《男配快跑》 第1章 楔子 二零二零年三月。 g市妖风大作了一段时间,天气终于平稳下来。天高云淡,惠风和畅。 西郊一个建筑工地上,一个脸上长满褶子的中年男人坐在外面铁架上眯着眼抽烟,其余几个年纪小的窝在简陋的临时住所里打牌。正是吃午饭的时间,穿着浅蓝色衣服的高大男人从水管那边走过来,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男人的左脸上有一条新添的伤口,脸部线条在低垂着头的同时越发深沉俊朗。中年男人被人唤作“刘哥”,真实姓名刘宽,是工地上经验较丰富的一名工人。从农村来到大城市也不容易,干着干着连最初的梦想都给湮灭在这钢筋水泥里了。 刘宽随后扔掉烟头,起身走到男人身边坐下,酝酿了半天说了一句:“咋了,还不吃午饭?刚才卖盒饭的过来了一趟,现在估计没走多远。” 男人不说话,眼眸微阖,随手抹了一把短刺刺的头发,大掌上的脉络清晰可见。 “我说小娃娃,你这么干着也不是个办法……长得这么干净,偏偏混在我们这群人里,你看看那些个有非分之想的人喏……”他从宽松的裤兜里抽出一根烟递给他,“接着。” “我不抽烟。” 刘宽有些恼:“不抽烟也得给我接着,你倒是个厉害的角色?里面那群人没人敢不接我的烟,管你抽不抽。” 男人遂接过。 刘宽这才满意,看了一会儿远方,又转过头问他:“你在这市里没个亲近的人?” 男人抿唇:“我没亲人。”刘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沉默了下来。 半响过后,眼看午饭时刻都要过了,刘宽坐起来,拍拍裤子,低头对男人说:“以后在这里叫我声‘刘哥’,万事都好说。我看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沉寂片刻,他抬头,眼神复杂:“好。” …… 这个春天,g市一个不起眼的小工地里,出了一位传奇人物。他从初来的沉默寡言,到后来的几个月之内,于这片地区悄无声息地崛起,成了令人津津乐道、百提不厌的话题。 传说,他手腕专断,智商极高,办事风格诡异。 传说,他受了高人的赏识,是一块被人从煤炭堆里挖出来的金子。 然而只有当事人知道,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有多艰难。这个世界,诡谲多端,他躲过别人的暗算,在孤独而潦倒的日子里,学着最基本的东西:语言、文化、交际…… 强者如何能生存下来?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牵挂,就是最好的武器。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用孤独换来的重生,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第2章 古镇木梳 二零一七年,方婕在十六岁,母亲工作的牙膏厂倒闭。 上学期间的周末,她背着书包穿过那个地上布满烂菜叶和鱼鳞的菜市场,悄悄跑到尽头角落处的一家不足三平米的小说出租店外。徘徊了五分钟后,心脏的频率逐渐减小,她鼓起勇气走上台阶。 店主是个中年男人,头顶只挂了几根头发。他叼着烟,手里捧了一本封面看起来□□而庸俗、书身几乎要被翻烂的都市言情小说,眼皮耷拉下来,见到她光顾的时候,鼻子“哼”着,慢悠悠地把书放下,起身。 “要什么样儿的?”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睛眯起。 方婕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搓搓手:“我自己随便看看。”她扫着一排排旧书,花花绿绿的封面,让她的指尖都颤抖起来。 那年,她十六岁,看见同桌带了一本言情小说偷偷放到课堂上看,馋得牙痒痒。同桌扬起下巴告诉她:方婕,你没看过,不知道里面的男人有多霸气!我最喜欢男主强吻女主的情节…… 同桌没告诉她的是,里面还有比强吻更火辣的事情。 方婕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也不差。在那个时候,算是班上同学中等的水平。父亲在电力局工作,老实人,工资能糊口,但不会像别家一样有空就出去旅行,在各种各样的古镇和小吃街里拍照,在巍峨雄壮的大自然里,脱了外套和家人嬉闹。但事实上,她根本不在乎。她的家庭,日常却温馨,不需要太多磨合,自然而然就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吵吵闹闹也没见夫妻俩离婚。 只是母亲失业后,家里的气氛开始变得不好起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迎来了人生迟到的叛逆期。 隔壁的丫头比她大一岁,经常被自己的亲妈揪着耳朵骂:“整天看这些狗东西,学学人家方婕,成绩好,人又乖……” 方婕捧着自己用五块钱买来的小说,撇撇嘴,屏蔽掉隔壁的骂声。 书很旧,封面上的男人却很帅,皮肤好得不像样子,嘴唇嫣红,简直比女人还好看。小说的名字叫——总裁爹地不要了。大概是伪禁忌恋之类的读物。她扫过那一排书时,随手拿了一本,付钱就走。怕遇到熟人,加上心里有鬼,她把书藏进书包,脸红成番茄。直到走出菜市场,心脏还是无法平息下来。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 屏息注意着外面父母的动静,等着他俩都睡了。她翻身用被子将自己的盖住,好刺激。 只是这个书名……方婕不管那么多,手指虔诚地膜拜着书的页面,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过于激动的心情。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一本书也搞得这么鬼祟。或许是青春期在作怪,她翻开第一页,晕乎乎地想。 一个晚上,方婕把自己困在房里,和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趴在被窝里,身体一动不动。 噢,错别字好多。 书页有股泛黄发霉的味道。 ** 二零二六年,方婕二十五岁,成功进入了g市一家有名的广告公司。三月中旬,她第一次和公司带她的大姐李瑜去c市出差。 那个时候,c市正值春季最好的时节,一大片黄澄澄的油菜花布满郊外的田野。合作方在郊外的农家乐包了一个小场子,叫来他们看中的一个半红不紫的小明星。小明星是圈内一个不算有名的玉女,出道五六年,高不成低不就,也亏得那张尖尖的脸蛋,嘴角总是噙着淡笑,一副遗世独立的做派。 其实方婕私底下有点不待见她,因为这人一进包厢,就夸张着语气朝对面那个平头中年男人献媚。电视上,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女配样,现在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方婕可是嗅到了什么,但碍着场面,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玉女,我看是“*”呵。她喝了一口茶水,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到对面女人的胸部上。 之后的合作事项,在吃完午饭后进行。平头男人抽着雪茄,半眯着眼,让方婕想起十六岁那个时候的书贩。 “取景部分,我打算在这附近的一个古镇试试。”他搂过小明星的细腰,将烟捻灭。 方婕是新人,一样一样的都要跟着学。她转转眼珠子,听到大姐说:“宋总也知道,我们部门负责前期策划和后期完善工作,选景的事情既然客户方面提出了明确要求,我们自然是竭尽全力配合。只是宋总,我们韵知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东西,在人选上,我看要不要在考虑一下?” 男人行为举止比一般的土豪看起来要有修养许多,他看了一眼脸色不快的小明星,并没有纵容她,反而问道:“说说看,她怎么不行了?” 大姐没说话,私下使了个眼神给方婕。方婕浑身一震,考验自己的机会到了。 她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回答:“宋总,尹小姐前段时间绯闻不少,加上……抱大腿的事件,现在圈外不了解内*幕的人已经被混淆视线了。我想,如果请尹小姐做这支广告,恐怕对宋总公司产品的宣传也不太利。” 她斟酌再三,说出“混淆视线”这种昧着良心的话。 方婕觉得喉咙像是咽下去了一个恶心的苍蝇,梗着脖子,手心发汗。她在这方面还需要磨练,很明显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在场的三人心服口服。对面的老总也蹙起眉头:“李瑜,你说呢?” 大姐微微一笑,随便糊弄了两句就巧妙地把尴尬的氛围化解。方婕心里发毛,半天都没敢说话。 ** 下午,她有了半天的假,便趁着这个时候溜去附近的古镇。 古镇人不多,民风朴素。青石板路光滑干净,白墙青瓦;隔着几人家就有一沟清水流出,缓缓汇入流过镇中央的小河中。跨越河岸的一弯拱桥是明清时期修筑的,桥面干净古朴,一叶载着游客的小舟从下面缓缓驶过。 方婕走在石板路上,感受着春季空气的湿润和清新。路过一家卖饰品的小店时,她莫名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店主正在做刺绣,是个穿着碎花小群的美丽女子,背后的头发又多又厚,扎成一个大辫子,尾部佩戴了一个玫瑰花状的银饰品。 她朝方婕和善地笑,然后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从椅子上起身。 “小姐需要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这方女子独有的柔情,红唇一开一合,眼神儿也是沁了这方水的滋润。 欲语还休。 方婕尴尬地在店里乱转:“随便看看吧。” 女店主跟在她后面,柔声道:“我们这里的木梳是最有名的,上好的檀木,小姐要看看吗?” 方婕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她从玻璃橱窗下拿出一把形状奇特的木梳,葱玉白嫩的手指衬得那深红的颜色更加鲜明。方婕接过木梳,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梳子,半圆形,弧度很大,她很好奇怎么能用来梳头发;左边有一斑点的颜色更深,像是沾了一片火红的花瓣。梳子还散发着一股醉人的幽香,更加奇怪的是,明明是檀木做的,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如玉般温润透明。 太诡异了。 “喜欢吗?这把梳子只要32元。”女店主的声音在后面幽幽地响起。方婕感到背脊骨一阵发凉。她放下梳子,连连摆手道:“不用了,这梳子看起来挺……诡异的。” 女店主拉过她的手,温柔地笑着:“你想多了,只是一把普通的梳子而已。这种梳子放在床边,安神助睡,而且还能在职场上给你带来好运。” 方婕抬眼:“有这么神?” 对方点头:“不是我迷信,买点东西在身边,总是有用处的。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她犹豫再三,仔细瞅了两眼梳子,看向女店主恳切的眼神,再次鬼使神差地点头。女店主很高兴,用她手工制作的袋子将梳子装好,递给方婕:“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方婕挠头:“谢谢,我就是听到后半句,想图个好运。” 女店主笑而不语。 ** 走在回宾馆的路上,方婕心里毛毛的,揣在手上的包居然给她一种越来越重的错觉。她拉开拉链,精致的绣花小袋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并无任何异样。 她望天,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离古镇几百米远处,有几块面积不小的油菜花田。方婕驻足在田垄上,深吸一口气,差点被这浓郁的花香给闷出喷嚏来。但这里的景致生得惹人怜,蓝天白云,花红柳绿,光是这一大片黄灿灿的花田,就足够吸引不少游客。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干脆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眯眼打量远处翠油油的山峰。 彩蝶嬉戏,花香浓郁,一对情侣正吻得难分难舍。 长相俊逸、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花丛里走出,花香肆掠、蝶虫纷飞。花粉随着空气飘到田垄上,勾起方婕的旖旎心思。模糊中,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油菜花田的边缘,缓步向她走近;她脑袋一热,抓起包包就起身离开。 方婕狂奔在田垄上,脑海里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卷着花香的风逐渐变得晴朗,脚下踏过山泉水、苔藓地、乱石堆和黄土地,走上水泥地的时候,在上面印出一个个五彩脚印。她捂住胸口,衣物上沾了不少杂草。等到回过神来,她才知道自己跑过了一个小山坡。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搂紧双臂。 最后,她凭着记忆走回宾馆。李瑜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见到浑身狼狈的她时,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语气不善:“姓宋的在包厢里等了十分钟了,回头再找你算账。” 方婕闻言,解释道:“对不起,我在外面迷路了。”其实她更想说,中邪了。 李瑜叹气:“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尽量别说话,我让你喝酒就喝酒,那姓宋的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来到公司后,你的表现十分不好,我回去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带你。”韵知竞争残酷,方婕作为新人,如果不能通过考核,极有可能被刷出去。 听到这话,她手心一凉。 “李姐,我会好好表现的!” ** 好好表现的后果,导致方婕脑袋晕沉。 合作的事情谈了一大半,最后还是决定启用那个声音娇娇的小明星。这是初期的合作谈判,所以工作自然不会太过繁琐。方婕摆着假笑送走客户后,红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她喝了一些酒,虽然不多,却让她极度不舒服。 胃里空空的,她从包里翻出一桶泡面,五官这才舒展开来。今天她可真是装够了孙子,早知道职场如战场,不会装*逼的人根本无法立足。想到这里,她心里激起一股无名火,暗自恼了一番,最后打开电视,试图转移注意力。 连着跳了几个台,都是无聊的狗血剧。百无聊赖之中,她找了一个相亲节目,没想到居然看入迷,将今天的倒霉遭遇给抛诸脑后。窗户半开,她盘着腿坐在床上,被一阵突来的冷风给吹得一阵激灵。 这时,面泡熟了,她“哧溜”一声吸进去一大口,居然被辣油给呛到,胸腔如火烧一般灼痛。慌乱之中去拿床头边的水杯,没想到一个趔趄将杯子撞倒,她下午提回来的那个袋子立刻被水给打湿透。 “倒霉!”她低咒,拿起袋子将里面的木梳取出来。 “我x,这是什么?”看到眼前的场景,方婕惊呼。 手上拿着的木梳,颜色从透明的深红色开始成血红色,上面花瓣形状的斑点闪着奇特的光芒。方婕被吓住了,以为这梳子发生灵异事件,扔烫手山芋似的将它丢在不远处。 梳子被扔到地上后,很快便不亮。她抚着脑袋,试探性地靠近它。联想到今天下午遇到的一系列诡异事件,她背后发毛,硬着头皮走过去。然而,就在她离它不到一米之处时,整个人都眩晕过去,脑袋像是硬生生被灌了几斤铁,不停地往下坠。 倒下去的那一刻,方婕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真他妈遇鬼了! ** 四周弥漫着玫瑰花瓣的香气,她悠悠转醒,头部的沉重感稍微减轻了一些。 方婕醒来之后,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处于这样一个地方:雾气氤氲,灯光暧昧,一个身材比例火辣的身躯从迷雾中缓缓出现,若隐若现的双峰饱满挺翘。噢,仙女。 “小芳,我的衣服呢?你怎么睡着啦?” 小方?叫的应该是她吧。她艰难地坐起身,腰部因为不适的束缚感而呼吸困难。地上的湿滑感让她觉得莫名恶心,她半弯着膝盖,视线被雾气给遮住。 裸着的仙女逐渐向她靠近。方婕思索着,自己真可能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眼前这个,嗯……有着c的女人,说不定是张美人皮。她头皮发麻,等着下一刻的到来。 “小芳,你生病了?”仙女的声音有点稚嫩,估计年龄也不大。方婕天生敏锐,没感受到来自她的任何威胁,腿却软得不行。 她低头一看,自己居然穿着女仆装? “噢……小姐,请问这里是哪里?”她吞了吞口水,语气有些不自然。仙女已经蹲下来,白皙小巧的手贴上她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哦。” 方婕不好意思地转过头,脑子已经乱成一团麻花。她正经起脸色:“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仙女并没有生气,歪着头:“我是夏洛涵啊,你不认识我了?”方婕仔细一看,的确长得挺漂亮的,漂亮的女人她认识不少,只是…… 谁他妈认识夏洛涵啊?等等,夏……洛涵! 最后,方婕是被仙女拖着走出豪华浴室的。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十六岁的青春: 打着手电筒偷偷看书的刺激,书页发黄发霉的味道撩拨着时刻兴奋的神经,旖旎片段带来的心跳,以及草木皆兵的敏感。那个时候,父亲起来喝水,她急忙关了手电,端端正正地躺好。躺着躺着,就没了动静。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母亲阴沉着脸,手上举着书:小小年纪,居然看这个?啊?跟谁学坏的,隔壁的死丫头? 后来,母亲和隔壁的大妈吵了一架。偷偷躲在大妈背后的丫头一脸得意地看着她,脑袋扬起,跟她当时同桌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没看过,不知道有多吸引人。噢,最后,你也被吸引了。看,这就是青春。 方婕穿越了,穿越到了那年的小说里。 第3章 男配不称职 夏洛涵是黑斯曜的养女;黑斯曜是叱咤黑白两道的总裁。夏洛涵19岁,现圣樱大学大一新生;黑斯曜28岁,未婚花花公子。 方婕极度狂躁地揉着头发,懊恼得想撞墙。 当她虚浮着脚步被夏洛涵拖上楼梯时,听到这位女主向自己抱怨:“今天爹地又不回家。”她面无表情地沉默,全身的骨头酸软,像是被淋了某种强酸,冒出的气泡堆积在喉咙,带来一种类似喝醉酒的眩晕感。 方婕到现在都还保持着晕乎乎的状态。她勾起干巴巴的笑容,瞅着天花板上的幻象,那个脏乱的菜市场、秃顶的书贩以及那本花花绿绿的旧书。多少个不安的因子在她的身体里跳动,组成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书贩变成那个女店主,坐在镜前,用那把该死的梳子梳着自己垂地的长发。 她到现在都还没消化掉这个事实:自己居然穿越到那本书里面去了!那本早就不知道被她母亲扔了或是烧了的总裁小说。 方婕一个翻身,趴在棉被上,将头埋进去,开始静静地思考。 梳子……那把梳子肯定是关键。 随后,她想到了什么,发狂一般冲向卫生间。不过幸好,镜子里的女人是她熟悉的模样:小鼻子小脸,眼睛弯弯,左脸颊有一颗淡痣。方婕松了一口气,将束缚在自己腰间的女仆围裙解下来,双手撑着洗漱台,朝脸上泼了一把冷水后,半响都没抬起头。 很自然,她的想法实际切全面:真实世界的父母怎么办?她失踪了会给家里带来怎样的伤痛?会有人发现这件事情吗?那个女店主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这个世界能打破吗?来自异乡的恐惧和未知占满她的情绪,五脏六腑都开始变得空虚不安。 灯光忽明忽暗。半个小时后,方婕无奈地垂下手臂,快步走出卫生间。 最后的想法是,不论如何,她必须要回去。 ** 清晨,天还未亮,后院的西瓜地已经有忙碌的女佣。正前方的草坪里,不下十个男人在进行除草工作;青草的香气弥漫开来,唤醒了安静一夜的豪华别墅。 “梅园”里的管家嗓门大得很,轮流将负责厨房那一块的佣人吼起来,气势又大又足。 方婕趴在被子上,姿势僵硬。女管家叫她的时候,她正双拳紧握,眉头紧皱,嗓子堵得慌。别墅的温度不高,昨晚没盖被子,或许是有些着凉。 “还不起来?工资还想不想要了?”身材臃肿的女管家轻轻踢了踢她的身体,嗓门儿大得震天。方婕猛地惊醒过来,思考了几秒,迅速站起身。昨晚的衣服还未换掉,小腿酥麻,大腿僵直,她缓了好久才能活动。 方婕抬头看向眼前的女管家,迅速将她的身份对上号:张莉,“梅园”负责女仆日常事宜的总管家。 哎,挥金如土的黑丝妖。 “看什么看,眼睛都要被眼屎给糊掉了!”张莉眯眼,双手叉腰,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方婕暗自想,到底是总裁文里的人,语言动作都这么夸张。她振奋起精神,挺直腰板,决定寄人篱下一段日子,之后再想办法离开。如果能找到那把梳子,她回去的机会说不定能有百分之八十。 想到这里,方婕扯开嘴角:“张管家,昨晚受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装孙子谁不会? 张莉眼睛长到头顶上去,“哼”了一声:“快去准备早餐,少爷今早要回来。” 她点头哈腰地跑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系着围裙走出小房间。走廊上有很多女仆路过,方婕逮住其中一个就问:“请问一下厨房在哪里?” 小女仆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芳姐,你不是专门负责厨房的吗?”方婕愣了几秒。小芳?她仔细下来一想,那本书里根本没有“小芳”这个人物。 “你先别问这么多,告诉我就行。”然而,方婕却没有时间想这么多。她表情严肃,害得小女仆连连点头。 “直走,然后往左拐,下一个楼梯就是了。”她比划着。方婕道了谢,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厨房。 随遇而安,处变不惊。她不停地在心里念着,直到手心发出大汗。 ** 这个家的主人回来时,臂弯上勾了一个惹火尤物。尤物上凸下翘,*修长,脸蛋儿生得自然是不必说。 方婕跟着其他女仆并排站在客厅的一角,恭恭敬敬地朝路过的两人鞠了躬。男人跟当年封面上的虚拟人物长得一模一样,她想起一段很经典的描述: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眼神冰冷却邪魅,薄唇紧抿,棱角分明的线条,面无表情的脸冷酷魅惑。帅气多金,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 这个黑丝妖,还真是名不虚传。 他身边如水蛇般紧缠着的大胸女人,想必就是这文的女三。方婕隐约记得好像是叫什么娜来着,反正是个庸俗无比的名字。 “妮娜,一边坐着。”男人的声音很淡,但隐隐藏着几分不耐烦。 这个时候,女主夏洛涵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见到来人后,欢快地蹦到他身边。黑斯曜表情宠溺:“洛洛,过来吃早饭。” 方婕见妮娜嫉妒的脸都要扭曲成一团包子,暗想,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夏洛涵是个很天真的孩子,乖巧地坐到餐桌上,一如既往地和黑斯曜挨着坐。她的长发很柔顺,仔细一看,五官也是小巧可爱,特别是那双手,握着筷子的时候,有股说不出来的古风优雅。 两个女人将一个男人夹在中间,沉默地用餐。饭桌上的礼仪,他们总是遵守得很好。 用餐结束后,黑斯曜转过头,声音柔和:“暑假要来了,想到什么地方去玩儿?”他问的是夏洛涵。妮娜双手抱胸,眼神瞟向别处。 霖哥哥要带我去学钢琴。 十九岁的女孩儿扬起脑袋,眼睛都笑弯了,声音清甜:“霖哥哥要带我去学钢琴。”方婕为自己还算不错的记忆力点了个赞,抬头就看到黑斯曜脸色大变。 “我不是说了不准你和他来往的吗?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方婕又在心里默默地为女主点蜡。 夏洛涵后期会被虐得很惨,这点她是知道的。 妮娜稍稍侧过头,表现出很强烈的得意感。夏洛涵被他吓住了,红着眼睛,语带委屈:“霖哥哥不是别人,他对我很好!我都长大了,爹地你为什么要管我?” 方婕勾唇一笑。 果然,黑斯曜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冷得掉渣:“就凭你是我的!”妮娜脸色大变,不过也很识趣地没插一脚进去。 后来,夏洛涵瘪着嘴起身,下巴还有两指清晰的掐痕,背着书包就朝外面跑。妮娜顺势向旁边的男人依偎过去,结果被狠狠地推开。黑斯曜阴沉着脸:“滚开,我会让人把支票送到你公司。”说完,他起身跑向门口。 方婕深吸一口气。 通过这幕场景,她才知道,除了她这个不存在的人物,书里的一切都是按照文字所描写的那般在进行着。接下来,大概就是那个倒霉男配出场的时间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 “霖哥哥!” 男人高大的身躯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挺直如军人。方婕看过去,只觉得心脏狠狠一蹦。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皙,脸部的线条柔和好看,铁灰色的西装衬得身材修长挺拔。不过,神情却没有书中描写的那般温柔,倒是带了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比如,疑惑和冷漠。 夏洛涵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半天都没说话;南宫霖杵在一边,表情冷淡,根本没有去安抚她的意思。黑斯曜则阴沉着脸把鼻子红红的女人拉进怀里,看向对面同样出色的男人:“别试图靠近她,南宫家出了什么事别怪我狠心。” 南宫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皱眉:“我为什么要靠近她?” 黑斯曜冷笑,道:“别装蒜,她是我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些时间干的事情,这么巧赶到这里来,想必也是为了讨洛洛的欢心吧。” 他不语,倒是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随即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迷茫的夏洛涵和不甘心的黑斯曜,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方婕攒紧手掌,背脊骨凉了好一阵。这跟书中的桥段不一样。原书中,南宫霖应该和黑斯曜对峙一番的,为什么他却毫无反映?想到这里,她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书不能按照原桥段进行,她可能就无法回去了。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想;相反的,如果能打破事件的发展,说不定就是打破这个世界的关键。 这里正值夏天,大厅里调着温度适当的冷气,方婕背后却不停冒汗,最后腿一软,差点支撑不住。她到底该怎么办?一点提示都没有,她到底该如何回去? 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她熟悉的风景和人物,自己则顶着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活在可笑的女仆世界里。难道真要在这个不知是虚拟还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过一辈子?她脑袋晕沉,心脏也失去了固有的频率,等到回过神来时,额前的头发已经湿透。 彼时,大厅里,主人已经离去。她僵硬着身体,一脸麻木,和同行的女仆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木梳。 方婕顶着毒辣的太阳,跑到后院的西瓜地里摘新鲜的西瓜。远处的山峰起伏很大,看样子,这里应该是南方。如果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么她可试着走出去看看,到底能不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 晚上打扫完走廊,方婕回到自己的屋内,身心疲惫地躺在地铺柔软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 大概十二点左右,一阵细碎的敲门声传来,她猛地一惊醒,抚着晕沉的脑袋,认命地去开门。门外站在双眼红肿的夏洛涵,锁骨上吻痕明显。 这是被…… “小芳,快让我进去。”她穿着薄薄的睡裙,像只小牛似的往里拱。方婕沉着脸将门关上。 小姑娘可怜地坐在地上抽噎。看书的时候,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儿,总是太过心软、善良,导致后面女配兴风作浪,还因此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处于其中的时候,到也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她是真的挺可怜。 夏洛涵是黑斯曜的养女,从小家破人亡,被他从孤儿院里领养回来。活在他为她编制的金鸟笼里,不谙世事、天真可爱。也难怪,她看起来那么脆弱爱哭,心智跟个小孩儿似的。这大概是从小感情有缺陷,长辈教育又不得当造成的。 方婕蹲下身,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心想自己比她大六七岁,怎么着也该安慰安慰人家。她叹息:“夏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吗?” 夏洛涵抬头,眼泪被吃进嘴里,抽噎着说:“小芳姐,你可以叫我小涵。” “好吧,小涵。”她思索了一番,道,“我叫方婕,方正的方,女字旁那个婕。以后,别叫我小芳,怪别扭的。” 夏洛涵点头,随即又沉默下去。这姑娘,看起来人倒是不错,就是软柿子了一点。要是搁在鱼龙混杂的现实社会中,估计就是个任人揉捏的包子。包子性格的人,在社会上,哪有这么好混呢? “他是个禽兽,他把我……欺负了。”半响,夏洛涵闷闷地说。 小姑娘哟,被自己暗恋的人非礼了,只是不痛不痒地骂他两句,哪能当真呢?方婕暗笑,放开自己的思绪,双手枕着头,姿态随意。 “少爷很爱你,你还计较什么呢?” 夏洛涵脸一红,支吾道:“方姐,你说什么呢?他每晚都……不在家睡,回来时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道,而且,我们是不可能的,他是我养父。” 方婕失笑:“说什么呢?你俩不也只差了九岁?人杨振宁和他现任妻子都差了五十四岁,还计较那么多?再说,黑斯曜权力大,他要娶你,谁敢在背后说闲话?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她一连用了几个问句,句句在理。当局者迷,不过活得太纠结也是苦了这对鸳鸯。 夏洛涵没想到她会那么说,不过见她说得确实有理,白皙的脸颊这下倒是变得像只红番茄了。 方婕见她害羞了,胡乱和她聊起天来:“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谁不为个柴米油盐酱醋茶操个心?你说我吧,每个月工资就那么一点儿,还处处被人踩尾巴。每天上下班挤公交地铁,看人家脸色行事,还不是就这么过来了?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一个人在外地求学,每个星期要做各种各样的兼职,到头来,学校还不给评奖学金……” 夏洛涵坐在她旁边,听得入迷了,歪着头道:“方姐,我还不知道你经历过那么多事情。” 方婕眼带笑意地看着她:“你说这人生吧,就是这样,现在不好好把握,以后有得你受。喜欢人家就直说,待人别太心软,防止人家在你背后放冷箭,好好和社会接触一下。这个,就当是我作为过来人给你的几句警告吧。”她对夏洛涵倒是说不出有多喜欢,只是现在无聊得紧,心情又差,找个人聊天也不错。 眼前的女孩儿,生得漂亮,以后定是要吃不少亏的。就冲着这一点,她就心生怜悯;其实这女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作者经常想些奇葩虐点,把她们虐得死去活来;明明可以一句话说清楚的事,纠结个几大篇才说清楚。 现实生活中,哪是这样儿的呢? 方婕说完这番话后,后悔了好一阵。这样做,是不是在打破人家的生活轨道了? 第4章 成了男配的邻居 她想着这茬儿的时候,夏洛涵已经爬过来抱住她的腰,闷声闷气地说:“姐,从来没人像你这么对我说话。身边的人,不是奉承就是害怕;黑……斯曜,他从来不肯让别的人靠近我半分。” 方婕被这么一抱,有些不习惯,不过看在这个小可怜的份儿上,还是手把手地教她:“像我这种人,普通家庭出来的,人格虽说不算十分健全,但也懂些世故。”她豁出去了,认真地说,“他肯定是喜欢你的,只是因外某种原因没法说出口罢了。你还小,有大把的时间挥霍,有些事情别想得太简单了。” 夏洛涵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正当她欲开口时,门却被人粗鲁而大力地撞开,一脸阴沉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的烟草味道浓厚,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 那一刻,方婕知道自己要遭殃了。 ** 第二天,她弯腰收拾房间的行李,夏洛涵则绞着衣服在一旁垂泪。 “哭什么呢?能离开这里,对我是好事;以后等我出去有房子住了,你也可以随时来玩,我教你做饭。”她叠好被褥,转身柔和地对小姑娘说。 夏洛涵指着她的背,眼睛红着:“可是我害你受伤了。” 昨晚,黑斯曜一进门,还没问个大概,就抱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拎起方婕就朝一旁扔。结果,她撞在了一旁桌子的棱角上,背部肿了一大块。 方婕揉揉自己的背部,暗自在心里骂了几句,脸上却摆出一副好脾气:“擦擦药酒就好了。” 夏洛涵“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方婕打包好最后一件衣物,停下手上的动作。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这里有些存款……要不要?”她支吾道。 方婕挑眉,连连摆手:“别别别,虽然我说这话你可能不高兴,但是我可不想因为你的缘故再次被你男人给视为重点打击对象了。”夏洛涵只得作罢。 方婕见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为着这姑娘的善良和不争而感到遗憾,不过还是叹息道:“我这不是有一身本领在吗?出去能饿死不成?” 她这才破涕为笑。 拉好拉链,方婕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规划着未来的日子。不过在这里,没有任何文凭,也算是空有一身才华。她昨晚翻了一下这个“小芳”的日记,发现她根本就是个孤儿,没读过书,二十二岁从郊外一家工厂来到梅园当女仆,就因为一手好厨艺,才能这里立足三年。如果真是这样,她倒是可以试着去小饭馆找找工作。 走出梅园大门时,她抬头深呼吸了一下这里的空气,晨光混合着旁边的青草香味,愉悦了她的身心。方婕想了想,朝身后的夏洛涵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加油,小姑娘。” ** 男人系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漂亮的人鱼线一直延伸到腹部以下。结实紧致的肌肉上沾满水珠,挺直的双腿强劲有力。头发剪得很短,额头白皙饱满,锐利的双眼时刻保持警惕,像常年潜伏在峡谷里捕猎的猎鹰,强势、沉闷、狠戾。 他背对着镜子,背部光滑平整,以前的印记全然无踪。不知为何,心情居然有些复杂。 就在此刻,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他速度穿好衣服,居然只花了不到一分钟。 女人留着大波浪,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女士香烟,媚眼如狐,不停朝他放电。这女人要是个狐媚子,定得迷倒不少男人。 “你是谁?”南宫霖皱眉。他不喜欢烟和香水的味道。 “才过了这么几天就把人家给忘了?”女人的声音很嗲,说话期间上半身故意微弯,饱满的胸脯立刻露出大半个,“前些天你去酒吧为了那个还没长毛的小丫头买醉,还是我把你送回来的。回来后,我们……” “砰”的一声,门给关上了。南宫霖忍住胃部的不适,随便找了根毛巾擦头发。 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洁身自好。门外的女人,光凭那声音,就让他觉得倒胃口。不过,她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南宫霖随意扒拉了一下短发,拿了桌子上的钥匙出门,没想到那个女人还在门口。 “我们做个交易吧。”她的表情终于稍微正常,但他还是察觉出了几分嫉妒和仇恨的成分。在军队的时候,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看清楚别人的情绪。善于观察,这大概是职业习惯。 女人将烟熄灭,眯着眼说:“黑斯曜最后一定会是我的男人。我们合作,你要你的夏洛涵,双赢怎么样?” 南宫霖像看神经病一样扫了她一眼,随后抬脚就走人。 “别自恃清高,你在背地里对夏洛涵做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这是个绝好的伙伴,如果能拉拢,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南宫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开,根本没搭理她。 苏雅滢攒紧拳头,原地跺了两下脚,也跟着离开。 ** 街上人来人往,方婕实在是看不出这里和现实世界有什么不同。cbd、步行街、居民区,连熟悉的品牌也出现在周围。她就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只是这个城市,并没有通向家乡的班车。 正午,太阳晒得人都快眩晕过去。方婕身着的短袖早就被打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商场的门口,坐在外面的阶梯上,靠着漏出来的冷气乘凉。夏日的午间,总是催人眠。她歪着头撑了一会儿,竟然有点昏昏欲睡。 旁边一位穿着白色汗衫的老大爷拍拍她的肩膀:“小姑娘,别在这儿睡着了,闹市区人多,看好自己的行李。” 这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带着一股混沌的气息,惊跑了身体里的瞌睡虫。她揉着太阳穴,朝老大爷道了谢。 “大爷,这个地方叫什么啊?” 老大爷颇为奇怪地问:“你不知道?”方婕尴尬地摇头:“嘿嘿,初来乍到。” 他也没多问,指着对面的公交车:“瑞清市,公交车上不是映着广告呢嘛?大街小巷的到处都是,你咋没仔细看哟?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初来社会,连最基本的都不注意……” 方婕不好意思地笑着,脸被太阳晒得像猴屁股似的:“发神去了,没大注意。”她一路走出来,脑子里都在想着以后该怎么办,的确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老大爷啧声摇头,随即问道:“来旅游的?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算是吧。”她见这老大爷长得面善,就跟人聊了两句。 “那你可得注意了,这里人多手杂,保护好自己的财务是关键……哎,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接我孙子了,他就在对面的幼儿园。还是那句话,别轻易相信别人啊。”说完,他朝她挥挥手,布满皱纹的脸笑得格外慈祥。 方婕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离谱。 和老大爷告别后,方婕提着行李来到一家卖杂酱面的地方。 一两点的时候,客流量少。小店又在地下,闷热得不行,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还算不错。店主是两口子,坐在桌子旁擀面,见到她来了立刻招呼起来。 “吃什么?”女店主用带着地方口音的话问。 方婕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份水饺和一碗杂酱面,别放葱。”她兜里还有结算的工资,以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不多,但也不少了。 待会儿就去打听一下这里的房租。 ** “一个月800,水电费自供。”房东穿着花花绿绿的绸子衫,拿了把大扇子不停地朝身上扇。她的身体有些虚胖,鬓发旁汗水如注;卷发粗糙,嘴边长了颗痣,看起来就跟媒婆无异。 这里偏郊区,虽然简陋了一些,不过好在家具、电器比较齐全,周围也都是些老人小孩儿,她想治安方面应该不差,所以基本没多考虑,就把房子租下来了。 “晚上注意防盗。”房东数着她缴的押金,头也不抬地说,“不过有事的话可以找隔壁新来的小伙子,看起来有两把刷子,身上的肌肉也不错。” 方婕点头,笑道:“那张姐,初来乍到,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了。”房东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立马变得不是像刚才那么疏离了,“小丫头学得一套一套的。我就喜欢你这种会在社会上看脸色行事的人,像以前那些个大学生租房,十足的祖宗样儿。我看你也工作了吧?”她将钱揣进兜里,和她闲聊起来。 “出来工作有两年了。” “搞什么的?”房东笑着问。 “之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现在嘛,辞职了,还在另寻去处。” 房东拍拍她的肩膀:“年轻人嘛,气势大,劲头也大,吃得苦就行。” 她抿唇笑着,头一次觉得把姿态放低了,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好处。以前总是觉得自己有学问,眼高手低,社会交际也不大擅长;现在来看,说一两句好话也不会少块肉。 提着行李进屋之后,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格局:一张木质沙发、四四方方的小餐桌、顶上有个电扇,其他的倒也齐全,就是看起来老旧了些。 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间,方婕倒在卧室的小床上,单手盖眼,为着自己这些天的冷静表现而洋洋自得起来。湿黏热的空气像蒸馒头似的充满屋内;在窗外树上不停鸣叫着的聒噪知了的催眠下,浑身的细胞都陷入了深眠中。 哎,困、累。 …… 南宫霖将重要的东西一一搬进小屋后,见到一个瘦小的女人提着袋子慢吞吞地走上昏暗的楼道。塑料拖鞋在楼道上发出“嗒嗒”的响声,他有些心烦,弯腰开始整理门口的垃圾袋。 方婕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几桶泡面当宵夜,穿着清爽的短袖,慢吞吞地走上阶梯。 对门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弯腰动作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垃圾。背影看起来清俊却不失力量,头发很短,穿着黑色的短袖。他转过身,正要带上门,方婕却彻底给看傻了,当场愣在那里。 这不是……南宫霖?! 方婕彻底昏了头,愣愣地盯着他。南宫霖感受到一股意味不明的视线,皱着眉头打量面前的女人:“有事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很自然地问出口。 这文的男配,世界有名的钢琴王子,宇辉的下任继承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没道理啊,有点乱套了。这男配,十分不对劲。 南宫霖单手支着门框,声音低沉,质问道:“你认识我?” 她摇头:“这倒不是。”眼前这人头发剪短了,温和的气质变得粗野,浑身充满雄性天生的侵略感,全身上下装束简单。可方婕记得,原文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南宫霖穿着一袭白色西装,风度翩翩,眼神温柔。”作者或许是词穷了,写半天也只能凑出这么句话来。 极其诡异!她背后都开始冒冷汗。 不过她见他神色平常,便趁着机会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认识认识也有好处。” 其实他倒是不愿和陌生女人做过多的接触,看在她诚恳的笑容和老实的长相上,还是淡淡道:“司霖。” 方婕忍住心底的疑惑,笑着说:“我叫方婕,女字旁的婕,以后请多多关照。” 司霖倒也没多问,微微点头之后,带上门阻隔了两人的交谈。 第5章 方婕遇鬼了 夜色正好,方婕趴在凉席上翻来覆去,困意未来,她便想着翻身起床给自己煮碗面吃。 狭窄的厨房里,方婕穿着小背心站在一旁。锅里的水沸腾了,她丢下面饼,用筷子搅了两下之后,放下调料包。 这时,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她关掉电磁炉,侧耳细听。清晰的脚步声在空挡的楼道回响,沉稳有力,荡漾在她耳边,带着未知的吸引力。方婕鬼使神差地跑到窗前,向下一看,借着路灯看见男人高大的背影隐进巷道里,消失不见。 这么晚了,他出去做什么?这个男人,越来越可疑。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吸溜着面条,思维发散开来。喝着面汤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穿越之前吃面被呛到的事情,一下就没了胃口,扔下半碗面就跑去浴室洗冷水脸。 之后,倒在床上,方婕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意识也模糊不清,接着便沉入梦乡。 树影鬼魅,妖风四起。 “呼哧……”半夜十二点左右,她在浑身大汗的状态下醒来。屋内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隐隐还有极为淡薄的血腥气息。方婕急促地呼吸着,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恐惧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错觉,但是现在唯一可以明白的是,她必须起床离开这间屋子。 风拍打着窗外的树枝,居然开始下起暴雨来。玻璃窗大开着,一下一下,清晰有力地撞击着窗框。雨点打在阳台上,带来潮湿的灰尘气息。 黑暗中,她的胆子开始变小,这会儿起身颤抖着手摸索床头的灯,全身的毛孔却舒张开来,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里面爬。她背后一凉,拽下身上的被子,撞撞跌跌地跑出卧室。 楼道里有声控灯,方婕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后,提拉着拖鞋就往外面跑。 然而,这里的楼道却像没有尽头似的,灯光也颇为诡异。方婕很想哭,这到底是怎么了?一连串的怪异事件。她满头大汗,汗毛竖起,腿软了。 方婕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任由顶上的灯发出间断性的电流声,头埋进膝盖里。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带着一阵诡异的冷风。她吓得哭起来,连抖肩的动作都无力做了。这个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她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想到这里,绝望感被放大,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像是泡在辣椒水里那般痛苦,连呼吸都成了奢侈。她在等,等着某种东西的靠近。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规律,死亡,恐惧…… “喂。” 男人低沉清晰的声音在空荡诡异的楼道响起,方婕缓缓抬眼,看见一双黑色靴子;再往上,大长腿,冷漠的神情,短发,厉眸。 不知为何,她展颜一笑,堵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回落到正常位置。 司霖大力扯开这个突然蹦到自己身上来的女人,不耐的神色十分明显:“发什么疯?” 方婕放开揪着他衣角的手,红着眼语无伦次地比划:“这个楼道……没有尽头,我刚刚遇鬼了,就在卧室。”司霖眼神还是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房门,“你还没走出几步。” 方婕擦干泪水,极其认真地说:“真的,我跑了很久,你看我的额头……”她拉着他手放在满是汗水的额头上,“我出了很多汗,跑了十分钟都没跑出这里。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说完,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这会儿全身仅着了小背心和超短裤,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上面爬满鸡皮疙瘩。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司霖沉默半响,指着她的大腿说:“你在发抖。”她一愣,随即脸彻底垮下来,情绪彻底崩溃。 “对,我就是害怕了,所以才发抖。你他妈就不能相信我?我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亏我以前还为你感到不值……”她低头,絮絮叨叨地念着,“当初就不该买那把该死的梳子,看那本该死的小说,现在全他妈的乱套了……” 说完,她突然很冷静地朝他鞠了个躬:“对不起,是我发疯了。” 转身离开之时,他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跟我回房。” ** “我不喜欢有色饮料,这里只有纯净水。”他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屋内摆着一个大大的柜式空调,冷风从里面吹出来,稍稍缓解了方婕内心的燥热不安。她打量着四周的布局,简洁干净,有一股……军人的作风。 司霖坐在对面,给人很强烈的存在感。 她抿了一口水,缓缓叙述起刚才的情景:“我醒了之后,发现身体很不对劲,像是有人在一旁站着……控制我的脑内幻象;然后我就冲了出来,跑了十多分钟都没跑出去,那场景真的像遇鬼一样。” 司霖打断她:“你刚刚说,梳子?” 方婕沉默,捧着杯子不说话。她现在提到梳子就心烦,哪里还有心思看他的表情。 “回答我。”他加重语气,一副你不回答我就马上滚出我的房间的姿态。 方婕浑身一震,眼神略带惊讶:“你那么好奇做什么?”她被他眼里的怒气给带起情绪来了,放下杯子,别过头不说话。 司霖绕过茶几,大力拽起她的手:“不说就给我出去。” 方婕吃痛,挣扎间眼眶又湿润了。她甩开他的手臂,觉得这个忽冷忽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当即拉下脸来:“我走就是,神经病!” 快步走到门口,她犹豫下来,背对着他。司霖双手插兜,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走啊。” 方婕转过身,阴沉着脸,大步走回沙发旁,重新坐下来。抹抹脸,她冷静下来,低声道:“我不能回去,你先让我缓缓。” 司霖也坐下:“那就告诉我答案。” 方婕这下脑内清明不少,抬头迎向他的目光:“一把半圆形的梳子,深红色,对我很重要。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司霖正喝着水,动作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放下水杯,“你刚才说‘如果没买那把该死的梳子’。”方婕说谎就会脸红,这下被人看穿心思,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起无关痛痒的事情来。 方婕低头,呐呐道:“本地人。” “噢?”他意味不明地发出一个语气词,倒是不再说话。 她有些恼了,觉得这个男人总是在戏弄自己。这个被虐得很惨的男配,会得癌症死掉的男配,居然在这里埋汰她?她自以为自己掌握一切发展规律,连带着看他都有些不爽。 “那你呢?作为宇辉集团的继承人,为什么会来这里?南宫先生。”方婕咬牙道。 司霖眸色一黯,口气不悦:“我叫司霖,不叫南宫霖。” 方婕回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南宫霖?呵呵,世界级著名钢琴家,有名的王子,这里谁不认识?还跟我装,受情伤逃到这里来,未免可笑。”说到最后,她用鼻子“哼”了一下,眼带不屑地看着他。这男人八成是被夏洛涵给伤透了心。 “你好像知道很不得了的事情。”他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深究,身体前倾,笑意不达眼底,“比如,我的身世;比如,我的情史;比如,我的结局。” 他这样的姿态和神情,像极了方婕某次看的刑侦片里的杀人犯,浑身都是阴森森的气团。方婕手心出汗,刚才的气势瞬间灭了下去,敷衍道:“你很出名……我经常在报纸上看见你而已。其他的,并不知道多少。” 司霖则步步紧逼:“可是,我从你刚才的话解读出来的信息是,你很了解我。” “没有很了解。”她打着哈哈,灌了一口水。 两人俱沉默下来。方婕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揪紧衣袖,心想这个男人真是沾染不得。前有狼,后有虎,她算了一下自己挂掉的比例,毅然起身:“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得回去了。”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导致男配的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她现在必须回去,趁自己还没有被溺死在他可怕的眼神里之前。 “回去那个阴气重的地方?”司霖冷声道,起身挡在她面前。 他真的很高,方婕是南方的女子,身高只能勉强达到他的胸膛。她闻到他身上的男性气息,莫名松了一口气:“刚才不是嫌弃我不让我进来吗?怎么,良心发现了?” 司霖柔和了脸色:“你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出去给人看了笑话也不好。今晚就在这里,我明天有话告诉你。你睡客厅,我这里有干净的毛毯。” 她将信将疑,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一声轻蔑的嗤笑从头顶传来:“怕了?” 说完,男人走进卧室,没多久就抱着一根薄毯出来,扔在沙发上。 “收起你那愚蠢的偏见,我去睡了。”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带上卧室的门, 窗外的大雨渐渐消停下来。夏天的雨,极少有在夜晚下的,方婕打了一个寒颤,想起刚才的情形,认命地睡到了沙发上。 一夜好梦。 ** 早上是在刺眼阳光的照射下醒来的。 方婕身上还披着毛毯,屋内的空调却关了,整得她背上汗湿了一大片。她掀开毯子,一股热浪迎面而来,知了就在窗外的树上不停鸣叫,她烦躁地抹了一把头发,看见男人坐在藤椅上悠闲地读报。 “你怎么把空调关了?”刚起来,声音还有些糯,软软的没什么气势。 司霖放下报纸,挑眉:“电费很贵。” 方婕嗤笑:“你一个大少爷还嫌电费贵,明明是分分钟用钱砸人的资本好吗?”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她顶着鸡窝头从沙发上下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司霖没理会她无形之中的挑衅,指了指厨房:“快去做早餐。” “凭什么我去?”她眼里还糊着眼屎,整个人看起来邋遢无比。司霖扬起下巴,淡淡道:“厨房有食材。你做给我吃了,我考虑要不要给你工资。我猜,你现在应该没工作。不如就近原则,我给你钱,你也有时间去找你要找的东西。” 这个条件无疑是诱人的。 方婕虽然不喜占别人便宜,但这么好的事情摆在自己面前,她如果拒绝就真的矫情了。没过一分钟,她就毫不犹豫地走进厨房。 司霖勾起的唇角迅速恢复平常,继续若无其事地看报纸。 第6章 黑丝妖的狗血举动 厨房里热得不像话,方婕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清粥,闻着味道,肚子也开始闹腾起来。 粥熬好之后,她又煎了四个鸡蛋;西兰花在滚水里烫了淋上肉酱,翠绿的色泽让她肠胃不停蠕动着。司霖也闻到香味,放下报纸,起身走到餐桌旁坐下。 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屋子小,制冷快。方婕喝着稀饭,这下也不管自己没洗漱,就敞开肚皮大吃。有免费的冷气享受,她硬生生地忽略掉对面男人投来的嫌弃眼神,z直到吃完最后一块煎蛋。 司霖早就吃完,一点粮食也没浪费。方婕还以为他会不习惯这些东西,没想到吃得比她还干净。 “一个月一千二,包吃包住。三餐一定要按时做,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没找到你的影子。最后,我不挑,什么都吃。”男人用纸巾擦着手,短发在晨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方婕不敢再和他谈条件,于是很爽快地点头:“成交。” 她挠挠后脑勺,尴尬地问:“那我还是要住在隔壁吗?”那里太过诡异,保不齐隔日早晨醒来就有人发现她的尸体躺在床上了。 司霖抬眼:“你可以住过来,我这里有间空房。”他指了指她身后一间堆满杂物的小房间,“不过,彼此不能干涉双方的私生活。对面的房子我会单方面进行续租,那里留着有用。” 方婕不解:“有什么用?” “收拾碗筷。”他不理会她的问题,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张地图,准备走人。方婕叫住他:“可以陪我……过去收拾一下行李吗?” 她见他的脸有变黑的趋势。 “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 中午,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间。房东拿着蒲扇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见到方婕站在隔壁小伙子的屋门口擦汗,不由得惊讶了一番。 “小方啊,这么快就和人家好上了?” 方婕汗颜,摇头道:“张姐,对面的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昨晚可真是把我给吓住了。” 房东凝住神色:“瞧你,读过书的人也信这些。哪儿能啊?前不久还有学生租过。怎么,要退租?实在要退的话押金我得扣一部分走,现在的房子可紧俏着。” 方婕吃瘪,加上忙了一上午,没力气和她争,只得摆手:“没,继续租着。” 房东松了一口气,朝里面看过去:“真和人家好上了?这小伙子长得俊,人看起来也正派。”方婕无奈,拍拍胸口,额上的汗水肆虐。 “张姐,真的没什么。我先进去做饭了,下次有空再聊。” 关上门,她无力地靠着门板,下腹传来一阵阵绞痛,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热流。看来是大姨妈来了。 屋内的冷气打在裸露的肌肤上,方婕冒着冷汗,脚步虚浮地走进刚收拾好的房间里,找出昨天备好的几包卫生巾,冲向浴室。司霖出去了一会儿,掐着时间回来,开门之后却没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走进屋内,皱眉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浴室传来一阵水声后,没隔几分钟方婕就抱着肚子出来。他仔细嗅了一下,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从她身上传来。 “你先让我休息休息。”她咬着唇,手极度不自然地捂在小腹上,嘴唇苍白,脸色却红得跟山茶花一般艳。司霖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别弄脏我浴室就行。” 方婕被他拆穿,脸红一阵白一阵儿,没好气地坐在对面的小凳上舒缓腹部的疼痛。 这个印象中温柔的男人,怎么这么毒舌粗鲁。根本不像是个绅士,冷血怪! “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一切了。”司霖放下水杯,淡淡道。修长白皙的手指由于常年弹钢琴的缘故,摩挲在杯部边缘,说不出的优雅。 方婕鼻孔朝天:“别以为自己跟个先知似的什么都懂,以后有得你吃苦。” 司霖也没生气,起身捞起她的手臂将她拽向厨房,拎了几袋子菜进来,命令道:“做饭。” 方婕没想到他是个这么小气的男人,当下气得耳根子都红了,心下一委屈,眼泪竟然在外面打起转来。 “你是个什么人嘛?”她红着眼睛,别过头,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嘴巴一抖一抖的。司霖冷笑:“这就吓住了?还以为你多能耐。” 方婕反驳:“软柿子在这里称什么霸?还不是得被人给吃得死死的。”她忍住眼泪,继续说,“以前真是瞎了狗眼才会觉得你是里面最好的男人!” 司霖最烦女人哭哭啼啼,她现在虽然没哭,这样忍着更是让他烦躁。 “闭嘴,做你的饭。”他的口气比刚才更冷,把方婕的耳膜给震了几震。她的心肝一颤,当下舌头开始打结:“怕你……不成,不做了。” 司霖斜睨着她,再次冷哼:“嘴倒是挺硬。”说完自顾自地抬脚离开。方婕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站在原地半响。最后,还是认命地捡起袋子里的大白菜。 看来他是吃定自己会软下来。想到这里,她很没骨气地鄙视了一下自己,砍着白菜泄愤。 ** 电视里放着最新的娱乐八卦新闻。 方婕拿着筷子在嘴里吮,司霖见状,撤开她面前的大白菜:“不卫生。” 她发神去了,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等到回过神来,面前的菜已经都被移到他那方去了。方婕气恼得很,情急之下用筷子指着他:“现在连饭也不给我吃了!好样儿的。”她红着脸,下腹因为生气的缘故更加胀痛,越发地看面前的男人不爽。 司霖习惯性地皱眉:“放下筷子,否则别怪我剁了你的手。”她闻言,讪讪地放下。这个男人,忌讳的还真不少。什么怪脾气! “去换一双筷子。” 方婕瞪他,但自知自己理亏在先,毫不拖泥带水地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电视里激动的八卦女声传来,她侧耳细听。 “据悉,盛世集团的总裁黑斯曜于昨晚凌晨十二点出现在某高档会所里。记者拍到了他和娱乐圈某女星的亲密照;出了会所之后,两人驱车前往私人别墅……” 方婕喃喃道:“种马。” 司霖慢条斯理地擦着嘴,毫不在意这条新闻。方婕转转眼珠,面带疑惑:“你情敌给人抓住尾巴了,不趁着机会去攻陷你的女神?”她也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方婕一愣,联想起这几天他的反常反应,一个疯狂滋生的念头在脑海里发芽。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是谁?” 司霖双手抱胸,没回答她。 方婕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当即肯定了这个想法。她呐呐道:“你该不会也在找梳子吧?” 司霖继续沉默。 她心下一横,低声问:“穿越过来的?”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吃饭;还有,别把我的浴室弄脏了。”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起身,吩咐着她注意事项。方婕一愣,随即拍拍大脑,心想自己真是糊涂。她一个人倒霉就够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和她一样倒霉呢?如果他真和自己有一样的处境,应该激动得扑上来才对,而不是这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但是如果他不想承认呢? 方婕为自己的荒唐想法而感到头痛。但又怎么理解他的反常?难道受了刺激? 还是……他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重人格? 两人都各怀心思,在陌生的世界,做着最微小的挣扎。 下午四点,温度仍无消褪之意。司霖办完事从郊外回来,在没有空调的公交车上差点睡着。他单手撑头,神情疏淡地看向车窗外。 车厢里味道杂乱,他忽地想起中午那女人问自己的问题。看来他猜得不错,不过那个女人说实话实在过于笨,只会在人前耍耍自己的小聪明,根本不是干事的料。 他司霖,这辈子在外打拼,靠的就是没有束缚和牵挂。从塔斯到地球,他已经见惯世态炎凉,这样一个女人,就算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命运,又怎样呢?不过,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先试试看也没坏处。 这世界,如果不毁灭,留下来也对他来说也没多大的问题。只是自己顶着别人的身份,着实有些吃亏。 他半阖眼眸,手指有规律地点着,被燥热感激荡起来的烦闷却越来越盛。 ** 方婕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她找到了三家卖梳子的小店,都没有任何线索。这根本是……大海捞针。 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她灌了一口矿泉水,靠在树旁休息。其实她早就想到梳子可能根本没在这个世界,但她说服不了自己,哪怕只是安慰,也得做出点什么行动。这里找不到,就到郊外去找,或者出城。方婕本身不是个太过于乐观的人,但也绝对不会随意放弃希望。毕竟能回去,才是她心中所想。 思及此,她烦躁地将腿摊开,闭着眼假寐。 太阳这个时候是最毒辣的,她坐在树荫下的凳子上,昏昏欲睡。几分钟后,正当她歪着头要睡着时,肩上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 “姐,醒醒……” 热气灌入鼻内,方婕却打了一个冷颤,猛地睁开眼。夏洛涵睁得大大的眼睛正盯着她。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她诧异了一会儿,随即揉揉太阳穴,说话时鼻音有些重。 夏洛涵放下书包,坐到她旁边,委屈地说:“我逃出来了。” 方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打量着远方,叹气道:“我说你,都上大学了,能不能表现得成熟一点?你这样逃出来,人家出不了半天就能给你抓回来。”她嗓子干,抓起水瓶给灌了一大口,继续说,“还有,你找我做什么?我可不想被你再连累了。” “我是偶然遇见你的。”她第一次被人这么骂,当即就拉下嘴角,看这架势要哭了。 方婕说完这番话后,才知道自己言重了。她大姨妈在身,说话口气不好很正常,没想到遇到这个小祸害。奇了,这是非要逼她当这个狗血故事的旁观者吗? 旁人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被骂哭,纷纷用指责的眼神射杀她。方婕只得投降:“好了大小姐,我求您别哭了。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她很虔诚地说了句“对不起”,夏洛涵本来没生气,这下更是表现的战战兢兢,生怕她讨厌自己。方婕冷眼斜睨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想自己怎么一两句话就能改变带了十几二十年的毛病?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路。 夏洛涵虽然心性善良,但也会看脸色。见方婕一脸复杂,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缩着脖子小声道:“我就是这样,没办法啊,从小就是这样。” “能看出我在想什么,也不是没有能耐。”她起身,拉起夏洛涵,“快回去,知道坐哪班公交车吗?” 夏洛涵的身体突然发起抖来,指着左边一群正不断靠近的黑衣人:“他们找来了。” fu! 方婕浑身冒冷汗,觉得整个世界的恶意满满。 她一直以为,这场偶遇带来的只是噩运,殊不知,对她来说,竟是个转折点。 河蟹河蟹河蟹爬过……(近期……你们懂!哭着爬过) 梅园的地下审讯室。 灯光昏暗,空气里散着一股腐木的味道。方婕被绑在椅子上,和对面的几个黑衣男人对峙着,额上发了大汗,嘴唇也苍白得失去血色;仔细瞧着,双腿还是有些抖的。到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下去,梗着脖子道:“大哥,我都说过了,是你们小姐找上我的。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像群冰冷的机器人。 方婕无力地垂下手。正当她准备放弃时,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她灵机一动,改变策略:“好吧,我承认。是南宫霖派我来接近你们家小姐的。” 黑衣人表情松动,拿起手机拨了出去:“老大,是南宫霖。” 方婕暗想,别怪我出卖你了,反正我俩也是同一条船上的。 **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专职坑队友。 三个小时后,司霖踩着黑色的皮靴走进地下室,一脸冷峻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身上。不屑、冷淡、指责,方婕低下头,有些心虚。但想到他如果不来自己就可能一命呜呼,当即挺直腰板,迎上他的目光。 黑斯曜站在一旁,眼底有些细微的变化。 虽然场景渗人,四周站了十几个体格健壮的大汉,但司霖却异常冷静,面色甚至带了几分轻蔑。方婕暗中观察他的表情,中午压下去的那个念头竟然不自觉地又冒出来。 接下来的情节,暴力又直接,一如既往的黑氏风格。黑斯曜从属下手里拿过一支qiang,冷哼一声后,便直接抵在司霖腰间。 “我不是说过,不要耍花样?”到底是混过hei道的人,说话语气的威慑力比常人大了不少。 方婕被吓住了,没想到这个黑丝妖占有欲如此强烈。司霖要是被杀了怎么办?她牙齿开始打颤,有点后悔把他叫过来。 “你说的那个什么‘夏洛涵’,我根本不认识。摆在我面前,我也没兴趣。”司霖单手拨开qiang支,在黑斯曜探究的目光下朝方婕走去。由于背对着众人,他的表情骤变得冷漠。 “受伤了吗?” 方婕睁大眼睛,摇头。 接着,他动作轻柔地吻上她的额头,表面上带着一股爱人间的亲昵,实则在她耳边警告:“不想死就给我配合。”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不卑不亢地看向黑斯曜:“我对你的女人真的没有半点兴趣,你也看到了,我有自己的女人。如果以后你发现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具身体任你处置。大家都是男人,说一不二。” 男人之间的对话,从来不需要拖泥带水。 黑斯曜颇有兴味地玩弄着枪支,抬头看向他:“你变了。”眼前的男人,刚毅、狠戾、果敢,和以前的翩翩公子根本不是一个人。短时间,一个人可以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可想而知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是多么艰难。 “好,我暂且放过你。”黑斯曜勾起唇角。 有趣。 方婕则彻底松了一口气。 第7章 同患难的二人组 江边的夜风凉爽中带了一丝腥气,隔岸望去,高楼大厦,灯红酒绿;正值晚上最热闹之时,江边有不少饭后出来散步的人,牵着宠物悠哉哉地享受清凉晚风对燥热的舒缓。 方婕紧跟在浑身冰冷的男人身后,踩着路灯下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猛地,他停下脚步,高大的身躯如铜墙铁壁一般横亘在前面,她一鼻子撞了上去,差点给撞懵过去。 “痛……痛死了。”鼻音浓重,她暗自朝他翻白眼。 “我还真是没看出你来,能耐可真够大。”司霖嘲讽道,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攒紧,极力忍耐才能克制住把这个女人给扔到江里去的冲动。 方婕眼眶因为痛感而变得有些湿润,低声道:“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依靠,当初不是你自己让我过来给你做饭的吗?虽然我俩没认识几天,但是我觉得我们比平常人关系要好,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吧。”她觉着是这么个道理,两人虽然相处不怎么融洽,但也没发生过太大的矛盾;在方婕看来,他们之间一定有一种很神奇的牵绊。 他忍下心中的火气,冷笑道:“你随时都可以滚蛋。” 方婕心情好,不和他计较。看在今天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她双手合十向他示弱:“你要是赶我走了,以后谁来给你做饭?我知道你肯定有难处,不然怎么跑到这里来租房子?” 她见他不说话,继续蹬鼻子上脸:“我对你的事也了解不少,说不定能帮你逃脱以后的噩运。” 司霖斜睨她,橘黄色灯光衬托下的轮廓优雅而朦胧:“说说看,你知道些什么。” 方婕学聪明了一些,整个身子斜倚在石栏杆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她故意绕圈子,“我觉得你根本不是南宫霖,你到底是谁?”或许她能在夏洛涵面前谈谈人生哲理,但是在这人面前根本就藏不住心思;如果能反扳一局回来,也算是在两人的地位上做了个平衡。 再者,她一想起今早的事情,心脏就“砰砰”地跳个不停。有种未知的情绪正喷涌而出。 这里人多,方婕料到他不敢对自己做什么,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 几秒过后,风越刮越大,卷起的沙粒吹到方婕眼里,干涩疼痛,她顾不得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然后,她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外星人。” 这个时候,反常的暴雨又开始倾盆而下。周围欣赏夜景的人纷纷跑进附近的小店里躲雨。豆大的雨点席卷了热气打在脸上,冰冷而刺激,她指着远处的一个垃圾,语带挑衅:“让它飞起来我就信你。” 一股带着夏日气息的风再次卷来,她的长发被刮得凌乱,眼眸却清朗得很。司霖伸出手,缓缓袭上她的脖子,哑声道:“骗你的。”他离她不远,锐利的眼神像探照灯一般扫视着她通红的脸颊。她的表情坚决而带着某种诉求,隔着雨帘,他居然起了恻隐之心。 方婕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你别想骗我,你就是和我一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当真了。”这个念头随着他的动作越发清晰,最后破土而出,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疯子。”他厉眸微眯,收紧五指。雨水顺着短发打在温润的脸上,却无比凶狠诡异。 方婕喘不过去来,夹着灰尘的雨水流进嘴里,呛得她喉咙发烧。他的手力道很足,上面的肌力摩擦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带出一片红痕;那一刻,她没由来的,觉得他会把自己掐死。 树叶被打得噼啪作响时,她终于听到他的叹息声:“是,我和你一样。” 他其实不打算坦白的。原本想着借机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可事到如今,恐怕也是纸包不住火。这个女人,心思还不少。但如果他要瞒过去,也不是多难的事,只是刚才她的表情,着实让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牵挂?她也不算。有个乐子,何不逗逗呢? 脖子得到释放的那一刻,方婕眼前布满金星,她大口大口呼吸着,顾不得喉咙的异样,高兴得蹦到他身上,就差给亲上去。 “怎么会……我太高兴了……”她语无伦次。有什么比在异乡遇到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还要值得激动的事吗?对于这个时候的方婕来说,这一刻就像一场梦,前一秒还是黑暗残忍,后一刻就多了几分希望,反复无常,刺激多变。她甚至觉得能遇上这个冷血怪,可能是这个世界赐给自己唯一的好运。 司霖黑着脸,身上被雨水沾湿,粘腻着她的衣物,他极度不适应。 “我数三声,不下来的话就把你扔江里喂鱼。” 方婕情绪激动,搂紧他的脖子,大声叫起来:“冷血怪!早说会死啊?我就不下来,你把我扔下去吧。” 司霖当然不会真的扔下去,只是大力将她扯下来,揪起她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坐到栏杆上:“以为我真的不敢扔?”当然,他只是吓唬吓唬她。 谁料方婕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她见他表情严肃恐怖,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腹急促起伏,吓得赶紧闭嘴。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委屈得很。 司霖忽然就妥协了:“下来吧。” 方婕瘫坐在地上,雨水顺着沟壑流过来,将她的裤子打湿。司霖把身子虚软的她从地上捞起来,冷声骂她:“软货!”他知道她是生理期,出于好心将她给拉了起来。 “我是女的……你应该尊重我。”她泪眼婆娑,不依不挠地要他道歉。周围躲雨的人见两人在江边拉拉扯扯,还以为是女的要跳河,想上前劝又见男的脸色恐怖,一个个都止住脚步。 最后,男的发威了,夹起女人的身体放在左臂和身体之间,力量大得惊人。 “我原谅你了。”雨越下越大,方婕不哭不闹,腰部被他的铁臂夹住,呼吸颇为困难。司霖没说话,挟着她走在暴雨里,看起来沉稳且可靠。她盯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认真地说:“真的,放我下来,我保证不闹。” 司霖没理她,提着她走过一条街。 “这样很难看。”她坚持。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眯着眼问。果不其然,她立刻给摔到地上,吃了个狗爬。方婕揉着自己可能被压扁的胸,脑袋“嗡嗡”作响,控诉道:“冷血怪。” 司霖早就走出几米远,见她没跟上,故意放慢脚步。 她揉着手臂追上去:“我刚才开玩笑呢。”他根本没看她,倒是埋汰了起来:“ 软柿子,我一辈子也看不上。”他欣赏的是果敢硬气的女性,这种只会耍小聪明的女人,还入不了他的眼。 方婕挺起胸脯:“软柿子怎么了?香甜可口,成熟内涵。” 司霖懒得和她狡辩,抬脚走人。她龇牙咧嘴地抹了一把刘海,一跛一跛地跟了上去。 ** 回到小屋,他从浴室拿了自己毛巾便回房换衣服。 方婕连内裤都打湿了,她是个爱干净的主儿,生怕得病,冲进房间拿了干净的衣服就跑进浴室。 她这人怪,夏天也爱洗温度高的水。浴室里雾气氤氲,她心情好得出奇,竟然哼起歌来。司霖听到不知名的小调混合着水流的声音,无名火烧得胸腔又热又闷,差点冲进把她给揪出来。 等到她洗好出来时,脸上被蒸得像虾子皮一样红,眼睛也带了些雾气。刚下过暴雨,屋里有些闷热,她径直走过去打开空调,冷风抚上皮肤时,毛孔舒服得张开来。方婕喟叹一声,边擦头发边说:“你去洗吧。” 谁知后面伸来一只长臂,“叮”的一声把空调给关了。方婕回头瞪他,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跟她对着干?明明是个土豪,却表现得跟个守财奴一般,真是可惜了他家银行里的存款。 “要吹空调,每个月工资就减少到800。” 她夸张地张大嘴:“你家电费每个月用得了400啊?”司霖咬牙,这个女人,真是够愚蠢。五官长得傻就算了,说话还总是故意激他。要不是看在她有用的份上,早扔到大街上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浴室。方婕性子虽然不软,但鉴于他是和自己一个战线的,也就没计较那么多了。 出来时,她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贼眉鼠眼的模样很是刺眼。司霖当即就想,怎么会有女人没形象到这种地步?他长腿跨过去,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冷声道:“我们谈谈。” 方婕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正襟危坐。 “我十六岁那年看了一本小说,叫《总裁爹地不要了》。很狗血的名字吧?这个总裁就是黑斯曜,女主就是夏洛涵,那天你也看见过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停顿几秒,舔舔嘴唇继续说,“我出差到了一个古镇,偶然间买了一把梳子,一个很漂亮的女店主卖给我的,后来我就来到这里了。你呢?你是怎么来的?” 司霖双手枕着后脑,语气淡然,答道:“来到这里之前,我只看到一把奇怪的梳子。” 方婕幡然作悟:“半圆形的,说不定有两把,可以合在一起的!”她略显兴奋地坐在他旁边,“我们合作,回去的几率也大些。” 司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嘲笑的语气明显:“你怎么知道这里能找到?” 方婕的气焰降了下去,压着嗓子道:“如果找不到,你会死的。”这话成功吸引了司霖的注意力:“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文的发展。你现在的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文中的男配;他后期得胃癌死了。” 果不其然,司霖脸色大变。 “你没骗我?” 方婕三指向天:“我不骗你。” 她说完这话后,见他的脸色凝重,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后来,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影竟然生出几分落寞。她把酸水咽下肚,轻声道:“你别太伤心了,现在万事都没个定数,说不定也不会按那个方向发展。要不,你明天去医院看看,还能早早预防。” 司霖沉默。 方婕突然觉得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十分可怜,她单手拍上他的肩膀,建议道:“要不这样,你先回南宫家,借用他们的势力来找,反正你现在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此刻,一股闷热随着风窜进屋内。她听到他极其小声地叹气,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方婕走到他旁边,见他神情邈远,一双生得十分标准的桃花眼本该温柔深情,此刻却如捷豹般锐利,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突然,他转过身,盯着她的眼睛半响,轻描淡写道:“猪脑子。” 方婕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眨眨眼,披散的头发已经干掉,在雨后生起的微风下,丝丝缕缕缠绕在脖颈上。她很蠢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骂我猪脑子?” 司霖忍住笑意,严肃地点头:“别靠近我了,我怕我的智商被你拉低。” 方婕今晚第二次觉得有些伤心,她垮下肩膀,看向窗外:“亏我还为你伤心,真是狗咬吕洞宾。”说完,毅然转身离开,老老实实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的时候,连门框上久不打扫的灰尘也给震了下来。 司霖没想到女人的脾气这么善变,但自己也拉不下脸来向她道歉,同样闷着一口气回到卧室睡觉。他的卧室有空调,还需要盖薄被;然而方婕那边却快热成狗了。她翻来覆去地在温热的凉席上扭着身体,半响都无法入睡。想起今晚他骂自己的场景,她就来气,撑起身体看向窗外,转移注意力不成,还差点气急攻心。 哎,这个磨人的冷血怪。 ** 第二天早上,司霖和平常一样准时起床,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出卧室,发现早饭已经摆在桌子上。 普通的稀饭加小咸菜,还有一盘楼下买的包子花卷。他微愣,想起自己最初流落到地球上时,为了糊口在一个工地上班的日子。工地临近郊外,每天早上都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担着挑子以流动的方式来买早餐。揭开白布,入眼的就是香喷喷热腾腾的大白馒头和包子。他那个时候什么都吃,为了省钱,早上就买一个馒头,就着工地旁边水龙头流出来的冷水挨过一顿早餐。 司霖坐下来,发现屋里只有他一人。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凌乱潦草的字迹: 我出去找东西了,中午回来。 第8章 父子争一女 瑞清市最大的特色就是娱乐生活丰富。 市中心最繁盛的一家酒吧里,聚集了不少来自各处的男男女女。发泄*、寻找猎奇对象,都是他们来这里的主要原因。酒池肉林的奢靡,荷尔蒙的碰撞和交换,成了这里吸引年轻男女的一大特点。不少目的不单纯的酒肉男女,已经找好自己的对象,就等着用漂亮的鸡尾酒来场美丽缠绵的邂逅;最不济拿迷药把人给放倒,来场刺激的一夜情。 而最左边吧台旁边坐着的一个俊美男人,迅速成为对面不少女人心目中的最佳约炮对象。他看起来是那么成熟有魅力,天生就能惹来男人的嗔恨和女人的盲痴。昏暗暧昧的灯光下,男人靠在吧台的边缘,黑色衬衫下的肌肉令人遐想无限,只是那双布满冰霜的面孔,的确让周围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苏雅滢的高跟鞋与地面发出慌乱兴奋的碰撞时,一双狐媚子似的眼睛直奔向目标。 噢,多么好的一夜情开端。 黑斯曜皱眉,身边传来熟悉的香水味道。苏雅滢挺起自己的“俗物”,眼波流转,试图勾起那晚两人的火热记忆。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健硕,简直像只勇敢的猎豹;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男人,让她在不断的兴奋中找回早已不复存在的激情。看来这个男人,天生就是为她准备的。 “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身边的女人,眼角微微上扬,像极了家里养的那只宠物。 他勾起唇角:“为什么不?” ** 司霖从市医院回到租来的小屋时,一群看起来有良好专业素养的黑衣男人守在门外。 “少爷。”他们恭恭敬敬地朝他弯腰,齐声打了招呼。司霖眉心一拧,发现门锁已经被弄坏;看来那个女人还没有回来。他莫名松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屋内。 “还知道回来。”站在窗前的男子负手而立,保养得体,看不出实际年龄。司霖在南宫家待过一天,自然知道他是谁。 “法国巡演明天就要进入准备阶段了,你在这个时候给我跑路,怎么,这就是你挑战我权威的方式吗?”男人转过身,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相貌温润、成熟,眼角有几分沧桑,但根本不显老。一身得体的西服衬得身材修长无比,厉眸深如潭水。 南宫宇,四十岁,南宫霖之父。他在十七岁时意外得到这个儿子,但至今未婚,宇辉集团现任总裁。 司霖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沉默不语。 南宫宇见他将头发剪短,便继续问道:“居然还改变了形象,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司霖不知道南宫霖和他的父亲相处模式是怎样,为了不露馅,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多做。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思极重,目光深沉,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看人尤其准,得步步为营才行。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的异常,恐怕以后的日子都不能安生。 他持续保持缄默,南宫霖正想发怒,门外就传来一阵动静。司霖不动声色地转身朝外面走去,果然,满头大汗的方婕呆愣地站在一群黑衣人当中,提着塑料袋的手微微颤抖;明显是给吓住了。 司霖拉过她,沉声道:“怕什么,是南宫家的人。”说完,冷如冰霜的目光扫过横亘在门前的高大男人,对方立刻恭敬地让开。 方婕拍拍胸口,撇下心里对他的恼火,低声问:“他们找到这里来了?”司霖不置可否。 她朝里面看去,一个面色威严、和司霖相貌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站在客厅中央,正朝他们这方看来。方婕心脏一阵狂跳,这不是南宫霖的父亲南宫宇吗? 她忍住异样的情绪,拉过司霖耳语道:“他是南宫宇?我告诉你,在书中,他可是抢了你的女人!”说起这件事,也算是这本书里比较狗血的一个桥段了。方婕指的女人,是文中后期出现的一个大学生;南宫霖在夏洛涵那里感情受创后,于酒吧邂逅了她,最后两人发生一夜情,产生了感情。后来南宫霖带着女朋友去见南宫宇时,南宫宇想起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初恋情人,也就是南宫霖的生母。后来,他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强占了那名女学生的身体,女学生羞愤愧疚,南宫霖得知后,差点杀了自己的父亲。 最后的结局其实在意料之中,女学生爱上了成熟的父亲,做了南宫霖的后妈。 方婕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热气打在他的耳廓上,痒痒的。他的心思飘忽,别过头,语气极轻极不自然:“我不是南宫霖。”他不会爱上自己的后妈。 这边,两人耳语的行为在外人看来甚是亲密,关系定是不一般的。 南宫宇收起眼底的探究,皱眉问:“这位小姐是?” 司霖拍了拍她的后背,方婕会意,赶紧礼貌地回答:“你好,我叫方婕,是南宫先生新招的贴身助理。”说完这话,她偷偷看了一眼司霖;对方神色疏淡,并无半点异样。 “哦……”南宫宇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随后将目光投向方婕,“方小姐知道犬子搬到这里来的原因吗?”干嘛这么文绉绉的?真是伪君子。方婕不敢正视这个男人的眼睛,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恐惧感从内而外升起,或许知道他从小对南宫霖的态度不好,而自己现在完全把南宫霖和司霖给搞混了,她对他有种天生的排斥。 司霖知道她为难,跳出来解围:“她不知道,你何必咄咄逼人。再说了,我之前没告诉你原因,现在更不会。”方婕转头看过去,司霖的侧脸尤其吓人。阴冷毒辣,面部线条紧绷,像只狡猾的狼;尤其是那双眼睛,带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没由来的,她头一次被他给真正吓住。 南宫宇被小辈这么压着,心里不免起了一股无名火。他冷哼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总之,法国的巡演会我要看到你出席;否则,一辈子都别回南宫家。” “求之不得。”司霖拉过方婕到自己身后,神色疏淡,“那么,请南宫先生马上离开这里。”方婕一愣,他这是要和南宫家撕破脸皮啊? 南宫宇脸色骤变:“你以为出了南宫家你还是那个有名的钢琴王子?好,我成全你,从今天起冻结你的一切账户。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净身出户的!”说完,他大步走出客厅,路过司霖时,还留意了一下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方婕背后一凉,打了个哆嗦。 一群来势汹汹的人走后,司霖若无其事地坐下,手指随意点着茶几,脸色也缓和不少。约莫两分钟后,抬头看向愣在原地的方婕:“快去做饭吧,我饿了。”他低沉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醇厚,惊醒了方婕。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急火燎地问:“南宫家的势力多大啊,你就这么放弃了?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很显然,她的重点在那句“冻结你的一切账户”。虽然她不能干涉司霖的个人选择,但偶尔走点捷径又不会少块肉。 最重要的是,她的工资能不能得到保障? “放心,你的工资不会少。”他语带揶揄,调侃之意虽不明显,却让她顿时羞愧得满面通红。 方婕噤声,被他看穿心思,搓搓手,不言不语地走进厨房。 ** 午休的时候,方婕头上盖了一本书,眯眼躺在凉席上,全身被闷热感缠得紧紧的。她睡得很沉,额上发了大汗,却不见醒的痕迹。手脚规矩地摆在一边,只是胸膛起伏得剧烈。 司霖去浴室冲完澡出来,隔着半掩的房门,见她有些异样,便缓步走进屋内察看。床上的女人根本无法动弹半分,除了呼吸略急促,简直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困住。司霖皱眉,蹲下身仔细观察,却得不出可靠的结论。突然,一阵热浪袭来,方婕身体猛地一抖,目眦欲裂,盖在脸上的书顺着起伏略大的动作滑落。她猛地坐起身,捂住胸口,半天都没缓过来。 “x的,鬼压床了!”说完这句话,方婕半敛着眼,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男人,吓了一大跳,“你进我房间干嘛?” 司霖皱眉:“你很不对劲,我顺便进来看看。” 方婕是个记仇的小人,一瞬间就想起昨晚他的恶劣行为,撇过头冷笑:“要你多操心,管好你自己的病,死了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今天我去医院了。”他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淡淡道。 方婕没说话,却仔细听着他的下文。 “结果还有段时间才能出来。” 她答道:“不干我事。”说完重新躺下,想睡个回笼觉,瞬间觉得没了意思。司霖在她床边站了大概一分多钟,也抬脚离开。最后,方婕在梦中,梦见下雪了,她泡在一个装着冰块的大池子里,浑身的燥热细胞都吸饱了水,凉爽得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下午醒来时,才知道他开了客厅的空调,冷气才得以钻进她的小房间。 ** 夕阳挂在对面的山上时,隔着余下的滚滚热浪,一栋有着红色屋顶的别墅在绿树从里若隐若现。苏雅滢从黑色商务车上走下来,一双大长腿白花花地露在外面,高跟凉鞋衬得白玉脚趾愈发如玉。她拿下自己的包包,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将头探进去,在男人的侧脸印下一吻。 “曜,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黑斯曜骨节分明的十指交叠在方向盘上,侧脸冷淡,看着前方,并未给予任何答复。那苏家的大女儿好歹也是个人精,知道自己还不能彻底拴住他,便抿唇道:“开玩笑呢,黑氏的总裁人人都爱,岂是我能独占的?我先回去了,再见。” 欲擒故纵,忽冷忽热,大部分男人都吃这套。果然,连内心被夏洛涵占据绝大部分的黑斯曜也忍不住好奇,朝她妩媚的背影多看了两眼。苏雅滢勾起唇角:什么男人我搞不定? 别墅两旁栽满了火红的玫瑰,一如她这人,火辣、开放。正值花期由盛及衰的时刻,地上枯萎凋残的花瓣被几个清晰的脚印捻进泥土,狠狠踩踏。 苏雅滢一进门,一双苍白的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给拖了过去。她皱起柳眉,随后转过身,顺势将身体依附进面前男人的怀里,一双玉手颇有技巧地抚*慰男人的重点部位,嘴上喘息有声。男人穿着白色的大褂,单手搂住她的腰部,精致的面容布满冰霜,沉声道:“你的骨骼不错,可以成为我的下个试验品。” 苏雅滢单手挑开他的衣扣,伸进去抚了两下,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气喘吁吁:“帅哥,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一阵恶心,掰开她的手:“真是浪,随便进来个男人都能做。”他的声音冷淡,却有种说不出的好听。苏雅滢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心下一喜。刚才没和黑斯曜做成,这下来了个比他长得还俊的男人,她早就心猿意马,管他有什么目的,依自己的魅力,就是盗贼也得拜倒在裙下。 面前的男人,发丝齐眉,唇红齿白,骨骼清秀。特别是那双眼睛,生得十分勾人,身材清瘦了一些,包裹在白大褂下面却不知道有多少料。苏雅滢暗喜,迫不及待地扯开自己胸前的衣服,立刻露出一大片春光。 男人勾起唇角,手指捏了上去:“如我所料。” 随后,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面无表情地扎上那对白鸽。 …… 昏暗的地下研究室,浑身□□的女人躺在铁笼里,周围有不下一百个相同的笼子,里面装着浑身腐烂、行动极其缓慢的活死人。这块肥美多汁的鲜肉,自然成了摆在它们面前的致命诱惑。这些早已丧失理智的怪物,在极低的温度下,抑制不住的食欲也能克服四肢的僵硬,不停碰撞笼子。 邱北戴上手套,站在笼子外,上下打量女体。 身材比例完美,骨骼能承受实验的压力,应该是他一直在找的母体。 第9章 灵水村纪事 一个月后。 天气已经到了最热的时刻。树叶被烫得蜷曲起来,连知了的叫声也变得有气无力;放个鸡蛋在地上,不夸张地说,烤一会儿准能熟了。太阳炙烤着大地,发亮的水塘映出两旁枯黄的橘子树。 瑞清市西郊的灵水村突然来了两位年轻人。男的挺拔俊俏,女的倒是很平常,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气质,但总是摆着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不停朝男的翻白眼。章琳站在村里唯一一家小卖铺前,手里提着刚买的醋,就这样一眼看过去,脸上立刻布满红晕。她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包裹在薄薄衣衫下的年轻身躯像棵柳树一般惹人眼。 “我就是瞎了眼才会跟着你来!”女的穿着露大腿的牛仔短裤,皮肤很白,一双弯弯的眼睛眯起,面色不善地站在草垛旁向男的抱怨。 男的又高又帅,声音也是酷得很:“不知道是谁说的,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过了一会儿,“……好好好,我不和你闹了。对不起,刚才乘客车的时候我脾气不太好,主要是天这么热,这两天又不方便……”女的说了一大通,终究还是软了下来。章琳觉得,她肯定是来大姨妈了。脾气这么乖戾。 “还没过?”男的不明不白地问了一句。 接着她就看到那女的满脸通红,朝他瞪了一眼就走开了。两人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乡间小道的拐角处。章琳站在太阳底下,没自觉,额上就发了一层汗,头皮也热得像蒸馒头似的。 小卖铺里的干瘦男人探出头朝她贼兮兮地笑:“张家媳妇儿,看到男人饥渴啦?你家男人还不能满足你呐?要不要晚上到我这里来……” “去你狗屁的!”章琳嗔他,涨红了一张小脸,杏眼瞪大,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 越往里走,一股农家的气息越浓厚。 方婕踩在布满干牛屎的小道上,抬起左手遮住额头,打量起远处来:一个规模较小的村子坐落在高大巍峨的山下。房子参差不齐,有破旧不堪的草房,有上个世界六七十年代农村常见的瓦房,也有刷了粉贴着瓷砖的水泥房。这会儿太阳正盛,村子前的几块农田都快干涸掉,水稻正开花,眼看着就要接穗了,这水倒是成了难题。 空气里散发着杂草和牛屎混合的味道,混着热浪直往人鼻子扑来。方婕停下脚步,突然,小腿上猛地擦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差点给摔倒在旁边的小沟里。两只互相追逐的大狗龇牙奔跑向草丛里,不一会儿就打起架来。她腿都给吓软了,愣在原地半天都不动。 司霖提着行李走在她前面,没听到动静了,遂转过身,双手插兜:“马上就到了,愣着干嘛?” 他见她腿有些发抖,白皙的小腿上擦上了一些污泥,再看向草丛里正缠斗着的两条狗,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方婕缓过来,急忙用手拍掉腿上的泥,抬眼就看见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指着狗打架的地方,挑眉道:“你胆子是有多小?” 方婕深吸气,没心情和他斗嘴,垮着脸说:“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很大的狗,后来我看见狗腿就发软。没办法,童年阴影。就像刚才吧,我觉着那狗跑过去,要是看上我的腿了,说不定咬上一口,得多疼。” 司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腿,淡淡道:“这么短,我想它应该看不上。” 按着平日,她肯定要回他几句;然而今天,她的脾气却有些反常,垂下头乖顺地继续往前走。司霖眯眼驻足了一小会儿,也跟了上去。 ** 坐车到灵水村来,一共花了四个多小时。所以当方婕走进农家小院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院子不大,很老旧的瓦房。一共三户人,围成一个半圆形;地面上的菜叶混杂了不少鸡鸭的排泄物,干涸的小沟纵横。太阳蒸发起这些东西,构成了农村独有的味道。院子的西北墙栽了几棵高大的石榴树,门前堆了几大捆干柴。 这个时候,早就有人在外面候着。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一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子,一个穿着纯白短袖,长得还挺漂亮的年轻女人;连着别处小院的石板路上还站了几个脸晒得发红的小男孩儿,直直地盯着他俩看。方婕拉过司霖,低声问:“梳子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找这个的?”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故意卖关子。 方婕见他兴趣缺缺,也只好不再问。那屋前站着的年纪稍微大点的男人赶忙迎上前来,将两人招呼进屋。方婕一一向他们打过招呼,无意间瞥向年轻女人的脸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等她想起来,司霖便拽着她的手臂踏进了门槛。 屋内比外面凉爽许多,光线很不好,进门就是一个口大灶;墙角堆满杂物,看起来十分简陋。方婕倒是不介意,她八岁以前就是在农村长大的,什么东西没见过?倒是司霖,皱起眉头打量四周,似乎有几分不满。 年长的男人叫张学贵,是这个家的主人;年轻一点的是他的儿子张廷国,黑瘦的脸颊,一双眼睛亮亮的,肌肉也好,一看就是常年有锻炼的习惯。方婕发现,他的五官长得非常有福气,额头饱满,嘴唇宽厚,鼻梁高挺,在算命的看来,定是个有福之人。剩下的就是婆婆赵芳和儿媳妇章琳。章琳长得不差,一双眼睛生得最好,眼角上翘,时嗔时柔。这会儿站在屋子的一边,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婕天生敏感,心想,别不是司霖这祸害把人家媳妇儿的魂给勾走了吧? 反观司霖,一脸淡定地坐在长凳上,仔细听着张学贵的陈述。 那张学贵生得皮糙肉厚,常年在庄稼地里过活,脸皱得跟核桃皮似的,不过是个会说话的人,叫儿媳妇泡来珍藏的龙井茶,慢悠悠地吸着卷烟。烟雾升腾起的那一刻,方婕看见张廷国盯着司霖看了一会儿,脸色也不是太好,她心下一惊,接着就听见一个苍老、略带地方口音的声音响起:“司先生大老远带着妻子赶过来,天还这么热,真是太麻烦了。” 方婕尴尬地接话:“我们不是夫妻。”没人理她。 司霖:“没事,我们也在找这个东西,您能给我们提供线索,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章琳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心想这城里来的男人就是会说话,哪像她家那个大老粗,成天只会闷声闷气地干活,连句话也不会讲。 张学贵叹气:“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了吧,村前的几亩田都干得不成样子了。眼看着这天也不下雨,我就想着肯定是后山的神灵被什么东西给镇压住了。前些日子隔壁村儿的大学生在网上看到你们发的什么帖子,我们没文化,也不懂……后来他找到我,说是有人想来我们这里看看。也巧了,前不久,我去后山打柴,进了解放后不久在山里打出的一个窑洞;现在也废了。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瞧见了一个发着光的东西。你说我当时吓糊涂了,可我真真实实给看见了。半圆形的,发着红光,浑身透亮得紧。肯定是妖物!”说到这里,他“砸吧”了一下烟嘴,徐徐吐出一口烟圈。 方婕浑身冒着冷汗,想起自己穿越前的场景,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后来我和廷国又上去看了一下,嘿,居然找不到了。也奇怪,那天后,村里的水干得什么时候都快,瞧着着‘灵水村’也快没水了。村里公用的一口井都要到底了。哎……” 灵水村,山里深处有一顶泉眼。冒出的水甘甜可口,造福了这里一代又一代的人;灵水村的老人以长寿闻名,然而在这个夏天,却遭到了百年未遇的大灾。 **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学贵的弟弟,灵水村的现任村长来到他家。 桌子上摆了一些腊肉和香肠,凉拌的血腥草和烧南瓜。张学贵给司霖倒了一杯自家泡的桑葚酒:“不知道你们城里人吃不吃得惯这些东西,菜少了,莫见怪。” 司霖这个时候到收起了平日里对方婕的那套冷嘲热讽:“我也是贫苦出生,什么能吃。” 方婕慢吞吞地嚼着腊肉,心想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 对面坐着的章琳一直埋着头吃饭,眼神儿也不敢乱瞟。方婕见她生得惹人怜,又老实,心里不免产生了几分好感;可是她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在这饭桌上也不好当着人家公婆的面问东问西。张廷国饭量大,埋头吃了足足四碗干饭,也是一声不吭。性格很是沉闷。 张学诚来的时候,夕阳正挂在山腰子上。他穿了一件干净的男士衬衫,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倒有几分村长的模样。一进屋子,他就笑揖揖地和司霖打招呼。两人之前通过电话,也有了初步的照面,聊起话来通畅许多。 只是方婕发现,这位村长来的时候,张家的小媳妇儿明显慌张了不少,似乎有什么东西藏掖着。张廷国也变了脸色,下了席跑到院子里抽闷烟。 这家人,关系还有点复杂。 “司先生是读过书的人,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乡下人的难处。祖上传下来的说法,村里的老人都倔得很,非说是那泉给妖物封住了。这天气本来就干旱,方圆几百里的村子都遭了殃……” “你懂什么?”张学贵打断弟弟的话,脸色不善,“我那天亲眼看见的。” 司霖淡笑:“如果不信,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张学诚有些尴尬,“嘿嘿”地笑了几声,拿出包里的烟递给司霖。司霖婉拒:“对不起,我太太不喜欢我抽烟。” 方婕坐在他旁边的小凳上,一听这话差点给仰倒在地上,多亏他稳住她的后背。她拍拍胸口,朝他递过去一个眼神。张学诚笑:“司先生真是好丈夫,我家那口子也让我戒烟,就是戒不掉。也没办法嘛。” 突然,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赵芳急忙放下手上的碗冲了出去。接着传来一阵细细的哭声,方婕听到章琳的声音,有些瓮:“我还有脸见人没?眼瞅着客人在家你也和我闹,你嫌我,干脆离婚算了!” “你再提离婚,信不信我打死你?”男人粗噶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气。 “家里有客人,两口子有话不能好说?”这是劝架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阵寂静,后来章琳哭得越来越小声,可能是碍着家里有外人,两人很快就冷静下来。张学贵“哼”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找司先生。” 这话是对张学诚说的。对方尴尬地掩唇咳了几声,和两人道了别,也跟着走出屋子。 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张学贵抽过的烟的味道。 “你说,这张学诚和张家的关系不太好,是不是因为张家媳妇儿啊?”待人走后,方婕低声问道。 司霖看向她,淡笑:“倒也不笨,观察人的本事挺好。” “哎,我挺喜欢章琳的。要是真有这事儿,一个女孩子,得背负多大的流言啊?”方婕望天,叹息一阵,随后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你怎么说我是你妻子?没必要。” “我们晚上得睡一起。” 方婕:“为什么?” 司霖抬起手,突然就很想摸摸她搭在额前的刘海。靠近的瞬间,眸色一黯,收回去,轻描淡写地说:“很明显,这里没有多的床。” “我可以睡地上。” 司霖垂眼:“如果你不介意晚上有蜈蚣爬上你脸的话……” “……” ** “你睡里面。”司霖扔给她一个枕头,“这是新枕套,床单我买的一次性的,你弄脏了别人的床也不好。”他边说边低头整理,不到一分钟,方婕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旋转交叠了几下,一张木床就给铺上了新床单。 “你好厉害,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方婕刻意忽略他后半句话。 司霖低头,将自己的枕头迅速灌好,淡淡道:“最开始在军队,后来去了工地,现在有了一家自己的公司。” 方婕怔愣了几秒,随后接过他手上东西摆好,“做家务这么在行,行动力和观察力都很好,我早就该猜到你当过兵。陆军还是什么?” “空军和陆军都当过。”他飞快地接下她的话,转过身拍拍手,指向对面木桌上的行李袋,“去拿过来,睡的时候放在中间。” 方婕挑眉:“怕我袭击你?” “嗯,听说生理期的女人*很强烈。”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的脸。方婕怒,挥起拳头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撇过嘴道,“你该不会是有女朋友吧?或者妻子?”不然这么防着她做什么?虽然她对他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不过他这么做还是有点伤她的心。她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司霖摇头:“没有。” “那就是有男朋友咯?”她扯开嘴角。 “也没有,我单身。”他盯着她的眼睛,“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是不会看上你的。” “就问问。反正我也不会看上你,你嘴那么毒。” 司霖轻笑,转过身将上衣脱掉。灯光暧昧,衬得他身上的肌肉越发诱人,散发着蜜光,线条优美,一路顺下来,完全没有一处让人挑得出来瑕疵。方婕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别过头:“注意形象啊。” “男人打赤膊不是很正常吗?”他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见她脸红了,揶揄道,“你觊觎我的身体。” 方婕尴尬地掩唇:“身材是挺好的,我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司霖抿唇,倒也没说什么,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轻轻倒上了床:“睡吧,明天还有不少工作。” “嗯。”方婕爬进床里,将行李摆在两人中间。司霖拉了灯,房间立刻陷入了黑暗。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声交缠起伏,方婕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背上热得出了一层汗。屋内散发着一股霉湿的味道,偶尔在墙角还有老鼠搬东西,细碎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搞得黑暗中敏感的听觉被放大了许多。偏偏身边的男人呼吸声还渐渐沉稳下来,她睁大眼透过黑暗盯着床罩,反而越来越清醒。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都响声,接着女人的闷哼声传来。隐隐还说着什么“不要”“混蛋”之类的话。方婕虽然未经人事,但也知道那是夫妻俩在闹情趣,她贴着墙根儿,这下更睡不着了。 “唔……啊……痛死了……” “放开我……” 方婕望天,将身子躺平。 “偷听夫妻房事,你的趣味还真是够脏的。”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方婕吓了一大跳。司霖刚醒没多久,嗓音沙哑,有股说不出的质感。她轻声反驳:“我睡不着。” 第10章 又吵架了 “你今天很反常。”半响过后,司霖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到最后这边的两人都能听见木床摇晃的“吱嘎”声,女人低声呜咽着,被放大数倍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无奈而委屈。 方婕翻过身对着他,眼睛贼亮:“你也知道关心我?” 司霖歪过头和她对视:“你全身上下还有很多值得利用的地方。” 方婕怒,转过头不和他说话。这个傲娇鬼,说句真话会死啊? “开玩笑的。说实话,你是不是想家了?”这句话还算有点同情心。她听了心里好受不少,朝他的方向稍稍挪动了一些,这才没贴上墙根儿。屋内不知从什么时候跳进来一只聒噪的蛐蛐,开始不停地鸣叫,声线绵长冗烦,让她不免感到躁动。 “如果我没去那个小镇出差,就不会遇到那桩子事儿,现在也不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困住。我也有家人,他们要是知道我不见了,我爸肯定会被气死的;我妈那性子急,保不定就和我爸离婚了……你知道,电视上演过的一档节目,就是讲老来丧子,他们现在没有生育能力了,万一我永远回不去……”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起来,“别介意,我哭会儿。” 那边儿的动静不知为何突然平息下来,方婕低声啜泣,倒衬得这平常的夏夜哀怨不少。蛐蛐儿也卖力地叫,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于黑暗中偷窥着屋内的一切。司霖轻轻翻了一个身,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稍微柔和:“你很幸运,至少还有家人可以牵挂,我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 方婕心下一震,感受到他大掌传来的温度,安心的同时也有些同情他。 “你没有家人吗?”她喉咙干涩,艰难地发出声。 司霖深吸一口气,或许是黑夜的气氛让他卸下了平日里的伪装,如铁的心竟然软化下来。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声,打破屋内的和谐气氛;他猛地一惊醒,黑暗中的瞳孔重新冷静下来。方婕戳戳他的手臂,安慰道:“你不想说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司霖没做声,语气疏淡:“睡觉,隔壁已经睡下了。” 方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翻身对着他,折腾了许久才睡着。她旁边的男人,这下却怎么也无法沉入梦乡了。 ** 灵水村的早晨,各家屋顶上冒出缕缕炊烟;橘红色的太阳挂在山顶上,照在破旧的瓦房上,透过横梁之间的空隙,在地上投射出一个个稀松的光斑。这个时候,光着脚丫子在田坎上跑跳的孩子提着饭送到地里,大清早就起来做农活的父亲悠闲地泡了一杯浓茶搁在旁边。几块田已经干掉,但地里的西瓜还得要人料理。 方婕醒来的时候,司霖已经不在了。早上温度骤升,她背上一阵阵地冒着热气,这会儿醒来了整个人懵懵的,站在床边半天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等她收拾好自己走到堂屋时,章琳手里拿着两个鸡蛋走了进来。方婕挠挠头发,“那个,你知道司霖去哪儿吗?” 章琳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眼睛还有些显肿,昨日看着如杨柳般柔顺的身体也带了几分苍凉。方婕想起昨晚的事情,神色瞬间变得尴尬;章琳看了她一眼,脸色倒是缓和下来,指指后山:“司先生这会儿和我公公在后山,怕是去找东西了。” 方婕听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下更不自然了。眼前的女人,怕是只有十□□岁的光景,生得婀娜多姿,由于是农村出生,眼神儿也清澈,见到生人总是带了一股羞怯。方婕看了看烧得正旺的灶,顺便问道:“这几天麻烦你们了……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事情?” 章琳比她还要矮一些,扎着一个大麻花辫,鹅蛋脸,皮肤因为山泉的滋润,在太阳底下闪亮得发光。“我怕你搞不来这些,你们城里来的,恐怕吃不得苦呢。”她把鸡蛋放好后,转过身来对方婕说。 方婕自然不会把她的话拿出来多想,连连摆手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娇贵,我们都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呢,城里人穿得可漂亮了,还能天天出去买衣服。”她扬起眉道。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带了向往。 方婕扫了一眼她身上陈旧的衣服,心想,这姑娘要是活得好点,打扮出去也是个美人儿。只是她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好转移话题:“你下面要做什么?我给你打个下手。” 章琳的眼珠子轻轻转动了几下,犹豫地点头。 …… 村里只有两口磨,方婕顶着毒辣的太阳,跟在章琳身后,转了好几个院子才到。途中遇到不少大狗,她害怕得躲到章琳身后,章琳一吼那些狗就蔫了。 “你还怕狗啊?”她提着一篮子用白布覆盖着的黄豆,步伐轻快,像石板路上的精灵。 方婕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被咬过,有心里阴影。”章琳倒是没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指指前面:“到了。这是爸妈要招待你们的,我们这里的豆花很好吃,黄豆用泉水泡软了,碱水一点……你肯定没见过吧?” “我小时候见过,还有在架子上转对吧?嘿嘿,小的时候记不大请了,不过我奶奶经常做豆花给我吃。”这下,方婕看她更亲切了。 章琳咬唇:“你也是农村出生的?不过你们那里的肯定没有我家做的好吃,水不一样。” “小的时候一直在奶奶家过的。也是,灵水村的水肯定好得多……” 方婕看向她的侧脸,心下疑惑。她怎么有种这姑娘话里带话的错觉? 章琳提着篮子走上院子的坎,语气不明:“要是我也有你这样的命就好了。”方婕眨眼,并没有说什么。 ** 灵水村后的几座山山脉绵延了数公里。山上的小道纵横,被几代灵水村人踩过,路也没荒。只是周围的树又高又大,将*辣的阳光都遮了个透。 司霖手里拿着弯刀,面无表情地砍着前面的杂草、小灌木,开辟出一条小道来。张学贵跟在后面,脚上的破旧胶鞋已经被磨损得很严重,他拿出烟闻了两下后重新放进口袋,对前面的司霖说:“你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么荒的地方两三下就弄出门道来了。” 司霖擦擦汗水,砍掉横在路上的青藤,指了指地上的一块石头:“歇息一下吧。” 张学贵体力再好,也经不住在大太阳下这么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再硬也不上年轻人。坐下来后,他“吧嗒吧嗒”开始抽起卷烟来,脱下深蓝色的褂子,打起赤膊来。人老了,皮肤也跟着松弛下来,皮都跟着往下垮。司霖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痕,不动声色地问:“你前些日子来这里的时候,这条路就这么荒吗?” 山谷里响起一阵尖锐的鸟叫,接着惊飞了一群黑压压的鸟。张学贵手一抖,嘴唇哆嗦起来:“是啊。前些日子还是有路的,没想到这东西长得那么快,肯定有不寻常的东西,它们不想让我们进去哩。” 烟灰顺着他颤抖的动作落到地上,司霖漫不经心地坐在杂草上,随口问道:“灵水村以前遭过这种大灾吗?” “倒没有,前些年也旱了不久的时间,可那水都是‘咕噜咕噜’往外冒个不停的。村里有三口井,常年都是冒着水的,今年……哎,也不知道是哪个妖怪在作祟。真是要绝了我们庄稼人的活路。”张学贵说这话的时候,浑浊的老眼眨了两下,烟也不吸了,只是望着对面那棵香樟树发呆。 片刻之后,司霖起身,“天也不早了,这路恐怕要些时间才能打理出来。” “也好,先回去吃饭,老婆子让儿媳妇儿点了豆花。”他跺跺脚上的泥,也跟着直起身来。 两人走后,空寂的山林变得更加幽深,飞回来的群鸟重新落在香樟树上。 ** “村里的水可不多了,要省着点花。”章琳摘着菜,低头道,“现在只剩下村东口那口井还有点水,以前我们家也有口水缸的。哎,你先去歇着吧。” 方婕皱眉打量着远处的稻田,叹气:“希望早点下雨吧。” 正当两人快要洗完菜,司霖从午后的小道上走进院子。章琳低头洗着菜叶子,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手一抖,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方婕,过来一下。” 他拍拍身上的草屑,放下手上的弯刀,朝她招招手。方婕觉得他像在唤小狗一样,心下异样起来,加上他今早连招呼都跟她打就独自一人走了,她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闷得慌。这男人,真是不拿她当朋友,出去都不知会一声,说好的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司霖见她站着不动,当即皱下眉头:“过来。”她撇撇嘴,别过头,继续洗菜。章琳碰碰她的手臂:“你爱人在叫你呢,怎么不过去?” “他不是我爱人。”方婕低下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些闷。 章琳惊讶:“昨晚你们睡在一起的啊。” “睡在一起也不是。” 司霖沉着脸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臂,“闹什么脾气?”这谁惯的,脾气那么大,说翻脸就翻脸,跟夏季的天气似的。方婕被他拉住,红着脸不说话。 章琳站在一旁,见两人的气氛有些僵,搓搓手:“夫妻俩有什么不好说的,马上吃饭了,进屋去坐吧。” “谁跟他是夫妻啊?臭不要脸的。”方婕挣扎着,奈何他的手像铁圈似的,箍得她的手腕发疼。 司霖冷哼:“脾气这么怪,以后跪着让我娶你也休想。” “谁要你娶啊,街上找个乞丐都比你强!”她的嗓音沙哑。 章琳心上矛盾得很,喜忧半参,站在原地也不好说什么。司霖拉过方婕的身体,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狠戾的眸对上她微红的眼眶:“收敛好小性子,最烦你这样。” 她被他困住,说话有些困难,火气提上来,喷口就出:“切,要你烦。嫌烦还搂我的腰做什么?舒服吗?” 一句话把司霖的火气浇得半点全无,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缠上她的腰。腰身又细又软,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的温度差点烫伤了他的手。章琳咬唇站在两人旁边,一言不发地揪着衣摆。 他放开她,脸色变得不正常。方婕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以后跪着让我嫁你,没门儿!”话题不知为何就变成这样了。两个相处了一个月的单身男女,相安无事地磨合了一段日子,这下全部爆发出来,连话题也给引上了两人从来不提的感情方面。司霖低咒,暗想自己太不对劲了。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烈,三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站在院子里,正值张廷国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手上还揪着两个大西瓜。章琳偷偷看了旁边的男人一眼,红着脸跑进屋里。张廷国一声不吭地路过两人,连招呼也不打,眼神冷漠得很。 “进屋去,中暑了没人来料理你。”司霖冷声道。 方婕横了他一眼,端着簸箕大步离开。她脾气本来没有这么怪的,都是这个男人,嘴毒又粗鲁。 高大的男人在狭小破窄的院子里站了几分钟后,叹气走进屋内。 哎,女人呐。 第11章 深夜魅影 晚上,方婕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条鱼,一条自由自在生活在湖里的小鱼。她思绪混乱地想,自己那么怕水,居然能变成鱼。可梦里的事情都是没有逻辑的。 有一天,她在水草堆里欢快地吐着泡泡,对面突然来了一条大鲨鱼。方婕纳闷,湖里怎么可能有大鲨鱼呢?她翻了翻白眼,把鲨鱼当成了自己的幻觉。后来,鲨鱼突然说话了:“你真是个怪脾气的女人!” 方婕想,我才不是女人。我是鱼。 她游啊游,游到一处狭窄的地方,鲨鱼跟在她后面,结果不小心被卡在大石头里。方婕有些为难,鲨鱼虽然凶了一些,但是也没伤害自己啊。于是她对鲨鱼说:“你跟着我做什么呢?跟着我你会受伤的。你需要广阔的大海,这里太小了。” 鲨鱼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啊。” 方婕说:“好吧。可是我要怎么救你呢?” 鲨鱼撅起嘴巴:“亲我一下我就行了。”方婕点点头,游到鲨鱼身边,正要凑上去,却发现鲨鱼的脸变成了司霖的样子。后来,他张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就把她吞进肚子了。 …… “呼呼……”方婕从黑暗中坐起身,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湿了。昨晚那只跳进来的蛐蛐还在不停地鸣叫,她烦躁地抹了一把头发,转头看向身边睡得死死的男人。中午吵架后,他连着下午和一晚上都没和自己说过话,俊脸也绷紧了,特别是那张唇,抿成冷淡的弧度,让人看了都膈应。每次对自己都是冷眼相待,活像她欠了他多少钱一样。 想起刚才做的梦,方婕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看来在自己心里,司霖就是只大鲨鱼,只会说谎的大鲨鱼。她重新躺下来,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司霖沉沉的呼吸声还萦绕在自己身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也隔着空气传过来。她还闻到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刚毅却不浑浊,给人一种包裹在海洋里的感觉。 这个男人,于她来说,到底是什么地位呢? 朋友?恋人?好像都不是。她居然在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了。 正当方婕为着刚才的梦纠结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雷声。闪电将屋子照亮了一瞬间。房梁上的蜘蛛网,墙角堆的杂物,以及偶然间路过的大老鼠,都被方婕看得清清楚楚。她越过司霖的身体,透过窗看向外面的天空:远处闪电阵阵,石榴树的树枝被卷得凌乱不堪;柴屑被吹得满天飞,外面传来一阵阵狗叫声。 这是要下雨了吗? “这是旱雷。”男人淡淡的嗓音响起。 方婕扯扯嘴角,不说话,翻过身子假寐。 半响过后,她坐起身,推推他的手臂,声线平淡:“我要去上厕所,麻烦你挪开一下。” 司霖深吸一口气,横着身子躺在那里,居然一动不动。 “你睡着了吗?没睡着就给我起来!”她冷下声来。可对方除了轻微的呼吸声,根本没应。 这个幼稚鬼!方婕气得肺都要炸开了。 她攒紧拳头,暗想:不能跟这种人生气。慢慢将怒火压下去后,方婕迈出一只脚从他身上跨过,接着,另一条腿也腾空。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突然一声响雷劈来,身体被震了一下,整个人居然骑到了他身上。某个地方还压着他的…… 那清晰的触觉,让她整张脸犹如火烧般滚烫。不过幸好这是晚上,他看不见。方婕企图息事宁人,快速将腿挪下来,岂料身下的男人居然钳住她的腰,冷声道:“别出声。” 突来的力道将两人的私密部位紧紧相压,这种感觉让方婕羞愤欲死,偏偏男人还一副严肃的样子,连呼吸都很轻。然而,外面除了打雷声、风声和狗叫声,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她试着挣脱他,却被他禁锢得更紧。 “你干嘛啊?疯子……”方婕掐上他结实的胸膛,心脏狂跳,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她掐得手都酸了。闪电照亮身下的俊脸,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那一刻,她的脸几乎要烧得滴血。过了片刻,方婕起臀部,企图减轻那种奇怪的感觉,黑暗中的感官实在是太敏感了。 “以为我会对你有反应吗?”男人戏谑的声音传来。 他似乎没有注意外面了。 “呵呵,我看你根本就反应不起来吧。要蓝色小药丸吗?不过这里没有,真是太遗憾了。”方婕不甘示弱地回嘴。 “就算吃了药,看见你的身体也提不起任何性趣。”司霖不耐烦道。随后松开她的腰,黑暗中的眸子晶亮得很,可也十分矛盾。方婕转了一下眼珠子,将手撑上他的胸膛,下身缓缓研磨了几下,最后狠狠压了下去。 这…… “嘴硬的人身体永远最诚实。”方婕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句,昂起脖颈,“我赢了。” 她得意补充道:“你硬了。” 说完,方婕敏捷地跳下床,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踩着拖鞋飞快跑出屋子。 司霖侧过身体,单手掩面。他没料到她这个软柿子居然来这么一招……好像还真的,硬了。 ** 方婕总觉得在这个地方上厕所,有种玄乎的感觉。农村的厕所都是很随意的,有的甚至在猪圈里。比如她现在……几头母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头顶上橘黄色的灯泡布满蜘蛛网,四周肮脏不堪,地上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想起刚才自己扳回一局,方婕心里还不怎么介意了。 上完厕所,她经过院子的时候,眼里一阵痛。原来是风卷起的尘屑给落进去了。方婕边揉边流泪,模糊间,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她背脊骨一凉,捂着眼睛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回到床边时,司霖侧躺着,方婕快速越过他的身体,默默在心里冷哼一声,准备睡觉。 “你知道,这并不是我真实的身体。”司霖平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方婕鼻孔出气:嘻嘻,这又能证明什么呢?硬都硬了。 “不是又怎样?反正你输了。”她的声音很轻快。 沉默了一阵,他叹息道:“它下不去了。” 方婕愣住,往床头缩了一些,呐呐道:“你自己弄下去……啊。” 司霖翻了个身,并意图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方婕也兴趣缺缺,动了一下腿就要入睡。 “刚才去上厕所有遇见什么人吗?”方婕迷迷糊糊中,在即将陷入梦乡的那一刻,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她不明不白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在隔壁的人听来暧昧又气人。司霖也不和她交谈了,体内的火热渐渐退下去,他双手枕着后脑勺,听到她绵长而沉稳的呼吸声传来,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 ** “这条路太荒凉了……草太深怕是有蛇吧?”方婕顶着火辣的阳光,跟在司霖身后。 前面的男人沉默不语地清理小道。他的动作熟练而利落,手起刀落之间,荆棘和藤蔓都被整整齐齐地码到两边。 张学贵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昨晚那个响雷,真是个屁哟……我还以为要下雨了,结果连跟毛都没下。肯定是妖物,连雨也不让雷公下了!” 方婕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旱雷是夏天很常见的现象,如果这里的水源短缺真的和那东西有关,我想想也挺邪乎的。”她觉得这个世界肯定不能以平常的世界观来看待,在自己穿越过来前提下,她看任何事物都已经觉得不正常了。 司霖继续沉默,埋头苦干。 “可不是哩。”张学贵应道。 “哦……对了,昨天怎么没见村长来找我们?”方婕偶然间想起这茬儿,随口问道。 张学贵沉默半天,支支吾吾道:“他那人……当了个官就各处跑,哪里有盼头?算了,别管他。” 司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接着不露痕迹地敛下眸子。 方婕心里觉得有几分奇怪。可这奇怪到底从哪里来,她也不得而知,最后只好埋在心里。 这山里的路崎岖,连着好几处都花了不少时间清理。到了中午,三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方婕半躺在树荫下,抬头看着顶上高大的松树,想象着一只松树从上面跳下来。可最后,半瓶水差点给砸到自己鼻子上。她猛地坐起身,瞪向正在拍裤子上的树叶的男人:“好好递给我不行啊?人都要吓死了。”说完,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撇撇嘴,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俊脸。 “小两口感情越吵越好,哪像我家那两个小娃娃……哎,瞧我说什么……对了,司先生,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张学贵插*进来这么一句话。 司霖淡淡地看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方婕,脸上蓄起笑意:“做艺术的。” 张学贵拍拍大腿:“哎哟,可不就是电视上演的那些……画画的,一幅画好卖好多钱,我们庄稼人一辈子也挣不起的钱哟。”最后一句话,他的口气转变了一下。司霖淡笑:“卖不了多少钱,我也是个穷的。” “瞧你,身上穿的衣服都这么实在,我看不花个百把上千,根本不行吧?”张学贵浑浊的老眼突然变得清亮。方婕觉得他肯定是个财迷,提到钱,情绪都变了几变。不过,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是财迷呢?她本身就是个,不然也不会为了挣钱四处找工作。 想到这里,她斜睨了一下自己的“金主”,不痛不痒地用脚踢了他一下。 司霖表面也不生气,单手抓住她细小的脚腕,暗中使了力道。方婕吃痛,眼里透出示弱的讯息,他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手。 “这衣服吗?地摊上买的,二三十块一件。” 说谎也不打草稿,方婕腹诽。 张学贵笑了几下,也不再问。 中午太阳更盛,透过松林照下来的斑斑光点撒在三人身上;一时间风平浪静,松涛阵阵,方婕半闭上眼,居然有了睡意。 第12章 家丑 伴着稀松清脆的鸟叫,方婕眯了一阵,忽觉有些口渴,便撑起身子,拿过司霖递给她的半瓶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休息好了吗?”司霖拍拍手上的灰尘,直起身问她。 方婕头有些沉,加上这温度持续升高,身体不免感到疲乏。不过为了那东西……她咬牙,拿着水瓶站起身:“休息好了,走吧。” 张学贵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背着手慢悠悠地跟在两人身后,倒是比初始沉默了不少。 越接近山顶,路越崎岖。藤蔓疯长,沿着两边一直蔓延到小道上,像无数只缠人的手。方婕走到一处凹陷的地方,一时给缠住了,脚踝被藤上的刺给磨破皮,当即划开一道淡淡的血痕。 “不要紧吧?”张学贵动作麻利地将青藤撇开,做张做势地看了一眼前方的路,“荒死人了。” 方婕抽出脚,“谢谢。” 脚上传来一阵刺痛感,她把血抹干,继续跟在司霖后面。 “脚没事?”爬上一个小坡的时候,司霖边砍边问她。方婕在后面帮忙收拾,闻言,擦擦汗水,舔了舔唇瓣:“一点小伤。” 司霖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眼看着一两个小时过去了,这山又深,根本不是个头。 就在三人走到一处干涸的小溪旁时,西边突然飘来一大片乌云,山里起风了。方婕一时间愣住,问:“该不会是要下雨了?” “准是和昨晚一样。阵仗大,结果连毛毛雨都没下。“ 她转身看向张学贵:“下雨也好,我看你们这的庄稼都要干死了。” 张学贵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脸皮一垮,“那可不一定,这东西不简单。我看,就是下几场雨,也不见得是好事。”他的声音苍老,带着这方的浓重口音。庄稼人老实,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如今仔细一瞧,倒能看出他的不满。这么一说,方婕倒有一种缺水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的错觉。不过,山里的人比较迷信,她也没往这方面深想。 司霖在心里冷哼,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山深树绿。 这边的松树长得尤为高大,草也生得茂盛,哪里像缺水的? 眼看着整片天就要被乌云给占据了,黑压压的一片,似乎要倾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夏季暴雨来临前独有的尘屑味道,跟被车辆尾气污染的城市迥然不同,灌入人鼻中,减轻了燥热的感觉。 这会儿,西边亮起了几道闪电,撕裂层云,又露出几块蓝色的天空来。 方婕擦擦汗,问道:“快下雨了!附近有躲雨的地方吗?” 一旁的张学贵不知为何,哀叹一声,背着手就朝回走,嘴里还念念有词:“早就说了,不会成功的……真是作孽……” “回去吧。”司霖转身,收好弯刀,眉宇间透出几分深意。 方婕看了一眼前方的荆棘密林,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也罢,还是走吧。这样下去,寸步难行。 心思不集中,走路也倒霉。方婕转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藏在藤蔓下的尖石块给绊住,身体猛地一前倾,磕在前面的大石块上。牙齿、手肘、膝盖给磕得火辣辣的,像淋了辣椒水一般。她顾不得那么多,龇牙咧嘴地撑起身体,赶忙跟了上去。 不过,今天也太倒霉了。 司霖听到动静,侧过头,见她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忽觉有些好笑。他脱掉手套,脉络清晰的大掌伸到她面前,“还能应付?” 方婕摆手,捂着嘴巴:“还行,就是牙齿遭殃了。” 他也没坚持,收回手,转身继续赶路。 下山的路好走不少。不到一个半小时,三人就已经赶到山脚。这个时候,暴雨也开始倾盆而下,雨点打在树叶上,节奏急促,带起地上的热气,闷热感在每个人身上越发膨胀。 “前些天来看,稻田都干了,这下可好了。”方婕双手掩头,自说自话。 三人走在进村的青石板路上,一群鸭子摇摇摆摆地走过。 “学贵儿,干啥呢?”走到一处院子,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大爷从柴屋里探出头,大声问。 张学贵灰头土脑地丧着一张脸,身上的汗衫被雨淋了个透,“还能干啥,山上去了一趟!” 老大爷见后面跟着两个小年轻儿,估计就是村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城里人了。他眨了一下老眼,朝三人招招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进来坐坐。” 方婕正拨着被打湿的刘海,见老人亲切,马上堆起一张笑脸:“大爷好。” “哎!城里来的孩子就是有礼貌……” 张学贵站了一会儿,对两人说:“你们要不坐坐,我先回去了。” 他态度坚决,老人也不好再挽留。没多久,就佝偻着腰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 ** 这家的房子比张家的更加简陋。又是两个孤寡老人加上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孩儿,屋子倒是整洁,生活用品却奇缺。方婕一坐下,老人就招呼老伴把家里放了很久的果糖端出来招待客人。 “这是我城里打工的大儿子过年带回来的糖,家里除了小丫头,我们这些老掉牙的都吃不动咯!”老人塞了一把在她手里,接着又拿了一把给司霖。 盛情难却。方婕剥了一颗有些融化的糖放进嘴里,忽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几颗奶糖,招来一旁蹲着的小姑娘。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怯生生地跑过来,方婕把她抱进怀里,将糖放进她上衣的兜里。 “谢谢阿姨。” “不用谢。”方婕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儿。这小姑娘,长得可招人疼。 “你们可是做风水这一行的?”老人冷不丁地问起这个。 司霖摇头:“做一些小生意。” 老人朝自己的老伴看了一眼,遂道:“做生意好……赚大钱。去山上看了?现在都没人敢上去了,你瞧我家的柴,都是在近处砍的,不过烧得没以前顺。” 方婕正逗着小姑娘,听到这话立刻仔细侧着耳朵。 “前些日子,张家两父子去看了,说是有妖怪。我看也是,这水都不下来,现在倒好,田里好歹也接了两根管子,管子不流水出来……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庄稼人?你说这事儿也巧,上次村东头的刘麻子不听劝,去了山上,结果被什么东西打晕了搁在井边。你们倒是好运……”老人说到这里,起了一股子八卦精神,许是灵异事件都有这魅力。他一讲起来,就从革命前讲着走,把灵水村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说了个遍。 雨停了,天气稍微凉快一些。 方婕走在司霖后面,周围小院的人都出来看他俩。一些凑热闹的狗也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上去嗅两下。方婕有些怕,不过见它们没恶意,只是战战兢兢地走着,生怕惹恼了这些东西。 回到张家,已经快到吃饭的点儿了。下了雨,整个院子被湿透,地上的烂菜叶和鸡粪便被冲刷开来,发出一股独特的味道。章琳挽着袖子在水池边洗菜,见他俩回来了,招来方婕。 方婕想着她肯定是要帮忙,挽着袖子就过去。司霖则率先进屋。 一走近看,不得了。章琳水嫩的脸肿得老高,眼睛也积满泪水。 她低声问:“谁打你了?” 章琳搓洗着白菜叶子,撇撇嘴:“还不就那人。嫌我……我也不想和他过了。” 方婕一听是两口子之间的事,也不好插手。不过男人打女人,也是够没品的。 过了一会儿,章琳歪过头,问:“你喜欢司先生不?” 方婕想着他俩在她面前反正就已经被戳穿,遂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章琳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那你把他让给我好不?你帮我去问问,他肯不肯要我……我在这里也呆够了。他要是嫌我结过婚,我可以去做那个什么……修复手术。” 方婕当场愣在那里。缓过神时,她的脸已经沉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是结婚了。”她太震惊了,一个外表如此清纯的农村姑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虽然心直口快不是坏事,但这种事说出来,让人无比膈应。 章琳脸色也不太好,“你也喜欢他对吧?我就知道……结婚了可以离婚呀。” 方婕放下手上的菜叶,压低声音,正色道:“你都不了解他你就喜欢他?你丈夫听见了会怎么想?” 章琳冷下脸来:“我管他怎么想,要是这事儿成了,我就早早离开这鬼地方。准你们城里女人追求幸福,乡下的就没权利了?” 方婕彻底昏头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章琳见她不高兴,也没有软下语气:“你不去问,我自己逮着机会去问。城里男人都喜欢漂亮的,我怎么也要试试看。”说完,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只是再次朝方婕投去目光时,多了几分类似情敌之间的轻视。 这人,如此就心存芥蒂了。 方婕摇摇头,决定敬而远之。 ** 晚上,张学诚出现在张家的院子里。只是这次,他并不是来找司霖的,而是鬼鬼祟祟地把张学贵给拉出去单独说话。 下了雨,繁星满天,夜里的空气凉爽,方婕挥着蒲扇坐在院子里乘凉。张廷国在坐在台阶上抽旱烟,见到自己的叔叔来了,一张木着的脸反倒添了怒气。 正巧章琳从堂屋出来时,手上挎着一篮子蕨菜,路过丈夫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他给拉过去,接着又是响亮的一耳光。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只剩下蛐蛐聒噪的叫声。 方婕傻眼,没想到这男人居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打章琳。她顾不得心里对章琳的小看法,急忙跑过去劝架。一篮子蕨菜已经撒在地上,这个时候,方婕透过昏暗的灯光,见章琳脸上又添了新伤,心里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遗憾,总觉得她今下午说出那番话也是有源头的。她没想到家暴已经如此严重。 “离婚!你个没脸没臊的东西!见到男人就gou 引,自己的长辈都不放过,现在又看上小白脸了?啊!” 张廷国平时闷头闷脑的,发起火来比任何人都恐怖。眼看着他就要在院子里找铁锹了,方婕急忙拉过章琳,“快进屋去!” 章琳甩开她的手,忍着泪水:“我干什么要进去?”可不一会儿,鼻涕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掉,那双杏眼瞪得委屈又心酸,“我没脸没臊?你不是看见了?你那好叔叔……他就是个qinshou!亏你还他妈个是男人,你老婆都要被人搞了你还巴上去,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离婚就离婚!跟着你,我活不到三十岁……你个没良心的……呜呜……” 这一下,招来了不少人看热闹,众人听出了些门道,纷纷看向章琳。鄙夷、同情、猎奇……一个个都看着好戏呐! 赵芳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劝架,被自家儿子给拦住。 “妈,你给我一边儿去!”张廷国饱满的唇起了皮,发出干涩的怒吼。赵芳哭出声来,坐在地上,嘴上不停说着“作孽啊……”一时间,看热闹的人又增加了几倍。些个在场的男人,看向章琳的目光都是暧昧的,带着轻视,又有几分暗示。 方婕觉得有些难受。 就在此刻,张廷国不知道从哪里抄出一把火钳来,劈头就朝章琳打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方婕只觉得眼前快速闪过一个黑影,接着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仔细看时,司霖已经接下那一击。张廷国脸涨得青紫,颤巍巍地指向章琳:“连客人都搞上了?能耐啊……” 方婕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及时来了。不然这一下子,可得弄出血。 章琳躲在司霖身后,也不顾周围人的议论,哑着嗓子道:“司先生比你好一万倍,是个女人都能看上他,我看上他怎么了?你不是要和我离婚,离婚了我就跟他……” 这话一出,不仅是张廷国,连在场一辈子没走出过村的女人都嗤之以鼻,纷纷以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章琳。原本司霖刚来时,在村里也是个好口碑的,这下也被人看了笑话。 第13章 终章 这下,司霖也被拖下泥沼。 一时间,方婕居然感到头部乱麻麻的。两人明明是循着踪迹来找那要命的东西的,怎么偏生看了这出好戏?他还插进去一脚?所有的事情都脱轨了,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不过反观司霖,倒是淡定得很。 围观众人的眼神都一致暧昧起来。人多嘴杂,不一会儿连隔壁村来这边做客的人都知道张家的媳妇儿和自家叔叔搞上了不说,连前些日子来的客人都给勾搭上了。一些人还在旁边嚼舌根子:“啧啧……说不定早和她家公公扒灰了!什么人都勾得上去……”典型幸灾乐祸的语气,活像自家每个隐蔽的事儿似的。 气氛压抑,雨后的凉爽也被流言冲得干干净净。 章琳哭得梨花带雨。方婕听着周围的流言,心里愈发难受。虽说事情的真相还不甚清楚,但这种毁名誉的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这位从小生活在农村里的淳朴妇女来说,将会是一生的黑印记。 那张廷国脸都紫了,额上青筋毕露,狠狠扔了手上的火钳,跑到围观的人面前大吼:“看什么看?自家的事儿都干完了?一个个看好戏,能!都给我滚!”说着,他又四处找东西要来赶这些人。众人一看他发怒,又怕生出什么事儿来,灰溜溜地背着手,陆续离开。 现场留下来看热闹的几个小孩子,有不明事理的,见自家父母嘴上骂了两句,也跟着骂起来:“骚女人!”其中有个特别顽皮的还朝那方扔石块。没砸中章琳不说,到把发神的方婕给击中了。一时间,膝盖遭了一击,又添了一道新伤。 方婕微愠,转过头狠狠瞪了那几个小孩儿一眼。熊孩子朝她做了个鬼脸,一瞬间就溜走,,消失在巷道深处。 阵阵闷痛传来,方婕暗呼,她的腿,到底惹了哪方神明啊? 张廷国在院子转了几圈,冒着大汗的脸一横,走到司霖身边。他比司霖要矮几公分,但气势却一点也不蔫:“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别和我女人瞎掺合……”他顿了顿,神情越发焦躁,“你们走吧,这里根本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那都是我爹骗人的。” 章琳一听这话,急了,“你凭什么赶他走?” 一直没说话的司霖倒是缓缓开口了:“章小姐,请不要那我当挡箭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章琳脸都涨红了。 “张先生,你太太的品行,我想你是最清楚的。夫妻之间没有信任,分开是迟早的事情。至于章小姐和你叔叔的事情,我想错的一方肯定在你叔叔。”他的语气很温和,并没有被张廷国的怒气给慑住。 张廷国一听外人指手画脚起来,一口气闷在喉咙,咽不下去更发不出来。司霖中规中矩说出这番话后,章琳有了几分底气,梗着脖子,也不怕把这事儿晒在外人面前了。 “你自己那天看着的……公婆和你都出去赶集,我一个人在家,他正好来了,起了淫心就把想做脏事儿。后来不是没成吗?你偏要嫌我,这日子不过也好,省得你整天看我不耐烦。” 张廷国听到后面这句,气不打一处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还狡辩……”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看向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五指印,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壮实的躯体也颓败下去。 正巧这时,跑到田垄上说话的两个大男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赶急赶忙地跑回来。张学诚还穿着一件白衬衫,凸起的肚皮十分惹眼,常年浸淫在官场上,气质都变形了。 方婕这会儿看他的嘴脸,心里膈应得很。想不到也是个人面兽心的人。她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欺凌妇女的男人,这种男人就该阉了才好!正当她心里愤愤不平时,司霖朝她这边挪动了一些。他低头看了一眼她腿上几个明显的淤青,也没说什么,表情晦明晦暗。 方婕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不知为何,心跳竟然比平日紊乱了几分。 “作孽啊……”张学贵见自己儿子满脸青筋,跺了两下脚,佝偻着腰进屋了。 章琳一见张学诚,这些天积郁了情绪也爆发出来,捡起张廷国扔掉的火钳就朝他冲去。 司霖及时拉住她,“章小姐,别冲动。” 章琳这力气也有几分大,做农活的,撕扯起来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司霖皱眉,见她发疯似的往张学诚那边冲,大手一把扯过她,哪知她手一后仰,火钳堪堪打在方婕脸上。火钳怎么说也是生铁,沉沉的打在脸上,冲击力还真不小。 “唔……”方婕吃痛,捂着鼻子蹲下来。司霖暗自唾弃,也顾不得章琳了,拉起方婕,抬高她的双手,“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站远点?”他沉声说,同时仔细检查她的鼻子。 方婕被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事。” 这是今天第三次听到她拒绝自己的帮助,他当下感到心里被蚂蚁啃了似的,痒得想给她一下。见她的表情如常,他当即放开手,脸色也淡了不少。 ……不能越过雷池。 方婕还保持着原样,顾不得观察他的表情,眼珠朝章琳那方转去。 张廷国早就和自家叔叔厮打起来了。章琳在一旁哭得厉害,时不时去拉一把自己的丈夫;张廷国好歹年轻,体力不知道比张学诚好多少倍,整了几下就把他按在柴堆里。张学诚红着一张脸,也不敢再反抗。 “你还有良心没?她好歹是我媳妇儿……别以为给我爹点好处就过去了。我告诉你,我要是把你这事儿捅出去了,村里还有几个人信你?”张廷国疾言遽色地朝他吼道。 张学诚唯唯诺诺起来:“好侄儿,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以后还敢不敢打我媳妇儿的主意?你家那母老虎要是知道了,我看你这村长的官儿还当不当得成!” 方婕傻眼,张廷国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章琳哭喊着过去拉他,“别打了,他有势力,咱们斗不过的……呜呜……” 张廷国意味不明地看了自家媳妇儿一眼,叹了口气。 “他是故意闹起来的。章琳遭了委屈,对象还是自己的叔叔,张廷国两边都不好做。加上张学贵和张学诚暗地里搞了协议,他又是个孝子,拗不过自己的父亲,所以选择牺牲妻子。可是章琳这几天对我的态度暧昧,他着急了,所以选择破罐子破摔。”司霖似乎读出了她内心的疑惑,语气平静地分析。 院子里只亮着一盏白炽灯。司霖线条俊朗的侧脸在灯光的渲染下柔和了不少,她盯了他一会儿,兀自低头“嗯”了一声。 “明天我们就回去。”半响,那边的狂风暴雨已经消停下来,他伸出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声音融在静谧的乡村夜晚里,显得格外醇厚、神秘。 方婕腿上的淤青已经显出来了。司霖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 她这才发现,血迹都快凝了。 “不早点拿出来。”她接过纸巾,低声嘟哝着。 “进屋去吧,明天早点走。” ** 清晨的山村,像个呼吸旺盛的大西瓜。 收拾好东西,连早饭都没吃,两人就走出院子。张学贵和张廷国在地里干活,老远见到他们走过来,放下锄头就跑到小路上来。 老人核桃皮般皱着的脸表情复杂。张廷国手上提了两个刚从地里摘的新鲜西瓜,塞到一个到方婕手里。 “司先生,让你白跑一趟,我们也真是浑……”张学贵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盒他几乎舍不得吃的烟,抽了一根给司霖。 “接着。” 司霖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并没有拒绝。方婕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大西瓜,静静地等着下文。 “我没看见你找的那东西,也没什么大学生……找你们来是为了堵住村里人的嘴。前些日子,学诚来找到我,说是有笔钱可以分,让我不要把他污染我儿媳这件事拿出去说。我也是浑……剩下的,我就不多透露了。司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抹了一把头发,蓝色汗衫下的瘦弱身躯比昨天还要佝偻。 张廷国则恢复了以往的沉默,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山村后面巍峨的大山越发青翠,稻田里的稻子吸饱了水,摇曳在晨风中。 后来,两人坐上了回城的车。 方婕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见他手上还拿着那支烟,揶揄道:“报纸上说,抽烟的男人*会变小。” 司霖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抽烟。” 他的眼神完全不像开玩笑,她一时间感到尴尬,别过头看窗外。 等到车子开出站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 “山上的水被堵住了。天大旱,政府肯定会拨补贴金。灵水村是古村,住的大多是老人孩子,没人会有空关心补贴金的事;到时候章一盖,堵上一些人的嘴就能瞒天过海。这边农村灌溉的土办法就是从山里接管子下来,张学诚在山上蓄水。村里的井虽然在干涸,但水也没断过;我们只是幌子,别人以为我们是他们请来看风水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真相。山里有妖怪这个传闻,导致村里的人都不敢上去。我仔细看过那些小路,大概荒了半个月左右。” 司霖一条一条地分析给她分析。 方婕疑惑:“就算堵住,水也可以浸下来啊。” “灵水村地理位置特殊,只有一个泉眼,这边的土质坚硬,从山上一直延伸到山脚的一条山溪就是村里水的唯一来源。张学诚在山溪上做了手脚,水自然浸得缓慢。” “你怎么知道的?” “耳朵听到的。”他故意卖关子。 这个男人,观察力如此厉害,到底是何方圣神? “还以为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结果是人搞的鬼……”到头来,竟然有些空落落的。想到这里,方婕歪过头看他,“早上章琳把你叫出去……干了什么啊?” 司霖已经阖上眼,做休息状。 她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好意思再问了,翻了个身闭上眼休息。 正要入睡时,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她只和我道了谢。”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只”这个字,只觉得迷迷糊糊中,她在竭力抑制自己的心跳。早上的温度丝毫不逊色午后,她只当自己没睡好,心脏的频率才如此快。 汽车颠簸中,惹人昏昏欲睡。 方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个村子来。一无所获后,心情竟然平静如深潭;这段不算传奇的经历,让她有点失望,但想到以后或许这种经历还有许多,她在空虚中又找到了寄托。大海捞针,也有希望,何况身边还有个这么厉害的男人。 她还有点崇拜他了呢。 车子驶过狭窄的小道,卷起一坡尘土,路边的小草被晒干,分割出大山和外面的清晰界限。这天,结束了一段短暂的“旅行”,两人即将回到那个蕴藏杀机的大都市,开始另一段传奇的经历。 第14章 残忍拒绝 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河蟹爬过(心酸,读者你们懂的) 司霖失踪了三天。 从灵水村回来后,他比平日更加沉默。那个下午,方婕从超市采购完东西回来,发现屋里空寂无声。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出去办事,结果那晚她等了三个小时,等到她把张廷国塞到自己手里的那个冰镇大西瓜都吃完,门前依然冷清。 最后,她拿出最近才买的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结果是,关机。 方婕心里空落落的,焦急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终于按捺不住终于跑进他的卧室,却一无所获。没有任何迹象,没有任何预兆,他就像一朵梦中的浮萍,堪堪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她恐慌,寂寞,无措。她甚至做了无数的猜测:他会不会被坏人给掳去了?会不会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会不会……他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人物? 她跑到楼上去问房东,房东用一种很惋惜的眼光看她:“他走了?你这个做女朋友的都不知道……那我哪里知道哟……” 方婕松了一口气,懒得解释她和司霖的关系,捂着阵阵发疼的肚子下楼。那天,她拉了一晚的肚子。 …… 司霖回来那天,她正蹲在阳台晒衣服。阳光正好,晒得她白皙的肌肤发烫,只是耳根子,也不知道是烫红的,还是激动来的。她听到他规律而沉稳的脚步声,心里委屈又气愤。 她生生堵住异样的情绪,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几秒,随后若无其事地将干净衣服叠放起来。 午后的天气,依然燥热。她低着头,端了衣服从他面前走过,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个。路过他的时候,她偷偷瞅了一眼,他精致的眉眼几乎没有变化,只是身上的气质却比她所认知的更加冷冽。 他不开口,她也没立场问。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终于说了一句话:“我去旅馆住了三天。” “哦。”她吞下米粒,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们的关系。”司霖放下碗筷,表情严肃。 方婕终于抬起头:“什么意思?” 司霖的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眼神盯得她浑身发毛。“你懂我的意思,我们,不能进一步发展。” 她一愣,心虚地低下头,:“为什么说这个?……我也没那意思。” “你有。”司霖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回来的路上,你一直靠在我肩上睡;你的眼神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我能看得出来。但是……我们不合适。” 有的男人拒绝你,掐断暧昧的苗子的时候,会说:我们不合适。潜台词要不就是我看不上你,你不够好,太丑,太平凡。我有自己的女神了。 啪。 方婕重重搁下筷子,迎上他的目光:“司霖,我以为我们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已经心照不宣了。你还何必说出来?”不懂什么叫人艰不拆吗? 气氛瞬间冷冻下来。 “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的真实身体。这具身体的皮相完美,我们相处了一个多月,你没感觉才是不正常的。可是真实的我,你根本不了解。”他冷静地说。 这几天的隐忍和担惊受怕一下涌上来,她却奇异地冷静下来,“打住。别说这个话题。等咱们回去了,好聚好散,你也别说这话来隔应我。”她深洗一口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承认,是对你有了那么一点感觉,我也不怕说出来。好吧……我会收敛,反正也只是崇拜的阶段。”最后,她无所谓地笑笑,“吃饭吧,我也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在你饭菜里下迷药。” 说完,她一如平常地大口刨饭。 司霖却没了胃口,擦擦嘴起身走回房间。 方婕见他关上房门,胃疼起来。面无表情地收拾好碗筷后,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舀西瓜吃。 无所谓。 司霖拿起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支烟,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打火机,点燃后,放进嘴里吸了一口。烟一进入喉道,矛盾的感觉齐齐包围住自己的肺部,快乐却致命。他吸了两口,看向窗外,把烟捻灭了扔进垃圾桶。 这玩意儿,他再也不想碰了。 第15章 女主反成女配 继两人不愉快的谈话后,方婕将自己的心情收敛了许多。 本来就也只有个苗头,更不见得这个苗头能长多大。她晚上在被窝里仔细一想想,也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他真实的一面她根本不了解,这样盲目深陷后再自我否定,也显得过于蠢笨了。还不如早些掐掉这种旖旎暧昧的气氛,他和她,或许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么一想,她竟然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方婕起了个大早,精神奕奕地跑去楼下买早餐。 这里虽然偏远,但好在楼下的各种商店齐全。她提着一袋子花卷,走到报刊亭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老板正啃着西瓜,抬眼指了指旁边的娱乐报:“今天的消息劲爆……左边……对,版面是黑氏总裁的那张。” 方婕找到报纸,定睛一看,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老板放下西瓜皮,擦了擦手,咧开嘴,将报纸递给她。 一路上,方婕握着那份报纸,脚下飘忽。 司霖晨跑后回来,见她坐在沙发上呆愣地翻着报纸看,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擦了擦汗,他走过去,却发现气氛颇为尴尬。 “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喃喃道,转过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蓄满复杂的情绪,“什么都脱轨了。” 他抑制住内心异样的冲动,拿起报纸。 大概内容是黑氏总裁即将迎娶一位平凡的女大学生,字里行间透出的讯息是,不排除奉子成婚的可能性。 “那本书,你看到结局了吗?”司霖放下报纸,冷静地问她。 方婕心绪万千,怔愣几秒,摇摇头:“没有,当时我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被我妈给收了。” 司霖:“你看到哪里了?” 方婕抬头,很认真地说:“看到你死了那里。” 这话一出,司霖立刻联想到昨天两人的不欢而散。她这是故意在损自己? 不过,方婕倒是没怎么意识到她的话有些什么不妥。 “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其实,从发现这具身体没有得胃癌的可能性开始,所有的一切不都发生变化了?耐心点。”他起身,走向浴室,“先做早饭,等会儿我还要出去。” 她很平常地应了一声。 浴室里升腾起少许水雾。司霖甩甩头发,任由温水拂过身体,紧绷的肌肉稍稍得到舒缓。刚才的气氛,太过正常,她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他总觉得她应该更加伤心一些。 ……她可是,被他拒绝了啊。 司霖叹了一口气,穿好衣服出来后,见她已经盛好粥了。他沉着脸走到餐桌边,伸出大掌,企图蹂躏她的头发。 方婕不着痕迹地躲开,摆弄着碗筷,“今天我买的是花卷,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对了,你喝不喝牛奶?” “不喝。”他冷声道,赌气似的坐下。方婕神色平常地瞧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挑食吗?” 司霖没作答,自顾自地喝起粥来。方婕暗想,他刚才那一下肯定是试探自己的,幸好她躲开了。这样,他应该不会误会她还对他有想法了吧? 她真是太机智了。 ** 商场里的导购笑眯眯地弯下腰,齐声恭维着眼前的大人物。亮堂堂的空间里,优雅的音乐从某名牌旗舰店里流泻出来,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如一颗颗最饱满的*,填充了人内心的空虚。 黑斯曜动作小心翼翼搂紧怀里的女人,生怕出了什么篓子。女人穿着一身雪纺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五官精致小巧,皮肤白皙,尤其是一双杏眼,生得极为动人。 “曜,我们这样,真的好吗?”顾惜抬头看他,眼底生柔,明明是很复杂的眼神,在男人眼里,跟朵娇花儿似的,怎么看怎么心软。 黑斯曜收紧手上的力道,“有我在,怕什么?” 顾惜低下头,不敢与其他人对视,紧紧绞着裙角。 说起这顾惜,大概也是黑斯曜的一个意外了。她原本和夏洛涵同岁同校,且读一个专业,后来因为家里的缘故,无奈去夜店高价出售第一次。当时黑斯曜正和家里那位赌气,遇上了她,两人度过了完美的一夜。 得知她怀孕之前,黑斯曜正和夏洛涵冷战中。那个闷热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开车到江边,意外看见顾惜一身朴素,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手里提着一袋子药,他不自觉地就朝她迈开了脚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几经接触,黑斯曜居然移情别恋。因为在和顾惜相处的过程中,他的大男子主义彻底得到了满足。她也是个很善良的女人,从不向别的女人那样问他要名分,分外乖巧。 从那以后,他回到家,看到跟个孩童似的夏洛涵,渐渐心生厌烦。 黑斯曜和夏洛涵摊牌的那个夜晚,下着暴雨。她红了眼眶,身上套着件幼稚的睡衣,安静乖巧坐在沙发上。她听到他用很冷静的声音说:“洛洛,我以后还是你的养父。” 夏洛涵哪里是他的对手? 第二天,他就从别墅里搬了出去。 顾惜是个生活在底层的女人,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多少还是有些害怕。黑斯曜一脸宠溺地哄着她,低声在伊人耳边轻语。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话,顾惜一时间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 明眸皓齿,浑身还散发着母性光辉。真是……太耀眼了。 夏洛涵揉了揉眼睛,收回视线。 六子从她身后绕过来,拿了一件黑色风衣在自己身上比划,眉眼上挑,得意又好看:“怎么样?” 余光瞟到对面正在挑选婴儿用品的两人时,他收敛起笑容,故意挡在她面前,“我说,你给个反应好吧?哥带你来商场逛逛,又不会吃了你。”语毕,他搭上她的肩,朝她耳朵吹气,“要吃了你,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夏洛涵被他搞得面红耳赤,他力道大,她也挣不开,于是只得任由他揽着。 后来六子不知道发什么疯,拖着她往两人的方向走。 黑斯曜也没想到,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的“养女”居然和另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顾惜见到她,更是将头低下,人也矮了几分。黑斯曜到底是护短的,当即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轻喃:“她只是我的养女。” 六子在心底冷哼,一把搂住夏洛涵的肩,朝对面的两人露出一口白牙:“黑总你好,我是小涵的男朋友关继,请多多指教。” 夏洛涵暗地里掐了他一把。 黑斯曜这些天注意力都放在孕妇上面了,哪里有心情管这个早就被自己否定的小养女?他打量了一下眼前长相邪气俊美的男人,不咸不淡地问:“不知道关先生……” “我是小涵的校友。”他很自然地说着谎言。 黑斯曜无所谓地笑笑,随即朝夏洛涵看去:“洛洛,明天来西郊的别墅一趟,我让你和顾惜正式见个面。” 噢……多么狗血,多么残忍。 夏洛涵是认得顾惜的,学校里有名的“草根系花”,纯洁如白莲花,虽出身贫苦,却为人善良,人缘极好。她颓废地想,自己有什么能力和她争呢?前些天,她的养父还为了她不惜绑架一个根本没有威胁力的女佣,这才过了几天,他看她的眼神就如此淡漠。 想必,这位顾惜小姐,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夏洛涵扯开一个难看的嘴角,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六子转了转眼珠,不着痕迹地将手搭上她的腰。 “顾惜小姐,我觉得你很眼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六子摸着下巴,眯眼,像只狡猾的狐狸。 顾惜低下头,“我长相大众,关先生看多了觉得眼熟很正常。” 哪知六子突然惊呼起来:“想起来了,在‘皇城’,你去过那里对吧?” “皇城”是什么地方,瑞清市大街小巷最津津乐道的娱乐场所。有钱人花样多,猎艳的猎艳,偷腥的偷腥,里面的小姐身价也不是一般的高。据坊间传,那里的女人,不仅有长相学历,床上功夫更是一流,*得很。顾惜闻言,肩膀瑟瑟发抖,脸色骤白。 夏洛涵揪揪六子的衣领,“人家脸都白了,你少说两句。”这姑娘,你说她是缺跟筋吧,说话又带了那么些味道,当即让顾惜更加下不了台。 黑斯曜脸色沉了下来,“关先生,希望你对我未来的太太放尊重点。她没去过什么‘皇城’,你肯定看错了。”好歹是混过黑道的,发起怒来有那么一点震慑力。可是六子却不怕。 顾惜咬唇,拉住他的衣角:“曜,别说了,关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六子打着哈哈:“嘿嘿,可能真是我看错了。”夏洛涵朝他翻了个白眼。 黑斯曜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搂住顾惜转身离开。 两人走后,六子偷了个香,得意地邀功:“怎么样?那个女人脸都吓白了。” 傻妞还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晃神地“嗯”了一声。六子气结,揪起她的耳朵,“今晚陪我去吃火锅!” ** 瑞清市夏季多暴雨。 这天晚上,方婕收拾完屋子后,瘫在沙发上,单手遮眼,迷迷糊糊地听着外面的打雷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司霖睡得很早,半道被雷惊醒,下床找水喝。 窗外风雨大作,树枝打着玻璃,发出毛躁的“啪啪”声。他打开客厅的灯,见她睡在沙发上,淡着脸走过去。 方婕半睡半醒,穿着松垮的睡衣,一只腿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真皮沙发比较凉爽,她喟叹着,白花花的大腿蹭了两下,翻身朝里。 司霖抿唇,推推她的肩膀:“起来,不要在沙发上睡。” 方婕努努嘴,不满被人打扰睡眠,一只腿放下去,不轻不重地踹向来人的膝盖。 “……睡一会儿,我待会儿自己回房。”几秒后,她艰难地睁开眼,收回脚,见他来了,立即坐起来。这种诡异的气氛,要不得啊。 方婕醒醒神,揉了揉头发,听到外面雷声轰隆,这才想起自己房间的窗户还没关。她一个慌神,从沙发上跳下来,打着赤脚一溜烟就跑进房间里。 司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揉揉太阳穴,连水也没喝,就回了房间。 第16章 麻将和cp乱斗 转眼就到了深秋。 瑞清市的秋天,除了那漫山遍野有着药膳香味儿的野菊花和大街小巷深处零星散布的火红枫树,天空总是像蒙了一层铅灰,毫无色彩。 这天下午,意外地有了阳光。平时人烟稀少的深巷茶馆,格外热闹。 茶馆的顾客基本都是中老年人。暗幽幽的一间小屋,几杯绿茶,几副棋牌,和着老年人身上悠远的味道,形成这里独有的氛围。正中央摆着一块巨大的檀木,造型如一尊慈祥的笑佛,淡淡的清香木屑味比茶香还要令人回味。窗玻璃是黄的,光透进来,在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沉淀下几分岁月的宁静。 这时,屋内有一桌正打着麻将。三个老年人……一个,年轻女人。 方婕从对面摸了一个九筒,贼兮兮地扣住,顺手打出不要的牌,眨了眨眼,看向下方的老人:“嘿嘿……张大爷,小心出牌哟。” 老张刚摸了一张危险牌,翻了个白眼,随即毫不犹豫地打了出去:“我打了这么多年牌,还怕你这个小犊子不成?” 司霖站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老张“哼”了一声,死死盯着她手上的一副牌,要在上面盯出个火洞才罢休。 终究,经验再多,也抵不过运气。 “清一色,二十四番!张大爷,我说过让你小心点的嘛!”方婕摆出那个绝妙的九筒,推倒一副整齐花色的麻将,满脸堆笑,弯弯的眼睛蓄满得意,“刚摸了好牌你就来了,我也没办法。”你就是要撞枪口上。 “小方挺厉害啊,才一个下午,就把我们的钱赢了个遍。” “年轻人不错嘛,运气好。” “……” 方婕不好意思地摸脸,眼睛开始放光:“其实,我这人什么都不大擅长,就是打麻将,场场必赢!有次陪大学的导师打麻将,后来居然赢到了一个工作,你说戏不戏剧?哈哈哈……” 这里的老人不大懂什么叫导师,只能跟着干笑几声。方婕乐了,还想来几把,司霖拍拍她的肩膀,提醒道:“都快五点了。” “小伙子,快点把你爱人接走啦!每个星期都来这里赢我们的钱……”张大爷兴许是输了些小钱,扭着脖子,嘴巴紧抿,看着司霖,倒像个赌气的孩子。方婕暗笑,老张每次都和她呛,结果都是输得最惨的那个。 她看了看窗外,夕阳就快要躲在高楼后面。 “好,那我下个星期再来找你切磋!”她笑眯眯地收了钱,对张大爷说。老张鼻孔出气,“再说再说……” 众人大笑。 ** 走在繁华的大街上,方婕呼吸着不算新鲜的空气,心情出奇的好。司霖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方婕。”他淡淡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他欲言又止,平日里疏淡的态度模糊了不少。 “我有话对你说。”他双手插兜,声音低沉。斜日的余晖撒在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令人心动又生畏。方婕额上发了汗,眼珠乱转,耳根子渐渐漫上红晕,“什么事啊……” 司霖垂眼,落在她的胸前,“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你,衣服穿反了。” 刺啦。 一把火被凉水浇得彻底。她低头看了看线条奇怪的卫衣,赶忙捂住前胸。 最后两人进了一家吃干锅的店。点菜的期间,方婕红着脸,趁机溜进厕所换衣服。 出来时,服务员已经在上锅了。她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见司霖正冥思,便别过头看窗外。这家店在二楼,生意好,这个时候又是用餐高峰期,辣椒香四处飘。店里放着调子欢快的歌,外面花花绿绿的纷繁世界,正披散着夕阳的余晖。 “你打麻将的技术挺好,运气也不错。” 方婕正发神,听到如此突兀的一句话,心脏吓得跳了几跳。他正很认真地看着她,她不能够洞察出他的内心,只好尴尬地答道:“跟我妈学的。”说完,动作很不自然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他挑眉:“这么大个人了,还和老人较真。” 方婕笑笑:“那张大爷脾气倔,非说我是耍了小动作。不过,麻将也是一种竞技,不分年龄的。” 这个时候,干锅里面的菜已经差不多好了。她食指大动,拿起筷子,招呼着:“吃吧,今天我请客。” 司霖喝了一口饮料,眼睛盯着她,毫无旁骛。猛地,他按住她拿着筷子的手,低声问:“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能表现得这么平静的原因吗?” 深秋的温度,不算太低。他温热而脉络清晰的大掌,就这么包住了她的小手。掌心的跳动,清晰地隔着血液和皮肤,连带起她的悸动。 方婕尴尬地抽出手,呐呐道:“怎么说?” “一般来说,被人拒绝了,不是应该很伤心吗?还是,你之前根本就对我没那个意思?” 原来……是这样。他还在纠结这个?自尊心和好胜心也太强了。 方婕收起心中那点小心情,正色道:“我不伤心。挺好的,这样挺好。” 莫非你要我整天泪涟涟地在家自怨自艾?莫非你要我整天缠着你哭天喊地?司霖,你到底在想什么,好难捉摸。 “……我后悔了。” 等到她低头开始吃东西时,一直沉默的司霖淡淡开口。 “有什么好后悔的。”方婕抬头,弯弯的眼睛盛出笑意,“你这么一戳破,我倒是看清了自己的感觉。怎么说呢,在这个世界,我无依无靠,遇到你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惺惺相惜的感觉,很珍贵。从你承认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后来去灵水村那段日子,我有些动心;现在嘛,基本没了感觉。你要是觉得戳破后我还对你有念想,尽管放心。”她双手交叉,做了个“不可能”的姿势,“咱也是新时代的女性对吧?” “还有,你作为拒绝的那方,应该表现得更加傲气一些。我心里素质又不差,你愧疚什么?不过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啊,这么久了还来挑起我的伤疤。”她把牛肉塞进嘴里,“呼哧呼哧”扇了几下,感觉到辣意,嘴巴犹如火烧。 司霖表现出一丝不悦,不过瞬间就雁过无痕。 她见他不说话,也闭上嘴,享受起美食来。 吃到一半,谁料上天居然泼了一盆狗血下来。 方婕见门口起了轰动,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黑斯曜带着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走进店里,表情一如既往地桀骜。旁边的女人,眼底蓄起笑意,一只柔荑轻抚着腹部,另一只则搭在黑斯曜的臂弯中。 “这个黑丝妖,变心可真快!”方婕冷哼,随即收回视线。郎心似铁,她可是彻彻底底领会到了。不知道夏洛涵现在的境况如何,那个傻姑娘…… 司霖背对门口,没兴趣去注意这些人。 顾惜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虽然没怎么显出来,但整个人倒是比以前胖了不少。她满脸幸福,靠在黑斯曜怀里。那个霸气的男人招来这里的负责人,随后低下头问她的意见:“喜欢哪个位置?随便挑。” 她环顾四周,最后看中靠窗的一边。 “就那桌吧。” ** 这么大个人物来了,经理自然要亲自来招呼。得知大人物的准老婆馋这里的牛肉干锅馋了很久,他恭维地堆满笑,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一堆,跟个小丑无异。 入座后的两人开始腻歪起来。方婕正对着他俩,差点把吃的饭都吐出来。 “曜,我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洛涵,毕竟我是她同学,现在却要当她名义上的养母。而且,你们以前那段……我……” “惜,你很介意她吗?” 顾惜咬唇,摇摇头:“不介意。毕竟我们彼此都有过去。” “如果你介意她的话,我可以把她送到国外。”黑斯曜冷声道。 “别这么做,曜,洛涵她是个好女孩儿。” 方婕膈应得很,猛灌了口饮料,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眼前的美食都被沾染上了深深的恶意。司霖抬头,“怎么不吃了?” 她冷哼,故意放高声音:“被渣男贱女恶心到了。昨儿看的一部电视剧,里面那个女主特装!” 司霖不动声色地“噢”了一声。 “你不知道,那女的居然抢了她同学的男人!然后还各种装圣母。你猜怎么着?原来那男的也是贱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 司霖顺着她的意思:“我很专情。” “专情也不一定长久哇!哎呀,被膈应了,胃酸都要出来了。”她摇摇头,故意叹息。虽说这事和她没多大关系,但她心里就是看不过,那女人一看就是个心思不纯的主儿,夏洛涵指不定在哪里哭呢。 怎么说呢,她也是有官配思想的。 顾惜听到这番对话,脸上血色尽褪,手指紧紧嵌进肉里。这份爱情,永远都要在夏洛涵的阴影下存在!在别人眼里,她永远都只能是个三儿;梨园的管家不待见她,连个路人都要说这话来痛斥她。 黑斯曜早就注意到司霖这桌了。如今听到这指桑骂槐的话,不免心里窝火。他敛了情绪,起身,走向他们。 “这么巧。” 方婕暗中翻了个白眼。司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刻,他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擦擦嘴,礼貌而客套地打了招呼。 “黑总带夫人来吃饭吗?”他看了一眼满脸讽刺的方婕,随口问。 黑斯曜笑道:“怀孕四个月,她馋得紧,想吃这里的东西了。” “恭喜黑总了。”司霖客套地应着,话锋一转,“我记得小涵不吃辣,不过也是,孕妇口味很叼。” ……小涵,方婕忍住笑意。 “南宫先生都不看报纸的吗?我的夫人叫顾惜。”黑斯曜已经彻底黑了脸。 司霖:“是吗?对不起,我对这些娱乐小报不感兴趣。” ** “哈哈哈哈哈……”方婕捂着肚子在街上乱窜,“你没看到他的脸色,还有那个女人……我x,太爽了!司霖,我再也不敢惹你了。你说话好贱啊……” 司霖双手插兜,站在路灯下,风衣下摆被秋风吹起,长身玉立。 他今天说出那番话后,黑斯曜的脸色彻底不能看。方婕本来还有些担心,毕竟这个男人势力大,脾气又不好,司霖也没什么资本和他对抗。结果司霖很诚恳地来了一句:“这样啊……之前是我误会了。黑总爱女心切,我居然把你们的关系想歪。以后和夫人有了女儿,可别太过宠溺了,不然夫人很容易吃醋。” 方婕想起那个画面,笑到肚子痛。 后来,黑斯曜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再说什么,自然没做过多的纠缠。 “当年在小说里,还觉得他各种狂霸酷拽,其实后来仔细想想,他除了有一大堆钱,说话很霸气,占有欲很强之外,几乎不能和你比。”她站到他面前,比了一个大圆的手势,“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 此刻,头顶上枫叶似火,昏黄的路灯晕染得她的小脸格外朦胧。 方婕这人,性格不大气,为人自私,偶尔痴傻,偶尔聪明。司霖想,她却最是捉摸不定。 她刚才夸他厉害。有些浮夸,不过他很受用。 存了心思,他伸出手,拉过她的身体,大掌轻轻覆上她的头顶。感觉到他接下来的动作,方婕顿住笑意,挣扎着想逃开。他脸一沉,哪能任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逃?于是施了力道,发泄似的把她的头发揉的凌乱不堪。 “你躲什么躲?” 第17章 遇醉汉司霖相助 晚上的温度还有些许低,昏暗的马路上,就只剩下一高一矮的两人。 他的大掌覆在她柔软的发丝上,一点一滴地将掌心温度传给她。方婕却莫名打了个冷战。 “司霖,你这是干什么呢?”她轻轻拿开他的手,一脸正经地和他对视。他的脸色是有不悦的成份,但更多的是讶异。但这时候路灯照得他脸颊的轮廓柔和无比,给人一种他正温柔注视你的错觉。 方婕将他的表情纳入眼底,思量了一会儿,叹气:“回去吧。” 司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萌动的情愫,微微点头:“嗯。” 方婕转身,并没有察觉到他脸上一瞬而过的失望。 这是西郊正在开发的一片区域,人烟稀少。灯比市中心的要昏黄许多,路旁的两排树受了秋霜的打击,残败不堪,一阵冷风吹来,卷起地上的几片树叶和纸屑,给这个平凡的夜晚添了些凄冷。 方婕吃得有些撑。埋汰完黑丝妖后,她彻底开了胃口,胡吃海喝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连司霖也看不下去,最终及时制止住了她的行为。 趁着今晚有空散步回家,方婕舒服地摸摸肚子,打了个嗝,问后面的男人:“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很难。”司霖沉吟半天,开口。 “总归是有回去的办法,我这个人还是很乐观的。比如我会想:我来到这个世界,回去后是不是原来那个世界只过了一瞬?或者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去了。你是怎么想的?”方婕边走边问他。 “无所谓,只要能摆脱这具躯壳的身份,就在这里我也愿意。”他的语气很淡然,给人一种早已置身事外的错觉。方婕闻言,尴尬地笑笑:“你就没有牵挂的人?” “没有。”司霖回答得很干脆。 他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早就习惯没有牵挂。 “那我可不一样,我家有父母、亲戚,还有一份工作摆在那里,以后要成家,像我这种大龄剩女吧,估计也只得靠相亲去处对象了。”她很自然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踢着脚下的落叶,说话时像个寂寞的孩子。 司霖心一软,刚想说几句合时应的话,说出来的却是:“你以前喜欢过什么人吗?” 方婕脚下的动作一愣。忽地,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绽开一个笑容,“有啊。小学时喜欢我的同桌,初中时喜欢我们班最帅的那个人,高中时喜欢过班长,大学嘛,倒没有了。当然啦,还有你。”说是喜欢,其实那都是很隐晦的迷恋,算不得真正的爱。 司霖觉得,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喜欢过的人还真多!”他揶揄,表情有着淡淡的讽刺。俗套又滥情,在他眼里,爱情是圣洁的,哪能一下子变心变得这么快? 方婕不甘示弱地回嘴:“谁没个年少时啊!那你呢?你又喜欢过几个人?” 司霖挑眉:“真想知道?”她红着脸点头。只是路灯太过朦胧,看不清她因为心虚而涨红的脸。 “……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我的教官。”他见她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冷哼,“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他……性取向有问题?方婕难以消化,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我虽然不是腐女,但也不歧视gay。” 她觉得自己真是口是心非得可以。 方婕心里其实失落又伤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额头传来一阵刺痛。司霖收回手指,表情嫌恶:“我性取向很正常,不要把别人的话弄得一知半解。”方婕吃痛,捂着额头,虚张作势地朝他挥舞了几下。司霖好笑,“胆子肥了。” 他看她,明明就和平日里见过的女人一样,怎么就多了几分特别的味道呢? “……其实和你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是个很正直善良的人。真的,你就当我是被夜色给蒙住眼了吧,我得说句心里话,你心很正,而且,怎么说呢,很孤独。”方婕盯着他挺秀的鼻子,“总觉得像你这种年龄的人不会有这种眼神。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反正觉得你肯定经历得挺多。” 她正经起来说话,瞳孔里没有一丝杂念。司霖幽深墨黑的瞳孔稍稍放大,心里竟然升腾起一股痒痒的感觉,同时,又很心酸。多久了,他身边没有一个人,除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平时连朋友都没有一个。他的身份和性格,造就了他的茕茕孑立。 他最大的敌人便是孤独,很长时间以来,他都在和这个敌人周旋。 他刚想反应,身体却骤然动弹不得。 方婕说完这番话,见他没下文,转身继续赶路。谁知走到一处花坛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浑身脏兮兮,酒气熏天的醉汉。这个时点,在这种临近郊外的开发区,除了偶尔开过大货车,基本就剩旁边正在开发的几栋高楼里亮起的几盏孤灯作伴。这醉汉趁方婕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前倾,整个人就扑了上去,一只手不规矩地四处乱摸,香肠嘴也凑了过去。 方婕走得悠哉悠哉,猛地被这么一扑,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辨别来人的相貌,就被醉汉给抱住。 男女力量毕竟悬殊。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她根本来不及挣脱。方婕使尽全力推开男人,一边看向司霖的方向,却发现他根本就没看这里!该死,那个男人不规矩的手已经袭上自己的胸前了。她张开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这是怎么了? 司霖仿佛成了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画面放慢、定格。 “我支撑不住了!” 来自洞穴深处的风吹来,携带了女人绝望的呼喊和浓重的腥气。他没有重量的孤独灵魂漂浮在空中,像那年被困在深渊的场景一般,在即将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前,见到了光芒。 方婕突然觉得绝望了。那只手袭来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无助过。 就在下一秒,恶心的味道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温暖怀抱让她一直忍住的泪水决堤而出。 被人推开的醉汉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站起来,司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长腿一个使力,把企图再次靠近的男人重新踹回花坛里。感觉到怀里的女人精神不大好,他攥紧双拳,看向扶腰□□的醉汉,走过去又补了两脚,临走时,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指狠狠捻住,直至换来杀猪般的嚎叫。 那是方婕第一次见到他嗜血冷淡的一面。 她擦干眼泪,“你刚才怎么一动不动的?发生什么事了?我都要被这个混蛋给亲了!”她胡乱用袖子擦着左脸,想起刚才的惊险场景,一直忍着没抖的腿终于抖得筛子一样。方婕好歹也是个良民,活了二十几岁,也没遭过什么不测,今天这出真是吓死她了。 想到这座城市的犄犄角角里还有着无数这样的黑暗,她顿时浑身发麻,不过幸好有司霖在。 她收敛起眼底的委屈和责备,吸了吸鼻子,对他说了声“谢谢”。 男人还在痛苦地叫唤,她捕捉到他脸上的一抹愧疚,更是尴尬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一闭上眼,就是那个男人满嘴的黄牙和挤到一堆的五官。胃里不停地翻滚,搅稀泥一般,搅着她早已脆弱的神经。 如此美好的夜色,都被弄得低俗而污浊。 方婕心思烦闷,干呕了几下,引发了小腹的不适,她弯下腰,难受无比。她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何如此大,总觉得遭到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体会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遇上此等危险时的无奈。司霖背着光走近她,晦明晦暗的俊脸让人心惊。他沉默着,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起,缓步离开现场。 方婕身体腾空,彻底傻眼了,一股甜得渗人的毒药蔓延开来,渐渐蒙了她的心。微风抚来,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反转过来,两人成了最亲密的恋人,他抱着她在黑夜里行走,如此安全、浪漫。 “我刚才来晚了,对不起。”司霖专注地看着前方。 她一动不动,吞了吞口水,“你发生什么了?” 司霖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是问起来:“那个男人刚才碰了你哪里?” “啊……”方婕脸红,被他这么一问,支支吾吾半天,“还好,就是抱了抱,摸了一下屁股。我有反抗。不过那个男人也太无耻了!咱们应该把他送去警察局,这种男人,肯定没少犯案!”说到最后,她的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他的手指骨被我踩断两根,还断了一根肋骨。”司霖风轻云淡地说。 “靠!这种男人就该阉了。我告诉你,我家那会儿附近出了一个色魔,两三个初中女孩儿都被侮辱了,最后抓住犯人的时候,你猜是什么人?尼玛居然是个人面兽心的教师……” 见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愤怒,眼睛因为激愤而湿漉漉的,他的心突然就通明了,像缠满藤蔓的心墙突然被人扒开,露出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好了好了……安静一些,你也受惊了。”司霖的声音温柔下来。这句话煽动起方婕的委屈,她往他衣服上擦了些泪水,“净遇上些坏事。” 两人的情绪,都是没掺半分假的。方婕觉得,遇见他,也算是贻误终身了。 她好想扯开这种无措的感觉。 不过,这个世界,遇到一个能和自己相互扶持的人,哪怕他再嫌弃你,也觉得都是好的。风雨同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那晚,她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第18章 戏弄 两人的关系算是恢复到了摊牌之前。只是方婕不再和司霖顶嘴,安安分分地隔开两人的距离;加上她的态度更加平常,对他不过分亲近依赖,也不过分疏远。但就是这种不自知的行为,让早已有些想法的司霖陡然感到棘手。 这就好比等你转身时,那个人早就已经背对着你,而且整天过得乐呵呵的。大概人都有些犯贱的情结,每次见她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话,司霖就想捂住她的嘴,然后绑起来狠狠地抽几顿。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没出现什么契机之前,两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感情得来不易,火候最为重要。就像熬中药,没有掌握到火候,过于急躁,也只能是个表面,精华出来不得;过于拖延,最后卖相不好,入口也苦。 深秋已过,转眼瑞清市也入冬了。这里一年四季的景致都过于平凡,甚至拿不出什么出彩的东西。别人家有的它都有,但混杂在一起,倒成了刻意仿制,颇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不过这里人津津乐道的八卦,却是从来不会少。 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市里又传来了大新闻。冬日里寒冷的天气,也被这波突来的八卦给煮得沸腾起来。 黑氏总裁长期以来都占据各娱乐报纸的头版头条,但自从其凭空冒出来的女人怀孕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销声匿迹,除了在商业杂志上偶尔可以见到,除此之外,他将以前所有的桃花都撇干净,本分了不少。 大家都在猜测,这位人中龙凤的总裁,是不是彻底为了这个女人收心了。然而,这次媒体爆出的丑闻,却是将豪门深水给翻了出来。呈现在公众面前,再一次赚足了眼球。 方婕一手捂着咖啡杯取暖,另一只手飞快地滑动手机页面浏览消息,眉头紧皱。司霖今天穿得很精神,驼色大衣加黑色紧身裤,颈间随意围了条黑色围巾,略短的发丝有些日子没打理了,刚刚遮住前额,这会儿脱了外衣,灰色毛衣下的肌肉线条隐隐可见。周围射来不少异性艳羡的眼神。连方婕都无法忽视这强烈的荷尔蒙。 司霖直接忽略掉其他女人炙热的目光和交头接耳的动作,啜了一口咖啡,“看来以后我得把自己打扮得丑一些。” 方婕放下手机,十分无语:“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自恋?” “是吗?”他搁下杯子,整个人呈闲适的姿态靠在座位上。方婕将手机递给他,“出事了。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地方,还记得不?据说那里闹出了几条人命。幸好我们去得是时间,不然就得被卷进去。” 一个月前,两人又接到消息,循着踪迹找到市里一个阴暗的小胡同。当时是一位二十多岁,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向他们提供的线索,说他隔壁的一户人最近买了一个奇怪的玩意儿,晚上总是给他惹来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让他颇为烦恼。 本是司霖借着假身份,在网上发布的这条寻物启事,点击量虽然高,但零零散散的也只有十来个人和他联系过,而且自灵水村一行后,消息更是越来越假。这次也不例外。方婕和他从城西赶到城南,结果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翻看了一下图片,抬眼道:“本来就是泥沙俱下的地方,发生这种事十分正常。你还是看看下面这条消息。”语毕,他摊开手。方婕直起身去拿手机,却莫名感受到些渗人的目光。一个平常的动作,却被放大数倍,她硬着头皮抓起手机,无意间碰到他的掌心,一股奇怪的感觉漾起来,烫得她飞快撤回手。 司霖见她像只受惊的仓鼠一般,转过头看向窗外。 “这个桥段,不是应该发生在你身上的吗?”看完新闻后,方婕震惊道。 女大学生……莫非就是指的顾惜?但原文中那个女人不叫顾惜,剧情变了,难道名字也变了?她猛灌了一口咖啡,喉咙发苦,脑子转得飞快:“也就是说,黑丝妖最后会得胃癌?”这么一想,两个人的命运在某些地方发生了互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司霖淡淡开口:“也不一定。不过,我对他们的八卦倒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但是,万一,我说万一,有人非要咱们掺和到这里面来呢?”方婕鼓起眼睛问他。 司霖对上她的牛眼睛,不自觉地绽开笑意:“那他们只能被我玩儿死了。” 她见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假意嗤笑了一声,“人家有财有势的,你一个虎落平阳的假少爷,身上的钱都不知道从哪里搞的,能和他们对抗吗?” 司霖斜睨她,“他们的软肋,比我多。”有的时候对付敌人,不需要和他有相同甚至超过他的实力,只要抓住他的尾巴,顺势一揪。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他有那个蚁穴,他司霖就能找出来。 方婕被他的眼神和说话的气势给骇住了。她咂咂嘴,低下头搅咖啡,“你居然也有软肋。”我还以为你得潇潇洒洒过一生。 司霖不作答,扫了一眼街对面的拐角,眸色骤然黯下来。 “哎,去哪儿……”见对面的人拿起大衣起身,方婕纳闷儿,他心急火燎地干嘛呢? “你先回家,不要在路上停留,小心点。”临走时,司霖沉声吩咐。方婕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只得顺从地点头。他穿好大衣,朝她走近,俯下身来用额头靠了靠她的头发,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吩咐:“挑个人多的时间走,千万不要回家。等我。” 他清冽的气息喷涌在她两颊上,染起一片红晕。磁性低沉的嗓音就在她上方,噢……快醉了。 可是,他刚才不是让她回家吗?怎么又等他了?她抬头,见他的眼神充满深意,她也顾不得那些个旖旎心思,“我会早点回家的,你有事就先走吧。” 司霖笑着摸摸她的头,“乖。” 只是很快,他就换了神色,沉着脸匆匆离开咖啡厅。 ** 方婕握紧手机,在咖啡店里等了一个小时,连着点了好几杯东西,憋得她膀胱差点都给爆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店里的环境,借机看看在场是否有任何可疑的人物。当然,她不是特工,自然不会有这等本事,只是光凭脸上的表情,她一无所获。难道真的有人在跟踪他们? 如果真是,会是谁?南宫宇的人?抑或是黑斯曜? 这个时候,街上的车辆和人流渐渐开始大了起来。方婕起身,捂紧羽绒服,走到前台结账。她四下瞟了几眼,并没有人跟着起身。难道是自己吓自己?不过,司霖都在人前做出那样的举动了,不可能有差池啊。但也不排除他心思过于多的可能。方婕摇摇头,接过找来的零钱,匆匆离开。 一出门,就感觉一股渗到骨子缝里的湿冷袭来。她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找个人多的商场逛逛。万事都不可掉以轻心,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学会的最重要的准则。 …… 司霖提着外套从阴暗的小巷里走出来,发丝因为急速奔跑而变得些微凌乱。 拿出口袋里的通讯器,见到上面红点的位置,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她对他的信任度还不错。 须臾,一个高大的男人撞撞跌跌地从巷子深处跑出来,唇角满是淤青,浑身狼狈。司霖靠在墙上,叫住他:“转告南宫宇,不准动我女人。一个月后我会回去。” “是。少爷。”男人低下头,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肋骨处飞快逃离现场。 司霖拍拍衣服上的尘屑,转身向正街走去。 夜晚降临,瑞清市又开始了一天最热闹的时刻。方婕走在商场里,经眼的都是眼花缭乱的衣物和鞋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说这是些俗物,但也妨碍不了她渴望的心情。只碍于口袋的重量不足,只能望洋兴叹。 经过一处名牌成衣店时,她停下脚步,找了外面的一处沙发坐下。肚子倒是不饿,被水给胀饱了,就是在这偌大的地方,没个熟人和自己说话,她倒是十分想念和担心司霖。他这么贸然出去,会不会出事? 方婕恨自己没骨气。怎么他给一点甜头,她就巴巴地贴了上去?还是怪他的魅力太大,自己又是凡夫俗子,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这感觉也太奇怪了,简直像处于暧*昧时期的男女。 商场里空气温暖,她揉着小腿,无意间撇到店里店员莫名其妙的眼神。她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人店门口了。方婕瞅了几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继续装作看风景。 无聊地坐了几分钟后,她往楼下看去,差点被噎住了。自动扶梯上来的一排人中,为什么会有司霖?他显然也看到了自己,上了扶梯后径直朝这边走来,平日里冷峻的脸在一堆浓妆艳抹的女人里,表现出明显嫌弃的表情。待他走近,那群女人也随之飘过,方婕仔细一嗅,果然脂粉味儿浓艳。 她摸摸鼻子,抬头平静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直觉。”他站在她面前,整个人神采飞扬。方婕满腹疑惑,刚起身,就被他一手拽进怀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喃。热热痒痒的气息喷来,几乎要烧掉她的耳朵。 喂喂,这个男人最近很不对劲啊。 方婕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她被他的味道感染,红了脸抵住他的胸膛,“干嘛啊?” 司霖适时放开了她,“显而易见我在抱你。”方婕面带尴尬地从他怀里出来。两人肢体接触不少,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有感触过。或许是他的情绪感染了她,她竟然感觉到心脏清晰的悸动。 “什么意思啊……”她喃喃道,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充满疑惑、小心和防备。 司霖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朝店里走去。方婕一边走一边哼哼,“司霖,你疯了?”他捏紧她的手,刻意施了力道,方婕吃痛,但察觉到他浑身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势,又不敢忤逆他。 “都要过年了,买件衣服吧。以前在我的家乡,是没有这个节日的。你一般都是要穿新衣服的?”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侧过脸问她。方婕木木地点头,“要穿的。”她觉得自己完全被他蛊惑了,他说“我的家乡”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落寞,简直像个流浪天涯的孤独旅人,尤其是咬字时那几个特殊的音调,沧桑、成熟却寂寞。 “自己选吧,过年提前给你的红包。” 第19章 司霖的告白 方婕抬眼看向他清俊的侧脸,心脏不自觉漏跳了几拍。 这个男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觉悟没?提前给红包?有朋友之间给红包的习俗吗? 她慌乱地低下头,内心的一池春水在时隔数月后再次被他搅乱。两人之间分明的界限早已变得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位他的身份。而从他现在的举动来看,似乎……有那么点暗示的味道。 但是,人最大的错觉便是:别人喜欢你。初现端倪是在那次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而现在,两人时不时自然的肢体接触,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如踩在不真切的云端上一般。同样的泥潭,她不想陷进去两次,一个女人即使为了感情也不可以失去尊严。方婕暗想,这次一定要步步为营,不能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掐断的苗子,可不能再滋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给红包过年给就行了,到时候再加个全勤奖,包大一点给我。”思及此,她冷静地看向司霖,“咱们现在也算是上下属的关系,全勤奖得丰厚一些,不然我估计你也只能天天吃泡面和外卖度日子。” 她说得有理有据,丝毫没有曲解他本意的语气,巧妙地避开他故意设下的暧昧话题。导购小姐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明白两人为什么扯到全勤奖的话题上了。而反观司霖,不到须臾,五官便冷硬下来。 她这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 两个思维方式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一个想着怎么不被他的荷尔蒙给诱惑,另一个则想着用温柔攻势力挽狂澜,补救他之前说过的混账话。 先前制造的美好旖旎气氛,都被一盆凉水泼得无影无踪。这场谬误百出的对手戏,都在某种程度上泄露了两人的心思。但,当事人却执意活在自己悉心编造的世界里。司霖看着她某种程度上有些倔强和过分尊严的侧脸,终于知道,她根本就头倔牛。总是能以最无谓的方式,将你的行为掰回正规;受伤后就把屏障竖起来,也不让他靠近半分。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no zuo no die。 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女人,他也不乐意。但这种事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或许是两人相同的境遇让他心生感触,或许是她每天在厨房忙活的身影让他有了家的味道,又或许是她弯弯的眼睛让他心生好感。总之,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感情猝然变质那一刻,他也是束手无措的。 来得这么仓促,他无法准备,又岂能料到今天的局面? 司霖权衡片刻,双手插兜离开现场。 ** 男女之间的事,总是很难说清楚。 方婕从知事起,就认为一男一女的感情要同步,是件很困难的事。没有真正了解对方之前,她不愿冒险试水,也不愿把两人“和谐”的关系弄僵,毕竟生活,并不只是感情为主。比如现在,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回去的一路上,司霖都沉默不语。 回到小屋后,方婕拿了零食到客厅追电视剧。他脱掉外套从卧室走出来,坐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方婕随手将膨化食品递过去:“吃不吃?”眼睛还不离电视屏幕。 他抿唇,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方婕撤回手,盘了腿,有搭没搭地和他聊着:“今天是谁在跟踪我们啊?咖啡店里我看了,如果不出意外,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原来你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不过你也很厉害……” “我是故意的。”他突兀地□□一句话。 他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虽然她盯着电视,可也察觉得到他是正对自己侧脸的。方婕转过脸,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那里面带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表情呆滞。 司霖对上她弯弯的眸子,内心克制已久的冲动也守不住了。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牵绊”理论,他攒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我后悔了。”他终究还是坳不过她,将内心最柔软真实的部分血淋淋地剖给她看,“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连朋友都没有。最初那几天我很矛盾,因为我和你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我一个人出去冷静。”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凝在空中成了一团白雾,“我不喜欢抽烟,它能让我快乐,但也让能我松懈。对于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来说,我不能得意忘形。” 他精致的眉眼在灯光的熏染下,笔笔浓墨重彩。方婕一直觉得他这人很有阳刚之气,只是今天,他却像幅忧伤淡然的山水画。从来没有一刻,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我们都是会随时消失的人。”她敛下眼,安静地说。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他可以活到他希望死的那个时候。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故发生;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消失。 司霖动作自然地揽过她的腰,侧过身子,将头埋进她颈间,仿佛联系过千百遍,“我很矛盾。作为伴侣,我不是最好的。我很抱歉那天对你说过的话,所以你这些天都在给我脸色看对吗?” “没有。” 他将她彻底拥进怀里,“我不是一个强大的男人,我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她舔舔嘴唇,嗓音发颤:“你有名字。” 温热的大掌搭上她的肩膀,他低声轻喃:“你对我来说,很特别。我这个人不会说情话,以前当兵的时候也是跟着男人混。你给我的脸色我看够了,那么现在可以正常一些了吗?” “我没有给你脸色。”她轻声反驳。 她在心惊的同时,觉得他说的话十分没有逻辑。不过让她现在来说,她估计还得结巴。 司霖却固执地认为她就是在欲擒故纵,“我以后的生活还会很苦,你要对我好点。漂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安定下来想法的人,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别。那我问你,你还对我有那意思吗?” 谁说他不会说情话的?她都打算和眼前的敌人进行长时间的攻防战了,谁能告诉她这出是怎么回事?他突来的呓语,神伤的表情,还连带控诉自己对他精神上进行虐待……一切都乱套了。半路夭折的情感,现在却来势汹汹地向她袭来;他的怀抱太温暖,说出的话激起了她潜在的母性。女性尊严什么的,弱爆了好吗?她可以屈服吗? 他继续逼近:“我希望你能接受。”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她被迫将下巴搁在他肩胛骨突出的地方。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胸口处蔓延开来,烧得她喉咙发干。 “那我们……可以试试看吗?”她看着窗外的树影,忽然就妥协了。 “那就试试。” 推翻之前的一切,我们来试试,能不能携手。 ** 顾惜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虽说黑斯曜早已发现自己喜当爹,但也不妨碍他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原来那晚他们温存一夜后,顾惜因为一些原因,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又找上了另一个金主——南宫集团的总裁南宫宇。南宫宇年纪比黑斯曜大,但长相完美,保养得也不差,所以她也卖得心甘情愿。 她原以为南宫宇早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两人也只能算得是露水情缘,除了那晚的*记忆,他根本不会对她有任何印象,谁知他竟然在她怀孕五个月时找上门来。后来经过鉴定,发现这个孩子是南宫宇的。 事情就此大发了。 在顾惜心里,自然是偏向黑斯曜的。且不说黑斯曜势大权大,年轻有为,单凭他对自己的宠爱,也能她安心当上黑氏的女主人;而南宫宇,却已经有了一个比她年龄还大的儿子,要是她儿子以后出生了,岂不是庶子的待遇?仔细一权衡,她还是决定留在黑斯曜身边。 然而这般隐晦的事情,也眼尖的媒体给挖了出来。 这天,正值夏洛涵期末考试完,六子把她约出去吃了一顿饭。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表情明媚,带点痞子性,嘴角总是微微上扬,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有一对漂亮的梨涡。脸上虽然带伤,但坐在那里,也赚足了周围女性的注意。 叫来一锅羊肉清汤,配上香菜,他深吸一口气,招呼对面的女人快吃,“你考完试也累了,吃多些,今晚我们去ktv包夜。” 夏洛涵分明有些心不在焉,拿着筷子却迟迟不肯动手。六子见状,沉下声问她:“姓黑的既然都当了便宜爹,难道还对你熟视无睹?” 她一怔,轻轻摇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瞥见了他唇角的淤青,薄薄开衫毛衣下也颤了厚厚的绷带。六子最受不得她这种眼神,当即心里开始蹿火。 他放下碗筷,脸色正经起来:“洛涵,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我的工作?” 六子最是能言善辩,他两句话就能噎住这位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夏洛涵低下头,表现出深深的愧疚,而在对面的人看来,她显然是在同情她。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恨自己的职业,恨那些纸醉金迷的夜晚和脸上阡陌纵横的女人。 “六子,别说混话。今天回去后我就去求黑斯曜,让他帮帮你。”半响过后,夏洛涵抬起头,无比认真地对他说。六子在脂粉场混了这么久,身心早就千疮百孔,一直以来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但他何曾没想过浊去清来,堂堂正正做个男人?然而,现实却不允许。 那里不是平常人来去自如的地方,逃离的代价,便是生命。他们要榨干你后,才将你放逐于外面的世界;你年轻俊朗时,就想办法拿你当接金桶,一刻也不停息。 六子听完这话,沉默半响后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我二十岁就干这行,如今也三年了。老子有时候居然会羡慕那些在工地上班的人,他们多自由啊,出卖劳力也比出卖*好……”他吐出一口烟圈,一双凤眼眯起来,“可是我走不了。有人试图逃过,可被抓回来的下场我亲眼看见的。你不明白……” “我去求他,他说不定能帮你。”夏洛涵红了眼睛,急急地说。 讽刺啊……六子的侧脸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冷硬。他爱的女人,去求她的前男友替自己赎身,真他妈天大的讽刺。他没说话,捻了燃完半支的烟,拿了衣服起身。 “我晚上还有工作,你自己吃开心点。” 夏洛涵顾不得这桌东西,推开椅子便追了出去。 说来也巧,刚谈成的小情侣一前一后地走进温暖的店里。方婕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正向门口跑来的夏洛涵。几个月没见,她外貌倒是没怎么变,就是身上那份原来被养得干干净净的气质也入了尘世,成熟不少。 一瞬间,方婕觉得某种东西已经在发生变化。 “六子,你回来,我有办法的!”夏洛涵大喘着气,朝前面的男人吼。 第20章 初吻 方婕扯了扯司霖的衣角,后者会意,及时拦住了六子的去路。 夏洛涵红着眼睛拔腿就跑过来。 四人齐齐坐到包厢里,是在十多分钟的纠缠之后。六子阴沉的脸色掺了些尴尬,而夏洛涵则一个劲儿地朝另外两人道谢。服务员出了包厢后,气氛一时间凝固下来。 六子看向窗外,俊朗的侧脸竟生出了几分和无奈。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夏洛涵低头向两人道歉。方婕摆摆手,“没事,都是朋友。” 司霖啜了一口茶,眼神从对面男人的身上移开。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吧。”见三人都没话说,且表情各各诡异,方婕打着圆场。她见夏洛涵平日里明媚的脸颊像迅速暗淡下来,心下一惊,随即联想到她和黑斯曜之间的种种,心里不免感到凄凉。有的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容易得到的,就越不会珍惜。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司霖,见他侧脸刚硬,也不知生了什么情绪,居然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不消多久,夏洛涵如蚊吶的声音响起:“霖哥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六子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夏洛涵,你有完没完?”他撇开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还没等司霖做出答复,就朝她大吼,“能不能别找这么多你身边的男人来膈应我?我他妈就是爱钱,你砸了我的饭碗谁来养我?” 方婕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夏洛涵则再次红了眼眶,声音委屈:“我们是朋友……” “行了行了,我高攀不起!”他表情嫌恶得很。 见两人有吵起来的架势,方婕好好的心情也被鼓动出怒火来,语气不免重了些,“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饭桌上能生气吗?多大的人了,跟小孩儿似的……” “你他妈谁啊?”六子朝她瞪眼。他现在在怒火上,搁谁都得骂。一张嘴皮子溜得很。 这无疑是一桶汽油浇下来。 “你管我是谁。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较真儿……你当你是骂街的泼妇啊?丢男人的脸,我告诉你。人小姑娘说得好好的,你倒好,给人骂回去。什么叫找男人来膈应你?我他妈还告诉你了,就你这样的懦夫,她还看不上你,别他妈自作多情了。” 六子听到最后一句话,被戳中痛处,所有的火都给浇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儿火星儿都没有。 方婕好久没这样发火,不过细下心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了。“今天算我多管闲事了,如果你们实在不想和我们拼桌,行。不过你再对她吼,到时候我这张嘴冒出来的话可比刚才难听。” 司霖握紧她的手,看向正闹别扭的两人,墨黑的瞳孔写满了然。他这人城府深且看人准,别人说两句,就能把事情给弄了个大概。 六子到底是年轻,撇撇嘴,从兜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对面的司霖,收回眼神的时候淡淡地瞥了一眼方婕,低声说:“至于这么唱反调么?” “不巧,我女性主义根深蒂固了。” 六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噗哧”一声笑出来,让方婕觉得怪渗人。 司霖接过烟搁在一旁,淡淡道:“有事直说。” 他可没心情在这里听别人的事。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就这么被搅黄了,他也有些不耐烦。 重新回到这个话题上,六子噤了声。平时的言语生风、八面玲珑也消失殆尽。 夏洛涵被刚才的情势给吓住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说的话也带了颤音:“城南最大的娱乐场所……六子,不想干了……” 方婕再迟钝也明白他是干什么的了。心情当即混乱下来,想起他刚才那个莫名的笑,竟然满肚肠的愧疚。她刚才的话,好像的确是过份了。 那小子一看就喜欢夏洛涵,奈何他的心上人还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来释放他男人的尊严,是个人都会感到心酸。 难怪…… 方婕尴尬地低下头喝汤。一时的逞能,竟然伤了别人的自尊,这样的行为,她自己都唾弃了。 “那家娱乐场所背后的来头很大,是道上一个人在掌控。洛涵,别傻了。”六子柔下声来。 方婕暗想,现在司霖也基本算是一穷二白,哪能和这些人对抗呢?不过她想,六子肯定更不愿意让黑斯曜出面解决。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控了,我心里一直当你是朋友。”他揉揉夏洛涵的头发,唇角的淤青也明朗起来。 拥有这样笑容的男子,沦落到烟花巷里,着实令人惋惜。 夏傻妞轻轻摇头,“没事,我也没生气。我懂的……” 这边的方婕都快看得眼眶湿润了,谁料司霖重重搁下茶杯,语气不善,“又没死。”另外三人立刻出戏。他幽怨的眼神都快将对面腻歪的两人给烧死。 方婕以为他又要嘴贱了,连忙揪住他的衣摆。 司霖反手扣住她的十指,不慌不忙地看向六子:“一个月后,还你自由身。” 六子浑身一震,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他的眼神带了些怀疑、期盼和迷惘,就连那上挑的完美眼角都呈现出复杂的形状。这堆冬天里的火炭,虽然是经由别人的手递过来,但总归那人不是黑斯曜。是个男人都不想在情敌面前示弱。 谁不想要自由身呢?再矫情也是为了男性的尊严罢了。想起那些女人松弛的皮肤和扭曲的面孔,六子在经过一个晚上的挣扎后,终于松了口。再犯贱就多余了,他自己也心里明白这个理儿。 夏洛涵就差感激涕零了,“谢谢你,霖哥哥。” 司霖用手指点着桌缘,神色淡漠:“别这么叫我。” 方婕在心里腹诽,你到时候可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 两人约好的一个晚上,最终还是没怎么尽兴,连饭也没吃饱。 回到家后,方婕给他弄了一碗面,自己则跑到厨房去洗白萝卜。最近的温度有下降的趋势,炖些羊肉来吃是很不错的。 冰冷刺骨的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对于方婕这种不肯戴手套、坚持纯手工洗菜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厨房的灯光很亮,她一边洗一边朝通红的手哈气,没注意到司霖早已站在她后面了。 他关掉水龙头,挽了袖子接过她手上的萝卜,“我听说,女人不能碰太多冷水。” 这个别扭鬼,关心她就直说嘛。方婕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你洗吧。哎,我做的面你不吃了?” “饱了。”他动作麻利地捡起水槽里的大萝卜,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她。 方婕一时间撞进他意味不明的瞳孔里,含蓄地低下头。两人自从提出处对象的事情后,她越来越不自在,还没将关系转换过来。那晚,他抱了她一会儿,居然没什么后续举动,不失望是假的,但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明晃晃的灯光衬得他越发面冠如玉。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戳破谁的心思。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将她揽进怀里,低下头…… 温热的舌头强硬地撬开她的唇齿,有些莽撞、生涩,角度也找得不对,胡乱搅着。他是个无师自通的人,很快就寻到技巧,刁钻地挤出她肺里仅存的空气。 他刚才根本没吃面,不然嘴里怎么会是一股甜味儿呢?方婕被他侵占了领地,迷迷糊糊地想。带着冬日濡湿气息的吻袭遍她的整个口腔,他掐住她的腰,动作强势而不留任何余地地朝她进攻。 她被迫仰着头,唇齿酥软。 他好像一只占有欲强烈的雄狮啊……这是方婕最后的念想。 哎,醉了醉了。这个冬天,怎么这么温暖呢? …… 顾惜做完产检,被黑斯曜从医院带出来,岂料刚出大门就遇见了守在商务车旁的南宫宇。 她百般无奈,楚楚可怜地看向黑斯曜:“曜……” 黑斯曜沉着脸,英俊的五官写满“嫉妒”二字。他吻了吻顾惜的额角,柔声安慰:“没事的,惜,那只是个意外。这个孩子,我会当他是亲生。”他的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过分张扬,却一字不漏地钻进南宫宇耳中。 养尊处优且年龄资历丰厚许多的南宫宇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小计俩。他扯了扯领带,走到两人面前,打开天窗说亮话:“黑总,占着别人女人的感觉,不知道如何?”说完,他将毫不掩饰的炙热眼光投向黑斯曜旁边的女人。 顾惜颇为心虚,揪紧衣角,红了眼眶。 “无稽之谈。”黑斯曜冷声道,“惜从来都是我的女人,哪来这一说?” 南宫宇不怒反笑:“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流着我南宫家的血,我想,黑总应该知道吧。” “那只是意外,我不在乎。”黑斯曜没有半点示弱。 南宫宇暧昧的眼神再次向顾惜投去,金丝边眼镜下的一双凤眼挑高,淡淡的细纹越发的韵味:“如果我没记错,顾小姐那晚,也很享受。” 第21章 未雨绸缪 这话一出,无疑是在黑斯曜心中染下一个大大的污点。 南宫宇这句话,虽然上不得台面,从外人看来也有些虚张声势的成分,不过,却是打击对方的最好法宝。至少那一夜,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顾惜酸了鼻子,迎上南宫宇的目光,重复着那句永远都无法翻新的话:“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曜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孩子生下来我可以给你,但我不能跟你走。” 医院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各种说法迅速以最快的方式传播开来。黑斯曜沉了脸,让手下将周围清空。 不消多时,偌大的医院门口冷清得就只剩下三人。 “一直没发现,原来黑总还有当便宜爹的习惯。”见人走光,南宫宇也口无遮拦起来。这男人骨子里的秉性也是头狼,发现猎物时,绝对不允许任何同性来争抢。 黑斯曜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四两拨千斤,“南宫先生请自便。我和小惜预约了一位妇产科专家,时间来不及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光凭孩子身上流的血,可不能过早判定。 顾惜见他的态度决然,也放心不少。至少,现在的黑斯曜,还没有放弃她。 暗涌四起。 这句话并没有让南宫宇退缩半分。他好歹也纵横商场多年,哪里惧黑斯曜半分?他要唱对台戏,奉陪就是。 南宫宇笑笑:“黑总,凡事都别说得太死。我们来打个赌,孩子出生那天,看谁才是守在产房外的那个男人。” “我赌,是我南宫宇。” ** 黑斯曜根本就没预约什么妇产科专家。 从上车后,顾惜心情一直很低落。然而,黑斯曜也没像平常一般将她捧在手心里哄。听完南宫宇那番话,他多少是有些生气的。只是顾惜在常人面前一直都是柔弱的模样,虽出身贫苦,但待人很有礼数,也从未表现出任何扭曲的*,他也不能怀疑她有什么心机。 顾惜摸摸微凸的腹部,自认为向他诉了衷肠,便轻声开口:“曜,如果知道有今天,我肯定不会做那种混蛋事。但是……当时家里情况紧急,我……” “不能怪你。”黑斯曜看向窗外,表情淡淡。 顾惜见他态度不冷不热,心里浇了一盆凉水一般,莫名地慌张起来。她将手搭上他的大掌,“我们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说完后,她急于表达自己对他的忠心,竟然握手成拳,狠狠捶打起肚子来。 “你干什么?孩子是无辜的。”黑斯曜瞪大眼睛,哪里料到她会做出这种举动,急忙制止她的动作,“顾惜,你怎么了?哪怕孩子不是流着我的血,也是条生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一面?” 他以为她以前都在混淆视听,所以才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顾惜闻言,红了眼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束缚,让司机停了车。 “黑斯曜,我不是你想象中那副嘴脸。我顾惜虽然生得穷,但从来没图过你什么。你要是觉得我有很多你没发现的阴暗面,那我们趁早分开算了。也免得难为你给别的孩子当爸。” 黑斯曜扶额:“上来,我们有话好好说。这里人多嘴杂,乖。” 顾惜冷眼斜睨,踩着一双名牌平底鞋就朝对面的人行道走。 黑斯曜深感厌烦,不过碍于她是孕妇,还是下了车将她弄回来。顾惜冷静的面皮被今天的一系列事情给撕破,被他挟着双臂强行塞进车里,和以往的对待相差十万八千里,心里不免有了落差感,“黑斯曜,你装什么装呢?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放开我不好吗?” “闭嘴!”他被她弄得格外心烦。 顾惜冷哼:“你今天就是听了南宫宇那番话,心里动摇是不是?我在心里就那么不值钱?” “这么小点事,你就抓着不放?”黑斯曜眉头深锁。 “是啊,都是小事……”顾惜平静下来,眼神游离,再也没说话。 黑斯曜侧过头,看向她一贯温润的侧脸,心里冒了一股无名火。 ** 昨晚的一幕幕仿佛上一瞬间才发生,方婕站在空荡荡的小屋中央,脸色绯红。 他的唇齿那么柔软,滚烫的大掌托着她的脖颈,辗转缠绵。最后结束时,她只记得,自己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像小时候吃过的绿舌头雪糕,被他舔去表面的冰渣,最后也软成一滩泥。 偏偏在这种时刻,他还低下头在她耳边问了一句:我的技术还行吗?不行的话,我会加紧练习的。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知羞耻。 不过,经过昨晚,她总觉得两人发展得太快。 且不说先前两人奇怪的相处方式骤然变得亲密起来,就连他看她的眼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种感觉就好似压抑了很久的感情突然爆发,得到时反而急于表现过头。虽说接吻这个步骤是每对情侣的“例行公事”,但这其中总是少了些东西,比如,地点和时间的选择。 ……方婕承认,自己更想在一个花好月圆、清风朗朗的晚上和爱人分享甜蜜,而不是在一堆大白萝卜旁边。 况且,女孩子要矜持一些,不能表现太过热切。可她昨晚,竟然把司霖的嘴唇给咬破皮了。最后她还如法炮制,学他动作挑逗着舌尖,一张脸染上红晕,比打了胭脂还让人害羞。 自己,会不会太过主动了? “在想什么?” 司霖见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皱着眉走过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方婕拉下他的手,嘟哝:“没事。话说,到这里来干嘛?” 今天一大早,他就将她叫醒。那个时候方婕还在赖床,勉强睁开糊满眼屎的双眼,见他已经晨跑完回来,t恤下的硬朗肌肉就在面前不停地晃,立刻就清醒了。美色堪比闹钟,她一咕噜就爬起来,看着他傻笑。 司霖把她揪到浴室后,动作迅速地将从楼下买来的早餐摆到桌子上。待她出来时,疑惑地问:“怎么,天上下红雨了?” 他可是从来不沾烟火的男人。 “快点吃,有情况。”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埋下头吃东西。方婕以为是有线索了,也跟着卖力啃馒头。 ……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这同样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做好心理准备。”整个小屋都响起他醇厚清冽的嗓音。这会儿,天色还有些暗,屋内天花板上的灯亮着,司霖忽明忽暗的脸部轮廓就这么生生地摄去了她的注意力。 他要说什么……方婕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半知半解地点头。 司霖见她傻愣着,干脆执起她的手,朝着她以前的卧室走去。这间小屋,他一直在使用,只是从来不让她进去。里面有秘密,她一直想知道,可司霖却始终不松口。 如今……打开门,冰冷的空气灌入鼻中,见到眼前的场景,方婕顿时浑身一震。司霖动作迅速地将门反锁上,转过身来问她:“感觉还好吗?” “不好。”方婕动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潘多拉盒子打开,滋生出无边无际的慌乱和罪恶感。 她之所以感到震惊和害怕,是因为在她的对面,摆满了不下几十把枪*支。 司霖扶住她的身体,低声道:“先听我说。首先,这些武器都是我自己组装的;其次,它们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我不会用来做坏事;最后,我要你学会使用它们。” 方婕愣愣地看着他,“所以你平时一个人出去,就是去弄这些东西?” “嗯。凡事都不能坐以待毙。”他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虽然是虚拟的,但我想你也清楚它的危机四伏。我希望你能独当一面,即使是我不在你身边时。” 如果哪一天我不幸消失了,你也得坚强地活下去。 “……你让我缓缓。”方婕显然还没消化这件事,脑袋晕沉沉的。但她好像又觉得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矛盾而复杂的感觉在体内流窜,敲打着她的脑回路。 司霖目光沉沉,等着她的答复。 半响后,她抬头和他对视,眼神慌乱:“司霖,你那晚说你随时都可能消失,是什么意思?” 他叹息,“这具身体终究不是我的。” “那我呢?我的不也是吗?” 他见她情绪不大好,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过于急切了。他走近,动作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你先别急。既然是我打破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有责任努力活下去。” 她一僵,忽然觉得两人间的感情实在来之不易。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默认她刚才的问题了吗? 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些什么,司霖再次开口:“我希望你不止把我当作你的伴侣。” “……我。”她脑袋晕沉沉的,被他说话时震动的胸腔和身上清冽的味道给搅得不知所措。 司霖依旧等着她的答案。 冥冥之中,两人在这个世界相遇,就注定会发生些违背他们原意的事。方婕迎上他墨黑的眸子,释然道:“好。我会学。” 司霖展颜一笑。 他走上前,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小型的女士手*枪,扔给她。方婕接过实打实的武器,手抖了两下,生怕走火。 司霖看出她内心所想,挑眉道:“没放子弹。” 她嗔怪了他一眼,手掌像接了一块烙铁,滚烫无比。枪身的质感和重量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但同时也充满渴望。 “过来。” 他站在一张桌子面前,朝她招手。 等到她走过去,他已经将一支一模一样的枪给拆成几块。方婕盯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和冰冷的枪械形成强烈的冲击,心里涌起一股异样。 “起步对于你来说可能不简单,但我会尽量说得简洁一些。现在,你得学会将它们重组……” 第22章 山中三日1 “这是教学用枪支,方便你拆卸后组装。口径不大,射程为50-70米,配有指纹识别系统。不过,这种程度的武器对于我的家乡来说,早就已经淘汰很久,但是在性能方面我做了些改造……”他耐心地跟她讲解着,手把手地教她最基本的装弹和拆卸。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几乎是用真情在教授她知识。那个时候,方婕很努力地在学着,只是她不懂,学成之后会有怎样的用途。 然而,不久之后,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才彻底领悟,原来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在为爱人铺后路。 …… 冬日的清晨,被窝温暖缠人,方婕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 天色未亮,被几座大山包围的瑞清市,起了浓雾。城市早已苏醒,各种声音和味道弥漫在大街小巷。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打了个激灵,猛地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走出浴室,司霖已经整理好背包,站在沙发旁,双手抱胸,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方婕挠了挠头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踮起脚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抬眼,见他用手指轻触自己的薄唇,充满暗示性地盯着自己,她矜持了半秒,闭上眼便撅起嘴巴凑了上去。 原以为他会给她一个热吻,谁知道他只是用手指轻柔地揩了揩自己的唇角。 指腹和肌肤相触时引起的微弱电流感让她一浑身一颤,落空后,睁开眼便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牙膏泡沫没擦干净。” 他他他……还有节操吗? 想起自己刚才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方婕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径自走过去背好背包,字圆腔正地控诉他:“做人实诚点,装什么蒜。” 明明就是想她亲,还找借口。 她正想转身,却被他一个使力拉进怀里。带着清新柠檬牙膏味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她听见他低声说:“会耽误时间的。”说完,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抬头时,眼底充满揶揄,“班车两小时一趟,我们得快点。如果你想要,去山上慢慢来。” 方婕皱眉,抬手就给他耳朵一下,揪着他软软的耳垂,佯怒道:“蛇精病……走啊,磨磨唧唧的。”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背后传来他低沉的笑声,大提琴般温柔醇厚,她耳根子一红,连带他吻过的手掌都染上绯色。 人的感情最经不起撩拨,方婕可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 瑞清市的车站大多都分布在闹市区。 两人到达候车室时,天已经蒙蒙亮,不过车站还是人来人往,临近年末,又迎来史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迁徙。方婕挤在人流中,攒紧手里的包包,低声问旁边的司霖:“安检系统不会有问题吗?” 他见她一脸紧张,不免好笑:“不会。这个技术层面的识别系统,还不在话下。” 她松了一口气。司霖牵起她的手穿过人群,来到售票窗口买票。 车站朝四面八方辐射的车流很多,人也同样是来自各个小县城、乡镇和村庄,这其中不乏有手脚不干净的。他一手护着怀里的人,时刻紧绷神经,兼顾任何小意外的避免。 不过还好,直到两人上车,都没有突发状况。 车子颠簸一路,很快就从繁华的大城市进入到满是山区的路段。入眼的乱石和大山,不停从车窗外闪过;还有那一年四季常青的树林,远处的农家小院,偶尔路过的一群牛羊,都让方婕内心十分感触。 想到今年的夏天,两人同行去的灵水村,她叹了口气,反手扣住他的十指。那个时候,他们刚从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变成住在一起的陌生人,时而斗嘴吵闹,时而两看相厌。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披着“男配”皮囊的大尾巴狼层面上,他也时常埋汰她。之后,两人的情感发展,不算特别,就像高中时的朦胧恋情,没有惊天动地的狗血。相反,虽然来的路上坎坷了几下,但总体来说也算平顺。 不过方婕很担心,这种平顺,会不会造成以后的坎坷? 车厢里的汽油味很浓,时不时传来一些人或低语或高昂的讲话声。她靠在他肩上,两人像对普通的情侣一般依偎着,平淡却温馨。 这个时候,汽车进入隧道,司机按响喇叭,撕裂冬日清晨带些冷意的空气。阳光被阻隔在外面,车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鬼使神差地,她仰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线条美好的侧脸,见他闭上眼很久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偷偷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算是今早上的弥补吧。方婕偷香后,默默地想。 她刚要退回自己的位置,哪料被他一把攫住了腰。接着,带了清新味道的唇瓣毫不留情地覆上来。车厢里不算安静,所以基本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唇齿缠绵间,唾液濡湿着对方,做着最原始却亘古不变的亲密接触。他一贯强势的舌头不轻不重地触着她齿间的软肉,大掌拖着她的脖颈,小指还在上面细细摩挲着,挠人得很。方婕吃着他的嘴巴,觉得吃出了小时候最爱的桂花糕的味道,清香软糯。 这是两人第二次热吻。方婕又醉了。 车子开出隧道,清冷的阳光重新洒进车厢里,她埋在他怀里,细细地喘着,再也不肯抬起头来。 ……丢死人了。 **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下了车后,方婕感叹,看着巍峨的群山,“这里不会有野兽出没吧?” 眼前的大山海拔有一两千米左右,山顶缭绕着云雾,如蓬莱仙岛般挂在那里。 司霖没理会,提了提她背上的背包,又重新拿出几样重物放进去。 方婕回到现实,觉得背上的包沉了些,转头奇怪地瞪他:“啊,绅士你不懂?作为男友不是应该替我分担的吗?” 司霖垂眼,替她拉好拉链,见她像生气花栗鼠般,淡定答道:“你需要锻炼体力。再说,我得检查你这些日子的晨跑和体能训练有效果没有。走到半路可以歇息,但是我不会帮你提东西。” 他说得在理,方婕无奈,最后只得遂他意。 上山的路程十分艰难。 山路陡峭,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加上她背着沉重的背包,整个人因为天气的缘故又裹得跟只熊无异。腿脚酸软无力,脸色涨得通红,背上早已被汗湿,冷风一吹,冷热交加的感觉粘腻又难受。方婕咬牙,朝前面健步如飞的男人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你就是我的目标,再累也要坚持。 只是最后,那份坚持也被大汗淋漓的累感给压了下去。她单手撑在一棵松树上,喘着粗气,小腿以下一直发抖。司霖停下脚步,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她,却并没伸出手。 额上的汗珠滴下来,迷蒙了视线,模糊中,她竟然看见他化成一缕烟,消失在小道的尽头。心尖一颤,荒芜之感不断蔓延,她竟然生出了力气,擦擦汗,重新朝着他的方向不断前进。每一步都很艰难,踩着松针,却像真的走在针尖上。 那一刻,她竟然生出了无边无际的倔强。 她在较真,较真自己能不能跟上他的脚步,能不能和他并肩同行。 司霖虽然心疼,但秉着锻炼她的本意,只好站在原地。只是她抬头看自己那一瞬间,眼神却惊艳了他整段漫长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是以他为中心,朝着他在努力,只注视着他一个人,那么真挚和倔强。 很久没尝过孤独的感觉,然而今天,他却生生地想起以前那些艰苦的日子。 他释然地轻笑,果然,就是她了。 …… 两人没到山顶,在山腰往上一处地方安营扎寨。 方婕躺在铺了一地的落叶上休息,鼻息间是清新却寒冷的空气,猛地钻进鼻孔,竟然有种火辣的感觉。肺部和喉咙遭了殃,牙齿也酸酸的,胸脯不停起伏,头顶上的树枝模糊起来。 “我们要在这里呆三天左右。”司霖坐在她身边,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神邈远地望着对面山顶上的白雪。 山间鸟叫不断,这会儿又吹起清风来,着实给爬了一路的旅人一阵慰劳。 方婕歪头看他,几秒后,朝他伸出双手,“司霖,抱抱我。” 他眼底噙着笑,单手捞起她的身子揉进怀里。方婕累得很,当即歪在他身上,满意地喟叹了一声。司霖从上方看去,她挺翘的鼻子红红的,鼻翼也不停翕动着,便生了怜爱之心,大掌在她背上轻轻安抚。 一时间,两人都很安静。 打破这份宁静的是方婕。她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我总觉得,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男人,有七情六欲,尝遍酸甜苦辣,现在也在悉心浇灌着来之不易的爱情。可是在方婕眼里,他总是飘忽、神秘、孤独,像抓不住的飞蓬,哪一天她一醒来,他就可能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从此雁过无痕。 听着这话,司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他低头吻上她大汗密布的额角,却一言不发。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实在是太多。 这些棘手的问题让他沉默,他却越陷越深,小心翼翼地维持这份恋情,哪怕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漫长的流浪让他懂得,一个人吃饭不香,但有人作伴,就算是吃苦,都觉得在享乐。 最后,他收紧手臂,将下巴搁在她头顶。 “不到生命结束,绝对不会离开的。”于是,他做了这样一个没有分量的承诺。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她的。 方婕默默敛了心思,决定不能这么敏感。 不是有个墨菲定理吗?她扳着他的手指,心想,她才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遂了坏事的心愿。 第23章 山中三日2 简易帐篷搭好后,已经临近中午。 方婕从背包里拿出罐头搁在地上,数了数,却发现他带的东西根本不足以维持三天。她转头朝那边还在拾柴火的男人喊道:“带的食物不够哇!” 司霖动作熟稔地用藤条扎好一捆干柴后,直起身,扔了一个打火机给她,“山里的东西多得是,饿不死的。” 方婕瞠目结舌:“……所以我们要像原始人那样?”司霖默认。 疯了疯了,这到底是来训练的还是体验野外生存的?她感受到了面前男人深深的恶意。 司霖见她表情千变万化,丢了柴火,脱下手套走过来。方婕双眼迷惘,借机揪着他的裤脚,愤愤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他提起她的衣领,像提溜小狗一样给移动到柴火边,“演戏不适合你。把这捆柴给整理好了,不然中午不准吃东西。” “你一定是在泄私愤!抗议!”她大吼一声,惊飞了树上叽叽喳喳乱叫的鸟群。 司霖刚坐下,闻言转过头来,表情揶揄:“战斗力太弱,对你,我根本用不上手段。” ……这男人。 她半笑半叫地朝他背上扑去,借着冲力,将整个人都附在他腰上。司霖猝不及防,由于失衡的缘故,竟然被她扳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圆润地滚了一圈。 满是落叶的地表还算柔软,方婕才没有因为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而受伤。不过,他身体的重量完全施在她上面……“好重!”她推挤着他的胸膛。隔着厚厚的衣物,两人几乎是紧贴在一起了。 一米八几的男人,就算不胖,体重也是很吓人的。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握手成拳,在他背上乱捶。司霖低下头,用额前的刘海去挠她耳后的皮肤,惹得她一阵“咯咯”笑。 两人在地上打闹起来。她到底是力气输了他几成,三两下就被他制住双手,压在耳旁。司霖颇有技巧地卸掉压在她身上的一部分重量,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挺翘的鼻子在她颈部的肌肤上摩擦,同时空出一只手,钻进她衣服下摆。 手掌清晰的脉络和薄茧触到白嫩脆弱的腰部时,她笑着去咬他的鼻子,“放开!se狼!” 虽然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做这种事,方婕还是没有这么开放。 四周静谧得只剩下风声和树叶摇摆的“沙沙”声。 她对上他饱含深意的黑眸,全身都被电流过了一遍,被他握着的细腰一直想逃,却还是逃不出那炙热的占有。方婕低哼一声,单手去拨他的爪子,“哎……我要起来。” 他不语,表情和动作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那是一种雄性动物对雌性原始的占有,一种和现代文明相悖的观念。甚至,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绝对的忠诚和专一。 如果说司霖是一头兽,那么方婕觉得把他比喻成狼最不为过。 她被他禁锢着,强迫染上他的气息。那双墨黑的瞳孔骤然如泉水般清澈,隔着一汪清水,她看见自己的身影在里面畅游。 耳边的风声消褪,只剩下他节奏稳定的呼吸声,偶尔还夹杂了一声叹息。 她缓缓闭上眼……被爱人和大自然同时包围的感觉,真是催人眠。 ** 方婕一睡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帐篷里,刚睡醒的脸上一阵发热。 拢好衣服,方婕走出帐篷,见司霖正捣鼓着一串类似铃铛的东西,好奇地走近了看。 四周插满树枝,铃铛被绑在上面。司霖正在系扣,见她双颊红扑扑地朝这边走过来,停下动作,“过来。把铃铛系好。” “防野兽用的?不过我觉得这里应该没什么有攻击力的动物。当然,不包括你。”方婕虽然话这么说,还是蹲下身去弄绳子,“为什么不叫醒我?我都饿了……” “保存体力,下午还有事。”司霖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和一个面包递给她。说完,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把猎枪和她专属的那把指纹识别手枪。 方婕见到黑漆漆的枪身,顿感亲切。她已经差不多学会理论知识了,就是还没真枪实弹地演练过。 司霖好心提醒:“这次是放了子弹的。” 她撇嘴:“没关系,反正你又不会让它走火……咱们下午是要去打猎吗?” “不是。”他柔和了眼神,“下午的任务很简单,记得我教你的追踪术吗?今天就来实践一下。另外,枪我装了消音系统,放心使用。” 还真是想得周到。方婕接过枪,沉甸甸的满足。虽说她对枪支的了解度还在粗糙的浅层面,不过,这东西就像罂粟,不断吸引着她朝更深的方向探索。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伸出手□□她的刘海,“以后够你学的。不过你智商不够用,估计得花很长时间。” 方婕撕开包装纸啃了一口巧克力,忽略掉他的调侃,心思游离到很远的地方。 跟着司霖,她好像也体会到了一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汹涌澎湃,虽然偶尔有恋家的辛酸,但也不失为一种精彩的生活方式。 …… 进入一片松林后,地形变得复杂起来。 方婕扒开半人高的杂草,顾不得嘴唇被冷风冻得麻木,纵身跳下一个小山坡。 她仔细观察着草的凌乱程度和脚印的深浅,心下一惊。松涛阵阵,吹来一阵诡异的冷风,她仔细对比着前后两个脚印的不同,眉头深皱。 很明显,其中一个是司霖的,但另一个尺寸稍小的脚印,是谁的? 难道有人跟踪他们? 方婕有些慌神,但凭靠自己浅薄的经验哪里能判断出两人的走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司霖这么强大,一定会搞定一切的。 原本的计划是他来留下痕迹,考验她的追踪能力,没想到事违人愿。方婕深吸一口气,朝对面的山看去,摸了摸别在腰后的东西,攒紧拳头继续往前走。 …… 下午五点左右,她在一处小溪旁找到司霖。 他坐在一处大石头上,手上提着几条黑溜溜的鱼,眯眼看着她,嘴角平平淡淡,并没有多高兴。 方婕像条挣脱束缚的小狗,拔腿就跑过去。 “两个小时零三分,太慢了。” 她转了转眼珠,爬上大石头。司霖稳住她的腰,放下手上的鱼,低声问:“累吗?” 她见他淡定悠闲,急躁躁地说:“你没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吗?我在路上发现了陌生男人的脚印。” 感觉到他浑身一僵,她更加疑惑。按道理说,司霖应该比谁都敏感,难道他没发现?还是说,两人隔的距离太远,以至于他都没察觉? 方婕正困在这个死胡同里,却不料突然被他抱住。 “怎么了?”她伸出手拍他的背,疑声问。 司霖没作答,铁臂嵌进她厚重的衣服里,一下一下地收紧。 小溪潺潺,山雀也不那么活跃了。偶尔清风吹过,携来一阵泥土腥气。 “过几天,我要回南宫家。”静静相拥片刻后,司霖放开她,表情恢复平常,“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在打靶训练场给你找了个师傅,他会教你。” 方婕一愣,嘴边的笑意凝住,“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己照顾好自己?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司霖温柔地摸着她的下颌,“做我的女人,要学会承受孤独。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好男人。好男人的定义不止是专一,还在于,能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 他如水如画的眉眼和柔情的语调明明这么熟悉,可方婕却浑身冰冷。背上的热气消散,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握住他的手腕,方婕冷声问:“为什么要回去?” “现在这具身体毕竟不是我的。很多事都不在控制范围内。” 多么官方的答案。 手指抠着石头旁边的青苔,骨节发白时,足以证明这个刚刚陷入热恋的女人是多么敏感。她忍住内心的异样,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和他说话:“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给我安定的生活,我也能承受孤独,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等。” 司霖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重重叹息了一声。她这么倔,自己的一时贪欢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体内的动荡不安更甚,他站起身,提着鱼跳下大石头,慢慢走近丛林里。夕阳的余晖打在他宽广的背部,形成一个个诡异的光圈。 方婕一言不发地尾随在他后面,眼里蒙上了雾霾。 ** 是夜,山腰上亮起了微弱的火光。 方婕坐在火堆旁,将调好的辣酱浇在烤焦的鱼上,沉默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啃。 司霖坐在另一边,盯着她吃完了一整条鱼。 “还要吗?”他递给她一条重新烤好的鱼,上面很细心地按照她偏辣的口味多放了些辣椒酱。方婕扔掉鱼骨,淡淡看了他一眼,起身朝帐篷里走去。 夜里温度低,即使烤着火,手也冰得不行。她捂紧衣服,拿了睡袋出来,动作麻利地收拾着。 司霖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帐篷。 方婕停下动作,外面的火光照进来,她的侧脸变得生动而明媚。树影憧憧,寂静暗黑的夜,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鸟叫,如裂帛一般,撕破空气朝这边传来。 陡然,她的内心生出悲凉。 “当初是你提议这段恋情的,现在又来作给谁看呢?……今天你的几个意思我大概明白,我只问你一句,你后悔了吗?”方婕蹲在地上,背对着他,声音淡如白水。 所以爱情这种事,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继续问他:“你回南宫家,是他们逼你的吗?” “不算。” 她一问,他一答。 方婕起身,面对他,声音轻柔下来:“司霖,如果我们没有打破那条界限,现在你就不会这么犹豫。不过,既然你都下了这趟浑水,咱们一起努力不好吗?我还不想这么快放弃你或者被你放弃。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你今下午才对我说过,不到死绝不离开。难道男人的话都是浑的吗?” 这番话,她说得情真意切,掏心掏肺。 暗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得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谁料一靠近,就被他捏住手腕,“或许我真的是太得意忘形了。”他的声音很机械,像是来自宇宙深处的异能人,连平日里温暖的大掌都冷得和冰渣无异。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她的声音连升了几个度,“是,我自私、胆小、懦弱,可我也不是在为你改变吗?你说什么我都做了,我他妈每天摸枪手都摸出茧子了。我就搞不明白了,今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你人都变了个样?”方婕用力甩开他的手,“司霖,我在这里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你能好好的不?如果你要消失,去哪儿我都跟着……先是你来撩拨我的,现在为了一个破理由要疏远我。” “那我可是,真的会瞧不起你!” 她憋屈了一个晚上,这会儿眼泪飙得比水龙头还快。 这男人,就跟七八月份的天差不多,说变脸就变脸。 两人第一次吵架,有些不太愉快。他也在探索一个完美的方式来处理,可终究得不到效果。 说到底,这个女人,在他漫长而寂寥的一生中,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他伸出手去揩她的泪水,“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会过得好吗?” 第24章 山中三日3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她炙热、专一而忠心的眼神划破黑暗,竟然直直地到达他的心底。 这个女人,倔得跟头牛一样。他没辙。算了,她说得没错,何不为这份感情尝试一下呢?哪怕知道自己的未来不会太好,哪怕有天人相隔的可能性。 司霖轻声叹息,替她擦干眼泪,“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是我了,你要学会独立。你说得对,我会努力,努力回来找你。”他深吸一口气,大掌放上她的头顶,语气坚定,“等我。” 他所有的不安和迷惘,透过掌心传递给她。方婕站在原地,沉默半响后,主动抱住他的腰,“我会等。你别和我闹了好吗?我这人小肚鸡肠,你闹多了,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好。”他妥协。 从前,他不懂为什么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陷进温柔乡里,可现在,他真是想把最好的捧来给他的女人。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饶是冷血孤寂了一辈子的他,也难逃一劫。 …… 晚上睡觉时,两人各自睡在自己的睡袋里,隔了大概一米远。方婕下午睡多了,这会儿听着山里“呼呼”的风声,只好睁着眼望天,司霖则更是没睡着,他要时刻警惕周围的情况。今下午他从原路返回时,的确是看到了陌生男人的脚印,而且,从脚印的凌乱程度来看,很可能不是正常人。 这片区域人烟稀少,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有人藏在其中。大山深处永远是最好的屏障,不少罪犯都喜欢潜伏在一些偏僻的角落。如果那人没有威胁,也就罢了,若是他打着他们的主意,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非活人。这些时日,他已经从一些边角处闻到了些苗头,若是发生了,也根本不足为奇。只是那时,万一他不在了,方婕能自保吗? 他歪过头看她,隔着虚空临摹着她的五官。 不爱倒好,爱上了,就牵挂上了。哪怕他又去了那地方,恐怕也无法做到像以前那样潇洒。 ** 第二天,方婕起了个大早。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她准备去那里打点水回来。 司霖在早上五点左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的体质越来越弱,这下睡得沉,连她出了帐篷都不知道。 方婕迎着晨风,提了打水的器皿来到小溪边。这里环境清幽,四面都是树,即使是冬季,也绿得惹人眼。树上的鸟群不知为何被惊飞,发出一阵诡异的扑腾声。 灌木丛一阵“窸窸窣窣”作响,空气里隐隐浮着很淡的血腥气息。 水质清澈、透明,连底下的鹅卵石都能清楚地看见。方婕用手探了探,刺激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手指。 四周的风声褪去,静谧得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低下头,刚准备用手舀一抔水洗脸,哪知手刚伸下去,一张狰狞糜烂的人脸就浮现出水面。外露的牙齿,因长期被泡在水里而泛白腐烂的脸部肌肉,翻出的眼珠布满青紫的血丝。 猝不及防地,方婕被吓得连连后退。 靠近灌木丛时,水面已经平静了。她掏出枪,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难道遇见水鬼了?可这光天化日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在她准备起身一探究竟时,背后突然搭上来一只手。方婕沉下脸,耳边清晰地响起类似怪物的低吼声,她快速转身,差点没被眼前的场景给吓死。 司霖用绳子套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一米开外。那人就跟她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丧尸无异,衣衫褴褛、肢体残缺,肌肉发黄发青,且眼珠无神。 到底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冲击力的一幕,方婕内心滋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感。 “杀了他。”司霖看向她,沉声命令道。 她诧异,举着枪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什么东西?” “他已经死了。” 方婕吞了吞口水,垂下头,举起枪,犹豫了几秒,扣动扳机。距离隔得近,打中了丧尸的胸膛。她颤抖得更厉害,哪知他根本不死,突出的眼珠更加血红,嘴巴不停流着血。 司霖指了指他的脑袋,“朝这里打。” 她朝司霖看过去,发现他正以一种鼓励的眼神凝视着她。那一瞬间,勇气倍增,胆子也壮了几分。她调整好姿势,握着枪的手松了又紧,专注地盯着丧尸的脑袋。 ……一、二、三,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最终还是战胜了软弱,决绝地扣动扳机。 枪安装了消音器,子弹打出去的时候,基本没有声音。 丧尸身体一僵,随后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方婕大汗涔涔,全身紧绷的肌肉基本都软了下去。也就是在这一刻,司霖大步跨过来,一个使力就将她拉进怀里,拿过她手上的枪,迅速解决掉从水里冒出来几具丧尸。 周围又恢复了静谧无声,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却仍然心有余悸。 方婕缄口不提刚才的事情,只是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五指不断收拢。她在后怕,在迷茫,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一根一根、动作粗暴而大力地扳开她的手指,板着脸打横抱起她,大步离开原地。 耳边刮过凛冽的冷风,打在脸上,如刀割般难受。这跟方婕现在的内心情绪是一样的:冷、痛、怕。穿过杂草密布的灌木丛,两人像是走进了没有尽头的时空隧道。她试图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却发现他的眼神凶狠得无法直视。 她瑟瑟发抖,有种怎么都走不进他内心的错觉。 猛地,背上传来一阵疼痛感,方婕已经被他抵在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上。 铺天盖地的吻袭来,他吻得很没有章法,方婕仰着头,双腿被他强制性地架着,丝毫动弹不得。缓缓闭上眼,她承受着他粗暴而毫无怜惜之意的□□,内心的空洞渐渐扩大。 司霖咬着她的唇上的软肉,轻轻噬咬,墨黑的眸子如鹰般锐利起来,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一股子心酸不可抑制地漫上心来,她狠下心来反咬了一口,结果等下力道的时候又退缩了,衔在嘴里舍不得下口。 “混蛋……”方婕红了眼眶,愤愤吐出两个字。 司霖一语不发地盯着她嫣红的唇。 她趁他愣神时,挣脱他的束缚,一个人跑回营地。 他烦躁地抹了一把短发,连着对周围不相干的空气都厌烦起来。司霖顿感无力,头一次恨自己的身份和体质。他甚至在奢想自己是个普通的男人,这样,就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 方婕一路跑回去,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蹲在帐篷旁,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刚才的惊吓和事后他粗暴的对待,让这个本来已经把心磨得坚硬无比的女人再次露出了藏在蚌壳内的柔软。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不断催眠自己要乐观。那些对未来的不安和恐惧,最开始如洪流般袭来时,她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 他坚实如堡垒,在陌生的土地为她撑起了一片净土。可是今天,他的行为却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几日的委屈和苦累都化为泪水决堤而出。她痛苦地抽噎着,哭到喘不过气来。 司霖站在她身后,身影颓然。 约摸两分钟后,方婕站起身,朝他身上扔了一把泥土,转眼就跑进帐篷里。他皱着眉低头跟了进去。 帐篷里光线不太好,方婕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 “对不起。”他看着她的头顶,语气生硬,“我刚才,很后怕。” 方婕稍稍停下动作,背对他,声音平静:“我要回去了。”语毕,她将自己的衣服塞进包里,拉上拉链,“你也赶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司霖蹲下身体,从后面拥住她,声线沙哑:“对不起。” 听到这话,她冷下脸来,“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游戏好玩吗?司霖,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刚才我恐怕就成了那些怪物的盘中餐。但是,我再次郑重声明一次,我不接受你的大男子主义。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别作好吗?” 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他收拢在自己胸前的五指扳开,一字一句道:“同时,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很早以前的司霖,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处理一窍不通。哪怕是现在,他还墨守成规,守着族里最古老的法则:男人绝对不能将自己的个人苦痛和自己的女人分享。 他哪里明白眼前女人的心思? 她要的不是被他呵护在象牙塔里,而是和他共同面对困难。然而这个时候的司霖,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苦痛和绝望。这种负面情绪,哪怕是在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都没有这么强烈。它们如最贪婪的白蚁和最浓烈的硫酸,腐蚀着他常年在内心筑起来的坚实堡垒。 当两种相悖的思想相撞时,撞出了两人关系的裂缝。 昨晚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气氛甚至更加恶劣。他浑身僵硬,即将失去她的恐慌感蔓延全身。气急攻心,加上体质的虚弱,司霖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鲜血顺势喷在方婕的手上,晕染成点点血花。 “你怎么了?”突来的状况让方婕浑身一震。她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急忙撑起他颓软的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吐血?司霖……” 恐惧感包围了她,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弱,方婕陡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在他身上慌乱查看着,司霖却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擦掉唇边的血迹,附在她耳边沉声道:“把枪递给我。” 方婕慌乱中摸出手枪,颤颤巍巍地送到他手上。 “照我说的做,用刀在帐篷的右边划开一个口子。”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语气越来越虚弱。 方婕朝外面看去,血液顿时冰凉。帐篷印出重重人影,东倒西歪地朝这边走过来。她撞上他不明的眼神,鼓起勇气走过去,用力划开一个鸡蛋大小的口子。 外面大概有不下二十只丧尸,正僵硬着身体朝这边涌来。司霖拿出包里的便携式自动步枪递递给她,自己则拿着手枪对准小口,“守住门口。” 方婕点头。帐篷入口撩开了,有了一次经验,现在事况又迫在眉睫,她止住颤抖的右手,瞄准向这边走来的丧尸。 第25章 绝望 丧尸胜在数量,但弱在速度。 它们肢体僵硬,行动迟缓,还未靠近帐篷,就被司霖用枪轻松解决了。 方婕冒着大汗,姿势僵硬地举起枪,对准帐篷入门处的尸群。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已经快要到嗓子眼儿了,浑身的血液也凝集在脸上,直至涨得青紫。 这些怪物咆哮低吼着,发出类似野兽嗜血的强烈欲*望。一滴汗水打在了眼睛里,她顾不得擦,瞄准走在最前面的那只怪物,却始终定不下心来。 它一直在动。 “你很有天赋,所以在射击方面不用愁。” “集中注意力,要做到心无杂念。” “枪口对准的是你的敌人,所以绝不可以有一点松懈。” “……” 方婕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司霖,松了松落在扳机上的食指,随即毫不犹豫地向后使力。 司霖前段日子教她的话,清晰地在耳边回荡。她双眼微眯,透出一股决然来。 第一次稍微有些紧张,所以没打中丧尸的头。擦掉汗水,她逐渐镇定下来,继续第二次尝试。 这边的司霖已经解决掉十只丧尸。嘴唇青白的他勉强起身,走到方婕身边,从背后拥住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方婕感受到他的手渐渐覆了上来,瞬间,所有的不安和慌乱都沉淀下来。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犹如说着最动听的情话:“枪随人动,角度和速度都很重要。你看……” 枪声震飞了树上的群鸟,一只丧尸应声倒地。 “他们的弱点在于速度。”他轻轻含上她的耳垂,伸出舌头温柔地舔舐着,“原谅我?” 方婕缩缩脑袋,躲过他炙热的气息,继续专注地对付丧尸。 他继续逼近,即使身体虚弱,也根本不把这几个怪物放在眼里。感受到他脸上的肌肤紧贴着她的脖颈,动作缠绵而轻柔地蹭着,方婕浑身发麻,在解决掉最后一只丧尸后,软下了腿。 她真是心软,被他窥伺去了心中的柔软和弱点,瞬间什么都溃了。耳边枪声犹在,司霖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赶快离开。” 方婕注意到他沙哑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转身查看。 “你身体怎么会突然这样?”她撑起他的身子,满脸的焦急。司霖嘴边噙了笑,安心将自己交给她,“没事,赶快离开这里。” 方婕咬唇,犹豫地看了一眼他病态的神色,转身从地上拿了包。 “你还能走吗?”她拉住他的手,“从这里下去起码得两个小时,万一又遇到那些东西怎么办?” “随机应变。”司霖看向外面一地的尸体。 她皱眉,抠住他的手,心里感慨万千。他这样前所未有的虚弱,剥夺了她难得的气愤权利。可现在,哪是闹别扭的时候?他幽深的眼眸把她咬得紧紧的,一丝余地都不留。方婕叹了一口气,用小指挠挠他的掌心,“我做这个动作,就代表原谅你了。” 他反手包住她,轻笑了一声。 ** 路程走了三分之一,司霖再次吐了一口血。伴随的还有浑身冰冷,嘴唇发白的症状。 方婕气喘吁吁地扶着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面带忧色:“怎么办啊?”喃喃自语后,她将他的长臂搭上自己的肩,低声问他:“还撑得住吗?” 由于视角的缘故,她看不见他的脸。然而,肩上的沉重感越来越清晰,她动作慌乱地转过身,发现他已经不省人事。 山林越显静谧,然而在这静谧之下,藏了多少凶机,她不敢想象。 方婕腾出一只手擦汗,之后掏出衣服里的手机,却发现这里半点信号都没有。加上手机几乎没电了,基本就是个摆设。她扶额,忽然想起来时在路旁看见的一个山洞。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方婕衡量再三,最后咬牙拖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慢腾腾地朝那边走去。 山洞里很干净,除了些蜘蛛网,基本没有野兽和人类出没的痕迹。 她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找来杂草铺上,将司霖放了上去。包里还有些纯净水,方婕自己喝了一口,包在嘴里喂给他,尝到他嘴里浓郁的血腥味后,舌尖一阵阵颤动。 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 “司霖……”她半跪在地上,拍拍他的脸,没得到任何反映后,站起身四处走动。 怎么办?这里没人,他身子又虚,万一又碰到那些怪物……虽说弹药还充足,但她还是有些不自信。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吗? 她回头看向躺在干草上的司霖,心里一阵酸涩。 …… 这样一晃,就到了晚上。幸好一切平安。 司霖半道醒来,浑身发凉,一双手冷得跟冰渣子无异。他半眯着眼,视线模糊,怎么也抓不住眼前的人。指头颤抖着去触碰正从包里掏衣服的方婕,却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任凭他使出再大的力都无法企及。 “包里的衣服没多少,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你穿吧。”她半蹲在他面前,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司霖用尽力气握住她的手,“穿上。” 他手的温度着实太低,根本不似常人。方婕毅然决然地为他披上,佯怒:“听话!”司霖舔舔唇,疲惫地闭上眼。 天色早已暗下来。 她找来干柴生了一堆火,艰难地将他扶起。火光照得司霖苍白的脸色更加阴郁,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纸片人。 “还冷吗?”方婕笨拙地拉着他的手靠近火堆。 司霖点头,气若游丝:“……今晚抱着我睡。” “好。”她很爽快地赞同,“衣服没多少,也只能这样了。” 火苗晃动,蚕食着周围寒冷的空气。方婕将包垫在他头下,又替他脱了外套,自己覆了上去。 “这样还行吗?” 两人交叠在一起,身上用零散的衣服盖得严严实实,旁边的火堆烧得正旺。 司霖低低咳嗽了一声,右手搭上她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揉捏着,“这样我会好受一些。不是有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这是,真的生病了吗? 被他弄得全身疲惫,方婕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梦里,他挑着她的舌尖,一下一下地吮,她笑着去躲,他又转去咬她脸颊上的肉。满室生辉,气氛旖旎,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升高了温度。 一觉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胸前传来一阵麻痛的感觉。方婕撑起身子,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压在他半边身上,姿势暧*昧。司霖半撑着头看她,脸上的血色基本已经恢复。这会儿一只手伸进她衣服里,也不知道在捣弄些什么。 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这男人……居然在摸她那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偏偏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扯了两下她顶端上的红果,见她身体僵硬,之后便恋恋不舍地将手退了出去。 “……你在干嘛?”晨起的声音还很软糯,她清了清嗓子,对上他笑意满满脸,羞愤欲死。难怪她昨晚做的梦那么羞人…… 方婕从他身上起来,“你身体好了?居然吃我豆腐。”说完,她习惯性地朝他挥了挥拳头,“满脑子黄色废料。看在你身体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 司霖坐起身,伸出手比了个形状,一脸正经:“好像小了点,不过我也不喜欢太大的。太大跟奶牛差不多。” 方婕瞥了他一眼,没理会,起身收拾东西。 天已经蒙蒙亮,外面起了大雾。林中空气清新,她早上起来总是肿胀的眼睛很快就变得清朗起来。 两人走到山脚,已经是早上九点左右。 公路边的站牌简陋,班车少,但好歹是逃离那个地方了。她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山,满脸焦虑地问身边的男人:“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回去后要不要通知警察?”昨天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方婕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能阻止,我早就行动了。”他淡淡答道。 方婕一讶,听出了点苗头:“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几个月前市里发生了几起人口失踪案,一定有背后幕手在操纵这盘棋。至于这里会有实验后的尸体,我想,是有人在山里做过实验。这里位置隐蔽,接壤农村,不会有太大的嫌疑。” 她听得一愣一愣,“谁会做这种事情呢?” 司霖:“我也不清楚。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不然那人恐怕会做得更绝。” 她点头,随即陷入了沉思。 ** 瑞清市的夜晚再一次降临。 黑斯曜回到“梨园”,怒气勃发地扯着领带走进大门。 夏洛涵正坐在客厅切水果,正巧六子打电话来了。她擦擦手,拿起手机准备接电话。 “先生。” 六子正站在走廊里,凝着笑的唇角瞬间变得冰冷。电话那边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接着便是夏洛涵的哭声。 正巧李峰从对面走过来。六子握紧手机,沉下脸来:“疯子,这里交给你,我有急事。” 李峰皱眉:“怎么?又是那个女人的事?” 六子点头,面露难色:“麻烦你了,帮我瞒着点。” 对面的男人点燃一支烟,慢悠悠道:“去吧,我帮你瞒着。” …… 黑斯曜抢过她的电话拿在手里,冷眉冷眼:“那种地方的男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四周的女仆和管家一个个都吓得低下头去。 夏洛涵红着眼睛,“他是我朋友。我不在乎他是什么职业什么身份,你凭什么管我的交友范围?” “就凭我是你养父。” 她一听,心凉了大半。 “养父能把女儿搞到床上去?” 众人一听这话,头垂得更低了。黑斯曜气得一脚踢翻茶几,随后强行扳过她的下巴,表情凶狠:“谁教你这么说的?那个男人?” “不关你事。你的女人不是要生孩子了吗?快去照顾她吧。”她别过眼,风轻云淡地叙述着。 黑斯曜看了一眼旁边的仆人,大吼:“滚!”众人做鸟兽状散开。 他放开她,胸口起伏得厉害。 “洛洛,我知道你在恨我,恨我占了你的身子。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夏洛涵冷笑:“这是什么道理?我和六子的关系纯洁得不得了。再者,我也从来没有恨你过。没有爱,哪里恨呢?当初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罢了。在我眼里,你对我只有养育之恩,其他的,是你自己多想了。” 听到这话,黑斯曜闪过一抹阴蛰。期间,他不小心触到了电话的免提键,哪知六子还没挂掉电话。 “夏洛涵,不能让他碰你知道吗?” “说话!我正在往这边赶……” “黑斯曜,有种冲着我来……” 他早已疯狂,也顾不得自己在说什么,在大街上狂奔着。这个时候的出租车已经不多见了,六子额上大汗涔涔,腿也麻木到极致,心律不齐。 黑斯曜意味不明地笑着,故意没挂电话,扯了外套朝夏洛涵逼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夏洛涵惊恐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六子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浑身的血液都气得沸腾起来。他拿起电话,朝里面大吼:“黑斯曜,我说过,别碰我女人!” 该死……怎么会出这种意外?他不是有顾惜了吗?怎么会回“梨园”? 六子慌了神,双手颤抖。 怎么办?她那么爱哭,被欺负了肯定会做傻事的。 “宝贝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的身体吗?”黑斯曜低沉的嗓音继续传来,“躲什么?” 夏洛涵企图朝外面跑去,不过她哪是黑斯曜的对手,当即便被捉了回去。黑斯曜早已被猪油蒙了心,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六子那句“我女人”深深刺激了他。 他用过的东西,别人怎么能再用? “不要!你个疯子!我要告你!”夏洛涵胡乱蹬着双腿,破口大骂。 “电话我不挂,让你的小男友听听我是怎么上你的!”黑斯曜用领带将她双手捆住,大掌毫不留情地揉捏着她的饱满。 头顶上的天花板开始旋转,夏洛涵呆愣愣地望去,浑身冰冷。 第26章 你是我的后盾 他湿黏的吻袭上前胸时,夏洛涵绝望而痛苦地闭上眼。 六子绝望的呼喊持续从那边传过来,撕破这边灼热的空气,狠狠鞭挞着她□□的身体,让她感到羞耻、无助,甚至是背叛。触手而及的坚硬和火热、被用力劈开的柔软和清丽脸颊上的苍白,形成一幅令人悲痛惋惜的画面。 就在上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对他有情,他回头了,肯搭理自己了。然而当他毫不留情地再次伤害自己时,那根本就脆弱得像蛛丝一般的念头,瞬间染黑、焚烧,然后深深坠入地狱。 身上传来令人麻木的痛,夏洛涵的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六子。那个幽默、俊朗、爱说脏话、精明却有着自己不为人知伤痛的六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只知道,自己心脏阵阵发紧,连同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恶心。 陷入黑暗之前,五脏六腑如火烧般难受,深入肌肤的味道萦绕不去。她苍白着脸,晕倒在黑斯曜身下。 “六子……” 深夜寒风入骨,冻得人麻木冰冷。 六子急匆匆地付了钱,从出租车上狂奔下来。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别墅,他颤抖着手拿起电话靠近耳边,却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 肺部由于灌进大量冷空气,他弯下腰干呕了几下,捂着肚子靠在一棵大树旁,眼眶急得发红。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自动而缓慢地打开,一辆黑色兰博基尼缓缓开出。六子眼神一黯,毫不犹豫地走到路中间。 黑斯曜裹紧怀里的女人,眉头紧皱,吩咐司机停了车。 六子大步走到车窗前。 “黑斯曜,有种你开门。”他站在外面,驼色大衣下的身躯单薄瘦弱,而此刻,那双充满怒火和杀气的眼睛却让人无法忽视。六子咬牙,攒紧拳头,视线触及到他怀中人事不省的夏洛涵时,浑身都在叫嚷着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黑斯曜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抱紧怀里的女人,眉眼骤然温柔下来。 守门的保镖已经闻声赶过来。黑斯曜看着前方,侧脸精致冰冷,并没有因为面前男人的挑衅而裂开自己的面具。 夜色冰冷而无情。 六子生平,再一次感受到了在权力和金钱面前,人的绝望和懦弱。 当那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强制把他拖到角落里拳打脚踢的时候,他被迫趴在地上,嘴里吃着灰尘和泥土,生生被打得吐血。黑色车子已经消失在夜幕中,精致却冷清的宫殿,像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他的尊严和热情。 很久不下雪的瑞清市,在那晚,从十二点开始,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 ** “我好久都没看到过雪了!”方婕抓了一把朝身边的男人扔过去,笑着跳起来。 司霖拉过她,脸色不悦:“路中间安分点,撞到人了谁来给你收拾?”说完,他给她整理了一下歪掉的绒线帽子,紧抿的薄唇在如此干冷的天气下,依然润泽。 方婕揪着他的耳朵,眼睛弯弯:“你来收拾啊。” 这女人已经被雪给迷惑得得意忘形了,走在路上东跑西跑,完全失了平常的样子,跟条喝醉了的哈士奇没两样。司霖牵起她的手,裹在自己的大掌里,制止了她失态的行为。 她歪着头靠在他胳膊上,挺翘的鼻子忽然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垂眼一看,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上面。彼时,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司霖拖着她走进一家餐厅。 店里开着空调,空气温暖香甜。方婕脱下帽子,跟着他走到一处幽静的包厢里。 从背影看,那里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袭黑色大衣,肩宽背阔,留着平头,外露的肌肤呈现麦色。方婕暗想,司霖果然是出来混的人,认识的都是这种“道上”的人。 这不,从正面凑近了看,更加有料。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浓眉大眼,额宽鼻挺,稍薄的嘴唇稍稍中和了这种阳刚气质;他的手上戴了一串深红色的佛珠,衣服更是整理得一丝不苟,那双和司霖有着同工异曲之妙的眼睛透出几分算计和狠戾。 见两人走近,他倒是很给面子地站起身迎接。 “老大,嫂子。”男人笑着打了招呼。方婕吓了一跳,居然比司霖还高,起码得有一米九多。 她看了他一会儿,被司霖给突兀地挡住了视线。方婕顺势坐下来,见两人已经在愉快地交谈着,升腾起一股别扭的感觉。 “她就是方婕。” 话题瞬间引到她身上来了,方婕回神,看向司霖,后者给她递了个眼神。她连忙起身,扯开一个笑容,朝对面的男人伸出手,“你好,我叫方婕。” 男人并没有外表那样冷漠,倒是比较好相处的样子。他绅士而象征性地和她握了一下手,流畅地做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严永,永远的永,城西一家私人射击场的负责人。” 方婕抿唇一笑,“多多关照。” 服务员很快就上了菜。 司霖单手点着桌子,看向严永:“方婕以后就麻烦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她亲弟,替我照顾好她。” 方婕手心一凉,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着痕迹地握紧茶杯。 严永笑呵呵地点头:“这是自然。长嫂如母,虽然我是个独子,但也没个亲人在身边,以后和嫂子也算是相互有个照应。” 桌子上已经摆好菜,色香味俱;从这里看向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面对美食和美景,方婕却没了任何心思,徒剩一片凄凉。 “过些日子会很不平安,你要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把物资储备好,弹药备足,弄个安全的营地。”司霖看向旁边的女人,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安全一定要保障,等我回来。”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严永听的,可最后,还是朝着女人的方向。 方婕抬头,硬生生地憋住眼泪,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红烧肉,却味同嚼蜡。 这顿饭吃到最后,两个大男人都有点沉默。方婕喝了些酒,红着脸半倚在司霖怀里,一下一下地打嗝。 中途,她的手机响了。司霖替他从包里拿出来,见到来电显示后,眉头轻皱。 “姐,你在哪里啊?”夏洛涵空洞而微弱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司霖将电话贴到她耳边。细微的电流声和低泣声让方婕猛地从晕醉里惊醒过来。 她慌忙拿过手机,听着那边夏洛涵断断续续的叙述,脸黑了一大片。 “冷静点,你在哪里?”她沉下声音来。司霖听力好,前前后后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些什么,脸色也不是太好。 最后,方婕低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来”,挂了电话,看向司霖:“去一趟中心医院吧。” 严永起身,见两人有急事,便道:“大哥,嫂子,那我就先走了。” 司霖朝他点头,这人很快就去前台结完账,匆匆走出餐厅。 ** 两人到了医院门口,按照夏洛涵报的病房号,很快就赶到门外。 此刻,外面站了几个表情严肃的职业保镖,一看就是黑斯曜手下的人。方婕沉住气,走上前去,门里的一番场景却把她给吓住了。 夏洛涵穿着病服跪在地上,病床上躺着身负重伤,脚上打了厚重石膏的六子。而站在正中央的,则是一脸冷漠的黑斯曜。 方婕眉心一拧。 跪着的夏洛涵脸色苍白,宽大病服里空荡荡的,让人没由来的心疼。她几乎是在向面前的男人求饶了,声音沙哑卑微:“放过六子,你想让我怎么做都行。求求你……你现在也有顾惜了,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有点尊严好吗?给我起来!”六子声音虚,但气势足,一张满是淤青的俊脸充满伤痛。黑斯曜冷眼看向他,“闭嘴,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是你。一个风尘地方出来的男人,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 六子恨不得杀了他,“黑斯曜,总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这边,方婕在司霖的帮助下,很快就进了房间。 “真是奇了,贱*人说好人,道德都被狗给吃了。你那让你喜当爹的小情人跑了,又来这里膈应人家小情侣?”方婕在众人惊讶的眼神里走到病房中央,扶起夏洛涵,低声斥她:“男人膝下有黄金,女人就没有了?你做错了什么要给他下跪?” 六子难堪地别过头去,这个女人来了,准得鸡飞狗跳一番。 说完,她看向黑斯曜,眼神带了几分轻视:“这不是黑总吗?黑夫人呢?她怀孕也有七八个月了吧。哎……不过我前些天好像看见她和南宫总裁在一起。”方婕没顾忌场合,加上她本来就被酒熏得有点醉,脑子里混乱一通,说出来的话更是尖酸刻薄,“看来,这便宜爹果然不好当。正主儿找上门来了,还不是得乖乖放手?” 她很淡地看了一眼夏洛涵,继续说:“黑总兴趣果然独特,总爱觊觎别人的东西。” “方泼妇,你少说两句!”六子朝她瞪眼。这个女人真以为黑斯曜是吃素吗? “闭嘴。”方婕回瞪。 司霖轻而易举地放倒了病房外的几个大男人,反手锁上门,阻隔外面的八卦目光。 黑斯曜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这不,司霖来了,他更是愤怒。那张和南宫八分相似的脸明晃晃地刺着他的眼睛,想起那天顾惜对南宫宇投怀送抱的场景,他攒紧了拳头。回头看到夏洛涵苍白的脸,心里这才稍稍降了火气。 两个女人,孰轻孰重,他早已分辨清楚。 他并没有理会方婕的讽刺,只是上前一步,试图将夏洛涵拉到身边来。方婕自然不肯,挡在她面前,双颊通红,语气挑衅:“黑总未免过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当初是你为了那个惺惺作态的女人抛弃洛涵,现在又做出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给谁看?”她侧眼,夏洛涵果然一副害怕的样子。看来那晚的阴影的确让她心如死灰。 “洛涵是个不会说话的女孩儿,今天不是我多管闲事,我来当她的嘴巴。黑总,她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吗?好歹你也是他名义上的养父,这么败坏她的名声,你作何感想?作为女人,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洛涵她已经不爱你了。” 黑斯曜一张俊脸黑得彻底,“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方婕正要张口争辩,司霖上前一步拉过她,将两个女人护在身后。 “不知可否和黑总谈谈。七月六号,东郊仓库。”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说话不紧不慢。蛇打七寸,这道理,司霖再懂不过。 黑斯曜脸色一变再变。两分钟,他沉着脸点头。 司霖和黑丝妖出去后,方婕走过去捏六子的脸,轻声在他耳边呵斥:“这么大的人了,没脑子吗?那种场合你该用激将法吗?” 六子不悦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别过脸。 夏洛涵攒着衣角,低头站在那里。方婕看了两人一眼,轻声叹息,走过去抱住她,“我今天喝多了,说了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那人太过分了。六子是个好人,那晚发生的事你别多想,好好把握机会。” “姐,谢谢你。”夏洛涵将头埋在她衣服里,哭得有些伤心。 六子深吸一口气,喉结不停地滚动。 方婕自动给两人留出空间。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她本就复杂的心情更是乱成一团麻。 她也醉了。这个世界,遇到太多形形□□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学会不畏强权了?看向那边走廊上的对立的两个男人,她扯唇一笑。 是他吧,他做了自己坚强的后盾,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一步一步,把她这滩烂泥给扶上了墙。 方婕忽觉好笑,她这叫:仗势欺人,狐假虎威! 第27章 离开 方婕眯眼坐在长凳上,因为不胜酒力的缘故,差点靠着冷硬的椅子睡了过去。 迷糊中,一双大手动作轻柔地抚上了她的发丝,熟悉的脉络和温度让她心头一暖。她闭着眼去抓那人的裤子,整个人都倚了过去。 “醉了?”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像是山中的清泉,混合了酒香,从幽深宁静的山洞里倾泻出来,慢慢滋润她干涸的嘴唇和身体。方婕用头蹭了两下他的裤子,脑袋开始晕了。 司霖垂眼,见她像条撒娇的小狗一样依偎在自己边上,心里一软,两下就捞起她的身体。“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说话颠三倒四。”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渐渐走出医院。 回到家后,方婕死活闹着要吃冰淇淋。 头发被她自己给弄得乱糟糟的,这会儿跟个撒泼的小疯子一样坐在地上,嚷嚷着,“你个狠心的男人!差那点儿钱吗?不给我吃……” 司霖冷眼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 哭闹的孩子有糖吃,可到了他这里就不怎么管用。女人不能惯得太娇了。 方婕爬过去,可怜兮兮地揪着他的裤管,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声音颤抖:“我嘴巴很干,很烫,你给我买冰淇淋好不好?我不要巧克力味儿的,要蓝莓的。” 司霖眯眼,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凑过去细细闻着,态度瞬间软和下来。他安抚性地挠挠她的嘴,耐心哄着:“喝蜂蜜水好不好?”方婕却不肯,死活哭闹着要吃那东西。他皱眉,大冬天的,吃了胃会好吗? 自然是不肯将就的。司霖是个有原则的人,哪怕她喝醉了说胡话,他也给较真,硬是不松口给她买。眼看着她要上房揭瓦,邻居也要过来投诉了,他一把提溜起她的衣领,给拎回了自己的卧室。 这回倒好,她一沾床,就乖乖地趴了下去。 他站在床边,细心地为她脱了鞋袜、外套,盖上被子,自己去客厅收拾她搞出来的脏乱。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了。司霖洗了澡,裸着上身走回卧室,发现她已经睡沉过去。擦好头发,他掀开被子,三两下就把她身上的装束给卸下来,只剩她平时睡觉会穿的保暖内*衣。 沉静的睡颜在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乖巧。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解开里面的束缚。书上说的,女人穿着这东西睡对胸部不好。他捣鼓了半天,终于技巧性地将那块布料从里面弄出来,顺手就扔在床头。 被他的大动作给弄醒,方婕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刚开始眼神还是空洞的,在发现不是自己的小房间后,她撑着身子要起来,“哎……我要回房了。”转眼看向旁边上身赤*裸的男人,她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情。看来酒还是没醒。 “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司霖握住她的腰,低声说。 虽说两人早已确定关系,但还没正式同床过。一来是没到那个阶段,二来,司霖自己也嫌弃这具身体,毕竟不是他自己的,他怕到时候失控,做出些后悔的事情来。如果真要到那一步,必须是他原来的身体,不然,他会吃醋。 如今,他却主动要和她睡。方婕听到这话后,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愣了几秒后,又重新躺下去。她眯眼看着他的表情,咂咂嘴说:“那晚安了。” 司霖顺势躺下来,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晚安。” 两人相拥而眠。 方婕睡得有些不老实,总是拱来拱去的,好几次都触到了他胸前的小豆豆。他深吸几口气,拉开床头灯,见她也睁开眼,一张脸笑眯眯地,“我睡不着了,你给我讲讲故事。” 这女人,到底是醉没醉? 他无奈,调整好她的姿势,故作生气道:“再不睡就把你扔出去。” 方婕盯着他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迷了心窍,伸出手捏捏他的脸,“司霖,不要扔我,我会很伤心的。”说完,还可怜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你要走的话,带上我好不好?”她发出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我很喜欢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你让别人照顾我,别人再好也不是你。 他拨开她的手,轻轻顺着她的背部安抚着,凑到她耳边,“我不是说过我会回来吗?” 方婕一口咬上他颈上的动脉,叼着那块肉细细地研磨,嘴里还念念有词:“你骗人!你都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了。那个严永……我不要什么严永……一开始你就不喜欢我,还说我胆小、愚蠢,我有那么笨吗?” “我没有把你推给他,别胡说。”司霖一听这话心里就堵。被她濡湿的唇瓣触碰的肌肤都开始颤抖起来,所以说话时他不自觉地喟叹了一声。但又是有怒气的,毕竟她那么说他也不高兴。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会把她托付给别的男人照顾吗? 想到这里,司霖又生出了无力感。 她不管他说了什么,继续咬着,转眼就吻上了他的喉结。胸前的柔软也跟团棉花似的蹭着他的锁骨,司霖这辈子终于体会到了煎熬的滋味儿。身下的东西觉醒,抵着她的大腿,激动地打着招呼,他忍着浑身的燥热感,硬生生将她扯离自己的身边。 “好好睡!” 方婕倒是很听话,乖乖地躺好。她歪过头来看他,笑嘻嘻地说:“晚安。”语毕,红着脸闭上眼,再也不闹腾他。司霖一再咬牙,凭着强大的毅力将激动的兄弟给压了回去。旁边传来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拢好被子,单手揽过她的腰,彻底将这只醉猫拥进怀里。柔软的身体像团棉花糖,露出来的肌肤也是雪白雪白的,他忍住火气,强迫自己闭上眼。 看来是真的醉了。 ** 司霖并没有在一个月后回到南宫家。他利用南宫宇的软肋拖了些日子,留下一些琐事让严永处理,自己则整天陪着方婕。两人对这件事都心照不宣,生活倒也过得平平淡淡,并没有任何异样。 期间,他也会带她去射击场练习,每天敦促她进行体能训练。方婕每每看着自己小腿和手臂上紧实的肌肉,都会向他抱怨两句:“哎,这下可以去和那些正规的肌肉女比比了。” 司霖嘲笑她:“就你这身板儿,人家两下就把你撂倒了。过来,我捏捏。”他勾起唇角,朝她招招手。方婕乖乖地凑过去,伸出手臂,“你摸摸,原来很软的。” 他作势按了两下,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拉过她的身体,嘴唇贴了上去:“没关系,嘴巴软就好了。”铺天盖地的气息袭来时,她缓缓闭上眼,温顺地由着他攻城略地。 司霖嘴巴里有股薄荷的清香,闭上眼吮吸的时候,一双浓眉尤其惹人。 方婕咬着他的下唇,忽然想起一件事,松开牙齿,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夫妻了!”他挑眉,将她放到自己腿上,笑而不语。 “如果能顺利回去,我一定会风风光光把你娶来。”他认真地看着她,还沾着水光的唇瓣一动一动,“只不过我无依无靠,没有亲人,你家里的人不会嫌弃我吧?” 他认真的话语让方婕酸了眼睛,她生生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妈很爱财的。你得说说你有多少钱,房子买在几环,车子有几辆。她对女婿的标准呢,没车也就算了,房子是一定要有的。不许有婚姻史……”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如果这些你都不符合,我也不介意。” 哪怕你本尊又丑又穷,我也要嫁给你。 “那我就放心了。”他爽朗地笑着。原来,对一个人敞开心怀是这样的奇妙;原来,还能有一个和自己迥然不同的个体,在这个世上,给你依靠。 方婕局促地问他:“那刚才,算是求婚吗?” 屋内的空气软得不成样子,带了些许早春的味道。锅里还炖着她为他熬的冬瓜排骨汤,一切都那么自然和温馨,仿佛两人是一对结婚许久的平淡夫妻。 他摸摸她的头:“嗯。” 方婕红了耳根子,揪着他的衣摆,不停地念叨:“会不会太快了啊?” 他不语,只是摸着她的耳垂,笑得前所未有的快乐。 曾经,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他流浪在那堆陨石和太空垃圾里,除了黑暗,就剩自己的心跳。而现在,他有了伴侣,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坐在墙角里沉默面对孤独的少年,再也不是那个连自己身份都不知道的流浪者。 他们之间的一道道坎,一定会被他亲手铲平。 ** 入春了。 瑞清市一派祥和,从上空俯瞰,街道纵横的大地上,绿色开始挤满周围的区域。天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风筝,碧蓝的天幕下,微风轻抚在每个人的脸上,让他们觉得,今年又是一个平凡却幸福的年头。 方婕穿着薄薄的针织衫,一个人落寞地走在街上,拐到一处小巷子里,匆匆进了那间熟悉的茶馆。 张大爷依旧坐在老位置等她。这回,他笑呵呵地,充满自信,声音中气十足:“今儿我可是拜了财神爷来的,你个兔崽子肯定赢不了我!”众人一并哈哈大笑。方婕安静地坐下来,脑袋一晃神,忽觉头重脚轻,呼吸不顺。 这次,张大爷的财神爷可是拜对了。那个下午,方婕输得一塌糊涂。 走出小巷,她睁眼望了望远处的五彩祥云,眼泪喷涌而出。 对面大街最近挂了巨幅海报:朦胧梦幻的背景,那个温柔熟悉的男人坐在一架钢琴旁;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俊美优雅。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搁在琴键上,整个人如发光一般,烫着方婕的心脏。 严永一直跟在她后面。这会儿见她情绪失控,只好走上前去安慰:“嫂子,我相信大哥一定有难言之隐的。不然,他绝对不会进南宫那个狼窝。” 方婕只是痛苦地喃着:“司霖不会弹钢琴,他不会弹钢琴……” 五天前的那个晚上,她半夜醒来,无意间发现他正满头大汗、撞撞跌跌地朝门口走去。她慌张走上前去时,他坚决地制止了她,“方婕,我有事出去。你不要跟上来,听话。” 她怎么能听话?他身体明显出了问题,说话的气息也那么弱。她怎么能放心? “听话。我会回来的。”他打开门,一只脚迈了出去,“我说过会回来娶你的,乖。” “司霖,不要走!”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急忙上前。 他笑得眉眼泛光,另一只脚也迈了出去:“乖,快回去。” 方婕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像生了根一般。司霖高大微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昏暗无边的灯光,同那天一模一样。 他终究,还是从自己的视线里离开了。 …… 第28章 真正的男配 严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和一个蹲在路上哭泣的娇小女人,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路过的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一副“居然欺负女人,真没男子气概”的义愤填膺表情,搞得严永有苦说不出,尴尬得直挠头。 方婕心脏一直扯着痛,胸口闷闷的,眼泪鼻涕齐齐往外流,难受得她直抽抽。仅仅就是这么几天的分离,她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依赖和眷恋? “嫂子,咱回去说行吗?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严永无奈地摊手,面带焦急。果然女人时最难搞的。说完,他弯下腰递去一张纸巾,动作笨拙地往她脸上抹去。 “谢谢。”她终于肯抬头,啜泣着道谢。接过纸巾后,方婕总算是缓过来一阵儿。 严永看了看天色,眉头直皱:“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他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走过去只要五分钟左右。 方婕点头,缓缓起身,视线又落在那块广告牌子上,久久都不能移开。 “走吧。麻烦你了。”她擦擦鼻涕,低下头,迈开步子朝街对面走过去。严永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得紧紧跟在后面,车流大,万一磕着碰着了,司霖回来还不得找他拼命啊?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严永将方婕送回家后,开着车去处理司霖之前交代过的事。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温度也骤降不少,方婕抱着手臂,小步跑向楼道。 刚走上楼梯,正巧遇着房东了。她穿了一件红绿相间的绸子衫,提着一篮子鲜嫩欲滴的樱桃从她后面走上来。 “小方啊,我今儿在电视上见着你那男朋友了,怎么是个这身份啊?”她随手抓了一把新鲜的樱桃递过来。方婕慌神接过,连道谢都忘了,只是打着哈哈:“啊……那不是他,你看错了。只是和他长得很像的一个人。” 房东皱眉,不信她的话:“一模一样的!哪能看错?他是不是有钱就把你给甩了?我就说嘛,这种男人要不得……”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方婕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最后,房东满脸怜惜地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男人就是一块抹布,能用就用,不用就扔了。” 方婕勉强笑了一声:“说得是。” 房东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提着篮子上楼了。 方婕动作麻木地开了门,一股冷清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擦擦鼻涕,换了鞋子进屋。这个时候该做晚饭了,他平日里都掐点吃饭,对她的要求严厉得很。 可如今物是人非,她也开始悲秋伤春了,一时间又难过起来。 在最热烈的时候抽离,往往是最痛的,那种撕扯皮肉的疼痛,她到现在都日日尝着。 站在厨房的中央,方婕切着胡萝卜,一刀一刀,不知打开哪个水龙头,止不住地酸了鼻子。那个狠心的男人,就这么抛弃她一个人走了,连个清晰的解释都不曾放出来。她成天担惊受怕的,晚上躺在他的床上,总是抑制不住地浑身发冷。 这么想着,一晃神,一刀切下去,竟然切了手。方婕吃痛,却无心打理。说句矫情点儿的,心都痛得麻木了,这点儿伤痛算得了什么呢? 她吮着手指,正要转身,却发现背后传来一阵暖意。 一股暖风从她的头顶抚到脖颈,接着往下,蚕食着她只着了一件薄薄t恤的上身。屋内没有暖气,唯独她这里,却像包了一个大火炉,烧得她满脸绯红。她愣神了几秒,心脏狂跳起来,赶忙丢了菜刀跑进客厅,把屋里的灯全部打开。一时间,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 方婕这才放心了。 鬼神的厉害,在她初来这里时,就已经体验过了。难道这里也有?她坐在沙发上,将电视的音量开到最大,深吸几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再次走进厨房。 这次好像没有任何动静了。她竖起背后的汗毛,尽量让思想放空,这才安下心来。 ……没有你,这些鬼都来找上我了。方婕叹了一口气,殊不知,那团暖气默默聚在她身后,怎么也不敢再靠近了。 ** 顾惜怀孕九个月,终于产下一子。 南宫宇包下市里最好的私人医院整整一层楼来迎接这位新生的孩子。他也算是老来得子,为顾惜母子花了大手笔,为此,还惊动了市里各家媒体报社争先报道。 南宫霖一身白色休闲服,从医院的走廊尽头那边过来。 “父亲。”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南宫宇刚处理好那边的事,见他来了,展颜一笑:“你也去看看你弟弟吧。对了,巡演会办得还成功吗?” 他扯开唇角,灯光下的脸部线条柔和无比:“办得很好。经纪人已经为我处理好前段时间的违约纠纷,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应该能得到英国方面的承认。” 面前这位男人,温润如玉,和前些日子的形象简直是千差万别。南宫宇让人找了心理医生来,也没得出任何结论。可是见儿子和以前几乎没有差别,对他的命令也顺从无比,他也没再追究。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只是那个女人……南宫宇扶了扶眼镜,“我对你说过,你失忆那段时间,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直跟在你身边,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在她那里透露任何对你不利的东西?” 南宫霖:“那段时间的记忆我不清楚。当然,我可以抽个时间去那里一趟,如果真的有,我会适当处理。” “也好。斩草不留根,这个道理你最好能懂。” 南宫霖敛眸:“是。” “我以后的事业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你到底是她的孩子,不会被今天这个压下去。在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母亲一个人。”南宫宇微微沉吟,道。 “父亲多虑了。他既然是我弟弟,我就会好好待他。” 走廊里安静无比,明晃晃的灯光映得南宫霖的俊脸越发与世无争。可他怎么会不懂得,南宫宇说这番话,也无非是为了不让他暗中使绊子。看来顾惜这个儿子,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不小。 当然,虎父无犬子,南宫霖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你懂就好,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你们兄弟能和睦相处。” ** 这天,方婕刚从射击场回来,脸上还挂着一个堪比国宝的黑眼圈,提了一袋子泡面慢吞吞地走上楼道。 严永怕她这些日子想不开,昨天请她吃了饭,还特地叫了夏洛涵和六子来陪她。六子经过前段时间的事情,成功赎身,现在也活得逍遥自在,在射击场帮忙打杂。夏洛涵虽然还住在梨园,但黑斯曜最近也没什么过分的行动。 方婕暗想,肯定是司霖做了什么手脚。他的本事多深,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摸清楚不少,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背后推波助澜,她一点也不会怀疑。 只是……她的心又开始抽痛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这样杳无音讯,她的一颗心总是放不下来,哽在嗓子眼,时刻都在为他担心。前些时间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去医院检查又出不来什么所以然,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说来,两人之间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摊开来。 踏上空寂的楼道,声控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暗黄的墙面被打得诡异无比。方婕抬头,模糊间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门边。 她捏紧袋子,缓步走近,心率开始不齐,背部的肌肤也崩得紧紧的。 面前的男人背脊微弯,米色休闲裤衬得一双腿修长有力。那双熟悉狭长的眼睛让方婕红了眼眶和耳根子,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方婕?”他低低地喊了一声,笑容璀璨如繁星。 一时间,脑内就只剩那个低醇的声音。方婕,方婕……怎么平时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好听? 她丢了袋子,一个大力扑过去,声线颤抖:“……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南宫霖被她一个猛冲,肚子撞得生疼。 他闷哼一声,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见她情绪激动,背部还一抖一抖的,没由来地生了侧影之心。柔软的发丝耷拉下来,扫着他的手腕,竟然让他觉得……很心痒。 而且,她身上的味道,为何给他一种熟悉而契合的感觉? “方小姐,先放开我好吗?”南宫霖试着将自己的态度温和下来。事实上,他平日里的脾气也不错,但这么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扑进自己的怀里,不恼是说不过去的。 方婕还沉浸在莫大的幸福感中,哪知这只是昙花一现的温柔。她嗅了两下他身上的味道,沉默下来。 司霖身上永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好闻气息,而这个男人的身上,除了温润的香水味,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连着退了好几步,擦了眼泪冷静下来,正视他,尽量将声音放平静:“南宫……先生?” 南宫霖点头:“你好,方小姐。” 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确定他不是演戏后,浑身发冷。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南宫霖?那她的司霖到哪里去了? ……他是回去了吗?回到那个正常的世界去了? 想起他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这才弄清楚了些眉目。一想到这个可能,方婕嘴唇瞬间发白,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方小姐?”南宫霖关切地喊了她一句。 方婕一晃神,面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张,仿佛要将她给吸进去。她捂住脑袋,却止不住一阵“嗡嗡”作响。那张熟悉的脸就在她面前,狠狠鞭挞着、嘲笑着她:蠢女人。 是啊,蠢女人。 她眼前一黑,勉强靠在墙边撑住身子,迷糊中听到他问了一句“你没事吧”之类的话。她摆摆手,甩了几下头,摇晃着身体从包里拿出钥匙,忙不迭地走到门前。 “请你离开!离开!”她背对着他,慌乱低吼道。 司霖,她的司霖……才不是这个虚伪的男人。眼泪“啪嗒”一下滴在冰冷的钥匙上,她转动门锁,不顾他的阻拦,冲进屋内后将门重重关上。 她急急地跑进他的卧室,用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凉湿的泪水早就风干,方婕裹住身体,发起抖来。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从自己的人生中抽离。她怎么这么蠢笨,天真地以为是南宫家在威胁他! 方婕咬住自己的手腕,胃部开始痉挛起来。眼泪多出来一分,她的手腕就痛一分。五脏六腑犹如被挤到一起般,牵扯起所有的感官,身上如火燎般难受,她捂着肚子,如困兽般呜咽起来,渐渐痛到晕过去。 …… 六子站在医院的长廊里,冷眼看向那边说话的一男一女。 严永刚缴了费回来,一看他的神色,心中了然,调侃道:“怎么?怕我家老大抢走你的小公主?” 六子递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转过头轻哼:“他不是有那个方泼妇吗?” 严永看向那个高大温润的男人,摇摇头:“这个男人,不是我认识的老大。我也说不清楚,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气质却全然不同,而且……他不认识我。” “没这么邪门吧?”六子眯眼看过去。虽然,的确是有些不一样了。 严永皱眉道:“南宫霖本就是南宫家的大儿子,当初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也是完全出于偶然,那个时候,他用了‘司霖’这个假名字,如今……我也看不透了。不过还是伺机而动吧,毕竟我手上的机密东西太多了。”他瞥了瞥六子,“你也管住嘴,我先观察观察。” 六子懂分寸,点头附和:“你说得对。” 方婕突发阑尾炎,半途被痛醒,幸好还有知觉,给严永打了个电话。他火速赶到时,发现守在门外的南宫霖,一时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最后到医院时,两人也没说几句话。严永这人最会察言观色,身边的男人性情大变,于细微处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司霖,他一时间疑惑得紧,硬是忍住没开口。 真真假假,雾里看花,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也有些迷惘了。 第29章 番外之司霖 我叫司霖,来自塔斯混沌初开就分支出去的异种人一族。 我的家族生活在一个伪造的空间里。那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但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个仙境般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家,但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他们会死。我从来都不信。 司战,我姑且就称“他”吧。 我生下来的时候,他的模样就一直没有变过。他从不跟我讲话,族里的人也从不搭理他,甚至是我的父母,都不曾给他半句言语。很奇怪,我常常从他的眼里能够分辨出一个词:复仇。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却不是双胞胎。有时候我会怀疑,我们有着某种很神奇的关联,那个时候我曾经崇拜过他一段日子,因为我的背上有着和他脸上一样的红色印记。 这种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直到我十七岁的时候,他一个人离开了那个虚伪的家。后来我流落到兽人星上,才知道他在那里当了雇佣兵。 在兽人星上的那段日子,是我最人生中最难忘的经历。 我被人拉去一个采石场,每天在灰尘厚重的地方抡起大锤砸石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当时差点熬不下去。 整整一年,我没吃过饱饭,没有睡过好觉。 我看见了很多事情,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我为了保全自己,活得很小心,活得很不像自己。那些怪物残暴无比,他们身上明明流着一半人的血,却生生把兽的劣性发挥到极致。 和我一样来到这里的人,基本都没好下场。 那段时间,一到休息我就坐在采石场的乱石堆上,看着天空中那颗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的星球,常常不自觉地流下眼泪。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那颗星球根本不属于自己,于是我就再也不哭了。 那是我满二十岁的日子,我想我长成了一个男人。 我开始很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不久就获得了那群怪物的信任。他们开始让我监管那些和我一样是苦力的人。 有次来了个小女孩儿,看样子连十岁都不到。他们让我当着众人的面上她,我看向那个小女孩儿惨白却污浊的脸庞,稚嫩的五官充满绝望和恐慌,身体直发抖。 “快点!再啰嗦老子连你也一起上!” “哈哈哈……” 我皱眉,闭了闭眼,接着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进了小女孩儿的胸膛。我苦笑,这可能是对她最好的解脱方式。那群怪物也跟着笑了。 他们的脸扭曲着,像一幅丑陋的油画,浓墨重彩的邪恶从里面泻出来,我忍住恶心,胃部一阵阵地痉挛。 后来我遇到了他。他还是老样子,穿着严肃的制服,站在一群怪物中,眼睛里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他看见了我,但是没有救我出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他不再有希冀。 一个月后,我得知他逃出了这颗野蛮的星球。再后来,我因为长得和他相似,被流放到“深渊”。 你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真的,你不知道。 整整两年,我漂浮在那个黑暗的无边无际的世界。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丝光亮,我甚至摸不到自己的躯体。时间过得有多慢,我的心情就有多糟糕。 但唯一庆幸的是,我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还能思考。 我想了很多东西,想到了自己从生下来到长大经历过的许多事情,想到了在兽人星上过得不如意的那三年。但就是那样丑陋的回忆,我都反反复复在心里翻了好几遍。 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孤独。我的心开始衰老,慢慢地要忘记所有事情了。 我以为,自己会孤独一辈子,在这安静得连一个人的心智都会消磨得一干二净的世界里孤独一辈子。 直到有一天,一束温暖的光照到了我的身体上。我摸到自己胸膛的那一刻,流下了很心酸的眼泪。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像个垂暮之人。 后来我在逆光中看见一个很高大的身影向我走来,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发现自己身体仿佛被碾过一般疼痛。但是有感觉了,哪怕是痛,对我来说也是快乐。 男人很高大,面容冷清。他的后面跟着一个矮一点的男人。 “上将,一共解救了56名人质。”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得救了。 之后,我循着最初的记忆,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满地的尸体和残肢,一些奇怪的鸟类在上面啃啃啄啄。我看见自己的父母被挂在岩石上,赤身*,满脸苍白。 我的背上开始灼痛。我撕掉自己的衣服,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抠着那个印记。 我的皮肉开始绽开,鲜血顺着腰线流到地面,沾湿泥土。但是我居然不痛,我变态地享受这个过程,那些肉屑陷进指甲的快感。 我绝不要和这个男人有一丝瓜葛! 后来我哭晕了。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草堆里。 我抬头,是一片完全不一样的天空,玫红色的,很讨人喜欢。远处传来一些古老的牧民放牧的声音,我把头埋在草地里,吃了一脸的泥。 ** 那个有着玫红色天空的星球叫“塔斯”,我最初的家乡。 后来,经历过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我辗转来到了地球。地球,这颗在银河系里唯一存在文明的星球,最初让我莫名排斥。 我不喜欢这里的文化、语言和环境。 刚来那段时间,我躲在深山里,活得像个野人。 直到有一天,我决定不能这么活着。哪怕硬撑,也要出去看看。毕竟寂寞,我早就受够了。 最开始是在一家工地工作。我一边学习他们的语言,一边观察这边的文化。比想象中简单,也比想象中失望。 再后来,我抓住机遇,白手起家,在那座城市开了一家公司。这样的生活,简单忙碌,我却还是一个人,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异乡。 那天,暖风习习。 投资商和我约好在一个古镇商谈合约的事项,我趁着休息的时间来到了一片油菜花田。这种花在塔斯也很常见,它让我莫名感到亲切。 于是,我神经质地在里面走来走去,像只忙碌的蜜蜂,享受花粉洒在身上的快乐感。 路旁坐着一个发神的女人,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像只受惊的花栗鼠,急急忙忙从小道上离开,跑上了对面长满杂草的小山坡。 我没看清她的长相,也没兴趣看清。 那晚,我从饭店回到宾馆,在转角处再次看见了那个可疑的女人,她低垂着头,一副丧气的模样。我冷漠着从她身边走过,却还是没看清楚她的长相。 直到那把梳子的出现。 它几乎像条红绳,将我和那个女人拴在一起。 我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中,享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体。令我惊讶的是,那个女人居然也到了这里。 最初,我没打算告诉她事实。如果她聪明,怎么也猜得到,可是她太笨了,整天又神经兮兮的,我十分烦恼,曾一度想把她扔到窗外去。 直到那晚,她哭着搂住我的脖子,胡言乱语时,我心脏一跳,没由来地慌乱了。 其实最初也只是抱着逗逗她的心态,哪知她整天穿着围裙在我身边转,一双弯弯的眼睛总是充满各种情绪。她很勤劳,像只小蜜蜂,做的饭菜家常可口,每天踮着脚在阳台晾衣服的样子笨拙却认真。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为我做这种事。 后来,我发现她格外的倔,倔得我只想抽她。我拒绝了她,她却表现得像没事人一样,情绪正常得让我心生慌乱。 我整晚整晚地思考,她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我承认,我对她在意了,生情了。 那个女人,在我漫长而无趣、艰难而寂寥的一生中,划破那面孤独的墙,从墙那边携来人世的繁杂和家常,拖着我一点一点地沦陷。 我开始,想活得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家长里短、养妻教子。 第30章 活着 严永看向那边正在交谈的两人,朝六子使了个眼色:“过去挡着点儿,你那小女友可不能坏了我们的大局。” 走廊这边,南宫霖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狭长如水的眸子仿佛染上了江南小镇的烟雨,说不出的婉转温润。他摸了摸夏洛涵的头发,柔声问:“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夏洛涵脸一红,许是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大哥哥般的温柔问候,加上对比之前司霖的态度,她又惊又疑,血液一股脑儿地窜到脸上,染起一团红霞。 她不是笨蛋,之前南宫霖曾经明着向她表示过好几次他的心意,所以对司霖和方婕在一起的事也不是没有半点疑心。但她向来没什么心机,思维也不似一般人繁杂,权当是他们两情相悦。可如今,南宫霖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只是那份炙热的追求,却不再鲜明。但即使如此,也让她颇为疑惑。前后都是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巨变? 南宫霖见她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心里沉了几分。 “夏洛涵,过来。” 正当他要开口时,一道低低的男声突兀地插*进来。六子站在离夏洛涵不到一米的地方,长臂一揽,顺手就将她搂紧怀里。“少说多做,忘了我们的原则吗?”他在她耳边低语。 夏洛涵耳根子红得滴血,被他这样搂着,浑身发软,小腿也微微打颤。只得不停点头。 六子敛了温柔的表情,表情严肃地看向南宫霖:“南宫先生,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失礼,但很抱歉,洛涵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不巧,我又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不喜欢别的男人和她说话。你懂我的意思?”搭在她肩上的五指收拢,一点一点,将她纳入自己羽下。 她心一跳,羞得抬不起头来。 南宫霖倒是没恼,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温和的表情,教人恨不得撕了那层面皮。至少在六子看来,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虚伪样子,那副精致面相下的情绪藏得很深。夏洛涵哪里会是这人的对手,总得让他剥了心思,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请问你……”南宫霖似乎有些自责,一时间想不起面前男人的名字。 六子冷哼:“关继。久仰大名,南宫先生可是在lincolncenter露过面的大人物,不认识我很正常。是我失礼了。”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谁都听得出来。六子再三观察着他的眼眸,却丝毫没发现以前的傲气。那是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场。之前的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刚毅,那双锐利得和鹰眸一样充满阳刚和野性的眼睛,如今却被一潭深水给掩饰住。 南宫霖微微一笑:“荣幸。” 六子没说话,揽着怀里的女人朝严永的方向走去。 “的确有问题。”他放开夏洛涵,低声对严永说,“根本不是一个人。不然,只能说他隐藏天衣无缝。” 严永淡淡朝那边扫了一眼,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朝六子颔首,“我明白。明天准时来基地,到时候再商量。”说完,他看向病房内,转头温和了神色,朝夏洛涵看去,笑眯眯地说,“麻烦小妹儿今晚看着些里面的病人了。” 夏洛涵急切地点头。 六子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叫得这么亲切?”严永揶揄地笑,没有理会他的醋意翻天的语气。 这边,南宫霖双手插兜走过来,沉稳有序的脚步声打破三人之间和谐的气氛。 “各位,那我就先走了。方小姐那里,我会改日专程去拜访。” “麻烦你了,南宫先生。”严永客气道。 待他消失在走廊深处,严永也跟着离开。 最后,六子把怀里的女人搂着亲了又亲,最后抵在走廊上,下面耀武扬威地顶着她的柔软,气喘吁吁,惊艳得不像话,“今儿自个好好照看着,我先回射击场,多长个心眼,这里有我们的人。有事及时给我打电话?嗯?”他舔着她的耳垂,连“嗯”了好几声,惹得她浑身发软。这层楼幽静无比,两人心无旁骛,蜜里调油似的氛围让六子激动无比。 她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六子平静了一会儿,语气里带了些自厌,低声道:“你要是嫌我身体不干净,我养个几年,把那些女人的味道都弄掉。那些东西,如今我也摆脱了,从今以后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以前的混事,让我慢慢来清洗。” 夏洛涵一怔,随即低下头,绞着衣摆。 “我明白的……” 她的声音还是小小懦懦的,活似她欠了别人几百万。六子轻笑,吻上她的头发,小声赞扬着:“真乖。” ** 半夜,方婕悠悠转醒。肚皮上有股异样的感觉,发现喉咙干涩苦紧,她摸了摸头发,呼出一口浊气。 明明是春天,月光却亮得吓人,透过窗户投进来,给地板抹上了一层诡异的光圈,浸出一圈圈波浪。 病床的对面,夏洛涵歪倒在沙发上,披着薄毯,蜷缩成一团。 方婕这才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屋内,发现这是一间病房。想起今晚的种种,她捂着发胀的脑袋,重新躺了下去。胸口处闷得快要溢出一些不良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折腾着她疲惫不堪的神经。 夏洛涵显然是睡熟了,除了平稳深沉的呼吸声和偶尔一个轻微的翻身动作,几乎没有转醒的迹象。屋内一时间诡异又平静。方婕仰着身体,望向简洁的天花板,内心却开始翻滚起来。空气里竟然有股类似于樟脑丸的味道,她怔怔地睁着眼睛,感觉到无边的苦痛和委屈漫上来,竟然有一瞬间想跟着司霖去了。 然而,终究是不可能的。那一瞬荒唐的想法过去后,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回来。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自保。她要确定他回来那天,自己还是完好无缺。 半个月后。 做过阑尾炎手术,方婕吃的东西也清淡不少,夏洛涵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黑斯曜那里得到许可,高高兴兴地搬着自己的行李来这边和方婕住了几天。她怕方婕想不开,加上又刚拆了线,吃的东西不能随便,她虽然不会照顾人,但好歹梨园那边有专门的佣人,借此也发挥了一些用处。 这天,夏洛涵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吃的,林林总总摆满整张桌子。 “你刚拆线,医生说不能吃发物,我也不知道发物什么,就让梨园的厨师弄了些。”她满头大汗地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又拿来碗筷,扬起明媚的笑容看向方婕,“我陪你一起吃。” 方婕沉默地坐下,在她递过来的碗里挑了些青菜放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不好吃吗?六子说梨园厨师的菜很不错,不过他吃过一次就不肯吃了。哎哎……我什么记性,居然忘了你以前也是那里的……”夏洛涵赶忙闭嘴,扯开一个干瘪、尴尬的笑容,“口无遮拦……抱歉。” 可方婕心思哪里在这上面?她放下筷子,朝对面的女人看去,目光沉沉:“洛涵,黑斯曜他……没有再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了吗?” 夏洛涵一怔,褪去青涩的脸蛋倒有几分成熟的韵味。她紧抿着唇,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基本不回梨园了,听说是海外的工厂出了问题,这些天都在外面。” 她重新绽开一个笑容,为方婕盛了一碗汤,笑呵呵地:“这汤很好喝的……” “洛涵。”方婕低低地叫了她一声。许是心虚,夏洛涵手一颤,差点把汤给撒了出来。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桌边,脸涨得通红,一双黑亮的眼珠游离不定。 方婕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问:“你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这人最不会掩饰情绪,性子又单纯。我虽然也是个糊涂的人,但还不至于被你蒙了去。”她步步逼近。 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夏洛涵当即被她的眼神和话语弄得面红耳赤。她支支吾吾、含糊其词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方婕叹息:“我也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想知道一些关于司霖的事。” 半分钟后。 “……前些时候,司先生是帮了我和六子很多,六子现在也在为他做事。”她舔舔干涩的唇瓣,缓缓开口,“可是现在霖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些消息都是从六子那里听来的。” 方婕皱眉问她:“黑斯曜都不怀疑你们吗?” 黑斯曜那人,智商自然不低,而且算计人很有一套,司霖得有多沉的心机,才能将他的致命弱点抓住,以此来钳制他?方婕也被弄得云里雾里了。总感觉,司霖在背后做了很多东西。 “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我这里了。”夏洛涵低声道。 方婕松开她的手腕,拉着她坐下,略带试探性地问:“你对他还有意?” 她连忙摇头,“这倒不是。不过他好歹抚养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他,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流浪。” “……你也是太心软了。”方婕叹息,“不过如果他以后没什么动作,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多想,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 夏洛涵脸更加红了,低声应着,坐下来为她盛饭。 ** 方婕还是决定去找六子。 射击场周围环山,旁边是一块碧绿如镜的人工湖,这里环境不错,空气比市里清新许多。 那天下午,她走在一处长满黄色野花的小道上,路过一处水泥小屋,停下了脚步。这会儿阳光正盛,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却让她背后阵阵冒汗。泥土和青春的香味传来,却让她昏昏欲睡。 许是听到动静了,水泥屋里冲出来一条半人高的德国牧羊犬,欢蹦着朝她奔过来。 “小黑!”那边传来一阵有力的男声,被唤作小黑的狗却不管不顾,四肢奔跑得更欢快。这条狗先前也是把方婕给吓破胆儿了的,这次她却伸出双臂,任由大狗跳到她身上蹭。 “呜呜呜……”小黑舔着她的手,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她。方婕早有准备,笑眯眯地从包里拿出几根火腿肠喂它。小黑使劲摇着尾巴,一点儿没有德国牧羊犬威风凛凛的样子。 六子穿着一件黑色马甲从那边走近,没好气地踢了踢小黑的屁股,“这么快就叛变,亏我养了你那么久。”说完,他看向方婕,“找我呢吧?” “是。”她点头。 六子轻哼,“那丫头就是管不住嘴。” 方婕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小黑背上的皮毛,起身拍拍手,“找个地方说吧。” 第31章 那张相同的脸 小黑见两人朝大棚那边走去,便叼着火腿肠跟在后面。 这里面积广,周围种了很多果树,花香飘散,浓郁芬芳,惹得方婕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小黑很快追了上来,蹦跳着在她裤腿边蹭来蹭去。六子鄙视地看了一眼它,幽幽道:“吃力不讨好,倒是你给点儿甜头它就巴上来。” “感觉这种事,是有可能一蹴而就的。”方婕弯腰逗弄了一下它,抬头看向六子,“你对洛涵,不也是吗?” 她和声和气地说话,跟之前他见到的好几次形象截然不同。六子眯眼,朝她颔首:“看来你也不只是会吵架。” 方婕抿唇一笑,拿过旁边的凳子坐下。小黑乖乖坐在她旁边,吐着舌头看向远方。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六子也顺势坐下,表情严肃下来。 这会儿阳光更盛,方婕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眼神柔和下来:“说实话,我也看出了些眉目。司霖那会儿就私下联系过你对吧?你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男人。” 六子这次倒没有刻意摆出冰冷刻板的面具,朝她笑笑:“是。他把我弄出来,之后就让我跟着严永。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是个什么身份,南宫家的大儿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后来和他接触多次后,发现他根本就是个怪物一样的存在。我想你应该知道。” “这话怎么说?”方婕挑眉。 六子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几乎可以在一瞬间做出正确的决定,看形势准得令人惊叹。最主要的是,我甚至不知道他能够用一台普通的电脑把黑氏的所有秘密资料给全部调过来。黑斯曜这次去欧洲分公司,也是他在背后搞的鬼。简直就不像是个人。”他说到最后,也恍然了一番。 方婕一时间怔愣了。 “这些事,他都没告诉过我。”她垂眼,苦笑道。 莫名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夏夜,他一双黑眸沉如深潭,没有半点作假迹象的话。他说:我是外星人。 方婕摇摇头,撇去这个奇怪而不着边际的念头。心里漫上来一阵又一阵的苦涩,淹得她都快无法呼吸,她感觉自己飘摇在波涛汹涌的残暴大海里,连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都沉下了水底,最后挣扎着,猛呛了一口咸腥的海水,肺部急速坏死……也要沉下去了。 六子见她脸色发白,也看出了几分端倪。他起身,从旁边的水龙头那里取来一篮子新鲜的草莓,“现在也别想些有的没的,他给你留了后路,也是为了你好。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也是避免你搅进这个麻烦的局里吧。”他把草莓递给她,“今天新鲜摘的,你拿些回去。”他这会儿也不能说些话在她伤口上撒盐,只得转移下注意力。 方婕骤然回神,单手接过他手中的篮子,“谢谢了。”六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找塑料袋子。 小黑猛地歪过头,瞪大眼睛朝草丛里跑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晴朗温暖的春日下午,她提着一袋子草莓,慢吞吞地走出这一片场地。 ** 回去的路上,方婕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公交车站等车,却出人意料地遇见了那个人。 南宫霖开着一辆和他气质完美融合的白色宝马停在她旁边,笑得和这会儿的春风一样暖人。方婕却别过眼,丝毫不肯理会。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她的爱人,过多的接触只会让她生出更多的负面情绪。 他很有绅士风度地下车,朝她走来。方婕背脊骨一凉,抓着袋子想往后逃,却不料他低低喊了一声:“跑什么?” 公交车一时半儿肯定来不了,这里临近郊外,她早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熟悉的声音带了些调笑味道,她冷着脸站在一旁,指甲陷入掌心。虽说一开始是司霖占了他的身体,但好歹她也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乍一听到这熟悉的语调,心里哪能不起波澜呢? 南宫霖见她态度冷淡,也不恼,噙着笑说:“有些事必须当面和方小姐谈谈,不知有没有时间?” 方婕觉得自己要被闪瞎眼了。这个男人的出现无疑是揭开她的伤疤,狠狠在里面剜了几下,最后又弄得鲜血淋漓。她低下头,死撑着不和他交谈。 “方小姐,身体不舒服吗?”他语带关切地问。 南宫霖身上的味道让她有些不适,想到之前这具身体还和自己有过浅层的亲密的接触,她就浑身发毛。即使,那个是司霖。 方婕僵硬着表情,不做言语。 “其实,这次来专门想找方小姐谈谈我失忆那段时间的事情。据我所知,那段时间我和方小姐合租,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遗失的记忆肯定对我很重要。如果如果方小姐不介意,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重拾记忆的机会。”南宫霖淡笑着。 她这才抬眼看向他。那么熟悉的轮廓,每个深夜,她都会在被窝里回想起这张脸。司霖的真实长相她不知道,但每次想起他,就会出现南宫霖的长相。她也很无奈,可就是控制不住。 ……这个南宫霖,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眼神看她? 他现在的眼神,和以前司霖每次将她抱在怀里时逗弄的眼神一模一样。像沙漠里逢水的旅人,她焦急又矛盾,激动却畏缩,生怕是海市蜃楼。 方婕忍住诱惑,重重吐出一口气,刻意将他的相貌忽略,无奈道:“行。找个地方,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了,而且事情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南宫霖为她打开车门,绅士一笑:“那麻烦方小姐了。” 方婕绷紧脸,坐上了那辆宝马。 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哪知南宫霖倒是兴味盎然地试图和她聊起来。 “方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无业游民。”方婕淡淡道。 “那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呢?”他继续问。 方婕翻了个白眼:“睡觉、看电视、吃东西。你有意见吗?” 南宫霖将车子开上高速路后,这才回了她一句:“很可爱。” 方婕没理会,自顾自地将视线投向车窗外。这个时节,繁花齐开,满眼都是惹人的嫩绿,天空也湛蓝湛蓝的,她的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南宫霖开车很平稳,但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市区。停好车后,他提议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方婕只好应允。 方婕站在外面,久久都不能挪动脚步。南宫霖将她的行为看在眼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这种残留的感觉,虽然不甚强烈,但足以让他无法转移视线。而且面前的这个女人,让他很有触碰的欲*望。 这种感觉,真是无法言喻。 “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她舔着苦涩的唇瓣,低声问他。 南宫霖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声线因为脑内的想法变得有些沙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它指引着我来的。” 方婕猛然醒来,冷哼一声:“南宫先生琼瑶小说看多了吧?” “就当是这个原因吧。”他突然变得有些不悦,抬脚向店门走去。 方婕攒紧衣角,晃着虚空的脚步,也跟着走了进去。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由于身体里残留了司霖的记忆,居然原封不动地找到了她和司霖平日里最常坐的那张桌子。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她缓步走向那里,像被抽去灵魂的干尸,亦步亦趋地照着他的话,乖乖坐下,点了一杯摩卡。 “方婕……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南宫霖啜了一口黑咖啡,一张白皙的俊脸被磨平锋利的棱角,显得无害而舒服。她晃神,一时间竟然想起司霖是他这模样时,总是一副硬汉的样子,气质和脸蛋明显不搭,却能融合得百般完美。 照现在这个局面,还真是“睹人思人”了啊。 她摇摇头:“当然不介意。” 一时间,气氛开始变得不对,两人都沉默着。明明还是相同的皮相,却换了个独立的思想和灵魂,乍然一变换,别扭又纠结。 “那我就直奔主题吧。”最终,方婕率先打破沉默,“前些日子,你大概是失了先前的记忆,到了城郊一处地方租房子。那个时候我住你隔壁,因为出了一些事,我们合租到一起。当然,关系一直很淡,几乎是互不干扰的那种。起初我也不认识你,后来才知道你是南宫家的公子。” 南宫霖盯着她,目光灼灼:“还缺了些东西。” “日常的细节我当然是不会一一告诉你的。而且,我们之间的对话,也仅限于平常。说实话,我对你并不了解。”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南宫霖却不紧不慢地打破她的谎言:“你生病的那晚,见到我的反应,可不是平常合租关系该有的。” 方婕保持镇定,并没有破功:“好歹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你突然失踪又突然回来,我一时间情绪激动是很正常的。南宫先生,我想你太过在意这些细节了。” 她必须要守住阵地。一旦和这个男人牵扯上关系,后果定然不会太好。 “都说人的身体是最不会撒谎的。”南宫霖却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我们之间,不会那么简单。” “你想多了。”方婕低头喝了一口饮料。 谁料他突然伸过长臂,在她猝不及防之刻,为她拭去嘴边的泡沫。方婕身体一僵,随后如惊弓之鸟般朝后面挪了一些,语气也稍显气恼:“南宫先生请自重,妄加猜测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行为。” “方婕。”他叫了她一声,随后语气颇为无奈,“你在逃避我。是我曾经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 她魔怔了,越发看那张脸不爽。司霖司霖……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让她乱得无法正常思考。 “我该说的都说了,希望南宫先生以后不要来打扰我。”说着,方婕冷下脸来,拿起座位上的包包,准备走人。 “短腿。”南宫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她一愣,转过脸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受了很大的惊吓,瞳孔骤然变沉。 “……你叫我什么?” 第32章 短暂回归 她站在那里,腿脚发软,仿佛走进了一个陌生的空间,里面全是轰隆隆的噪音,各种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冲刷着她脆弱的耳膜。 南宫霖见缝插针,起身走近她,总算撕下了平日的面具,一双冰冷的眼眸染上别样的情绪。 “方婕,我们有什么对不对?” 她苦笑,原来这个南宫霖也不是不好惹的主。刚才,她差点就被他给迷惑了。思及此,方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就在一瞬之间,他便姿态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腕,扯着她往外面走。 “放手!”她黑着脸,脚步有些不稳,低吼着。这会儿外面的空气还有些污浊,满是铅尘味道,她心下一怒,扯着嗓子大叫:“你他妈有病吧?” 一群人往这边看过来。方婕也顾不得脸皮,狠命甩掉南宫霖的手,满脸的冰霜,语带讽刺:“南宫先生,请你自重,这街上认识你的人可不少。” 南宫霖只是淡淡朝她说了一句:“这里有人监控,换个地方再说。” 一拳捶在棉花上,这感觉恼怒而不甘,她冷哼了一声,提着包包往相反的方向走。南宫霖沉下脸来,快步走上前去,一个打横抱起她,低声警告:“你最好安静些。” 挣扎过一番后,由于男女力量悬殊,她不得不放弃。 熟悉的怀抱,奈何不是同一个人。方婕偏过头,觉得有股强烈的内疚感。那种背叛自己伴侣的感觉,浓稠得像路上的沥青,粘得她四肢无力。 “老头子有心要杀你。”他看着前方,不断穿过人群,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今天他在周围埋了不少眼线,待会儿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我可以保你一命。” 方婕愣住了。 “杀我的理由是什么?”她看向他温和的侧脸,不解地问。 南宫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家族纷争,这你没必要知道。” 方婕恍然大悟。之前就听司霖说过,南宫宇有不少软肋,难道说他已经知道司霖在背后做的事了?所以牵扯到她这里来?而现在南宫霖正式回归,他起疑心了? 耳边吹过温热的风,她怔愣着抬头,却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不到两分钟,他就抱着她到了停车场。南宫霖将她放下,又仔细观察了周围几番,这才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去。 “你在我车上,老头子不敢做什么。” 方婕只得点头。虽然他的话难辨真伪,但这个时候多长个心眼儿总是没坏处的。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渐渐融入庞大的车流中。这个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市中心堵车很厉害。她淡漠着深色,撑脸看外面,丝毫没发觉南宫霖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等到车子进入二环以外的高速路时,这才畅通了些。 “我并不知道你的任何事情。”方婕淡淡道。 外面闪过一个又一个临时屋棚,远处的山脉中间,一轮残阳即将没入间隙中。 南宫霖仔细关注着前面的路况,但还是耐心地和她说话:“我从来不信。你每次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隔着我看另一个人。那么我可以认为,失忆之前,我们有过一段恋情吗?” 方婕轻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呢?” “吱——”车子在紧急停车道上摩擦了一段距离后,稳稳地停了下来。白色的车身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南宫霖将她困在车椅和自己的手臂之间,黑沉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些波澜。 “我这么认为,是凭我的感觉。如果说,我想在很想吻你,你觉得这个理由够不够呢?” 方婕却连耳根子都没红一下。她缓缓推着他的胸膛,尽量保持两人的距离,眼神瞟向窗外,“南宫先生,事不过三,希望你不要重复做出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这副皮相再相似,感觉也不对了。 南宫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颓败地退回座位上,启动车子。 “抱歉,是我多虑了。”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 方婕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虚幻世界的认识,是谬误百出的。 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在她的认知中,至少在那本书的描绘中,南宫霖是个温和的男人,会给人如沐春风的舒服感觉。可面前的男人,却丝毫没给她那种感觉,相反,他倒是个笑面虎,绵里藏针,待人时的面具精致完美得毫无破绽。 两人并肩走上楼梯。这个动作,方婕曾经和司霖做了无数次。那时,早上晨练后,她腿部酸软得厉害,总是恬着一张脸要他背。前几次他还不情不愿,要在她臀上拍两下才解气。可后来,他也习惯她的赖皮了,也就随着她的小性子来。所以每次上楼梯时,总会遇见几个买菜回来的老大爷老太太或调笑或“世风日下”的眼神。 她摸摸鼻子,楼道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来。 “哎呀,这不是司先生吗?” ……方婕浑身发冷。半道出来个精怪! 房东提着垃圾袋从楼梯上走下来,穿着一双超大号的人字拖,满脸的雀斑都活灵活现起来。 “你们和好了?”她疑惑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方婕一直以为这个房东是个会看人的角色,也不会在人前这么将人家的私事给摊开来。可今晚她却像吃错药一样,眼神紧紧揪住两人不放。方婕虽然有些恼,却也没发作。这是事况紧急,前有狼后有虎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事儿可别被搞砸了。 南宫霖皱眉:“请问……” “哎哟,和我装什么生疏?……这事儿我也看透了。”房东拉过方婕,一脸愤然地看向南宫霖,“前些日子和人家恩恩爱爱的,这会儿有钱就跑人了?我告诉你,小方这几天的情绪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你说你作为一个男人,偏偏学了那陈世美,感情真假半参就算了,现在又来吃回头草。啧啧……” 南宫霖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 “够了,张姐!”方婕急忙拉过她,“你误会了。” 房东瞥了她一眼,一张脸马上垮下来,索性敞开了说:“我也不是多管闲事,小两口前些日子还恩恩爱爱的,我看在眼里也觉得这世上没有这么配的一对儿了。可现在,这男人说走就走,你忍得下来这口气,我也忍不下来。” 方婕扶额,什么都瞒不过了。 南宫扯唇一笑,投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证据,我可是找到了。” 她看看房东,呼出一口浊气,眼眶酸胀地朝家门口走去。 房东有些不明眼前的状况,这小妮子,她帮她教训了渣男,怎么还一副吃了瘪、泄了气的倒霉样子啊? 白眼儿狼!离不开男人的软货! ** 方婕自知已经瞒不过来,遂让他进了屋。 “坐吧。”她扔了钥匙,随意朝他说了一句,走近厨房去泡了杯茶出来。南宫霖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看到那间紧闭的房间后,心里瞬间翻江倒海。 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出来。他不明白这种残留在体内的熟悉感,也不想被它所主宰,可实在是……太强烈了。就好像有个人在和他争着这具躯体,要彻底吞噬他,赶走他,占据灵魂的位置。 他捂住额头,视线渐渐模糊下来。 …… 方婕泡好茶出来,脚步却生生被粘在屋正中央。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呢?激动、哀恸、恼怒、兴奋,交织在一起,她手一抖,将茶杯凌乱地放在茶几上,水凌乱地洒在上面,形成一副诡异的图。 面前的男人,眼神如鹰般锐利。 “过来。”他朝她招手。 如天籁般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带着春天夜晚湿润的触觉,滋润了她这些天来干燥的情绪。 方婕虚浮着脚步缓缓走过去,刚一走近就被他一把扯了过去。她顺势趴在他怀里,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还好你没认错,还好……”司霖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不住地低喃着。方婕终于从他溺人的怀抱里缓过来,呆愣愣地抬头,“司霖……”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声线沙哑而粗糙:“是,我是……” “你去哪儿了?”她直直地盯着他,艰难地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低头,在凑上她樱红的唇瓣之前,懊恼地撤了回来。 “这毕竟不是我的身体,该死……”他嫉妒死了。以前就该收敛的。这个南宫霖已经对他的女人上心了。 方婕却无心注意到这方面的事情。她勉强维持镇定,“司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他这副模样,前些时候的委屈和寂寞齐齐涌上心头,可她舍不得恼哇!这人都回来了,她还使什么性子? 司霖深吸一口气,轻柔地捧住她的脸颊,语气沉缓:“接下来我的话,一字一句都要听好。” 方婕瞪大眼睛,却还是听话地点头。 他为她拢上耳边的碎发,“下个月的今天,在我们早上晨练常去的那片树林,我会等你。” “什么意……” “听我说。”司霖打断她的话,语气决绝,“我现在已经无法长时间使用这具身体了。已经瞒不住了。”他叹息了一声,“方婕,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地球人,你会怎么想?” ……不是地球人。那是什么?外星人吗?他在说什么胡话? 她苍白了脸上的血色,表情僵硬地看着他,试了很久才张开嘴:“所以,你以前说过的话,是这个意思?你早就知道你身体出了毛病,又怕我知道了会不接纳你,才迟迟不肯说出来?” “嗯。” 方婕低喃了两个字,可他却没听清楚。 “司霖……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虽然不勇敢,但心里也是有一份坚持的。”就算,他的身份诡谲。 这句话无疑是在他平静的内心投下一枚深水炸弹。司霖一喜,铁臂紧紧抱住她,隔了无数个时空,再次红了眼眶,“谢谢……谢谢你,肯接纳我。” 冰凉的液体漏进脖子里,她脑袋乱哄哄的,有些心酸。 这个男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他的泪水,为什么这么冰冷?方婕突然心疼得厉害。 她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问:“你还要走是吗?” 司霖在她的肩上蹭了两下,并没有回答。她也没坚持,心情复杂得一塌糊涂。 两人静静相拥着,时间一下子凝固了。最后,他吻上她的鼻子,被水洗礼过的眸子格外清亮。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脸庞。 “我去开灯。”方婕挣扎要起身。 “别去。”他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有些瓮,“让我好好抱抱你。事实上,我不希望你记住这张脸。” 她放弃了挣扎。 “过些时候我会离开。等我回来。”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 方婕不疑有他,重重地点头,幼稚地拉起他的手,学着孩童时代的模样,拉了一个钩,“记着你的承诺,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司霖摸了摸她的头发,“一百年太短,我许你一个星系的长度怎么样?” “那是什么?” “我家乡那边的说法。” 第33章 黑莲花 “司霖。”她抓住他的手,眼底充满乞求,轻声道,“你不能让我失望。” 他的表情温柔,脸部轮廓隐藏在大片阴影中。今晚的月色甚好,屋内没开灯,反倒是亮得让人心惊。 天长地久,时间凝固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跟着我,做我的女人,会有很多未知的意外。但我个人争取不让你受苦。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坚强一些。我不会说话,也只能说这么多。”司霖半叹气半严肃地对她说。 这番话,真真切切,朴实无华。他不会给她许太多的诺言,因为未来还没有定数,但他正试着努力朝安定的方向走。哪怕是下地狱了,也不枉经历过这一遭纯净的爱情。 两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况且爱情这东西,在常人看来也有个保鲜期,但他就是固执地觉得,他能爱一辈子。他是个长情的人,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或许是族里的基因,让从那里出来的男人,都对自己的另一半忠心耿耿。 方婕却觉得他有点傻。这个时候,男人不都该说些甜言蜜语?她轻笑出声,觉得他就像个庄稼汉子一般,隐忍、可爱且忠实。哪怕是嘴巴苦,也不该在这个特殊的氛围说这么老实的话。可她就是吃这一套。 真是个……可爱的男人啊。 “以前那么会说话,现在怎么变得温吞了?”她咬着唇闷声说,“别想说些话来唬我。前些日子我一个人,你什么都不说,我担心得要死。后来南宫霖来了,你……你就不怕我跟他跑了?” “胡说。你不会认错的。”司霖打断她的话,声音沉下来,“那个男人心机也不可小觑,你要小心点,别让他占了便宜。”说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松开她,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去。 “我真是糊涂了。”他轻叹一声。 她瞬间明白了,心里有苦有甜,滋味儿也不好受。 过了一会儿,方婕起身,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双手搭在下巴上,“你……今晚什么时候走?” “再过十分钟吧。等南宫霖醒来后,我会将他的记忆消除。今晚的事他不会记得。” 方婕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到底是不是人类?外星人的话……有没有张触手、尾巴之类的。其实我也不是嫌弃,就是觉得……” 司霖轻笑,低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放心,我是人。” 方婕松了一口气,随后脸涨得通红:“别误会哈,就算你是一条狗……我也会跟着你的,那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急于表达自己的忠心,舌头都开始打结。 从本质上说,两人在这方面的性格是差不多的,死认一个人,不会轻易变质。 司霖伸过手捏捏她的耳垂,“知道了,我也没嫌弃过你。” 方婕:“……” …… 这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带着这味道,她在梦里遇见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脏乱的男人。 他坐在乱石堆里,仰头望着灰蒙压抑的天空,眼角源源不断地渗出泪水。那双从侧面看过去,令人心惊的漂亮眼睛,黑得堪比古代画家砚台里的墨汁,可那里面总是充满悲伤和隐忍。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只见男人缓缓站起身,露在破旧衣衫下的胸膛完美却伤痕累累。都说梦里是看不清人脸的,可她却看清了。 怎么形容呢?那张还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脸庞,有着她见过的最精致好看的五官。不似温润的玉石,也没有张扬的成分,那种落寞神伤的美,仿佛在纯净的湖里洗涤过,却染上了湖底的淤泥。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男人朝她走过来,平头上还沾了少些露水,湿哒哒地亮着,像一颗颗耀眼的钻石。 那张隐藏在伤痕和苦痛下的脸,让她在梦里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心脏的悸动。还有……莫名的哀恸。她看着他渐渐走远,在那个尘土飞扬的乱石堆里,抡着巨大的工具,一下一下,击碎那些黑色的石头。 沉稳却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击溃她的情绪。 “当当……”犹如寺庙里的撞钟声,那饱含了男人汗水和血泪的击打声,就这么印在她的脑海里。 第二天醒来时,方婕失魂落魄地将头深陷在枕头里,上面还有泪水干涸的痕迹。她蹭了两下,病态地不肯移开。这些天,他留下的味道逐日地淡去,可她还是坚持不懈地在角落里寻找:他用过的剃须刀、毛巾、男士沐浴露,甚至连他的贴身衣物,她都细心地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叠好。 隔壁有他留下的最珍贵的防身武器,她每天都准时进去,学着他教她的样子来回地拆了重组,来回地研究他每次指出的小缺陷。 看来,真是走火入魔了。 …… 方婕在床上小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披散着头发爬了起来。 客厅里的小茶几上躺着一张纸条,她揉揉鼻梁骨,走过去拿起来。上面的字体十分凌乱,笔画歪斜,甚至有些丑,可每一分都是用了感情和耐心的。她看得很甜蜜。 “我找严永把监视你的人拦截了,以后不要轻易去找南宫霖,我很不舒服。” 她将纸条捂在心口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梦里男人的模样,脸颊悄然袭上一抹娇俏的红晕。 方婕再次细细看了一眼一眼纸条上的字,喃喃道:“果然是外星人,字写得可真丑。” 不过,外星人……她开始恍神,心里翻起一层层波浪。 原来她的男人,不是地球人啊。那以后他们的孩子算是混血吗?会长成什么样子?据说两个人家乡隔得越远,生出来的孩子越好看……方婕捂着脸,在晨光的唤醒下,扔下纸条急忙冲进厕所。 ……怎么想到生孩子的地方去了? ** 顾惜坐完月子,整个人丰满了不少。南宫宇这些日子几乎是每天都守着她,寸步不离身。奈何佳人心中有结,成天闷闷不乐,连孩子都不肯搭理。 这天,南宫霖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往老宅赶。 顾惜的儿子满月,南宫宇宴请了不少嘉宾,盛况空前。众人大抵都是知道这家子的笑话,但都心照不宣地埋在肚子里,丝毫不提黑氏的老大。毕竟这两家,在场能惹得起的不占多数。只是流言可畏,污水怎么漂白都有股味道。当天,南宫宇抱着孩子来见众人时,底下私语、嚼舌根的还是有不少人。 南宫家的宅子结构复杂,年份也有些久远了,修缮后,更有一股上世纪*十年代欧美建筑和中式建筑的混杂风格,不但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反而显得十分气派和个性。 从这里人声鼎沸的餐厅后门拐几道弯出去,一直往前走,有一个私人休息室。门紧紧掩着,密不透风。 南宫霖被顾惜死死抵在墙上,她白花花的大腿不停地磨着他最坚硬也最脆弱的地方,一双媚眼褪去了平时的纯洁,变得如罂粟一般诱人。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番,假意逢迎着她的投怀送抱,大手抚上她的雪背。 “怎么样?这种感觉快乐吗?”顾惜吐着舌头,在他半敞的胸膛上画着圈。濡湿的唾液遇到空气,变得冰冷而刺激。她扯开自己的胸*罩,双手不停挤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喝的母乳,要试试吗?” 这种病态的感觉,几乎让她忘了自己报复的目的。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也不错,各方面都比他那正在走下坡路的老头子好多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南宫霖忍住体内窜动的热意,咬牙问道。 顾惜解开他的皮带,讽刺地笑着:“叫比自己小的女人‘妈妈’,你觉得怎么样?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年轻有气质,人也温柔。和我合作,搞垮你家的老头子,倒时候南宫家的财产就全都是你的了。”说着,她将自己的柔软隔着衣料嵌上他的坚硬,“你看,你也有反应了呢。” 这个时候,外面宾客齐聚,言笑晏晏;而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正上演着一处丑陋而肮脏的戏。 顾惜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企图用南宫家上百年的家业打动她名义上的“儿子”。 “你的父亲,他是个变*态。知道吗?他玩儿死了不下十个女人……所以,你忍心看我死在他手里吗?”顾惜红着眼睛看他,“霖,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合作。” 南宫霖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扯开一个笑容:“好。” 只是……他用力扯开她,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神色瞬间淡漠下来:“和我合作,没必要有肉*体关系。而且,你太脏,老头子享用过的女人,我没心再上。” 顾惜怒极冷笑:“惦记着那个女人?我和黑斯曜在一起的时候,倒是见过她一两次,也不怎么样。” 南宫霖冷漠地看向她,不着痕迹地扯开话题:“如果能成功搞垮老头子,你们母子也能分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足够你享福到下辈子。” 空气里的暧*昧因子渐渐消散。顾惜拉好衣服的拉链,凑近他:“你也是个守信的人……不过,为了一个女人丢弃一大片森林,也不值得。”她今天才涂的鲜红指甲在他的胸膛上打着圈,晚礼服还有些皱,现在是奶*水正旺的时候,一会儿就浸湿了酒红色的布料,显得格外魅惑。 可这一切,在南宫霖眼里,却没有丝毫色彩。 他毫不留情地拍掉她的手,“不关你的事。” 顾惜眸色一黯,倒也没说什么。 第34章 番外之过年 在司霖还用着南宫霖的身体之时,第一次和人过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 以前,在他的家乡是没有“过年”这个说法的。在他来到地球之后的几年里,一直独居,平时除了公事上的必需应酬,基本不和外人打交道。所以,在中国人视为欢度指数最高的新年里,他都是一个人跑到山里去住。太吵闹,他适应不来。 只是这次,他得重新定义这个节日给他带来的意义。 那天,正值年三十。一大早,方婕就从床上爬起来,马不停蹄地换上一件新衣服。待到她走出来时,整个人都变了样子。 司霖其实不太懂女人化妆之类的奥妙,但她着实惊艳到他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看到她的样子后,怔怔地站在那里,表情略微惊讶。 方婕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呢子大衣,搭配着黑白相间的小冬裙,棕色长靴也是可爱得紧。最主要的是她脸部的变化。于细微处,总有那么一些惊喜亟于等着他去发现:嘴唇涂了粉蜜,娇羞的双颊上了淡淡的腮红,眉毛也仔细修过了。干净的脸清新得像花骨朵。 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拨弄了一下丸子头,“嘿嘿,很奇怪吗?” 方婕在职场混的,最基本的化妆技巧还是懂。 司霖颇为僵硬地点头,随后挪着步子走近她。他细细打量着她的五官,伸出手……却被她半道给拦截了。 “刚化好的,别弄花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在他如此赞叹和欣赏的目光中,居然有点飘飘欲仙。看来,她还是很有魅力的嘛。 司霖却固执地扳开她的手,捻了一下的脸颊。粉粉的、润润的,带着诱人的香气,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心脏和感官。他在她诧异的目光下,缓缓将头凑近她的唇瓣,深深吸了一口气,脸部的肌肉缓和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很香。我喜欢。”片刻之后,他直起身,认真地问她。 方婕“诶”了一声,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一些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啊……你一个大男人问这些做什么?” 司霖却很严肃地问她:“你喜欢哪个牌子的?” “……雅芙吧。”她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回答。 司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转身走进浴室去洗漱。 方婕不知道,一路上,他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女为悦己者容;回去要收购那个牌子的东西。 …… 等两人收拾好,已经是早上十点左右了。 方婕踮脚给他整理了一下围巾,“大年三十这个时候呢,我和我妈都要出去采购年货的。你一般都干些什么啊?” “那几天太吵,我都是一个人到山里去住。”司霖看着她的丸子头,表情不自觉地柔下来。 “哎,可怜。”最后,她拍拍他的衣领,顺便拉过他的手,“走吧。” 司霖任由她拉着,朝这个世界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今天街上的人很多,处处都挂着喜庆的饰品。司霖对这个星球的文化了解得不少,但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所以对这种东西也就不太感冒。 倒是方婕,扬着一张笑脸,在人群中看来看去。 “你小心点,这里人多。”司霖忍受不了这多聒噪的小孩儿声音,黑着脸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方婕无所谓地朝他笑笑:“没关系,今天热闹嘛。” 他一看到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了,只好任由她去。 哪知她突然转过身来,故意沉着脸说:“你也别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晦气得很。” “……嗯。”他轻轻点头,执起她的手,“我会试试。” 方婕抬头,突然有些心酸。他根本就无法融合到这里面来,那层覆盖在眼眸里的冰霜,似乎怎么也融化不了。即使他是在努力嵌进来,也有种违和感。 “怎么了?”他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轻声问。 方婕摇摇头,“没事。那个……如果你真觉得不开心的话,我们可以早点回去。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 “你想多了。”他拉着她朝超市的方向走去,侧脸在冰冷空气的柔和得紧,“只是有些不习惯,一个人久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忘了。”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传来,她鼻子有些发酸。司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一句话,只好伸出手去拍拍她的丸子头,“傻。” “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半响后,她不甘示弱地朝他低吼。 司霖轻笑。 “反射弧太长,差评。”他揉乱她的刘海,放开牵着她的手,默默插回裤兜里,一个人走进人群中。 她站了足足有十秒左右,才跟上去。 从兜里扯出他的手,方婕脱掉自己的手套,五指渐渐缠绕上去。 见他转过头来,方婕咧开嘴“嘿嘿”地笑得个弱智。周围人声鼎沸,他眯起眼睛,忽然感觉到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温暖。商店里叽叽喳喳地放着“新年好”之类的单调歌声,她也在前面聒噪地叫着,眼睛弯弯,嘴角翘起。 司霖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啊…… ** 两人采购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导致方婕上楼的时候,一个人提着袋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司霖悠悠地跟在她后面,还时不时催促:“体力变差了。” “咱们现在能不提这事儿吗?”她踏上最后一个台阶那刻,立马放下袋子靠在墙上休息。 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孤军奋战,连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都没有得到他的一点同情心,方婕顿时不平衡了,“人家出去买东西,哪里见过让女人来提的?” 司霖拿出钥匙打开门,顺道将东西提了进去,扬眉笑道:“先苦后甜,这个道理没听过吗?” 这个时候,租房子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回老家了,楼道里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 方婕冷哼:“哪里有甜的了?”她苦哈哈地都成狗了。 司霖却神秘地朝她笑:“今晚如果你能守岁到十二点,就有礼物。” 守岁……还真当他是家里的老人?方婕翻了个白眼,没怎么在意,散了头发走进屋里,趴在沙发上开始休息。 下午,她把屋里稍稍装饰了一下,这才有了些过年的氛围。厨房里煮着一锅皮薄馅大的饺子,一个个翻滚在沸水里,白白胖胖地叫嚣着让人来品尝。 等到夜晚降临,客厅里红红的小灯笼开始放光,电视里也开始放着一年一度的联欢晚会。这会儿虽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有人在开始放烟花了。虽然两人住的这一片区域比较冷清,但隔着一条江,就是热闹的市区,风景也是独好。 方婕给他盛了三人份的饺子,将放了各种调味品的作料碟放在正中央,“今晚没弄那些大鱼大肉的,平日里也吃着的,就吃吃猪肉饺子吧。” 司霖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这里跟我们那边的世界也没什么不一样嘛。”方婕盯着电视,喃喃自语,“连明星都长得一样,难道是平行世界?也不对啊……” 司霖吞下最后一口肉馅,接下她的话:“不是平行世界,是用意念力造出来的异次空间而已。” “啊?”方婕回过神来,这才惊觉到他刚才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垂眸往下看时,他面前的碗居然已经空了。 “吃这么快,有味道吗?”方婕默默吐槽。 司霖倒是不在意,擦擦嘴巴起身,走到电视前,调了一下,发现都是同一个节目,顿时感到无趣。外面的烟花宴已经越来越热闹了,她吃了两口饺子,便迫不及待地从购物袋里拿出几桶烟花,兴冲冲地拉着司霖起来,“现在可以出去啦!” 两人来到外面的大街上,也有不少人聚集在专门放烟花的广场。 司霖皱眉,嗅觉灵敏的鼻子奇痒无比,差点失态地打了个喷嚏。他看了一眼兴致极高的方婕,认命地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递给她,嘴上嘱咐着:“小心点,别炸着手了,让周围的小朋友笑话。” 说到小朋友,就有一群四五岁的小孩儿朝两人的方向跑来。人手一支“滋滋”作响、五颜六色的烟花,满脸的笑容,童声稚嫩,好不热闹。 还好司霖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她,这才没连累她新买的衣服。 方婕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叹息:“一群熊孩子。” 她被他彻底揽在了怀里。广场的灯有股朦胧的美感,这会儿天气虽然冷,但周围的气氛高调张扬得像个巨大的暖炉。加上……他规律喷下来的火热气息,几乎让方婕要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 她都要融化了。 “还要放烟花吗?”他低声在她耳边喃着。 “……当然了。”她急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将耳发弄下来,慌慌张张的动作反倒有股欲盖弥彰的感觉。司霖伸手捏住她的耳垂,“很烫,害羞了?” 她“切”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算了,我要放烟花了。”说完,她抱着足足有她腰粗的烟花跑到不远处,蹲下来开始忙活。 司霖但笑不语,眼眸里却印着她一个人的背影。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整耳欲聋的声音响起,天上的花朵接连开放,他吸吸鼻子,看到她急忙朝这边跑来。 “要开始了哦!”方婕大声喊着,展臂朝他跑过来。 “一、二、三!” “新年快乐!” 那一刻,天上的烟花齐齐绽放,江边倒映出一幅盛世和平的美丽画卷。寒风虽然凛冽,却丝毫不减人们的热情。 “新年快乐。”司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声祝福的话语。 硫磺刺鼻的味道虽然令他难受,但这个节,过得让他十分开心和满足。 方婕伸出手,努努嘴:“说好的礼物呢?” 他拉下她的手,“回去再说。” “……” 屋里还是要暖和一些,加上一路上跑回来,方婕有些兴奋,背上也持续冒汗,她索性脱了外套,只着了件毛衣在身上。 十二点早就过了,外面却还是热闹得紧。 “这里的年味儿还挺重的,不像我们那里,一年比一年冷清。”她放好衣服,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喝。 出来后,见客厅里没了他的人影,她疑惑地走进他的卧室,“礼物呢……呃……” 司霖刚脱掉外衣,露出精瘦的上身。她见怪不怪,走过去朝他伸出手,锲而不舍地问:“礼物呢?” 他裸着上身,二话不说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一张黑色的卡递给她:“新年礼物。密码是六个零。” “诶?” 轻飘飘的卡片掂在手里,却顿感沉重。她诧异地看向他:“卡?钱?庸俗。” “留着总会有用。”司霖穿好衣服,转过来面对她,顺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做出点儿实际行动过。 方婕不情不愿地握紧卡,踮起脚亲了他一口,不料半道被他拦住腰,再一次趁虚而入了。 到最后,他捏住她的手,再次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这是我第一次过年,很不一样的感觉。谢谢。”司霖诚实地说。 方婕还沉浸在被送了卡的复杂情绪中,无奈地抬头,在望进他诚恳而充满感激的瞳孔里后,突然释怀地笑了。 哎,罢了。这样多好啊。 第35章 遇见邱北 南宫霖整理好领带,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是如何知道老头子有这种癖好的?” 顾惜一听这话,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般,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瞪大眼睛,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语气哀恸起来:“我怀孕的时候,他做了一些肮脏的事,差点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而且……他把他虐待女人的视频,一个一个地放给我看,那里面,最小的也只有十岁……他亲自在我耳边说的,他说他最喜欢这种感觉,我怕,我以后的孩子……”她艰难地闭上眼,轻喃道,“愿他不得好死。” 哪怕她顾惜心机再重,也不会沦落到变*态的地步。所以,她找到了南宫霖,想借助他来搞垮南宫宇。因为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定是不凡之辈。 她还不想就这么死了。连最向往的上流社会的生活都没享受完,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 “这种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吗?”顾惜睁眼,一字一句地问他。 南宫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真是恶心。”她冷嘲热讽,“当初他把我从黑斯曜那里抢过来,原来也不过只是为了享受这种变态的快*感。”这种人面兽心的混蛋,哪里有黑斯曜半分好?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他能把视频给你看,肯定是很有把握。你说,现在会不会有人在监视我们?”南宫霖走向看向天花板,“说不定,他在每个房间都安装了针孔摄像机……” 顾惜浑身发紧,嘴唇骤然变得青白,心擂敲似的“砰砰”响。 “你……” 南宫霖面带轻蔑之色地看向她:“胆小如鼠。当初你抢洛涵男人的时候,也是这副嘴脸吧?” 顾惜接二连三被戳中痛处,脑袋嗡嗡作响,“你要落井下石,我认了……” “想活着吗?”南宫霖突然沉声问她。 她当然想,再这么担惊受怕,糊里糊涂地过下去,迟早要死在那个人渣手上。 顾惜瞪大眼睛,一股对未来的希望在身体里流淌。她要当然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好好的,哪怕……她生下来这个孽种是南宫宇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沉缓却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两人之间个诡异气氛。顾惜背后一凉,脚步差点不稳。 南宫霖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径直走向门口。 “少爷,先生在到处找你。”门外的佣人战战兢兢地说。余光瞟到里面失魂落魄的顾惜,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尴尬。 南宫霖重新戴好那副精致完美的面具,缓声道:“转告父亲,我五分钟后立刻过去。” 那佣人慌乱地点头,忙不迭地退下了。 ** 瑞清市入春后,总显得比平时要宁静许多。 这天下午,淅淅沥沥的小雨停后,方婕从射击场那边回来,在经过平日里都会路过的废弃工厂时,步行着走到那处,发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提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匆匆走进一片长着荒草的地里。 偏瘦的身影,让她莫名感到不爽。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牵引她,方婕鬼使神差地收了伞走过去。 彼时,刚下过雨,一股带着腥味的泥水味道迎面扑来,心中翻滚着无数诡异的想法,牵引着她去揭开。 男人诡异而低调的穿着和偏瘦的身材看起来压抑而沉郁。天上飞过一群归来的候鸟,尖利的叫声几乎要穿破方婕的耳膜,她迈着步子缓缓走近那片几乎有一人高的草丛里。 成年男子的脚印还很新鲜,可以判断是朝西边在走。她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走到一个巨大的天坑旁边。 浓浓的腐尸味道传来,带着一股刺鼻的血液味,腐烂到极致的气息,令她不禁联想到到那次在山上遇见的怪物。 方婕打了个寒颤,在无措的同时,也感到十分疑惑。这么大的天坑,为什么没人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背脊骨开始发起凉来…… “这位小姐,你在干什么?” 方婕猛地转身,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致都已经变了,就好比梦中自由转换的场景,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于起先那片荒凉的茅草地中。而她的面前,正是刚才那个瘦高瘦高的男人。 这会儿已经出太阳了。本是春日,却无比刺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阳光。 男人已经摘下口罩,露出苍白得甚至可以称得上病态的皮肤;身材是偏瘦的类型,却丝毫没有弱不禁风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游走在沼泽地里的毒蛇的错觉。他的五官漂亮却过于精致,一双灰眸盛满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色彩:冰冷和罪恶。 方婕睁开眼,见他还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心下一慌。 “你……”她试着张口,却发现连说出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邱北深色淡漠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朝着废弃工厂的位置走去。 耳边吹过温暖、带着湿意的春风,方捷再次打了个寒颤,发现天上的太阳忽然又躲进云层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飘下来,整片茅草地都沉浸在一股阴暗而湿冷的氛围中,她撑开伞,沉着脸往回走。 身后的废旧工厂,在春雨的洗礼下,有种噬骨的邪恶感;荒废许久,墙上已经长满爬山虎,生锈的钢架裸露在外面,像被撕掉皮的人骨,阴森而可怖。 走到半路,她猛地转身,远处的茅草地上空飘着绯红色的雾,一直蔓延到工厂的上空,渐渐包裹住那片灰色的地带。 “吱——”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传来,方婕猛然将思维拉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身。 不知什么时候,六子从那辆越野车上下来,小黑跟着从副驾驶室里跳出来。 “严永让我来找你,果然……”六子拽过她的手腕,一脸的不满,“谁让你到这里来的?你去哪儿了?” 方婕挣开他的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里,全身都开始发怵。 “那是什么地方?”她见他莫名其妙地生气,便耐着性子问他。 小黑已经走过来拽她的裤脚,嘴上“呜呜”地叫着。六子叹气,将她推上车,面色不太好。 “你怎么在半道下车了?”关上车门后,六子转过脸来问她。 方婕正在给小黑擦脚,头也不抬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车子缓缓离开这片区域,那片绯红色的雾被抛在后面,渐渐消失。 “严永跟我说过你和司霖在山上遇到的事。前些天我们又去了一趟,你猜怎么着?”六子专注地看着前方。 她自然是好奇的,便“嗯”了一声。 六子轻笑,将车开上高速路,眨眨眼道:“那里根本没有尸体,就连你们去过的痕迹都没有了。而且,地上干净得连人的脚印都没有。” 方婕不解:“怎么可能?” “不清楚。严永已经在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东西了,本来最初的想法是要搞垮黑氏和南宫家的,现在也没意义了。” “你是说……”她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 六子伸出一只手,拍拍小黑的头,“很奇怪啊。感觉像做梦一样,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况且洛涵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起初从严永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震惊不已,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里,怎么也爬不起来。 “如果没有遇上你们这帮人,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生活。”六子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真有‘世界末日’这一说的话,我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保护好她。如果到时候我不幸死了,你们得好好看住她。”他转过头来看她,“方婕,你能答应我吗?” “别胡说,什么事都没个定数。”方婕看向窗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种预感太过强烈,她无法接受他遗嘱一般的托付。 六子也没坚持,五指捏紧方向盘,“那我就试着好好活下去。” ** 离司霖说的一个月之期还有七天,方婕却过得度日如年。 每晚做梦,除了梦见那个令她心疼的男人,更多是一群血肉模糊的行尸,还有那个穿着黑衣的高瘦男人。他总是站在一堆肢体残缺尸体中,笑容邪恶而残忍地割掉它们的手指、拿出特殊的器具敲掉那些专门拿来撕咬皮肉的牙齿,然后一颗一颗地将其收藏起来。 最后,她会梦见在血泊中挣扎的六子,梦见缺了手臂的夏洛涵,还有摔下高楼尸体破碎的严永。 那些人,一个接连一个地离她而去。 …… 她喘着粗气从床上醒来,被外面连续而急促的敲门声弄得心烦气躁。 方婕拍拍胸口,不情不愿地穿好衣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愤怒的南宫霖,他平静的情绪已然崩溃,这会儿喑哑着嗓子朝门内的方婕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方婕心里“咯噔”一跳,强装镇定地问他:“南宫先生,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南宫霖却大大咧咧地走进屋内,不顾她的阻拦,扬起手中的一盘录像带,“你说你和我没关系,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看了这东西后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被那东西弄得头疼,急忙拉住他的手臂,扶额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什么了,可是现在,请你立刻从我的地盘离开!” 南宫霖忽然凑上来握住她的腰,表情前所未有的狠戾:“你的地盘?难道我没在这里住过?我们发生过关系吗?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你?” “第一,你是住在这里过;第二,我们没发生过任何关系;第三,我无从而知。”方婕拨开他的手,冷笑道,“装得还挺好,我差点就被你的演技给糊过去了。还有,即使我们以前有过什么,那也是过去了,你今天拿着一卷意义不明的录像带过来,是想表达什么?” “做我的女人。”南宫霖语气生硬地说,“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 “不可能。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挣脱他的束缚,厌恶地在他碰过的地方用力擦拭着。南宫霖眸色一黯,拽过她的手腕要强吻她,绅士风度消失殆尽。 方婕伸脚去踹他,用平日里司霖教过她的一些技巧,企图将他扳倒在地。但毕竟男女力量悬殊,她的小伎俩也被他一眼看穿,于是很轻易的便被制伏了。 转眼间,两人便厮打到沙发上。 “亲下去,我打残你的一条腿。信不信?”方婕气喘吁吁地躺在沙发上,毫无惧意地看着身上的男人。 南宫霖却早已失了理智,单手撕开她的睡衣。 然而…… “我不是说过吗?”她毫无色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决然的气势。 一个硬硬的东西抵着他的左腿,那是什么,南宫霖比谁都清楚。他颇为惊讶地盯着她,额上的汗水滴下来,落在她胸前白皙的肌肤上。 方婕的睡衣被他扯开了一大半,这会儿隐隐露出些胸衣的边缘。耻辱的感觉朝她漫来,打开枪的保险栓,她冷笑着:“再继续下去,你的命根子可就不保了。” 那东西沿着他的大腿,缓缓指向重点部位。方婕拢好衣服,语气疏淡:“起来。以为我不敢开枪?” 南宫霖遂乖乖起身。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可以滚出去了。” 他举双手投降,火气都被压得死死的,满脑子都是她为什么会有枪的疑问。而且,看她的反应,似乎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友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昨天偶然间从电视上看到一档真人秀节目,那还是在冬季,画面上清晰地拍了他俩搂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就和一对甜蜜的小情侣无异。所以他想尽办法从电视台搞到了录像,气势汹汹地来找她,可到最后却被泼下一盆冷水。 他原本以为,她会哭着投进他怀里,他甚至想象过是家里的老头子在背后作怪,所以她才迟迟不肯开口。可看她今天的反应……他也迷茫了。 …… 南宫霖走后,方婕这才将枪收好。 她松了一口气,跑进卧室换了一件衣服后,匆匆拿起手机给六子打了个电话。 六子正在回射击场的路上,接到她的电话后,立刻将车掉了头。 半小时后,他见到了一脸冷静、正在隔壁屋收拾东西的方婕。 “决定搬去我们那里了吗?”六子见她这番大动作,心中也有了几分自己的猜测。 方婕点头,将枪一一放进一个黑色大袋子里,递给六子:“帮我处理好,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找条安全的路,我处理好这里的房子后会坐车过来。” “你发生了什么?”他接过袋子,随口问了一句。 方婕的动作顿了几秒,随后拉好另一个袋子的拉链,直起身:“没什么,就是想离开这里了。” “这些日子,南宫霖有来找你?”他继续问。 “刚才来过,还差点把我给上了。”方婕一脸淡然地走进另一间屋子,拿了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将加长型枪*支给放了进去。 六子一脸的惊愕:“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还差点把他给崩了。”她声线平静得可怕。 方婕见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扯开一个笑容:“怎么了?” “没。”六子急忙摇头,接过她手上的袋子,“你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 方婕看了他一眼,“慌乱只会让我吃亏。知道吗?这是司霖教给我的第一个原则。” “他是个很好的男朋友。”六子诚心诚意地夸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我的老师。”方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六子挑眉:“他现在在哪里?” “谁?” “司霖。” 方婕停下脚步,扒拉了一下头发,表情瞬间颓败下来。 “七天,还有七天,他就回来了。”她叹息。 六子:“所以,南宫霖和司霖不是同一个人,对吗?”两人相差太大,如果说是双重人格,还好解释。可方婕明显是知道实情的,从她对南宫霖的排斥来看,他几乎就可以断定这事儿。 “不是。”方婕正面回答。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眯眼,步步逼近。 “还能是什么?异乡人而已。”方婕继续寻找着那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然而她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在找什么。只知道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她就要承受肝脏俱裂、割心割肺的痛苦。 六子见她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打算说什么。仗着她现在这个表情,怕是问上去了,得碰一鼻子灰。他可不想再被她指着骂了。 不过……他能看出来,这女人是怕了。 她越是冷静,内心就越是恐慌。 等到她终于停下来,已经是面如死灰了。六子摸着下巴问她:“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她语气寡淡,“在司霖那里。” “不会是你的心吧?”天,这太罗曼蒂克了。两个天人相隔的恋人,彼此牵挂着对方,时时刻刻都把心放在对方身上…… 方婕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快没有勇气了。” 她有些汗湿的头发紧紧贴在额上,面色通红,嘴巴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我不断催眠自己要坚强,一个人好好地活下来,等着他回来。可是……太难了,我终究是个女人啊。”她靠在墙上,喃喃自语,“每晚都做些奇怪的恶梦。这些日子,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监视我,就连我洗澡,都觉得在被人窥视。” 六子轻声开口:“如果你觉得害怕,我可以让洛涵过来。黑斯曜那边还没什么动静,我想让她摆脱他,不是什么难事。” 方婕不语,只是歪过头来,直直地盯着他,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还会选择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看那本书,还会在出差的时候,买那把该死的梳子。不对,它是我们之间的羁绊……” 第36章 诡异的快递 这番莫名其妙、天马行空的话,六子自然是听不懂的,不过从她意味深长的话里,他倒是读出了那么些味道。 方婕收拾好心情,继续动作利索地整理东西。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她深谙这个道理。 六子走后,她回到那间屋,将自己和司霖的日常用品收拾了一下,最后思忖了一番,决定不退租。莫名地,她对这个地方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如果被别人租去了,她会难以想象这个画面。毕竟这里有很多值得留恋的回忆。 处理好一切,方婕躺在沙发上,准备歇息片刻,哪知就这么陷入了梦乡。 …… “咚咚咚……”一阵预示着耐心耗光的敲门声传来,方婕猛地一惊醒,背上发了一大片虚汗。她抚着太阳穴,面前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只能歪歪倒倒地去开门。 从猫眼看出去,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高大男人,手上拿着一个快递样的东西。她见他颇为不耐烦,想着他肯定也等了挺久。可是,她根本没有要过快递,怎么会……脑海里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将门打开。 “小姐,你的快递。”男人的口气有些不好。 方婕打量了一下那个东西,随即疑惑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从来没要过任何快递。” 男人坚持递给她看:“你是叫方婕对吗?地址也是对的,不会弄错的。”他不耐烦地塞到她手上。 方婕接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上面的确写着她的名字。裹着一层浅灰色油纸的箱子颇为沉重,方婕掂在手里,竟然像掂了一坨重铁。 她猛地想起平日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些场景。比如收到匿名快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人头或者是一些尸体碎块,还有就是炸弹之类的危险物品。 “方小姐,确认好了吗?请签收。”男人将笔递给她。 她犹豫地接过,歪歪扭扭地划了几笔。 快递员走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廊道的周围,这才将门关上。 这个烫手山芋,可真是沉!方婕将它放到茶几上,仔细端详着,迟迟不肯拆开。万一 ……真的应了那个猜测,是个变态寄来的东西怎么办?如果是这样,会是谁来故意找茬儿的? 方婕不敢动那东西,却心痒得厉害。抛开危险不说,人都有几分好奇心,而且万一,万一是司霖寄过来的东西呢?她深吸一口气,几乎要看成对眼了。 最后,她找来一把剪刀,在茶几面前徘徊着。 “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草木皆兵了?”方婕自言自语地说。她挥舞了一下剪刀,正准备下手,却在表面那张纸上发了一个特殊的十字标记。 忍住内心的冲动,她再次深呼吸,最后安心地将快递拆开。 这个标识是司霖经常画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告诉她,这是他家乡军队的最高荣誉标识。 会是什么呢?方婕心里甜蜜蜜的。今天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 “我x!”揭开那层纸后,方婕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脸色骤然发白。 你麻痹……居然真的是个人头! 她忍住恶心,在心里把某人给骂了遍后,这才正眼看向那东西。 稀稀拉拉的头发,青灰色的皮肤和外凸的眼球,露在外面的牙齿上沾了红褐色的血迹,上面隐隐可见一些肉末,至于是什么肉,方婕不想探讨这个问题。 她很快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拿出手机给严永打了电话。 “嫂子。”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方婕皱眉,隐隐听到了一些奇怪的类似于野兽的咆哮声,她仔细一回想,这才想起来,是丧尸的声音。 md,这群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是要把她穿到书里的改成末日篇吗?她一阵恶寒,想起自己在正常世界中还在追的那部《行尸走肉》,手也不自觉颤抖。要真成那个样子了,她有几条命可以活?虽然司霖就是在开挂,可她根本就是个战五渣,只会拖他后腿,那样,她也会自己唾弃自己的。 方婕看了一眼那个人头,转而冷静地对严永说:“我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装的是人头,而且是丧尸的人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靠!”严永爆了一句粗口,随后转变了语气,“抱歉嫂子,我不是在骂你。这边出了点儿问题。人头?……哎,对了,我记得大哥说过是要寄给你一个东西什么的,难道就是这玩意儿?我也搞不太清楚……我x你妈,把它给老子捆好,别放出来了,把小黑弄开,它个狗犊*子一看见这东西就兴奋。” “那边发生什么了?”方婕听到他厉声呵斥着,便问道。 严永轻轻踢开旁边的小黑,好声好气地对电话那边说:“好嫂子,我现在没空。不过既然是大哥寄来的东西,你就好好研究研究,反正也是死的。我估计他也是为了锻炼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能处理的话,我今晚来把它弄走。” “我要搬到你们那里来了。”方婕忽然说道。 严永“嗯”了一声:“六子刚才告诉我了,他现在在市区,刚把你的东西放到这边来。对了,要我派人去接你吗?毕竟现在随时都可能有危险,还有,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哎哎……我还是叫人来接你吧。”他最后下定主意。 “好。再见。”方婕爽快地挂了电话。 她垂眸,忽然发现那东西的眼珠居然转了两下。吓! 接着,人头开始张开嘴,满口的腥臭充满室内,一股股红褐色的血接连不断地流出来,很快就染红了箱子,浸到茶几上,最终滴在光洁可鉴的地板上。 “啊……呜……” 方婕快速从厨房拿出一把刀来,冷笑着在人头面前比划:“刚才把老子吓了一跳,作为回馈,赏你几刀怎么样?” 虽然有些血腥,但她也冷眼相看了。也不知哪里积攒的勇气,她十分平静地扬起刀。 最后,方婕两刀便把它处理了。脑浆迸出来沾在茶几的桌面上,还散发着浓重的腐臭。方婕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司霖要寄这种东西给她?难道真如严永所说,是为了锻炼她的胆量? 想到这里,方婕眼神一亮,从沙发上直起身来。 如果说这个人头是司霖寄给她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人已经身处这个世界了? 她转来转去,撩开额前的头发,全身一阵发热,竟然有股隐隐的兴奋感即将迸发出来。 她的司霖,难道已经回来了? 可很快,事实就把她打回冰窖。不对,如果他回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再者,如果真是回来了,难道有什么东西将他给绊住,以致于让他无法现身?这事太过蹊跷,她不得不多方位思考,当然,更不能妄加判断。 想着想着,方婕无意间扫过那个人头,偶然间从它裂开的脑袋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凑上前去,顾不得那股恶心的味道,将那东西取出来。 “这是……” 一个四指宽铁盒子被她拎在两指间,上面沾满血迹。她来不及思考,飞快跑进厨房,将其洗干净。 盒子很轻易就打开了,一个东西和一张纸片滑了出来。 方婕再次傻眼了。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她甚至来不及缓缓,一波接着一波将她给推上浪尖。 “我x!”五秒后,方婕叫出声,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奔走。 躺在料理台上的梳子发着诡异的红光,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和愚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借司霖的手交给她的。方婕彻底傻眼了,脚步也随着思维的迟缓慢了下来。 等等!这东西碰到水会出大事。方婕急忙走过去查看,确保它全身还是干燥的,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妈蛋。”她挠挠头,手足无措。今天是第几次说脏话她已经记不清了,但不爆粗口都对不起她梁上的祖宗! 方婕飞快打开那张纸条,准备接受另一波高能。 然而…… “致我的妻子: 我要跟你坦白,你来到这里,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原谅我将它放在那么特别的地方,事出有因,在这里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不要问我从哪里找到这东西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打算找它,或者说,它一开始就在我们身边。对不起,我向你隐瞒了。三天后,请务必去一趟灵水村,找到那家人,我们住的那间屋子,里面有我藏的东西。” 字依旧很丑。 方婕看了一眼称呼,刨去后面令她头疼的内容,这个还是很满意的。 她再次读了几遍,得出了几个结论:司霖是罪魁祸首,不过没关系;他道歉了,可她根本没想法;梳子看来不是关键,这东西炮灰了,很好;灵水村……她已经忘了怎么去。 噢……头疼。 她疾步走出厨房,从房间里拿了电脑出来,迅速查了路线。可接下来的一条消息让她彻底心凉了。 为什么,灵水村被封了? 零零散散的几条消息,虽然不多,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个讯息:因为爆发疾病,相关部门不得不将其封锁,并且禁止任何人出入。 灵水村……灵水村……方婕闭上眼,回忆起那个破旧落后的小山村:孤寡老人、青石板路、巍峨大山、清甜的泉水、张姓一家……这些零散的词语在她的脑海里飞舞,却得不到半点线索。 司霖那时候的反应也没有任何异常。不过当时他和她还比较生疏,不告诉她很正常。然而,后来他为什么也没告诉她,而且还一直带着她去寻找那把梳子?她可以理解为他在酝酿什么她不知道的计划吗? 还是说,酝酿计划的最根本原因,是有人在背后使绊? 她点开那个由司霖创建的网站,却发现已经是一片空白。 方婕觉得,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一张由人精心编制的巨大的网。那里面,掺杂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足迹,她甚至有预感,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大boss。然而,她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份微小,乃大千世界茫茫众生中普通的一人,怎么会和司霖扯上关系? 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未知的谜,牵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最终的局。 第37章 剧情章 初现苗头 这边,严永却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笼子关着的几只丧尸,都是灵水村那边运来的。当时他得到一线消息后,立刻托关系让人从那里弄了几只来,并以实验为借口,将其用货车运回来。哪知道,半途出了点问题,差点让这些怪物袭击了他的手下。 如今,看着笼子这些不停嚎叫的丧尸,他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小黑却一反常态地兴奋起来,不停跑到栏杆前去冲他们嚎叫。严永头疼地将它赶出去,却被它反咬了一口。 “x的!居然敢咬我?”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小黑,右手的虎口处被弄了个大印子,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小黑仿佛知道自己做过了,体内的兴奋也减少许多,耷拉着尾巴跑出去。 他低声咒骂,找来东西包扎伤口。 “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真不明白大哥让我把它们运回来是有何用心……”严永半眯着眼,喃喃道。 这边,六子正好从市区回来,一进地下室,就看到这些血肉模糊的东西。 “这么快就弄回来了?”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心理能力承受再好,也是有些反胃的。六子吞了吞口水,这才走近看了看。 严永弄好手上的绷带,“嗯”了一声。 “怎么?被谁咬的?”六子见到伤口,大惊失色。 他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是小黑那狗犊子。疯了似的,见到这些东西就兴奋得很,怎么都劝不听,还把老子咬了一口。” 小黑毕竟是六子捡回来的,他抱歉地说:“真对不起啊,没管教好。”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为什么它会这么兴奋。”严永语气严肃地说,“狗的鼻子很灵敏,或许是它们身上的血腥味……” “不对,不是血腥味。”六子摸着下巴,否定这个说法,“小黑从来不会被血腥味儿弄昏头,这点我最清楚不过。” “腐肉的味道?”严永提出另一个想法。 六子:“也不是不可能……”他闭上眼,忽然想到很早以前的一件事。 “不对,也不是腐肉。”再次睁开眼后,他否认道,“是一种类似于鱼腥草味道的东西。” “关鱼腥草什么事?”严永彻底迷惑了。 六子平静地叙述:“不是鱼腥草,是一种和它味道相似的药剂。我记得,上次司霖拿了一瓶东西过来让小黑闻,那之后它就对鱼腥草十分敏感了。当时我问他那是什么东西,他没回答。会不会是……抗体之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也吓了一大跳。 严永皱眉:“那东西他给你了吗?” “……给了。”六子沉下脸来,“可是,如果有抗体的话,怎么会没有作用?” “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活人才有效,二……病毒可能变异了。”说完这番话后,严永沉默下来。 “难道真的……”六子正想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响亮的枪声。 严永眉心一拧,跑了出去。 “永哥,凯文突然发疯咬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朝这边大吼。 “该死!”严永低声骂了一句,掏出腰间别着的枪冲向不远处的那群人。 那群人很快就散开,其中一个脖子还留着鲜血,被咬去了一大块生肉,正躺在地上痛哭地哀嚎着。严永沉痛地闭了闭眼,举起枪瞄准凯文。 “永哥,他染上那玩意儿了吗?”众人纷纷退开后,一个人面带焦急地问。 严永深吸一口气,打开保险栓:“大概是的。” “那岂不是?” “不能留。”严永沉声说完这句话后,扣动扳机。子弹飞出的那一刻,凯文也应声倒地,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大的血窟窿,骇人无比。 “不要……我不要死……”另一个被咬的人躺在地上哭喊着。枪声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并且激起了他内心无限的恐慌。 这时,六子已经回房去把那东西从冷藏柜里拿了出来,并且拿出注射器,将药剂装了进去。 “你先冷静一下。”他大着胆子靠近那人,试图安抚,“冷静……不然会失血过多。这里有抗体,你会好的。” 六子在心里咬牙:也只能冒险试一试了。 他按住那人,“放心,交给我。” 男人头上冒着大汗,脖颈处也血流汩汩,看起来十分可怖。 “好……现在别动。”他渐渐将针筒靠近那人的手臂。 “还是我来吧。”严永蹲下身,眉目严肃,“我当过兽医,比你会注射。” 六子点点头,将针筒交给他。 注射完毕后,严永又给他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包扎。众人耐心等待着,一个个都提心吊胆。地上还躺着凯文的尸体,气氛不禁凝重而哀伤起来。 十多分钟后…… “该死的!快闪开!” “往哪里打?”一个人举起枪,对准撞撞跌跌起身的丧尸。 “脑袋!”严永大吼一句。 六子沉痛地闭上眼。想起刚开始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对那人说下承诺的话,就狠狠地被刺了一把。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带着失望地离开了。 枪声再次响起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然而,事情总不会那么简单。 “永哥,笼子里的丧尸自己跑出来了!” 众人转身,果不其然,四五个四肢僵硬的东西正朝这边歪歪倒倒地走过来。 “谁他妈放出来的?”严永举起枪,几乎是一枪一个,泄着怒气的同时,将这些怪物就地正法。 “妈的!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放下枪后,严永走到众人中间,恶狠狠地开口。 大家都一头雾水,纷纷表示:“我们都在外面,根本不知道……” 六子却发疯似的跑向那里面。踏过尸体的时候,耳边吹过温暖的春风,却让他的内心极度不安。 一个越来越成型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回荡着。 直到他跑进地下室……一脸无辜的李峰站在铁笼子前,摊着手看向他。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它们应该很好玩的样子。” 六子二话不说,一拳朝他挥过去,却被他轻易躲开。 “你他妈到底是谁?”他沉着脸掏出枪,指向李峰。 原本今天是作为朋友将他邀请到射击场来看看,提出这个要求的也是李峰,但是令六子措手不及的是,居然让他钻了空子。 亏他一直还把他当……最好的兄弟。 毕竟在夜店里混的那几年,两人的关系是最好的。然而,今天他却在背后重重地捅了自己一刀。六子忍住心口即将溢出来的恶心感,大声质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严永也闻声进来了。他认不得李峰,只是皱眉看向六子:“他是谁?是他放走的?” “抱歉,是我把他带进来的。”六子低声道了歉,随即眼神变得冷然又凶狠,“你到底是谁?” 李峰举起双手,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别着急嘛,兄弟。” “谁他妈跟你是兄弟?” 李峰倒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关继,你以前没有这么冲动的。” 六子冷声道:“那是我看穿你皮下的腐肉。” “……你最好放下你的枪。当然,如果你不在乎你那小女友的安危的话。”李峰挑眉,整个人冷静得诡异可怕。 六子一愣,整只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软肋,他的逆鳞,除了夏洛涵,还会有谁? 严永稳住他,自己走上前去。 “你是谁派来的人?”他如是问。 李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似乎在嘲笑他这种问法。 严永当然也不是善类,“既然事情都已经摆在台面上了,说说也无妨对吧。让我猜猜:黑斯曜?南宫宇?或者……都不是。” 这时,六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绑架了夏洛涵?证据呢?据我所知,夏洛涵现在正和我嫂子一路。”严永则步步逼近。 当局者迷。六子这才清醒过来。 “李峰,别傻了。我在她身边安了不少眼线,怎么可能由着你作怪?”他松了一口气,暗骂自己的太过草木皆兵。 李峰轻笑:“好吧,我就是玩玩游戏。不过,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可就不能顺藤摸瓜,捉住真正敌人的尾巴了。两位大勇者。” “是吗?话可别说得太早。”六子突然笑了一下。 事实正如他所说。 李峰的背后,一只半人高的德国牧羊犬正悄无声息地扑过来。最后借着强大的冲力和激猛的速度,甚至让成年男子都无法察觉和反抗,小黑就这么将其扑倒在地。 严永抓准时机立刻上前将他制服。 ** 方婕一到射击场,就闻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放好行李,她赶忙跑去休息室,却见到一脸凝重的六子和严永。 “发生什么了?”方婕走到屋中央。 六子手里还拿着那管液体,额上大汗淋漓,表情也是僵硬得很。而严永则半闭着眼,满脸的哀恸。 他的兄弟,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枪下,而且还是两个。想到这里,他的右手不禁抖了一下,接着,那串温润的佛珠立刻散开来,一颗颗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方婕有股不好的预感。 最后还是六子开口了:“射击场死了两个兄弟。被感染了。” “从哪里来的?”方婕不解。 “灵水村。”严永淡淡答道,“大哥托我去弄回来的,而且还指定了几个人,就是张家那几口。我去的时候,凭着特征找了好久才找到。但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虽然知道灵水村的人不会有幸免,但方婕还是震惊了一番。 “我当时昏了头,看见那东西就忍不住开枪了。其实,还是有办法将让他们制服的对吗?”严永自言自语地说,语气颇为自责。 真他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例子!昏了头的做法! 方婕没有立场判断谁的对错,只能沉默。 半响后,她走到严永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有些事总是由不得人自己安排的。我想,司霖有他自己的安排,我们应该学着信任他。” 严永低下头,双手掩面,并不言语。 方婕叹息,走到六子身边,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被感染,是通过什么方式?” 两个大男人显然是将这个问题忽略了,纷纷诧异地看向她。 “有一个是没被咬,另一个是被咬后才感染的。”六子如实回答。 “也就是说,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空气或者□□之类的介质进行传播。”方婕瞪大眼睛,“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都危险了?” 她这么一说,另外两人都诧异了一番。 最终,严永振奋起精神来,撇撇脖子后,朝外面走去,“老子怕了就不姓严!x的!” 很快,外面就传来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给我过来!” 第38章 忠犬司霖回归 众人闻声聚集在一起,另外两个在树下挖坑的人也扔了铲子跑过来。 “别挖坑了,污染了地下水怎么办?把尸体给我烧了。”严永命令众人。 这时,方婕和六子也跟着出来。 “现在,所有人立刻给我分散站开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半步。”严永面色威严地看着面前的兄弟,语气异常地坚决,“一旦发现有人变异,立刻开枪。” “变异”这两个,无异是在众人的脑海里印上了无边的绝望。 一个高瘦的男人开口:“永哥,变异是怎么回事?我们没被咬啊……” 严永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现在还不知道病毒是通过什么介质传播的,保险起见,等到天黑没事的话,就散了吧。” 这个时候,正值下午三点半左右,这样算来,起码得等三四个小时。 大家也不敢有任何异议,毕竟这东西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再者,目睹了兄弟的惨死,谁还有心为他们挖坑呢?这个空隙,无异是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又惊心吊胆的时候。 方婕站在一旁,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六子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对面树林里有人。”她不动声色地回答。 难道是李峰那边的人?六子想起现今还关在地下室里、被小黑守着的男人,顿感一阵无力。 方婕抽出腰间的枪,语气坚定地开口:“我得去看看。” 说完,还没得六子反应过来,她就冲了过去。 “这女人总是莽撞得很。”他吐槽了一句,见她飞快跑了出去,也跟着跑向树林。 树林里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圈,高大的树木上缠绕了不少蜘蛛网。地上虽然有条小路,但由于很久没人经过,已经落叶给遮掩了一大半。 方婕跟在那人后面,速度时快时慢。 眼瞅着越来越近,她内心竟然有股喜悦即将冒出来。 “停下来,不然我开枪了!”走到一处枯木前,方婕歇斯底里地朝前面的黑衣男人大吼。那人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身材修长健美,起码得有一米八五左右。 他就在她二十步开外,背对着她,背脊骨僵硬着。 六子很快就赶到了。等到他平复过来呼吸,这才认真打量起前面的男人来。 “他是谁?” 方婕毫不犹豫地回答:“司霖。” 六子惊讶:“什么?” “我的感觉错不了,他就是司霖。”她语气十分冷静,可举起枪的手却颤抖得厉害。 六子显然接受不了:“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现身?还躲着我们?所以你刚才这么莽撞地跑过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的背影。 六子闻言,便不再说话。 “转过身来,司……霖。”方婕干哑着嗓子说话。 男人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仿佛一座沉睡的雕像。 方婕是个怎样的执拗的人啊。她当即便做了决定,放下枪,大步朝前面走去。六子急忙拦住她:“想死吗?万一不是他怎么办?” “是他没错。”方婕坚定不移。 她不会认错。他的每一个走路姿势,每一个习惯,甚至连他犹豫无措的时候小指要颤抖几下,她都一清二楚。 怎么会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六子还能怎么反驳呢?他松开她的手腕后,拿出别在腰间的枪,随时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 方婕艰难地咽下口水,朝着那人走近。心里早就涌上无数波浪,要将她拍死在暗礁里一般,窒息而难受。她只好抓住他,随其沉浮。 有接近一个月没见了吧。 你还好吗?这些天都在哪里?会不会感到孤独?我知道你最害怕孤独,可是你从来都倔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她在心里演练着这些日常的话语,攒紧拳头向他走近。 走到一米开外处,方婕暂停下脚步。 “……司霖,转过来,我看看你。” 男人却沉默不语。 她深吸几口气,鼓起勇气绕到他面前,却失望地发现,他居然戴了个黑色口罩。 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深沉、墨黑,有着她看不懂的陌生,也有她熟悉的锐利。他几乎是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方婕忍住酸涩和冲动,扬起笑对他说:“天这么热,捂痱子呢?” 男人还是不语。 她丝毫不在乎,继续笑着说:“还没等到一个月,我就自动来找你了,对不起没守住你的承诺。” 想起今天收到的信,她就有了几分底气,“信我收到了,你怎么放在那里面?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六子扶额,听着她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顿觉无力。这个男人,真的是司霖吗? “你要是……” “砰砰砰……”方婕的话被射击场那边的枪声给半路截断。接着,从那边传来一阵呼喊声,隐约可以判断是“快跑”“朝着他的头打之类”的话。 变异了。 方婕沉下脸来,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跑。他任由她牵着,乖顺得像一只绵羊。 他的手干燥温暖,纹路清晰,让她惊喜无比。 跑到半路,两人的节奏有些不合拍,他的步子过大,已经跑到她前面,造成她脚步踉跄。男人二话不说就停下来扛起她,以非人的速度朝前面狂奔。 可怜的六子,很快就被落在后面。 …… 事态越来越严重,又有两个人变异。 看着地上横陈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严永生平感受到了无措和自责。若是他没有去那个狗屁灵水村,没有将那些怪物运回来…… 这边,男人扛着方婕很快就来到现场。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眼神毫无色彩。 “快放我下来。”方婕拍拍他的背。 他很听话地放她下来。 严永诧异地看看方婕,又看看他,“他是谁?” 方婕整理好头发,沉默几秒后如实回答:“司霖。” 听到这个名字后,严永大惊失色。 不过很快,他就过渡了情绪,当即沉下脸来,声音阴得滴水:“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出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失去了四个兄弟。” 面对如此严重的指控,男人仍然沉默以对,如哑巴一般。 “咔嚓”一声,保险栓打开的声音传来,严永将枪对准他,“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可你交给我是什么?为什么要我去灵水村将张家人弄过来?” 方婕一看势头不对,又听到“灵水村”这三个字,当即懵了头。 灵水村……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身边的男人依旧沉默,并不言语。 她揪紧他的衣袖,“司霖,你让我三天后去那里,为什么?灵水村到底是什么地方?” 严永的眼睛血红,充满痛苦、愤怒和无奈,拿着枪的手也微微颤抖。对面男人冷静得可怕,哪怕是黑漆漆的枪口,他也表现得无惧。 两分钟的对峙后,严永放下了枪,“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方婕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好像不能说话了。”六子匆匆赶过来,喘着粗气,“这可就不好办。” 严永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现场,跑到树下去抽闷烟。 方婕见他一直不肯说话,当下也有点生气,拉住他的手沉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出什么故障了?你这样不说话……你……”她也有些说不下去了,胸口微微起伏后,她踮起脚想拉开他脸上的口罩。 哪知手刚靠近,就被他狠狠捏住。 那双眼睛更加狠戾,带着陌生的金属色彩,丝毫不容人侵犯。 “痛……”手腕被他钳住,方婕差点被痛得飙出眼泪。 这个该死的男人! 六子也不敢轻易靠近。男人周围的寒冰,几乎要冻住周围的空气,最后,方婕哀嚎了两声,他这才松开手。 那处被他握住的皮肤,已经青紫。方婕揉着手腕,红着眼睛控诉:“你疯了。” 他依旧不说话。 “司霖。”方婕吸了吸鼻子,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用小指头挠了他的掌心几下,再抬头看他的反应。那双墨黑得难以化开的眸子,却无任何变化。 她彻底死心了。 方婕瘫着面孔对六子说:“我看他多半是没有记忆了。” 六子被搞得一头雾水:“这又是哪出?我说,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你确定他就是司霖?”他还是不肯相信。 方婕点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认得他。” 六子见她如此坚持,也跟着沉默下来。最后,他拍拍她的肩膀,“自己小心点。” “谢谢。”方婕抿唇道。 六子走后,她也准备进屋,谁料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痛……”方婕想骂人了。他抓住的是刚才那块皮肤,锥心的痛传来,她感到万分委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失忆这种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正当她百般疑惑的时候,男人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握住那里,顺时针揉捏着。 方婕愣愣地看着他,手上传来一股温柔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安抚着那块发红发青的皮肤。 他揉了一会儿,又将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掸掉上面不存在的东西。刚才六子碰过的地方,都被他掸了个遍。 赤*裸裸的占有欲。 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话。 一股暖流钻进她的心房,渐渐地,洗掉了周围的血腥气息。 ** 将尸体处理好后,严永一个人开车去了市区,六子则去了地下室。 整个下午,男人都跟在她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方婕甚至觉得,他是在赎罪,毕竟他每次看到她发红的手腕时,都会一瞬间的无措。 夕阳西下的时候,射击场被染得血红血红的,草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她坐在阶梯上,做祈祷状。 虽然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个虚拟的世界,但这些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死去了,也是一条生命。哪能心安呢? 远处的几个大男人,个个都低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今天死了四个人,谁的心情都有些低落。何况,还是他们一起混日子的兄弟呢? 方婕顿生凄凉感,不禁想起,这样的悲欢离合,自己以前哪里经历过? 她揉揉眼睛,忍住胸腔里的酸涩。 “司霖,你饿了吗?”她突然转过头问身边的男人。 那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睛,她竟然感受到了几分隔着空气透过来的羞涩。 方婕尴尬地转过眼,“饿了的话,我去做吃的。”说完,她作势要起身。男人也站起来跟在她后面,并且精准地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残阳最终掉下了山腰,夜晚即将降临。 方婕对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的,很快便找到了厨房。 “……以前我做什么你都吃,今天呢,今天你想吃什么?”她切着新鲜黄瓜,转过头来问他。 他摇摇头,总算是给了个反应。 方婕大喜,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切:“那我随便做了。今天任务可能很艰巨,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吃饭呢。” 切好黄瓜,准备拌佐料了,却发现他一脸阴沉,那双眼睛透出来的凶光几乎要把她给吓住。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夺过她手上的碗,狠狠扔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将她切的黄瓜分出去一半倒掉。虽说方婕也不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他这种举动也是将她的怒火给挑起来了。当即便暗下脸来。 可还没等到她说话,男人就指了指外面树下坐着的一群人,摇了摇头,然后又指了指案板上的黄瓜,最后再指了指自己。 方婕一头雾水,半天后试探着开口:“你不想我给他们做饭?只能给你一个人做?” 他很轻地点点头。 “呼……原来是这样。”方婕拍拍胸口,随后瞪大眼睛看他,“现在什么时候还吃这种飞醋?我给别人做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星球蹦跶!把黄瓜给我捡起来洗干净。” 他眼睛一亮……居然像条可怜的小狗。 最后,他还真弯下腰去捡垃圾桶里的黄瓜。 方婕哭笑不得,刨开他的手,“别捡了,随便说说而已,这黄瓜还能吃?” 第39章 同眠 他撤回自己的手,然后动作机械地退到一旁,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继续开始忙活。 这一顿饭,方婕做得心不在焉,旁边有一个完全无法忽视的存在,并且时时刻刻都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到最后,她手忙脚乱地弄完,已经天黑了。 晚上的温度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升高不少。空气里有股浓浓的灰烬味道,秸秆烧过的地方,留下一片黑色的痕迹。 树下那几个男人早就进屋坐着抽烟,满室的烟雾,呛鼻又难闻。其中好几个还打着赤膊,露出或精壮或瘦弱的胸膛,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方婕作为这里的唯一一名女性,看到这幅场景,自然是有些扎眼。她端去饭菜时,眼皮都不敢抬一下,脚步也匆忙得很。 几个男人捻了烟头,也不说话,沉默的气氛让这间小屋更加令人窒息。 “你说,咱们要不和永哥打声招呼?”半响后,其中一个微胖的男人开口,又叹息一声,却始终不肯拿起筷子。 “也不是个事儿。咱跟了他那么久,现在说走就走,想来想去也不仗义。”另一个脸上有疤、留着平头的男人说。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徐徐吐出一口烟圈,“你们说还能去哪儿?” “出国啊。”有人附议道,“咱可以出国,病毒蔓延得再快,但也得有个缓冲段吧。” “啪”的一声,平头男拍了一下桌子,突然表现得很生气,“老子不走,反正在哪里都是死,一群狗儿子,怕死货!”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 “你他妈别bb行不?你得庆幸今天死的不是你,是你干弟弟!”微胖的男人猛地起身,桌子被他一顶,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用筷子指着平头,脸上的表情满是不屑。 两人干瞪着眼,战火一触即发。 正巧方婕端上来一道汤,在门外听到这番对话,当下心便凉了半截。不过很快她就释然,是啊,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也会选择离开。生死当头,很多事情都显得渺小了。 “方嫂子,你过来。”等到她上好汤,那平头男人朝她招招手,“过来,咱们评评理。” 方婕用围裙擦了擦手,犹豫几秒后走到桌子对面。 “你说说,这群龟儿子还有人性不?”他指了指旁边一脸愤懑的男人,脸上的疤因为肌肉的抽搐而显得格外丑陋,“永哥不说帮了我们这么多,至少知遇之恩还是有的吧。今天发生这么个事儿,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对吧?” 方婕点点头,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哼。”另一个男人冷哼一声,“还他妈在这里装b,谁不知道你是对永哥意见最大的?” “有本事再说一句?”平头男人眼神凶恶地指着他。 “老子就说了,你个龟孙子还能拿老子怎么办?”那人不甘示弱。 方婕头疼地制止他们,“现在还搞窝里斗,你们有事直接和严永说不行?我在这里说句公道话,你们要走,我估计没人会拦,有这个想法,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但是别动不动就‘龟孙子’地骂。” 众人沉默下来。 一群三大五粗的大老爷们儿,嘴里不干不净的。她腹诽,稍稍退出他们坐的地方,眼神游离着,不去看那些露在外面的肌肉。 这时,小屋紧闭的门突然诡异地敞开了。 浑身裹得密不透风的黑衣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众人赤*裸的上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方婕身上,一抹不悦迅速闪过。方婕浑身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进来了?”她打着哈哈,生怕他又吃醋,安抚性地说,“我马上就过来哈。” 男人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言不发地走到众人面前,伸出一只手,那双有着薄茧,修长有力的手,坚定有力地搭在方婕肩上。然后,在几个大男人惊讶的表情下,方婕的身体竟然自动被他给吸了过去,稳稳地扑在他怀里。他不满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弯腰钳住她的腿弯,一个使力,便把她扛在了肩上。 被扛在肩上的感受的确不怎么好。血液倒流到脸上,让她连耳根子处都红得滴血。方婕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任由他扛着自己走出屋子,留下一群表情各异的赤膊男人。 路过木屋的走廊时,一阵带着浑浊腥气的风吹过,让方婕有股呕吐的冲动,她握手成拳,敲敲他的背,控诉道:“我要吐了!” 谁知道听到这话,他反而走得更快,浓眉微拧,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一路上,男人的步子都异常的快,导致方婕耳边除了尖锐的风声,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她妥协了,忍住胃里的翻滚,渐渐闭上眼睛。 ** 到了屋里,他这才把她放下来。 方婕踉跄了几步,最后抚着门框干呕了两下,着实给抖坏了。那种沉沉浮浮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在坐船,实在是不好受。最后,她盯着他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叹了口气,“我还没吃晚饭,另外,我的行李还在会客室。你去给我拿来吧。”方婕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自己则弯腰缓了一会儿。 不到两分钟,他就将一大堆行李拖了进来,顺带端了一盘她做的西红柿牛肉盖浇饭。 “放在墙角吧,我待会儿自己来收拾。”接过餐盘,浓浓的汤汁钻进鼻孔,方婕吞下自己的口水,又看了看他,指着那盘米饭说,“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 方婕深知他是不肯摘下口罩的,但也知道他可能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坚持。她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两口,抬眼就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咳咳……过来坐啊……”她朝他招招手。 果然,他没有半分犹豫,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方婕这才仔细打量起那双眼睛来:微微上挑但不过分,瞳孔黑得发亮,眼仁里没有半点血丝,清澈得很。她忽然想起“黑珍珠”这个东西来,虽然没真切地见过,但她想,这肯定是最合适他的。 看着看着,她竟然忘了吃饭。 男人转过头来,见她嘴角沾了些米粒,便伸手去揩掉。指腹上的细小纹路覆上脆弱的唇瓣时,送来一*的电流,那种酥痒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方婕慌乱地低下头,赶忙往嘴里送了一勺牛肉。 …… 晚上洗完澡,她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却惊诧地发现他摘掉了口罩。 他他他……做什么事之前先打个招呼行吗? 方婕当场就愣在那里,嘴巴像是被棍子给硬生生撬开了,一直合不拢。那张俊朗得让人无法忽视的脸,不正是她一直在梦里梦到过的那个抡大锤的男人吗? 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张脸毫无感*彩,但那双眼睛,却是无比的炙热。方婕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身,当下慌乱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颗心也是“扑通扑通”地狂跳,感觉都到嗓子眼儿了。她咽下一口唾沫,赤着脚走近他。 蹲下身来,竭尽全力扯开一个艰涩却高兴的笑容,方婕单手捧住他的脸,语气丝毫没有掺杂苦味儿:“真高兴你让我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了。” 我的男人,这么英俊,这么迷人,我上辈子肯定修了不少福。 他蠕动了两下嘴唇,却说不出话。 “不说话也没关系,人在这里就好。”她扣住他的手掌,和他十指交缠。温暖干燥的触觉,让她鼻头一酸。 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一下一句话,她的身体就瞬间被腾空,接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运动后,仰着倒在了床上。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男人灼热而熟悉的气息很快便覆了上来。 她不明白,为何他会像两人初吻那晚,如一头雄狮般,占据着她的身体。她的睡衣很快就被撩高,露出女性最隐蔽和柔软的部位;她甚至来不及享受酣醉的感觉,就被他强行给夺去了手脚的自由权。冰冷的衣料有着特殊的质感,他柔软却坚定的吻,一个一个,袭遍她的全身。 方婕对于“性”的经验几乎为零。可她却清楚的知道,他并没有深入下去的打算,所以当他将手覆上那团柔软时,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大掌没有技巧地在她的柔嫩处施加压力,他甚至本能地挑开那片布料,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方婕本来闭着眼的,这下却害怕地夹紧双*腿。睡衣被撩到脖颈处,那里却是泛红最厉害的地方,他濡湿的吻渐渐冰凉下来,在雪白滑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阵战栗,所到之处,卷起的,不过是男女之间的热情。 这个突来的袭击,持续了很久,直到她享受到人生中第一个高*潮。 男人在那一瞬间,将目光定格在那张如花瓣般绯红、失神的脸上,她的脚趾抵着他的胸膛,轻柔地磨蹭着。这一幕,恐怕只能用“香*艳”来形容了。 半分钟后,她睁开眼,嗓子干涩得紧,浑身也发热,软得不行。 “我……”她支支吾吾地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翻过一旁干净的被子盖住自己。他却固执地掀开,要一直盯着她才作数。 她妥协了。 最后,伴着夜晚的清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相拥而眠。 那晚,方婕又做了一个关于他的梦。那是一个后续。 她撅着嘴巴去亲了那条鲨鱼后,鲨鱼将她吞进肚子,可最后还是没把她吃掉。 她问,你不是很喜欢吃小鱼吗?为什么不吃了我? 鲨鱼奸诈地笑笑,我要你当我的老婆,以后吃你,只能在床上。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了今晚的场景,于是,作为一条纯情的小鱼,她羞红了脸。而梦总是纷乱跳跃的,很快,她就从一条鱼变成了一个人。站在那个长满油菜花的田边,她看见了那个浑身沾满花粉的男人。她匆忙地起身,企图逃离,却发现怎么跑都跑不出那片小山坡。直到他走到自己身边来。 你逃不掉的。他在她耳边低语。 方婕半夜醒来,是因为呼吸不畅的缘故。 覆在身上的男人死命攫住她的唇舌,吞吐、搅动,拼尽全力。 “唔……”方婕推着他的胸膛,却被他咬了一下舌头,当即痛得泪水飙升。 最后,她只得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作祟。那感觉,仿佛是为了让她记住他的味道。方婕心想,他肯定是吃醋了,毕竟他自己以前和亲热的时候,都是用的南宫霖的身体,而现在,南宫霖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膈应是难免的。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 可是,这具身体也不见得是她自己的,以后回到现实生活中,这些也都不存在了。还计较这些干嘛?一直不都是他吗? 她被他弄得浑身发软,迷迷糊糊地想,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最后,她感觉到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啧啧,看她,多么急切。 结束一切后,他从背后抱住她。黑暗中,人的感官总是比平日敏锐些,她摸索着触碰到他的胸膛,却发现他还没有脱掉那身衣服。 衣料有些硬邦邦的,咯着她光裸的背部,有些不舒服。 “司霖,咱们脱了衣服睡不行吗?”她轻声建议道。 咳咳,这话一出,她就立马自我嫌弃。果真是饥渴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而男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从他的呼吸声来判断,方婕知道,他肯定没有睡着。最后,她再次放弃了说服他的想法,稍稍远离了一些,企图挣脱他的怀抱。 刚一离开,他就将她扳回来固定住,双腿夹上她的。 方婕动弹不得,加上她几乎是全身赤*裸,这样的姿势,更让人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只是很快,她就被睡意给淹住,再也没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第40章 浴室 第二天一大早,方婕在晨光的照耀下悠悠转醒。 腰间还搭着一只大手,包在她耻骨上,有下没下地抚弄着。被他摸过的皮肤都烧起来,这种感觉让她颤栗无比,小腹甚至不自觉地升腾起一股燥热。她不利索地翻了个身,对上他清亮的眸子,声音沙哑地打招呼:“早。” 男人舔了舔嘴巴,凑上来又要亲她。方婕则及时捂住他的唇,“脏死了,还没刷牙。” 只见他眨眨眼,这才将身子后退了一些,只是手上的动作又开始不规矩了,大掌甚至自发地游弋到她的双腿间,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烦死了。”她推着他的手,那股悸动又缓缓升起,“很奇怪。” 他却锲而不舍地将手指钻了进去,乐此不疲地感受那一层一层的嫩*肉吸附他的感觉。 男女之间的事情,总是水到渠成的。当然少不了感情的维系。 “唔……”所以很快,方婕就不再抗拒,任他掰开自己的大腿,用手指抚慰她的柔嫩处。尖锐的快*感很快就如浪潮般袭来,她失神地盯着他的俊脸,张开嘴发出一声低吟。 然而,令她更为羞涩的是,他竟然将沾满她液体的手指伸进嘴里一一舔净。白净的脸上也浮了一层红晕,眉眼精致却不显女气,有股男人在这个时候特殊的性感,惑人得很。 她别过脸,却突然想到一件事:难道他没有欲*望吗? 咳咳……想到这里,方婕迅速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某个关键部位,却差点被吓死:好大一坨!虽然包裹在衣料下,到足以预见它的尺寸。外星人的尺寸都这么雄伟吗?会不会长得很奇怪?要是她被捅死了怎么办?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他却匆忙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撑着双臂起身,脚步急促地走进了浴室。 方婕回神,速度穿好衣服,贼兮兮地跟在他后面。 哪知刚一走近门口,“咔嚓”一声,门就被他给上锁了。她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站在原地搓着手。 这时,她忽然灵机一动,清了清嗓子,对里面的男人说:“让我进去,我要洗澡。” 没反应。 她厚着脸皮:“我们一起洗鸳鸯澡吧。” 还是没动静。 方婕只好硬着头皮,侧着耳朵凑上去听。然而里面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几乎没有任何异常。这就奇了怪了,没有洗澡也没有上厕所,更没有……那啥,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可过了一分钟后,她就清晰地听到一种类似于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悉悉索索的碎声,还有他痛苦的低吼。声音透过厚厚的门板传到她的耳朵里,让她也不自觉地跟着收紧思绪。 他好像……很痛苦? 方婕猜得一点都没错。没有开灯的浴室里,高大的男人浑身赤*裸,修长完美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墙上,企图缓解身上上百度的高温。他的皮肤显然是新长好的,一些地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愈合之处,流下了鲜红的血液,滴在光滑潮湿的地板砖上,形成一条血河。那些坏死的皮屑,则慢慢掉在地上,渐渐被血迹给埋没。 “司霖,你怎么了?”方婕急声问。她奋力拍着门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里面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骤然,方婕感觉脚被液体打湿,低头一看,竟然是鲜红的血迹! 她颤抖了声音,“开门……求求你开门!” “砰砰砰”,敲门声显得格外沉闷和急促。她拍得手都红了,却没有得到他的半点反应。方婕的心凉了大截:莫非,他昏倒在浴室了? 想起他从昨天起就开始的异常:包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不肯摘掉的口罩,一直沉默,表情冷淡陌生……方婕心一跳。 她焦急地跑到床头,企图拿手机给六子打电话的时候,浴室的门却突然打开了。诡异的“嘎吱”声传来,她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一股被稀释了的血腥气息带着雾气从里面传来,方婕深吸两口气,僵硬着身体转头。 “呼……”见到他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面前后,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面前的男人浑身赤*裸,头发和身体都*的,水珠顺着腹部的人鱼线缓缓滴落,修长的大腿笔直有力,皮肤有着男人独特的魅力,在水光的润泽下,发光发亮。 待到雾气消散,地上的血迹也隐约可见。她急忙跑过去查看他的身体,也顾不得他现在是不着一缕的状态了。 ……很好,没有半点伤痕。前面检查完后,待转到他背后时,一个清晰而狰狞的红色印记猛地跳入眼帘,方婕怔愣了几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 碰上的那一刻,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背脊骨轻微的颤栗。 “这是什么?”她低声喃着,丝毫没发现他开始恢复清明的眼珠。 那块有着难以状貌的红色印记,横亘了他大半个背部,十分突兀,却不丑陋。这才是真正的他吗?这才是真正的司霖。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酸了她的眼眶,方婕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声啜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或许是因为他安然无恙地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或许是因为那个离奇的梦,又或许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总之,泪水开了闸,源源不断地滴落下来,和那股血水融合在一起,形成莫名的感动。 能坚持到这一步,她觉得太不容易。还好,终究还是完好地回来了。 “哭什么?”男人低沉而好听、有着浓厚质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婕泪眼婆娑地抬头…… “你……”她瘪着嘴,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看起来好不可怜。 司霖直直地盯着她,同时伸出右手去揩她脸上的泪珠,唇边绽开一抹淡淡的笑,“不是说要洗鸳鸯澡吗?” “……啊?” ** 浴室里的血迹很快就被他弄干净。 雾气缭绕,水滴声放空,如仙境一般。方婕坐在浴缸里,紧张得都快哭了,愣是不肯抬起头来。 司霖大致冲完身体后,迈着沉稳的步子朝浴缸这边走过来。 “……我还是出去好了。”她慌乱不择地从水里站起身,白玉般柔嫩的身体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中。 好像有点不合适……最后,她默默地重新蹲下。 他轻笑了一声,踏进浴缸里。 感觉到水开始涨了,她抬头,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 靠!非人也。 方婕以前也看过一些毛*片,里面的男主角个个猥琐,她甚至有段时间深深地怀疑,为什么他们的……呃……那么小。对比眼前的壮观场景,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捂住某个重点部位。 果然会被戳死。 “怕了?”他好像看穿她的心思,低声问。 方婕重重点头。 “不想做……”他伸手揽过她,低头咬住她的耳垂,“你觉得可能吗?” 果然还是不说话的他可爱!她翻了个白眼。 “嗯?”他继续逼问,“总会有这一天的,尺寸不是我能掌握的,不过你想让把它缩小……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关乎到男人的尊严。” 尊严你妹啊。方婕腹诽,他怎么越来越流氓了? 还没等到她再次吐槽,他的手指已经沿着她身体的尺寸一路点下去,最后到了小腹处,轻轻打着转。 “我记得,昨晚和今早上,我满足了你两次。”他开始啃她的脖子。 “嗯哼?”方婕颤抖着声线发出一个问句。 司霖牵引着她的手到了某处,声音沙哑:“男女平等。” ……方婕泪流满面。 这场景的气氛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 “嗯……” 一阵怪异的闷哼后,她哆嗦钻进水里,却被他一把提溜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湿漉漉的身体毫无阻隔地相触着,让两人都莫名地感动起来。 她只感觉到他颤栗了足足有一分钟,最后重重吁出一口浊气,狠狠咬住了她的肩膀。 风平浪静后,她红着脸,低声嘟哝着:“……你怎么,不进去啊?” 她是觉得,作为对象,做这种事也很正常。何况,她也准备好了。刚才他激动地在入口处浅浅地戳,却克制地不让自己劈开她。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司霖亲了亲她的头发,耐心地解释:“我想给你一个美好的记忆,不想太过草率了。而且,今天不是你的安全期,我没保护措施。不过如果你很想要的话,今晚我可以准备好一切。” “也不是。”她尴尬道,“总感觉,你没有那个打算。” “这么急切?”他调笑。 方婕急忙否认:“你是不是觉得,这不是我的身体,所以没那个……呃,就像你不想用南宫霖的身体来和我亲热是一个道理。” 毕竟他的感情洁癖有多重,她从和他相处的时间已经深深地了解。 “笨。我要是那么想,肯定不会像刚才那么对你了。”他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话,“记得你刚才有多湿吗?但是如果我进去了,肯定会伤到你。” 方婕耳根烧得绯红,“哦……是我想多了。” 他摸摸她的头,表示理解。 “不过,你昨天是怎么回事?”她忽然问他。 司霖沉下眸子,半响后才慢慢开口:“我被咬了。” “什么?”她猛地转过身,溅起一片水花,“你被丧尸咬了?” “嗯。” 最近几天发生的事都有些离奇,她甚至来不及串联起所有的线索,就被冲击得头昏脑涨。方婕颇为担忧地开口:“所以,你昨天穿得那么严实,是因为……”想想都有些后怕。 “是。我的身体虽然有自动修复能力,但也有个过渡时期。” 他继续说:“说起来,我把这具身体弄到这里来,花费了不少时间。” 方婕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他是外星人来着。 她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会被咬?灵水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温已经有些低了。司霖并没有着急回答她,而是重新放了清水。这下,两人的身体都暴露在外面,画面冲击感颇强。她却没心思管这些。 司霖吻上她的额头,“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她盯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再说,你也安排了人保护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却突然沉了脸,“我差点让南宫霖得逞了。” 方婕一顿,想起昨天早上的事情来,但并没有大肆渲染,“你怎么知道的?不过没关系,我没事。”虽然很惊险,但好歹他为她随时都准备了后路。 司霖冷哼,“你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方婕静了几秒钟,撇开这个不合景的话题,继续问他:“刚才的问题,解释呢?” 司霖低头看了一眼泡在水里的半个球,伸手去捏住,这才将心情平复下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悠悠开口:“南宫霖的身体始终是个容器,我离开他的身体后,到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那段时间,我都是以能量团的形式存在的。”他腾出一只手捏了一下她的脸,“你是不是经常感觉到屋内很热?” 方婕迷茫地点点头。 他有些不甘心地说:“那团热气是我。可是你一直都很怕,所以我才没敢靠近你。” 她惭愧地低下头,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怕? “之后,我有了实体。至于过程,你不必知道。但是身体是有一个修复阶段的,器官和四肢都需要时间恢复,时间大概是一个月的样子。”他倒是没怎么纠结上一个话题,接着说,“我甚至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那个人头和放在里面的信。你看了?”司霖挑眉。 方婕点头:“是啊。字很丑。” “这点我承认,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可以练。”他轻笑,“胆子也是练出来的,不吓吓你,怎么知道你以后能不能应付更加具有冲击力的东西?”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语气有些懊恼:“那个人头,属于咬我那只丧尸。” 方婕顿时想起昨天清晰卡在它牙齿缝里的肉,顿时一阵恶寒,莫不是,司霖的肉? 可怜。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臂,“现在没事就好了。”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细细摩挲,继续说:“我没想到自己会被咬,所以事情几乎偏离我原来的打算了。我原本是想让你去灵水村取一个东西,之后顺利地用新身体与你相见,结果都被那人给搞砸了。不过,你得庆幸的是,你老公有神奇的体质,否则,现在和你相见的,恐怕就是一只怪物了。” 方婕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你说‘那人’,指的是谁啊?” 她看向他,突然发现那双眼睛里发出狩猎般的精光。司霖看出她心底的疑惑,语气平稳却不失兴奋地开口:“老乡。” 她反应了几秒,试探性地问:“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司霖不置可否。 第41章 顾惜的报应 方婕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了一些,肌肤贴上他的胸膛,这才稍稍缓解了些许。 “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她抬头问他。 司霖当即否定:“不算。事实上,我们根本不认识。但是这个空间是他造出来的,而我和另一个人扰乱了他的计划,所以被他给盯上了。” “另一个人?”她不解。 “你可能已经见过他了。”司霖故意卖关子。 方婕点点头,并没有深想,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那把梳子是……” “很简单,一个传送器而已,不过已经没用了。如果我们要回去,必须找到这个空间的裂缝。”他见她问个不停,便低头含住她的唇,舔了几下。 “先不要说话。”司霖将唇移至她耳边轻喃着,“让我亲亲你,这些天憋死我了。” 方婕仰着头,乖乖闭嘴,任由他轻舔自己的唇瓣。 “乖女孩。”他低声赞叹着,从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喟叹,伸出舌头描绘着她单薄的唇形。 他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部,另一只手干脆在她胸前作祟,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姿势亲密无比。方婕软在他怀里,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 哪知他刚把手探下去,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这一下,就没了兴致。隔着玻璃窗传来的吵闹声粗噶又肮脏,全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在骂爹骂娘的。方婕眉心一拧,和司霖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将她从水里捞起来,拿过干毛巾裹住身体,“出去看看。” 方婕将头发撩高,点点头。 ** 清晨的阳光柔和且不尖锐,可射击场空地上的氛围却僵硬又充满火药味儿。 严永满脸的胡渣,站在一群男人中央,眉间说不出的疲惫。昨晚那两个差点打起来的男人脸上都挂了彩,一块儿紫一块儿青的,这会儿一左一右地站在严永旁边,各自沉默着。 “永哥,昨天那事儿,我们都怕了。我也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们哥几个。阿文的尸骨还未寒,就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微胖的男人说话了,一脸的苦闷,“我们昨晚商量了很久……决定去国外避避风头。” “去你妈的!”平头男恶声恶气地反驳。 严永瞪了他一眼,“你给老子闭嘴,听他们怎么说?” 平头男这才勉强转过头,只是一脸的不甘。 “这病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我们哥几个,虽然没老婆孩子,但也有无名分的女人在外面,永哥……你看……”男人额上冒着汗,虚声虚气地说。 这个关头,生死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死苟活着,也比死在怪物嘴里好。 严永挨个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行。我会安排你们出国,钱我出,人脉我出。我知道你们的心情……只是,我再问一句,有谁愿意留下来?” 第一个举手的就是平头男。严永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谢谢你还愿意跟着我。另外,阿文的事情我很抱歉。” 剩下的十几个男人都嗤之以鼻。这龟孙子,装b都装到天皇老子脚下了,也不怕遭雷劈。跟着严永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以前骂人最厉害的还不是他,这会儿又来装好人了。 只是接下来,众人就开始沉默了。严永眼神暗沉地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开始联系给他们出国的事,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反而平静得可怕。 司霖站在远处,眯眼打量了一会儿,随后看向身边的女人,“枪带在身上了吗?” 方婕迅速点头:“随时都在,你要吗?” 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不一会儿就摸到沉甸甸的枪身。方婕自然是有些疑惑的,“你要这个干什么?” 司霖用眼神朝她示意,拿起枪对准那堆人中的一个矮瘦男人,“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眼球发红,手臂抽搐。这是病变的前奏。” 方婕大惊,顺着他的手的位置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人极其反常。只是因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严永身上,并没有发觉。 “病变的时间怎么会这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个体而异?”方婕背后冒起一股冷汗,“这种病毒到底是根据什么介质传播的?”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万一她也染上了怎么办? 司霖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是因个体而异的。至于传播介质,我想是因为他们当时沾到了丧尸的血迹,一时没注意就弄到眼睛之类的部位里。不会空气传播,所以你也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尸变的。” 方婕屡屡被他猜中心思,觉得甜蜜又不甘。她顺势调侃道:“那可不一定,你自己就差点变了。” 司霖沉着脸没回答,用大拇指打开保险栓。那细微的“咔嚓”声,预示着又有一条生命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一时间,她的心情沉重起来。 方婕作为一个在平安社会里长大的普通人,看到这幅场景,情绪实在是复杂而难以言喻。 “如果有一天我病变了,你也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开枪将我打死吗?”她语气幽幽地开口。 司霖手臂一僵,随后坚定地摇头:“我说过,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万一有呢?”她的眼神开始放空。 男人已经开始呈现出剧烈抽搐的症状,司霖锐利的眼神暗下来,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那堆人开始慌乱起来,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躺在草地上的男人被打中的只是胸口,狰狞着面孔起身。 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枪声,他这才真正倒地。 “我会。”司霖收好枪,这才转头看向她。 方婕一愣,随后苦涩地点点头:“一定要速战速决,我尸变的样子一定很丑。” 他脸上的表情晦明晦暗,“我会跟着你一起死。” 那边传来嘈杂而痛苦的呼喊,方婕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望向他真挚的眉眼,突然感到眼眶酸涩。 “我是不是很无聊,总是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她别过头,风轻云淡地自嘲道。 “没有。”他认真地回答,“如果真有那一天,你死我就死。” 闻言,方婕胸腔一震,掩饰性地将耳发别到后面去,“别这么说,你一这么说我就更加瞧不起自己了。”她死了,也不想他死。毕竟地狱相会这种谬论,她根本就不相信。 司霖是个人精,把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心思有时候大条,有时候敏感,变化多端,但她真正严肃起来的时候,总是爱撩自己的耳发。他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见到这些场景有些不舒服,但这些是不可避免的。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我们,而且你已经很好了,作为一个普通世界的女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将手指插*进她的黑发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慰着。 方婕没说话,在他胸前磨蹭了两下。 那边的声音终于消停下来。 一群男人渐渐从同伴一再尸变的阴影中惊醒过来,忙不迭地跑到严永面前质问。 “永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阿清也变了?” “都隔了这么久……” 严永微愣,循着刚才第一声枪响的位置,找到了一身休闲装的司霖。他推开众人,大步走向屋檐。 方婕见到来人,颇为担心,扯了扯司霖的衣袖。后者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没事。 面前人的脸十分疲惫,浑身还有股浓浓的酒气。他站定在阶梯下,定定地看向司霖,语气艰涩地问出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让这里的人都留下,我会亲自检查他们体内有没有病毒。”司霖平静地回答他。 “我问你……”严永咬牙,额上青筋毕露,拳头紧握。 “没有。”司霖摇头,“那是假消息,我从来没有让你去灵水村运尸体回来。” 方婕被他握着手,感受到他的平静和温和,又看了看严永,垂下了眼睑。 听到这话,严永明显愣了几秒,但他很快就反驳出声:“你给六子那瓶东西,在张家四口的身上出现了,怎么解释?” “如果有人要栽赃陷害我,这种事再简单不过。”司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清者自清。 严永和他对视了几秒,点头,眼眶微红,“好,我信你。是我疏忽了。” 他转身,竭力克制住起伏的胸膛,朝着尸体的方向走去。 “严永。”司霖及时叫住他。严永背脊微弯,却还是站定了脚步。 方婕见他停下了脚步,便静静等着下文,她细心地发现,他紧握的双拳早已放开,指尖甚至有些颤抖。 男人之间,有时候解决问题,从来都是不拖泥带水的。她自觉放开司霖的手,站到一边去,留给他们一个空间。 司霖迈开步子走上前去,和严永面对面站着。十秒左右后,他轻声开口:“对不起,把你和你的兄弟扯进来。” 严永的个子高大强壮,比司霖还要高出一些。然而此刻,他却佝偻着背部,静默着不说话,整个人都颓败下来。一股怪异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大哥,我受了你不少恩惠,你也救过我不少次。如今我说出这种话,不代表我真的对你有狠。我只是心里不舒服。”两分钟的对峙后,严永终于实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条贱命,跟那田里的泥鳅一样,明明是被人盘中餐的命,却始终靠着自己的滑溜来生活。真的,跟了你之后,我才有种新生的感觉。可是……自己的兄弟活生生地死掉,我真的……” 他有些说不下去。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虽然心里还是有疙瘩,但总归还是无法真的将两人之间的沟壑变大。更何况,司霖不会说谎,他说不是,就一定不会是。思及此,严永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他果然,还是过不了这道坎。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来处理。”司霖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严永方正阳刚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种类似于放松的表情,浓眉一展,他越过司霖,大步朝木屋尽头方向的卧室走去。 ** 这边正经历着生死浩劫,看似风平浪静的市中心,也暗藏各种污秽。 南宫宇戴好手套,缓步走向大床前,一脸的阴冷。旁边就是精美小巧的婴儿车,一个眉眼还未完全长开,正在熟睡的婴儿安稳地躺在里面,甚至将手指吮在嘴里,丝毫没有被外界打扰。 顾惜被蒙住双眼,浑身上下不着一缕,双手双脚都被紧紧绑住,甚至勒出了血痕。 “南宫宇,你儿子还在旁边。你敢这么对我,我咒你不得好死!”她奋力骂出口,扭动着身体,浑身害怕地抖动着。 男人摘下眼镜,俯身趴在她旁边,将布满钢刺的手套从她的颈部一直往下轻抚,“怎么能这么说呢?” 血珠顺着拖延的痕迹,一颗颗渗了出来,妖艳而绝望。 “南宫宇!你王八蛋!”顾惜朝他脸上吐了滩口水。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她颤抖得更加厉害,“你要是把我搞死了,你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吗?” “嘘……”南宫宇闭上眼,带着特殊手套的手稍稍使力,就将那些极细的钢针给浅浅地刺进她平坦的腹部处。他舔掉那些鲜红的血迹,哑声道:“知道我为什么选上你吗?你长得太像她了。那个女人,生下儿子就背叛了我,你猜她跟了谁?呵呵……她跟了我父亲。后来,我把他们都杀了。而你,你太过贪心,如果你当初定力稍微好点,会被我从黑斯曜那里抢过来?不过别急,今晚还长,我们慢慢来……” 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满黄褐色液体的注射器,神情享受而期盼地靠近顾惜。 “它会让你很开心的。”南宫宇咬住她的耳朵,感受到她垂死的挣扎,心里的变态满足感上升到了极致。 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时,顾惜哑声叫出来,“你给我打了什么东西?怪物!放开我……” 第42章 吃醋 “别动,宝贝儿。越动你会越痛苦的。”南宫宇钳制住她的手腕,变态的声线格外渗人。他重新戴上手套,继续在她身上游移着,所到之处,皮肉轻微翻开,血迹斑驳,顺着身体的曲线滴在洁白的床单上,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顾惜开始出现幻觉。 她看见自己沉沉地坠入了一个熔炉中,浑身火辣辣地烧着,皮肉都烧焦了,无数小虫钻进身体里来啃噬她的血肉,一些奇怪的光晕拖着她不停地旋转。可是后来,身体像被注入了一股热流,下腹酸胀,某处更是奇痒无比。她试着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眼皮太过沉重,隐约间,只能看到一个男人覆在她身上起伏着。他鞭挞地她的女性尊严,在她身上做着最肮脏耻辱的事情。 果然是报应吗? 顾惜咬牙,双唇渗出血珠,最后终于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 顾惜醒来的时候,浑身乏力。 “她被注射了一种国外新引进的迷幻药物,全身上下也有多处创伤,不过基本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能调养好。” “还有,病人情绪可能不太稳定,醒来后尽量不要刺激她。” 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传进她耳中。她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不停地旋转地,脑袋也像栓了个铁坨,不停下坠。 “你醒了。”一分钟后,一个醇厚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顾惜歪过头,舔了舔嘴唇,艰难地开口:“我的孩子呢?” 南宫霖眼神平静地看向她:“他很好,被佣人带着。” 他绕过床,将她点滴的速度稍微调整了一下,随后直起身,走向窗户,将其彻底打开。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午后的花香催人眠,一股子槐花味道从楼下传来,浓郁而喜庆。 顾惜轻轻闭上眼,自嘲道:“果然是我太贪心了。” 因果报应,自有循环。 当初南宫宇来找过黑斯曜后,她一时心急,怕地位不保,甚至策划过让人去绑架夏洛涵。后来被黑斯曜识破后,她又一时逞能,企图靠着黑斯曜对自己的好感来争取最后的保障,一时脑热去找到了南宫宇。谁知道,这一入虎穴,就再也没出来过。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但谁又能料到,南宫宇是个神经病? “对于你的事,我不做任何评价。”南宫霖语气疏淡,“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被救?因为……昨天,老头子被我亲自送进牢里了。” 顾惜猛地睁眼,“不可能……他说过,你只是他的傀儡。”当然很快,她就为自己这句话而感到羞愧,毕竟,他和她现在算是一个战线上的人。 “傀儡?”南宫霖冷笑,白皙的俊脸格外冷淡,“南宫集团内部早就虚空了,当然你肯定不知道。不过,完美的最后一击,还得多亏了你。” 顾惜一愣,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理了理衣领,斜睨着她,“我得多谢你,告诉了我他的癖好,否则,按照他深藏不露的性格,我还是欠了些火候。” “你……不是知道吗?”她语气艰涩地问。 南宫霖俯身,“老头子做事一向密不透风,这些年来除了去夜店来个one night stand,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癖好。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好消息。对了,昨天你被他虐待的视频,我看了一下,后面的部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顾惜脸色发白,身上的伤痕开始一阵阵地发疼。 “难道就该是我吗?你就看着我被他虐待?为什么不来阻止?!”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吼,手背青筋浮起,血液回流到点滴管里,“你也和他差不多,两个都是禽*兽!” 南宫霖无所谓道:“当然,我需要一个证据给我的律师,否则他以前做的事我都无从下手。” 他按住她的身体,将点滴重新调整了一下,“别激动,医生说你不能过于激动。好好休养,仔细想想,你作为他的现任妻子,以后还能分到些财产的不是吗?” 顾惜红着眼睛,嘴里重复地喃喃着两个字。 南宫霖扯唇一笑,直起身。 “是啊,‘报应’。所有的报应总会来的,只是时候未到。”他双手插兜,悠悠地走出病房。 一滴浊泪打湿枕头,顾惜听到关门声后,狠狠拔掉手上的枕头,现场顿时一片狼藉。 ** 三天后。 司霖关上后备厢,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踩着黑色皮靴朝车门走去。 方婕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见他一脸沉沉,便问:“车子不行了吗?” 还没走到一半,这辆越野车便出了故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作对,连司霖都没辙将它修好。这荒山野岭的,周围都是悬崖,这会儿天色看起来也阴沉沉的,怕是不好应付。 他朝她点点头,随后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嗯……你赶快开一辆车来。我和方婕停在半路了。”他靠在车头上,仰头讲电话,有股说不出的性感。 方婕偷瞄了几眼,最后安慰自己,他是她的男人,光明正大地看怎么了? 她猜他多半在和严永讲电话。那天之后,射击场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为了避免事情暴露,严永给了那些人不少好处。当然,他和司霖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下来。 想到这里,她半眯上眼,靠在车上假寐起来。 怎么办?和他在一起,心动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这个男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总是这么完美。当然,忽略他那张嘴巴。方婕脸不自觉地烧起来,那种陷入爱恋的感觉,让她几乎要溺死在里面。 呼……心痒痒的。这就是爱情吧,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车子轻轻震了两下,她猛然睁开眼,止住慌乱的心跳,视线投向前方的悬崖,清了清嗓子:“解决了吗?” 司霖关上车门,舒展了一下身体,转过头来看她,“还得等四十分钟左右。” “哦……” 她接收到他的视线,忙不迭地将车窗放下来,“有点闷热……要下雨了。” “嗯。”司霖凑近她,“还有四十分钟,我们要不要……” 方婕瞪大眼睛,心脏“噗噗”地跳到嗓子眼儿,看着他越发凑近的俊颜,她吞了吞口水,“不好吧,有车会经过的。” 司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车经过也不影响我们吃东西。” ……吃东西。 方婕眨眨眼,“呃……你厉害。” 他摸摸她的头,轻笑道:“别告诉我你想歪了。从某些角度来说,我是个保守的男人,不会在这种地方起歹心的。” “谁知道你不会,昨晚……”她瞥了他一眼,脸色更加红。刚才被清风吹散的红晕更甚,整个人像打了胭脂的新娘。 司霖也跟着她的话回想起那个场景。他回味了一番,那感觉真是*…… 方婕嘀咕着:“弄得我嘴巴都酸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良心。” 他撇过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随即咬上她的耳垂,含在嘴里拨弄着,“你说得我起反应了。我看,咱这东西也别吃了,你再吃一次我的好不好?” “不要。”她坚定地拒绝。都有阴影了好吗?也不想想他那玩意儿多粗。要不是他昨晚求她,她也不会这么……放浪形骸。 司霖低笑:“那我吃你的好不?” 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脑袋,佯怒道:“大白天的就不能想些正经事?” 他无辜地摊手:“是你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怪我咯?”她扬眉。 司霖将她扯进怀里,两人甜甜蜜蜜地在车厢里抱着。他一时兴起,凑到她耳边轻声喊了一句:“夫人。” “肉麻死了……”她钻进他怀里死不承认,耳朵轮廓上的红晕却暴露了她此刻心绪。小两口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玩亲亲,简直要溺死人。 打断这团旖旎氛围的是一阵略微不耐烦的喇叭声。 司霖余光瞟到后视镜那辆车时,浓眉一瞬间就摆出不悦的姿态。看着怀里正在脸红的某人,他单手钳起她的身体,薄唇凑了上去。 “哎呀,有人来了,我们挡着道……”她躲着不要他亲。 司霖捏了一把她的胸,锲而不舍地含住她的唇在嘴里细细地研磨,“不要管,又没碍着谁,让他自己来说。”说完,他变本加厉地将手探进她的衣服里作祟。方婕招架不住,很快就气喘吁吁地任由他摆弄了。 这边的银色宝马里,中年司机神色颇为尴尬地看向后座的南宫霖:“少爷,前面的车子好像在轻微震动。” 南宫霖皱了一下眉,看了眼表,决定亲自下车看看。 方婕的外套都被剥得差不多了,司霖隔着薄薄的布料雄赳赳地抵着她湿软的地方一阵研磨,弄得她喘息不止,“给你点甜头……就一天发qing……” 司霖将她困在车椅和自己的身体之间,亲了又亲,眉眼宠溺:“我已经等不及要给你最美的第一次了。” 她装聋作哑地不回应,跟着他的节奏收紧双腿。 司霖用衣服将她严严实实地盖住,小心翼翼地模仿着某种动作开始撞击,在听到那串脚步声后,突然用力地顶了一下。方婕失声叫出来,“干嘛突然用力,好奇怪……” 由于这边的车窗是开着的,南宫霖听得一清二楚,车厢里散发出来的浓郁荷尔蒙气息,让他眉头狠狠一皱。 是方婕! 司霖则不动声色地捏着她的小豆豆,“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方婕大惊,赶紧往他怀里躲,慌乱推着他的胸膛,“起来啦!” “方婕。” 南宫霖站定在车窗外,一脸的阴沉。 第43章 前往灵水村 司霖一脸淡定地将怀里的女人藏到后面,目光正面迎上车窗外的男人,不卑不亢地开口:“这位先生,请问你认识我老婆吗?” 啧啧,听听这话……幼稚男人。 方婕揪了一下他背上的肌肉,惹得他微微皱眉。她尴尬地别过头,丝毫都不想见到外面的男人。 明显是做戏的某人暗中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挠了两下。方婕佯怒地瞪了他一眼。 秀恩爱。 “他就是你说的男朋友?”南宫霖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交缠的双腿,嫉妒因子疯狂窜满体内,他紧盯着方婕的脸,心里堵了一大块石头,闷得他发慌:“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 司霖闻言,浓眉挑起,“老婆,这个男人是谁?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嗯?” 装!再装!方婕翻了个白眼,终于知道他刚才异常的所作所为居然是为了显示他的所有权。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醋坛子都打翻好几个了。 南宫霖扯开唇角,“我们同居过几个月。”他以为自己握着一张王牌,殊不知,连这张王牌都是从情敌那里剩下的。 方婕怕身边这个醋王又弄出什么妖蛾子,连忙摇了摇他的手臂,暗示他收敛点。可醋王却误解了。他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盯着她,“求情?” “胡说什么?”她皱眉,“他又不是你。” 司霖:“毕竟我老婆这么抢手,作为男人,我得看紧点。” 她再次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闹。 车外的南宫霖攒紧拳头,听到两人自然而亲密的对话,胸腔生生地燃起怒火。刚才他自认为的一枚深水炸弹也被车里的两人轻描淡写地给糊了过去。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收敛起表面情绪后,伸出手敲了敲半开的车窗,风轻云淡地开口:“刚才是我失礼了。请问两位可以下车帮忙将车子挪一下吗?” 越野车停在路中央,的确是个棘手东西。虽然这荒山野岭的,没什么车子出没,但也不保人家就要走这条路。 方婕推了推司霖,“我们先下去吧。” 这次他倒没有再有异常动作。将她衣服整理好后,司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车窗外的情敌,冷笑了一声。 两人下车时,已经过了两分钟。 这时,天也淅淅沥沥地开始飘起小雨来。司霖脱下外套扔给她,“站到一边去,别淋雨淋感冒了。”方婕乖乖接过衣服,披在头上,挪着步子走到一边。 南宫霖冷眼看着两人默契的动作,陡然觉得自己的存在突兀又违和。明明,他和方婕有过那么一段,但为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还是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彼时,司霖已经将车挪到一边去了。雨也渐渐大起来,在这山间公路中蒙起了一层白纱,清凉甘甜的雾气带着春季特有的花香,让人神清气爽。方婕低头站在一旁,盯着脚尖发呆,这时,一双熟悉的男士靴子出现在眼前,她稍稍抬头,就看见一脸雨水的司霖噙着笑站在自己面前。 他伸出手揉了两下她藏在风衣下面的发丝,“上车吧,雨下大了。” 方婕跺跺脚,跟在他后面,路过南宫霖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下雨了,赶快上车去吧。” 南宫霖斜睨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大步离开。 她摇摇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股湿意窜进车厢,方婕看着前方那辆远去的宝马,忽然感慨道:“我感觉这样对他挺不公平的。” 司霖:“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虚拟存在的。你何必在意这么多?” “……可是,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严永、六子、洛涵他们,难道和普通人不是一样的吗?” 他静静地看着远方,许久都不作答。 方婕顿感苍白,也闷着不说话。许久之后,司霖才淡淡开口:“融入多余的感情,是人类的通病,这个世界就是利用人类的弱点制造的。我不可能打败这个弊端,毕竟,我也有弱点的人。”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懂,我不必多说。多说就矫情,男人需要沉默一些。” 方婕闻言,先是震惊,随后莞尔,“你是在害羞吧。” 雨点打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两人静静坐在车里,心思紧靠。 “不,这是男人的原则。”他认真地回答。 方婕不语,仰身靠在车椅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 严永将车送来后,两人又重新上路了。 太阳被厚厚的阴霾给滞住,山间的雾越来越浓,像是走近一个霾的世界,看不清两边的树影和石桩。可方婕明明记得,上次从经过着条路的时候,景物根本不同,而且,这里散发出来的幽暗感觉,简直就是渗人得可怕。 “很多地方都被改了,你不必太过惊讶。”他将车开进一条小道。 这条小道铺满落叶,四周长满荆棘,在春天的时节里显得格外出挑。令方婕惊讶的是,周围竟然还有一些血红的沼泽,“咕咚咕咚”冒着泡。 她咽了咽口水,看向司霖冷静的侧脸:“这里是哪里啊?好吓人。” “近道。”车子开始颠簸起来,他却冷静从容地盯着前方,“我们必须在南宫霖到达那里之前到达。” 方婕不解:“为什么?” “现在的灵水村,基本只有死了的活人。”他直视前方,语气淡然。 “我在网上倒是找到了一些消息,说是因为大面积爆发的疾病被封起来了。难道……”方婕眯眼,“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我感觉你上次带我去那里,并不是单纯的寻找那玩意儿而已。” 司霖轻笑:“不笨。” 方婕见他卖关子,伸手戳了戳他结实的手臂。他转过头来,笑得意味深长,随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她撇嘴:“你还在开车,这样不好,这里路那么陡……” 他执着地指着,俨然是个急于要糖的孩童。 她妥协,抿了抿唇,侧过身体,飞快将嘴吧贴了上去。 “乖女孩。”司霖紧绷的侧脸线条柔和下来,整个人也没之前那么严肃了。 方婕坐回自己的座位,忽略他那个猥琐的称呼,“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司霖:“到了那里你自然就知道了。” 方婕:“……”敢情他是逮着机会就调戏自己吧。 …… 两人终于在下午一点之前赶到了灵水村。 下车后,她看了看四周,雾气倒是消散了不少,但周围也是寂静得厉害,许多地方长了荒草,不远处的村子蒙在雨帘中,失去生气,残破不堪。 司霖拿出雨伞,让她撑着,随后将车锁好。 “刀拿好。”他随后扔给她一把精致的匕首。方婕指了指自己腰间别着的家伙,“这个会好使一些吧。” “子弹总有用光的时候。”他从车头那边走过来,“刀用着舒服一些。” “好吧。”她听话地点头。 四周冷清无声,就连鸟叫都不曾有。她忽然想起那个男人,遂问道:“南宫霖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他有个亲戚埋葬在这里。”司霖将地图收好,走到小道上,瞭望着远处的村子。 方婕这才想起,南宫霖今天的确穿得很严肃。而且,今天恰好是清明节。 看着从天空飘下来的细雨,她忍不住念出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真是应景。 “行人?这里只有死人。”一个苍白而飘忽的男声从对面传来,打破了属于两人之间的静谧。 方婕猛地回头,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瘦男人正站在雨中:惨白的脸颊,精致的面庞,还有那双黑得渗人的眼睛。他伸出修长的手,脱掉手上的白色手套,朝司霖这边走来。 这不是……那个在废弃工厂里遇见的男人吗? 司霖转身,见到来人后,微微挑眉:“邱北。” 男人面对面和他站着,伸出手,“你好,老朋友。” 两个男人礼貌地打完招呼后,并排站着,再也没有说话。方婕撑着伞站在他们身后,一脸的迷惘: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挑中今天这个日子,也算是对这个星球的尊重。毕竟待会儿那些死人,就要真正下地狱了。”邱北阴冷却充满质感的声音隔着雨帘传来。 司霖:“准备好祭品了吗?” “不需要。”后者冷冷一笑。 方婕在背后弱弱地开口:“请问……” “邱北。方小姐,我们见过面的,你记得吗?”他并没有回头,眼珠甚至都没有转一下,只是静静眺望着远处破败的村子,带着那股荒凉直至眼底。 司霖没有说话。 她答道:“记得。” 邱北终于扯开一个笑容:“你的女朋友太大胆了,我的地方也敢乱闯。” 旁边的男人倒显得无所谓:“她一向这样。” 她沉默下来,决定不和两个男人说话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倒是熟识的关系。难道……这个男人也是和司霖来自同一个地方?她甩甩头,觉得先观察一下为好。 接着,司霖又开口了:“zf派到这里的人都被灭掉了?” “嗯。尸毒感染太严重,他们没有经验,人被咬后也没有做出预防。”邱北依旧保持着雕塑的状态。 顿了顿,他又说:“他们已经基本放弃这里了,加上外人根本不敢来……而且,来了也回不去。” 话不应时。一阵突兀的喇叭声划破这里的寂静,银色宝马缓缓朝这边驶来。 司霖当即冷下脸,“看来,有些人不识好歹。” 中年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后,走下来给后座的男人打开车门。南宫霖一袭黑衣,衬得面目俊朗、严峻肃穆。他手上拿着一大捧菊花,面色从容地走向这边。 “这个男人,就是你当初寄元存放的容器?”邱北兴味盎然地摸着下巴。 司霖不置可否。 “那也算情敌了。我记得,这种情况,容器本身会残留一些身体的记忆……” “闭嘴。”司霖不悦地打断他的调侃。 方婕疑惑:“不过他是怎么成功来到这里的?”这里大雾迷茫,路又不好辨识,好几条小道岔开,根本和以前的特征毫无一丝联系。而且,从两个男人刚才的对话中,她更加确定,要来这里,是件很困难的事。那么,南宫霖…… 她扫了一眼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司机,然后巴巴地看向自己的男人,发现他也正盯着那个人看时,顿时有了底气。看来,她的猜测基本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