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镯仙路》 第一章 十世轮回 深吸一口气，带着灵气的空气让连渺心神一振。举起肉爪子，左手腕上带着木镯子上镶嵌着的九颗本来应该是黑檀木一般质地的铃铛早已失去了光泽，看起来就像是随随便便的木头做成的东西，怎么摇晃也没有声音。看着这木镯还在，连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看到熟悉的东西更加令她感到安心的事了，特别是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状态。 坐起身来，修仙之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好，虽然她才是一个不足七个月的婴儿，但是基本活动是没什么问题了。估计也就她那个元婴三层的爹和元婴一层的娘才会在她还是个受精卵状态的时候就开始各种丹药补个不停，一出生更是吃的用的，没有一样不是带着灵气的精品。要不是她本来灵魂强悍，刚有意识就开始修炼心法吸纳灵气，估计早就虚不甚补再次转世了。 装了七个月的婴儿，连渺倒是没有什么不习惯。比起有几世吃都吃不饱的经历来说，这样被人精心照顾的日子真是难得的享受，沉下心感受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人的样子，连渺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了左手腕上从不离身的木镯之中。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跟了她来来回回几世的东西，不知道到底算是什么，连现在的爹娘的修为也看不透。不仅如此，这个镯子谁也取不下来，会跟着她的身体的成长变大，所以她也就没有打算取下来过。 木镯里是一个富含灵气的空间。一开始只有一口泉水，还有一块碑，上面只写了“一念”二字，连渺觉得有趣，便把这个空间叫做“一念之间”。然后她转了一世，泉水变大了成了溪；再转一次世，溪水里出现了沙地；再转一次，沙地扩大了；再转一次，出现了可以种植的沃土；再转一次，沃土扩大了……这样过了九世，加上她自己的努力建设，倒是被她开出来了药田，建了木屋，虽然没有传说里仙人的空间之中可以容山纳海那样的厉害，但是在这修仙界，她可是没听说过谁有她这样的东西。 前世刚刚转世后不久，她就发现里面还多了一部修炼的心法，名曰：“无道”。反正她当时也不可能找到别的修炼心法，于是就修炼了这“无道”。这“无道”心法也是厉害得很，才让她前世那个基本上可以并为伪灵根的四灵根资质都修炼到元婴。所以，今生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凭借着过盛的灵气开始修炼，不过可惜的是，吸收来的灵气基本都给这个木镯给吸了去。她自己除了经脉被锤炼了一番，体内基本没有灵力。前世早已习惯没事就用灵力的她，只得接受了需要再一次重新修炼的事实。 木镯现在早就没有了前世被她的灵力温养时的如同黑檀木一般的质地，而是和第一世自己捡到的差不多，普通得就像是那个小地摊上的东西。原本会发出悦耳的铃声的铃铛，也毫无声响。神识看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比起外表的惨烈，里面的东西倒是还好。木镯里的时间，随着她不断的转世而变快。每一世都比前世快一倍左右，所以到这第十世，外面的一年就差不多等于里面的五百年。前几世种植下的药草灵果，干枯了一大半，不过灵泉倒是没事，收集来的灵石法器法宝之类的东西，一大半也被抽空了灵气毁得差不多了。 能够剩下这些，连渺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苦苦过了九世，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看来是为了保护她元婴自爆时差不多被自己打散的灵魂，木镯才变成了这样。还好这木镯会自己修补，到处吸纳灵气，才把她的药草之类的东西都抽空了。要不是她醒得早，木镯转而吸取她自己修炼的灵气，估计这一念之间之中有灵气的东西就一件也不剩了。 知道木镯还好，连渺也不想再多看。而现在的这个地方，她从碎嘴的女侍口里知道是在天灵界之一的玉衡界，是以北斗七星命名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天灵北斗七界之一，算是在天灵界中层的存在。修真界里大大小小的灵界数不胜数，基本分为天灵界，地灵界和小灵界三种，每种灵界里按照灵气的高低各有划分。对于前世出生在地灵界，最高也只去过天灵界的下层的几个灵界的连渺来说，玉衡界简直是个完全没想过的地方。 至于这个“连家”，就不得不提以往她只听过的“素莲宗”来。素莲宗是玉衡界二宗三门之一，一开始只是一个修仙家族，家族里出来一个合体期的老祖宗，于是就开始向外招收弟子，慢慢就发展成为玉衡界赫赫有名的宗门之一。 素莲宗最著名的就是那株长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九转金蕊莲，据说一颗莲子就可以提升金丹期一层的修为，而且还可以稳固修为突破境界，这莲子对于出窍期以下的修为都适用。也就是说，如果谁卡在了金丹大圆满，吃下一颗九转金蕊莲的莲子，就可以直接突破到元婴！虽然九百年才长区区九颗，不过对于大部分卡在金丹期上不去的修士来说，这东西简直就是比丹药更加让人垂涎的宝物。也就是因为这个九转金蕊莲，所以素莲宗才在玉衡界乃至整个修仙界都极为著名。 前世的连渺在金丹期大圆满不知道等了多少年才修得元婴，还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要不是觉得自己那点修为不够看，而且也付不起到玉衡界的通行费，她都想来求一颗九转金蕊莲子 所以这世一听说自己就是这素莲宗的人，连渺有种自己是不是被虐了九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叹。没有一出生就穷困得奶都喝不上，不需要和野兽抢食吃，没人打骂，目测之后也没什么波澜……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连渺在高兴的同时，难免有些纠结——会不会，这一切很快结束？没办法，在世间沉沉浮浮，她早已习惯了朝不保夕的生活，成了惊弓之鸟，这样看起来悠闲的生活，似乎在第一世之后，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连渺看着池塘里，那些素白的莲花，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惘和无措。 这一世，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她虽然看着莲花，但是，思绪却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随着她的长大，因为灵力不能使用，而没有办法压制住了记忆又全部涌了出来。腥臭的血，深可见骨的伤痕，痛苦的嘶喊，绝望的泪水，背叛，嘲讽，冷漠，灵魂都仿佛被摧毁的哀恸，然后，化为虚无，然后，再度体验……这样，一世又一世，这次……已经是第十世了。从第二世的古代，又到现代，再到现在的修真界，她几乎经历过了一个人所可以经历的各种悲剧。每一世都是无辜横死，被折磨得甚至想灵魂都消散。但是，却还是会在死了之后又转世成婴儿，然后再被折磨。那些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的日子，她无论如何抗争也无用，只能接受。也就是在前三世，转世到了修真界之后，日子才好过一些。不过第七世也就是一个筑基期小修士，就被抓去练成了法器；第八世好不容易结了丹，却被魔修抓住变成了炉鼎。第九世，九死一生修了个元婴，却也没活多久。才又转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的命运，似乎在第一世捡到这个木镯的时候，就转了一个大弯，把她带到了了不可预知的方向。 这样的轮回，带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不是一种幸运，而是一种折磨。所以她才在前世有能力的时候强行压制住了记忆，但是不曾想到却差点被心魔反噬，死在结婴的时候。还好自己道心稳固，拼着一股求生意志，才破了心魔，踏入了元婴期。还来不及高兴，就…… 连渺用肉嘟嘟的小手指拨弄着木镯上没有声音的铃铛，她早就该知道，这个世界，会唯一无怨无悔陪着她，也只有这个随着她不断转世轮回的木镯了。现在，唯一的好处，也估计就是破了心魔之后，不再总是被困在那些记忆之中了。 而她的目标……也只有一个，活下去，取得长生。既然还是在这个修真界，那么就可以不断修炼。只要不死，只要一直活着，也许，她才能逃开着不断轮回的宿命了吧…… 总算理顺了脑海里乱成一团的思绪，连渺缓缓吐了一口气，好好修炼，早日成仙！她握了握肉嘟嘟的小爪子，站起来摆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门口就传来了清婉的女音：“夫君，你看我们家渺儿，才七个月就这么有活力了。” “是啊，好不容易几百年才得了一个宝贝女儿，现在你开心了吧？阿玥。”随之而来的男声，带着隐隐的笑意。 连渺连忙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转身，对着才进屋的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父母叫道：“爹爹，娘亲。” 来人正是她这一世的爹娘，赤莲真君连彦璞和二宗三门之一的鸿钧宗掌门的女儿晗璃真君陆玥。两个人都在三百来岁就结成了元婴，在素莲宗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 不过他们俩虽然筑基的时候就结成了双修伴侣，不过却因为一直在外历练，没要过孩子，等到陆娥也结了元婴，两个人才发现这么多年都没一个孩子。元婴修士本来难有子嗣，即使有了一个，也要靠着灵草灵丹不断温养，才能生出来。因为婴儿在母体之中早已适应了充沛的灵气，所以婴儿刚出生五年之内，绝对不能离开灵气温养，一个不慎，婴儿就会夭折。只有这样小心翼翼养过的孩子，才可能活下来。不过，这样的好处就是，一般元婴修士的子嗣比普通的孩子资质好得多，基本都是天灵根或者变异灵根。所以对于这个难得的女儿更是宠爱有加。 而装成小孩子的连渺，着实对于这对没事就来参观加研究她的父母很无奈。她总感觉她就是这对父母好不容易找来的玩具……对于几世都没父母亲人的连渺来说，要顺利找回家庭的温暖，还是有些困难。 第二章 七哥连舜 连渺抚摸了一会儿靠垫上的花纹，凉凉的感觉，她一时半会儿有些悲愤。这雪绵羊的毛冬暖夏凉，还可以炼制成上品防御法器，这是有多奢侈才会拿来做靠垫……身体一轻，却突然被人抱了起来。 “渺儿，来看看，七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把她抱在怀里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实际已经是四十多岁，筑基五层的修为了。这是素莲宗现任掌门，元婴七层连榛的玄孙，连舜。连家人一向是进入筑基之后才有族内排行，按照家谱数下来，连渺得叫他一声七哥。要说这么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怎么说也得去勾搭几个小姑娘玩玩，不过她这七哥没事就逗她这个才满五岁的小姑娘玩。说是前几天去了一趟林贤界，给她带回来了一只笨笨的胖乎乎的兔子，还一边说着这青眼兔的习性。 连渺烦的只想告诉他，她以前还养了一群青眼兔放在空间里当成储备粮的好不。浑身洁白长毛的兔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但是，连渺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前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签了一只灵宠，养了好多年，还是让人在她眼前给杀了。她看着那只灵宠死前看着她的哀伤的眼神，也就再也没养过什么灵宠。现在给她一只青眼兔，她只想烤了吃。 打定主意，连渺打断了连舜还在描述那林贤界的话语，直接说道：“七哥，我们把它烤了吃了吧！” 看着抱在怀里的肉嘟嘟的粉嫩的小姑娘一开口就是这么凶残的一句话，连舜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是送来给她玩的，怎么就被她看成了食物？这五年他是一有空就往这位小妹妹的院子跑，但是，怎么今天才觉得，这看起来乖巧可人的小妹妹原来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 连舜在心里千转百回，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才问道：“渺儿不喜欢兔子吗？” 连渺摇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很喜欢啊，兔子很好吃的。” 她可没说假话，当初养在空间里的兔子不知道帮她在没有辟谷的日子里撑了多久。 好吧，连舜放弃再继续讨论这个兔子好不好吃的问题，顺手拿了一个玉盒出来，放到还盯着兔子看的连渺手里：“渺儿，这个给你。” 连渺打开了玉盒，果然是一些林贤界特有的药草的种子。这可是好东西，连渺抱着盒子，从连舜的膝上跳下，跑到了一边的柜子旁，使劲拉开了一个抽屉，把盒子塞了进去。她现在虽然能打开一念之间，但是空间可不能暴露在别人面前，她不确定自己保不保得住。所以，现在先放在抽屉里，晚上没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种到空间里就好了。 连舜看着她藏宝贝一般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渺儿，怎么这么喜欢这些种子？”以前拿了什么给她，连渺都一副“你好无聊我不想和你玩”的样子，只有这些种子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连渺自然是不能告诉她，因为自己空间里的药草被毁了大半，需要补充，所以才借住了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七哥的手收集种子种下。她摇头晃脑一会儿，才说道：“娘亲说，药草是好东西，可以帮助修炼。” 连舜哈哈笑出了声：“渺儿，你这只收集种子，它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药草？再说这不同的药草长成的环境不同，你要怎么种？” 连渺轻哼：“反正我会种出来的。”只要在一念之间里，加上那泉水，不管原来需要长在岩浆里还是寒冰里的药草都长得出来，只不过需要按照属性相克的原理划分出不同的区域罢了。 “好好，那渺儿，要不要七哥给你一个方寸田？”连舜看着她的样子，好笑的问道。这么小的小姑娘还真有雄心壮志。 方寸田是一种类似储物袋的空间，不过刻上了法阵，按上灵石就可以在里面种植药草。一个巴掌大的玉盆状的方寸田，最大可以容纳十亩的土地。基本有条件都会配备一个，来给自己种植药草使用。 连渺才不打算说自己的一念之间里起码得有千亩之地可以随意使用，而且还可以加速药材成长，方寸田那种东西完全不够看。 “七少爷，小小姐，掌门说让七少爷带着小小姐去水华殿。”一个穿着仆人服饰的女侍敲门走了进来说道。 连渺也懒得继续和连舜斗嘴，眨眨眼，看向了连舜。 连舜唉声叹气，苦哈哈地说道：“算是我欠了你了，小祖宗。”一边任劳任怨地把连渺抱在怀中，走出房间。手一挥，一只灵鹤就出现在眼前，在宗内只能以灵鹤代步，以免飞行法器到处飞造成混乱。 连渺被连舜抱在怀里，露出眼睛往外看。她因为需要靠着灵气温养，基本五年以来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这几天才解了禁制，也只在自己院子周围走了几圈而已。远远的看到山谷中央有一株极大的素白莲花，估计那就是镇派之宝，九转金蕊莲了。 素莲宗占了整整一条灵脉，其中灵气最浓郁之处就是最中央的山谷之中。周围则环绕着大大小小的山峰，而其中一座最高的就是宗门正殿水华殿的所在。水华，也是莲花的别称。素莲宗的一切果然都是和莲花有关的，连空气中也时时刻刻夹杂着莲花的清香。派中之人也大部分是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模样。 连渺歪了歪脑袋，戳了戳连舜的胸膛：“七哥，你见过那九转金蕊莲的莲子没？” 连舜抓住她总是扭来扭去的小身体，没好气的说道：“那东西金丹以上的人才能吃，我怎么会见过？” 连渺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还以为长爷爷会给你准备呢。” 连舜拍拍她的头：“等等记得叫掌门。” 虽然素莲宗基本靠着连家才建立起来的，但是外来的人多了，为了派里的公正，一切基本按照实力说话，就算是亲戚，还是得按照师门辈分称呼，亲戚称呼那只能私底下用，这条规矩对于他们这些连家直系尤为严格。就怕他们会因为这血缘关系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顿顿了才又对着连渺教训道：“你小小年纪怎么总想那些灵草！你当九转金蕊莲子那么好吃的啊？一个不慎，就会灵气爆体，而且那东西又不能帮你破心魔。强行提升行为，到时候道心不稳，一样结不了元婴。” “啊……那还把九转金蕊莲传得那么厉害。”内部的小道消息让连渺受到了打击。 连舜看她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忍不住又说道：“我们宗门里，炼气期修士大约数十万，筑基期修士过万，金丹修士不过两百人，而再往上的元婴真君也不过十余人。” “然后呢？”连渺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说道这个，打算宗门介绍？ “整个玉衡界的元婴真君加起来也不过四五十人，而下数修仙之人几千万也是有的。大多数金丹修士一辈子困在金丹期无法突破元婴，用九转金蕊莲子虽然危险，但是尚有一线生机，也不至于活个几百年就陨落了。毕竟最难跨过的那道坎就是金丹大圆满到元婴。虽然这几千年来，因为九转金蕊莲子灵气爆体陨落的金丹修士不少，但是为了结婴也只能一拼。”连舜的语气之中有几分感叹。 “但是修仙不就是拼的那么一线生机么？总比连拼的机会都没有好吧？”连渺不理解他的感叹，“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的行为，若不是拼这一线生机，我们素莲宗也不可能是玉衡界元婴真君最多的宗门。所以说，九转金蕊莲子还是一样好东西。” 连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然后突然在她脑袋上一弹，凶道：“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来教训我。我也没说那不是好东西。别总是想着外物，还是乖乖修炼吧！” 连渺现在灵气基本供给了木镯修补，又不能正大光明的修炼，所以不能储存灵气，连炼气期都没有到。这五年一直被养在屋子里，雨都没有淋过一滴，皮肤那个娇嫩。被皮粗肉厚还总被自家爹丢去历练的连舜一弹，脑袋上立刻肿了一块。 ——这辈子长这么大就还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虽然经历过九世风风雨雨，波折万千，这样的疼痛对于她基本可以等于没啥感觉。但是，连渺还是红了眼睛。 “七哥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娘亲爹爹掌门二伯四叔五叔还有大姑小姑！”小姑娘含着两汪眼泪，委屈地抽抽噎噎，一边还不忘把认识的亲戚挨个数出来，“掌门一定会教训你的！”软糯的声音，像是甜甜的糕点，完全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反而像是在撒娇。 “啊？你别哭啊……渺儿，别哭……”连舜手忙脚乱地哄着这个自从出生下来开始就没哭过的小姑娘，一边的灵鹤还似乎嘲笑他一般，抖动了几下。 他只不过无意识感叹一句，怎么就变成了这个结果？ 第三章 结识陈戎 水华殿内。 今日是一年一次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为了宗门更好的发展，表示对弟子们的重视，才会把新入门弟子的入门仪式放在这里进行。得空没闭关的元婴修士都跑来围观，指不定就可以收个好资质。这搞得负责调派新入门弟子的两位金丹修士压力格外大，时不时抹了抹脸上的冷汗。 他们两人坐在大殿的主位之下，上面满满当当的坐了八位元婴真君，还有一些没事做的金丹修士在围观。两人一人拿了个测试灵根用的十瓣莲花，一个拿了笔和玉简在记录。现在能站在这个大殿里的弟子已经经过了第一次筛选，基本都是双灵根或者以上的弟子。双灵根弟子入门是每年要交供奉的，而天灵根乃至更加稀少的变异灵根就不需要缴纳供奉，反而获得各种丹药灵石之类的东西也会比双灵根的弟子多。 这些还只是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的那些伪灵根，四灵根，三灵根之类的进来也是要交供奉的，不过如果到了筑基期，就可以算是内门弟子，每年只用出师门任务，师门也会给一些丹药法术符阵灵兽之类的。 元婴修士的威压让这群从六岁到十二岁不等的小孩子吓得不敢多说话，虽然其中不乏修仙世家出来的孩子，但是，遇上素莲宗这样的大宗门，以往的傲气都只能乖乖的收了起来。 陈戎是个是个从地灵界被带来的十岁小孩子，一直都只见过一些炼气期的修士，这次是被一个下到地灵界游历的筑基期修士带回来的。本来带他回来的修士只是看他实在可怜，这么小小就没了父母，看着也像是有灵根的样子，就觉得带回来做个杂役也是可以的。没想到第一次检测的时候，就发现是天灵根，于是就很顺利的进了内门。 这会儿的二次检测，主要是看看灵根属性，还有是方便金丹或者元婴修士选择弟子，再来可以顺便可以检测一□□质经脉，好安排以后的修炼方式。 陈戎正在紧张，手指不自觉的捏着自己的衣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一进来的时候连手脚该怎么摆都不知道，被那些傲气的少爷小姐们一挤，就挤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他也没敢往前，就低着头站在了队伍的后面。 背后突然传来细细的抽噎声，陈戎下了一跳，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五六岁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漂亮，黑黑的头发看起来很光滑，用两朵莲花状的珠花绾出两个小环。白白嫩嫩的皮肤，在光照下似乎都可以透光了，眉心还有一点鲜红的水滴状的痣，唯一看起来很不协调的是额头上红红肿肿的一块。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夕阳下的湖面，掠过几抹浮光。眼圈还有些红，看起来就像是刚哭过，长长的睫毛像是羽蝶的翅膀，忽闪忽闪的，樱桃似的小嘴巴扁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陈戎长这么大，总觉得村里的兰花是最漂亮的，现在看起来，兰花还没有这个小姑娘十分之一好看。 “你怎么了？”陈戎看着小姑娘不时拿块手帕抹抹眼睛，还伸脚去踢旁边站着的一个成年人。 “他打我。”小姑娘听了他的话，小手指着站在她旁边无奈的男子，很是委屈的说。 陈戎偷偷看了一眼那个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要安慰小姑娘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那个男人和带他来的修士一样的感觉，让他很是不自在。 小姑娘拿着手帕看了看他，然后又转头看着旁边的男人：“我不要你了，我要站在这里！”语气要多娇蛮有多娇蛮，像是一个宠坏了的大小姐——其实也是嘛。 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才往前走去。陈戎看着男子离开，松了一口气，才低下头小声地问道：“你……那个，很疼吗？”看着女孩子额头上肿的一块，看起来似乎很疼的样子。 “不疼。”小姑娘摇头，“我一点都不疼。” “……那你干嘛哭成这样？”不疼还这副惨兮兮的样子……陈戎突然有些理解不了。 “他欺负我，我要去告状。”小姑娘说道。 虽然不太理解哭和告状有什么联系，不过看她不再抹眼泪了，陈戎抓了抓后脑勺，才说道：“那个……我叫陈戎，十岁了。” “哦，我叫连渺，五岁。”连渺装小孩子上了瘾，看着小小年纪五官俊朗的小男孩，补充说道，“你真好看。” 这说的是真话，连家俊男美女很多，像她那个不靠谱的七哥，也是难得一见的翩翩公子，不过都少这样英气十足的类型，她早就想换个口味养眼了。 听到她的赞赏，陈戎一时间有些脸红，静默半响，才目光游移地说道：“你……也很好看。” 呀，还是个清纯型？连渺笑弯了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知道。”她转世这么多次，虽然总是被悲剧，被炮灰，被虐杀，但是唯一这张脸却从来没亏过。现在的爹娘一个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一个是号称玉衡界第一美人，作为子代的连渺怎么可能差得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看着小帅哥又不会说话了，连渺主动开口询问。等待检测的过程太过于长久，要不是和七哥赌气，她也用不着在这里无聊排队。 “……林贤界。”陈戎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这几天来这里，带他来的修士给他补充了很多常识，他也知道了自己在的那个地方，对于这些长在天灵界的人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我知道那个地方哦，七哥给我从那里带来了一直青眼兔。”真巧，连渺笑眯眯地和陈戎搭话。她自己前几世都在地灵界摸爬滚打，自然没那种天灵界的人就要高高在上的心理。 陈戎眼前一亮，很开心的说道：“我养了很多青眼兔，都可以卖到镇上的酒楼里。” “嗯嗯，那个兔子那么大一个，又呆呆傻傻的，肯定很好吃吧。”连渺觉得很愉快，她就说了嘛，青眼兔就是拿来吃的，七哥还非要她养来玩，多浪费。 “是啊……特别是烤的时候……” “哼，土包子，居然吃青眼兔。”陈戎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旁边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连渺转头看过去，却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旁边还有个皱着眉的男孩子，也是很不赞同的看着他们。 聊个天还能引起众怒？连渺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长得倒是很漂亮，身上的衣服可是一件下品法器，家里很有钱嘛。不过……看人的准头可是太差。他们说了半天，旁边站着的筑基修士每一个来阻止的，无论是什么理由，对她一个连个珠花都是显眼的莲花形状的小姑娘这么说可不太好。 不过……是小孩的话，就用小孩子的方法解决好了。 连渺趾高气昂的仰着头——她个头太小，然后很是嚣张的宣布：“我讨厌你。” 然后两个小姑娘很幼稚的对着相互一哼，都不再看对方。 连渺对于做这种幼稚的事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她曾经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过，装个小孩子怕什么，反正除了她又没别人知道她内心的灵魂已经不知道几百岁了。 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陈戎，她却难免有些叹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感，她不是没有感受过。她拉了拉陈戎的衣袖，小声地说道：“我给你好吃的吧？” 陈戎看了看周围的修士，有些不安的说道：“可以在这里吃东西吗？” 连渺保证道：“没关系的，不信你看。”她往嘴巴里丢了一个莲子，这自然不是九转金蕊莲的莲子，只是院子里长着的那些九转金蕊莲的分枝，没有九转金蕊莲霸道的药效，只是蕴含的灵气多了些，就算是没灵根的凡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事。连渺装了一小袋，没事就当糖豆吃。 周围负责秩序的筑基修士自然听得到他们自以为小声的对话，不过，这个背后站着两个元婴修士，整个宗门都恨不得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谁不认识。只得默默转头，当看不见她把堪比炼气期修士需要的补灵丸的莲子当成糖豆吃。 连渺吃了几颗，向陈戎证实了没人管他们，就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抓了一大把莲子塞到陈戎的手里。她人小手也小，一把也没几颗，想了想干脆把一整个荷包塞到陈戎的手里，大方的说道：“这些全部给你，我还有很多。”她看陈戎很顺眼，这个莲子里的灵气很容易吸收，刚刚修炼的人吃了这个事半功倍。 陈戎傻愣愣地拿着一个素白的莲花荷包，有些不知所措。 连渺吃完了自己手里的莲子，伸手从陈戎手里又抓了几颗，才又说道：“对了，这个荷包是个储物荷包，你可以用灵力了之后就找你的师父解开禁制，就可以当成储物袋用了。” 连渺现在用不了灵力，娘亲就给这个储物荷包上下了个简单的禁制，给她平时装些小东西用。她知道这么一个荷包放在外面算得上是中品法器，比起那些满大街的小容量荷包好得多，才想着顺便送给他。她自己过过穷苦日子，要不是有木镯在，她估计也得往身上挂个几十个储物袋。反正现在她是暴发户，能帮她看得顺眼的人，自然是要帮一些。 旁边红衣服的林莘忍了又忍，看着他们越来越过分了，还吃上了东西，想要教训他们一顿，却被站在旁边的自己的哥哥林英拉住了衣袖，还对她摇了摇头，只好不服气的站回了原处。 林英可没自己的妹妹那么冲动，他早就发现了，旁边的修士对于这两个小孩的行为看都没看一眼。特别是那个小女孩，从头到脚一身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凡品，还绘有莲花纹样，也许这个小女孩就是素莲宗的人也说不定……他们交了多少灵石才能进来，还是不惹事比较好。 第四章 混元灵根 陈戎往嘴巴里放了一颗莲子，嚼起来有些苦味，不过立刻感觉有种很舒服的气流在身体里游荡，一会儿之后就消失了。他看着旁边的连渺似乎很喜欢吃的样子，有些不解，他的记忆里，这么大的小孩子，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苦味。邻居家的小孩子，喝了一点点药都哭闹了半天，而连渺却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莲子有苦味。 “你看我做什么？”连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突然回头对着陈戎说道。 陈戎有些尴尬的摇头，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莲子不是有些苦吗？为什么你不吃糖果呢？”看起来她不像是买不起糖的人啊…… “我告诉你一句话吧。”连渺正了脸色，严肃起来。看着陈戎也不自觉的摆正了表情，才有笑了出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年轻人～”她明明是个小不点，却装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可笑。 其实她自己从来就不喜欢甜食，倒是对这种苦后回甘的东西情有独钟，估计也是希望自己的生活也可以苦尽甘来吧。 陈戎看了这话，还没觉得有什么深意，就被她人小鬼大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两个人一边吃着莲子，一边说话，排队的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这大殿里的小孩子怎么说也不过两百来人，检查这些炼气期都没到的小孩子，两位金丹修士只要扫一眼就知道了，所以花不了多少时间。素莲宗不愧是著名的宗门，连渺稍微站得出了队伍一些，就可以看到那朵检测灵根用的十瓣莲，这会儿她就看到了七八个天灵根的小孩子，还有三个是变异灵根，再看了看早就检测好差不多站在一边的一大半孩子，她对于素莲宗的气势更加佩服。前世她去了一个小门派，里面就有一个天灵根的弟子，整个门派的人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哪像是这里，一抓一大把的。 排在他们前面的红衣小姑娘右手放在莲花的中心时，莲花瓣就发出了金色的光。 “林莘，金系天灵根。”负责检测的金丹修士说道。他旁边的金丹修士上下看了林莘一眼，才开始记录。然后是看起来像是林莘她哥哥的男孩子，手放在莲花上时，八瓣花瓣是金色，但是却有两瓣是红色。 “金系天灵根，不过还夹杂着火系灵脉。”检测的金丹修士这样说道。 看了半天的连渺却是看出了门道，灵脉和灵根都是天生的，同系灵脉聚多就成了灵根。但是每个人体内的灵脉是有定数的，灵脉的属性越多，越不容易形成灵根，而且还会造成体内灵气杂乱而经脉堵塞，无法修炼。就算勉强形灵根成也会因为单系灵脉数量少，使得吸收运转灵气的数量缓慢，所以才有灵根越单一，修炼速度越快的说法。不过以往她只看过检测灵根的情况，没看过这种连体内灵脉的属性分配都检测的方法。基本只有同系灵脉占到八成以上，别的灵根也只有一系，才能称之为天灵根。就算是同样是天灵根，也会因为灵脉的属性而分有不同等级吧？ 到了站在她前面的陈戎现在却格外的紧张，连放在莲花上的手也在颤抖。连渺看了他发白的脸一眼，蹬蹬向前两步，趴在了桌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朵莲花看，搞得认识她的两位金丹修士一时无语。 灵脉灵根都是天生的，再怎么盯，也不会提升的好吧？ 十瓣莲花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就爆发出极红极艳的红色光芒，还有一瓣花瓣的尖端飘着一小团闪耀的金光。 “好强的火系天灵根！还有一缕金系灵脉……这可是难得的炼器灵根啊！”负责检测的金丹修士也难得感叹了一句。然后脸色却一变，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严肃，旁边的金丹修士也匆匆在玉简上不知道写了什么。 连渺一猜就知道，估计是上面坐着的哪位元婴真君给这两个传了音。素莲宗的修士一般比较偏向水木火三系，炼丹水平倒是高，但是炼器水平很明显差了一截。十来位元婴真君之中也只有辉耀殿元婴二层的钦莲真君连述才擅长炼器。难得出来一个上好的炼器苗子，钦莲真君肯定得亲自教导。 想着钦莲真君因为宗门内法宝法器缺少，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泡在炼器房里，连渺突然为这位英气的小哥感到一阵阵心酸。可怜的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不见天日的操劳命了。 陈戎走到一边，最后只剩下了连渺。连渺对着苦笑的金丹修士甜甜一笑，她到了水华殿就把七哥踢到了一边，也没听七哥说的话，不过看来估计今天也是要她来检测灵根。 说起来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世自己的灵根是什么样子，因为存不了灵力，她自然没法知道自己的灵根。她爹娘也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眯眯地只会跟她玩。不过，既然是精心培养出来的，那么估计差不了，不会像是前世四灵根那么悲惨吧？ 她的小手一放在莲花上，半天没啥反应。连渺和两位金丹修士大眼瞪小眼，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难道没灵根？这怎么可能？ 金丹修士在心里一嘀咕，就看到莲花突然发出蓝光。金丹修士松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小姑娘不可能是凡人，刚想说“水系天灵根”，蓝光却变成了绿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变色？金丹修士吓了一跳，检测了这么多小孩，就算是双灵根，也就是同时出现两种颜色平分的情况，可没见过这么整朵莲花变色的情况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绿色又变成了红色，然后又变成黄色，接着变成金色，再转成蓝色。 这不是五行转了一圈吗？两位金丹修士和当事人连渺小朋友，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走马灯一样变个不停的莲花。 这东西难道坏了？连渺心里想着，她混了这么久可没听说过什么五灵根，四灵根都已经算是差不多修炼不了的伪灵根了，她这是怎么回事？ “胡闹！作为父母你们俩就没想过看一看自己孩子的灵根吗？”坐在上首的掌门昊莲真君连榛对着两个低着头一副老实样的夫妇气不打一处来。 连彦璞僵着脸笑道：“掌门，我们这不是一时疏忽吗？现在应该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他们两个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宝贝女儿，一起玩都觉得时间不够了，怎么还想着灵根这回事。不过看着下面走马灯一样闪来闪去的莲花，心里不免也有些不解，女儿这个样子怎么样不像是废灵根吧…… 昊莲真君对着这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师弟吹胡子瞪眼睛，宗门内只看修为论辈分，虽然连彦璞和他论家族里差了几辈，但还是得叫师弟：“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她那不是废灵根，是混元灵根！” “啊？混元灵根？”连彦璞和陆玥对视一眼，他们两个活了这么久，也算是见多识广，不过这个混元灵根……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赤莲师弟，掌门早就说过，别总是往外跑，多去去宗门里的藏书阁。”钦莲真君连述叹气，这个小师弟没事总带着弟妹到处走，说是游历，外面的东西知道不少，宗门里的东西反而不那么在意了。 昊莲真君头痛，看着那一圈围观的修士，更加生气了：“我让你们直接把连渺带到我这里来检测，你看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连彦璞被训了个灰头土脸：“混元灵根之类的不是也没多少人知道么……” 熙莲真君连烨凉凉地来了一句：“混元灵根体对于邪修和魔修来说，可以炼制成快速转化灵气的法器。而且无论是什么人吃了她，那人的修炼速度会变快至少三倍。连渺现在可是比九转金蕊莲更加珍贵的灵药。” 连彦璞和陆玥脸色发白，意识到了危险，他们自然知道对于修士来说，比九转金蕊莲更加珍贵的东西会有多少人渴求。就算是正道，也不乏有人会为了修炼而做出食人之事。 昊莲真君又道：“我会让人把今天在场的人全部封口。元婴以下修为的人，不会看出来她是混元灵根。别的就算是想动她也不敢轻易得罪我们，你们今晚就快去给她炼制元神灯和在她身体里种下追魂令，免得有人不长眼打她的主意。现在，快去把她带上来。” 连彦璞赶紧低头称是，走下去把还在迷惘状态的连渺带了上来。 连渺拉着自家爹的手，走上台子之后，就被十一双眼睛看得有些毛毛的，吓得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真成了废灵根。 好不容易听着严肃的掌门说了一堆关于混元灵根的事，她才勉强整理出来一个思绪。 说起这个混元灵根，她倒也不是不知道。以前曾经进过一位大能（对于元婴期以上修士的尊称）的洞府，里面有一个玉简，提到过混元灵根的事。说到这个混元灵根，就不得不从灵脉灵根说起。 有灵脉才会有灵根，而有灵根才能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一般修士刚开始修炼之时，吸纳灵气之后，灵脉会按照自己修炼的属性功法剔除别的属性灵气，只留下需要的属性灵气，转化为灵力，从而不断储存灵力得以提升。灵根杂乱也只能修炼单一属性，因为如果体内灵气属性过多会因相克而□□，修士*无法承受灵气□□，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等修炼到了筑基阶段，体内灵气可以被属性灵脉转化，所以才可以吸纳不同属性的灵气炼化为灵力，从而快速增加灵力储存得以结成金丹。但是，杂灵根因为不同的灵脉会自动吸收转化成不同属性的灵气，使得修士需要重新修炼转化成需要的属性，再炼化为灵力，花的时间需要的也就更多。 不过到了金丹期或者以后，无论什么灵气都可以炼化为灵力，不需要灵脉再度转化，也就不会被灵根束缚了。所以灵根的优劣对于金丹期以后的修士来说基本没有差别。但是，因为前期的束缚，能修炼到金丹期的秀水，就算灵根不全是好的，也基本没有很差的灵根。 而对于混元灵根来说，无论什么属性的灵气都可以按照神识的引导转化成需要的属性，避免了开始只能吸收单一属性灵气的困难。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混元灵根体也变成了难得一见的修炼加速器。连渺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怎么突然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唐僧肉的感觉？ 混元灵根几万年都不一定有一个，要是能自保，修炼成元婴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问题的重点就是，她得保证自己能够安全的活下去，而不是不知道哪一天就被谁谁谁嚼巴嚼巴吃了。 好吧，现在，这辈子的生存目标看来是不会再动摇了。 活着。就这么简单。 第五章 丹田生花 “这么说，掌门，渺儿的修炼速度也会非常快？”和她一样听得晕乎乎的爹爹问了一个似乎有些傻的问题。 还没等连渺在内心吐槽完，就看着掌门眼睛一瞪，对着苦着脸的爹爹训道：“你以为混元灵根修炼这么简单？你自己往上数数，可有听说过哪个跨过元婴修为的大能是混元灵根？” 这个……自然是没听说过，不然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混元灵根这回事。 “混元灵根体要突破境界，需要的灵力是一般人的五倍。”昊莲真君嫌打击不够大，继续说道，“就算修炼速度快，但是量大，要是不在寿元尽之前拥有足够的灵力，照样陨落。” 连彦璞倒抽一口气，五倍？这是要多少……身为元婴修士的他，自然知道灵力有多难转化，看着身旁还在肉嘟嘟的女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啊……？要不要这么峰回路转？连渺现在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五倍……听起来就是好悲催的样子…… 等等，她不是还有无道之法么？用那个的话，也许不会那么悲惨吧？ 昊莲真君看着连彦璞总算意识到了整件事到底有多麻烦，才脸色松了松，对着连渺和蔼可亲地说道：“连渺，过来，我看看你的身体。” 连渺走了过去，感觉到掌门把手掌放在了她的背上，然后说道：“感受着我的灵力，往丹田走。” 原来是内视，只要身体有灵力，自然看得到丹田里的情况，她之前没灵力，从没看过。 灵力在身体的经脉里走得很顺畅，不像是前辈子那样充满了堵塞的感觉。走了一圈，到了丹田。连渺看着自己的丹田，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会……长了一朵花？ 她连炼气都没到，按理来说，丹田应该空荡无物，但是，现在却有一朵只有五瓣花瓣没有花蕊的花，然后顺着花瓣，似乎把丹田分成了五份的感觉。 昊莲真君自然也看到了这花，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有这天生的五叶花就好，以后的修炼，按照水木火土金的顺序，吸纳灵气储存在五格丹田里，等存满了，你自然可以到筑基期了。” “五叶花？”连渺有些奇怪，那个原来不是花瓣，是叶子么？ “你的经脉顺畅，自然生得出五叶花。不然还需要打通经脉才生得出五叶花，有了这五叶花，你丹田内不同属性的灵气就会在不同的地方，不至于相克□□。等你到了金丹期，花开结果，灵气也不用再分开了。”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灵气就不再收到属性的限制。不过，开花结果什么的……怎么感觉自己在身体里种了一棵花的感觉啊…… 至于修炼时间，她倒是不怎么担心，不同于普通的心法，修士需要在入定或者打坐的情况下才可以修炼吸纳灵气，无道之法的妙处就在于，每时每刻皆为修炼之时。不需要靠着自己催动，就会自动吸纳灵气转化灵力，只要外界有灵气就可以修炼，所以修炼时间自然比别人多得多。 这么说来，这个无道之法和混元灵根体倒是绝配，不知道当初写了这心法的人是不是也是一个混元灵根体…… 连渺还在走神，突然听到昊莲真君又说了一句：“不过，着混元灵根体要修炼什么样的心法，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入门的心法一般都是单一属性的，连渺很明显不可能只吸收单一属性的灵气，这些心法自然就不能用了。全属性的心法也不是没有，可是修炼的难度就要大很多，而且反噬的几率也大…… “掌门，我有心法。”连渺觉得这个时候也该自己说句话，不然就算给她一部心法她也不可能再去修炼新的。 昊莲真君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她左手腕上朴实无华的木镯，也没问什么。连渺生来带着这木镯，他们怎么也参不透是什么东西，既然她说有，那估计也是那东西里的，不会太差。便说了一句：“那就好，记着，按照水木火金土的顺序吸纳灵气储存。” 连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之前按照前辈子的习惯，都只吸收了火灵气，难怪一点都存不住，刚通过灵脉还没到丹田就被木镯给吸收了，所以才连自己丹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掌门说了这些，她自己再乱来，估计这辈子都修炼不出个什么东西。 着混元灵根好听是好听，不过麻烦不是一点两点的问题。要不是自家宗门的长辈见多识广，估计看她这存不了半点灵气的样子，会被当成废灵根也说不定。难怪在这修真界兜兜转转了四世，也没听说过什么人是混元灵根。 等掌门唠叨完，连渺还来不及去找陈戎说话，就被自家爹一把抓起，带到了门内专门放着元神灯的知安殿。还没等她看清楚到底有多少元神灯，脑袋一疼，就发现爹爹手里的小灯亮了起来。火苗看起来白白的，和普通火焰差不多的样子。连渺好奇的凑近看，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元神灯，前几世她不是散修就是门派里不起眼的弟子，哪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连渺对着火焰一吹，火焰却动都没动一下。 “这个元神灯可不是能够吹得灭的。”陆玥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着把她抱了起来，解释道，“渺儿除了什么事，都可以从元神灯上看得出来哦。” “这么厉害？”连渺看着像是普通的小油灯的元神灯，有些不相信。 “只要元神灯没灭，元神不散，渺儿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爹爹和娘亲都可以把你救回来。”连彦璞把元神灯放好，和陆玥一起分了一丝神识附在上面，刮了刮连渺的小鼻子，笑道。 连渺看着满殿的元神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七哥的元神灯也在这里吗？” 连彦璞说道：“你七哥是木系天灵根，资质很好，自然会有元神灯。不然宗门内只会给到了金丹期的修士设元神灯。” 难怪谁都想要好的资质，果然高人一等的感觉。 还没等连渺感叹完，就看到自己娘亲的手里拿了一张白色的符咒，笑着说：“这个会有些疼，渺儿可别哭。”说完，就把那个符咒按在了她的后颈上。 灼烧的感觉的确疼，连渺觉得自己是不是痛觉神经退化了，身体都没有什么反应。 陆玥倒是有些惊讶，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知道的，从小娇生惯养，连跟头都没摔过一次。不过，既然能忍下疼痛，那也是好事。修仙之路漫漫，要忍的苦和难只会多不会少。 真火淬炼过的符咒在连渺的后颈上形成了一个三瓣莲花的花纹，这是素莲宗特有的标识。如果有谁动了连渺，这个符咒就会附在那人身上，追击并不是什么难事。 陆玥做好这一切，才对连渺嘱咐道：“渺儿，记得要是有人想杀你，一定要说你的身份还有这追魂令的事。” 追魂令这东西可是不死不休的，有了这个，还有素莲宗的名号，就算她现在是唐僧肉，也不是一般人敢啃的了。 之后连彦璞又嘱咐了两句，让她记得自己修炼，还要去找她的六哥连尧领教材。便乘着灵鹤走了，似乎是掌门找他有事。 连渺拉着陆玥的手，心不在焉的走在去找连尧的路上。连尧是旁系的弟子，因为修炼到了筑基期，所以有了排行。族内排行第六，在她没出现之前是家族里资质最好的一位，不过七十来年就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修为，进入金丹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一般是在内门炼气期弟子们统一教导的地方，集英殿。集英殿修建在素莲主峰泽芝峰和负责招待外宾等等的前锋承德峰之间，从知安殿慢慢走也可以到。 连渺想着那张冰冷的脸，难免有些郁闷。她是连家这一辈最小的，上面堂哥堂姐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见了她都是好言好语的。偏生连尧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冷冰冰的好像谁欠了他很多灵石。明明是变异雷系灵根，却搞得像是冰系灵根一样。宗门里的少女们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还说这种不为外物所动的性格才是最棒的，都在幻想着可以成为打破坚冰的那一人。 连渺觉得，其实还是七哥那样的性格才好，笑眯眯的又可爱，冷冰冰的有什么好，也不怕被冻死。她这个时候却忘了，自己之前还想着去告连舜一状。 集英殿说是殿，其实就像是一个极大院子，炼气前期也就是四层以下的弟子都在这里统一学习修真界的基本知识。 修真总共九个境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每个境界又分十层，一至三为前期，二至五为中期，六至九为后期，最后一层称为大圆满。每一期都是一个小境界，要突破不是易事。 内门弟子到了炼气中期就由各自的师父亲自教育各种法术阵法炼器炼丹养灵兽之类的各种知识。外门的弟子没这么好运，都是按照想学的东西分成几个方向，统一教授。 连渺站在门口已经有一会儿了，娘亲接了一个传音符，说是和爹爹有事要去别的灵界一趟，没个三五年不会回来。然后就这么丢下亲生姑娘走了…… 难怪他们俩个到了元婴都不肯收徒，估计是怕耽误自己玩吧。要不是自己这个女儿需要照顾，估计连五年都不会好好的待在宗门里，现在看她可以修炼了，而且有宗门的人照顾，没什么后顾之忧。估计要等到她自己出去历练，他们才会回来守着元神灯。 “还站在门口做什么？”平静的语气似乎有一丝寒气，连渺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她那冰块六哥。 “六哥。我要来领教材。”连渺低眉顺眼地说道。 连尧看着这个小小的小姑娘，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嘱咐了一句：“跟我来。” “哦。”连渺跟在连尧的身后，听着读书的声音，还看到了有一处空旷处的小孩子们在联系基本法术。有个小胖子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才聚出来一小朵小火苗。虽然心法是单一属性，但是基本法术只要有灵力就可以，所以大家都会练习，顺便帮助增强对灵力的控制力。 看着小孩子们哄堂大笑的样子，连渺觉得，这样安逸祥和的生活还真是不错。 第六章 修炼初始 “这、这些难道全是我的书？”连渺看着差不多有她那么高的一堆书，顿时目瞪口呆。 连尧坐在书案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全是你的。” 这些书她要怎么带回去啊？！先不说她是个才满五岁的小孩子，她现在又不能用灵力，还不能暴露空间，怎么可能抬得回去？ 连渺觉得这个六哥一定是脑袋坏掉了，连常识都不知道。 “我带不回去。”连渺直接来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六哥，我现在才五岁。” 连尧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还没书案高的连渺，淡淡道：“修仙之人不论岁数。”像她这种从小灵气温养的小孩更是灵智开得早，虽然看起来只有五岁小孩的样子，神智却有凡人的十来岁也说不定。 连渺被堵得哑口无言：“反正我带不回去。”她赌气的一跺脚，就打算往外跑。 “站住。”连尧开口，连渺就保持着那个一只脚抬起一只脚落地半扭着身子的姿势被定在了原地。 “以后，筑基期称师叔，金丹期称真人，元婴期称真君。俗世的称呼别再使用了。今天对夫子不敬，罚站一个时辰。”连尧说完，拿着玉简就往外走了。 只留下连渺一个人被以别扭的姿势定在了地上。 看着他走了，连渺倒是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是罚站而已，她没什么在意的。比起连舜开玩笑的打了她一下，她就觉得委屈，现在被罚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本来过了这么多世，该淡的早淡了，连自己喜怒哀乐都差不多是自然反应罢了，装小孩子久了，难免有些得意忘形。现在没人了，心情却静了下来，刚好可以开始修炼。 吸纳的灵气按照心法所示的经脉路线在体内过了一圈，灵脉都是附在经脉之上，所以才会在经脉之中运转灵气的时候剔除或者转化别的灵气。神识引导这个并不难，按照之前修炼火系灵气的经历，估计是想着什么就是什么了。无道之法虽然是全属性功法，但是每个修士入门是都只能选择一种属性，所以她前世修炼的是火，自然也只吸收转化过火灵气。这世灵气一吸收转化就被木镯吸了去，她也没怎么在意，以为是心法只留下火灵气。现在看来才发现是因为潜意识想着火，才会把灵气都转化成了火。现在想着水，自然也都是水了。 转到丹田，这次倒是没被木镯吸走。她小心翼翼地引导到丹田的一个格子里，感觉没什么反应，估计是灵气太少。第一次，只是试验，担心自己催动不了太多灵气，不过她看来是小看了现在这个体制，经脉没有堵塞而且很强韧的样子，再多一些也完全受得住。于是吐纳间吸收的灵气更加多了些，顺着经脉转一圈的时间比前世也少很多。看来即使需要的灵气量大，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虽然被定住了身体，但是因为灵气一直在身体的经脉内运转，到没有什么不适感。而且她发现自从往一个格子里放了水灵气之后，再吸纳新的灵气不用怎么引导也会转化为水灵气，自动去到那个格子里。虽然方便了很多，连渺却有些疑虑，这样形成了习惯，等水灵气满了要转化成别的属性的时候怎么办？她隐隐的感觉，要拗过自己体内习惯了一种属性灵气的灵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在想这事，身体的定身却突然解除了。要不是她以前水里来火里去的，遇到的危险不知道多少，身体的反应快，而且有现在微薄的灵力可以快速缓冲，她估计就得在这青砖地面上摔个大马趴。身体可以动之后，连渺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用用刚到手的灵力。掐了个水系的法诀，在手里顿时出现了一小点水。不过就这么多水，刚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存下的灵气就转化不出灵力来了。连渺也没在意，证明使用没问题之后，她干脆跑到了屋子里面的蒲团上，摆好了姿势准备入定。 无道之法虽然不用特别入定，但是她现在才刚刚进入炼气阶段，还是入定吸纳灵气的速度快一些。入定下来，整个人倒是放松了很多，总是纠缠着她的记忆也渐渐远去，身体不再是永远一副紧绷的状态。她都忘记自己有多少日子没有这样入定过了，前世要随时防备着防备那，连闭关的时候都在备战状态，要不是有无道之法，她估计连修炼都修炼不成。 她曾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现在每找回一样，都会让她感慨万千。 等丹田里有了一点点似有似无的蓝色之气的时候，连渺才睁开了眼睛，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这点她知道。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的冰块脸，连渺的小心肝忍不住扑通两下。 这完全不是因为连尧长得有多么俊美，完全是因为她从来不习惯睁开眼就看到个大活人。要不是她现在才是炼气期，她估计就条件反射扔法术了。 连尧没有睁眼，但是却像是看得见她一般，说道：“赤莲真君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照管。隔壁左转第四间房间是你的。明日卯正集合做早课。走得时候把荷包带上。” 连渺的面前放了一个储物荷包，和她送给陈戎的那个倒是一模一样。 “在荷包的珠子里注入灵力就可以打开。”连尧又说了一句，完全没有任何示范教导的意思。 连渺捡起荷包，心里对他这样的性格居然还被派来教导小孩子的做法感到深深的担忧，这家伙完全是来吓唬小孩子的好吧？这么说一句，要不是她前几世都是修仙的，谁会明白？ 不过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处罚，她捡了荷包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连尧听到她离开的声音，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掌门说她资质过人而且身怀异宝，看来果真是真的。一般小孩怎么说也需要锤炼筋骨几个月才能引气入体，然后再过几个月才能化气入丹田。她明明是今天才开始修炼，却什么都懂的样子。不过……筋骨还是太脆弱了。需要锤炼。 在自己的房间里愉快的吃晚饭的连渺完全没有料到，等待着自己的，是绵绵不断的炼体日子。 仆从们看来是早就收到了她要住在集英殿的消息，她在馥郁阁的房间几乎被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不过这个院子似乎是给夫子们住的，她只看到筑基期的修士在这里。炼气期的弟子们似乎住的是集体宿舍……不知不觉有当了一回特权阶级，连渺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吃完饭，一直照顾着她的女侍海棠在收拾东西。海棠是以杂役的身份进来的，因为是三灵根，就被挑来伺候她，平时还可以在集英殿旁听，所以伺候内门弟子的杂役名额在外门也是抢得厉害。海棠今年十七岁，炼气四层的修为，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一笑就有个可爱的小梨涡，很是喜人。家里养不起她，海棠便来到素莲宗做杂役，连渺出生后不久才被挑来的。 “海棠，你看见我的莲子没有？”那可是可以当成补灵丸用的莲子，以前没法吸收灵气，现在用正好。 海棠放在还在折叠的衣物，有些为难的说：“连尧师叔说小小姐要苦修，现在不需要丹药和法器，所以把您的屋子里所以带着灵气的东西都没收了。说是等您什么时候到了炼气三层，什么时候还给您……” 连渺听了这话，四周一看，果然，她的所有东西都换成了凡品。她现在不用灵气温养也死不掉，而且修炼一开始一般都是苦修，难免会这样。 不过——怎么说也好歹亲自告诉她一声吧？这什么人啊…… 连渺也不可能跑去要回来，她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现在吃得饱穿得暖，看着海棠似乎还有些不安的样子，只好安慰道：“没事了，你帮我收拾好东西就回你自己的房间修炼吧。” 海棠收拾完东西很快离开了，连渺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里无道之法在自动运行，也就没管，而是拿过了连尧给她的荷包，一打开，里面果然放了一小堆书。打开一看，都是《南华字经》，《修真典》，《基本法诀》，《修身炼体》，《三千全书》之类的修真界满大街都是的常识类书籍。一般按照个人需要应该还有心法才对，不过估计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心法，所以也没给她准备。 还没感叹自己居然又要去上学了，就听见一声嗡鸣，面前飘了一张传音符。还有人给自己发传音符？连渺好奇的用灵气捏碎了符咒，立刻听到自己大伯……啊，不，是掌门的话。 原来她这混元灵根体修完一种灵气转而修下一种灵气的时候，需要到那种灵气聚集的地方去闭关，强行改变灵脉转化的灵气才行。 她下午倒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没想到掌门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方法，估计是回去又翻了一遍藏书阁才对。连渺觉得有长辈的感觉也不错，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按理来说不是应该让她拜入谁名下么？现在自己爹娘走了，也没人让她拜个师什么的，难道都忘记了？ 不过连渺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她前几辈子都没师父还不是自己过来了？而且就算是实在有什么问题，那么去问下掌门还有各位真君们也就可以了。 仔细一想，现在还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连渺觉得很愉快，这样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第七章 丹丘小记 连渺坐在床边，抚摸着左手腕上的木镯，木镯现在没有再继续吸收灵气，而是靠着她的灵力温养。晃晃手腕，果然还是没有任何铃声，连渺知道是因为灵力还不够的缘故，也没有灰心。想着七哥给的那些种子，她觉得还是早些种下去比较好。原来海棠总和她住在一件屋子里，所以她仅仅可以放些东西进去，整个人进去却是不可能的。现在一个人住，正好方便行动。 “无道为道，一念之间，心随意动。”口中小声的念出了开启空间的法诀，连渺整个人就进到了空间里。这句话是当初刻在石碑上的话，她要进来或者看空间里的情况都要念法诀才成，出去倒是不用这么麻烦，只要说“退”就可以了。 呼吸着空间里包含着灵气的空气，连渺快步走到了分成了五份的药田里。虽然木镯还留下了一些，但是木镯吸取灵气的时候明显是从珍贵的开始，而且有的已经因为生长得太久没有及时采集而枯萎了，她现在只剩下一些普通的药草而已。年份倒是千年的也有，不过她现在也没有灵力可以处理，所以只能让药草继续长着。她早就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也没太在意。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来，而且她以前去找过药草的地方她曾经自己画了路线图，以后再去一趟就好，还好之前没有因为贪心而一次全部采集完。 看了看药田的情况，连渺才走到她自己建造的木屋里，与外面的药草一样，法器法宝之类的都大部分变成了废铁。她本来就不是特别在意法器法宝，所以现在留下来的几件也不过是一些法器罢了。要用的话，只能以后再慢慢找别的了。丹药倒是没怎么减少，这却是因为前世死之前为了逃命，把丹药基本都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几瓶筑基期用的聚灵丹之类的东西，现在也用不上。 再看看书房里，乱七八糟的一大推，她死前空间的动荡很厉害，木屋本来就是用坚固的沉铁木建造的，外表没什么事，里面的东西确实被摔得到处都是。这里的书籍都是她几世收集来的，也只有这些记载着不同世界的历史的书籍，才能证明她是真的不断转世轮回，而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噩梦。 好几本书都已经经过了多次的翻折而卷了边，黄了纸页。这些东西，曾经是她走过长久而痛苦的生涯之中唯一的安慰。有几本书上面还有早已发黑的血迹，那些，也不知道是哪一世留下来的了。这个空间也不是全能的，至少每次她遇到敌人的时候，她就再也进不去，所以才会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一步步走向死亡。经历过三世之后，她就习惯了不把空间当成避难所，遇到危险只靠自己。 有的时候，不知道对于这个空间，她到底应该抱着什么样的态度。这个空间可以说是她九世悲剧的起源，而且，她并不知道这样的悲剧会不会延续下去。可是，也是这个空间，陪伴了她一世又一世，无论世界如何变化，也会跟着她。甚至在她前世拼命想要逃脱这样的命运，连同自己的元神都想要毁灭的时候，还是这个空间保护了她的灵魂，然后，继续轮回。 生生世世，仿佛永远无法摆脱的纠缠…… 连渺叹了口气，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又为何会这样与她纠缠不休？这样的问题，或许……也应该去找一找答案了吧。 如果一直逃避没有办法活下去的话，那么，只能另找生路。 把手上的书收的差不多的时候，连渺却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玉简。青色的玉简上似乎有些紫色的祥云花纹，这个东西……连渺捡了起来，这东西是前世去的那个大能的洞府里找到的东西，她还来不及看，就有人走漏了消息，别的修士来夺宝，导致了她最后的死亡。逃亡的路上也没注意，只是随手扔进了空间里，因为只是一个记录用的玉简，也没被木镯当成灵气补充品，自然还好好的。 连渺盘腿坐了下来，打算好好看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才让她送了一次命。 神识往里一探，密密麻麻的字仿佛破堤的洪水，瞬间往她的脑子里涌来。脑袋一下子胀痛，像是塞了太多的箱子，就快要爆开来的感觉。连渺连忙运行灵力，企图分开太多的信息，但是她才刚刚修炼的灵力明显完全起不了什么作用，胀痛没有减弱，反而有不断加剧的感觉。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连渺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苍白得可怕。她到底是大意了，日子过得太舒服，忘记了现在可不是前世，随便往这些不知名的东西里面放神识，要是碰到什么危险的禁制，估计灰都不会剩下。 现在还只是信息量大了点，忍忍也就过去了。连渺没办法，只得躺在地上挺尸，等着自己的神识把这些信息理顺。木屋是沉铁木做的，地板自然冰冰凉凉的，如果是在炎热的夏天也许还挺舒服，但是在一念之间里，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样，躺着自然不舒服。连渺梓内心反复检讨了今天犯得错误，所谓乐极生悲估计指的就是她这样，过了三年舒服日子，连一些基本常识都忘记了。看来过了那么多世如履薄冰的日子，这么一下子安逸起来，还真是不习惯……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也是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痛。好不容易等脑子里的东西消停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起来。一念之间里时间过得的确比外面要快，但是没有白天黑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才理顺玉简里的信息。 屋外的果树只剩下了几颗普通的凡果，不过好歹是长在这么灵气十足的地方，味道也还不错。连渺打下来两个桃子，有一个因为身体不灵活，直接掉到了地上，另一个倒是掉在了她特地跑去屋里拿的垫子上。在小溪洗了洗桃子，连渺咬了一口，才慢慢翻看大脑里出现的那本书。 《丹丘小记》？连渺有些奇怪，丹丘不是神话里的一个国家么……啊，不对，那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神话来着。连渺才发现这是一本讲炼丹术的书，似乎是那位大能本来就擅长炼丹，还给自己做洞府的地方起了个名字，就叫“丹丘”。这本书是他多年以来炼丹的心得感悟，还记录了各种各样的丹方，对于炼丹之人是不可多得的宝贝。随便翻了几页，前世也算得上是一个炼丹师的连渺自然知道这本书的价值，为了这本书送掉一条命，倒也是值得。 只是，现在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既然是炼丹，就需要火。一般只有火系的筑基修士才能在不到筑基之前使用体内的真火炼丹，别的修士在筑基期之前只有靠使用天地间的灵火、兽火或者地火才能炼丹。到了筑基期之后倒是可以化灵气为真火，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收服的灵火比真火、地火或者兽火好用，但是危险很高。若不是痴迷炼丹之道或者拼死一搏的人，很少会有人去找灵火，一般人也收服个兽火也就不错了。况且灵火多难寻，三千世界，想要找个灵火谈何容易？前世她可以炼丹是因为主修的就是火系，今生虽然是混元灵根，但是基本都要靠着自己摸索，能不能炼丹以后再看好了。 连渺啃完桃子，跑去洗干净了手，然后才又跑出了空间。虽然空间里灵气充沛，但是她前几世就发现，就算里外时间不一致，但是她在修炼时，修炼的效果是按照外界的时间来的。也就是说，就算她在里面修炼了五百天，但是因为外面只过了一天，所以吸纳的灵气也只有外界一天的量。所以，还是在外面修炼会比较好。一念之间只能当成大型的方寸田、储物袋和催熟器使用。不过，有这些功能也不错了。 记录《丹丘小记》的那块玉简在整本书都到了她的脑子里之后，就化成了灰。现在虽然不能炼丹，但是也不妨碍她把这本书当成百科故事来看。写这本书的大能明显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为了炼丹找寻药草走了很多灵界，所以这本书也有一部分是相当于游记。 “与彰微真人同游丰广界，至让湖，见一兽，人身鱼尾，恍若鲛人……”这么一句话突然引起了连渺的注意，当初这位大能的洞府没有留下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但是这个丰广界的彰微真人，她倒是知道。只是她知道的时候，彰微真人早就变成了彰微真君。前世路过丰广界的时候，刚好听说这位彰微真君寿元已到，陨落了。看来这位丹丘之主，怎么说也是在两千年前的人了。不过这让湖，她倒是去过，可是没见到什么鲛人，估计也是归隐了。 看着看着，困意袭来。连渺盖好被子，躺着修炼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 夜凉无声。 连尧还在打坐，进入筑基期之后，睡眠基本没什么作用。修炼几个周天，*的疲劳自然减轻了。他突然睁开眼，看着闭合的门口，道：“站在外面做什么？” “六哥还是一样敏锐。”连舜手里拿着一个小环，笑着走了进来，“她可好？”一开口问的就是那个麻烦的小姑娘。 “她自然很好。”连尧似乎不打算多说的样子。 连舜对于他这种态度也是相当习惯了，很是自来熟地道：“掌门让我来传话，小妹虽然交到了你手里，但是也别太严，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我看你们迟早得给她惯成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刁蛮的性子。”连尧冷哼一声，明显对于连舜的话很不屑一顾。 “别啊，六哥，她年纪也还小……”连舜似乎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连尧打断。 “你要是说这些，我已经知道了。走吧。”说是知道了，但是连尧心里却把给连渺制定的修炼计划再加重了几倍。 “好好，对了，六哥，把这个给渺儿。我先走了。”连舜看着情况不对，把手里的养兽环放下，飞快出了门。走出一截，他才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渺儿，你看七哥对你多好，多学点总归是好的。” 连舜自然知道连尧最不待见连渺那个娇滴滴的样子，所以才跑来火上浇油一把。谁让连渺没事总对掌门说他太闲了，让他都没个消停的到处跑。既然开始修炼了，那就小小报复一下也可以，省得这丫头总是没大没小的嫌弃他。 连舜带着与形象完全不搭的坏笑离开了集英殿。 睡得香甜的连渺，自然不知道那个被她没事欺负着玩的七哥，也开始反攻了。 第八章 跑圈跑圈 “叽————”仿佛利爪刮过玻璃的尖刻得两人牙酸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突然想起。连渺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听到更大的一声“叽————”的声音从床头上放着的小鸟型闹钟里响了出来，让她瞬间清醒。 “啊啊啊！七哥这个混蛋！”连渺用灵力封住耳朵，把小鸟一把抓起，使劲拿出了嵌在背后作为动力的下品灵石，小鸟才没有继续发出尖刻的噪音。连渺撤去灵力，气呼呼的把小鸟扔进了木镯里。这是七哥昨天晚上寄过来的小东西，说是祝贺她上学，没想到他居然把闹钟里的本来清脆的鸟叫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算是什么？恶意报复？ 七哥最好不要再出现再她面前！ 连渺愤愤不平的把床铺整理好，海棠早把洗漱用的热水端了过来，现在水温刚好。 “小姐，今天给您梳一个辫子吧？”海棠站在连渺身后询问道。 连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好的。”毕竟是要修炼，要是梳什么漂亮的发型估计一会儿就散了，还是辫子最方便了。 早餐是花式小笼包和海米粥，连渺胃口并不大，吃相很好，之前在屋子里没事干，爹娘专门手把手的教导过各种礼仪。素莲宗的弟子一向是儒雅知礼而闻名，所以礼仪也是修炼的一环。解决完早餐，看看房间里的报时钟，离卯正还有一刻钟。 不过话说回来……说是集合，但是要在什么地方集合来着？ 连渺有些郁闷，昨天就顾着跑了，连这个也没问清楚，她又不喜欢到处走，连这个集英殿也没有摸清楚。没办法，还是去问海棠好了。比起她这个总是不出门的主子，海棠对于门派地形的了解明显相当于一个活动地图。 海棠刚刚收拾完碗筷，放在门口等着杂役弟子拿走，听了连渺的问题，抿唇一笑：“小姐，昨天的荷包里装的东西您没有看吗？” “看了呀，不过是一些书。”连渺拿出荷包，昨天她看都是书就没有仔细翻，难道还有别的东西？ 海棠脸上的梨涡越发喜人，笑道：“看来连尧师叔没告诉您，荷包里还有素莲宗的地形图和作为身份牌用的素莲玉。那个地形图包括了一些弟子们常去的地方，每个小院子都有记录。” 连渺听了这话，连忙在荷包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张卷轴。卷轴上卷着的不是什么纸，而像是某种妖兽的兽皮。打开卷轴就看到一张只写了素莲宗主要的六峰的名字的图。还有一块有她手掌大小，仿佛莲花花苞形状，背面刻着三瓣莲花图案，正面却写着她的名字的白色玉牌。 “小姐先往玉牌注入灵力，然后把玉牌插入轴杆的空隙里就可以使用了。”听着海棠的解说，连渺往玉牌里注入了灵力。就看见外面突然飞进来一张符咒，然后飞入了玉牌之中消失不见了。玉牌上闪了闪光，然后出现了新的三排字，第一排是“水华殿”，往下是“炼气期”，再往下就是她的名字。 “昨日负责宗门内人事管理的华枝殿的人已经把您的信息录入完毕。小姐使用灵力激活素莲玉之后，华叶殿那里自然会把您的信息传到素莲玉里。主要信息有三个，一个是隶属殿名，一个是修为，一个是名字。素莲玉还可以作为门内修士相互通信使用。内门弟子的素莲玉是白色，外门是青色，杂役只有褐色的素莲木。”海棠说着，把她的素莲玉拿了出来，果然是象征着外门弟子的青色素莲玉。 连渺倒是对于通信功能觉得有些好奇，于是问道：“这要如何才能通信？” 海棠笑着向连渺伸出了手：“小姐的素莲玉借我一用可好？” 连渺把自己的玉给了她，海棠便示范给她看。海棠把两块玉牌重合在一起，玉牌上发出了一道光，然后又把玉牌还给连渺，说道：“小姐把灵力注入玉牌。” 连渺照做，玉牌上突然射出一道光幕，上面写着海棠的名字。海棠继续解释道：“只要点一下名字，就可以通信了。”连渺知道了个大概，便没有继续使用，而是把玉牌插入卷轴的轴杆，然后地图上就出现了一个小红点。连渺点了一下小红点所在的“泽芝峰”字样，果然出现了峰上的地图，再点出现小红点的集英殿，集英殿一块便被放大。看来红点表明的是她的位置。 集英殿在泽芝峰中部位置，这一块是个小山谷，地势比较平坦，所以才能建造这么大的集英殿。她现在的是夫子们居住的静心居的小角落，集合的地方——按照海棠所说——是演武场，一般弟子宿舍或者上学的育人堂都在演武场附近。而她这里……明显要远得多，几乎要横跨整个集英殿才能到演武场。 连渺找到了地方，下意识的看了下报时钟，果然，只剩下半刻钟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是要死啊！连渺想着连尧的那张脸就知道自己要是迟到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来不及和海棠说再见，就急冲冲的跑出了门。咬了咬牙，伸手拿出一张驭风符，拍在身上，催动灵力加速跑了起来。 她的符咒也不过剩下了二十来张，驭风符是低阶加速符咒，她这才修炼了不到半天，灵力能不能支撑到演武场都是个问题。但是，第一天就迟到也太说不过去了。只能拼了。 到达演武场院门的时候，连渺的灵力刚好耗尽，驭风符的效果自然失效了。还没来得急松一口气，就听到一声清亮的钟声，然后站在演武场前方的一个修士站起来说了一声：“集合。”声音不大，但是因为用了灵力的缘故，所以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场内两百来个小孩子都消了声，安静的站着。 “下面开始分班，初入集英殿为乾级，按照天干顺序分为十班。拿着自己的素莲玉，按照上面的字样走到自己的班级处。”那修士说完，他身后的九位修士便上前一步，便看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十个字，赫然便是天干顺序。 演武场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以石板铺成。最前方的中央是一个一人高，大概有演武场一般宽的台子。而空气中的字就漂浮在台子前方，然后包括那位一开始引导的修士，十位修士都走下台子，站在了字的下方。连渺觉得有些眼熟，这个……大概是班主任什么的吧？她怎么说也是混过信息大爆炸世界的人，无聊时看过的小说不知道多少，所以一看这架势就猜出来他们要做些什么。 至于“乾级”什么的，她以前倒是听海棠说过。集英殿里的学生按照入学的年数，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级。第一年是乾级，第二年便是坤级，以此类推。内门弟子一般需要在集英殿学习至少四年，才能被各自师父领回去教导。期间需要在素莲宗各殿学习包括修炼，礼仪，炼丹，炼器，御兽，符咒，阵法，法术，种植药草，寻找灵物，武术格斗等等的基本知识。即使一开始进入内门没被真人或者真君收入门下，之后也会根据考核后的成绩评估，在达到炼气四层也即是炼气中期后分往各殿进行下一步培养。四年之后考核成绩不达标或者修为不到炼气四层都不能离开集英殿。然后，到了第八年还是修为或者成绩不达标，就不能在集英殿学习，而是要去各峰自行生活了。 基本只过过散修那种什么都要靠自己摸索的生活的连渺对于素莲宗的教育体系感到由衷的敬佩，不愧是大宗门，就是有底气。 连渺看着自己玉牌上浮现的光字，是一个“己”字。跑去自己班级的场地，却差点转身逃跑。为什么？自然是班级前方站着的那个大冰山。冷着一张脸，嗖嗖的向外面发射寒气。就算这会儿是春暖花开的春天，也被弄得恍若冰河世纪。 连渺看着那块冰，右眼跳个不停，总觉得，往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连渺？”有些耳熟声音，连渺转头，却看见一张昨天才认识的脸。是陈戎，昨天因为混元灵根的事情被弄得晕乎乎的，都忘记去找他了，没想到还被分到了一个班。 陈戎的脸有些红，但是眼睛闪亮亮的，明显很高兴的样子：“我们在一个班啊。” 连渺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连忙小小声说道：“别说话。” “……？”陈戎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话。 感觉背后的视线消失了，连渺松了一口气，才匆匆对着陈戎道：“休息的时候再说。”说完也不敢再说话，站得笔直。连尧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一般的严厉，加上他总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要在连尧手下讨生活，可不容易。 别的班级集合好之后，都被夫子带走了，就留下他们乾己班还站在原地。连尧不动，这二十二个小孩子自然也不敢动，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乖得不得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连渺看着站在她前面的小姑娘身体都晃了晃，才听到连尧大发慈悲的说了句：“休息半刻钟，然后绕着演武场跑一炷香的时间。” 听了这话，小孩子们坐了下来一大半，一个个揉着腿，一副累得不行的样子。这个班年龄最大的似乎就是陈戎，而最小的自然是连渺，别的小孩子大概都在六七岁的样子。连渺倒是没坐在地上，不过觉得站着很引人注目，就拽着陈戎的袖子蹲了下来。她自然是因为一边站一边修炼，不会觉得累，不过陈戎看起来也没怎么样的样子，连渺好奇的问道：“你都不累吗？” 陈戎摇摇头，有些腼腆的样子：“以前为了养青眼兔，经常在山上跑，自然习惯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连渺也可以想象出来那种辛苦。昨天听娘亲说过，陈戎没有父母，这么小个小孩自己讨生活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连渺了解的点点头，然后又想起来一件事：“昨天给你的莲子吃完了没有？” 陈戎摇头道：“昨天和你分开之后，我就被带去见了熙莲真君，行了拜师礼之后就被送来了这里，你给我的莲子都还在。”他觉得连渺亲切，便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了连渺。 连渺听了嘱咐道：“那个莲子等你可以引气入体之后再用，可以补充灵力。”一枚莲子相当于一枚补灵丸，里面有蕴含着温和的灵力，吸收药丸里的灵力自然比吸纳自然中的灵气方便得多。丹药之所以珍贵就在于炼制时可以把药草里本身狂暴的灵气转化为灵力。只需要化开药力就可以吸收，不需要转化灵气属性那一套。但是，要是一次吃得太多，来不及化开药力，会导致灵力反噬，也是件麻烦事。 还没说两句话，就又听到连尧说道：“起身。” 连渺连忙站起来，虽然连尧的惩罚对她是没啥用，但是也没人会喜欢被惩罚，所以还是听话点最好。 “在香燃尽之前，绕演武场跑。”连尧说完，便把一根看起来很普通的香点燃，却是漂浮在他的面前。 排好队的小朋友们自然乖乖跑了起来。演武场看起来可以容纳千人的样子，小孩子们人小腿短，跑了快要一圈的时候，连渺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大概是一刻钟一圈……路过连尧的时候，连渺细心的看了那柱香一眼，顿时觉得前途无望。 她猜得没错，那柱香果然不是普通的香，一般的香一刻钟估计也就燃完了。那柱香，估计就燃了个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要跑一个时辰零两刻钟的时间！ 那个人面兽心的夫子还拿出了桌椅，在慢悠悠的喝茶！ 喂，信不信我向掌门控告你虐待未成年人啊！ 连渺腹诽着，再一次路过连尧的时候，却看到他清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吓得连渺立刻加快了速度。 这个世界还让不让人活了？她好歹曾经是元婴修士啊！今天居然被一个筑基期的家伙惊吓了……果然轮回转世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九章 同窗百态 连渺觉得，她一定要加快修炼速度，不然现在这个样子，随时处在灵力耗干的边缘。她累得直喘气，爹娘教导的那些规矩礼仪啊早就被她抛到了一边。为了保持速度，最后她都用上了灵力，才支撑自己跑完了全程，这会儿累得手软脚酸，一边的陈戎明明还没有引气入体，却比她好得太多。明显她的体质太差了。 “陈戎，整理队伍，带去教室。”连尧让一群累趴下的小孩子休息了一会儿，就对陈戎下了命令，看着一边抖手抖脚的连渺，他又开口道：“连渺，你留下。” 连渺顿时苦了脸，被老师留堂可不是什么好事。 连尧走到连渺身边，语气平淡：“灵力用完了？” “……是。”连渺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不可能瞒过连尧，只得点头说是。 连尧的手在连渺身上拂了一下，连渺还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就听到连尧说道：“你的体质太差。我封了你的灵力，待你炼体结束，自然会解开。” ……这个家伙是恶魔么？连渺磨牙，她是女孩子好吧？还是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这个人老是看她不顺眼，要让她变成一个肌肉女才会满意么？！ 连尧还顺手给了连渺一张纸，上面把每个时辰该做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而且很多都是炼体的事。连渺还没来得及眼晕，连尧又道：“昨天我看到你体内的心法几乎每时每刻走在运转，所以，就算是做这些也不会耽误你修炼。” 连渺一惊，却想起来一件事，七哥曾经说过，连尧早几年在外面历练的时候，曾经得了什么机缘，开了半只天眼，估计才看出来她的心法的事。 “这些我自然不会对别人说，不过，接下来你都要按照这上面的去做。别的功课也不能落下。”连尧似乎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接着说道。然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储物荷包，“这是增重环，在手腕和脚腕上各带一只，每隔半月增加一只。” 说完，就拿出了四个小环，看着连渺。连渺只得接过荷包和小环，现在灵力被封，她连储物荷包都打不开。东西一拿在手里，她的手就往下沉了沉，这东西看起来很细，但是一圈差不多就有一斤左右，带上四个，就相当去四斤。对于一个怎么说*年龄只有五岁，而且灵力无法使用的小孩，全带上走路都吃力了很多。虽然是细环，但是不勒人，像是把重量均匀的加在了全身。唯一庆幸的是，虽然灵力不能使用，但是心法还在运转，所以疲惫什么的消失得也快。跟着连尧走到了教室，里面的小孩子们都坐好了，休息了一会儿，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教室里是矮桌和蒲团，坐的时候都要盘腿而坐。连尧也坐到了前方略高的台子上，连渺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上。 这节课教的是呼吸吐纳，连渺不用听这些，便自己入定起来。身体酸软的感觉在入定过程中慢慢散去，感受着灵气在身体里流转，然后归于丹田。丹田里似有似无的蓝色雾气感觉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连渺并没有着急。按照掌门所说，一份丹田需要的灵力就是别人突破炼气期所需要灵力，她前世到筑基的时候都差不多四十多岁了，这辈子就算修炼速度快，不过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突破的，她必须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她的灵力估计也是同样修为的修士的五倍，这样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耗得对方力竭。 “咚——”清亮的钟声把连渺从入定状态拉了出来，她刚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前面的小姑娘好奇的眼神。 “呀，你刚才是不是入定了呀？”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穿着的衣服是集英殿的弟子统一的青色白莲纹的衣服，肌肤粉嫩，眼儿弯弯，略厚嘴唇天生一副微翘的样子，讨喜的可爱模样，笑起来很是活泼的样子。见连渺没有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不过李夫子说你是入定了，叫我们别打扰你呢。” 然后看了一眼连渺，又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向朝雯。” 连渺才一晃神，面前的小姑娘就说道了这个，便抿唇笑道：“可知‘朝闻道，夕死可矣’？” “啊，那是什么意思啊？”向朝雯蚊香圈圈眼，她在家就光顾着玩了，没认识几个字，今天上课的夫子也只是教了几段《南华字经》，连渺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她自然理解不了。 “没什么。”连渺没打算解释，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叫连渺。” “你是连家人？”向朝雯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原来我们班里有两个连家人啊！”来素莲宗的都知道连家人，向朝雯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那个姑娘虽然说她是连家人，但是怎么不姓连呢？” 她睁着一双充满了疑问的眼睛直往连渺脸上瞅，看得连渺也知道不回答是不可能的。于是问了句：“是哪个？” “左边第二列第三桌。”向朝雯飞快的说了出来，然后又眨着眼睛看连渺。 一个班分为四列五排，他们班人多了两个，有两列是六桌。连渺的位置是靠着走廊的右边第四桌，后面是一个男孩子，前面便是向朝雯，而左边那一列的最后一桌的陈戎。从她的位置，抬头刚好可以看到低着头挽着发髻的女孩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连渺还没感叹完，一个背影就可以感觉这种如水的温柔，就听到向朝雯又来了一句：“看到没有，就是那边那个带着金凤钗的。” 金凤钗？连渺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女孩子是用蓝色的丝带挽着头发的，那么……视线移到了那个女孩身边，眼睛有一瞬间的晃花的感觉。再定眼一看，喝，好大好亮的金凤钗！还没看清人，就先被凤钗闪了眼睛。看着那个大概也就八、九岁的小女孩，连渺摇了摇头，才对着向朝雯说道：“连家只有嫡系才可以冠以连姓。” “那么那个姑娘……？”向朝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说道，“她是侍妾生的？” “嗯，而且可能是哪个旁支的侍妾。”连渺也小声的说话。连家讲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直系基本不会有侍妾，对于旁支管得不是很严，自然会有些旁支侍妾一堆，不过这些侍妾生的孩子都不能冠以连姓。只有修为到了筑基，家族才会考虑收为嫡系。倒也不是没出过那种天资卓越的人，不稀罕嫡系的位置，反而因为幼时不公正的待遇，和连家对着干。后果可想而知，以一人之力对抗一派之力，自然只会失败。 能进入集英殿的孩子，灵根资质都不错，不过那个姑娘……看来教育失败了一点。 向朝雯撇撇嘴：“我爹说，送我来素莲宗是为了苦修，把我所有的珠花都没收了，不然我还有比她更漂亮的钗呢。”修仙之人不在意外物，黄金白银等世俗之物不过路边石而已。 连渺看着那边差别极大的两个人，又问道：“那个蓝色丝带的女孩子你认识吗？” 向朝雯似乎对这些人都很了解的样子，说道：“你说的是水盈盈吧？她住在我的隔壁哦，很好看吧？”她说着，又看了看眼前的连渺，补充道，“不过没你好看。” 连渺是那种站在那里，就会把周围的人都压下一截的长相。明明还小，但是眉梢眼角无一不精致，她平时又是一副甜美娇俏的模样，一双眼睛仿若秋水般澄澈，却又有些超越稚气的外表的深邃神秘，自然吸引人。不过她因为年纪小，身高也比别人低了一截，而且在连尧面前一直都是低头装乖，所以倒是没多少人特意注意她。向朝雯也是和连渺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容颜实在太过盛，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连她一个女孩子，都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 连渺轻笑：“你也很可爱。”看着向朝雯的笑容就觉得自己也要笑起来。她活了这么多世，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和周围的人和睦相处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女孩子来说，比自己漂亮同性的称赞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向朝雯和连渺一来一往下来，在吃午饭的时候，就把连渺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 午饭是在统一的饭堂吃的，一般炼气四层开始才会开始吃辟谷丹，所以在集英殿里的小孩子们都要吃饭。连渺进到饭堂的时候，自然习惯性的低头，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有些太过，所以在外人面前能遮掩就遮掩一点。她并不喜欢麻烦，所以低调才是正道。 为了清体除浊，饭堂提供的菜是素食占了大部分。连渺看着有一些小孩子对着一桌子素菜苦了脸，不由得有些好笑。这里好多小孩在家里都是锦衣玉食的，刚来就差别这么大，当然不习惯。 菜色虽然是凡品，但是怎么说也是在素莲宗这么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长出来的，虽然比不上包含灵气的瓜果蔬菜，但是比俗世的也好吃多了。连渺以前吃不饱的日子过多了，所以从不挑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原来你在这里。”陈戎端着一个餐盘站在了连渺和向朝雯的桌子旁，“我找了你半天。” 连渺才意识到，她光顾着和向朝雯说话，把陈戎忘到了一边，于是连忙道歉到：“抱歉，我下次会记得叫你的。” 陈戎看着她旁边的向朝雯，那句“我担心你被人欺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和连渺先认识，而且一开始连渺就是娇娇弱弱的模样，自己应该保护她才是，不过……现在想起夫子说的，连渺已经可以引气入体了，或许她根本就不需要吧…… 连渺伸手拉了拉陈戎，让他坐下，才介绍道：“这是向朝雯，也是我们班的。”看着陈戎似乎有些黯淡的神色，连渺有些不忍。陈戎虽然资质好，但是因为出身的关系，有些自卑，举手投足也和那些大家少爷小姐们格格不入，她还是担心陈戎会被人欺负。在集英殿里，互相比试是完全允许的。 看着陈戎脸色好了些，才又对向朝雯说道：“这是陈戎。” 向朝雯却快人快语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今天你在入定的时候，夫子都点过名字，陈戎被连尧夫子指为我们班的班长呢。” 咦？陈戎还入了连尧的眼？那还真是不错。对于连尧的私怨放在一边，客观来说，连尧还是一个资质好，看人眼光精准（因为半只天眼）的人。 饭堂里很热闹，连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向朝雯的八卦，从那边胖点的姑娘进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吃的到这边不断眨眼睛的小小年纪一副风流模样的小哥在班里和水盈盈搭话好几次。不得不佩服向朝雯强大的八卦能力，才这么一早上，就把班里的人摸了个七七八八。连渺觉得这是一种才能，消息灵通可是好事。 顺便和陈戎搭上几句话，午饭时间就过去了。向朝雯说要回宿舍拿书，连渺只好和陈戎两个人走回了教室。教室外小道边种着很多的桃花，这会儿刚好开花了，似霞如纱，落英缤纷，花瓣飞舞间，恍若梦境。 “真漂亮……”陈戎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他在山间长大，树林见过不少，但是这样成片的桃花却是少见。 “夏日莲花开的时候才更加漂亮呢。”连渺伸手接了一片花瓣说道。她原来住的馥郁阁附近就是宗门里最大的莲湖，莲花绽放的时候还有莹莹白光，香味更是清幽绵长，一整湖的莲花开放的时候不可谓不壮观。 陈戎叹气道：“我倒是没怎么见过莲花。” “我带你去看就好了。”连渺觉得想看莲花不是什么难事，“素莲宗只要有水的地方就种着莲花，只怕到时候你会看厌了。” 她澄澈的眸子印着不断飘落的桃花，羽睫似蝶，眨眼时仿佛有浮光掠过，眉心的红痣衬着莹白似玉般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仙人坐下不沾染俗世尘埃的仙童，小小的模样，却总是一副大人的口气，笑起来，仿佛在陈戎的心里也开了一束花，世界亮了起来。 ———— “好漂亮的小姑娘……”桃树背后站着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支桃花，呆呆的看着那边。 “夏宸佑，你在做什么？”平和却带着寒气的声音让夏宸佑慌忙转过了身，看着连尧不知所措。 “回教室去。”连尧没有在意这个小孩，却看着那边的连渺皱起了眉。 颜色过盛，身怀异宝，混元灵根。 每一项，都可以是她被觊觎的理由。今后，怕也是前路坎坷吧。 第十章 瀑布炼体 时间很快过了一个月，连渺早上起晚了一些，原因是昨天被连尧扔去集英殿附近的林子里捡石头了。差不多一块一斤，总共一百块石头。四个时辰内捡完，而且不能使用储物荷包来搬运石头。连尧给了她一个竹筐，捡到一个就放里面一个，不能放在一个地方最后再搬走。她又拖又拽的好不容易才把一筐石头拉回集英殿，看到海棠的时候差不多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的灵力还被封着，所以这样下来身体自然疲惫不堪，洗着洗着澡就睡了过去。早上的闹钟也被她拔了灵石，要不是海棠来叫她，估计真会迟到。 好不容易跑到了教室，刚好听到了钟声。连渺被早就坐在教室里的连尧看了一眼，立刻低着头，蹑手蹑脚的来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早课都是自己修炼，这段时间刚入门的弟子都在炼体，有差不多一大半已经可以引气入体，算是正式踏入修仙的路程了。连渺因为灵力被封，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修为，不过她需要的灵气太多，就算灵气比别人多，但是修为看上去还是很低。 坐下去的时候，因为没注意，手臂砸到了桌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教室里的小孩子们的眼睛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连渺被看得不自在，揉了揉手臂，没有抬头。 心中却暗自抱怨，她身上的负重总共四十斤，天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四十斤都是一个问题。有的时候没控制好，就会出现这样的事。这两天被训练得精疲力竭，出现失控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虽然在心理给自己找了借口，但是连渺对着连尧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连尧不会接受任何的理由，他看的只是最后的结果，出现这样的失控，估计又要被惩罚了。 早课完毕，接下来是识字和修仙常识课，连渺用不着上这样的基础课程，所以按照老规矩，来到了集英殿门口，连尧果然就站在那里。看着她过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跟着我。” 素莲宗地盘极大，往各峰各殿有灵鹤也有修建好的台阶山路，但是连尧走的，完全是没有路的山林里。更加悲惨的是，昨夜刚下了一场雨，林子里又湿又滑，连渺身上的负重又多，走几步就滑一下，过了一会儿，已经是满身的泥点子了。脏兮兮的样子，连渺都快要嫌弃自己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连渺只看着一直和她不远不近的连尧。连尧一脸风淡云轻，万事过眼不过心，白衣飘飘的样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让人牙痒痒。 不知道走了多久，连渺晕头晕脑的扒拉着树枝，忽然听到隐约的隆隆水声。又走了一段，水声倒是越来越大，连渺有些惊讶，她一直知道素莲宗很大，但是在馥郁阁里带了五年，才出来就被关到集英殿里修炼，也没逛过素莲宗。没想到居然还有个瀑布…… 连渺站在水潭边，水花几乎溅了她一身。她眯着眼睛向上看，瀑布大概一百多米高，莫约十多米宽，她站的位置刚好是瀑布的底下的水潭，水潭也挺大的，像是个小湖。难怪刚才总觉得在往下走，原来是为了来这个水潭。 连渺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她还在现代混的时候，曾经看过很多小说，各种各样的都有。而且也曾经听过，有一个国家的武士，是要在瀑布下修炼的。用水冲刷身体之类的那一套，貌似，很流行。 连渺偷偷看了连尧一眼，正好对上了连尧看过来的视线，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坐上去。”连尧这样说道，语气就像是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那样的平和。 “坐……坐上去？”连渺的声音不自觉的扬起，然后把视线移到了水潭上。这会儿，才看清楚，水潭上有几块石板，一直延伸到瀑布的正下方。 这下子，不用再瞎猜了。果然，她要接受的是这种看起来就很痛苦的修炼方式。 连尧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叫你去就快去”，连渺沉默了一会儿，踏上了第一块石板。石板往下一沉，她的脚就浸入了水里。瀑布下的水潭是在阴面，终年不见阳光，冷得让连渺打了一个哆嗦。脚下却一个不稳，滑倒了。连渺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反应，使劲抓住了石板的一侧，整个人趴伏在了石板上，身体不可避免的浸入了冰冷的潭水里。还好的是，石板不会翻面，只是不断摇晃和倾斜，不然她现在整个人估计都掉到了潭水里。 身上的负重太大，在平地上适应了也没什么，但是在这种晃晃悠悠的石板上，想要站稳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更别提潭水冰冷寒气刺骨，让连渺更是发挥困难。呼了一口气，连渺慢慢的站起身，把身体泡在潭水里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等站稳了，连渺才小心翼翼地移动了一步，不出意料，石板又晃悠了一下，不过比起刚才好了太多。石板与石板之间的距离并不近，按照她的这个小短腿来看，是不可能跨过去的。 所以只有一个选择，跳过去。但是，用跳的会出现两个问题，一个是石板不稳，而且脚在水下，助跑都不行。第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跳得过去，她觉得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估计一跳就掉到水里。虽说她会游泳，但是负重这么多，水又冷，也不知道自己浮不浮得上来。 “用这个。”在一边打坐的连尧突然开口，岸上就多了一根绳子，“绑在身上。” 连渺惊讶的看了连尧一眼，修炼这么久，连尧从来不准她借住任何外物，没想到现在给了绳子，倒是解决了一个困难，不用担心掉下去就浮不上来。 不用白不用，她现在连两块石板都跨不过去，到瀑布底下可是有十几块石板，而且越靠近瀑布，水流越急。她总不可能连瀑布底下都到不了吧…… 把绳子一端绑在水潭边的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连渺再次踏上了第一块石板。这会倒是站得稳了，连渺看了一下距离，左脚大大的跨了一步，右脚跟上。她研究了一下，发现如果自己速度够快，那么这块石板的重心不会太偏，也就不怕倾斜。预想很完美，但是，事实却让人很无奈，连渺出脚的速度不够快，才两步就使得石板大幅度倾斜，她自己则滑进了潭水里。 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连渺小小的身体，连尧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不知名的光，但是却也没动。这一个月下来，连渺唯一让他稍微改变了看法的是她的意志力，虽然明显对于这么种的训练不满，但是却从来没有偷懒过，所以他才把瀑布之行提前了半个月，对于她有些困难……但是也没有什么危险。 连渺在落下水潭的瞬间就抓紧了一直握在右手里的绳子，她目测了两块石板之间的距离之后，把绳子盘起了一部分拴在了腰上，放出的长度并没有太长。她的反应很快，闭气得很及时，所以没有呛水，但是整个人已经沉到了水下，冷得似乎身体都要僵硬了。身体的负重太多，根本浮不起来，连渺踏着潭壁，咬牙抓紧了绳子，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拉。绳子勒入手掌，磨出了红痕，到水面的距离并不长，但是对于连渺而言极为痛苦。氧气消耗得很快，她的肺憋得炸痛，就在她眼冒金星，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水面。头一接触到空气，只觉得更加的寒冷。连渺喘了几口气，稍微恢复了一点，才用力拉着绳子，爬上了岸。 一到岸上，连渺很不雅的整个人呈大字摊在地上，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这种无限接近危险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因为经历过太多的危险，所以会不自觉的想要逃避。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一次又一次的面对那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恐惧。而且……对于她而言，死亡并不是解脱，是另一段痛苦的开始。 可惜的是……修仙之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永远逃避不了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危机。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遇上危险，所以才不断拼命，让自己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可以成长得足够强大，从而活下去。 像她和七哥说的一样，修仙之人，拼的，不过是那一线生机罢了。而那一线生机，对于她而言，比其他之人更加重要。所以，才需要加倍的努力。 等身体不那么冷了，连渺再次拉好绳子，重新踏上了第一块石板，她就不信，自己活了这么多世，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噗通——” 落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然后过了不一会儿，浑身*的连渺从水面上冒出了一个头。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十次的尝试了，唯一的进步，不过是在石板上的助跑稳了一些，至于跳起来……明显今天是不可能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连尧站在了岸边，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 连渺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扣住岸边的石头，抬起头，那双平时总是明亮的眼睛里，却满是迷茫。她拉着绳子的右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左手上也都是被绳子勒出来红痕。 连尧看着她这个样子，蹲下了身，握住了连渺冰冷的左手，说道：“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把连渺拉出了水潭，手一挥，连渺身上的水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渺基本已经耗干了力气，站都站不稳，却被连尧一把抱了起来。 连渺觉得有些恍惚，连尧的身上有一种好闻的熏香的味道，像是风吹过冬天结冰的湖面的气息。宽大的袖子把她包裹起来，暖暖的感觉，和他平日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连渺看着他似乎有些温柔的侧脸，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我不是不喜欢你。”连尧抱起她，小小的身体里，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支撑着她，一声不吭的努力完成那样的修炼。 “那为什么……”连渺的声音很小，到了后面几乎含糊不清。 连尧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知道她是睡着了。这样的一天下来，那怪她会睡着。 怀中的小姑娘，很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这个从小就被娇惯着的小妹妹。睡着的脸有些苍白，还皱着眉，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她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和年龄对上吧？他有半只天眼，从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她的灵魂不同寻常。那不是应该属于一个小孩子的灵魂，而是……仿佛经过了世间沧桑，寂寥而疲惫的灵魂。 她从小总是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有一些，连他都看不透的东西。而且，他的性格使然，并不可能回去主动亲近她。只是，掌门还是把她交到了自己手里。 他和她一样，身上背着一个宗门的期望。谁都可以退缩，谁都可以逃避，但是，他们不能。他们注定了要站在宗门的最前方，注定了只能不断向前走。 这是他们永远无法丢下的责任。 第十一章 吃货白兔 连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泡在木桶里，木桶里的水不知道加了什么药草，发出莹莹白光，连渺嗅了嗅，只闻到一股草木香气还有隐约的莲花香气。 “海棠又在洗澡水里加了什么？”连渺嘟囔着，自从她开始修炼以来，每天晚上海棠都会用不同的药草煮成药汤来给她沐浴，可以达到强体和减少疲劳的功效。连渺对于自己怎么到了浴桶里倒是没怎么奇怪，她自己感觉是连尧大发慈悲，把她送了回来，海棠才给她沐浴的。 不过……这次的药汤感觉不错啊。灵气在缓缓渗入身体，暖洋洋的，就像是冬天的阳光，对比之前水潭里的冰冷刺骨，简直就是天堂。 “醒了？”波澜不惊的声音……这种熟悉的语气！连渺瞬间把身体往水里一压，只露出了一个头，然后警惕的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连尧坐在浴桶旁边不远的椅子上，看向她的眼睛里平静无波，仿佛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在自然不过的事。 连渺咬牙，好吧，她承认，自己反应过度，修仙之人本来就不在意男女之分，看到一点身体什么的没人会在意，况且连尧还算是她的长（同）辈。可是，她对于房间里突然出现男人这件事有心里阴影啊！要不是灵力被封住，她估计早就攻上去了！ 连尧对于她忽青忽红的脸色并没有太在意，或者说……连渺身上值得他在意的东西还真不多。他看连渺的样子，已经恢复了很多，于是把手中的灵兽环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连舜让我给你的东西。再泡半个时辰再出来。” 说完，便挥一挥衣袖，就那么走了……连渺一肚子怨念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闷闷不乐的趴在浴桶边上，果然身体年龄和心理年龄对不上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泡了半个时辰，浴桶里的水都变成了透明的，连渺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才从浴桶出来，拿着旁边的浴巾裹在了身上。头发还在滴答滴答的滴着水，让连渺有些烦躁，随手拿起了连尧放在桌子上的灵兽环，她自己用不了灵力，只好跑去找海棠。 “小姐，怎么衣服都不穿好就出来了？”海棠正在外面给连渺铺床，看着连渺就这样出来，吓了一跳。 连渺把手里的灵兽环塞到海棠手里，说道：“海棠帮我打开这个吧。” 海棠先把一块长巾拿在手里，才依言打开了灵兽环。连渺就见到地上多了一只绿色眼睛的大白兔…… “这不是七少爷那天拿来给小姐的青眼兔么？”海棠用长巾把连渺的头发裹了起来，看着那只呆呆傻傻的白兔随口说道。 的确……她那天还想着把这只兔子烤了来着。不过，要是七哥给她的，连尧怎么今天才拿过来？七哥明明在她进入集英殿的第五天就出去做任务了。难不成……连尧忘记了？连渺眯着眼睛打量着兔子，觉得很有可能。 算了算了，如果是七哥特意送过来的，也不好吃掉。明天找时间去找陈戎让他一起玩好了。连渺下了决定，让海棠给她梳头，自己拿着桌子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却看见那只青眼兔抬着头看着她，那翡翠一般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渴望…… 渴望？连渺有些疑惑，一只一阶的妖兽会有这样的眼神？不过还是扔了一块点心过去。却见眼前白影一晃，然后就剩下那只刚才还很呆的白兔在嚼着什么东西。 “动作还挺快。”连渺有了几分兴趣，又拿着点心扔过去。青眼兔是林贤界的独有的一种一阶妖兽，连渺以前只知道肉质鲜美，没想到今天一看，反应能力和跳跃力也很不错。扔着扔着，连渺再去摸盘子的时候，才发现盘子都空了。再看白兔……怎么还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 “小姐，先来吃饭吧。”海棠忍着笑，看着连渺一直在逗那只兔子。小姐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像一个小孩子了。 “哦……”连渺再看了一眼白兔，跑去洗了手，坐在桌子旁。那只兔子也一跳一跳的跟着她，这会儿还直接坐上了凳子，睁着一双眼睛，看起来颇为无辜。 ……好眼熟的表情。连渺眨眨眼睛，想了想，把一块排骨扔给了白兔。白兔嗅了嗅，嘎嘣嘎嘣几下，居然连肉带骨头都吃下了，连渣子也没剩下。 连渺嘴角抽了抽，决定等七哥回来之后，好好问问他，到底找来了一直什么兔子？她活这么多世，还没见过吃肉的兔子。 一顿饭下来，连渺是真的发现了，这只兔子喂什么吃什么，半点都不挑食，牙口可利索，什么骨头嚼两下就碎了。而且吃得还挺有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得，居然都没怎么沾上汤汁。 海棠偷笑着看着连渺和兔子大眼瞪小眼，收拾了餐盘就走了出去。小姐晚餐没吃多少，还是要准备一些宵夜。 连渺想了想，拿出了一把翠叶丹。这是喂养灵兽常用的丹药之一。然后放了一把在兔子面前的碗里——这是海棠特意拿来的。转了个身回来，却发现碗空了。那只兔子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瞅着她。 连渺按了按头，她刚才拿的拿一把，没有二十也有十五颗了。正常的一阶妖兽，一次吃个五颗就差不多了，吃多了身体里灵气紊乱，容易死。妖兽对于危险的感知可比人类强，它们比人类还清楚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这么一次全吃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对于这只兔子来说，还完全不够！ ——这到底是什么妖兽！ 连渺在心里骂了一句。索性把以前没事拿来练手的翠叶丹倒在了兔子的碗里，放得满满的才坐在蒲团上开始入定。她还就不信，这只兔子能全部吃完！ 莫约到了月及中天的时候，连渺睁开了眼睛，往身前一看。嘴角抽了抽，很好，全部吃完了。但是……那只兔子呢？连渺左看右看，然后听到了从自己的床上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连渺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然后看到了一团白毛…… 所以这只吃了就睡还雀占鸠巢的死蠢兔子是怎么回事啊！ 连渺把兔子扔到床边海棠整理的小窝里，甚至还看到了那只兔子哀怨的眼神。 她觉得今晚一定会做恶梦的。 ———— 海棠看着连渺无精打采的神色，有奇怪的问道：“小姐，昨晚没睡好吗？” “嗯……”连渺看着又坐在凳子上的兔子，很是郁闷，作为一个修仙的人，她昨晚上居然做了一晚上被一直兔子追着要吃的的噩梦！ 一定是这只兔子的错！ 海棠看连渺不想说，也没继续问，而是拿出了比以往大上一倍的食盒，说道：“小姐，我请厨房给我们多准备了一倍的餐点，够这只兔子吃了。”昨晚她就看出来，这只兔子吃的可够多。 连渺看着兔子闪闪发光的眼睛已经不想再吐槽了，应了一句之后，让海棠分一半给兔子。幸好素莲宗有钱，不然这只兔子估计可以吃穷她…… “海棠，今天帮我去买一些翠叶丹来吧。”连渺吃完了东西，找出一个放着灵石的袋子给海棠。素莲宗里有专门交易各种东西的坊市，规模不下于一般城镇的坊市，一般弟子都会去那里购买必需品。 “好的。”海棠笑眯眯的拿着荷包，她经常都回去那里看看，也不是什么难事。 连渺临走之前，又看到那只兔子吃饱了又跳到了自己床上。立刻转过了头，眼不见心不烦，这种猪一样的习性的兔子还真是少见。 从走出院子，就接到了传音符，连尧让她不用去学堂了，直接去瀑布那里修炼，等两个月后的年级小比再回来。 集英殿里在新入门的弟子入门后三个月，会开始第一次年级小比。而后，每个月一次班级小比，每三个月一次年级小比，每年一次全殿排名赛。若比赛日子重合，就先进行高级的比赛。根据弟子们的资质和修炼可苦度的不同，也不一定是先入门的弟子就修为高，所以才会有全殿排名这回事。 每年的全殿排名赛是在九月……现在是四月份。连渺算了算日子，发现时间还真不多了。叹了口气，给自己绑好绳子，又开始了修炼。潭水的寒冷，经过昨天感觉似乎有些适应了，但是如果待得时间越久，关节和肌肉就会僵硬，行动也变得不便。 连渺一整天都泡在潭水里，连午饭都是连尧带来的。她勉强跳到了第二块石板上，但是着力点太偏，还是滑了下来。而且她感觉，第二块石板比第一块石板还轻飘一些。也就是她用于着平衡的时间更久了些。 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连尧才让冻得瑟瑟发抖的连渺停了下来。连渺跟在连尧身后往回走，看着连尧那张不近人情的死人脸，有些怀疑，昨天看到的那有一点点温柔的连尧只是她的幻觉。 回去的时候，连渺看到连尧给了海棠一个小瓶子。海棠把她抱到浴桶里之后，就把小瓶子里的药剂往下一倒。浴桶里的水马上就变得莹白起来，连渺身上的寒冷似乎也在慢慢的消散。连渺舒服的叹了一口，才问道：“海棠，那只兔子怎么样了？” “中午吃了一瓶翠叶丹就睡了，现在还没醒。”海棠似乎有些奇怪的样子，不过又说道，“小姐不打算给兔子起一个名字吗？” “名字啊……”连渺懒洋洋的闭着眼睛，慢悠悠的道，“就叫青容好了。” “青容？听着倒像是人的名字。”海棠收拾着连渺的衣服笑道。 “肚大能容的青眼兔，可不是青容？”连渺斜了一眼躺在窝里装死的兔子，心里愤愤不平。我在那边累死累活，你在这里吃了又睡睡了又吃，还有没有点兔样！ 趴在窝里的青容把身体团成一团，用前爪遮住了眼睛。 连渺翻一个白眼，没吃的就装死。七哥带回来的兔子真是不是一般的古怪。 第十二章 年级小比 时间慢慢过去，连渺每天在水里扑腾。等她终于可以走到水潭中央的第八块石板，在水里不用绳子也可以活动几下而不是直接沉下去的时候，三月一次的年级小比终于到了。而此时，连渺身上的负重已经达到了一百斤。 连渺今天很是兴奋，年级小比的话，连尧总该可以给她解开灵力的封印了吧？明明有灵力却不能使用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连渺今天特意让海棠把辫子绑好，收拾得很精神的去教室。比试之前，各班的夫子自然要先交代一下主要的规则。乾级总共二百一十六名学生，按照淘汰赛的规则到剩下二十七人的时候，一人轮空，再淘汰十三人。最后的十四人按照相互挑战的制度，再淘汰四人，决胜出十人。之后三个月之内，这十人要每天接受一场除了前十以外的同级弟子的挑战，保持三个月连胜，则下一次的年级挑战赛不用再比赛也可以保持前十的位置。 比赛之中不得使用任何外物，不得伤人性命。 不过，除了第一次年级小比是强制所有学生参加的，往后，一年参加两次就可以。 前十名每个月的丹药和灵石可是比普通弟子多了一倍的。在集英殿特别设立的特别修炼场所修炼的时间也比别的人多一倍。 实力为尊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连尧解释完这一切，连渺从他脸上可以看到细微的不耐烦的神色，也难怪，让一个平时惜字如金的人每天对着小朋友们说一堆的话，难怪他会不耐烦。 出教室的时候，连渺自然落在了最后一个。连尧走过她身边，在她身上一挥衣袖，连渺瞬间觉得有力量涌了出来，却又听到连尧说了一句：“今天给你解开了两层的灵力，晚上会再封上。在你可以在瀑布下待一天之前，不准进前十名。” 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让她让她专心在瀑布的修炼上，把同级的挑战也全部避开。好的吧，反正欺负小朋友也没什么意思，连渺撇撇嘴，跟上了大部队。 “阿渺，你紧不紧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连渺身边的向朝雯拉拉她的衣袖，这两个月虽然连渺一直在瀑布修炼，但是有次吃完饭去拖着青容散步的时候，遇见了向朝雯，所以经常在晚上去找向朝雯说说话，了解一下班里的情况。 连渺摇头，才说道：“现在大家基本都是炼气一层，其实也没什么紧张的。”不过就是小孩打架罢了……现在的灵力基本不能够支撑放几个法术，顶多是比一下之前为了引气入体而练习的体术而已。 向朝雯仔仔细细大量了连渺一会儿，才说道：“阿渺，我们级里年纪最小的可是你。”她看着连渺小小的样子都觉得担心。 “修仙之人只看修为。”连渺异常淡定，“而且我也不那么差。” “对了……阿渺，跟你说个事，你可别生气啊。”向朝雯小心翼翼的看着连渺。 “什么事？”连渺挑眉。 “班里有人说连夫子给你开小灶，给你好多丹药呢。”向朝雯说着，眼睛不自觉的往前看了看。 连渺哑然失笑，就知道会有这种传言，于是道：“开小灶是真的，不过不是给我丹药，让我去炼体。”解释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炼体？！”向朝雯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有些纠结的样子，“可是女孩子怎么会去炼体……而且我爹爹说，炼体很辛苦的。” “我体质比较弱。”连渺说道，“而且连夫子为了让我炼体，都不让我吃丹药的。” 向朝雯同情的看着连渺，他们都已经在夫子的指导下开始服用丹药了，自然知道用了丹药和不用丹药的差别，原来因为连渺的身份还有些顾虑，现在却觉得她格外辛苦。 “不仅如此。”连渺从右手上拿下了小环，递给向朝雯，“这个也是夫子让我带着的。” 向朝雯的手猛地一沉，她皱起眉，看着连渺有些叹气的样子，安慰道：“夫子也是为了你好……那个，你忍忍吧……”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连渺冲向朝雯笑笑，接过增重环带到手上，才说道：“你觉得我们班有谁可以获得前十？” 向朝雯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笑着道：“陈戎很厉害呢。不过，水盈盈也不错……啊，对了隔壁戊班那个叫宋一睿的男孩子你记不记得？据说他家的长辈是宗里的元婴真君呢，水盈盈似乎很喜欢他的样子……我那天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走……” 话题瞬间转到了各种八卦上，连渺听着向朝雯的八卦，却想着宋一睿这个人。素莲宗的十一位元婴长老之中姓宋的只有坐镇蕴秀峰的南尹真君宋安子，南尹真君是素莲宗丹药第一人。不过嘛……修士寿命长，杂七杂八的亲戚不知道多少。连渺没有再深想，演武场也到了。 各年级的年级小比的时间是错开的，不过，有些高年级的弟子也趁着无事跑来围观。演武场的周围修建了几层的台阶，本来就是让弟子们观看比试用的。 因为之前各班夫子都讲了主要比赛规定，这会儿并没有再啰嗦，直接就让各位弟子上来抽序号。连渺抽到的是九十三号。演武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设了十个演武台，看起来十组一场的比试，连渺是在第九场，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到她。 向朝雯是七十二号，而陈戎是四十五号，都在她前面。三个人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连渺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爆米花。这是她前几世无聊自己弄出来的，不过因为她前几天用不了能力，所以是让海棠弄好的，之后就装进了荷包里。她估计连尧今天会解开她的灵力，所以特意带了过来。 连渺给了向朝雯一包，然后又给了陈戎一包。陈戎拿着爆米花，有些纳闷，问道：“连渺，这是什么东西？”他毕竟是男孩子，不可能像是向朝雯一样叫连渺为阿渺。虽然……心里是很想。 “爆米花啊，你吃吃就知道了。”连渺笑眯眯的说道。她对陈戎一向是很友善。 陈戎拿了一颗爆米花，放在嘴里……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连渺看着他的样子，笑道：“好吃吧？” 陈戎点头，向朝雯也插嘴道：“阿渺，你怎么想起来带这个的？”全场似乎就由他们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来着…… 连渺抓了一颗，才说道：“看戏嘛，总要吃些东西。”而且，这种小孩子打架，要是没点东西吃，估计要无聊死了。 “宸佑，你在看什么？”肖立轩拍了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往后看的夏宸佑额肩膀问道。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把他拉来看乾级的年纪小比，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巽级弟子了，明年也许就可以从这集英殿毕业了，这会儿还来看什么小孩子比试？ 夏宸佑一惊，有些不自然的转头，看着肖立轩的样子，只好说道：“我们右后方的那个小姑娘。” 肖立轩一看，却抽了一口气，“还有人带傀儡来？” 夏宸佑使劲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说什么呢，那是真人！” 肖立轩又看了那边的小姑娘……果然，是真人。小小年纪，长得还真不错了，搞得他第一眼看这还以为是自家三哥做出来的美人傀儡。不过真是奇怪，还这么小，他看到都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总感觉像是看到了什么倾国倾城一笑惑人的大美人，再一看，还是一个小孩子，还真是奇了怪了。 对着那边努了努嘴，胳膊肘拐了夏宸佑一下子，问道：“你认识？” 夏宸佑忧愁地叹了口气，回到道：“要是认识也就好了。” 肖立轩摸着下巴，看着夏宸佑的样子：“……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那么一个小孩子吧？你今年可是十四岁了啊！” 夏宸佑又叹了口气，才说道：“我三个月之前见过她一面，然后打听了一下，你知道她是谁吧？” 肖立轩看着夏宸佑的样子，灵光一闪，“我刚进门那一年，曾经听说赤莲真君和晗璃真君在馥郁阁举办过一次抓周礼……”抓周虽然是俗世之人的习俗，不过修仙之人偶然会为之，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逗个乐罢了。 夏宸佑抿嘴：“赤莲真君和晗璃真君的女儿，今年五岁多了。” 肖立轩转头又看了那个仙童一般的小姑娘，瞪大眼睛才道：“就是她？”对于这个父母都是元婴真君的连渺，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测过，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夏宸佑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忧愁。 肖立轩也没再继续说话，他自然是知道夏宸佑的处境，家族无能衰败，这一辈就他一个双灵根的孩子，要是可以靠上素莲宗这样的大树…… 连渺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下方一眼，向朝雯塞着爆米花，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连渺微皱眉，然后又松开，笑着说道：“没事。”她的神识比一般人强很多，自然感应到了一些东西。这种被人打量评估的感觉……还真不好。 “水盈盈上场了！”向朝雯轻推了连渺一下，连渺转头。在六号场上的是水盈盈，她的对面是个看起来蛮粗壮的男孩子。 男孩子先攻，果然是简单的体术攻击。不过，水盈盈躲闪的姿势倒是像跳舞一样，而且攻击用的是掌，手掌上隐隐有蓝色的雾气。连渺这阵子一直在和水打交道，感觉出来了水盈盈用的招式的不同。 “她似乎是灵力聚水于掌？”陈戎看着男孩子被打退的几步，身上的衣服出现水痕后说道。 “才三个月就可以灵力聚水？”向朝雯抽了一口气，要知道，她现在可还什么法术都不会用，连指决都记不下来。 “水家……”连渺看着水盈盈的招数突然说了一句。 陈戎转头问道：“你知道什么吗？” “嗯。”连渺点头，“之前在玉简上看到过，天枢界有一修仙世家，以水为名，以水为术。传说中，这个水家的祖先，是鲛人。所以后代极其擅长水系法术。” “鲛人？那是妖兽？”向朝雯满脸的问号。 “也不算是妖兽吧……鲛人上身似人，下身鱼尾，眼如蓝宝，耳若扇贝，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鲛绡至柔至刚，是炼制法宝的好材料。”连渺说了一段看到的故事。 “鲛泪珠？”陈戎突然说了一句。 “你知道鲛泪珠？”连渺有些惊讶，那个东西只在一些比较久远的书里记载过。 陈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听人说过。以前镇上有个说书先生说，鲛人泪，落水成珠，服之可延寿千年。” 连渺也点头：“是有这个说法，不过现在基本看不到鲛人了。” “不对，那个说书先生说，丰广界的让湖有鲛人。”陈戎又说了一句，却让连渺愣住了。 丰广界的让湖有鲛人这件事，她也只在《丹丘小记》里看到过，而且那还是流传在千年之间的传说。她前辈子去丰广界的时候，都没听说过这回事，怎么陈戎家乡的说书先生会知道这回事？ “啊呀，你们说了那么一堆，我光顾着听你们说话，水盈盈的比赛都结束了！”向朝雯突然叫了出来，连渺抬头一看，果然水盈盈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而且明显就是水盈盈胜利了。 “她的对手还不会调用灵力，胜不了的。”陈戎也看着那边，下了评论。 连渺看着陈戎比起之前多了几份自信的样子，看来，这阵子他过得还不错。关于鲛人的事，她也就没有继续想，反正她想要去看也至少要等到可以自保才行。 第三场比赛，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一个木系灵根的男孩子。一出场的木系法术震慑了不少人，连渺看着那个男孩子，总觉得气质和正常状态的七哥有些相像，估计就算不是纯木系灵根，至少木系灵脉也占了八成以上。而且明明才进门三个月就会用法术，证明之前在家里也修炼过，才来到素莲宗的。 第四场，上场的就有陈戎。连渺仔细看下来，才发现之前自己的想法太简单了，这里有不少是修炼过的，她往日没怎么注意，现在想想也是可能。那些修炼过的孩子都是九、十岁以上了，一般正常修仙世家的小孩子都在六岁开始修炼。而且各家都有不外传适合自家人的心法，在家里把心法融会贯通个几年，再送来素莲宗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对于资源缺乏的修仙世家来说，依靠素莲宗是很有利的事。而对于素莲宗，每年都有不少天资过人的弟子主动过来也是有利的。 连渺所在的班级平均年龄偏小，最大的也只有个陈戎。而别的班平均年龄基本都是十岁左右，所以他们班一开始基本没有人可以引气入体，炼体了一阵子才会引气。这场比赛对于他们班而言似乎有些不公平。不过，他们班的人资质基本都差不多的样子，根据向朝雯的线报，全年级十三个天灵根，他们班就有四个。别的班基本就是一班一个的样子。 陈戎的比赛对手会用法术，但是灵力不足。陈戎倒是机灵，躲过前几个法术之后，就直接改为肉搏。所以胜利了。 再往后看，向朝雯的比赛却是输了。也难怪，她的对手起码是炼气三层，而且还是以攻击见长的金系法术。向朝雯是土木双灵根，要是修为高一点，也许还可以胜利，但是现在嘛……只能悲催了。 第十三章 过关斩将 连渺扭扭手腕和脚踝，打量着对面的对手。怎么说呢……感觉有种怪阿姨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不过……连尧说她不用进前十，但是要是第一轮就输下去估计会训练加倍吧。连渺在心里无声叹气，把手腕上的两个小环取了下来。她的实战能力和经验，在这个集英殿估计是没人可以比拟的，虽然基本上没人知道就是了。 对面的小男孩也就十岁的样子，不过脚步虚浮，修为倒是有炼气二层的样子。看来没有什么体修经历……这样的对手倒是好对付，用陈戎那一招就好。 “咚——”开始的钟声敲响。 对面的男孩子看着连渺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屑。 轻视对手可是容易死翘翘的啊小少年。连渺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在男孩嘲弄的目光中加速向他跑去。 男孩子看着连渺冲了过来，掐了个土盾术，范围有些大，倒是引起了围观者的注意力。他的土盾术并不能支撑太久，还没看效果，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青影，然后他的肚子一痛，整个人直接被踹了飞出去！男孩瞪大眼睛靠着演武台周围的围栏，捂着自己的肋部，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想再站起来，但是肋骨处却疼得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姑娘蹲在了他的面前，戳戳他的脸，貌似很好心的说道：“你别乱动，我的力道控制不好，估计你的肋骨断了。” 王彬看着眼前这张脸，先是一阵心跳，反应过来后，却恨不得一口咬上去！他居然就这么被这个小姑娘踹断了肋骨！ 连渺叹气：“你淡定点，以后记得多去炼体。”这个男孩子太弱了，让她收拾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 “己班，连渺胜！”没等两人继续交流感情，呆了一下的夫子立刻宣布胜利者，然后找医疗部的人把倒下的小男孩抬了下去。 连渺站在台子上，只觉得背后有一阵发凉。僵硬的转了半个身，果然对上了连尧那双寒气四溢的眼睛……连渺瞬间泪奔，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啊！好久没打架，一时有些兴奋，所以才没有控制力道和灵力。再说了，不是应该责备那个男孩子太弱么！不然正常的练气二层顶多被她踹晕啊！ 连渺完全没有一个赢家的骄傲，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从向朝雯的纸包里抓了一把爆米花泄愤般的塞嘴里。 向朝雯有些崇拜的看着连渺：“阿渺，是不是炼体的人都可以这么力大啊？” 连渺：“……”她是美少女不是无敌金刚芭比啊！ 陈戎倒是好心的解释道：“也不是阿渺用了多大力，是那个男孩子身体太弱了。不然顶多晕过去而已。”顺便看了一眼连渺，见连渺没有对“阿渺”这个称呼有反应，才松气。 “而已……”向朝雯的的眼神更加崇拜。少顷，来了一句：“阿渺，我也想去炼体！” 连渺克制自己的脸不要太抽筋，大人般的拍着向朝雯的头：“放心，你会有炼体的时候的。”以连尧的个性，会放任她们轻轻松松修炼才怪了。 接着就是第二轮，这次是单数的人和自己后一位数的人比试。连渺在第五场，陈戎在第三场，不过陈戎这次似乎运气不好，他的对手是个看上去……嗯，怎么说呢，看上去很纨绔的那种公子哥。连渺还在吐槽是不是绣花枕头，就发现那家伙凝了一块金刺攻了上去。身法也挺快，看样子还修行了可以加速的功法。 修炼灵气用心法，而施展灵力则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功法。那个公子哥的身法很不错啊…… “阿渺，他就是宋一睿。”向朝雯开始八卦，“之前没看出来他这么厉害啊～”语气惊叹，眼神闪亮。 宋一睿……这副看起来不着调，但是实力强大的样子，倒是和那个老小孩的南尹真君很像。连渺在心中立刻给宋一睿盖上了“有意思”字样的大章。 等连渺上场的时候，快要可以吃午饭了，连渺有些饿。于是给自己定下了“速战速决”的四字方针。 钟声刚一敲响，连渺立刻使用水缚术，把对面的小姑娘的双手给绑住。现阶段的小孩们不用手指掐指决可没办法用法术，当然，连渺这种占了前几世便宜的除外。然后冲上去对着小姑娘的后劲一敲，这回记得控制力道，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就软绵绵的晕倒了…… 连渺于是下台高高兴兴的挽着向朝雯拉着陈戎去饭堂，一边在内心检讨自己，真的不是她故意欺负小孩子的来着，是世界的错！ 宋一睿看着那个跑下台的小身影，略微一顿，才对着身边拿着一本书看的女孩子说道：“令仪，刚才那个女孩子看到没？” 江令仪抬起头，扫了一眼，然后说道：“表哥，你难道不记得她？”难道表哥又变傻了？那张脸在他们来素莲宗之前，三姨要求背的名单里可看到了无数次。 “应该是连家人吧……”宋一睿有些不确定，他见过的美人儿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江令仪面无表情的扯扯宋一睿的脸，语气肯定的道：“表哥，你是不是又把三姨塞给你的名单扔了？她可是你差点定下娃娃亲的对象。” “啊……咳咳咳。”宋一睿倒抽一口气，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什么娃娃亲？”他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 “表哥，你果然很傻。当初你还指着连渺说，像是个糯米丸子。”江令仪语气冷静的讽刺自家表哥毫不留余力。 被江令仪一说，宋一睿才想起来基本忘得差不多的记忆。他上一次见连渺的时候还是在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连渺还小小的，像是个粉团子。这几年也没少听自家母亲在家里叨念，当年没结娃娃亲真是可惜……什么的。 “表哥，真是可惜了，连渺看起来也不弱，而且相貌真好……”江令仪拿着墨笔在书页上画了几笔，赫然是刚才走过去的连渺的侧影。 宋一睿缓过神了，听了这话，笑嘻嘻的捏捏江令仪丫头包，“表妹，表哥我喜欢的可是你啊。” 江令仪转头，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把宋一睿看得浑身发毛，然后来了一句，“我可看不上你。”语气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宋一睿差点泪汪汪的去种蘑菇。这个死妮子，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吃完午饭回来，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比试便开始了。六月刚好是炎炎夏日，连渺最近一直待在水潭里，这会儿对着温度颇不适应，最觉得晒得有些头晕。 下午的重新抽签，她拿到了十六号，而拿到十四号的人，在这一场比试过了之后，胜利的下一场就轮空了。连渺叹气，又不能去争夺十强，但是不进入前十四故意连尧又不会放过她。这样的日子真是让她肝疼。 第二场开始的时候，连渺觉得更加热了……于是干脆取下了脚上的增重环，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时间磨得越久越麻烦。 “连渺？”刚在台子上站好，就听到对面站着的男孩问了一句。 “嗯……”连渺下意识点头，然后看向对方。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气质……还真是显眼。 “久仰了。”宋一睿笑眯眯的作揖，连渺有些愣，还在考虑要不要回礼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人影一闪。连渺条件反射一般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蹲身，左腿下扫。右腿在瞬间蹬地，让身体往旁边移过去，才躲开了宋一睿的金刺。 连渺站定，看着宋一睿，见他又往她这边攻来，立刻双腿蹬地，往上跳去。她这两个月，别的没练，跳跃能力可不差，去了增重环速度更快。连渺在空中转身，凝水于掌心，向下方的宋一睿拍去。宋一睿双手撑起金刺格挡住，却不想连渺以按在他的金刺上的水球为中心，双腿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弧，向他的身体踹去。 宋一睿心中暗道不好，却只来得及把灵力调动到腹部，整个人向后飞去。连渺一个后空翻，双手撑地，翻了回来，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台上。宋一睿虽然有些经验，但是毕竟年纪小，顾了一边就顾不了另一边，而且她身体灵活，操控灵力得心应手，打败宋一睿不是什么难事。 宋一睿看着连渺还想继续打的样子，连忙大声说道：“我认输！”他并不觉得认输是什么丢脸的事，连渺身体灵活，而且力气还挺大……刚才踹过来的双脚上可是带着灵力的，和他自己的灵力一碰撞，让他有些灵气紊乱，再比下去估计也只是输而已。 连渺刹住车，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宋一睿，这个家伙还挺会看局势，这么干脆的认输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这一场，自然又是连渺这里的比试结束得最快。 其实就连渺本人而言，她比较喜欢那种欺负弱小的战斗方式，就比如说弄块土压得对手不能动弹，或者放把火把对手烧得嗷嗷叫之类的……这个大概是以往总被压迫的后遗症。不过，现在因为灵力被封，所以只好用灵巧的方法。话又说回来，对手还只是一些同宗的小孩子，她打架也不能下狠手，有些哀怨。 下一场，除了轮空的那位，还是按照序号来排。连渺这次的对手是一个看起来很有朝气的英气勃勃的小姑娘。敲钟后对着她一行礼，总感觉那衣袖都被甩出了风声。 连渺这次却没有先攻，而是站在了原地。这个小姑娘……其实她也认识的，名字似乎叫李潇。水华殿测灵根的时候，她可是看得清楚，这个李潇是变异风火双系灵根。她可没有自虐到去和她比试速度。眼前青影一花，就来到了身边。连渺甚至可以感觉到小姑娘的手在往自己身上接近。最后一场比试，连渺并没有打算再节省灵力，于是抓住了李潇的手，往外一扔。她的力气是锻炼出来的，扔个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难事。李潇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站在地上，又向着连渺攻来。连渺随手再身前画了一道水幕，挡住了李霞的接近。 “水幕？”江令仪看着差不多两米高的水幕，眼睛里闪过一丝趣味，莫非，连渺是水系灵根？这么大型的法术，他们现在可不会用。更何况，看着连渺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吃力。 李潇被迫停下，又想着往旁边移动时，却发现自己的腿像是被什么绑住了，把自己牢牢的绑在了地上，根本移动不能。往下一看，居然是绿色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腿。 看着连渺微笑着举起手来，李潇也连忙说道：“我认输。”先是水幕再是藤蔓，连渺对于法术的掌握已经超过了她，没有比下去必要。 连渺放下手，收回了藤蔓。其实只不过是用水幕阻挡李潇的动作，然后再李潇停顿的一瞬间用藤蔓缠上去而已。她的灵力也被两个法术弄得差不多了……要是李潇不认输，她只能自己上前打晕了。 台下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同时使用两个法术？那个连渺到底是什么修为了？” “看上去也不过是炼气一层吧……她的灵力怎么会撑得住？” “会不会是用了符咒？”说这话的人压低了声音。 “切，怎么可能，夫子们都会检查的！” “可是……她不是连渺吗？” “对啊，据说她的父母都是宗里的元婴真君……” “这个啊……”台下的小孩子们相互对视，有些犹豫了。 连渺神识过人，自然听到了那些闲话。听到夫子说了获胜者之后，连渺抬头说道：“夫子，下面的比赛我弃权。” 她不喜欢认输，还是弃权好了。 当裁判的杨夫子一愣，然后点点头。 连渺挥挥衣袖，和向朝雯和陈戎告别之后，自己跑去了水潭。 在小孩子们还没长大之间，还是少接触算了。 第十四章 寂影无声 之后的日子在一天一天不断重复的修炼之中，过得很快。九月份的全殿排名赛连渺也没兴趣去参加，欺负小孩子这样的事，还是少做比较好。连渺终于可以在瀑布下的圆石上打坐的时候，差不多两个月没出现的连尧却又再次出现了。 “过来。”连尧站在岸边说道。瀑布的声音虽大，但是连尧用上了灵力说话，自然连渺也听得清楚。 连渺睁开眼睛，脚尖一点，便从圆石上跳了下来。脚踏在石板上，不过几息之间又往下一块石板跳跃。脚步越来越稳，临到快到岸边的几块石板时，差不多石板都没有什么动静了。悄悄活动了一下肩膀，连渺才走到连尧身边站定。瀑布冲刷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刚开始第一天她站在瀑布之下的时候，把巨大的水流一下子冲到了水潭里，身上疼得要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瀑布流下的水居然比水潭里的还要冰寒。砸在身上就像是冰柱砸下来一样，就算她的灵气在不断运转，几天之内，回去的时候全身都红肿得老高，骨头都差点断了。连尧看她这个样子，大发慈悲把她的灵力解封了一成，有了灵力护体，坐在瀑布下之后立刻开始入定，加速灵气运转，连渺才勉强有了和瀑布巨大的威力对抗的能力。 连尧面色平淡，说道：“今天的修炼就到这里。回去之后把这部玉简里的功法记熟。增重环也可以拿下来了。” “是。”连渺屏气敛神，把手上和脚上的四个小环取了下来，她现在的负重是二百斤，能取下来还真是让她松一口气。 连尧袖子一挥，连渺瞬间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在不受控制的往外窜。费了她好大力才控制住有些暴动的灵力，连渺脸上都沁出了汗珠。 “明天再过来。”连尧说完，又离开了。 连渺脸色发白，立刻原地坐下，开始打坐。灵力被封得太久，而且她这阵子一直没有忘记修炼，灵力过多，有些超过了她现在的控制力。不过她好歹是有过不少经验的人，加上神识强大，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灵力疏导好了。丹田里的水的那一块，蓝色的雾气渐浓，再也不是半年之前那么似有非有的状态。估计再修炼个半年，就勉强可以把水灵气填满了。然后就要改修木系灵气…… 连渺原地跳了几下，感觉灵力没问题了。连尧也真是对她放心，也不怕她操控不了把自己弄伤了。 “隔啊——”响亮的声音从空中穿来，连渺看了一下自己的影子，果然是快到午初的时候的。向上看去，一只巨大的灵鹤盘旋着往下降落，嘴巴里还叼着东西。 “隔——”浑身雪白的灵鹤落在了地上，头顶处竖着三根淡淡金色的羽毛，看起来就像是皇冠一样。这是素莲宗里特有的灵鹤，三羽落金鹤。平时虽然一般作为宗内交通工具使用，但是三羽落金鹤十分警惕，叫声又大，而且还异常勇猛，所以也起到了守卫的作用。而这一只，是海棠每天给她送饭时用的。 连渺从灵鹤的口中拿下了包裹，里面是三层的食盒。连渺席地而坐，打开饭盒，刚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就看到面前的草丛动了动。 “出来吧。”连渺无语的把青菜送到了嘴里，草丛动了动，跳出来一只白毛青眼的大兔子，看上去差不多有四五十斤的样子，背上还背了一个碗。连渺已经懒得再翻白眼了，这只兔子为了一口吃的，可以追到这里来。她可是早就问过海棠，海棠每天都给这只兔子喂一瓶翠叶丹，一瓶翠叶丹可是有两百颗。这只兔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变异了，吃了这么多也没见有有事，反而越来越能吃了。 青容把自己的碗向着连渺的方向顶了顶，连渺把每个菜分给它一半，才继续吃饭。吃完饭，把食盒打包好，让灵鹤带回去，连渺也没搭理那只兔子。而是拿出了连尧给她的功法，仔细看了起来。玉简里记录的是一部身法，名为《寂影无声》。 先学身法啊……连渺对比这段时间的修炼，她大概可以明白了，宗里并不希望她可以直接去抗敌，打不过就跑，保存性命才是长辈们对她的希望吧？不过嘛，这也是连渺的希望。她也不想逞强然后被杀了，那可就太亏了。下辈子再转世能不能再转世到这么好的环境可是个未知数。想起前几世的经历，她果然最应该做的就是保存小命。 寂影无声她其实算是听说过，比较著名的几种身法之中，它的速度差不多排的上第一位，但是据说千年之前就早已失传了，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仔细看了一遍功法，连渺才算是知道，为什么寂影无声只能算是一个传说了。 寂影无声讲究三个字：静，快，缈。静自然是使用起来毫无动静，而且不仅仅是无声而已，是连修士的神识也难以察觉。快，自然是速度快。缈，则是虚无缥缈之意，即使能看到，也摸不着。但是，要达到这个境界可不容易，首先，修炼的人必须在十岁以下开始修炼，其次，要用灵力笼罩全身，而不是一般身法的把灵力放在脚下那么简单。这就要求修炼的人灵力要庞大，但是一般十岁以下的孩童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灵力支撑住寂影无声的施展，自然也没办法往下修炼。不仅如此，寂影无声总共五层，每层的进阶需要比普通心法花上一倍的时间，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身法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谁会乐意用那么多的时间去修炼？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练一些法术类比较管用。 连渺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以前练过的各种攻击功法多了去了，身法类倒是第一次接触。而且，寂影无声的第三层“影留人散”是堪比千里遁地符那样高级符咒的遁术。用来逃命再适合不过。 连渺记下了所有步法和法诀，把玉简放进了一念之间之中。首先用功法里记录的方法，灵力在身上形成一层膜，然后刚踏出两步，灵力跟不上补充，保护膜便消散了。连渺皱眉，她对于混元灵根体的了解不够深，都是按照前几世的经验来操控灵力，但是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好吧，也只能不断练习了。 连渺失败了几次之后才掌握到一些诀窍，她之前是从身体的一处外放灵力，所以容易出现控制不当灵力散乱的状态。寂影无声要求的应该是全身同时外放灵力，而且外放的程度还要一样。这可是非常考验对于灵力的细微控制力的，难怪基本没人练成，对于灵力的细微操控需要的是时间和经验，十岁以下的孩童会有什么经验？ 所以寂影无声的失传估计就是这两个原因吧？ 连渺知道了个大概，很容易就在身上结成了一层灵力膜。她以前什么没干过，操控灵力结成保护膜都做不到白亏了她活了这么几辈子。 然后继续踏步，现在只是熟悉一下步法，所以在踏步过程中没用上灵力。但是真正施展起来是需要灵力的，到时候就要一边控制身上的灵力膜，一边操控脚下的步法和灵力，更加考验对于灵力的控制。 这样走了一下午，连渺才勉强把步法记住，累出了一身汗。反正周围没人，她直接跳到水潭里洗了一下，才觉得神清气爽。然后把睡了一下午的青容提在手上，走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连渺刚出门，就看到连尧站在外面。连尧扔了个铃铛给她，说道：“从殿门往西走，再顺着小河往上游走，看到水潭时停下，在那里修炼。”说完就走了。 连渺拿着手里红彤彤的铃铛仔细一看，是红薇铃。这是红薇树开出的花，有个很著名的作用，就是检测周围的灵气的异常波动。如果灵气波动不同往常，就会响起来。而寂影无声的第一层，正是名为“铃不响”。修炼的时候把红薇铃放在周边，什么时候红薇铃不响了，什么时候就练成了。 要说修士使用法术不可能没有灵气波动，但是寂影无声修炼时是要用灵力笼罩整个身体，而踏步时的灵力自然也就在灵力膜之内，并不外放。灵力膜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把灵力膜之内的灵气波动封住，这样自然隐藏下了灵力的波动，从而达到使用时不被人察觉的地步。 连渺按照连尧所说的，一直往西走。很快就看到了从西边流过来的一条小河，小河里的水隐隐的感觉有些熟悉。连渺看了看小河蜿蜒下去的方向，才明白过来，下面估计就是那个瀑布了，难怪这里的水野这么冷。走了两刻钟，连渺看到了一个大约三丈宽的水潭。周围五丈以内除了小草以外，没有任何一棵树。 饶是有灵力护体的连渺，也打了一个寒战，这个水潭也真奇怪，这么冷也不见结冰。连渺把红薇铃拿了出来，系了根绳子，挂在她插在地上的一根树枝上，然后在身上结成灵力膜，果然听到红薇铃响了起来。等灵力膜稳定下来后，红薇铃也停止了响声。接下来就是在移动的过程之中保持灵力膜的稳定，连渺试探的踏出了一步，红薇铃又响了起来。好的吧，她要一边移动一份分出神识控制身上的灵力膜。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不过刚开始修炼，这是难免的，连渺心态倒是平和，慢慢移动起来。这种高级功法，她自然知道修炼不易，所以一开始就没感觉自己会一次成功，反正时间还多，慢慢来就好。她自认天资不差，多加练习一定会有所得！ 第十五章 七哥归来 差不多过了五天之后，连渺才能够在移动之中控制好灵力，而这段时间内，她对于步法也熟练起来，可以完全不加以停顿的完成步法。完成了一天的修炼，连渺用水潭里的水冲洗了一下身体，然后用灵力把身上残留的水汽蒸干，才拉着青容的耳朵回去。 前几天她发现这水要是出了水潭就不会冰冷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冲完身体之后各种神清气爽。但是，这个水潭看起来就诡异，直接进去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她都只敢站远了用法术取水，压根不敢靠近水潭。 不过，远远的看去，那个水潭就像是透明的水晶一样，看起来很清澈剔透…… 连渺晃了晃头，走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来件事，向着原来自己修炼的瀑布走过去，也没有怎么走近，只是站在树林里看了看，果然，她们己班的人基本在那里了，而且瀑布下的水潭里多了几条不同颜色的石板路。现在正有人尝试着石板上走，不过没几个可以站上去的，都是“扑通”的掉到了水潭里，然后手抖脚抖的游到岸边。倒是没她那么狼狈，也难怪，她当初是被封住了灵力，然后身上还有负重，这些同学可是可以用灵力的。 唯一好一点，似乎是陈戎，他已经站在了第三块石板上，脚下虽然不稳，但是也没别人那么狼狈。果然是好苗子……连渺感叹了一句，回头揪住了又不知道在吃些什么的青容的耳朵，拖着它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知道向朝雯和陈戎过得不错也就可以了，她在集英殿这么久，也只对两个人熟悉一些，这段时间向朝雯没有来找她玩，所以她才想着来看一眼。 最近洗澡的时候挪到了晚饭后，连渺把挣扎不休的青容也抓到浴桶里。 浴桶里被海棠倒了一瓶用百种鲜花提炼出来的百花露，用了之后可以使身上沾上淡雅轻盈的花香，并且这种香气经久不去，还有嫩肤美白之类的作用，是女修们很喜欢用的一种美容用品。不过因为使用的花朵都是灵草，而且一百斤花才可以提炼出五两花露，在外面一两差不多就要一百块下品灵石。不过在连渺这里嘛……娘亲给她留了一个储物袋，里面全是各种美容用品，还交代了海棠定时给她用着，玉衡第一美人的头衔可不是白来的。连渺并没有拒绝这种东西，修士虽然说是可以用灵力温养*，延缓衰老去除杂质之类的，但是活得越久，自然会出现一些小瑕疵。作为一个女人，连渺怎么可能不爱美？前几世是因为没有条件，有条件还不享受，那才是蠢。 作为一只兔子，青容很明显没有体会到花香的妙用。但是，这只兔子没事就往她床上窜，连渺有些小洁癖，自然不能让它脏兮兮的，海棠又抓不到它，所以连渺只好自己抓青容来洗澡。泡得差不多的时候，连渺才用一块长巾把青容裹成一团，刚拿了衣服准备穿上，连渺忽然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她单手掐法诀，浴桶里的水凝成一股水龙，向着窗户袭去。 “阿渺，对于半年不见的七哥，你怎么能用洗澡水泼我？”刻意大惊小怪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时该有的风度翩翩的样子。 “我要是告诉掌门你偷看小姑娘洗澡，估计你就不是被洗澡水泼的问题了。”连渺面不改色的拉着一边的衣服飞快的套上，一边和连舜斗嘴。 连舜站在原地也没动，只是手中的扇子一挥，那条水龙又越过屏风，回到了还冒着热气的浴桶之中。他看着屏风上的影子笑道：“阿渺，最近过得可好？” 屏风那边飞过来一大团东西，连舜伸手一接，才发现重得可以，然后白布动了动，露出一对长长的耳朵来。连渺穿好了衣服，把头发上的水汽蒸干，才走了出来，看着连舜的双手抱着一只大白兔的样子，露出一点笑意：“看样子青容很喜欢你，七哥你还是把它带走吧。” 话音刚落，就见那只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动作敏捷的兔子一跳，就跳到了连渺的脚边，抬起了身体看着连渺，翡翠一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难过。 连舜看着这只兔子如人一般的动作和连渺有些无奈的脸色，笑道：“阿渺，我看它还是比较喜欢你啊～” 连渺刚才也是开玩笑罢了，伸手摸了摸青容的耳朵，抬头问道：“七哥，你看出这只青眼兔有什么不同没？” 连舜走过来看了一会儿青容，然后摇头道：“这只青眼兔是在我们营地周围出现的，我喂了把青草给它，想着抓给你玩，就带回来了。” 连渺扶额：“七哥，青眼兔警觉得很，居然会吃你给的东西，你难道就没觉得奇怪吗？” 连舜讪讪地笑了一下，合上自己的扇子，才道：“我不是当时也没注意么……”怎么看也是一只一阶的妖兽而已，拿回来当灵兽养也不会有什么事嘛…… 自然之中的妖兽一般是指那些只凭借本能修炼生存的动物。而经过人工豢养有了灵智或者天生开启灵智的妖兽，一般被称之为灵兽。 连渺翻了把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的头发，对着连舜都接近无语了。连舜虽然背景强大，但是作为素莲宗的一份子，都不可能使娇养的。自从进入筑基之后，经常在外做任务，要是是危险的东西，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带回来。那么，青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连舜左看右看没看出来青容有什么不对，还把青容放在桌子上翻了个身，除了是公的以外也没看出什么……等等，公的？想着刚才青容被布裹着，从屏风那边扔过来的场景……连舜木着脸问还在梳头发的连渺：“阿渺，你知不知道这只兔子是公的？” 连渺的手顿住，抬起头，看着连舜和他手里的兔子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寒无比：“七哥，帮我杀了它吧。” 连舜抚平身上的寒毛，干笑道：“阿渺，反正只是只兔子……”嘤，他可爱的小妹妹怎么变成六哥那个样子了？ 连渺身上的阴寒之气瞬间退去，又成了那副轻松的样子：“对啊，反正只是只兔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只兔子是公的？不过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一起洗澡又不会怎么样。 连舜也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阿渺现在还没有他的腰高呢，跟兔子洗澡估计也是好玩罢了，他干嘛多说一句话啊……又揪了揪青容的耳朵，连舜才问道：“阿渺，这只兔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连渺把头发用丝带系好，才走到连舜身边，戳了戳一脸委屈（？）的青容，答道：“它吃得太多了？翠叶丹都每天吃一瓶，而且奇怪的是，吃了那么多也没见到它有事。” “翠叶丹？”连舜拎起青容，仔细打量，沉吟一会儿，“阿渺，以前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兔子，名叫翠骨灵兔。毛似雪无暇，骨呈翠色，质硬，堪比沉铁。” “那种兔子不是早就灭绝了吗？”连渺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看着青容，“翠骨灵兔的骨头是用来炼器的上等材料，千年之前就被大肆捕杀而死光了。” “其实也没有死光……”连舜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记得书上说过，是一位元婴真君看不能让翠骨灵兔再被捕杀，于是找了一个地灵界把自己找到的一些翠骨灵兔放了进去，然后封锁了这个消息。” “你的意思是，这是翠骨灵兔的后代？不过，不是说封锁了消息吗？七哥你怎么会知道？”连渺拿着青容专用的梳子给它梳毛，一脸的怀疑。 “那位元婴真君是素莲宗的人……”连舜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连渺明白了，这位元婴真君是想着把翠骨灵兔留下来，给素莲宗的人用，但是没想到却变成了这种青眼兔吧？ 连舜看着青容享受一般的眯着眼睛，眼睛亮了亮：“阿渺，你说，要是我们给那些青眼兔也喂翠叶丹，它们会不会又变成翠骨灵兔？” “你还是别想了。你要是想把青眼兔喂成翠骨灵兔得花多少灵丹？我可是记得翠骨灵兔是五阶妖兽。能把一阶妖兽喂到五阶用的灵丹估计已经超过了翠骨的价值了吧？”又不是谁都像她这么财大气粗，没事拿着翠叶丹给兔子当饭吃。 “也是啊……”连舜也想到了这个茬，不过又很快恢复了精神，伸手拿出了一颗青色的、上面还有些诡异的花纹的圆溜溜的珠子放在了桌子上，兴奋的说道：“阿渺，你看这个是什么？” “七哥，快收回去！”连渺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去抓青容的耳朵，那颗珠子就不见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连舜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只拿屁股对着他的兔子，然后木然地转头：“阿渺，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连渺移开视线，不敢看你连舜天快塌了一般的神色，说道：“七哥，青容可是灵兽啊……”在灵兽面前拿出妖丹不是等着被灵兽吃了么…… 连舜用手里的扇子指着青容，抖啊抖：“这只兔子居然吃了我的妖丹……！” 那是相当于金丹前期的五阶妖兽的妖丹啊！他用了五天才杀掉的伪木鳄的妖丹！他为了这颗妖丹差不多把身上的炎爆符用了一半！差点被那只伪木鳄吞下肚子，变成一摊血水！好不容易才拿到了人生第一颗五阶妖兽的妖丹，就这么，被吃了？！ 连渺小手伸过去拍了拍连舜的肩膀：“七哥，节哀吧……那个……我以后抓了五阶妖兽把妖丹给你好了……” 那颗妖丹连舜一拿出来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妖丹了。伪木鳄她以前抓了不少，是木系的妖兽，七哥又不是和木系相克的金系或者火系。而且才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要猎杀一只五阶妖兽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妖丹虽然他们也不会缺，但是别人给的和自己杀的意义可不一样。想着这些，连渺有些心虚，虽然青容没和她签下契约，但到底怎么说都是她养的，就这么把七哥辛辛苦苦得来的妖丹吃了……她怎么说也有些过意不去。 连舜毕竟是见过不少天材地宝的人，妖丹吃了也就吃了，他也不可能让青容吐出来。看着连渺低着头愧疚的样子，他反而把连渺抱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只不过是一颗妖丹而已，我反正也是要送给你的。”他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给连渺看看，她的七哥是有多厉害而已，省得这个小丫头总是没事挤兑他。 连渺一怔，小脸在连舜的胸口上蹭了蹭，小声的说道：“七哥，你真好。” 是啊……真好。她都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人可以对她这么好。从小，七哥无论去哪里都会给她带些小礼物回来，也许比起爹娘给的东西来说并不珍贵，但是，却是七哥自己靠自己得到的东西。虽然他们两个没事总是互相拆台，但是，在连家这一辈的十一个人里面，他们的感情是最好的。 连舜对于连渺难得这么乖，心里也觉得软软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 连渺是唯一一个一出生就进入了家族排行的孩子。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小小的粉团子一般的小婴儿，努力的坐起身，想要往外看。高祖告诉他，连渺生来就带有异宝，不会是常人。可是啊，那么小，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从会走路开始，就学习那么多的东西，虽然她从来学什么都一次就明白，他也知道，这是连家人必须过的日子，但是，还是忍不住心疼她。他们都没有像是凡人一般可以自由玩耍的童年，所以，他才想着可以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让她在漫长的修仙大道上不那么寂寞。 连渺眨眨长睫，掩盖了眼中的波澜。过了一会儿，才又陡然想起，那只没事乱吃东西的兔子还躺在桌子上！连渺连忙转身，看到青容一动也不动，抓住连舜的衣袖，着急道：“七哥，你看看青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连舜摸摸连渺的头，伸手拉过青容，才哭笑不得的说道：“没事，只不过是睡着了，可能是要进阶了吧。” 连渺戳戳青容的肚子，看真实睡着了，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青容真把自己吃死了：“这么说，青眼兔真的会进阶成翠骨灵兔也说不定。” 连舜捏捏她的小肉手，笑道：“你还真打算养出翠骨灵兔？刚才自己还说养成翠骨灵兔太花灵丹了不是？” 连渺深沉的看着连舜：“我自然有办法。” 不就是翠叶丹么，她又不是不会炼丹，以前用的炼丹炉还在一念之间里，不过火种还真是有些难解决来着……算了，现在先买着翠叶丹给青容吃，等过一阵子再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兽火，找七哥帮她炼化也就可以用了。地火基本只有在固定的炼丹房才用得着，兽火对于金丹以下的修士来说，可比自己体内的真火管用得多。不过要是当了金丹以上，自然是真火比较管用了。有人专门去收集兽火来卖，倒也是一门生意。 连舜哈哈一笑，使劲揉揉连渺的头发，既然连渺想要养，那么就养就好了，反正这么大的素莲宗，总不会让她连只兔子都养不起。 连渺晃了晃脑袋，很是嫌弃的把连舜的手晃下去。 第十六章 青容进阶 之后的几天，青容一直在睡，连渺有些担心它，便把青容收到了灵兽环随身携带。再过了一个月，连渺终于勉勉强强可以在使用灵力踏步时不让灵力的波动传到外面，但是，速度还是跟不上，因为她每一次踏步之间都要花时间来稳固灵力膜，这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速成，只能一遍一遍的练习。 天将明未明，连渺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床边，突然心头一跳，睁开眼，对上了青容那双翡翠色的小眼睛，连渺爬起来，举起自己的右手，手指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刚才感觉到的刺痛可不是假的。连渺双手把小了一圈的青容抱起来，语气肯定的说道：“你和我签了契约？” 青容胡须都不动的呆呆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心虚一般的蹬了蹬腿，然后有一个带着几分稚气，清亮的少年声音在连渺心中响起：“谁让你想把我给别人的。” 连渺眯眼，果然，这个家伙居然主动跟她签了契约。人和灵兽的契约一般四种：一是共享生命的同生契约，契约双方都要主动签订才能成功，之后的生命里共享寿命，相生相伴，同生同死。不过灵兽的生命一般都很长，如果不是有求于人，很少有灵兽会做这么傻的事。 二是比较普通的主仆契约，人为主，灵兽为仆，灵兽为人所使。不过这种契约只能对低阶的灵兽，或者说是刚出生还比较弱小的灵兽有用，想签一个高级灵兽为仆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有些开了神智的灵兽骄傲得很，宁愿自爆妖丹也不愿意签主仆契约。 三嘛，其实也算是常见的了，同伴契约。人与灵兽建立一种互利共惠的关系。人负责给灵兽喂食丹药，灵兽会帮助人渡过危险。很多灵兽往往只能待在一个地方，而与人签了契约之后就可以和人一起游历、修炼，比野生的妖兽容易进阶得多。而且双方若不是自愿，可以互不干涉，有自己的自由。大部分有神智的灵兽都比较愿意签下这种契约，而修士也算是多了一个帮手，双方都乐意。 最后一种，却是比较诡异的，逆向主仆契约。妖兽为主，人为仆。人工饲养的灵兽一般不会有那么强大的神智可以签下这种逆向主仆契约，而妖兽却不同。有一部分天生神智强悍的妖兽会在人类企图收服它们或者要求人类做事的时候，把人类签成仆人，为己所用。只是能够这样做的妖兽极少，至少连渺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 眼前这只兔子主动和连渺签下的自然是第三种。契约这种东西要不是签订方的意愿，是没有办法解除的。连渺哼了一声，把青容扔了出去。青容却诡异的在空中一转身，又趴到了连渺的床头。连渺把像是一只猫那样大的青容拎起手里，问道：“你进阶之后还有技能？” 青容很傲娇的一扭头，拒绝回答。 连渺也懒得理它，把它扔到床外，看它还想爬上来，警告道：“我要换衣服，你给我乖乖待在外面。” “又不是没看过。小丫头。”青容的声音又在心中响起。 连渺刷得拉开帘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剪刀，威胁道：“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的毛剃光了？” 青容一个哆嗦，像是想到了自己变成秃毛兔的样子，乖乖地趴在了地上。 连渺换了衣服，往外间走去，青容一蹦一跳的跟在了她的后面。早餐自然是一人一半，吃饱后，连渺看着青容又想跑去睡觉，一把抓住了青容的耳朵，说道：“你跟我去修炼。”这只兔子难道想自己养他一辈子不成？既然签了契约，以后她走到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她可没有养废物的习惯，就算不能帮助她，至少也别成为拖累。 青容在连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别为了赌一口气把自己的自由断送了…… 连渺这几天的寂影无声小有所成，不过总是自己一个人练习，似乎没有什么进步的样子，刚才看着青容的动作很敏捷的样子，而且一只二阶灵兽大概相当于炼气后期的修为，拿来当对手也很不错。 青容跟在她身后一会儿之后，就自己一跳一跳的往前去了。连渺只是很普通的步行，自然比不上青容的速度。青容每天都跟着送饭的灵鹤去找她要吃的，也很清楚怎么去她修炼的地方。 连渺走到修炼的草地的时候，却发现青容趴在水潭的岸边，前爪还在搅着水潭里的水。听到她过来，青容的耳朵动了动：“喂，快过来，里面有东西。”签了契约的人和灵兽可以通过心神感应来交流，很是方便。 连渺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会游泳？” “你见过兔子会游泳的？”青容的话里充满了鄙视。 连渺鄙视回去：“不会游泳你管那里有什么东西？” 青容耳朵耷拉下来，一副被欺负的样子，眼睛幽怨的看着连渺：“那下面有好吃的。” 连渺就知道，不能对这只只会白吃的兔子抱有什么样的好感，好吃的？对于灵兽来说，好吃的自然是妖兽的肉或者妖丹！不过，这个水潭里面有妖兽？这还没听说过……连渺把青容揪了过来，问道：“下面的东西好吃还是七哥给的妖丹的好吃？” 青容听连渺这么问，以为连渺改了心意，兴奋的说道：“当然是下面的东西。” 脑袋被连渺狠狠的敲了一下，青容泪汪汪的捂着自己的脑门，这个丫头怎么力气这么大，居然把他都敲痛了，以后一定嫁不出去！ 连渺收回手：“你别想了，快陪我修炼。”比七哥给的妖丹还好吃？别想了！妖丹越高级对于灵兽来说越好吃，她这才炼气二层的修为，跑下去找一个可能比五阶妖兽还要厉害的东西的麻烦，她难道嫌弃自己活得长？ “可是——”青容还想说什么，却在连渺警告的眼神之中憋了回去。下面又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怎么不能去了……而且，这个丫头虽然长得很可爱，但是脾气又不好，太可怕了……他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啊…… 连渺站好，对着青容说道：“来吧。看我们谁的速度快。” 青容眼珠一转，看起来很没有威胁的向着连渺扑了过去，和一只兔子比速度？他一定要一扬兔威！ 连渺眼中亮光一闪，脚下不停的避开了青容的攻击。果然没错，青容作为一只兔子，速度方面的优势很明显。但是，她刚才的动作有些急，好几天没有响过的红薇铃又响了起来。她对于寂影无声的掌控还不够，一旦用在实战就会出现纰漏。连渺没有再想这些，聚集心神，专心于修炼上。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连渺和青容一人一兔都累得气喘吁吁，瘫在了地上。他们俩为了拼一口气，几乎把灵力耗干了。连渺毕竟是混元灵根，恢复的速度也比青容快。连渺站起了身，从一念之间里翻出来一瓶翠叶丹扔到青容旁边。 “算你有良心。”青容小声的嘟囔着，用爪子拍开瓶口的封蜡，把整瓶翠叶丹都倒进了嘴里。 连渺用灵力把水潭里的水团成一个大水球，浇在了身上，瞄了一眼青容：“你吃这么多也不怕把自己吃死了？” 青容跳到她身边，也一同享受淋浴，答道：“这种丹药里的灵气不够，你又不穷，好歹换高级一点灵丹吧？” 连渺把剩下的水全浇在青容的身上，看他变成了一只落汤兔，慢悠悠的说道：“我又不会炼丹，你让我那里去给你找灵丹？”丹药四品，给青容吃的是最低等的下品翠叶丹，不过的确似乎也可以去买一些中品的了吧…… 青容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眼神很鄙视：“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们人类的丹药是可以买的！” 啧，这只兔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连渺捏了捏青容的耳朵，拉好衣服，向外走去：“你就先吃着，以后再说。”她是该找时间去逛逛坊市了……不过，这个小孩子的样貌可真是麻烦。 走到半路，青容的耳朵动了动，说道：“那边有人。”说完，就向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连渺阻拦不及，只好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这段路她倒是很熟悉，是向着瀑布方向的路。难道这会儿还有人在修炼？连渺看了一眼快黑的天色，现在都是十月中旬了，天黑得很快，这边的水本来就阴冷，就算是连尧也不会让弟子们在这里待到这么晚才对吧？ 绕过树林，却看到一位小少女正站在水潭中央，手中的水龙一挥一挥的，在翻动着潭水的过程之中不断变粗。小少女的容貌柔美，好似姣花照月，衣袂飘飘，长发如瀑，在水中的动作恍若舞蹈一般的优美，像是整个人融入了水中。 “谁？”水盈盈娇柔的容颜突然一凝，手中的水龙向着一个方向挥去。 等水龙散去，她才看清楚，那边站着的是一个眉心一点红的女孩子。水盈盈收回打过去的另一条水龙，愕然道：“连渺？” 她并没有见过连渺几次，入门七个月，连渺基本只有在班级小比之中会出现，但是，实力却格外强横，班里基本没有几个人可以在她手里走过五招的。而且，她一向是自觉容貌上乘，但是，面对连渺时，在这方面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你在这里练习法术？”连渺看了一眼水盈盈，想了想又说道：“你脚下站不稳。”她看一眼就发现水盈盈的别扭。水盈盈练习的是水系法术，但是因为是站在潭水里练习，她要分出灵力在脚下以保护身体的稳定，所以灵力会跟不上，法术的威力也就出不来。 “你怎么知道？”水盈盈脱口而出，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连渺走到石板上，随手凝成水龙，示范道：“站在石板上练习，等站稳了，然后慢慢的往里走。”水盈盈大晚上还在练习，不可谓不刻苦，只不过稍微急躁了一些。 连渺说完，跳回了岸上，揪着青容的耳朵，准备走人。 “等一下！”水盈盈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连渺转过身，看着水盈盈纠结的表情，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继续练习吧。”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水盈盈的小脸微红，樱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才说道，“你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她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但是找不出来原因，急躁了好久。 “你不想要我告诉你？”连渺反问。 “也不是……”水盈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看着连渺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对着连渺行了个礼，“谢谢你。” “唔……没事。”看着水盈盈道谢，连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补充说道，“你以后遇到什么问题还是去问夫子会比较好，自己练总会出差错的。进来素莲宗不就为的是指导么？”不找人指导还不如去当散修。这句话连渺倒是没说出来。 水盈盈低头，“我会的。”声音亦温柔得似乎可以掐出水来。 连渺点头道：“那你继续吧，我先走了。” 水盈盈看着连渺离开的方向，愣神了好一会儿。她在班里听说过很多关于连渺的说法，不外乎仗着自己有元婴修为的双亲就不爱搭理人，看不起别人之类的…… 但是，这会儿看着，连渺说话的时候，神色亲和，眼眸清澈，说的话，也都是为了她好。 她的确走入了一个误区，一直想着隐藏家世的秘密，却忘记了自己进入素莲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水盈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树林，站在了石板上，重新开始练习。 “没想到你会这么好心。”青容大惊小怪的说道。 连渺淡淡地回应道：“我不是好心。”她的心几乎坚硬到无坚不摧，太过好心的人在这修仙之路上是走不长的。 “啧啧，还不承认，我看你平时对那俩个叫陈戎和向朝雯的也很好来着。好吃的东西都给他们了。”青容跟在她的旁边，各种不服气。 连渺懒得跟他啰嗦，切断了心神联系，任他在身旁跳来跳去。 她不是好心，不是那种圣母。她只不过是……感同身受，同病相怜或者说是，物伤其类罢了。她既是那个“物”也是那个“类”，看着他们，就会想起自己的过往。她的经历太过痛苦，不知道有多少次曾经想着，要是有谁可以来帮助她就好了，要是有谁可以拉她一把，也许她也不会走得那么痛苦，那么悲哀。 但是，从来没有。她一个人挣扎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会去期待，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希望，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绝境之中化成了灰。也许，对于修士来说，这也是一种磨练，但是，又何其不是一种悲哀？ 所以，对于这样的小事，能帮一把也好，给他们存一份希望，也许不会像是自己那样，困在心魔之中九死一生。再不济，就当成是结个善缘也好。反正，就算是道修也讲究功德那些东西。 连渺拍了拍脸，却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一大截，离青容很远了。 第十七章 木球悬阵 和青容打打闹闹的练习又过了一个月，素莲宗降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连渺躺在水塘边的草地上，举起手接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按理来说，像素莲宗这种修建在大型灵脉的宗门应该是四季如春才对，但是据说建立门派的那位老祖宗为了追求春赏百花，夏观莲开，秋落红叶，冬飞白雪的风雅，特别在宗门里设了四季阵法，所以素莲宗里才会有这种四季分明的景观。 至于这里的灵脉，倒是和修士身体里的灵脉有异曲同工之妙。天地间的灵脉可以产生修炼需要的灵气，按照产生的速度和数量，分为微型，小型，中型，大型，巨型，以及最大的一条灵脉占一个天灵界的界型六个等级。不过界型灵脉只有天灵界的上层灵界才有，但是，因为那些灵界蕴含的灵气太高，导致空间有些扭曲，能进去的不过是几个界而已，所以在各门派的争执下，那里成为了各大门派送弟子去历练的地方，反而没有任何门派可以在里面驻扎。 用手中的灵力把雪花聚成一个雪球，连渺向着蹲在一边吃草的青容砸了过去。 “啊！你居然偷袭！”青容被打得一怒，团起雪球回敬她。 连渺伸手往地上一拍，身体反弹到了空中，躲过了青容的攻击。一人一兔在笑闹之间，倒是驱赶了几分雪天的空寂。 连渺躲着青容的雪球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想背后撞到了一堵墙……连渺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身后的人说道：“不用练习？” 语气平和，但是却让连渺无端的感觉像是被雪埋了。连渺僵着手脚挪到旁边，低着头，眼睛盯着面前的雪白色的靴子。 “寂影无声练得怎么样了？”连尧低下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连渺问道。 “……还好。就是感觉遇到瓶颈了。”连渺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回答。把青容抓来做陪练之后，虽然对于灵力的控制和步法的掌握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速度不是很能上得去。 连尧突然出手，向连渺的肩膀拍去。连渺一惊，身上的灵力立刻涌出，往后猛退了几步，身形也变得有些模糊。连尧单手掐法诀，小型的闪电便追着连渺的身形落了下来，连渺的身形也在接连不断的闪电之中变得更加飘逸。忽而，连渺咬着唇发出了低低的闷哼，闪电也停了下来，她苦练了两个多月的寂影无声，在连尧手下竟然还坚持不到几息的时间。 连尧收回了闪电，扫了一眼连渺手臂上的黑焦的痕迹，说道：“明天再来，你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连渺低下头：“是。”连尧的雷系法术是以速度和攻击见长，但是她现在的这个水平的确太差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渺才坐在了地上。左手臂上的伤痕深可见骨，血肉都成了恶心的黑色，连渺用右手把不远处的水潭里的水拉了过来，冲洗着伤口。雷电造成的伤口可不是容易愈合的。 “喂，你没事吧？”青容跳到了连渺的身边，看着那个可怖的伤口打了个哆嗦。 “没事。”连渺把左臂的衣服撕了下来，荷包里的药膏散了一地。明天还要练习，这个伤口可拖不得。连渺一狠心，拿出了七刻散，这是上好的外伤药，无论多重的伤口都可以在七刻以内完全愈合。 淡绿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的瞬间，就发出了“哧——”的声音，然后冒出来很多红色的小泡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肌肤上出现了一条一条诡异的隆起，像是有很多虫子在皮肤下扭动着身体。 连渺无声的微张着嘴巴，双眼无神的看向天空。灰白色的天空不断的飘下雪花，细白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很快融化成了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眼睛里似乎也飞入了雪花，凉凉的，像是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 似乎是在第三世的时候，她被绑在柱子上，脚下堆着高高的柴火，天空也是像这样，一直飘着雪花。火焰燃起来的时候，她却还是觉得那样的寒冷。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只是在干旱的时候拿出了一念之间里的泉水，就被当成是妖怪，要被烧死。那些人，在干渴的时候，说她是好人。却在大雪而饥寒的冬天，说都是她拿了天神的水，才会让灾难接踵而至。 那个时候，她是怨恨的吧。怨恨着这个世界，恨不得整个世界都毁灭好了…… “咳咳……”连渺心口突然一痛，一口污血就被吐了出来。青容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真的没事吗？怎么会还吐血了？” 连渺凝出一个雪球，把口中的血腥气漱去，拍拍青容，说道：“只是灵力有些□□而已，已经压下去了，没事的。” 修仙之人需要凝神静心，她不能去想那些东西，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受到灵力的反噬，这也算是心魔的一种。前世她就受够了这样的苦，时不时就发作一次，今世到现在才发作一次，算是好了的。大概是前世结成元婴时，破开了心魔的缘故吧。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七刻散的确是疗伤上品，但是使用的时候也会让人痛不堪言。即使是修士那样坚定的心智也会受到影响，她只不过是灵力□□了一点，还算是好的了。 污血吐出来之后，胸口的憋闷感倒是好了很多。连渺收起被自己扔了一地的丹药，手指突然一顿，伸手把旁边的青容提了过来：“你又拿了什么东西？” 青容扭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我没拿什么，一定是你记错了！” 连渺眯着眼，看青容死都不肯承认，警告道：“你乱吃东西，出事了我可不管你。” 青容转了转眼珠，挣扎着跳到了一边，心中暗自嘀咕：不就是一些丹药么……吃了又会怎么样，小气鬼。 连渺也没有多说，收拾好东西，便拉着青容回去休息。 “啊——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连渺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青容蹲在镜子前面上蹿下跳，着急得不得了。他身上本来如雪一般的毛，变成了深深浅浅不均匀的绿色，像是一块被染坏了的布。 连渺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我都告诉你别乱吃东西了。” 青容吃掉的那瓶丹药是她前世炼制的翠叶丹，无意间把一种可以把周围的东西都染成绿色的青蓝草给放了进去，结果出来的翠叶丹药效虽然没变，但是却会把吃到丹药的灵兽染成斑斓的绿色。 “你往里面放了什么？”青容跳到连渺床上，使劲的蹭了蹭。 连渺换上睡衣，把青容扔下去：“别折腾了，顶多一个月就会恢复的。”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啊，白吃兔子。 第二天一早，青容死也不肯再出门，估计是变成绿色伤了自尊心了。连渺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所以也没拉着青容出去，自己去修炼。 连渺转出树林，看到空地上的东西的时候，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背对着她的连尧的声音恰好响起：“过来。” 连渺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一边后悔没把青容带过来一起同甘苦共患难。 连尧伸手扔了一张符出去，说道：“你在这里修炼。出阵的门会在每天辰初、午正、未初和酉正打开半刻钟。辰初和未初只可进，午正和酉正只可出。每隔三天会增加一个木球。” 连渺看着眼前的半透明的圆柱体上不断闪过的小闪电，觉得昨天才被劈到的地方又开始疼了起来。连尧在那个如水晶一般透明的水潭之上做了一个底面和水潭一般大，高十五丈左右的圆柱形结界。里面有三根从圆柱体的顶部拉到底部，呈“米”字形立体状，在圆柱体中心点交接的绳子。三个直径约半尺的木球在里面被结界的壁弹来弹去，而且速度可不慢…… 绳子应该是用来借力躲避木球的，连渺看着木球撞在结界壁上漾出的一圈圈银色的波纹，再看看下面诡异的水潭，木着表情问道：“夫子，下面没有东西吗？” 连尧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奇怪为什么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水潭里没有危险。” 连渺对于连尧的作风还是有些了解的，至少，连尧不会做任何威胁到她生命的事，他说没有危险就是没有危险，虽然连渺对于那个水潭还有些纠结，但是还是按照连尧的指示从结界打开的一个小口子跳了进去。 一进去，连渺站在斜着的绳子上晃了晃，站稳了才观察起结界内的环境。因为结界的截面小而高度高，绳子的斜度很大，她现在站在绳子上整个人都是斜的，必须要靠着灵力才能把自己黏在绳子上。唯一可以站平的地方就是中心点，但是刚才在外面发现木球弹过的轨迹似乎都经过中心处，那里危险度太高。而且结界壁上不断闪过的闪电可不是装饰品，她才摸了一下，整只左手都麻了。 不仅仅是要躲避速度很快而且轨迹没有规律可循的三个木球，而且还要小心不要撞到结界壁……连渺跳起身，躲开了飞过来的木球，看着木球撞到结界上，抹了一把冷汗，看着虽然是木头做的，不过估计被撞一下也不是好受的，而且，要是掉下去了……脚下清澈的潭水冷幽幽的感觉，让连渺努力集中了精神，大冬天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连渺刚躲开一个木球，还没站稳，背后又袭来另一个木球，她左脚勾着绳子，身体往下一吊，勉强躲开了木球。 她现在差不多是在结界的底层，脸都要碰到了水面，头上的辫子早已在水里浸湿了一半。水潭里的水的确很透明，但是也许因为是太深，往下有些灰蓝色的色彩，根本看不到底。连渺突然瞪大了眼睛，水潭里面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眨眨眼，再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木球从底部嗖嗖的飞来，连渺右脚勾住绳子，把自己翻了上去，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连渺脚踩着绳子奋力跃到高处，下面的水潭里面也许真的有什么东西。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还是尽量在高处比较好。 木球突然撞到了绳子上，带着站在上面的连渺步子一乱，差点滑了下来。连渺情急之下，伸手拉住绳子。 “啊！”连渺小小的低呼一声，借力又站到绳子上，刚才握住绳子的右手手心又麻又痛，连渺跳着躲开飞来的木球，拿出一颗药丸捏碎了敷在红肿的手心上。 居然连手拉一下绳子都会被雷劈……连渺一边哀叹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连尧那么一个训练人起来不留情的铁面，一边更加小心的躲避着木球。幸好结界里空间够大，她人又小，身轻体盈，所以躲避虽然费力，但是也没有太过于手忙脚乱。 莫约快要到午正时的时候，连渺顺着绳子慢慢接近了早上进来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压根没发现自己进来的门。 连渺心神一动，展开神识四处寻找，在接近顶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开启的门，三个木球几乎都集中在了那里。 这个结界难道还是智能的么！连渺心中暗悔，她把连尧想得太简单了，这个结界是他做的，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可以进出？ 刚才浪费了一些时间，再不快点今天的午饭估计就吃不了了。但是，三个木球都集中在了那个门前，完全阻挡了连渺的去路。木球弹来弹去，把连渺逼得不断后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消失。 连渺无奈，从一念之间里拿出了一个桃子。今天的午饭是没缘了……吃个桃子算了。一边捏着桃子在绳子上不断移动，连渺又掏出了一个报时鸟挂在身上，晚上可不能再错过了，不然一个晚上都要被关在这个结界里跳来跳去该是有多悲催…… 第十八章 潭底人影 连渺活动着胳膊腿儿，龇牙咧嘴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青容双爪按在她的琉璃镜前，还在顾影自怜，见她进来也像是没看见一样。 连渺拎着青容的后颈，用力把他从窗户扔了出去。然后面不改色的从身上撕下焦黑色的衣服，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往镜子里一照，左肩背上红肿了一大片。她为了出来，不小心撞到了结界，就变成了这个德行。 海棠拿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听到连渺在里屋里叫她。绕过屏风走进去，看到的刚好是连渺肿得有些吓人的背部，海棠难免惊呼了一声：“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海棠看着自从连渺开始修炼开始，每天回来不是脏就是伤的，而且还总是累得连洗着澡都会睡着。她自己也是修士，但是也没见过那个小孩子修炼会变成这样，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海棠，帮我擦点药吧。”连渺有气无力的说道。她虽然可以随时补充灵力，但是寂影无声本来就是很耗费灵力的功法，加上要不断放开神识观察木球的运动和控制灵力的走向，一天下来也没个休息的时候，饶是她这样被连尧狠狠锻炼过的身体也顶不住了。 海棠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储物袋，再拿出了一小瓶治疗外伤用的黄玉膏，拿着连渺弄湿的手巾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擦，才涂上药膏。这个过程中，连渺和往常一样，哼都不哼一声。 擦完了药，海棠又给连渺擦了擦脸上的汗。连渺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好了许多，对海棠道：“谢谢。对了，海棠，麻烦把青容的食物拿出去给他吧。” 青容跟她能沟通之后，她也不能只把青容只当成一个灵兽来看了，好歹青容也是有神智会说话的…… 月色温柔，窗外的雪地反射出柔和的银光。 连渺难得没有睡觉，而是打坐入定。无道之法虽然不要求特别的入定才能吸收灵气和运转心法，但是，很明显，入定会加速灵气的转化和吸收。连渺自从灵力被解封之后，几乎都没有过自己身体里的灵力被消耗一空的情况，所以还是快点把灵力补充回来比较要紧。 随着灵气在身体里顺着经脉不断的游走，背上的灼痛感也渐渐消失。连渺闭着眼睛，神色恬静，像是在做什么美好的梦。 报时鸟叽叽喳喳的叫醒了不知不觉睡着的连渺，连渺深深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推开窗户，簌簌落下的雪花把视野阻隔，却有一份难得的宁静。青容在屋檐下立着身体，看到连渺从窗户露出头来，迅速扭过了头，估计还是在记恨昨天把他仍在外面的事。 连渺哑然而笑，从一念之间里摸了一瓶翠叶丹扔到他旁边，看着青容动动耳朵，又抽抽鼻子，再转了几圈眼珠，还是抵不过丹药的诱惑，低头伸着爪子按住了再地上咕噜噜滚了半天的小瓶子。 “你今天也跟我去吧。”连渺趴在窗台上，用商量的口气和青容交谈。 “你没看到我的毛还是绿的吗？！绿的！”青容恶狠狠地说道，声音又变得有几分哀怨，“我这样出去，爱慕着我的兔妹妹们心都会碎的。” “我可没见素莲宗有什么兔子。”连渺毫不客气的戳破他的谎言。素莲宗里养的都是灵兽，谁会没事养只没攻击没防御只会跑的兔子？呃，似乎不小心把自己说进去了…… “谁说没有？你每天在修炼的林子里不就有好几只漂亮的兔妹妹？”青容把一瓶翠叶丹都倒了出来，用“你真没见识”的小眼神瞅着连渺。 连渺沉默了一会儿：“你真有出息。” 这只灵兽居然跑去勾搭凡兽，他也不怕把那些小兔子吓死！灵兽和妖兽身上天生的威压对于凡兽来说是极为恐怖的。连渺跳下窗台，不再搭理那只蠢兔子。 提早来到水潭边，连渺用小风卷扫开一片雪，拿出蒲团开始打坐。似乎因为下雪的关系，天地间的水灵气特别活跃，连渺也觉得很舒服。离辰初还差半刻钟的时候，连渺挂在腰上的小鸟叫了起来。连渺按捺下紧张的情绪，站在结界旁，把神识完全放开，寻找着门的位置。 辰初。连渺踏地间几个起伏，从另一侧开启的门跳了进去。一进去，木球便向她飞来。连渺踩着绳子，堪堪躲过木球。怎么觉得……木球的速度比昨天快了呢？ 在结界里待了一段时间，连渺才发现，木球的速度真的是变快了，也就比昨天快了一成而已。但是，要是每天都快一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次日，连渺却没有感觉木球的速度再变快。再过一日，连渺看着四个木球飞来飞去，速度还是和前两天一样快。 第四日，连渺甫一进入结界，木球就从她脸前嗖的一声飞过。速度比昨天又快了一成。连渺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连尧的体贴……还给她适应时间…… 这两天的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从结界里看出去，只有一片白茫茫。连渺把自己挂在绳子上，左荡右荡的避开飞来飞去的木球。这倒不是她偷懒，是身体里的灵力有些支撑不住了，只能选择这个方法来减少灵力的消耗。 “连渺～～兔爷我恢复了！哈哈哈！”连渺忽然听到了青容的声音，猛地睁大眼，却看到青容一蹦一跳的从树林边正在往结界边过来，身上的确已经没有了任何颜色。 “等等！别过来！”连渺看着青容快要撞到结界上，连忙出声阻止。身体也踏着绳子，翻了上来，却不想刚躲过左边飞来的木球，没注意到背后的木球。木球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疼得连渺维持身体稳定的灵力一散，脚下一滑，便向着下方落了下去。 “扑通——” 水花溅了起来，像是破碎的水晶一般，在这样的天气下也有闪闪的光亮。连渺憋着气，用灵力阻隔彻骨的冰寒，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刚想要转身，却发现水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吸力，把她往下拉。 透明如水晶般的潭水里，发出阵阵寒气，灰蓝色的水底，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坐在那里，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宽大衣袖在水中飘舞，墨色的头发宛如水草飘动，却让人无端的感觉到恐惧。 诡异的场景让连渺来不及多看，在水中拼命用灵力搅动，水的漩涡翻动着原本平静的潭水。连渺感觉那股吸力似乎在减弱，立刻转身，拼命游了上去。 “呼——”连渺惊魂未定的吐出浊气，单手抓住了岸边的石头。心有余悸地踢了踢潭水，却再也没感觉到那股吸力。 “你怎么了？”青容歪着头，用前爪按在连渺的脑袋上，他的身体穿过了结界，却一点事也没有。 连渺本来想说的话被噎在了嘴里，伸手抓住青容的爪子，把他扔进了潭水里，怒道：“作为一只兔子该有的谨慎胆小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能被你当成干粮吃了么！” “喂你这个死女人！我好心来看你！你就这么把我扔水里！”青容一口咬上了连渺的衣服。 “我是女孩子，不是女人！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话的！”连渺扯着青容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反驳。 “兔爷我天生就会！你妒忌了吧！”青容踩着连渺的头，跳上了岸，仰着身，小眼神很是嘚瑟。 连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忽然哈哈大笑：“对对对，你是兔爷……哈哈哈……兔爷……” “你又笑什么啊啊啊啊！”青容直觉不太对，只能气鼓鼓地看着连渺犹自笑得开心。 和青容闹了一会儿，因为诡异的水潭带来的恐惧倒是消散不少，不过身上被木球撞到的地方还是一阵阵的疼。刚好到了午正，连渺躲开木球，出了结界，却看到青容半个身子都快要伸到了水潭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连渺打开食盒，筷子还没下去，就看到青容蹲在了旁边。分了一半菜出来，连渺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场景，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吧？头发好长的样子……她想到了以前看到过的发鬼之类的故事，又摇了摇头，那个人虽然诡异，但是没有感觉到危险。 连渺用筷子的另一头戳戳青容，“青容，你看到水潭里的那个东西没有？” 青容扭着屁股躲开连渺，“太远了看不清。不过没感觉有什么生命气息，就算有东西也是死了的吧。” 死了……？连渺若有所思，这也不是不可能。水潭里的水过于寒冷，用来保存尸体不腐倒是可以。但是，是谁会把尸体放这里？素莲宗的长辈们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随便把尸体放在自己的宗门里？再退一步说，就算是把尸体放在这里，证明这个尸体很重要，也不可能会什么禁制或者标记都没有吧？ 想着连尧说没有危险时的表情，似乎也不知道水底下还有那么一个东西……连渺被一大串疑问弄得头晕，索性放下不管了。好奇心害死猫，她一向知道这个道理。 吃完饭，连渺打算坐下来修炼一会儿，补充灵力。青容却在她面前，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用爪子在地上画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连渺按住头上的青筋，“你又要干什么！” “阿渺我们一起去下面看看有什么吧！”扑！ “谁管你啊要去自己去！”闪！ 青容趴在地上一脸哀怨：“都说了兔子不会游泳啦！”兔爷他能伸能屈，要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才不会对这个凶巴巴的丫头低声下气。 连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给你潜水的工具。” 青容立刻爬起身，兴奋道：“你还有辟水珠？” “……不是辟水珠。”连渺从一念之间里拿出来了自己模仿现代的潜水工具做的东西，一个大大的头盔，各种管子和两个半透明、蓝色的筒子。 她第五世再次轮回到现代之后，她担心以后会不会又去古代，于是收集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工具书和科技书放在一念之间里。她那时勉强靠着卖一念之间里的水果的钱支撑了生活，却不想因为那些不知来路的大批量水果被一个黑社会老大盯上。被严刑拷打之后，那个人才说，要是帮他种罂粟，就会让她活着……最后的结果却是很悲惨，那个老大吃不下那么多货，她被各种人倒卖了一次又一次，为了控制住她，那些人还给她定期注射了毒品，她因为毒瘾发作，绝望之下咬开了自己右手的动脉而死。 因为有毒品的关系，所以她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只有书那些人才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所以才让她收集到了那么多书，后来来到这个世界，她仔细看过书之后，才不得不承认，如果再让她去古代，只有理论，没有材料，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前世因为不断去冒险，但是有的地方也不是有灵力就可以去的，她于是尝试着做了一些工具出来。这套潜水设备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因为她的炼器水平不太好，做不出来现代那个样子，但是配合上面刻着的阵法，用着倒是没问题，反而更加便利了一些。 氧气筒是具有收纳功能的间空竹做成的，容量很大，一般潜水四个时辰没什么问题。当然要是有辟水珠，就用不着这个东西了。她当初存够钱，买了辟水珠之后就没再用过这套设备。不过……要是给这只兔子辟水珠，估计又会被他吃掉。还是给他用这个比较方便。 头盔对于青容来说，太大了一些。连渺想了想，才对着青容说道：“你能把自己缩小一点么？” 青容点头，于是就变成了只有四寸高的模样，塞进头盔里绰绰有余。连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光，却什么也没说。她把管子接上，想了想，又从一念之间里拿出了一个可以操控的螺旋桨装在头盔的底部，再把一面传像镜放在头盔里，交代青容螺旋桨的操作方法，在头盔上系好绳子，封好头盔的底部，防止漏水，才把头盔连着半尺长的氧气筒一起扔进了水潭。 连渺拿出了另外一面传像镜，可以清楚的看到水里的情景。水太过于透明，连池壁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之前掉下去的时候没有心思注意，这会儿才发现池壁是由一种泛着点点蓝光的菱形石头砌成，感觉就像是某种妖兽的鳞片。 除此之外，水潭里什么都没有。青容一直要求往下潜，过了大约两刻钟，才碰到了水潭的底，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连渺看快要到自己修炼的时间了，才把青容拉了上来。心里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疑虑，青容潜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么，她那时候掉下去看到的人影会是什么呢…… 在水中飘动的衣袂和墨色的长发，不可能是她的错觉吧？ 第十九章 血色梦境 青容在地板上蹦跶，盯着放在桌子上的一盘点心。他动了动耳朵，扭头，坐在床上的连渺用一种似乎在思考什么的眼神盯着他看。 青容炸毛，自从中午潜水下去水潭之后，连渺总是这样看着他，搞得他都要紧张过度掉毛了。青容立着身体，吼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连渺双手撑着下巴，眼睛不断扫视着青容，慢吞吞地说道：“我在想……你到底是什么物种。” 青容转了转眼珠：“你和你那七哥不是都说了我是青眼兔么？貌似还是什么灵兔的后代。” “你怎么知道？”连渺反问。 “什么怎么知道？”青容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来说，你只不过是一只二阶灵兽，我和七哥说那话的时候，你只是一阶灵兽，压根不可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而且……就算你是翠骨灵兔的后代，也不可能随意变大变小吧？”连渺语速很慢，却让青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你居然诈我！”青容右前爪指着连渺，不停的抖啊抖，“我说你中午怎么那么好心！”正常二阶灵兽没那个能力随意变化，他那时没想到连渺居然会趁着那个机会来看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谁让你不老实？”连渺躺平，侧过身看着青容。其实她当时也不过是随意一想罢了，没想到青容还真能变化。 “算了。”青容意兴阑珊的趴在地上，小声地嘀咕，“嬷嬷说得对，人类都是狡猾的家伙。” “嬷嬷？”连渺把被子盖在身上，好奇地问，“你嬷嬷是谁？” 青容盯着连渺看了一会儿，才回应：“嬷嬷是狐狸。” 一只兔子叫一只狐狸为嬷嬷……连渺默默地盯着青容，难怪这家伙荤素不忌。 青容有些烦躁地转头，又在房间里跳着转了几个圈，然后趴在连渺的床边：“你不会知道我是什么的。” 连渺睁开闭着的眼睛看他，没什么表情。 青容没好气的说：“因为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 他一说完，就看着连渺，却只听到连渺简单的答了一个“哦”字，然后又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青容生气了，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个秘密告诉这个丫头，居然没反应？！伸爪使劲拍连渺的脸：“你就没打算说什么？” 连渺捏住他的爪子，往外一扔……世界清净了。打着呵欠说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还能怎么样？”她之前只不过想让这只兔子不那么别别扭扭的，既然他本身也不知道什么，那么……就算了呗。 青容本来被扔了还打算冲回来大战三百回合，听了连渺这话，一愣，回头想想，似乎不知道也没什么啊…… 好吧，睡觉。 于是，屋里一人一兔就这么睡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青容格外神清气爽，说出了心里的秘密感觉就是不错，今天的包子都特别好味啊有木有！不过，连渺的脸色却有些差。 海棠心细，问了连渺一句：“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连渺一手夹着包子，一手拿着勺子搅着豆浆，听着海棠的话，愣了愣神，点头：“嗯……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噗！”青容把豆浆喷出来了。 连渺看着被污染的早餐，把手中的豆浆倒在了青容的头上。 海棠的神情有些紧张：“小姐，要不要去问问七少爷？” 要知道，修士一般是不用睡觉的，就算是炼气期这些才入门的弟子，因为修炼时讲究心态平和，所以也不可能做梦。一般修士要是做梦，估计都是一些预示感知之类的。 连渺摇头：“没什么事。”其实虽然是噩梦……但是感觉也不是那样的恐怖，而是……怎么说呢，似乎是一种悲伤的感觉。 青容在水盆里洗干净，凑了过来：“你做了什么噩梦？”他也知道修士不太会做梦这件事，更何况是连渺……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感觉，他就是觉得连渺不太可能会做梦。 “似乎是两个人。”连渺拿着海棠削过皮的梨子咬了一口，咽下去才说，“那个女的，把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放在那个男的胸腔里，然后再挖出了左眼，压进那个男人的左眼眶里。准备挖自己的右眼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人抓住了。” 青容和海棠在连渺平淡无奇的语气之中抖了抖，总觉得……连渺有些时候，和连尧越来越像了。这么恐怖的场景也可以这样说出来。 “压进？”青容理顺炸起来的毛，注意到了一点。 “嗯。那个男的左眼好好的，那个女的把自己的眼珠压进去之后，似乎两颗眼睛融合了，然后那个男的就哭了，眼泪是血红色的。”连渺说道。 “似乎在哪儿听过。”青容揉了揉头，“但是记不得了……” 连渺也没指望他会知道什么，只是还有些疑虑。海棠听不到青容说话，倒是给连渺出了一个主意：“小姐，要不要去查查法术书？这个听着感觉像是一个仪式。” 连渺和青容一起点头，海棠看着一人一兔同步的动作，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十来天，连渺和青容在连渺修炼完毕之后就跑到集英殿的书阁。集英殿虽然是入门弟子的培养处，但是藏书却是素莲宗里最多的一处。 一人一兔翻了不知道多少*术的书，也没见到有什么类似的。 青容一只爪子按在书页上，一只爪子摸了摸嘴边的胡须：“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那个梦里，有什么特别的？” 连渺努力回想，“唔……白色……” “什么白色？”青容追问道。 连渺想着那个梦，大部分都是血一般的红色和阴沉压抑的黑色，但是，似乎有一抹异常显眼的白色，“那个女人的头上还有身后似乎都有些白色……似乎——”她灵光一闪，“像是耳朵和尾巴！” 然后和青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妖兽！”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梦里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人类，是还没有完全化形的妖兽！ 青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在桌子上转了个圈，有些犯难的说道：“我也想起来了。我听说过那种秘术。” “秘术？”连渺想了半天，却没想到什么。 “你知道妖兽的寿命很长的。”青容说道，“而且很多妖兽都有一些和人类不同的能力。嬷嬷以前说过，妖兽其实可以把自己的寿命和能力转给别的妖兽……甚至人类。” 连渺突然有些呆愣，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梦里的那个女人……看不清楚脸的女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熟悉。而且，她似乎可以感受到，那个女人的心情。 似乎完全绝望了、不想再挣扎的心情。 青容烦躁地说道：“我不太记得那个秘术是什么样的了，不过，过程似乎和你说的很像，先把心脏挖给对方，然后是双眼，最后是妖丹。得到妖兽全心全意献祭的人，就会拥有那个妖兽所有的能力和寿命。” “献祭？”连渺捕捉到了这个名词。 “是啊。你不觉得那个法术很逆天么？这么做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接受献祭的那一方，有九成的可能也会因为承受不了那样的妖力而死。”青容叹了口气，“妖兽里也基本不会有人那么做的，除非——” “除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对吧？”连渺接下了青容的话，如果不是到了那样的时候，估计，也没有人会去拼那十分之一的希望。 青容点头。连渺想着那个梦境，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明白了那个梦境里的两个人。 应该是恋人之类的吧…… 那个男的，感觉像是人类，而女的，是妖兽。她在这个世界前前后后生活了大概一千多年，千年之前，人和妖兽的恋情，是禁忌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估计那两个人才会一起逃跑吧？然后两个人遇上了什么，所以那个女的才会用了献祭的方法，希望那个男的会活下去…… 不，不对。连渺烦恼地皱起眉，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女的还没有挖出自己右眼就被人抓走了么？”青容问道。 “是啊。”连渺忽然想到，“这么说，那个秘术没有完成。没有完成会变成怎么样？” 青容拍着合起来的书，“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些而已。搞不好两个人都死了。” 连渺把书收回书架，青容跟在她的身后，摇头晃脑的问了一句：“梦也不是随便做的，你还遇见别的没？”难道在兔爷他的保护下，连渺还遇到了什么不成？ “我掉到水潭里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人坐在那里。”连渺领着青容，顺着黑漆漆的路往回走。 青容听着连渺这么一说……浑身的毛又炸了起来：“你看到人还让我下去！” “是你自己要求的。”连渺拿出个小灯，往面前一放，小灯就飘在了他们身前，照亮了小路。 青容赶紧几步，走到了连渺前面，埋怨道：“你干嘛之前不告诉我。” 连渺踢他一脚，让他别挡路，“告诉了你你会听么？”搞不好还下去得更快，修士的血肉对于灵兽来说……也是好吃的来着。 青容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又问道：“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又开始下雪了，连渺撑起了一把伞，听着雪花落下的簌簌声，“我只看到那个人的衣服和头发，连脸都看不清。” 青容毛厚，不在乎这点雪，“可是我下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感觉到。”别说人了，连个水草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查到还被连渺套出了一些秘密，真是太亏了。 连渺突然脚步一顿，一时间，只有青容踩在雪上吱呀吱呀的声音，青容扭头看她，“你又想到什么了？” “我记得，一千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连渺的声音和着雪花簌簌落在伞上的声音，有些飘渺，“有个大概元婴修为的前辈，建立了一个恋尘谷，里面都是一些因为人妖相恋，不容于世的妖兽和人类，还有被妖兽和人类都排挤的半妖。 “所有人都认为他在挑战禁忌。妖兽和人类分别联合了很多高手前去攻打恋尘谷，但是，无一例外，惨败。 “那位前辈，据说也是人类。有人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说了一句。 “若是人妖相恋就不容于世，那么，所有的人类都不应该存在。 “人类的先祖，伏羲和女娲，也是半兽之身。自从那以后，这条禁忌就渐渐没有了。” 青容从来没听说过连渺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那个语气，似乎当时她也在场似的。他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问道：“这和你的梦境有什么关系？” “那位前辈，使用法术的时候，背后隐隐有白狐的幻象，而且，那位前辈使用的火焰，是蓝白色的。” “白狐的狐火？”青容惊讶道。 连渺点了点头，“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个献祭，即使没有完全成功，那么，会不会，那个男人只继承了一部分的能力，比如……那个狐火。” 那些人去声讨那位前辈的时候……她也在场，大概是第八世时候的事，那时她还没有被人抓去做炉鼎，无意间跟去了那个现场。其实也没看到什么，只是记得，那漫天蓝底白顶的火焰，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威胁，反而，平静美丽得像是蔚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这么说，也许他们俩被抓并不因为是人妖相恋，而是……因为那个女的是白狐吧？”冰冷的雪花落在了青容的鼻子上，很小很小时候的狐狸嬷嬷的手，也是这么的凉。 九尾白狐，是传说中的瑞兽，只要见到九尾白狐，就会迎来祥瑞。没有长出九尾的白狐……整个身体却可以炼化成极好的傀儡，甚至可以抵挡修士进阶时落下的天雷。而且，只要吃了白狐的妖丹，就可以炼化白狐天生的狐火，那样的狐火，甚至不下于天地间的灵火，还可以对抗心魔……曾经，修士为了对抗天雷和收服狐火，大肆捕杀白狐，导致白狐早已销声匿迹。 雪一直在下，在漂浮在半空中的小灯的光亮下，闪烁着点点微光。连渺的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她有些难受。 她仰头，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梦境之中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之中闪现。她看不清那只白狐的样子，只是记得，那个男人眼睛里留下的血泪。是知道了爱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无能为力的绝望吧…… 大概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 青容咬着连渺的裙角：“快走，冷死了！” 连渺回过神来，掩下了心中隐隐的疑虑，向着自己的屋子走了回去。 总觉得……还是有哪儿不对啊…… 第二十章 不是你 连渺在把整件事大概理出来之后，压下了心中不安的感觉，继续回归日复一日的修炼生活。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心，而且，那位前辈似乎在五百年之前就不见了踪影，她就算想查也没处查去。 翻了一年，连渺也穿上了海棠新做的衣服，站在镜子前一照，红色的一身很喜庆，整张脸也显得更加耀眼了。她往陈戎面前一站，果然看到陈戎脸红了。好久没见到陈戎，感觉他长高了不少，人也很有神气，有了几分少年的模样。 连渺看着陈戎的眼睛，里面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她有些哀怨，陈戎是长大了，怎么自己还是这个小孩子的模样？不是说小孩子都长得快么…… 向朝雯听了她的抱怨，却笑出了声：“阿渺，从小开始修炼的修士都是长得比较慢的啊～” 向朝雯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让连渺有些愣神。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的。要是从小开始修炼，成长和衰老都会慢得多，她前几世修炼的时候都已经十多岁了，所以也忘记了这些。 连渺路过集英殿的水池的时候，在冰面上看着自己的倒影，还是小小的样子。好看是好看，但是总感觉像是一个偶人之类的。连渺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翻了个年，她突然想长大了。 修士并不是很注重过年之类的传统习俗，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过年还是挺好玩的。连渺也收到了爹娘寄回来的礼物，是一些灵草的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似乎都知道她喜欢收集灵草的种子，而她也在一念之间里种了很多。 不过，集英殿虽然给小孩子们放了几天假，但是，连渺却还是得去修炼。结界里的木球已经多达十八个了，速度也加快了很多，不过，连渺的速度和稳定也在不断提升，所以被打落到水潭里的事也不过每天发生个四五次罢了。 “悲哀，真为你感到悲哀。”青容在岸边趴着嘲笑又从水潭里爬出来的连渺，“今天你已经掉下去第五次了。” 连渺看着刚偏西的日头，顺手抓住了青容，往水里一按，“你少啰嗦。” 青容扑腾了几下，居然浮了起来，显然在连渺同甘苦的教育下，身为一只兔子的青容，也掌握了游泳这个技能。青容跳上岸，甩了连渺一脸水，颇为纳闷的看着水潭：“为什么我每次感觉里面有东西，就是找不到呢？” 他不死心的缠着连渺用那个什么潜水器下去看了好多次，却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连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青容挨到她的身边，“要不你下去看看？” “我不要。”连渺干脆利落的拒绝。 “切，你别掩饰了，你自己明明就很在意。”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时不时心不在焉的是在考虑什么！青容把自己的兔脸蹭到连渺的脸上，“反正也没有危险，你不至于胆小到去看看也不敢吧？” 连渺蹭了一嘴毛，嫌弃地推开青容：“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就去看看啊！”青容扭着身子，“你不是觉得我们的出来的结论不对吗？去看看也许就知道了。而且，那个连尧不是也说没危险？” 对比青容的话，还是连尧的可信一点。 连渺拍了拍青容的头：“我可不会听你的话。” 青容顿时觉得兔生无望。 尔后，连渺抓在岸上的手突然一放：“我只听自己的话。” 青容一看，连渺缓缓向着水里沉了下去，右手里还拿着一颗蓝色的珠子。 青容怒了：“你有辟水珠干嘛不早拿出来！” 这个小气鬼啊啊啊啊！ 水里的感觉，和从传像镜里看到的差不多。连渺控制着自己的下降速度，一边打量着周围，伸手摸了摸潭壁，上面的石头似乎黏贴得很牢固，而且，明明在水里看是蓝莹莹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光传不到外面。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黑色，连渺心一紧，是头发。她看着如同水草一般飘荡的头发往下潜，双脚踩到水底的时候，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的衣袂在水中飘荡，似乎是月白的颜色，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清楚的绣纹。或者说……这个人都不怎么看得清楚。 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是隔了什么，再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连渺抿唇，拿着辟水珠往前走了一步，那个人的衣服落入辟水珠的范围的时候，很自然的垂了下来，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的水痕。那个人是盘坐着的，这会儿，连渺只看清他的膝盖和那双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右手拇指上还带着一个墨绿色的扳指。 是个男人……连渺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心却跳了跳，她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人又重新融入了水中。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却不是很想接近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连渺蹲下身，捏着那颗辟水珠，有些纠结。 答案就在前方，但是她却怎么也迈不下那一步。很奇怪啊…… 左手腕上突然传来冰凉凉的感觉，连渺头皮发麻。张了口，却不知道为什么发布出来任何声音。她近乎于麻木地往下看，抓住她左手腕的手，很大，拇指上的墨绿扳指，几分钟前才看到过。 那只手，就这样抓住了她的左手腕，也连带着，把她整个人都给拉住了。 连渺的脑海一片空白，她顺着那只手往前看，看到了绣着花纹的月白色衣袖，然后，是白色的衣襟。她没有抬头，并不是不敢，而是——威压。属于高级修士的威压，让她无法动弹。 那只手，往前一拉，辟水珠“啪嗒”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冰冷的水瞬间涌来，连渺感觉到自己被水所包围，但是，却没有觉得有任何的窒息感。 好奇怪……她一团浆糊的脑袋朦朦胧胧地想着。 鼻尖蹭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然后是右脸，靠在了那个东西上，凉凉的，像是绸缎一样。 或者说……就是绸缎。连渺仰起头，看到了线条完美的下颌，还有如同雪一般白皙却又透明的肌肤。 她被人抱在了怀里，被看不清楚面容的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叮铃——”细细的铃铛的声音，很熟悉。 左手腕上的木镯，被人拨弄着。连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有些不解，木镯上的铃铛，不应该会在这个时候响的才对。 然后，下巴被抬了起来，她被迫仰起了头，看着在透明的水波之中模糊不清的光晕。凉凉的手指，像是玉石一般，一一划过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 “不是你。” 连渺听到一个声音叹息着说道，像是来自遥远的彼端的声音。模糊而沙哑的声音，却莫名的，有些耳熟。 她的眼泪，因为这句话，流了下来，融入了水中，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却忽然□□，水在周围不断旋转，撞击着潭壁。如同鳞片一般的石头，咔擦咔擦，出现了裂缝，不断在扩大。 那个人的脸，凑近了她。连渺无法动弹，只能维持着被迫仰着头的姿势。冰冷的感觉在脖颈上游移，然后，猛地一痛。 血色在水中蔓延，香甜的气息刺激着感官。 修士的血肉，是上好的丹药。 混元灵根体，吃了之后可以加速修炼。 两句话，在脑海中盘旋。连渺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肉被那个人咬下，然后，涌出的血被他吸吮。 她调动不了任何灵力，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 似乎，每一世濒死的时候都会这样。无能为力，无法挣扎。只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一步步，步入无人知晓的黑暗。 水华殿。 “糟糕！”正在打坐的昊莲真君突然脸色一变，挥手发出了几道灵符。绿色的莲花图案在空中猛地炸开，巨大的响声让整个素莲宗的修士变了脸色。 “吴师兄，这是怎么了？”新入门没多久的外门弟子李家宝问旁边拉着他匆匆跑进屋子里的师兄。 吴师兄脸上有些忧虑：“是宗门里的警戒令。看到之后，立刻进入里自己最近的大殿避难，没有通知不许外出！” 李家宝愣住：“怎么在宗门里都要避难？难道出了什么事？” 吴师兄摇头，“别多问，待在这里就是。”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面上的表情更加不好了。 连尧放下手中的玉简，看到警戒令时脸色一变，尔后，西边突然出现一道蓝光。 西边……连渺！他瞬间反应过来，但是，身为筑基期的他，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出去，只能伸手给掌门发了一道玉符。 昊莲真君焦躁地捏碎连尧发来的玉符，脸上的表情更加忧虑，接到召唤赶来的四位元婴真君看着昊莲真君的模样，问道：“掌门师兄，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昊莲真君一挥手：“先过去。连渺还在西边的那个水潭。” “西边的水潭……”众位真君都变了脸色。 平日最喜欢小孩子的钦莲真君骂道：“当初都说了别听那个家伙的话，现在好了，连渺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你们怎么办！” 没人顾得上跟他理论，跟着飞了过去。 水潭边厚厚的积雪已经被强大的灵力扫开，连同树林都被弄得歪七扭八。趴在地上的青容瑟瑟发抖，第十六次后悔怂恿连渺下水潭去看看。和连渺签订签约的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连渺的不对劲，然后就是这股强大的灵力……要是再不来人兔爷他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昊莲真君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混乱。强大的灵力，甚至连老祖宗布下的护山大阵都有了几分晃动，他们只能先尽力稳定住阵法。 过了一会儿，风乍停，混乱的灵力也忽然消失了。从水潭里，走出了一个人。他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刚才被破坏的树林却在他的步法间，渐渐恢复。折断的树重新长了起来，连覆盖在上面的雪被也从地上飞了上去，变得和之前一模一样。 一切显得很平静，但是，却因为这个男子而有些不同。 昊莲真君努力维持着自己不去颤抖，这个人……比以前更强了。看到那人怀中小小的一团的时候，昊莲真君惊讶道：“连渺！” “刚才我不小心伤了她。”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可以轻易安抚人心的节奏，“这次算是我失信在先。以后，我会保她一命。” 昊莲真君这回有苦也说不出，当初答应他在素莲宗养伤的是他，现在伤了连渺，换了这样一个承诺，也不知道是亏了还是赚了。 钦莲真君挺直腰走上前，像是要去接男子怀里抱着的连渺，却被男子侧身躲开。他只好低下头，说道：“前辈可否将连渺交给我？”虽然看不清，但连渺这个样子，分明是失血过多！果然，这个男人压根不可信！ “叮铃——”男子拨弄着连渺手上不知何时变成了白玉一般的镯子，上面的铃铛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昊莲道友，可否告知，这个女孩手上的镯子是从何而来？”男人问话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却让昊莲真君无端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骗不了眼前这个男人，昊莲真君道：“连渺生来带有此物。” 听了这话，男人似乎皱了皱眉，却没有多问，而是把连渺交回了钦莲真君的手里。然后拿出了一个锦盒：“这段时日，多谢道友。这些，算是给素莲宗的谢礼。” 又看了在钦莲真君怀里的连渺一眼，男子拿出了一个素色的荷包：“这些是给这个女孩的伤药。待我了结前事之后，自然会来履行承诺。” 话音刚落，人却已经消失了。眼见着危机解除，众位长老都松了口气，只有昊莲真君还拿着那个锦盒，笑容有些苦涩。 这还没出宗门的门呢，就被人发现了。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二十一章 馥郁清香 春风乍暖，窗外的海棠树打上了粉色的花苞，羞羞答答地想要绽放自己的美丽。不知是哪儿来的鸟儿，站在枝头跳来跳去，时而低头，好奇的往窗里看去。 风儿吹开了床边的纱幔，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床边的仙鹤塑像嘴里叼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冒出缕缕青烟，熏得整个房间里都带上了几分安宁的香气。花纹繁复的丝被一角落在了地上，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拉扯着丝被，似醒未醒。 “醒来啦！你都从冬天睡到春天了！”青容在床边咬着丝被不松口。 “啪——”松软的枕头正面直击青容的脸。 “吵死了。”像是棉花糖一样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语气却完全和声音不搭。连渺挥一挥手，那枕头又飞回了她的床上。却又突然闷哼一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哎呀哎呀，你没事吧？”青容跳到了床上，看着她还像是初雪一般没有别的颜色的脸，连眉心的红痣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连渺翻过身，趴在了床上，拿着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脑袋：“你别吵我就没事，然后把窗外的鸟儿也赶走。” 青容为那些不知名的鸟默哀几分钟，就跳着去赶鸟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嘛。 等周围恢复到了寂静无声的状态，连渺嗅着室内的清香，脸色才慢慢好了一些。床边的香炉里放的是安神香，专门用来修复受损的神识。 连渺拿着床边的镜子，拉开衣领自己看了看，那天被咬到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修士生命力强大，*的损伤倒是很容易恢复，但是神识的损伤却难以恢复，只能慢慢的养着。 说道这个神识的损伤，她就开始郁闷。左手上的木镯变成了白玉一般的颜色，但是，却还有木头的纹路，摇一摇，还有悦耳的铃声。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那天那个不知所谓还咬下她一块肉喝了她一半血的人往里面输入了大量的灵力。但是，重点是，这个木镯和她的神识是密切相关的。 一般而言，修士只有可以使用灵力之后才会感受到自己的神识。连渺却不一样，木镯的开合用的都是神识，所以，在她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就可以使用神识了。她的神识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和这个木镯子密切相关的，结果因为那个人往里面属于了大量灵力，导致木镯的不稳定，才使得她的神识也跟着严重受损。 她一养病就养到了三月初，这几天还好一些了，刚开始那阵子，她都要待在完全隔绝外界气息的结界里才能好受一点。连渺按了按抽疼的头，看着手腕上的木镯，各种郁闷，这东西跟了她这么十世，每次她以为大概了解它的功能的时候，又会冒出来一些奇怪的事。 上辈子她用自己的灵力养啊养，好不容易才把它从旧旧的地摊货养成黑檀木一般的样子，怎么那个人一出手，就把木镯的外观提高了n个档次？ “你在想那个人？”青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连渺默然，被一只兔子看穿心里的想法什么的……真是让人觉得很…… “我觉得他不是人类。”青容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的身上有妖兽的气息。” 连渺伸手摸着青容的毛，表情有些怔忪：“说起来，那天，我看到了那个人的一只眼睛。” “左眼？”青容很兴奋。 “嗯。金色的左眼。”她被咬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看到的。像是宝石一般闪闪发光的金色的左眼。 “我记得传说中的白狐的眼睛的确是美丽而耀眼的金色。这么说我们之前的推断没全错嘛。”青容似乎觉得很有趣，“恋尘谷的创始人，你梦里那个被献祭的男人，和在潭底的男人都是一个！对了，你还记得别的什么不？” 连渺眉心微蹙，脑袋一疼，只好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只眼睛。”感觉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什么都记不得了，估计是神识受损的缘故。 “真可惜。”青容很是失望。 “有什么好可惜的。” 连渺显得兴致缺缺，让青容觉得有些扫兴：“为什么你不觉得激动？” “我干嘛激动？” “我们可是发现了一个秘密啊！”青容坐在连渺身前，耳朵动来动去。 连渺盯着那一双耳朵，伸手揉揉：“青容，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有强烈好奇心的兔子。” 正常兔子都不是担心谨慎，离危险越远越好吗？怎么青容却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好奇的样子。之前还以为他是对吃的的执着，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好奇心作祟。 青容不满地鄙视连渺：“人类才不应该是很有好奇心的吗？我听说只要听说哪里有什么异常，就会有好多人跑去看。” 连渺揉着青容的毛，“那不是好奇心，那是为利所驱使。”她自己感觉现在什么都不缺，自然没有好奇心。而且……比起满足好奇心，还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这次不就是跑下去看了看，结果差点就死在里面。所以说，对于她这种高危人士来说，好奇心还是越少越好。 “渺儿，可好些了？”温婉的女声带着一阵香风而来，陆玥伸手摸了摸连渺的头，看她的脸色好了很多，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次的安神香效果不错。” 连渺瞄了一眼床边的仙鹤香炉，极品安神香的效果自然不错，她用小脸蹭了蹭陆玥的手，“娘亲，我现在没事了。” 陆玥和连彦璞在她刚一受伤的时候就知道了，从游玩的地灵界赶回来也不过是三天而已。为了修养，连渺从集英殿搬回了连彦璞的馥郁阁。馥郁阁一半建在山谷中的莲池之上，这里灵气温和，是极好的洞府。 陆玥温柔地给连渺梳好头发，给她戴上了蝴蝶形的小珠花，“渺儿，这是娘亲给你带来的礼物。”那上面的珠花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用得却是养神的安神珠。 真奢侈。虽然早就见惯了自家爹娘的大手笔，但是穷了几世的连渺还是有些感叹。 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连彦璞笑眯眯地捏了捏连渺的小脸：“我家渺儿越来越漂亮了。” 连渺却皱了皱小鼻子，略微犹豫，似乎想要问什么。 连彦璞看着连渺的表情，于是开口说道：“你六哥不会有事的。”他和陆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况且连尧本身也不知道那水底有人，不过，总归会有些惩罚。 连渺看着连彦璞的脸色，心里怎么说也有些过意不去。按照素莲宗的严规铁律，连尧怎么说也是目前她的夫子，被惩罚也是早就料到的事。以后见到，估计她会觉得尴尬吧……所以说，好奇心害死人啊…… 陆玥和连彦璞看她没事，交代她好好休息，便出去了。那天的事虽然没造成除了连渺以外的伤者，但是，动静却折腾得很大，宗里忙得不可开交。 只能养伤的连渺，在床上无聊的滚来滚去，最后只能强迫自己闭眼休息。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来到了自己身边。连渺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一个很难出现的人。 是连尧。连尧此时正弯着腰，似乎想要看看连渺。见到她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些诧异，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这会儿看她没什么事，连尧略微点头，就想离开。 衣袖突然被拉住，连尧低下头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然后又对上了连渺笑得有些忐忑的脸。 “六哥，陪我坐一会儿吧。”对着那张笑脸，连尧没有拒绝，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连渺第二次这么近的看连尧。前次是因为训练太辛苦，才被连尧抱回了房间。这次，却是主动留下了连尧。其实，她和连尧也算不上是怎么熟悉，虽然都说是连家人，但是，连家一向是按照修为排行。一百年间进入筑基期的为一辈人，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也许早就稀薄了。她虽然和连尧同辈，而且还算是连尧的学生，但是，两个人几乎没有除了修炼以外的接触。 连尧此时的脸色并不太好，却让他多了几份人气，不像是原先一样的冰冷。 修仙之人一向容貌上乘，但是连家人尤其出彩。连尧也是同样，比起温雅风流的同辈，连尧身上多了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孤，这也让他获得女弟子们的欣赏。他的孤，和连渺后天形成对外界的排斥不同，仿佛是一种天生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在一众风度翩翩的素莲宗弟子之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你——”连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连渺所打断。 “我没事的。六哥，我不会有任何事的。”连渺拉着连尧的衣袖，这样说道。心里，却还是有些愧疚。连尧这个人，对别人严格，对自己，算得上是严苛。她是因为连尧的要求才出了事，连尧估计会认为都是自己的责任，不会有任何辩解。 连尧沉默地看着连渺的笑脸，很美的一张脸。对于小孩子来说，美这个字，似乎有些太过，但是，对于连渺而言，却刚好合适。很特别的感觉，就和以前的感觉一样，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感觉，像是看到了超越着外表的另外一个人。 他一时晃神，什么都没说出来。后背的鞭伤一抽一抽的疼，十鞭只不过是小惩，明天也就不会有任何事了。这次的确是他的疏忽，自以为在宗里不会出事，而且所以没有怎么去看连渺的修炼，才导致连渺也卷入了这件事里。 “六哥……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连渺的问话打断了连尧的思绪。 连尧表情淡漠：“似乎是位大能，五百年前与宗里有交易，宗里借寒潭给他养伤。” 连尧的话很简单，却把能说的都说了出来。连渺没有再继续问，两个人之间变成了几分怪异的沉默。 床边的仙鹤香炉吐出阵阵清香，连渺扭着连尧的袖子，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好半天才说道：“六哥，是我拖累你了……”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却饱含了愧疚。连尧看着她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上，脸色也衬得更加苍白，有些迟疑地举起了手，放到她的头上：“没事。” 那一句“六哥”，让他想起很多事。还没有进入连家时候的事。 连尧一开始并不姓连，他的母亲是一个连家旁系的侍妾，整天就忙着争宠，对于一双儿女，只当做是争宠的工具罢了。连尧是天生的变异雷系灵根，被他的父亲也颇为看重，但是，他的妹妹，却只是个凡女。 父亲把他当做向对他不管不问的连家直系的报复工具，逼着他毫不停歇的修炼。从来没人真心的关心过他，除了，那个被人忽视的小妹妹。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他几乎记不起那个怯生生的妹妹的容貌，只记得她那一声娇软的“哥哥”。 很多人羡慕他得了大机缘，开了半只天眼，却不知道，这样的机缘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他的父亲已经疯狂，从不知名的书简中知道了开天眼的方法，为了给他开天眼，耗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用血亲之人的血和魂魄举行血祭。 素莲宗的人虽然及时赶到，但是，已经开启的阵法没有办法结束，他所在的那个旁系连家，成为了血海，疯狂的父亲，爱慕虚荣的母亲，那些总是在妒忌他冷嘲热讽的兄弟姐妹，还有……那个笑起来像是初开的梨花一般的妹妹，都消失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血海之中。 “六哥？”连渺敏感的感觉连尧有些不对劲，抬起头，却看到他在想着事的样子。连尧的眼睛是灰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现在看起来，像是阴沉得快要下雨的天空。 “你好好养伤。”连尧没有说什么，只是简答的说了这么一句，匆匆离开，像是在逃避什么。 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连尧离开之后陡然而起。雨滴敲打在窗外的海棠树上，湿气涌入了室内，冲淡了安神香的袅袅香气。 连渺觉得有些冷，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却想起来连舜给她说过的八卦，关于连尧，似乎模糊地只记得几句不知所谓的话。 “得之过厚，求之不得，叹兮哀兮。” 连渺想着连尧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最后，定格在了那如同快要下雨的天空一般的眼眸，总觉得……连尧，也有些无法说出去的悲伤。 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一样，无论在外人看来多么的幸福，多么受到上天的眷顾，总有些，没有办法说出来，也没有办法忘却的暗伤罢。像是梦境中的无奈献祭的白狐，留下血泪的男人，还有天资卓越的连尧。 连渺摇晃着手腕上的木镯，听着那一声“叮铃”的铃声，叹了口气。还是让海棠送一些药给连尧吧。她在心里下了决定。 第二十二章 木成峰 等连渺养好伤之后，桃花都已经谢了。她再怎么喜欢宅，一连宅了三个多月，骨头都快要宅得生锈了。寂影无声的练习也不得不停了下来，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这三个月没事就入定修炼，还是在素莲宗最好的修炼地修炼，她的水灵气都满得快要溢出来了。连续几天修炼再也不能吸收灵气之后，连渺只好给掌门发了传音符。 掌门没来，却把连舜派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玉简，里面是关于混元灵根的一些事。对于混元灵根吸收不同属性灵气的事，掌门也没有什么能够指导的。连渺只能自己摸索，不过有个大概方向也不会很难罢。 要去的地方是素莲六峰之一的蕴秀峰，那里也是宗门里培养药草和炼制丹药的地方所在，木系灵气在全宗里也是最浓的。 连舜抱着连渺，出了门照例招了一只灵鹤来当做代步工具。三羽落金鹤体型颇大，坐个两三人不成问题，更何况连渺顶多算是半个人。 春风微寒，隐隐有些花香。从空中看下去，宗门里的花儿争奇斗艳，加上点点雾气，倒是不负“小仙境”的美誉。连舜用宽大的衣袖给连渺挡风，他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人却没有一丝狼狈，端的有几分悠然自得的感觉。 连渺歪着头看着连舜，这么看来，连舜倒是有几分老祖宗的风度。 “怎么？是不是觉得你七哥风采卓然？”连舜笑着地打趣她。 连渺点点头，又继而摇头，大大的叹了口气，语气沉痛：“可惜，七哥你一开口就没什么风采了。” 言下之意，你还是什么都别说吧。 连舜被她打击都成了习惯，这会儿自然不痛不痒。却一时又想到连渺前几个月躺床上的样子，难免软了心，问道：“阿渺，你确定现在没事了？” 连渺往他怀里蹭了蹭，有些不以为然：“这么修养都没好，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别乱说话。”连舜连忙呵斥。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连渺抓着他的衣襟，伸手去抓周围若隐若现的雾气。她说的是实话，前世当散修的时候，遇到的危险不知道多少，受了伤照样要硬抗，哪会像是现在这样，好吃好睡好药供养的一连养几个月？ 蕴秀峰很快就到了，连渺被连舜抱下来，在地上站定，却看着眼前的景色，张着小口，一脸的惊讶。 好大的一棵树！ 素来只闻名不见面的蕴秀峰居然是难得的独木成林而成的山峰！ 一棵树长了有一座山那么高，而且上面枝条盘结，藤蔓横生，百鸟欣然，万紫千红，阳光在鲜脆欲滴的树叶间落下金色的光斑，和着飘飘起舞的彩蝶以及嗡嗡的蜜蜂，形成一幅富含了生机的画卷。在树枝间培土而成的灵药田上，水雾在阳光之中折射出七彩的岚桥。广阔平坦的树干上居然还卧着几只白鹿，看着连渺他们过来，动了动耳朵，却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连渺走在树干上，为这难得的美景而惊叹。眼见那边的玄豹懒洋洋的打着呵欠用尾巴勾着一只松鼠玩，连渺好奇的问道：“七哥，这是什么树啊？” 连舜摇了摇头：“我也不大说得清，据说这树是开门的那位老祖宗的一位知己，所以把自己的原身带过来了。” 连渺呆呆的道：“这树要修成妖得多少年啊？”她也不是不知道什么苍天大树，不过长成了一座山那么大……还真是太强大了。 “小姑娘可是说错了，我可不是妖。”一个文雅和润的声音仿若清泉流过，犹带着几分笑意。 连渺想着声音方向看去，却见一青衣女子。容貌秀丽皎然，眉目清和，眼波盈盈间，仿若春风拂面，余雪渐融，纤草初萌。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虽是一袭简单至极的青衣，在她身上却是再适合不过，遥遥看去，竟像是与周围的画境融为了一体。 “见过前辈。”连舜连忙行礼。 “你是连家最小的姑娘？”那女子缓步走近，走过的地上，竟然绿茵茵一片。 “连家，连渺，见过前辈。”连渺自然不敢托大，也行礼道。 女子微微颔首，她无论做什么动作似乎都有天然的轻灵优雅之气，“倒是个资质好的。不过，我可是树灵，也不是树妖呢。”她的语气柔和，还有些俏皮，对于连渺的错认也没多加责怪。 灵与妖可不是一回事。妖族虽然也能够修炼成仙，但是，一个不好也许就成了仙人的坐骑或者奴仆，而灵在成仙之后，地位非凡，普通仙人见了也得尊敬几分。还在凡界的灵，是最接近仙的存在，他们不老不死，就得着哪天的天缘下来，即可成仙。 饶是连渺一向知道素莲宗的厉害，也没想到素莲宗居然还有树灵守护，那位开创宗门的老祖宗还真是不得了的人才。 “跟我来吧。连榛也告诉了我你的事。”也就这样的树灵，估计才可以这么漫不经心的说出掌门的俗名。 连渺和连舜赶紧跟上，那树灵走过之后，身后的地上就开始萌芽，生长，最后居然开出了五彩缤纷的花，引来旁边的蜂蝶。 “好厉害。”连渺看着不免惊叹。 连舜拉着她的小手，笑着解释：“这是苍大人天生的能力，身为树灵自然与万千草木息息相通。” 原来这位树灵名唤苍么？连渺偷偷的看着那个走得不疾不徐的背影，心里暗忖，是不是木系的人都这么风度天成？就像是她七哥一样，无论在她面前多么不靠谱，别人眼里，连舜永远都是完美无缺的风雅修士。 一路行来，连渺对于那些完全不怕人的灵兽已经彻底习惯了，还顺便把青容放出来，让他自己去找小伙伴玩，免得没事就惦记着集英殿外树林的几只凡兔。 这棵树极大，树干上虽然有坡度，但是很和缓，用来开成灵药田完全不是什么问题。树枝上也很宽阔，修建几个院子也不是问题。说来奇怪，要不是知道这是树，光看外形，也只会当做树林茂密的山峰罢了。但是，这棵树就是这么奇怪，只要一看到，心里就会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棵树。大约，是因为这是树灵的原身吧？还有些神通。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慢慢的就差不多变成了垂直的树干。苍却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即使走在与地面垂直的树干上，连衣摆的弧度都没有变过。连渺和连舜对视一眼，只能用灵力支撑才能继续行走。 少顷，苍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挥，树枝往两边分开成路，里面似乎有什么树洞。苍微笑道：“里面就是了。要是呆够了，自己出来就可以。” “谢谢苍大人。”连渺行礼道谢。 苍轻笑颔首，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消失。 连渺扯着连舜的衣袖，往里走去，里面的树洞很大，高度差不多有一丈半，墙壁上嵌着壁灯，里面有个像是梨子一般的果子发出明亮的白光。扑面而来的木灵气让连渺觉得很是舒服，水生木，两者都是温和的灵气，大约转化也不困难吧？ 心里这样猜测到，连舜把树洞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从储物袋里拿出了拔步床，桌椅，蒲团，最后甚至还拿出了屏风和浴桶，一一放好后，才摸了摸连渺的头，看上去似乎极为不放心。 连渺哭笑不得，哪家闭关是要这么多东西的？她又不是嫩豆腐，一碰就碎了。只不过前阵子受了伤，也没必要现在还担心成这样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连舜，连渺坐在蒲团上，开始专心引导灵气。周围的木灵气一靠近她的身体就会避开，怎么也吸收不了。沉心静气，连渺用定下心感受着空气中的灵气，慢慢的，木灵气开始往她的身体里钻，好不容易捕捉到了一丝木灵气，刚引入经脉，就像是油锅里落了水，经脉里的灵气瞬间暴动。连渺甚至可以听得到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经脉像是被人用锤子在里面使劲敲打，钝钝的疼。 连渺咬牙强忍，但是那丝木灵气却因为灵气暴动产生的剧痛而失去了引导，很快消散了。木灵气消失之后，经脉里还是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痛。连渺本来是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痛苦的人，对于疼痛的反应并不大，但是并不是说她感觉不到疼痛，而是能忍罢了。这具身体又才修炼不久，她就算可以不去在意那些疼痛，却敌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这让她感觉有些棘手。 不过，疼这个东西，疼着疼着估计也就习惯了。连渺心里这么想着，平息了一下灵气，再抓住了一丝木灵气往经脉里引，这次有了防备，对于疼痛倒是有了一定的忍耐性，不过那丝木灵气在经脉里走了一小段就消散了。连渺想着自己一个周天的长度，默默的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送午餐来的不再是灵鹤，而是一只黑中带金的玄豹。连渺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青容和那只高贵冷艳的玄豹称兄道弟，真想给青容点赞。也就青容这样的兔中之兔才能够和自己的天敌勾肩搭背的吧…… 如此努力奋斗了十来天，连渺才好不容易把木灵气引入了丹田。丹田一开始也有些不稳，不过那五叶花的叶子颤了颤，很快就平稳下来了。 连渺好奇的看看那朵占据丹田中心的五叶花，中心的位置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小点点，也许是花苞？连渺暗自想到。引入丹田的木灵气很少，而且没有像是原来的水灵气一样可以转化，需要她很耐心的一点点引导，这还是在这里基本都是木灵气的情况下。连渺觉得自己可能还要再多闭一阵子关才行。 树上的日子过得挺快，连渺待的树洞往外走就是凸出的粗壮树枝，站在树枝上经常可以看到骑着三羽落金鹤的修士飞来飞去，偶尔还会看到坐在上方眺望远方的苍。 连渺其实对于苍感到很好奇，原身被宗门里的人拿来当做药田什么的，而且还开挖了很多树洞。按照树的思维来看，估计是一件很难以忍受的事吧？ “原身对于树灵而言，不过是个依存罢了。那些事根本影响不到我的。”眼前忽然落下一个人影，一袭青衣的苍微笑着站在连渺面前。 “呃……”连渺眨着眼睛，怎么也不明白苍是怎么猜到她在想什么。 “植物对于周围气息的变化是很灵敏的。”苍伸手抚摸着身旁的树叶，那树叶抖了抖，似乎在向苍撒娇。 “这样的感知真好。”连渺是由衷的称赞。如果她也可以感应到那些气息，也许就可以避免太多的麻烦了吧？ 苍忽然蹲下身，平视着她：“你在害怕什么？” 连渺陡然闭上了嘴，神色也变得防备，本来舒缓的气质成了刚出鞘的利刃。 “你在害怕，不能长生，可是，这是为什么？”苍看着她的眼神，清澈得仿佛只是问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我生下来的目的，自然是要活下去。”连渺低下头，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多么的压抑。 “道家讲究的是随缘，太过于执着，也许会入魔。”苍并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那又如何？”连渺转头看着西边的晚霞，残阳如血，惊心动魄的美丽，她语气漠然，“只要能活下去，入魔又如何？” 苍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拿出了一个珠子，掰开连渺攥得紧紧的手，把珠子放到她的手心里：“这个给你罢。” 手里的珠子有一种木头天然的和煦而温暖的触感，握着这个珠子，刚才波动的心情似乎平静下来了。“这是什么？”连渺问道。 “你的先祖送给我的一样东西，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苍悠悠答道，“你的先祖，牵挂太多，成不了仙，而你，却是毫无牵挂，容易走极端。” 连渺默然。素莲宗的先祖，喜爱风花雪月，不知游历过多少地方，平生知己无数，在那个人人专心苦修的年代，他无疑是个异类。但是，却因为这一份悠然自得的心情，虽然没成真正的仙人，却还是成了一个可以长留人间的散仙。 “一个多情，一个无情。倒真不像是一家人……”苍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飘忽，却想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树灵，灵力低微，却被那个翩翩若仙的男子救下。他教她点茶，绘画，布阵，她跟着他走遍大大小小的灵界，等他倦了，她便和他回了这素莲宗，陪他看遍春夏秋冬。 他说，若要离开这人世间，他宁愿不成仙。但是，他成了散仙，拜托她守护着素莲宗，自己却不知道去向。那一壶清茶，万年来再也没人对饮。他的多情，给的是整个人世间，而不是这小小的素莲宗罢？ 眼前的小姑娘，和他截然相反，也不知，这样的无情，到底是福是祸。 第二十三章 阵法符咒 连渺在树枝上站到天完全黑了，才活动着身体走回了修炼的树洞。她把自己扔在床上，盯着床顶的花球，握着那颗珠子，心里有些乱。 若是成魔，她也是愿意的吗？她……怕是愿意的。她要活下去啊……过了那么多世，要是连求仙都不能活下去，那么，她能怎么样？ 苍说她无情，可是，无情之人难道会是天生无情吗？她在一开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她自己就会愿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一世得罪了哪位大神。连渺叹了口气，想着把珠子收到木镯里，却在珠子靠近木镯的一瞬间，白光乍起，刺得她反射般的闭上眼。等她睁开眼，右手里的珠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连渺默然，看着左手腕上又变了样子的镯子。本来白玉一般木质的镯子上多了缠绕整只镯子的细细的墨绿色藤蔓花纹，白绿对比间分外和谐。而且，九颗铃铛，有八颗变成了小了一圈的同样质地没有花纹的珠子嵌在木镯上，中间是大了两圈的铃铛，仔细看看上面似乎还有些银绿色的纹路。摸一摸，感觉还是木头做的，没有玉石那种沁凉的触感，而是充满了木头的温暖。摇一摇，铃声倒是和以前一样，清亮而悠长。 要不是自己也摘不下这个镯子，她早就把这东西拿下来摔地上了！这么变来变去是想要干嘛？进化？超进化？ 对着一个一直莫名其妙的木镯生了半天气，连渺才念了咒语，往一念之间里去。一念之间里似乎什么都没变，不过灵气似乎浓郁了一些。连渺转着圈，看了一眼泉眼，也没任何变化，这泉水一向灵气充沛，但是她自己用不了，水捧到手里，灵气就是不进到自己的身体里，不过拿来给灵草浇水倒是好用。这会儿伸手摸摸，还是一样，没变。药田看看，一样什么都没变。 不过她也习惯了这个空间永远不会按照正常的路走，要是哪天变成什么yy文里无所不能的样子，她会恨不得把这个木镯销毁了。 天道平衡，一个东西要是太逆天，必要有所失才对。像她苦苦过了九世，也不就是因为这个具有空间的镯子？要是这个镯子变得再厉害些，估计她这世也好不了。 既然进来了空间，顺便收拾一下她的药田好了。金木水火土五大属性的药草分别种植，虽说在这空间里的泉水的浇灌下，无论生长在哪种环境里的药草都可以生长，但是，长出来和长好是两个概念。连渺为了这些药草，在药田里设下了阵法，模拟生长环境，一些对于生长要求没那么高的药草长出来倒是和外界的差不多了。至于那些要求严苛的……她还是当做没种过好了。 火药田里放了一块能够不断发热的地心炽岩，一进去就热得人直冒汗。看着培养了不知道第几百代的火焰草，连渺心疼的摸了摸有些枯黄发黑的枝叶。火焰草一般是长在岩浆之中，成熟时炙热无比，整柱草都像是红宝石般美丽，成熟期大约在五百年左右，加入这个火焰草的筑基丹可是会提高两成的筑基成功率。她前世得了这火焰草的种子，就迫不及待种下，结果因为模拟环境的水平不够，只能勉强支撑火焰草活下来，结一次果实就枯萎了，她只好拿着种子不断再种，循环往复，到现在也才能让火焰草结出三次果实，要知道火焰草完全成熟的标识可是结出十次果实…… 连渺在心中默念着生物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进化，一边把枯黄的草翻下去作为肥料。心里却还是在思考着改变阵法的方法。 连渺前世虽然火属性的，但是，她自己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炼器或者炼丹，而是阵法和符咒，其中最喜欢的莫过于符咒。不过因为符咒和阵法需要大量的时间推演和感应天地神通，而前几世的连渺基本属于灾难体质，走哪儿倒霉到哪儿，没那么多时间准备。更加悲催的是，只要一有人来追赶她，她连进入空间避难都不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处在“玩家在战斗中，无法下线”的状态。就算空间的时间有好几百倍，她也没法待在里面好好感悟。 不过……现在可不同了。连渺把五块大药田和一块冷飕飕的冰属性药田收拾好——话说，现在看到冰什么的就想起来连尧那张脸，然后跑去书房里翻出来几本阵法和符咒的书。符咒因为战斗中很好用，所以她前世玩得也不错，但是阵法的等级她还不够。 连渺翻着《百阵全》，心里却有些纳闷。阵法这个东西，按照用途来分，总共四类，防，攻，幻，还有辅助。理论上来说，阵法都属于辅助性质，但是，这里说的辅助阵法，却是没有任何攻击或者防守里，只能辅助，比如连渺用来模拟环境的阵法就是单独的辅助阵法。而且，前三种阵法都是破了阵眼就可以破除阵法；但是，最后一类却拔了灵石阵法就消除了作用。这种没有灵力就没有办法催动的感觉，倒像是符咒，而不是阵法了。 连渺顿时觉得有些头大，难怪说阵法和符咒是相通的。而且阵法之中还一般会有很多机关，所以，阵法玩得好的人，一般机关和符咒也不错。不过，符咒玩得好的，阵法上面可不一定了。 皱着眉看着那些复杂的阵图和傀儡的布置，难怪说：修真之人，炼器、炼丹、阵法、符咒，都可以学，但是学得好不好却还是看天赋。炼器和炼丹可以靠灵火那样的稀有物质提高下天赋，但是，能够成为大家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阵法和符咒完完全全靠的是自己的天赋，现世的大家更是少之又少。 连渺看了几页书，搬出一个棋盘，左手黑子，右手白子。按照凡世之人的理解，阵法乃兵术，而棋场如战场，亦有相通之处，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左右手博弈，也许能开窍一点也说不定。 一念之间之中待了一年，连渺盯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又是和局。自己跟自己下真是一件很肝疼的事，《百阵全》的辅助类阵法看得差不多了，就差实际操作和融会贯通，幻阵看了一点点，杀阵……还是算了吧。她这没有傀儡、兽魂也没有机关，也排不了杀阵。伸手拿了一个桃子，连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咬着一边出了空间。 “你去哪里了？”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响起。 连渺咽下口中的桃肉，看着坐在她的床上的青容，作为一只兔子……那个被人抛弃了的怨妇样真是太有碍观仰了吧，“唔……”连渺在考虑怎么说。 “我可是看着你突然出现的，你可别说你出去了。”青容的心情不太美妙。这相当于你对某某人掏心掏肺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告诉他了，但是最后发现对方却是一个比你壮实肌肉发达的女汉子而且还是你暗恋的姑娘的姐姐一样。 “我在想应该怎么说。”连渺脱了鞋子坐在床上，盘腿看着青容。 青容哼哼：“你难道还想瞒我？” 这个倒不是。连渺觉得对青容说了也不会怎么样，青容和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亲近的，既然是同伴契约，要是她被他害死了，估计也会被天罚什么的。不过嘛……讨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对了，你会不会下棋？”连渺突发奇想。 青容扭过头，甚是高傲：“兔爷我什么不会？” 还真会啊。连渺感叹，一只兔子做到青容这个地步也真是不容易。伸出双手抱过青容。 “你干嘛啊！”青容炸毛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连渺用胳膊勒在青容的脖子上，有效阻止了青容的挣扎。 “轻点啊笨蛋！啊——！”最后一声是突然掉在地上的青容的惊叫。 连渺被他叫得心头一颤，心神交流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啊。 “这是哪里？洞府？”青容看着突然变化的环境，晕乎乎的问。 “类似吧。”连渺默了下，“叫一念之间。” “啧啧，瞧瞧人家这名字多有寓意，多有水平。”青容用碧色的眼睛斜视连渺，充分表达了对她起名水平的藐视。 “这名字也是我起的。”连渺语气四平八稳。 “……”青容转身看着小楼便的桃树，“那个桃子长得甚好，难道是什么灵果？” “那只是凡果。”连渺继续四平八稳。 “……”青容一脚踹开了屋门，发泄不满。 “你这么对一个仙人留下的洞府不怕踩到禁制？”连渺站在他身后轻飘飘的扔了一句。 青容迅速伸爪扶门。 连渺语气柔和：“不过幸好这里没有禁制。” 青容跳起来，伸爪指着连渺的头，怒道：“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吗？” “啊，樱桃。” 青容眼见空中飞来一颗红色的大樱桃，360度转体，成功接下樱桃。 “真乖。”连渺笑眯眯地摸了摸青容的头。 “看在樱桃的份上，小爷我就不跟你计较了！”青容看着一篮樱桃，眼睛里似乎都可以留下口水来。 吃货什么的……果然是最好哄了。 连渺给青容装了一大篮子的各种水果，然后摆好棋盘。 青容嘴巴里还嚼着东西，含含糊糊的道：“不是我说，我在我们那一片下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连渺拿起白子：“你们哪里的妖兽不是只有两只会下棋吧？” “咳咳……”青容抓起黑子拍在棋盘上，“今天就让你看看兔爷我的厉害！” 其实她比较好奇兔子的爪子是怎么抓得起来棋子来着。连渺看着青容功能上和人手差不多的肉爪，若有所思。 下棋是一件很耗时的事，特别是连渺和青容的棋力居然差不多。连渺顿时对青容刮目相看。不过，两者还是有区别的，青容的下棋大开大合，攻势凛冽，而连渺却是保守很多，擅长下一步想三步，计谋是不错，但是很费脑子。 一念之间里时间和外面走得不一样，饥饿也会慢很多，但是总归会饿的。幸好连渺还种植了很多瓜果蔬菜和谷物，有些是灵物，有些却是凡品，不过她也没在意这么多。在空间里就算吃再多也没用的，要到外面吃才行。 青容对于饭菜没肉表示很不满，在连渺的*（再抱怨就别吃）和利诱（空间里还剩下的最后几瓶丹药）下消声了。 下棋下累了，连渺去研究阵法，而青容被她物尽其用的扔去收拾药田和菜田。菜田还可以靠翻地鼠之类的小工具帮忙，而娇弱的药草则只能用手去采摘。青容的爪子很好用，于是这个工作就交给他了。至于他偷吃的那些药草……当成工钱好了。 连渺翻着阵法书，开始练习阵图的刻画。一个完整的阵，一般都不只是单个阵图构成，而是多个阵图累加而成。阵图可以刻在玉石上或者画在符咒上，再把这些阵图按照一定的次序安放，就可以构成阵法。所以说阵法和符咒相通，不是没有道理的。 刻画阵图需要四个要素，基石（玉石纸张或者是在物体本身），灵墨，灵力和神识。基石可以用有灵气的，也可以用没有灵气的，普通的阵法一般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大家都选用没有灵气之物来刻画普通阵法。灵墨，用的不是凡世的墨，而是丹雘之类天然具有灵气和颜色的石料混合不同的药汁炼制而成。研墨时需要用灵力将水与灵墨融合，普通用一般的水，高级点，自然就有灵泉。而刻画时，需要用神识操控笔力，灵力溶墨入基石，才能把灵墨“刻”入基石，而不是只浮在外表。 刻画完的阵图，需要靠灵力安放在适当的位置才能形成完整的阵法，之后输入灵力就可以用了。一般都会把完整的阵法在可以放大缩小的阵盘上安置，用的时候只要用灵力放大，自然就布下了阵法。而要是想在法器法宝上刻阵，则需要一开始就规划好刻画阵图的地方，力求与法器法宝融为一体。 灵墨连渺还有几条，都是一些普通货，不过拿来练习是足够了。刻画阵图用的最好还是玉石类，因为阵图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的，用纸张一般刻画不完整。连渺拿的笔也是专用的符笔，用来研墨的水是一念之间里的灵泉。神识操控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之前为了寂影无声训练了很久控制力，现在刚好用上。现在她刻画的阵图只是最简单的一个，这个阵图按照八卦方位安放就可以变成一个小型聚灵阵，正常的修士都会这个。 刻完一个阵图，连渺抹了一把汗，看着手里巴掌大的玉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刻画阵图说着简单，但是耗费的太大，光是研墨就让她的灵力花了一大半，之后神识的控制更是麻烦，看着只是些线条，放大之后里面却密密麻麻的都是符字。刻画阵图很像是微雕，需要人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难怪低级的修士都不是很喜欢做阵法，她前世也是在快到金丹期的时候才开始研究阵法的。 连渺出了空间，入定恢复灵力，顺便吃了饭，再回空间里练习。反正她现在时间多，灵力多，不拿来做想做的事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二十四章 纸鹤扬翅 连渺打着呵欠拖着青容出了树洞，一人一兔呆呆的看着东边太阳初升，红霞满天的瑰丽。天边飞来一只灵鹤，嘴里还叼着一个袋子。她接下储物袋，拿出来了爹娘的传音符和送来的东西。 “这是你爹娘送来的？”苍拎着食盒缓步走来，身后跟着那只和青容称兄道弟的玄豹。 “是的。”连渺点头，“每个月都会送来一些。” 苍看到连渺听完传音符就把东西收了起来，便问道：“你不回信？” 连渺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的事掌门会告诉他们啊，回信干什么？” 苍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轻轻摇头，又问道：“天天看日出也看不够么？”这两个这几天总在看日出，看出瘾了不成？ “是啊……”连渺暗忖，每年看一次当然看不够。她和青容除了恢复灵力需要到外面打坐，基本都泡在空间里，她刻画阵图刻得满脑子都是符字，日出对于他们俩还真是一年一次了。 一念之间里待得太久总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她觉得这个时差是要调一阵子才行。 苍把食盒放在连渺身前，微笑道：“你也别一直待在这里修炼，出去走走也好。过两天就是凡人的端午节了，我们在的这东华城虽然大部分都是修士，不过端午也是很有意思的。” “苍大人去过吗？”连渺好奇的问道。 “去过几次。”苍点头，“藏宝楼的拍卖会也是在这一天举行。今年刚好轮到东华城，去看看也不错。” “拍卖会啊……”连渺想了想，她的灵墨也用完了，似乎应该去买一些了。还有青容心心念念的中品翠叶丹，顺便去问问连尧那个木球悬阵是怎么弄出来的。她做不出来那个可以让球弹来弹去的结界，真是头疼。寂影无声最近修炼似乎没什么突破，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练。 “对了，你要去东华城记得叫上你的哥哥或者父母。东华城比较修士太多，你一个小孩子不安全。”苍捏了捏连渺的小脸说道。 连渺点头，目送苍离开之后，捧着脸发呆，爹娘之前发过传讯符，说要出去找个东西，现在没回来。连尧……想着连尧陪她逛街，连渺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唔，这么说只有七哥了？连渺拿出素莲玉，戳到连舜的名字。只要连舜还在素莲宗里，用这个就可以联系到。 “阿渺，难得主动找我啊～有什么事吗？”连舜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连渺看了眼初升的太阳，鄙视他：“七哥你居然还没起床！” 旁边的青容飞来一个小眼神，你自己在空间里睡了那么久还敢职责别人？ “七哥……可是很忙的～”余音袅袅，意味深长。 连渺真想呵呵他，他忙个鬼啊？ “七哥，这几天有没有空？” “怎么了？”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刚回来，这几天都没什么事。”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过来你那里。”还是直接过去比较好，连渺干脆利落的切断通信。 “阿渺，等等——”那边的连舜对着素莲玉苦笑，一手拉上了自己的衣服。 “少爷……”一个柔媚的身影从外面进来，身体只着了半透明的轻纱，身材凹凸有致，双眼含水，“我为少爷穿衣吧。” “下去。”连舜厌烦的一挥衣袖，“待会儿都别出来了。” “是。”女子有些委屈的低头行礼，姿态婀娜的退下。她是连家的公子都有的侍妾。 修行之人固然保持元阳或者元阴极为重要，但是那也只对炼气期的修士而言，到了筑基期，修士难免会阳气过盛或者阴气过盛，反而不利于修行，是以道家才有双修一说。 连家的弟子，却因为修炼的秘术，可以止泻固元，通过阴阳调和，在散去过盛的阳气或是阴气的同时，不破元阳元阴。所以这样的侍妾，基本每个连家公子都有一个。至于连家小姐们，一般是在筑基期就尽量寻找道侣。找不到就只能安排侍从。修仙之人男女大防不严，这种为了自己好的事，都不会拒绝。连家的秘术，一年也就用几次而已，这次连舜出去的地方火气太旺，所以才需要调和。 不过，这种事自然不能让现在才六岁的连渺知道。连舜自己收拾了屋子，点上气味清雅的熏香，才让另外的侍女进来侍候。 ———— 连渺把树洞里的东西整理好，给自己换上一身白底红樱桃半臂配大红色襦裙，平时穿惯了清淡的颜色，这会儿看起来分外惹眼。 站在树枝上，连渺拿出了一个纸鹤，输入灵力，然后纸鹤就变大了，放在枝头被风一吹颤颤巍巍，看起来……很不牢固的样子。 “这是什么！”青容瞪大了一双兔子眼，“你难道觉得这个东西可以飞？！” “当然能飞。”连渺回答道，然后看着青容的样子，耐心解释，“这是符咒。” “你家符咒长这个样子么！”青容怒道，别以为他是兔子就可以随意哄骗。 连渺默了，这个东西其实是画了符咒的纸折出来的，是她前前世没事的时候自己琢磨的，原来在现代看到书里的修士都一挥手就是纸鹤，感觉很有意思，哪知道轮到自己修仙了，她才发现个问题，修士代步可以用灵鹤，灵兽，还有法器法宝，纸在修真界的唯一用处不过是画符咒，还是因为符咒是消耗品，用玉太浪费的缘故。 这个发现让连渺有些受到打击，她那个时候被人天天关着，没事的时候就琢磨起怎么用纸来做些东西。因为她本身符咒不错，所以也做出了一些。前世又加以研究，还根据书里的方法，不断改造了纸的质量，使得她的纸也脱离了消耗品范围，可以再度回收利用。 但是，现在她才炼气期，想要自己做那种纸根本不可能，而且很多材料也在空间动荡之中被毁了，需要重新补回来，所以只有被保留下来的这只纸鹤可以用。 不过，这么多东西要是一样样和青容解释，那太麻烦了，连渺抓住青容的耳朵，把他拉上纸鹤的背，坐好。 “你……你确定……这东西不会掉么？”青容的声音都在颤抖，双爪遮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连渺用灵力引导纸鹤飞翔，说道：“我在上面画了避雨符，御风符还有固身符，不会有事的。” 避雨符可以遮挡雨水或者大风，御风符用来飞翔，固身符用来稳定。 青容不遮眼睛了，看着下面的风景，好半天才呆呆的道：“一张纸上可以画这么多符？” “这个纸比较特别。”又韧又硬，折个纸鹤还要用灵力，不过如果不是特质的纸也没有这个效果，前世她前前后后试验了几千种方法才做成。她在金丹后期的时候被人困在了一个上古阵法里，那个阵法没什么危险，就是走不出去，她在里面待了一百多年，把空间里收集到的各种材料全都试了个遍，才弄出来，如果不算这世和第一世，估计那是她过得最安宁的日子。 纸鹤的平稳性很好，速度自然没有灵鹤快，不过连渺也不在意，慢慢去正好。估计连舜还在吃早餐呢。 连舜住的地方是蕴秀峰和凝善峰之间的小山谷，那里是大部分木系和水系筑基修士的居住处。连舜是内门弟子，而且实力很好，所以有单独的一个院子。 乙行第十八栋。连渺数着院子的门牌号找到了连舜的院子，还没降下去，就听到有个女声道：“小姑娘，你这是新的飞行法器？” 连渺坐在纸鹤上往下一看，是一个穿着杏黄色道袍的女子，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连渺。 七哥的邻居？长得很不错嘛……连渺心里想着，回答道：“不是，这是符咒。” “符咒？”那女子这是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了，本来她还想着，谁家给小孩子做了这么一个怪模怪样的法器，没想到却是符咒。 “你这符咒——” “阿渺，快下来。”女子还想多问两句，却被一墙之隔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神色微变，隔壁住的人是谁，她自然清楚。这会儿特意把声音越过结界，传出来。那么这个小姑娘……女子看着那张娇俏的小脸，眉心的朱砂痣和身上的红裙交相辉映，面前还坐着一只大白兔。 “七哥！”小姑娘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测。女子看着小姑娘骑着那只奇怪的东西，降落到另一边的院子，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这么小个姑娘，就是连渺吗？ “这是什么东西？”连舜看着连渺把纸鹤变小拿在手里，也问道。 “都说了是符咒啦。”连渺拉过连舜的手，把纸鹤放在他的手里。 “符咒还能做成这样？”连舜表现出极大的好奇，把那个怪东西拿在手里细看，还真有符咒的纹路，不过这个造型，怎么看着……“这是鸟？” 连渺摇头：“这是千纸鹤。” “千纸鹤？”连舜还是不明白。 “据说折一千只千纸鹤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连渺拉着连舜的手往屋里走。 连舜捏着那只千纸鹤，很是费解：“符咒还有这个功能？” “谁知道呢？”连渺转身给自己的倒茶，“只是这么说而已。” ——记忆的深处，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手把手教她折纸鹤，然后告诉她这个传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吧。 只是有这个传说而已，无论她折了多少只纸鹤也不会实现愿望的。 所谓的传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连渺的表情微黯，然后在转身的瞬间，又换上了笑脸，看着连舜还在摆弄那只纸鹤，便道：“这个送给七哥吧。” “给我？”连舜拿着这个很珍贵（？）的纸鹤，觉得受宠若惊。 “七哥不是也给我过很多好东西么？这个不算是什么了啦。而且用途也不大。”连渺觉得没什么，以后自己把那种纸做出来，再做也不是难事。 连舜看了眼连渺，以前总觉得掌门说连渺身怀异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还是真的。他也没有再推辞，而且小心收好了纸鹤，才捏捏连渺头上扎着的小包包：“那好。以后七哥再给你买东西。” “别以后了，就这两天吧。”连渺眨眼，很认真的回答。 连舜一时卡了壳，回想一会儿，才问道：“你想去拍卖会？谁告诉你的？”连渺明明在蕴秀峰修炼了两个月，谁会告诉她这些事？ “苍大人说的。还说东华城的端午很好玩。”连渺有些心痒痒，话说她很久没逛过集市了，很有兴趣来着。 既然苍大人这么说了，那么带连渺去也可以吧？连舜想着，对连渺说道：“先等我一下，我去找掌门问问。”顺便看看要不要找几个人暗地里保护什么的，东华城龙蛇混杂，这小丫头要是丢了，那就糟糕了。 连渺点头，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和青容一起吃连舜的侍女海蓝端上来的点心。连舜低声嘱咐了海蓝两句，便推门离开了。连渺看着连舜离开，才想起来，自己都忘记宗门里不可以乘坐除了灵鹤以外的飞行法器的规矩。不过……她那个是符咒，也不算是飞行法器吧？希望没人去打小报告。 连舜的院子只是普通的二进院，差不多算得上是筑基期弟子的最高待遇了。他自己不耐烦和掌门住，才跑到这里来的。连渺趴在窗台上，看着后院里的莲花，素莲宗到处都是莲花，都有些看腻了。 忽而一阵幽香袭来，连渺转头，却看到一个站在池边的红影。那个女子低着头，伸手去摘莲花，衣袖滑下，露出一段肤若凝脂的手臂，衬着红色的衣裙，简单的一个动作也有三分媚意。 “渺小姐，别坐在窗边了吧，风大。”海蓝突然说道，她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连渺点头，坐回了桌边，却看到海蓝悄悄把那扇窗户关上了，笑着说了几句，之后离开了。放出神识，听到了细微的压抑的哭声和海蓝的训斥声。 “少爷不是说了让你别出来吗？让渺小姐看到了可如何是好！作为一个侍妾，就要有点侍妾的本分！” “可是……海蓝姐姐……我一年也见不到少爷几次……心中……心中确实念得紧啊……” “闭嘴，哭什么哭！少爷是你这种人念得了的吗？若是你乖一点，兴许还能多待几年，要是你再这样，过不了几天你就会被赶出去！” “不……别赶我出去……海蓝姐姐……” 后面的声音，淹没在不断的啜泣声之中。 “哼，人类就是这样。伪善。”青容动了动耳朵，不屑的说道，“明明做了那种事，还藏着掖着。” 连渺没说话，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青容拍着桌子：“这次你怎么不帮别人了？”前次不是看着人家修炼不顺都要说两句吗？这次却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难道想要我去和七哥说，让他对他的侍妾好一些？”连渺反问道，“先不说这是七哥自己的事。再说了，那个侍妾和我七哥也不过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她想要得太多，我能怎么样？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就可以的。” 按照连家的习惯，又不会把那个姑娘拿来做炉鼎，她也还可以自己修炼，修炼的用度上，七哥也不会是亏待她，这样了还想要如何呢？ “难道你让那个姑娘就这么认命？”青容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也说不出反驳理由。 “她不想认命就自己努力好了。努力修炼，把自己实力提升上去。没有实力，难道凭借着怜惜可以过一辈子？”连渺垂下头，微阖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遮住了所有光彩的阴影。她的语气浅淡，似乎遗世独立，世间尽是与她不相关之人。 青容仰起头，却见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笑道：“茶凉了。” 她的眼眸，宛若琉璃般，静静地反射着他的倒影，却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真是讨厌的感觉。 青容伸爪不在意的一挥，那杯子“啪”的落在地上，打碎了奇特的静默，“换一杯就好了。”他装作无所谓的说道。 “青容。”连渺看了会地上的碎片开口。 “啊？啊——！”前一声还是疑问，后一声就是痛呼。 连渺收回敲爆栗的手指，笑容危险：“那个茶杯是我爹烧给七哥的！” 第二十五章 与人以善 连舜回来的时候，看到连渺手边放了一些杯子的碎片，然后她的那只宠物兔子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七哥……”连渺的声音软糯。 连舜条件反射般的竖起十二分警觉：“怎么了？”每次连渺都是用这种声音向掌门说，他又无所事事了，应该让他多去历练。 “青容把你的杯子打破了。”连渺指着那只还趴在地上的兔子。 连舜松一口气，看了眼那没有全尸的茶杯，摸摸连渺的头，“没事，赤莲真君送我的时候特别多送了几个茶杯。碎一个没事的。” 然后抱起连渺笑道：“我们下山去吧。” “小人！打完我还背后告状！”青容狠狠地骂道。 “我明明是当面告状。”连渺趴在连舜肩上，看着跟在后面的青容，心里回答道。 青容快要气晕了，觉得脑袋上被打的包更疼了。这么大的力气，简直就是个汉子！他怎么说都是一只灵兽啊！*比修士强韧的灵兽！居然被她一个爆栗差点敲晕！ 青容看着那张笑得分外灿烂的脸，顿时觉得前途无望。 一路气到了山门口，青容还是在连渺拿出的莲子下消气了。连渺加了一把莲子，顺便要求青容变小，不然在人多的地方被踩扁了可就是大事了。 青容觉得很好，而连舜对于青容还可以变小觉得很惊异。不过又觉得，自家妹妹身上似乎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于是抱着连渺高高兴兴的往东华城方向过去。 东华城说是在素莲宗山下，但是，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不过，因为素莲宗是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里东华城近的大宗派，所以城内有七成的产业是在素莲宗门下，甚至连城主都是素莲宗的人，所以，在东华城里，看到穿着素莲宗服饰的人，大家都会尊敬几分。 连渺以前只在别人身上看到大宗派的弟子的气派，今天是完全自己感受到了。特别是在连舜过城门的时候，拿出来的是一块代表内门弟子的白色素莲玉，连守卫都更加尊敬了几分。 连舜多年在外历练，对于东华城自然熟得不能再熟，哪儿是买东西的，哪儿是住宿的，哪儿的东西好吃，信手拈来。不过，却怎么也不肯给连渺买街边的小吃。 “做得不好，吃了也白吃。”一句话，充满了一股浓浓的土豪气息。 连渺摸着缩小得只有她的两个手掌大的青容的头，安慰他。跟着土豪出来就是要做好被打击鄙视的准备呀～ “七哥，我们是要去哪儿？”连渺被连舜抱着，连路都不用走，别提多舒服了。 连舜绕过了人最多的东市，松了口气，才说道：“留仙居，我的一个朋友在那里等我。” 连渺为“留仙居”这个各种耳熟的名字默了下，才八卦道：“男的女的？” “男的。”连舜一瞪眼，小丫头想什么呢。 连渺赶紧低头，摸摸兔子。 “再摸兔爷我的毛都要秃了！”怀中的兔子抗议了。 大约所有的留仙居都是类似超高级餐馆的地方，这间也不例外，大门都建造得金碧辉煌。常年待在素莲宗那种连棵草都会写两个字的风雅之所的连渺，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金碧辉煌的桌子，金碧辉煌的小二……有些眼晕。 金碧辉煌的小二一笑，金光灿灿：“这位仙君，两位吗？” “我约了人在雅翠阁。”连舜说话的时候，温和而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连渺摸下巴，果然是素莲宗的人，气势是足够了。 “是连七公子啊！小的眼拙，跟小的来吧。”小二的表情更加恭敬。连姓，可不多。虽然素莲宗就是连家创立的，但是，连家家规一向是严苛，非嫡系不是连姓，非筑基没有排行。连七公子他们没怎么见过，但是怎么也听说过。 不过这位如摩合罗般的小姑娘是谁啊？也没听过连七公子有儿女啊。小二偷看了一眼那个穿着红衣，分外明媚的小姑娘，看她抬头一笑，哟，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可爱呀！ 连舜抱着连渺来到了雅翠阁，进门之前顺手给了小二一块下品灵石，那小二瞬间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连渺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两句土豪，要知道，当初她卖一个月的青眼兔也不过是十块下品灵石。刚好购买一瓶五十颗的下品补灵丸，可以用三个月的好不。 连舜推开屋门，连渺也好奇的看去，也不知道七哥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却只看到一个有着一头带棕色的长发，松松的扎了一个小辫，身上穿着浅金色红牡丹纹长袍的男子。 这颜色真喜庆。连渺在心里默默下了个结论。那人靠在窗边的小榻上，一只手搁在膝上，背对着他们正摇头晃脑的往外看外面的歌舞。 “啧，纨绔。”青容下了结论。连渺表示同意，一边揣测，难道七哥偶尔出来的纨绔都是和这个人学的？她要不要向掌门建议一下七哥的交友方针？ “宇以善。”连舜有些不自在，让妹妹看到自己朋友这个样子似乎挺丢脸的。 宇？万珍门现任掌门似乎就是叫宇呈严。莫非和这个人有关系？连渺上上下下打量，还是觉得……忒不靠谱。 宇以善扭头，看着连舜抱着一个小姑娘的样子，手中酒杯一抖，酒溅了一身：“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女儿？！” “……”连舜和连渺同时表情微妙。 “我说你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往家待呢！原来是养了个女儿！”宇以善不顾自己身上的酒液，三步两步走到连舜跟前，伸手就想摸连渺的小脸，“来，乖侄女儿，叫叔叔。” 连渺瞄了一眼连舜，眼中分明是：七哥，你这个朋友哪儿找来的？ 连舜拦住宇以善的手，无奈道：“她是我妹妹。” “妹妹？！”宇以善的表情更加精彩，转手摸摸连舜的额头，压低了声音（其实也不低）道：“这么小的姑娘你要养到什么时候？不能看人家小时候漂亮就这样，我跟你说，我见过好多小姑娘，小时候长得好，长大了就bb……” 连渺和连舜同时嘴角抽搐。连舜推开宇以善：“她叫连渺，是赤莲真君和晗璃真君的女儿。” “晗璃真君？！”宇以善继续一惊一乍，“晗璃真君都有女儿了！” 这个人是山顶洞人么。连渺有些无力，按理来说，她头上顶着那么两位大神，存在感应该不低才对啊。 “不是说元婴修士很难生孩子的吗？晗璃真君怎么会……”宇以善指着连渺的手指抖来抖去，各种无法接受。 你要说别人坏话也不要当着正主的面啊，连渺在心里吐槽，对着宇以善一笑：“大约是我爹娘感情特别好吧。”在“特别”二字上加了重音。 宇以善瞬间萎靡不振了，连舜哭笑不得。连渺看着蹲墙角长蘑菇的宇以善，和连舜咬耳朵：“他是怎么看到我娘的？” 不是她说，她爹娘一般都不在玉衡界，满世界乱走，碰到的几率不要太小。 连舜把连渺放在椅子上，才回道：“大约二十多年前，晗璃真君去万珍门做客的时候，他见过一次。” 她娘亲不愧是玉衡第一美人，宝刀不老。 连舜安置好连渺，才没好气的对着宇以善说道：“你不是说要去藏宝楼拍卖会吗？” 宇以善像是霜后的蔫茄子，很没精神的走过来：“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他只不过是来看看能不能看到晗璃真君而已……结果却接到这么一个噩耗。好想哭啊怎么办tat 连舜在考虑绝交的可能性，连渺小朋友及时举手：“七哥，我要买东西。”难得下山一趟，把做纸的材料卖完好了。 对着连渺，连舜明显温和很多：“好吧，那吃完午饭我们去逛逛东华城里的坊市好了。”说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 连渺和青容一起点头，连舜看了难免觉得有几分好笑，顺手把菜单放在了他们俩面前。 连渺扶额，在心里为七哥这种大无畏的精神点赞。让青容点菜，七哥，你确定钱带够了么？ 接下来，连舜和宇以善就看到了很神奇的一幕。作为一只巴掌大的兔子，青容扛着一支笔，飞快写下n个菜式，而且不断增加之中。 “他哪里来的笔和纸？”宇以善沉默半天，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连渺撑着自己的头的手一滑，这位大哥的重点错得太离谱了。 连舜表示同样不知道，眼眸微阖，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青容写好一大串菜单，手中的笔又不见了，他小身子一跳，拉响了挂在墙上的铃铛。连渺看着小二进来，把菜单递给小二，叹气：“按照上面写的，全上吧。” 大约小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对于长长的菜单丝毫没有惊讶，而是笑道：“好嘞，两位仙君请稍等，小仙子您也稍等。”一个人也没落下。 连渺拍拍连舜的手臂（人小够不到肩膀），“七哥，你节哀。”她刚才看了一眼，青容是标准的只点贵的的败家流。 连舜摸摸连渺的头，微笑道：“今天不是我付钱。” 难怪这么大方，原来今天是来吃凯子的。连渺继续给连舜点赞。 窗口突然飞进来几张传音符，宇以善一一听过，才说道：“有几个朋友听说我在这里，也要过来。不知……？”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连舜。 两人眉来眼去一会儿，连舜拧着眉问道：“是谁？” “鸿钧派的陆霜霜，天权界那边来了三个人，高昀，冯远杰和云乐丹。”宇以善解释道，“你应该也见过。” 连渺看着连舜微变的脸色，顿时觉得有趣。陆霜霜应该是娘亲的哪位亲戚才对，七哥就是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脸色才有些精彩的。 至于天权界，那里比较特别，不像是玉衡，天枢，天玑，天璇四界一般，由修真门派把持，而是和开阳界一样，是以修真世家把持。天灵七界之中，还剩下的摇光则是完全的佛修界，和道修这边算是同盟关系。这七界，在势力，灵气等等方面算得上是旗鼓相当，所以才被称之为天灵七界。 天权界的高家，冯家，还有云家……连渺回忆起以前看到的书里的介绍，开阳界和天权界，加起来总共十二世家，两界与玉衡界呈三足鼎立之势，两两相邻，而交界处的通道从东华城往东，再过一个清水城之后半天左右就到了。玉衡十五城，东华城和清水城都算是最东边了。 藏宝楼是一个遍布各界的商会组织，五年一次的拍卖会却只选择在玉衡界举行，所以玉衡界也因此在七界之中地位颇高。 连渺觉得，这个原因，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藏宝楼的创办者是自家那个天资卓越的老祖宗吧……咳，老祖宗是很厉害的说。 连渺漫不经心的想着，望着外面的水榭之中的舞女，那水蛇腰扭得，真好看。 青容趴在连渺肩上，一起看外面。话说，那种只穿一点点衣服，扭来扭去的人哪里好看了？人类的审美观真是奇怪。 道不同不相为谋，连渺和青容互哼，鄙视对方的审美。 第二十六章 所谓霜霜 霜霜这个名字其实很普遍，连渺这么多世的生命之中，见过很多个叫霜霜的姑娘，一般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以下两类：一，出生在下霜的秋天，于是叫霜霜。二则是，取义于诗经之中“蒹葭萋萋，白露为霜”这一句。虽然本义差不多，但是很明显后者的内涵意比较深远。不过，连渺遇到的都是如同秋风一般干脆利落的霜霜们，没有那种秋水白露一般的美感。鉴于事物的普遍性，连渺估计这次也很可能是一位秋风般的霜霜吧…… “七公子……我、我……终于见到你了……”带着哽咽和激动的声音，以及那种柔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语调。还有那双泪水涟涟，望着连舜似乎看到了失散多年可以在瞬间把她从苦海之中解救出来的亲人的眼睛和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连渺和青容同时愕然。 青容：这女的是被【哔——】了吗？ 连渺：我的秋风呢？ 连舜头痛：谁把这个女人又放出来了？ 连渺伸手去敲青容的头，为什么这只兔子的思维在不断向着18x发展？到底是谁教他的啊！ 打破僵局的是万能的小二，一边喜庆的唱着菜名一边上菜，连渺和青容摸到桌子边，对着四个看起来也颇为头痛的大人微笑，然后同时举起筷子。 吃了一口八宝肉，味道好好，好幸福！ “七公子，自从上次一别……奴家、奴家……就一直在思念七公子……呜呜呜……” 再吃一口荷叶粉蒸肉，味道好好，好幸福…… “七公子，为何你这么久不联系奴家……是不是……是不是厌烦了奴家……” 再吃一口鸡汁白菜……味道好好…… “七公子……奴家对您痴心一片……不求什么名分，但求能够在远远地往七公子一眼……” 再吃一口百合青果……味道—— 好个鬼啦！这样的背景乐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不要拦着我！让我像疯兔一样的去揍她！”青容恶狠狠地说道。 “我们要做文明兔。”连渺耐心按下青容，用手帕擦干净嘴巴，正襟危坐，语气柔和的道：“这位大婶，我爹要和我吃饭了，你能放开我爹么？”远在不知道哪个界的爹爹大人，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远方正和陆玥坐在飞行法器上的连彦璞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陆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元婴修士打喷嚏，这可是奇闻。 “没事。”连彦璞安慰妻子，“也许是渺儿想我们了也说不定。” “找到东西就早些回去吧。”说起女儿，陆玥也是一片温柔。 这边，连渺这话一出，把整屋的人都晕了个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认识的三人是惊讶，连舜居然有了一个女儿！宇以善面上一喜，果然晗璃真君没有孩子，一定是连舜骗我的！ 连舜处于空白状态，而还拉着他的袖子的陆霜霜更加空白了，一句大婶，一句我爹，直接把陆霜霜心里炸成十级地震现场。 不过，还是习惯了连渺出人意料的举止的连舜反应快，抽回自己的袖子，抱起连渺，温言道：“阿渺乖，爹爹现在就来陪你吃饭。”然后在心中给赤莲真君道歉。 连渺小手戳戳连舜的腰，然后看向那边的陆霜霜，继续说道：“那边那位大婶啊，我看你也不过是炼气四层吧？我娘可是筑基大圆满了，而且连家可不会要你这样的侍妾。” 陆霜霜捂脸：“我不过是……” 连渺打断：“别跟我说你要做牛做马做丫鬟，只求待在我爹身边之类的话。我爹可是素莲宗内门弟子，以后结丹成婴不过是顺顺当当的事，别说做丫鬟了，你连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连渺觉得自己毒舌功力渐长，拿过杯子喝口水，继续道：“也别跟我说，会努力配得起我爹的丫鬟的身份，等你真的修到那一天，咱们再说。最后呢，麻烦你别总是缠着我爹了。话说你哭得很难听哎，而且人长得又不怎么样，到底是什么支撑你活下去的啊？我感觉你应该早点去投个胎什么的，或许下辈子还有点机会。” 说完一堆话，连渺觉着有点累。她这世长这么大都没说过这么长的话好伐？ 于是屋内的一堆人目送着陆霜霜哭着跑出去了，连渺毫无压力的指使连舜给她夹菜，她可不喜欢嘴皮子功夫，要不是没有称手的武器，她早就一刀砍上去了，还磨磨唧唧的真是烦死了。 “连道友，令爱甚是聪慧。”过了半天，高昀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替我爹谢谢你，可惜他不在场，你说了他也听不到。”连渺笑得即天真又可爱。 云乐丹瞪大了眼睛：“刚才你不是还说连道友是你爹吗？” 连渺让连舜夹豆腐肉丸，眨眼，“那是骗她的啊。连舜是我七哥，不是我爹。”要是这个流言传出去，她爹爹大人估计会抽打连舜的。 “噗……这位小姑娘真是有意思。”另一边笑眯眯的冯远杰如是说道。 “冯道友莫非早看出来了？”云乐丹左看右看，问道。 冯远杰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这个很容易看出来的。毕竟，连道友元阳未失。” 当着小朋友的面说这种问题真的没问题么？连渺扭脸戳戳连舜的胸膛，对他挤眉弄眼：七哥，他说你还是童子鸡哦。 连舜塞了一个丸子给连渺，心里有些无奈，这丫头今天活泼得过分了。连舜制止了连渺继续说出惊人之语后，才对着三人解释道：“这是我家十一妹。阿渺，这三位分别是高昀，冯远杰和云乐丹。” 连渺发现连舜的介绍方式很有意思，对同样是玉衡界的宇以善，他说的是她父母的道号。而对于看重家族的天权界的三位，他先说的却是连家的排行。七哥说话的艺术练习得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五个大人在闲谈，连渺和青容一边吃一边听。对于那三人有意无意对她的试探，都被连舜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连舜暗地里向连渺传音，说了很多关于那三人的事。大约是在某次历练之中认识的，和宇以善比较熟，这次来东华城也没什么熟人，所以才找上了宇以善，顺便想来与连舜多多交流。 比起只有小部分人才知道的连渺来说，已经崭露头角的连舜和连尧，才是素莲宗内比较值得注重的潜力股。相比冷淡的连尧，温和有礼的连舜更加好结交，所以连舜的名气更大一些。 吃完了东西，看那几人还没说完的样子，连渺有些无聊，就拉拉连舜的衣袖：“七哥，我想出去逛街。”她能出来的时间可不长，在这里花得多了太浪费。 连舜有些为难的看了高冯云三人一眼，冯远杰立刻说道：“正好，我们也想逛逛东华城的坊市。” 连渺听了这话，拎着青容就想往外走，连舜无奈的抱起她，等四人都收拾完毕，才一起离开。刚一走出留仙居的大门，连渺就看见了陆霜霜站在门口，双眸含泪的痴痴的看着连舜。 “看来没那么脆弱。”连渺窝在连舜怀里，语气暗讽。 宇以善似乎有些担心，频频回头。听了这话，不免问道：“连妹妹为何一见面不喜欢霜霜？” 连渺抬眼看他：“她不应该叫霜霜。” “那应该叫什么？”宇以善好奇道。 “梅雨。” 连渺话音刚落，就听到几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连渺拉拉连舜垂下来的几缕头发，小声说道：“七哥，你怎么总招梅雨？”家里放了一个，外面还跟了一个。没被雨浇霉真是难得。 连舜单手抱着连渺，用右手弹了弹连渺的额头，表情无奈，眼里却满是笑意。 “阿渺想去哪儿？”连舜问道。 “藏宝楼。”连渺有些困，吃完了想睡觉什么的，“买东西自然要去最齐全的地方。” “那阿渺想买些什么？”连舜让她靠得更加舒服些，继续问道。 “法器，药草，灵植，然后青容要翠叶丹。”素莲宗的坊市虽然也有这些，但是那里熟人太多，她不是很想去。 “法器？晗璃真君不是给你准备了不少吗？” “没趁手的。”连渺回答，“看起来都不是很强力的样子。” 强力……？连舜对于连渺使用的形容词感到很纳闷。 藏宝阁是在东华城西边一座漂浮着的小岛上，通过下方的飞屋上下。下面的迎客厅比起留仙居的金碧辉煌来说，素雅得可爱。连舜在展示了素莲玉之后，就有人领着一行人上了一个飞屋。飞屋有些像是现代的电梯，不过动力源是刻在外面的阵法，也算的上是一种法器。 藏宝阁的浮岛上铺着软绵绵的绒毯，加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云雾特效，倒是和人们想象中的仙境有几分相像。浮岛呈圆形，建筑物也按照圆形一圈一圈的建造。总共三圈，最里面的一圈就是拍卖会的举办地点，最外围的一圈是各种吃喝玩乐的集中地，中间的一圈是大型商场。 连舜刚一问连渺需要买什么药草，就被连渺报出来的十几种名称砸晕了头。 “……我们直接去找这里的管事好了。”连舜这样决定道。至于谁付钱嘛……连舜想着出门前掌门给的一袋子灵石心里很有底气。 来到药草区，连舜稍微展示了一下他的素莲玉，那绿衣的女侍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更加甜美。不过，这样的笑容在连渺说道第十八种药草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扭曲了；等连渺说道第三十九种药草的时候，已经是勉强挂在脸上；等连渺说完总共六十五种药草的时候，她的脸已然苍白。 “前三十种，每样给我准备大约一百份。后面的三十四种每样两百份。然后，这些药草要是有种子的话，也都每样给我准备大约十颗。”连渺的语气充满了购物狂的气息。 侍女在纸上又添上几笔，才弯腰道：“道友要的药草量比较大，请稍等三刻钟左右。”这会儿倒是没有向连舜飞媚眼的勇气了。 “那我三刻钟之后来拿。”连渺说道，她要的不只是药草，还需要别的灵植，也正好去看看。 侍女的笑容恢复了甜美，“可否请道友先付一部分灵石？”话是对连渺说的，但是眼睛却看向了一直抱着连渺的连舜。 连舜神色淡淡，拿出一块圆形的乳白色玉般的石头放在桌子，“这些可够？” 圆形白色是上品灵石，方形青色是中品灵石，菱形黄色是下品灵石。中品灵石和下品的兑换率一比一千左右，而上品灵石和中品灵石的兑换率也是一比一千。不过，因为上品灵石稀有，用来修炼的价值比交易的价值大，很少会有人拿上品灵石来交易。 连渺买下的药草最贵的也不过十多下品灵石一株，连舜一块上石足够把总量再翻个五十倍的药草都买下。本来连渺是打算自己付钱的，毕竟她爹娘给她留了一袋灵石，里面光是上品灵石就有二十多个，不过现在看着连舜出手，她也懒得自己拿了。 “阿渺还要买些什么东西？”连舜问道，刚才的三人在连渺说要进入药草区之后就去了别的地方，只有一个宇以善还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等着。 连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药草的用量，回答道：“我要去灵植区。”做纸太麻烦，灵植和药草加起来需要大概四十一种，药草的用量稍微大一些。她自己有一半的药草和灵植，买那么多完全是因为青容在点菜，反正种得下，连渺也没拒绝青容的要求。 在灵植区，连渺只买了一些可以种的灵植，包括了一些青容说很好吃的灵果。她自己本来也在一念之间里种了很多东西，但是毕竟被毁了大半，现在能补回来也不错。不过，花出去的灵石只能当做没看到了。想当初她可是全部自己挖了栽到一念之间里的，基本没花什么灵石，现在要补回来，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巨大。 连舜去付钱了，把连渺暂时交代给宇以善看管。连渺百无聊赖的左看右看，眼睛忽然一定，然后又移开了视线。 “她跟着我们一路了。”站在旁边的宇以善说道，眼睛也看着那个方向。一身素色纱衣的陆霜霜站在角落，正在往他们这边看。宇以善似叹气道：“她也是可怜的，父亲被魔修杀了。自己又被魔修欺辱，要不是连兄救了她一命……前几年她也是个颇为爽利的女子，可惜了……” 余音未尽，却是叹息悠长。连渺抬头看了他一眼，宇以善轻摇一把扇子，笑容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表情有一种大多数修士缺乏的悲悯。 “你觉得我说的话很过？”连渺从一念之间里拿出桃子给青容，稚嫩的嗓音显得很漫不经心。 宇以善放下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意渐远：“你是一个小孩子，无论她做过什么，初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算得上是恶毒了。” 这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连舜一直在她身边，而且对于这个小女孩颇为宠溺，他不好给难得交好的连舜难堪，所以才忍到现在。 连渺嫌弃青容把桃子的汁水到处滴，把他放在了地上，才仰起头，说道：“她甘愿，你何苦来哉？” 要是连她自己都甘愿放弃自己，这人再怎么同情可怜她又有什么用？ 宇以善静默半响，尔后说道：“大道长生，我心向善。” 修仙之路，要丢开的太多，但是，总不能连自己的心也丢开，他要做的是无愧于心。不管不顾固然少了很多麻烦，但是，至少自己能够做到的，还是伸手帮一把才对。 宇以善的衣服还是那样又俗气又艳丽，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了一种极有力量的执着的正直和善良。那是早已泯去情感的修士所竭力避免的善良。 “你又能如何？”连渺拿着手帕擦手。 “……慢慢劝吧。”宇以善合上扇子，轻敲手心，“带她多走走，多看看，总会有想开的一天罢？” 他的声音夹揉着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怅然。他也不知道，这样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是，总归是要去做的。就算不能让她恢复到那个惊鸿一瞥的红衣姑娘，至少……至少也要让她不再困于心魔之中吧？ 连渺有些愣，鼻子上却突然被刮了一下，就见宇以善蹲在她的身前，笑道：“你可别告诉你哥哥。” 连渺却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才有些遗憾的说道：“怎么不是修佛的？”七哥交个朋友居然还是个做善人可以把他卖了的家伙，真是可怜。 宇以善拍拍连渺的小脑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话做事一点都不可爱？”白费了一张那么可爱的脸。 “总比你一个道修去做佛修的事好。”连渺反唇相讥，“摇光欢迎您。” “我还没见到晗璃真君！”宇以善心怀憧憬，刚才的严肃似乎像是另一个人。 连渺面无表情的扭头，想着要不要让自己娘亲去万珍门要一笔灵石，毕竟万珍门可是因为自家娘才不至于出了一个一心向佛的道修。 第二十七章 称手法器 宇以善对于能够纠正小朋友的三观表示很满意，当然要是这位小朋友能够向她娘提几句就更好了。 连渺对于这么大年纪总是被人纠正三观感觉有些肝疼，苍大人也就算了，好歹人家是个树灵。为什么连路上遇到个人都要被说几句。人小果然就是这点不好么？ “我觉得你应该反省。”青容突然出声，“像是人家那样多好。”她一方面对于自己的同学和侍女都很好，一方面对于连舜的桃花却毫不留情。 “莫非你喜欢你七哥？”难道是吃醋了？ “咚！”连渺狠敲青容，揪着他的耳朵：“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只不过是不喜欢只会哭哭啼啼的人。” 连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无法触及的无奈。那双眼，本该充满了活力和光彩的眼睛，却满是对于现实深切的无力和疲惫。 只会哭泣，又能如何呢？ 她会想要帮助别人，是因为自己的以前太过于无助。而她不想帮只会哭的侍妾和陆霜霜，也是因为她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 流泪是绝望的最后挣扎，她不喜欢绝望，从来，从来就不喜欢。她在绝望里困了九世，再也不想要体会那种感觉。 明明她们还有努力的机会，却只想着哭，总让她忍不住想要咆哮，要是有时间去哭，为什么不去想着改变？就那点事就哭，要是遇上了连挣扎都是奢望的时候，又要如何？ 她不想看到眼泪，不想再看到那样让她几乎哭瞎了双眼的绝望。 连舜回来的时候觉得看到青容再一次趴在了地上，却被连渺以“它被自己的腿绊倒了”这样看起来就格外不靠谱的理由解释。他把装了灵植的储物袋递给连渺，对于连渺的这只兔子突然有些同情。 在被连渺欺负方面……他们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接下来是法器，连舜是个好哥哥，路上还给连渺买了一串糖葫芦（灵果制作）。连渺看那厚厚的糖浆，一个一个的扯下来给青容吃了。青容立刻原谅了连渺刚才的暴力行为。 法器和法宝一般分为飞行类，防御类，攻击类三种。除了部分特殊的法宝，普通的法宝只能由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使用。筑基和炼气期使用的基本为法器。法器法宝分为上中下三品，各品之内因为锻造的优劣还是很有差别的。 连渺翻遍了爹娘给的所有法器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才想着自己买一把，没个趁手的法器打架起来很吃亏的——虽然现在她基本没架可打。 “道友想要什么样的法器？”这次是红衣侍女，看到宇以善眼睛一亮，看到连舜眼波似水柔情。 连渺已经懒得吐槽了，直接说道：“我要一把刀。” “刀？”连舜惊讶了，“阿渺，你怎么会想到要用刀？” 一旁的宇以善也插口道：“是啊，我可是记得素莲宗不是以剑术为主的吗？据说晗璃真君那一手玲珑剑招式千变万化，舞起来恍若仙女……”他说着说着就偏了题。 连渺看看他，毫不留情的打击道：“玲珑剑和红豆剑是鸳鸯剑。”而且，红豆剑就在她爹手里。 素莲宗的修士的确以剑为主要的法器。不只是素莲宗，道修对于剑的推崇也大过于别的武器。剑被称为百刃之君，相传上古修士用的都是剑，所以才使得剑在修真界大为流行。而剑本身刚柔并济，招式繁多，变化万千，舞起来龙飞凤舞，飘洒轻快，矫健优美，也很适合长于斗法并且立志追求仙人之道的修士。 修仙修仙，修士心中的仙大抵应当是谈笑自若，优雅高贵的模样。 刀与剑不一样，大开大合，极为豪迈勇猛，多用于近战。挥刀之人势如猛虎，性格也多半比较狂放。喜爱用刀的修士也不是没有，过像是连渺这种天生就一张娇柔的美人脸的女修……恐怕还真没人见过有用刀的。 连舜拉回话题，劝道：“阿渺，你要不要试试别的？比如那个铃铛，或者那个水纱绫也不错。”他引着连渺去看那些一般女修常用的武器。女修的法器都是漂亮和实用兼备，有的看起来更像是一样饰物而不是法器。 连渺看过那些很华丽的法器，拍拍自家七哥的肩膀：“七哥，你觉得这里的法器会比我娘亲给的好？” 连舜卡壳了，这个自然是不能比的。 连渺继续道：“还是宗里不准用刀？”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 素莲宗弟子要求严格，但是也没至于非要把所有弟子都教得一模一样。不至于连用什么武器都要管罢？ 连渺心满意足的点头：“所以七哥，我们还是去选刀吧～” 连舜只好往另一边走，阿渺要买的话，那就买吧。反正不差几个灵石，而且估计她玩几天也就腻了……想着想着还是觉得格外底气不足。 挂着刀的那面墙，看起来黑沉黑沉的，上面的刀都并没有很闪亮，反而有一种幽深沉静的感觉，让这一片也显得肃杀而冰冷。连渺让连舜放她下去，站在墙下仰起头仔细看。 不愧是藏宝阁，光是放在大厅里的东西就没有什么次品。长刀短刀看得连渺很是欢喜，想要从中选一把却让她有些犯难。那把砍刀看起来好威风的样子哎……可是那边那把长的陌刀杀伤力似乎很强啊……不过好像太大了…… 连渺看着看了一圈，再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很好，就她这个才三尺的身高，拔刀都是个问题。 “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是个小屁孩吗？”青容嘴贱来了一句。 连渺抽抽嘴角，把他扔到地上。再看了一圈，才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要那把刀！” 连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却只看到一条黑漆漆的……铁片？虽然刀的色彩一般较深，但是，黑成这个样子，连一点光泽都没有的，还真是少见。 侍女把连渺要的刀取下，笑着介绍道：“这是一位道友卖给阁里的，看着虽然不起眼，但是却是一套子母双刀。” 离近了才看得清楚，这把刀刃宽一寸半，长二十一寸，刀身却只有十四寸，刀柄居然有刀刃一半长。无鐔，刀柄上末端刻成了虎头模样，除此之外，并无任何装饰。 连渺摸着冰凉的刀柄，眼冒红心的看向连舜。连舜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纵使还想说什么，也只能拿出灵石来付款了。 那侍女看连舜这么爽快，更加开心了，这刀可是积压了很久，于是卖力介绍道：“这刀的刀柄里还藏了一把小刀。所以才叫黑虎双刀。” 连渺稍微一拔虎头，果然从刀柄里又出来一把同样材质的小刀。这个挺实用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适合近战。 宇以善却摇头道：“怎么非要刀不可？剑多好。” 连渺让侍女顺便找个刀鞘，笑眯眯地问宇以善：“宇哥哥觉得，武器是用来干嘛的？” “退敌？”宇以善的回答也不和常人相同。 “宇哥哥心善。”连渺拿着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长的刀，缓缓道，“不过，无论是为了退敌也罢，是为了保护也罢，所有的武器，都只会取得一个结果，那就是伤人。既然是要伤人，那么，无论是什么武器都是一样的。 “武者，止戈也。除了舍身渡人的佛家，哪有人会以身止戈？大多不过以武抑武，以兵止兵。相来相往，就算再怎么手下留情或是心存善念，也难免会伤人。只不过是伤人程度不同罢了。” 连舜点头道：“阿渺这话不错。要不要再找些刀法？”他决定向掌门也这么说。 连渺摇头：“既然用刀，要刀法干嘛？刀这个东西，自然是拿来砍的。只要能砍到，那不就对了？” 一句话，说得是格外刚猛凶残。 青容捂着眼睛哀嚎：能不能别顶着一张美人脸干这么汉子的事？！兔爷他的脸都要丢光了！迟早会没人要的啊没人要！ 连舜和宇以善呆了会儿，很默契的同时扭头不去看连渺。 连舜恢复得快，让侍女找一个合适的刀鞘快送来，他们还要去拿药草呢。 宇以善明显对于这种猛虎萝莉接受不良，在心里拼命的想着晗璃真君那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样子，告诉自己，这个小姑娘一定像她爹！一定像她爹！ 虽然连渺几人逛的时间很明显大于三刻钟，但是，药草区那边的侍女却一直在等待。连渺结果储物袋的时候，顺便感叹了一下傍着土豪的感觉真不错。 然后，按照一只贪吃又贪吃的兔子的要求，去买了中品的翠叶丹。期间某兔因为伸爪去拿极品翠叶丹，被连渺用刀柄敲头五次。 青容泪奔，难道他会是试刀兔么！ 再然后，宇以善说去茶楼休息一下，正好等天权界的三人。连渺暗忖：估计这人是看着陆霜霜跟了一路不忍心吧？ 三人一兔便着外圈的茶楼走去。连渺被连舜抱了一路，总算觉得自己应该活动一下身子骨，于是让连舜放自己下来，拉着连舜腰上的穗子自己走。 ——当然她一下地，发现看什么东西都要仰视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青容对于自己可以不用再被连渺抱着感觉很兴趣，被连渺当成玩具玩了半天真是够了。 穿着红衣的漂亮小姑娘身边还跟着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这样的组合萌煞了来来往往的女修。看到小姑娘旁边气质出众的俊雅男修，先是心脏乱跳一阵，后却觉得有几分可惜。 怎么所有长的好看而且看起来有钱的男修都有孩子了呢？ 修士不双修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而有道侣的修士很少再会去找别的女人，因为会对双修不利。所以，有孩子的男修＝有道侣＝不可能春风一度。再怎么看起来优质也很少会有人打他的注意。 连舜对于今天上来搭讪的女修少了很多，心里暗自盘算，要不要下次出来也把连渺带出来挡桃花好了。 卖食物的店挺多，修士虽然可以辟谷，口腹之欲看得淡，但是有灵气的食物也没人会拒绝，偶尔吃吃也可以。连渺看上了一家卖肉脯的店，腌渍过的肉脯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红色，店家悬空挂着几片，看着似乎还可以透光。 连渺看连舜没什么兴趣，于是就让连舜在原地等她，自己带着青容走了过去。肉脯店的老板圆胖圆胖的，在这种帅哥美女一抓一大把的修真界还真是属于稀少品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肉脯吃多了。 肉脯店很小，门面宽不过五尺。不过门口的桌子上摆着差不多十来种肉脯，香气四溢，连渺扯着快要眼睛冒绿光的青容，请老板帮忙每种包一包。 “好好好，小姑娘你可稍等。”老板笑眯了眼睛，食物难卖，这次可是十来天的销量，“我这里各种肉脯都有，小姑娘要是喜欢，下次还来啊。” 连渺把肉脯全装进储物袋，顺手拿了一袋自己吃。有嚼劲，稍微有些辣，不过很香。 “还有我的呢！”青容都快跳起来了。 连渺看这边人也不多，于是干脆蹲下来，把肉脯拿在手里喂青容。青容的胡子偶尔蹭到她一下，有些痒痒的。 忽然左边身子被人撞了一下，连渺胳膊被撞到胳膊，本来就松松拿在手里的肉脯纸包全都撒在了地上。 “谁家的小孩？这么没规矩！”随之而来凶狠的怒叱声，连渺抬头，却看到一个横眉竖眼胡子拉渣的男修。 连渺眨眼看看地上散落的肉脯，没说话。那边的肉脯店老板却看不过去了，仗义执言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欺负小孩？” “哼。”那男修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连渺拍拍手，对着变了脸色的连舜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来。然后，拍拍青容：“上吧，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兔爷。” 青容动动耳朵，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一地的肉脯，忽而惨叫：“兔爷我才吃了一口的肉脯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个魂淡啊啊啊啊啊！！” 连渺退后，整理整理衣裙，淡定的看着那个男修。 “神兔飞踢！” 伴随着青容的怒吼，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才地上拔地而起，气势汹汹的向着那个猝不及防的男修踢去。 “不过就是只兔——”男修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踢飞出去两丈，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引得地面震了震。 一干路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站着身，不知为何还用右爪向着那个挣扎的男修勾了勾。 连渺觉得这个动作很眼熟，恍然大悟，这不是每次她和青容打架的时候逗他玩的动作么？他学得倒是挺快。 “你——找死！”那男修丢了大面子，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眼神充满了杀意。 “废话少说，来战。”连渺刷得抽出才买到手的黑虎刀，语气嚣张，笑容乖戾。 连舜看着跃跃欲试的连渺有些头疼，他快步走到连渺身边，捏住连渺的刀尖，却对着那男修沉了表情，冷哼道：“这位道友，可是想在藏宝阁内斗殴？” 男修气得脸色发青：“先动手的是那个小姑娘！” “你也知道我是小姑娘。”连渺收回刀，咬字清楚，重音明显，“藏宝阁禁止修士斗殴，但是，却没禁止灵兽和修士斗殴。” “你、你、你狡辩！”男修修为不过炼气八层，本来被青容踢得不轻，这会儿更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或者这位道友和我们去找管事？”连舜眯眼，筑基修士的威压全开。说起来也是这个男修不对，他自然要护着自家妹妹。 男修白了脸，一抹嘴边的血，话都没多说一句，怏怏而去。 连舜看那人走了，拉着连渺又给她买了一包肉脯，颇为无奈。 第二十八章 前世之仇 晚餐青容按照惯例扫荡了整桌菜。连渺没吃多少，之前肉脯吃得有点多。宇以善还是把陆霜霜带了过来，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陆霜霜没有再哭哭啼啼，只是时不时总楚楚可怜的看着连舜。 连舜一脸的云淡风轻，挽着宽大的衣袖给连渺倒茶，时不时还把果子切成小块给她吃。连渺嘴巴里塞着果肉，双手捧着茶杯，看着陆霜霜那个样子，垂下长睫。 连舜和连尧都是素莲宗教出来的，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很相像的。他们做事目的性极强，下了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更加不会轻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如果陆霜霜要是性格坚韧一些，也许还有可能。连舜也不会在意她的什么过往，只是现在……明显是不可能了。宇以善似乎并没有当心理医生的潜质，对这样的偏执和自我封闭的人，让她一直接触病源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索性一了百了比较好。连渺突然拍了拍连舜，连舜低头疑惑的看着她。 “这个给陆霜霜吃。”连渺在连舜的手里放了一株叶脉为紫色的药草。 “这是什么？”连舜看了眼那药草，他怎么没见过。 “吃了可以忘记很多事，没毒。”连渺简单的解释道，“不过只能保持一百年左右。”这不是断情草那种可以斩断所有情丝的灵草，只是暂时让人忘记而已，不过，时间也够了。这是她以前在一个小灵界的时候偶然发现的。陆霜霜这个样子，要忘的不只是情，用这个刚好。过个一百年就算再想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连舜明白了她的意图，收下了那株药草，却笑问道：“阿渺不是不喜欢陆霜霜吗？” “是啊，所以她吃了这个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不会缠着连舜，她自然也用不着看到陆霜霜了。 “真是个小丫头。”连舜摸摸她的头发，还只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啊。 连渺低头把手上的果汁擦在连舜的身上，在心里腹诽：姐姐吃过的盐可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才是小丫头。 酉正时，拍卖会正式开始。连舜这次拿出了一块素莲宗管事的玉牌，成功拿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而包括宇以善在内的五人都跟着进了包间，宇以善是怕陆霜霜又控制不好，另外三人完全是没有单独开包间的资格。 包间内颇大，布置华而不俗，点着的熏香香气清淡，一进去就觉得放松了下来。可以看向中央拍卖台的窗口很大，连渺跪坐在椅子上，趴在窗口上，看着下面进进出出的人。圆形的场地中央是圆台，周围是座位。二楼的包间大约三十来间，连渺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来得有些早的缘故。 连舜翻看着藏宝阁给的拍卖物目录，看连渺有没了精神，便把目录放到她面前，问道：“阿渺，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连渺伸手点点那个玉牌，上面写着好几排物品名称，点到哪个，就会在空中放出影像和介绍来。连渺随手点到的那个是个金色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幻镜，只要给人一照，就可以让人陷入幻镜。 “这个挺好的啊！”云乐丹看了说道，“不仅漂亮而且功能很好。”女修拿上一个，可比那些阵法武器好用得多。 “太俗气了。”连渺看着金光灿灿和各种宝石，表示不满。 “那些可是含有灵气的宝石啊，自然多点比较好。”云乐丹耐心的向连渺解释，对这面镜子蠢蠢欲动。她再看了眼价格，顿时有些丧气：“底价就是二十块中品灵石……”她出来的时候也就带了几块中品灵石而已，根本买不起。 连舜今天把一块上品灵石换成了一大堆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买些小东西很方便，于是说道：“要不要我给云道友先支付？” 云乐丹跳了起来，摆着手支支吾吾的道：“这、这个就不用了……”她一路上都不怎么和连舜说话，这会儿更是涨红了脸，很不好意思的低头道：“父亲断是不准我买这些的……”她家虽然也是天权的世家大姓之一，但是父亲修为不高，家中并不富裕，至少她在今天之前连上品灵石都没见过。 连舜笑笑，没坚持，又点开别的物品给连渺看。重点推荐的是一些小女孩喜欢的饰物。大约每个家里有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的家长们都会喜欢像连舜这样，希望小姑娘一直都可以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那多好。 但是，连渺却是个品味凶猛的天山童姥，所以，连舜注定了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其实如果按照实用性来看，连渺选的东西都很不错的，但是按照美观度……这个就不好说了。大约豪迈的男修的选择和连渺都对得上，大气霸气并重，精致唯美都是浮云。 这个发现让连舜很内伤。再怎么说连渺也是在素莲宗那种连棵草都透着风雅的地方长大的，到底是谁把她教成这个样子的？难道是物极必反？ 连渺对着连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表现得很无辜，她尸山血海里来来去去，本能选择自然是实用性好的，而且为了隐蔽考虑，不能选太抢眼的。难道要她浑身闪着有钱人的气息去跟别人打架？ 别闹了，装逼是会被雷劈的；东西挂太多是会被人抢的。 修仙路上危险多多，她背景本来就太高调了，别的方面还是低调低调。 “你要打架的时候可不低调。”青容蹲在桌子上，面前放着一袋肉脯，边吃边吐槽。 连渺扯他的兔脸，威胁道：“你不觉得主动关闭心神交流才是一只好兔子的作为吗？”有只心神相通的兔子就是这点不好，忘记关心神交流的时候，腹诽两句就会被听到。 青容甩头，整理胡须，颇为不屑：“你的行为和低调完全扯不上。” 连渺好整以暇的端茶，不疾不徐，姿态优雅，一抬手一低头都恰到好处：“这大约是因为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青容继续低头吃肉，莫名其妙的想着“有其兽必有其主”……啊，不对，他才不是这个丫头的宠物，他是同伴！ “当——”雄浑的钟声响起，声音悠长清晰却没有让人感到厌烦。连渺下意识的低头看着中心的圆台，只见一位红衣女修手持青色玉杵敲着不足一尺高的小钟。少顷，她放下玉杵，低头行礼，言笑晏晏：“欢迎各位道友参加今日藏宝阁五年一次的拍卖会。我是今日拍卖师，妃婷。” 她低头的时候，露出一段洁白柔嫩的脖颈，乌发松松束起，衬着雪肤红唇有一种别样的妖娆媚意。身上只穿了一件绛色金丝牡丹宽袍大袖，衣料有些轻薄，凹凸有致令人血脉沸腾的身子若隐若现。领口很宽松，还露出肚兜细细的红绳和精致魅惑的锁骨。 “真漂亮。”连渺虽然自己不喜欢用闪光的东西，但是审美观还没有扭曲，还是喜欢看这种赏心悦目的美人儿。 素莲宗的人看多了，偶然来这么一个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诱惑的美人，要多看看。 连舜在一开始那拍卖师出来的时候就黑了半张脸，在连渺说漂亮的时候就黑了剩下的半张脸。 宇以善安抚一般的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连妹妹可不是普通的小孩，你别担心。”他是觉着，连渺别去带坏别人就算好了，难道还可能会被别人带坏？ 连舜黑着脸，瞪了宇以善一眼，却也没有阻止连渺继续往外看。 宇以善摇着扇子，看起来很纨绔，但是目光清明，看着那拍卖师的眼神之中只有欣赏，却没有痴迷或者贪欲。 连渺抽空瞄了他一眼，心里却在怀疑，他对自家娘亲的痴迷是不是装的……明明这个家伙平时表现都不像是会为色所动的样子，怎么就偏偏对娘亲大人这么执着呢？ 这世间难道真有一见倾心这一说？ 在连渺看来，拍卖会挺无聊的。虽然她不敢拍着胸脯说，全天下的东西她都见过，但是，她好歹也是曾经修到过元婴的修士，自家爹娘也都是元婴修士，眼界被养得不是一般的高，对于大多数东西都处在可有可无的状态下，所以没什么想买的。 连舜却出手买了好几样，他说那是宗门里需要的。连渺本来还以为他是专门陪自己来玩的，没想到也是有任务的。 那位拍卖师妃婷很有本事，一颦一笑都勾动在场的男修的心，拍卖价格也不断飙升。现场气氛被炒得很热闹，连旁观的连渺有的时候都有些想掏灵石的冲动。 终于到了最后，十位侍女端上了十个盖着红绸的盘子。 妃婷手指一一滑过红绸，笑道：“接下来，是本场拍卖会压轴的十件物品。是五年来藏宝阁从各地收集而来，有的物品虽然威力不大，但是胜在精奇。” 她解开了盖在左数第一个盘子上的红布，上面却简单只放了一只小老虎，而且看起来似乎是用纸折的，别的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台下立刻有沉不住气的人叫道：“这不就是一只纸老虎吗？藏宝阁什么时候居然会拿出这种俗世之物来了？” “是啊，纸做的东西拿来哄哄小孩还可以，怎么可能给修士用？藏宝阁这是蒙我们不成？” 妃婷在台下一片哗然声之中笑容弧度不变，解释道：“诸位道友，这可不是一般的纸老虎。且看！” 她一声娇喝，手上拿着纸老虎一抛，台上忽而白光闪动。 “吼——！”原本只站了人的拍卖台上陡然出现一只巨大白色老虎，吼声震天，威风凛凛，钢鞭似的虎尾往台上一拍，那硬如磐石的拍卖台竟然塌了一块！ 台下的修士具是一震，看向台上被妃婷一拍又成了不过三寸的纸老虎模样的东西，多了几份热切和兴奋。 连舜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放在自己储物袋里，早上才收到的东西，双目略微睁大，震惊地看向连渺。却见连渺沉下了表情，本来就漆黑的眸子更是深得像是一汪死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得人有些心惊肉跳。 “阿渺……”连舜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不知如何开口。那个纸老虎和阿渺才给他的纸鹤应该是一种东西，但是，为什么阿渺会是那样的反应？ “七哥，我要买下那个东西。”连渺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看向连舜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说了这么一个要求。 “好。”连舜拍拍她的背，心里下了决定。这要是阿渺镯子里的东西，那么，留在外界越少越好。 连渺看着连舜按下了竞拍键，才转过了头，再次看向那台上。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刺破手心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冷静，保持现在不冲出去砍杀那个卖家的冷静！ 冷静，那个混蛋在她前世死的时候已经元婴了，她才炼气期，根本打不过。 冷静，那个混蛋靠上的是天玑界数一数二的昆仑派，她不能给爹娘和素莲宗惹麻烦。 冷静，那个混蛋要的是她手里的《丹丘小记》，她绝对，绝对不能再死在他手里！ 那只纸老虎，的确是连渺的。 前世连渺和一位同境界修士一起去那位大能的洞府，他的灵兽损伤了一只，连渺便把那只老虎给他用，没想到那个混蛋最后为了一本丹书就找人千里追杀她。 本来还以为最后自爆元婴至少能够让那个家伙不死也伤半条命，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把她的东西拿来拍卖！ 等等……连渺突然灵光一闪，她自己做的东西自然自己知道，而且那个家伙只有一个，自己用的价值必然大过卖出去的价值。除非…… “七哥，算了。”连渺忽然开口，阻止了连舜继续再加价。 连舜有些不解，问道：“阿渺你不是很想要吗？”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和连渺坐在窗口的一边。坐在他旁边的宇以善在和陆霜霜说话，别的三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得正入神，所以没人注意到刚才连渺的失控。 “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别人手里还有这样的东西。”连渺坐在连舜的腿上，垂下头拨弄着手上的木镯。 连舜只听到细细的铃铛声，心思一转，却也明白了几分。还没说话，却隐隐感觉到一阵神识波动，他脸色微变，伸手用衣袖把连渺的手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咦？还有元婴修士？”宇以善奇怪的问了一句。这分明是元婴修士用神识扫视才能产生这样的波动，不过，元婴修士没事看他们做什么？ 连舜握着连渺的手，没有回答。连渺手上的镯子看着是普通，但全素莲宗的元婴真君加在一起也没能说明这是个什么东西。而且，这东西看着松松一圈，刚好合适，晗璃真君连给连渺强行缩骨都试了，除了得出一个镯子会自己变大变小的结论，别无所获。掌门试图让镯子隐藏起来，却无论是哪种办法也没有用。 万一这个元婴修士有什么神通看出来连渺手上的镯子有什么不对，那就不好办了。 连渺却显得异常的淡定，这时候她突然感谢起那个乱输灵力的前辈和苍送的那颗珠子，现在镯子连颜色都变了，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更何况那个混蛋？ 连舜等着那神识退去，才松了一口气，握着连渺的手，问道：“阿渺，我们先走吧。” 连渺眼睛望向窗外，果然，她猜对了。 那个混蛋和她在一起二十多年，对她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这个东西，估计是故意拿来哄骗她上钩的。 当初虽然是自爆元婴，但是，现在她的灵魂并未散，怕是……威力也小了很多。那家伙估计就是在这点上查出了不对劲，才在追查她的下落。 不过……就算他是元婴又如何？就算他背后有一个宗门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一定会亲手捏爆他的元婴！ 她从来没想过以德报怨这回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前几世是因为她转世在了不同的世界，报不了仇，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这样背弃了她的信任的人渣，死不足惜！ ———— 二十三号房。 满头白发的男人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他的容貌秀美，肤色白皙，甚至比起很多女子来都要胜过几分。但是偏生华发，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让他多了一种莫名的沧桑悲凉。 雪白的长发散落在黑色的长袍上，他随手一摸，却看着那白发怔了怔。 “主人，符咒拿回来了。”一个轻手轻脚的侍从端着放着那老虎的盘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 男子拿起那完好无损的纸老虎，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中，才一挥手：“下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看着那雪白的纸老虎，目光却慢慢变得悲伤，手指也忍不住开始发抖。 “……我明明……明明不想让你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那样固执……” 一句话，断断续续，像是极力压抑着沉重的悲恸。 “来，这个给你，就当是补偿你死掉的灵兽吧。” “周灵均！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 她微笑着递给他东西的样子和最后自爆前恍若疯魔凄厉的样子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两百年间，他不断问自己。他不小心向师门的长辈说漏了嘴，可是，她明明只要拿出来，就可以了啊。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 可是……最终，他还是得承认一个事实。 是他，害死了她。 所以，纵使他再怎么寻找，再怎么悔悟，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想要抓住那微小的希望，上穷碧落下黄泉，终其一生，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轰然的巨响，和漫天的血雾。已经将他和她之间的所有，断了个一干二净。 “啪嗒。” 一滴泪，落在纸老虎上，慢慢的，慢慢的，蜿蜒出哀伤的水痕。 第二十九章 阿渺别怕 初五晚上的月亮只有浅浅的一弯，不甚明亮，却让周围的星子显得有些过分的活跃。连渺坐在屋顶上，微凉的夜风吹乱了她披散的长发，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仰头望着天空。 这早已不是她记忆之中的天空了。 第一世学到的古诗里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是，她却连共婵娟也做不到了。 ——真是讨厌的世界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青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歪着头看她。 “没事。”连渺偏过头，看着他一副很关心的样子，眼波闪了闪，却还是这样的回答。 很简单、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两个字，却触怒了本来还很关心她的青容。他愤怒的跳了起来，怒吼道：“没事、没事、没事！你就会说没事！” 通过心神感应传递到心里的声音，震得连渺有些发闷。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却始终瞒着我！” “知道了你又怎么样？”连渺面对着青容的怒气，平静的反问，“那只是我的事。” 青容却用爪子指着她，耳朵立起，浑身的毛炸了起来，碧色的眼睛似乎有火焰在闪动：“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签订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同伴契约。”连渺吐出了着四个字，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动。 “同伴是同甘共苦的人！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我跟了你这么久，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同伴！”青容的声音刺得连渺的脑子一阵抽疼。心神相通的威力很大，青容现在情绪波动太大，让她也受到了影响。 连渺按了按太阳穴，却没有回答。 月牙悄悄没入厚重的云层之中，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远处隐隐传来妖兽的咆哮，更加给夜晚添加了几分诡谲阴暗。 青容站直身，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碧色眼睛看着沉默地坐着的连渺。 她隐藏在凌乱的发丝之间的黑沉沉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游离于天际。她的脸就像是一张面具，牢牢地遮盖了所有的情绪，也没有一丝一毫真实感。 ——又是那样的神色，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与她相关的神色！似乎她随时就会抽身走掉的神色！仿佛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她的神色！他看一次就暴躁一次的神色！ “同伴，是可以相互依靠，世上最值得信赖的人。阿容，你一定会找到你可以信赖的同伴。”嬷嬷曾经这么说过。 可是……这个丫头……这个丫头！他宁愿没有认识过这个丫头！ “算了。”青容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屋顶上的瓦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特别的清晰。 “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同伴。” 连渺听到青容这样说道。传递到她心里的声音，有些嘶哑，更多的是，浓浓的失望。那双碧色的眼睛没有再看她，白色的身影一跃，落下了屋顶，飞快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月牙重新钻出了云层，单薄孤单的月光落在了连渺身上。 似乎，有些冷了。连渺看着自己黯淡的影子，拉紧了衣襟。 ———— 连舜发现连渺和青容冷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吃饭的时候他发现青容把所有东西都吃掉，没给连渺留半口。而连渺只是看了看他，然后放下筷子。 修士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却也没什么办法。连渺的性格他清楚，不想说的时候除非搜魂，不然你什么都别想知道。而青容……怎么说都是连渺的灵兽，他还真没办法插手。所以当早饭后，青容不跟出去，选择留在暂时租住的洞府时，他也只好无奈。 连舜本来打算昨天就回去的，但是连渺不肯，而那位元婴修士的气息似乎也没跟着他们，所以他也就任由连渺住在东华城里了。不过，顶多再住一晚，明天就要回门派才行。 连舜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连渺。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就像是青容做的事完全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影响。昨天一时的失态也似乎只是他的错觉。有的时候，他总会想，是不是生来带着异宝的人都会像连渺一样，像是什么都知道，也太过于聪明了一些吧……这一趟下山，却让他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妹陌生了很多啊…… 连渺出来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看着青容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对连舜说要出来逛逛。修真界她来来回回差不多一千多年了，感觉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摊子上的东西不过是比地灵界稍微高级一些，没什么值得她在意的。 东华城没有素莲宗那样大型的四季阵法，所以像是普通的修真城市一般，在五月也没有丝毫的暑意。连舜手里还拿了一张单子，带着她进进出出各家店铺，在掌柜们谄媚的笑容之中买下很多物品。他的表情无论对着那个人都是完美的，看着真不像是那个会和她一起玩的七哥。 连渺突然觉得，自己也不了解这个除了父母以外相处得最久的哥哥。她以前嫌弃他没事来烦她逗她，却也觉得他是对她好的。除此之外呢？连舜会记得每到一处就给她带回一个东西，而她……却每次连他去的是哪儿也没有关心过。 “阿渺？累了吗？”连舜发现连渺在走神，以为她累了，连忙想带连渺去休息。 “没事。”连渺条件反射一般的脱口而出。 你就会说没事！——青容昨晚的怒吼在脑海之中突然响起。连渺垂下眼，抿了抿唇。 连舜忽而蹲下身，认真看着连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阿渺，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的。我可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和笑容都很温柔，就像是三月可以吹散所有寒冷的清风，在上午的阳光之下似乎有淡淡的光晕。大大的手一如既往，轻柔的放在她的头上，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连渺张了张口，却又顿住。 “没事。”她最后还是这样说道。 连舜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住她的小手，站起身来道：“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连渺的目光游移到两人交握的手，再看向前方：“好。” 连舜找的酒楼不是昨天的留仙居，而是一个建在穿过东华城的小河边上的酒楼。这条小河出东华城东门，流入通往清水城的滽水。河畔种了很多修士喜欢的桃花，在东华城四季不变的气候下，可以常年开放。粉色的桃花瓣在风过时打着旋儿落下，连渺随手接了一两片，却突然想起去年刚入学的时候，还和陈戎说过要带他一起去看莲花。结果，修炼来修炼去，连这个也忘记了。 她果然，对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少了一份心么？ 连舜带着她上了楼，进了一个包间，点了几个菜之后，便看着连渺又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七哥，那里是在干什么？”连渺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连舜跟着一看，原来是个卖五彩荷花的摊子，有些修士在那边把五彩荷花放到河里。想着连渺从没下过山，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便解释道：“那是东华城的特有产物，五彩荷花。五月又称为毒月，而重五这天五毒俱全，相传五彩荷花可以净化毒物，所以来东华城的人都会在端午去放一朵五彩荷花，以求自己身上的毒物可以被五彩荷花带走。” 连渺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修士怎么也相信这个？”这样奇怪的习俗不是凡人才会相信的么？向天搏命的修士怎么也会有这样的习俗？ “不过是个寄托罢了。”连舜淡笑着，给连渺也倒了一杯茶，“修士寿命太长，接触的越多，越容易相信一些传说。” 连渺明白了，大约和知道越多，怀疑越多一样。修士对于不明白的东西，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那，那个五彩荷花也是灵物吗？”修士视力很好，她自然看得到那些荷花。 “算是吧。”连舜不可置否，“对于鬼修有些用，不然也只是有一些灵气的药草而已。” 鬼修啊……连渺点点头。鬼界和人界一向互不相通，这东西长在人界，就算对鬼修有用，也没人会打什么主意。 连渺瞥见连舜又往楼梯看了一眼，问道：“七哥是在等人？”从刚才开始就看了好几眼了。 “嗯，昨天你给我的药草我还没给宇以善，所以今天约了他来这里。”连舜颔首道。 “那我去看看那个荷花。”连渺等着有些无聊，想去看看那个东西。 连舜不是很愿意连渺离开他的视线，但是看着连渺今天难得对什么东西有了兴趣的样子，还是忍不下心拒绝，于是说道：“只能去那里，放了荷花就马上回来。”从窗口也看得到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嗯。”连渺应答道，跳下椅子，下楼去了。连舜从窗户看着她走出酒楼，又往着那个卖五彩荷花的小摊过去。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好奇，捧着手里比她脸还大两圈的荷花，看起来有些笨拙。连舜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在看什么呢？”宇以善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也跟着往外看去。 连舜收回目光，摇摇头，“有东西要给你。”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那株紫色叶脉的灵草，放在宇以善面前。 “这是什么？”宇以善出身在万珍门，天材地宝见过不知道多少，却从没见过这种灵草。 “可以封住人的记忆的东西。大约可以持续一百年左右的药效，没有任何解药。”连舜说道。 宇以善先是好奇的看了那株灵草一会儿，然后猛地抬起头，问道：“你要给陆霜霜用。”他的语气是完全的肯定。 连舜点头，并没有说话。宇以善好半天才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性子。”他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头，笑容有几分无奈。 “她总不能一直缠着我。”连舜的表情还是那样温和，像是封住别人的记忆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而且，这样对她也好。” 宇以善收下了那株灵草，苦笑道：“你总是知道什么事最好的。” 他从来就知道，连舜没有表面是那样好说话，他骨子里，还是像那个以无情出名的连尧一样，心中有自己衡量的标准，总是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只不过，连舜平时和雅的作风遮盖了这样的无视他人感受的行为罢了。 而他，却做不到这样。他宁愿耗费数年的时光苦劝，却也不想要选择这样不偏不倚的方式。最好的方式，又有多少人喜欢呢？至少，在他看来，陆霜霜是绝对不想要自己能够忘记连舜的吧？ 想着，宇以善又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你们素莲宗的人都这样？只会做正确的事？” “从某个方面来说，是这样的吧。”连舜似乎不想进行这个话题，又看向了窗外。 对于他说一半留一半，宇以善有些不满，“我说你——”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只觉得面前一道光闪过，刚才还坐在他面前的连舜却不见了踪影。 宇以善连忙跟着跃出窗口，追上前方的连舜，“你怎么了！” 连舜却望向周围的五彩荷花的摊子，好半天，突然伸手一挥，一道白色的亮光从他袖口飞出，向着素莲宗的方向飞去。 “你在找什么？”意识到那是传音符，宇以善立刻感觉有些不对，又追问了一句。却在看到连舜的脸色的时候，自觉的闭上了嘴。 他第一次见到，从来风度翩翩，就算对上堪比金丹前期的五阶妖兽时，都没变过颜色的连舜，惨白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阿渺……阿渺不见了！”良久，连舜才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句嘶哑的话。永远挺直的脊背却似乎要被沉重的压力弯折，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双手紧握，像是在竭力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他……把阿渺弄丢了…… 他……把应该好好保护的妹妹……弄丢了…… ———— 血色黄昏。 天边如血般的夕阳的余光让世间的一切都披上了浓烈的猩红色。 腥臭的味道在肆意蔓延，连渺看着自己自己沾上鲜血的衣服，红色的樱桃和白色的绸缎在血液的浇淋下，早已看不出那样明快美丽的样子。她想要伸手去擦去身上的血液，却只是让那浓重的稠红更加模糊了花纹。 “好脏。”她看着自己的手，每一寸都渗入了讨厌的血红，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味。 ——就算不是自己的血，还是那样的讨人厌啊…… “阿渺！”似乎很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 阿渺……啊，对了，是她这一世的名字。连渺缓缓抬头，却看到了一张满是震惊的脸。 ——又被看到了。这个样子。 她这样想着，却直直的看向那个人的眼中。 看着在他的瞳孔之中自己的倒影，拔出穿透人体，插在墙上的刀。看着那喷涌而出的鲜红再一次飞溅到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再一次变成恶魔。 ——是啊，她会入魔的。 那人却走上前来，眼眸中的情绪让她看不清。鲜红的血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只看到血色在不断模糊她所看到的世界。 白色的衣袖在抱住她的一瞬间，也染上了丑陋的红色。可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紧的把她涌入怀中。 “你……”连渺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仰起头看他。 那双眼睛里，到底是些什么呢？为什么，感觉，像是很久都没见过？为什么，一看到就觉得快要落下她最厌恶的泪水？ “阿渺，别怕。”他这样说着，温暖的手，抚摸过她的脸，然后遮住了她的双眼。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有力，“对不起，阿渺，我来晚了。” “阿渺，之后有七哥在，我会一直保护你。 “所以，不用再害怕了。” 似乎有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是血吗？还是雨？或者是…… 第三十章 你可知错 “你是笨蛋吗？！怎么蠢到被不认识的人绑走？”青容对着裹在被子里的连渺跳脚怒骂。 “兔爷我不过一天没看住你！你就去惹这种麻烦！你平时耍我玩的机灵呢！难道你连区区五六个炼气期的修士都玩不过么！居然……居然还平白造什么杀孽！因果轮回，天道循环都被你学到狗肚子里了吗？！就你那个本事，把人弄晕难道不可以吗！！ “啊——！简直要气死我了！哪家修仙有你这么修的！你到底是修魔还是修道的！” 青容越骂越气，要不是看着连渺自己也受伤了，还颇重，他简直想跳上去和连渺打一架。 修真界虽然弱肉强食，但是刚开始修炼，谁家不是鼓励苦修、避免杀孽来修身养性，让人道心稳固。如果是生死攸关，非动手不可还好说，可她这明明就是在毁自己修为！ “你骂累了吧？”连渺却低头看他，“都已经三天了。” 从三天前，她被连舜带回来的那一刻起，青容就一直喋喋不休的在骂她，他不累，她都觉得累了。 青容气了个绝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我知道了。”连渺的口吻有些心不在焉。 青容还想再骂，却被连渺伸手按住了头，“对不起，青容。” 一句道歉，却让青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嘴里，吞吞吐吐好半天，才又叹气，把自己的爪子搭在连渺还包着药的手背上，语气平和了下来，说道：“我原谅你。” 忽而又愤愤不平的跳下了床，继续嘟囔道：“算了，反正会有人继续骂你。”他负气地不去看连渺的微笑，往外跳。 他和她都知道，那句道歉，并不是对她的杀孽。而是，对青容之前的质问的道歉。 也许还不能成为真正的同伴，但是，总归要向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海棠走进门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青容离开，她略微犹豫，还是对着连渺说道：“小姐，掌门让您去正法殿。” 连渺原本还带着笑的表情猛地一紧，她握紧双手，说道：“好，带我去吧。” 该来的，始终会来。她始终知道这个道理。 正法殿在凝善峰上，连渺跳下仙鹤的时候，只看到连尧站在正法殿的门口。她自从那次连尧来探病之后，再也没见过他。这会儿看到，总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学生见到班主任，格外不自在。 连尧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她带进了正法殿。 正法殿是素莲宗之中专供惩戒犯了门规的弟子的地方，连渺还是第一次来，宽大的殿堂和黑色的地板，让她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她低着头，自嘲的笑了笑，以前自由得太久，都快要忘记世界上还有法规这回事了。 修真界的确没有总体的法规，对于一般的修士都只能拿天道轮回、心魔这样的东西来约束。但是，像是素莲宗这样的大宗派，门规极严，犯了错不罚怎么可能？ 连渺的事，对外是自卫杀人，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明明是可以不动那些人的。这样枉造杀孽，对于自身修为不利的同时，对素莲宗而言也是不可容忍的。 还在想着自己到底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连渺却看见大殿内早已跪了一个人。 “七哥！”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却在连舜对着她摇头的时候，闭上了嘴。 殿上坐着的却是掌门，昊莲真君。他身边还站着两个金丹期的修士，似乎是正法殿的执事。昊莲真君此时没有平常温和的神色，而是严肃得近乎冷酷。 “你可知错？”昊莲真君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 连渺一惊，还没来得急回答，就听到连舜说道：“弟子知错。” “何错之有？” 连舜跪在冷硬的地上，垂下头，语气平和：“疏忽大意，未尽职责。” 昊莲真君继续问：“下山时，我如何交代你？” 连舜握紧自己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苦笑道：“掌门交代，连渺安危必为万事之先。”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连渺心脏一滞，睁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前方的连舜。 “既然知错，那就领罚罢。”昊莲真君这么说着，身边的两位金丹修士上前一步，从身边的架子上拿下两条鞭子。 连渺脸色微变，刚想说话，却被连尧扫了一眼，“你看着。这是对连舜的责罚。”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连渺看着他，却被他灰色的眼睛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爹爹说，前次因为她的事，连尧也被惩罚了。这次……这次……也是因为她，连舜被惩罚了吗？ “啪！”响亮的鞭响加深了大殿之中快要让人窒息的沉默。 连渺看着连舜的身体晃了晃，然后重新跪好，脊背还是挺得笔直。刺眼的血红，从他的背上缓缓蔓延开来。 那是万年透骨藤制成的透骨鞭，不仅是打在身上，更是连同经脉和骨骼一起被鞭打，虽说可以让经脉和骨骼更加强韧，但是过程却像是把经脉骨骼打碎重塑一样，令人苦不堪言。 空气在这一声声鞭响之中渐渐稀薄，连渺咬紧牙，用力克制着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明明……选择不示警被人绑走的是她！杀人的也是她！为什么……为什么惩罚的却是连舜！ 她现在只能看着连舜的身体在接连不断的鞭打下不断颤抖，看着她讨厌的红色在他身上不断渗出，看着连舜一次次痛得蜷曲着身体，却在下一鞭来临前，再一次挺直早已伤痕累累的脊背！ 鞭声“啪！啪！”的毫不停顿，连舜从一开始的闷不吭声，到渐渐的压抑的闷哼，到现在无意识般的失口痛呼。一声一声，不断的压在连渺心上。 连渺死死地盯着那滩红色，眼睛甚至都开始酸痛、模糊。 “你是他的责任。”站在连渺身边的连尧突然说道，“你可以不在乎这样的责任。但是，他不可以，我们都不可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连渺的心上狠狠地划了一道。 ——原来，对她的惩罚是这个。 对她的任性和暴虐的惩罚，就是这个。 连渺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还稚嫩，却已经开始沾染上鲜血的双手。 “杀人并不可怕。但你若杀了不该杀的人，并且没有任何的悔改，那便是孽。”连尧的声音在平静之中似乎多了些叹息。 如同凌迟一般的对连舜的刑法结束的时候，连渺的脸上早已麻木，她僵硬着走到连舜身边，蹲下身，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七哥……”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连舜毫无血色的脸。 连舜睫毛微动，缓缓睁开失去了焦距的双眼，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很温柔的，一如既往的笑容，他苍白的唇轻动，然后身形晃了晃，在她面前无声地倒了下去。 “砰。”连渺伸出手还停留在空中，却什么都碰不到了。 “阿渺，我没事的。别怕。” 他这样说。 连渺跪在地上，再也伸不出手去触碰他，浑身像是被冰封了一般的寒冷。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执事把晕过去的连舜扶到一边。她僵直了身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眼睛瞪得生疼，痛得……似乎快要流出她最讨厌的东西。心里挤压着沉甸甸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连渺。你跟我来。”昊莲真君威严的声音让她惊醒，连渺沉默地站起身，跟在了昊莲真君的身后。 昊莲真君并没有走很远，而是来到了正法殿背后的一座仿佛白玉雕成的大殿之中。大殿之中漂浮着不计其数的白玉牌位，那一个个闪着金光的名字，在宁静的大殿里有着震撼人心的庄重。 连渺看着那些牌位，有些不解，却听到昊莲真君突然说道：“跪下。”她一惊，身体却不自觉的跪了下来，膝盖撞击在地板上，钝钝的疼。 昊莲真君看着悬浮在大殿内数不胜数的牌位，良久，才转过身，开口却道：“天灵七界，大门大派数不胜数，叫得上名号的门派多半都有两三位出窍修士，而我素莲宗却没有，你可知为何？” “不知。”连渺垂着头，回答道。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显赫如素莲宗，却连一个出窍修士都没有，而且在她前世也没听说过。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连出窍修士都没有，却没有被别的宗门吞没，而是名声照常。 昊莲真君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显得更加低沉：“三百年前，我素莲宗有二十位元婴修士，三位出窍修士，在天灵七界之中，堪称第一家。而如今有十三位元婴修士连同三位出窍修士，都在这里。” 昊莲真君的声音之中满是悲恸和叹惋，连渺心头一跳，这么说……难道全陨落了？ “三百年前，地灵界妖兽大祸爆发，初始天灵界众门派或想偏安一隅或想祸水东引或想保全自身，竟无一人出手制止妖兽大祸。而当时唯有素莲宗不忍苍生受难，以两位出窍修士为帅，领素莲宗泰半弟子，舍身平祸！ “素莲宗修士之大义感天动地，上界遂传命，若不平妖兽大祸，天下修士俱损，令天下助素莲宗，方能在三十年内平下妖兽大祸。而祸息之时，素莲宗已经陨落了两位出窍修士和十位元婴修士，其余高级修士皆身负重伤，宗中更是门人衰微，不足盛时半数。 “彼时，天灵界门派俱知，若非素莲宗在初时全力杀敌，妖兽之祸断不可能如此简单平息，尊素莲宗大义，立下约定，千年内必不动素莲宗一分一毫。尔后三百年间，素莲宗虽全力为当时负伤的修士治疗，奈何天不厚我，最后一位出窍修士和三位元后修士，还是陨落了。素莲宗，是以成了今日这格局。而，你的祖父祖母，也是为平祸而战死。” 昊莲真君抬手指着悬浮在空中的牌位，说道。 连渺仰着头，她并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她那时被困在上古大阵里，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可是，听着昊莲真君的话，她却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战场会有多么的惨烈。 自古以来，妖兽大祸都是一场浩劫，非百年不可停息，席卷之处，没有修士可以活得下来，惜命的修士一般能避则避，不可能会像素莲宗这样，明知可能一去不复返，却依然慷概赴死。 以一派之力，对天下浩劫，可惜可叹更可敬！ 昊莲真君又问道：“你可知，修了仙，又当如何？” 连渺沉默摇头：“不知。” 昊莲真君神色庄严道：“所谓仙者，为的是守天道平衡，护苍生大义！ “我素莲宗立派万余年来，教的是修道，学的是风雅，养的是风骨，出的是君子！所谓君子之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为大道所向，虽九死犹未悔！ “世人皆说，成仙得道，长生不老。可若是为了道之所向，纵身死又何妨？若是能得道，成不成仙，长不长生又如何？谁又曾说，身死便不可成仙？若得道，身死亦为仙！ “修仙之人求得是道，从不是长生。正心，凝气，去伪，从真，方可称为修道。心不正，何以得道！ “连渺，你可知错！” 昊莲真君最后一句怒气已盛，呵斥得连渺根本无法抬头。 苍大人来告诉他关于连渺的事之后，他便一直觉得不妥，想着怎么纠正连渺的性子，却不想她居然会做出这样自毁的事来！ 修士难免会沾上人命，但是，连渺却是完全的暴虐！不知到底可为不可为，为了一泄私愤便放纵自己。这样下去，她就算不想入魔也得入了！ 道修入魔和魔人修魔可不一样，那是堪称灾祸的存在。 想他素莲宗堂堂正正万年，绝对不可出现这等逆徒！ 昊莲真君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连渺，想起连舜的报告，叹道：“素莲宗众人知道你奇特的不在少数，却从未向你逼问过。因为吾等皆知，此乃机缘。天道平衡，但凡大机缘伴随着大灾祸，你得了机缘，便得受着那灾祸，断不可偏激行事。” 他见连渺动了动嘴，便问道：“你可有话说？” 连渺却骤然抬头：“若是可以，我宁可不要这机缘！” 她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怨恨，眼中燃烧着想要焚尽万物的业火，声音嘶哑哽塞。 她从一开始，就没得任何选择。被这所谓的机缘耗干了所有希望，在地狱之中轮回了九世，凭什么，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受着！ 她可以不在乎长生不长生，她可以选择不要这移山填海的本事，可是，谁可以把她本来的家还给她？ 她的家，有虽然争吵但是和睦的父母，有调皮却聪明的弟弟，有贴心的朋友，有看着光明美好的前途，凭什么，就这么不给她任何理由的夺去？让她一个人在天地间挣扎？ 是啊，她怨恨，她憎恶，她暴虐，她为了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他们都在这样指责她。可是，谁可以知道她背负着的到底是什么？那些沉重的，痛苦的，悲伤的，灼烧得她的灵魂都在哭喊的过往，谁又愿意去了解和接受？ 已经第十世了，她不想再落入永无休止的轮回之中挣扎了啊…… 昊莲真君看着她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然后，却渐渐化为了死寂，像是枯木一般随时都会崩塌不再有任何生命的死寂。 “这是天道。”连渺听到昊莲真君这样说。 她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天道……又是什么呢？” “不可违背，不可修改，便是天道。”昊莲真君走出殿门。和关门的声音一起来传来的，是最后一句，关于她的惩罚：“十日后，我便送你去摇光界。” “不可违背……不可修改……”连渺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眼中一直强忍着不落下来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凉凉的，像是那年她和父母弟弟去上坟时的清明雨水。 ——那是她在第一世过的最后一次清明。她还记得，父母对于她的工作的小抱怨以及对她总不找男朋友的大抱怨，还有弟弟笑嘻嘻的勾着她的脖子，笑言要给她介绍同学。 如果……如果她不买这个木镯就好了，那么，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离开自己温暖的家？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用受尽这世间万般苦难？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用这样带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怨恨着世界，怨恨着自己？ 明明最讨厌流泪了，但是，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浸湿了衣襟，凉却了心头。 不可违背，不可修改。 她……早该知道了，自己，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 正法殿的大殿里，连尧扶起吞下丹药后醒来的连舜，搀扶他坐在椅子上。 “谢谢六哥。”连舜的声音又几分不稳，一说话，唇边便隐隐渗出血迹来。 连尧并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用自己的灵力稍微平息他不稳的经脉。 连舜握紧自己的双手，克制着不在阵阵碎骨一般的疼痛之中呼喊出声。 昊莲真君却在这时走了进来，看着连舜的脸色，轻微皱眉，却又很快掩去，沉声道：“十日后，连舜，你送连渺去摇光界。我已拜托明心大师，让她在摇光界修行十年。” 连舜听了这话，脸上的声色更加惨白：阿渺现在修行才开始，就要离开素莲宗…… 大殿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金戈铁马的“法”字。昊莲真君站在那字之下，背着手，声音也染上几分沧桑：“当年，各门派约定千年内不对素莲宗出手。而如今，还剩七百年。对于修士来说，千百年不过转瞬。为保我素莲宗安危，必须要培养出强者。是以，才把连渺作为素莲宗重点教养对象，她身怀异宝且天资万年难遇，想来以后路也不会太难。 “但，却没料到连渺会是这样一个性子。本以为她年纪还小，总有时间去矫正。现在看来，却已经迟了。年纪小小，竟然偏激至此！长此以往，定会道心不稳，陨落还好说，怕就怕……最后还会入魔。” “掌门……”连舜张了张口，想着连渺那时的异样，想要辩解几句。 昊莲真君却挥手制止了他说话，继续道：“素莲宗岌岌可危，再也经不起大动荡。连舜，今日我命你，从今往后，一切事以连渺安危为先。她若要死，必在你之后！” 连舜身体猛地一颤，却强撑着站了起来，扛着身上一阵阵的疼痛，行礼应道：“弟子领命。” “下去养伤吧，十日后送连渺去摇光界。往后十年，你就多去那里陪陪她。”昊莲真君没去看他的神色，这样说道。 连舜缓步离开正法殿，想起那天看到的满身是血的连渺。宛若沐血的修罗一般，艳极，却……哀极。 我会保护你。 那时的他，在拥她入怀的瞬间，对自己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而如今，却也如愿了罢…… 昊莲真君看着还立在下首的连舜，叹道：“我素莲宗开宗万余年，为苍生正道捐躯之人，金丹以上便有数万余人。然，吾等宁死守素莲宗，也断不会让素莲宗出乱天道之人，毁我派万年清誉！连尧，我命你，若她有异变，便是同归于尽，也必取她性命！” 昊莲真君的严令，句句似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连尧面上神色不改，单膝跪下，字字清晰地回答：“弟子领命。” 脑海之中，年少时怯生生的妹妹和那日在水潭之中迷茫的连渺，一闪而逝，再也不见踪影。他阖上眼，却不知为何，握紧了双拳。 “你也下去罢。”说完了这些，昊莲真君似疲惫地挥了挥手。 风吹过正法殿内的熏香，搅乱了沉寂的烟雾。 “你会怪我吧？这些年，不仅没照顾你的幼子，反而为了素莲宗连你的小孙女都可以随意放弃。”昊莲真君低头望着墙角处小小的刻痕，忽而苦笑道。 千年岁月仿若昨日，幼时被罚在正法殿禁闭同甘共苦的两人，还一同在墙角刻下到此一游的印记。而今，却已阴阳相隔。 “可是……我却非得如此不可。” 每一个素莲宗的弟子，都应当有意识，为守正道，不畏生死。像他这样从小就是内门弟子的人，总不能少这样一份意识。得了素莲宗太多的恩惠和庇佑，总归，还是要扛起这样的责任。 这是他的道，也是，这整个素莲宗的道。 第三十一章 摇光佛界 “小和尚～小和尚～来陪我玩啊，小和尚～”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端坐在树下的青袍光头的青年面上略松了松，抬头便看那极艳却也极清的容颜，眉心的朱砂痣印在她仿若玉雕雪砌的粉颊上，宛若观音坐下的童子。但是，观音的童子应当没有这般惑人的颜色吧？光头的青年有些走神，脸上却忽然被一戳。 “小和尚，你又想什么呢？”身着月白襦裙的豆蔻少女，从树上跃下，在他身前站定，长睫微翘，一双清透若琉璃的眼眸中隐隐有浮光掠过，“莫非想吃肉了？” “阿弥陀佛。连施主，小僧早已说过多次，小僧法号空行。而且，小僧不吃肉的。”空行双手合十，一五一十的说道，“还有，小僧可是比施主你大的。” “还是一样无趣。”连渺摇摇头，似是很遗憾，“十年了你还是这样，不是天天读经读傻了吧？” “连施主不是一样和小僧读了十年经？”空行微笑着回答，光光的脑袋上闪过一道亮光。 连渺蓦地弯腰低头，伸手拉住空行的衣襟，把脸凑到他面前，与他的脸似乎就要碰到，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停顿，仿佛练习过无数次。 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的阳光，在她的脸上拢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本就美得目眩的娇颜仿佛带上了几分佛祖的圣洁，空行一如既往的，呆了。 “呵～你的经再怎么读似乎都一样嘛，小和尚～”连渺捉弄了他，心情甚好。 空行似从幻镜中惊醒，神色从羞愧渐渐转化为了无奈，最终化为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连渺放开他的衣襟，又伸手戳戳他的脸，说道：“这时候不是该念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吗？” 空行一笑，却有几分爽朗，“施主可知，耽静反为静缚？” “笨死了，居然对一个和尚说佛法！”青容也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落在空行的头上。 空行不气不恼的用双手把青容捧下来，轻轻放在地上，却对着哑口无言的连渺道：“连施主，师父说让你今日随我下山。” 连渺转身就走。才两步，却见眼前多了青色的僧袍。 空行一如既往不急不躁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们现在下山吧，连施主。” 连渺果断转身，三步后，又看见了青色的僧袍。 “连施主……” 转身，寂影无声开启。 “连施主……” 继续转身，加速…… n次之后，连渺扶着树干，脸色苍白，青容已经被她来来回回绕晕了头。 空行双手合十，笑得格外慈悲：“连施主，还是和小僧下山吧。” 青容晃头，把蚊香圈圈眼扔掉，才对着连渺叹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门待久了，作为一只优秀聪敏得让人崇拜的兔爷，他自然也会有事没事扯几句佛曰。 连渺低头，面露狰狞：“信不信我让你三月不知肉味？” 佛家食素，他们可是住在佛寺里，要吃肉只能选择在一念之间里。要是连渺不带青容进去，他也就没肉吃了。 青容忧伤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说好的十年呢？明明上个月就已经满了十年了吧！ 连渺因为技不如人，跟在空行身后，摸出一把伞撑在头上，“七哥有任务要做，可能还有两个月才能到这里。反正住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两天了。” 若方寺和一般的佛寺一样，建在山上。佛修悟心，认为万事万物自有佛法，是以，这若方山上极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下山的路都是不知多少代的佛修弟子踩出来的。连渺撑着的伞上刻画了驱物阵法，让那些枝繁叶茂的树别勾到自己的衣服。 说实话，连渺是很想直接全部砍了开路。但是，她在刚来的时这么做之后，被那个乐呵呵整日笑得像是弥勒佛的明心和尚罚着种了一个山头的树，而且还是不能用灵力的种。然后还要隔几日去除个草除个虫浇浇水什么的，那大和尚还还对着她讲了一堆“万物生长不易，勿要因一时方便毁了人家生长修行”的大道理。她说他们还天天吃药草也没事，大和尚就继续乐呵呵道：“丹药吃多了还不是有丹毒？道修吃丹药，杀妖兽，多半都不是自然陨落，也是杀伤太多的因果轮回。” 完了之后还说她身上戾气太重，看到她还拿了刀，连刀刃都给封了。还交代她要戒嗔戒痴戒疑，不妄动杀念，连伤人都别做。每天还跟着空行抄佛经，打扫，修行。劳动改造和精神文明建设双管齐下，饶是连渺这种各种不服的人，也不得不败下阵来。 十年下来，一点点磨去怨恨和憎恶，一点点抚平不甘和痛苦，一点点让她重新变得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自从掉入这个轮回的坑，她都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怪物。孤独和怨毒早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把她推向崩溃的边缘。本以为自己就这样下去了，却没想到连破了元婴心魔也只净化了些许的黑暗种子，会在这个充满了条条框框的地方慢慢萎缩。 连渺是知道的，即使掌门说得再怎么严厉，甚至做出在别人眼中相当于放弃她，把她在打基础的时候就送到佛修界来的行为，也都是为了她好。 道修的悟道是没有办法指导的，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经历和体会悟道。而像是她这样，早就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事，看什么都已经麻木的人，心里早就生了执念。只有平和的佛家才能慢慢渡化她的执念，不然……她估计也只能入魔了。 而入魔……连渺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道修入魔，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弑亲弑长，断除所有七情六欲。这样听着，也许像是某些传说中的神仙。可是，所谓修士甚至是仙人，都是沾上了“人”字的，又怎么可能把七情六欲完全断了？断了七情六欲，没有了任何顾忌，才有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也就是道修入魔的可怕之处。相传有道修入魔毁了整个门派，还联合魔修攻打道修的也有。道魔本就不两立，入了魔的道修不仅人人得而诛之，更是整个道修界的耻辱。 明心大和尚给连渺普及这段历史的时候，她左手拿着爹爹做来哄她开心的星河灯，右手拿着娘亲亲手缝制炼化的晶蝶衣。大和尚眯成缝的眼睛往她手上的东西扫了一圈，笑得格外开心的离开了，留着她对着满屋子爹娘七哥掌门向朝雯陈戎甚至还有水盈盈送来的东西，呆愣了半晌。 道修对于入魔一事往往讳莫如深，连渺以前也只是知道入魔大抵是要背弃道修界的，但是，却不知道会是这样的背弃。 大和尚就是大和尚，没和她讲苍生大义，只是问了个简单的问题，为了她的执念，自己毁掉一切，值不值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连渺在这样的选择面前，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开始犹豫了。 她头一次主动去找了大和尚，大和尚却让她自己想。说什么，她只能靠自己渡，去问问地藏菩萨也好。 地藏菩萨并没有再寺庙里供奉，而是在深山里盖了一个小小的石亭。《地藏十轮经》谓其曰：“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秘藏。”地藏菩萨为了救度众生，难行苦行，甚至没有成佛，但是他的功德却可以与文殊、弥勒等佛相媲美。 地藏菩萨许愿渡尽六道生灵，还教导人们如何才能不落入无间地狱。那个大和尚，说着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什么都知道。 她问大和尚，要是她最后还是落入地狱怎么办？ 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我佛慈悲，才道：“心在地狱，此生便是在地狱。小施主执念太深，难免过于在意得失，却忽视了心中真正所想。小施主，你要的到底是何物？” 明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是和地藏菩萨一样，历经了悲苦，却还是充满了慈悲。 “长生。”这个词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是，她却知道，自己也开始不确定了。 “长生不过是一个结果。小施主是为了什么长生？道家的仙人，跳脱了轮回，但是，离开了轮回要做什么，小施主可曾想过？要是连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的长生，不过是如同这顽石一般罢了。”明心伸手抚摸她的头，头一次那么语重心长。 “小施主刚来寺庙的时候，贫僧便知道，这里不适合小施主，同样的，那素莲宗也不适合小施主。我佛慈悲，渡的是天下苍生；素莲宗大义，守着天道正派。虽然信仰不同，到底是殊途同归。小施主却与吾等不同，吾等亦不知道小施主到底经历了什么，强求小施主同吾等一样，是万万不能的。小施主看透了苍生万物，知道这世间万象，却唯一看不透自己的心。小施主可知道，自己心中求的，到底是什么？除了长生，还有没有别的，是更重要的？” 她那时扯着自己的衣袖，不知如何作答。这个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太过于偏执。除了长生……她从没想过别的东西。 可是，在心底，她却记得，第一世的父母和现在的爹娘一样，对于她的期望，从来不是简单的“活着”这么简单。而是，可以“好好活着”。那时和蔼正直的父母，给了她一个平安温暖的家，从小教导她如何做人，如何做事；告诉她要心存善念，要无愧天地良心。而她却在千百年的轮回转世之中，渐渐迷失了。 她自以为藏在心底从来不敢忘记的一切，却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抛在了脑后。所有对于她的期许和希望，都在黑暗之中，被她亲手粉碎。 若是……若是，爸妈看到她这个样子……估计会失望吧？ 她做错的事，已经够多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但是，如何才能算是“好好活着”依旧还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幸好，她还有时间，可是慢慢想，慢慢悟，总有一天，终会找到答案罢…… ———— 若方山下的小城是若方寺的和尚常去授法和救济的地方。摇光界没有凡人，但是修为低的修士在摇光界的生活还不如一些在小灵界的凡人。要是在凡人多的地方，至少还可以拿灵石换点金银一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而摇光界与外界的传送必须要靠价格昂贵的飞船，低阶修士没钱传送出去，又没有能力挣灵石，只能在摇光界苦苦挣扎。是以，佛修才来到这里救助修士。 连渺一出现在城里，立刻如同往常一样被围观了。她那张脸实在是太美，而且还有些男女通杀，盯着她看的人多得让她想要暴走。但是，明心非说得了这样的容貌自然要接受这样的结果——说得和掌门是一模一样，不愧是老友。她想要遮一遮，大和尚又说要让她学会控制脾气，也算是一种修行。于是，她只能每次下山都务必肝疼的忍受众人的目光。 幸好连渺身体够好，才没出现什么看杀卫玠之类的事。 连渺面无表情的站在草棚下，一边用灵力熬粥，一边熬药。吃不饱穿不暖的修士很多，有的受了伤也治不好，只能等着若方山上的佛修下山来救治。 连渺虽然很想说，这是在养惰性，但是这里的修士一般很有尊严，若非走投无路，都不来佛修这里。救助者和被救助者都品行高洁，衬得她内心阴暗格外小人。 青容作为一只兔子，蹲在一边用连渺用灵力化出的火烤肉干。因为下了山，空行看他还在粥碗里放了一些肉，也就对于青容的行为视而不见了。 “最近你弄出来的火很不错啊。”青容嚼着肉干传音道。 连渺没说话，她在六年之前就换到了火灵气，第三种灵气进入丹田之后，她的丹田虽然有五叶花稳着没什么事，但是经脉却需要灵力不断护着，免得三种灵气乱窜，修炼的速度慢了一些，不过这段时间火灵气填了大半，所以火属性的法术也用得更好。她现在的修为是炼气七层，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个十多年估计能筑基吧，毕竟一般都是越到大境界的最后几层越难修炼。想着素莲宗内门弟子大半都是二十来岁筑基的传统，连渺作为一个吊车尾，压力有些大。难怪掌门说混元灵根难修，就她这无道之法开了外挂都还这么慢，要是没有这心法，估计要被慢腾腾的速度拖到疯吧？ 当然，好处也有的。连渺拥有的是相当于同境界的人五倍的灵力，现在她完全可以在炼气期横着走。遇到筑基期也可以战战，至于胜负……连渺觉得挺无所谓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她好战也是看人来着。 等空行施完了粥，看完了病，连渺才收拾好东西跟他走去买寺里要的东西。想她堂堂素莲宗内门弟子，两大元婴修士的唯一女儿，居然沦落到今天这样保镖+打杂的地位，真是……可悲可叹。更加可悲可叹的是，她居然就这么做了十年…… 一开始她不是很情愿——有那时间去给人围观和做杂事，她还不如修炼好了，要知道她可是修炼任务重的人啊！但是，明心大和尚如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说，她之前妄造杀孽而且身上异象过多天资太好，现在要去多积功德，免得以后进阶时被雷劈死。 ——这并不是开玩笑，修士进阶都有天雷。炼气到筑基只是一道，筑基到金丹就有三道，到了元婴就是九道，在往上就是十八道，二十七道，五十四道，八十一道，到了大乘期，就没了天雷，但是会有天测，过了就成仙，不过，也可以成为散仙。天雷有强有弱，但是，一般天资好修炼顺畅的人，落下的天雷都比较强。 而抵御天雷，除了各种各样的奇门法宝，最有效的就是所谓的“功德”。功德要在修士平时的修行之中慢慢积累，但也没人说做好事一定有功德，做坏事一定没有。好坏是自己判定，功德却是天道判定。所以功德这东西和道一样玄，要靠自己悟。但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总归是有点作用的。 对于这样的理由，连渺完全没有办法反驳。上几辈子都不顺，她受到的天雷也不大。但是，这辈子却不一定了。 十年间，大和尚先是指导她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然后再让她在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中选择，巩固正三观效果，执意掰正不良少女。 连渺并不蠢，再怎么偏激，也只能乖乖接受改良了。 青容目睹了连渺的转变的整个过程，不得不感叹：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第三十二章 意外之人 空行剑眉星目，五官俊美，却不知道为何出家来当和尚。当年她第一次见到空行的时候，空行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实则比她大五岁。似乎是幼年被施了什么法术，所以外表没变，明心和尚给他解了法术之后，他才又能生长。 也不知道空行是天赋过人还是佛家的法术在防御和速度上有优势，连渺就算用上寂影无声逃跑也会很快被空行抓住，拿法术和空行对打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这让自认为武力值很高的连渺颇受打击。十年之间，她没事就去找空行比试，自然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她自我感觉进步很快，但是空行似乎比她进步的更快。每次都是她灵气耗干，累得半死，空行却还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要不是佛修一般都不主动攻击，她估计每隔几天就要伤筋动骨一回。 “连施主要和小僧一起进去吗？”空行站在一家卖药草的店门口问连渺。 按理来说，佛家都是要化缘的，但是化缘并不是总能行得通，所以才会使得佛修也要买卖。摇光界默认有七成灵矿是佛修的，道修不可以沾染，其实也算得上是佛修化来的缘。这后面还涉及到一些关于摇光界的秘密，却是连渺所不知道的了。 连渺果断对空行说：“我在门口等你。”这家店的老板信佛，空行每次来都会给他讲一个时辰的佛法。她宁愿站在门口被围观也不愿意被精神折磨。在寺里听得就够多了，难得出来还要听？她有没有受虐的爱好。 空行也不勉强，对她轻轻颔首道：“那请连施主在一个时辰之后回来。”连渺说是在门口等他，但也不能真让连渺站在门口等一个时辰。 “好。”连渺看他走进了店里，顺手抓住了眼睛闪亮的青容，“你矜持点。” “我们去酒楼！快！”青容简直太感动。他和连渺能自由活动的时间在这三年才有，而且也不过是一个月两三次罢了。每次他都要拉着连渺去酒楼，慰藉自己之前空虚了整整七年的胃。 “前次一批雉鸡才被你吃完了，怎么还想着吃！”连渺简直头大。她和青容三年前在一念之间里养了一群雉鸡，动物在一念之间里生长的速度并没有植物那么快，但是也比外面快个十倍，却也完全不够青容吃。搞得她每次下山都要重新多买一些小雉鸡来养。 “我最近很饿。”青容的回答很理直气壮。 “饿也得适可而止啊，种的药草都要被你吃掉大半了，你吃这么多不会有事？”青容最近食量增长得很快，连渺难免有些在意。 青容停下东张西望的脑袋，想了想才说道：“其实我总感觉吃不饱。” “……吃那么多还吃不饱……”连渺彻底放弃与他交流，扭头看街边的小摊。 有个小摊上的木质首饰吸引了连渺的注意，虽然对于手上的木镯诸多怨念，但是她还是死性不改的喜欢各种木制品。摊上有一串黑檀木制成的佛珠，木质温润颜色沉稳，看起来很不错。连渺对于手上变得像是白玉一般的木镯一直很不满，她原本喜欢的是黑色来着，所以这会儿看到那串佛珠，便想着要买下。 “这位姑娘——”连渺正打算问摊主价格，面前却突然出现一把绘了青松的银光闪闪的扇子。她盯着那扇子看了会儿，一抬头却见到一个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的男人，“有没有兴趣和在下双修？” “……”连渺虽然习惯了被人盯着看，但是因为她之前做过把调戏她的人绑在柱子上的事之后，来城里被搭讪的几率约等于她能回到第一世的几率，所以此刻听到这么“热情洋溢”“直白爽朗”的话，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空白。 “在下是玉衡界万珍门内门弟子，宇以诚。今日一见姑娘，惊为天人，怕日后若不得再见，必会思之如狂。姑娘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双修伴侣？”宇以诚一身绣了青松的墨色长袍，衣服和说出口的话完全不在一个位面内。 “宇以善和你什么关系？”连渺反问。 宇以诚面露好奇，“姑娘还认识我堂哥？” “原来是堂兄弟……”难怪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看来，是应该让七哥和宇以善绝交了。连渺回过神，冲宇以诚一笑，“是熟人就好办了。” 宇以诚沉浸在连渺那恍若百花齐放般炫目耀眼的笑容之中，一时半会儿忘了问什么好办。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把宇以诚从美好的梦境中拖了出来，他仰头看着那只身长快要有两丈，占了半条街面的白熊。白熊低下巨大的头对着他的脸“吼——”，在看清那血盆大口和阴森森的尖牙的同时，他差点被掀翻。而刚才还娇柔美丽的姑娘，此时一脸淡定的站在白熊身边，语气平和的对着他说：“你追求女孩子的方法有问题。” 他、他他他他知道有问题了啊啊啊啊！不过在说这个之前，能麻烦姑娘你先把灵宠收回去成么？ 靠着身份和脸从来在女修堆里战无不胜的宇以诚，头一次发现，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可怕的女修。他顶多是说话直白了一点，别的女修来一句“讨厌啦”再小粉拳捶两下不就完了，怎么这姑娘搞得他像是要强抢一般？天地良心，他从来都是君子，不逼迫人的好吧！ 连渺拍拍手，看起来像是把灵兽收回，其实是把自己的折纸放回空间里。她这几年阵法和符咒没停下练习，不过明心和尚严禁她用兽魂来做阵，她现在用得熟练的也只有辅助阵法和幻阵。别的除非她有傀儡，不然是别想了。所以攻击手段就变成了以符咒为主，实验做了很多，现在她的自创符咒水平也增长了一些，让她颇感欣慰。于是做了很多动物形状的符咒来用，一开始灵力控制和符咒搭配稍有不对就整个符咒都自爆，不知道废了多少才练习到现在收发自如的地步。还好她有一念之间，不然就她这个败家速度…… 对于哭丧着脸的宇以诚并没有太多注意，连渺买了佛珠，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大和尚开个光，一边领着青容向城西的酒楼走。 摇光界和普通的天灵界不太一样，一年有春冬两季。现在是七月，正好是春季快要结束的时候。兴许是觉得过几天就要在和北风的战斗中失败了，这两天的太阳光异常炎热，拼命释放者高温。连渺作为修士，虽然普通的寒暑可以抵抗，但是她天生不爱热，只往树荫下走。 微凉的风吹动了满树的红叶，轻轻撩过连渺的裙角，她身上的玉石碰撞的清响和着树叶相互摩擦时的沙沙之声，意外平息了不少燥热。 连渺微微仰头，看到了树叶之间不断闪烁的亮光，那斑驳的光点落在身上，从晃晃悠悠慢慢变为平和。在春末时会变成红色的火枫树，是摇光界荒凉而漫长的冬季唯一耀眼的色彩，而现在，红叶艳丽到了极致却转化为了静默的平和。就这样看着，尘世的喧嚣如退潮般渐渐远去，带着几分惬意，几分悠闲，仿若时光都要在此刻静止。 “找到你了。” 低低的声音，仿佛随风而来，在耳边轻轻响起。那声音，似夏日最清亮的溪水，流入心田。属于另一个人的如水一般的气息和温度，从背后包裹住了她，像是要把她像梦境之中再拉深几分，好和他一共沉醉。 风过，墨色的发丝在空中和她被扬起的长发暧昧纠缠。 连渺僵着自己的脖颈，顺着那垂落的发丝往下看。眼熟的月白色暗纹衣袖，眼熟的骨节分明的手，眼熟的墨绿色的扳指。 很眼熟，眼熟到她浑身战栗，眼熟到她的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在恐惧。 远在不知何方的爹爹和娘亲，你们的女儿，似乎，又要被人吃了。 草原上的小动物们要从凶猛的肉食动物的爪牙下活下来，一般有两个方法：一、跑得快；二、会打洞。总之，就是在被吃掉之前，拼命逃出利爪和尖牙的势力范围。 然，像人类这样的高等动物，在肾上激素和对自己的运势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信念之下，还会选择一个方法，那就是背水一战殊死一搏奋力反击，以达到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效果，从而博得一线生机。 连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生机。 所以，当天所有在若方城的修士有幸见到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云从城西腾起，并且还体验了一把差点连加上了三级防御阵的城墙都被震塌的地震。 好不容易加固完阵法跑到事发地点的修士们，却没见到任何的人影，只能对着地上的大洞和空气中异常混乱的灵气面面相觑。 “你看上的小丫头破坏力可真惊人。”坐在事发地点不远处的茶馆里的黑衣男子，对着对面挽袖泡茶的男子说了一句，“她是用什么做到这个效果的？” “只是些符咒罢了。”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微微一笑，和煦似初春暖日。 “她真是你要找的人？”黑衣男子对于他闭口不言的行为显然不在意，而是随意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知。” 黑衣男子奇道：“不知你还特地来找她？” “目前而言，她是最有可能的一个。而且——”那男子笑容意味深长，左眼之中烁亮金色令人不敢直视，“她很好吃。” “呵，还真给你碰上混元灵根体。无咎啊无咎，你的运势好得真是让我妒忌。”黑衣男子仰头喝干了杯中之酒，说着妒忌，一举一动却大方潇洒。 被唤作“无咎”的男子端起一杯茶，似漫不经心地答道：“你若是我，怕是不愿要这样的好运。” 黑衣男子再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对着无咎一举，才笑道：“天道如此，该你的就是你的，也不是我等意愿可以更改的。” 无咎不可置否，目光却越过了窗口，不知看向了何方。 第三十三章 青莲宁心 “你蠢啊！”青容一被连渺从一念之间里放出来，就立起身体，右爪指着灰头土脸的连渺骂道：“你自己进来不就可以了！搞那么大的动静是要做什么！” “我能进去我早进去了！”死里逃生的连渺也怒了，本来多重累加的炎爆符就难做难控制，她要是有别的办法至于做这么危险的事么？ “你进不去？！”青容的兔子脸呈现了一种微妙的呆滞。 连渺一边整理自己，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只要遇到有危险的事，我就进不去了。” “……人家的宝贝不是都能护主吗？怎么你这个不行！”青容深深地蛋疼了。 “你自己问天去。”连渺很破坏形象地翻白眼。 青容蔫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道：“那个人……是十年前那个？”他当时就在现场，而且灵兽的感觉本来就灵敏，被连渺收回一念之间之前他就认出了来人。但是，却有点不对劲。 “他怎么会来找你？难道是因为的承诺，现在来履行诺言？”青容还记得当初那个诡异的男人和素莲宗掌门说的话，理所应当的猜测到。 连渺伸手摸了摸脖颈，那里曾经被咬下了一块。活生生被人咬下一块肉吃掉，还被吸血的感觉，就算她曾经受尽折磨，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死亡很可怕，而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是迈向死亡的过程。在她这样死都死不起的情况下，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是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不对，他似乎有别的目的。”连渺摇头道。那个人对掌门承诺的事，她也知道。只是保她一命，而他说的却是“找到你了”，感觉像是因为别的事找上了她。 青容扯着连渺的衣服探头探脑地问道：“那人还会不会追来？” “你连同脑子一块吃掉了吗？”连渺反问。 青容动了动耳朵，伤自尊了，他不就是最近吃得多了一点吗？至于这么见缝插针的打击他嘛……他嘟囔着道：“我知道那个人要是追来我们也跑不了的啦……不过，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 连渺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摇头：“没。” 青容被她一个字噎住了。 连渺无视他，继续说道：“按照你十年前看到的情形和我自己的感觉来分析，那个男人的修为应该超过素莲宗的长辈们。如果他真的想对我做什么，估计……没人能够阻止他。” 这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事实如此。 “就算我自己在不甘愿，结局估计只会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被生吞还是活煮。”连渺的语气里充满了清晰的无奈。 天道平衡，有所得便有所失。她现在能希望的，也不过是那个人没有食人的爱好。 青容语塞，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之后的几天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明心和尚知道是她引起爆炸，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叹着气，交代她以后做事小心。连渺点头应是，乖乖待在寺里，没再下山。 过了一个月，连渺还是没等待连舜。做完早课，她要去照看寺里的牡丹，正走在路上，却见空行匆匆而来，对她道：“主持让我来请连施主，有外客到。” 外客……？七哥要是来的话，空行应该是说连舜施主才对吧？ 连渺怀着疑问走了一路，在看见站在厅里的一对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极为上乘相配的男女时，惊喜的喊了一声：“爹爹，娘亲！” 身着藕色纱衣的陆玥快步上前，把连渺搂在了怀里：“渺儿，真是让娘亲好想。”她一贯是行动优雅，在旁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极少。 连渺的身体却微微一僵，停顿了一会儿，抬起头笑道：“娘亲和爹爹怎么会来摇光界？” 陆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看，才说道：“我和你爹爹来给你送个东西。” 旁边本来站着的明心这时道：“既然连施主一家团聚，贫僧也不好打扰。贫僧就先出去了。” 连彦璞坐在椅子上，点头道：“麻烦大师了。” 明心笑呵呵的，领着空行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连渺一家人。 陆玥这时才继续方才的话：“我和你爹爹找了很久，总算把给你的灵火找到了。”她说着，拿出了一个青色的瓶子。那瓶子有些透明，隐隐可以看到瓶中有红光一闪而逝。 “灵火？”连渺讶然，面露惊奇的看向那个瓶子。 灵火这东西的珍贵无比，可以上修士最想要的东西排行榜的前三。灵火乃天地本源而生，但是，寻找和收服灵火都相当困难，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有命收服。对于绝大多数修士而言，看到灵火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更枉论要收服，修士拥有灵火的难度简直堪比成仙！ 陆玥对于连渺的惊讶却笑道：“我们的女儿，自然是要最好的。”短短一句话，骄傲和疼爱溢于言表。 连彦璞亦笑着说道：“爹爹都有灵火，自然也得给你找一个才是。” 连渺默然，连彦璞道号赤莲，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年轻时九死一生收服了“焚量红莲焰”，红莲一出，霸道无比，堪比火中神物——焚尽世间罪孽的地狱业火。 焚量红莲焰生于岩浆深处，宛如红莲绽放。连渺幼时，连彦璞用焚量红莲焰凝成红莲给她玩，那颜色极艳却没有任何柔媚，而是纯正得令人观之忘俗。焚量红莲焰是一切魔物的克星，所以拥有焚量红莲焰的人心正，不会被外界万象所侵扰。连彦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以三灵根之体在三百年内就修到元婴，修为和道心都与纯阴之体的陆玥相媲美。 陆玥打开瓶子，对连渺道：“你爹爹因为具有灵火，所以对于别的灵火有些感应。要去找也不是很困难，给你找的这个虽然比不上你爹爹的焚量红莲焰，但是你用却刚刚好。现在我们就先帮你炼化了，你以后也好用。” 红色的火焰悬浮在空中，红光照得屋子里都有些闷热了。连渺看着那纯正的红色，却有些奇怪，这不是焚量红莲焰吗？ 陆玥见了她的好奇，解释道：“虽然你爹爹收服了灵火，但是要给渺儿用，所以先要用焚量红莲焰压制住才行。” 她说完，素手一扬，绣着缠枝纹的袖口之中飞出许多符咒，贴在了屋子的门窗之处，封住气息。然后再拿出一个阵盘，在屋内布置好阵法，才对连彦璞轻轻颔首道：“夫君，开始吧。” “咳……”连彦璞刚想说话，却突然咳嗽了一声。他皱了皱眉，掩饰下去，才笑着对连渺道：“渺儿，站到爹爹这边来。” 连渺此时注意力还在那朵火焰上，没注意到连彦璞的不对，闻言乖乖站到了连彦璞身边。 连彦璞对面露担忧的陆玥略微一摇头，坐在椅子上身形未动，却操控着红莲到连渺面前。火焰如同莲花一般慢慢绽放，露出了中心一点浅浅的青色。那火焰轻轻一动，似亘古的青玉，悠远沁凉。 “这是融入翠玉玉髓的焚量红莲焰，以石为根，以玉为花，历经千万年才生成的宁心青莲火。”连彦璞解释道，“不像是焚量红莲焰一般刚猛，但是在宁心静气、稳固道心和对抗心魔幻象上有奇效。” 连渺心头微微一动。 连彦璞含笑继续道：“你从小不凡，我和你娘并不担心你的修炼，但是就怕你道心不稳。有了这宁心青莲火，以后我们也放心了。” 连渺看着那静静的燃烧的宁心青莲火，那样只要看到就仿佛心里平静了下来的火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渺儿，坐下稳守心神。待会儿不要抵抗，我用焚量红莲焰先帮你稳固好经脉，再把宁心青莲火拉进去，你听着我的口令运行灵力，不能出任何差错。”连彦璞没给连渺继续思考的时间，而是吩咐道。 连渺听言而动，从一念之间里拿出蒲团，盘腿坐在地上。屋内红光陡然而盛，热浪扑面而来。那悬浮在空中的焚量红莲焰化为几条红线，向着连渺飞来。连渺合眼，控制自己的灵力不自动反攻。看起来炽热的火焰没入身体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想来是因为这是爹爹收服了的灵火，对她不会造成伤害。 红色的火焰很快在她的经脉上形成了一层保护膜，要进去丹田时，连渺却突然感动从来不动的五叶花颤了颤，火灵气更是直接想往外窜去，她压都压不住。心里有些慌，却见那焚量红莲焰遇上自己的火灵气，两者没出任何事，而是似乎融为了一体，护住了丹田。 连渺动了口气，想来都是火属性，天生相亲吧？但是，这样的想法在同样为火属性，而且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宁心青莲火进入身体的一刻化为了乌有。 宁心青莲火进入了连渺的身体之后自然褪去了焚量红莲焰的压制，在经脉之中乱窜，与焚量红莲焰结成的保护膜撞在一起还发出了爆裂之声。连渺疼得脸上抽搐，咬紧了牙关不吭一声。她对于疼痛的忍受力比常人不知道高了多少，每换一次灵气也疼得似乎经脉尽碎，而有焚量红莲焰的保护，她还疼成这样，可见灵火是有多霸道。 “用灵力牵引宁心青莲火，游走经脉九个大周天，然后收入丹田。”连彦璞的指导让连渺找到了方向。她定了定被疼得有些涣散的心神，引出灵力去触碰还在经脉中撞来撞去的宁心青莲火。灵力一触碰道那小团火焰，立刻又引起了爆炸，连渺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连彦璞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宁心青莲火对于连渺的经脉的破坏基本都被他化去，他承受的压力甚至比连渺还大。 陆玥担忧地看着两父女，手中飞快结出法印，发动阵法，瞬间大厅内充满了氤氲如雾的水灵气，压下了因为灵火躁动不安的灵气。 连渺知道这炼化的过程不能拖久，不顾自己身体的抽疼，一次又一次的用灵力去包裹那团火焰，然后再拉扯着火焰按照经脉的循环慢慢前移。灵力总是不出片刻就被火焰所耗尽，连渺失败多次之后总算找到了灵力被消耗与补充的平衡点，慢慢地拉动火焰开始走过经脉。被火焰经过的经脉灼烧的感觉异常强烈，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烤熟了。 连彦璞看她终于成功可以拉动火焰，算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是，之后也不能掉以轻心，只能拉动火焰并不代表可以控制火焰的行动。之后的过程之中要是宁心青莲火突然暴走，连渺也讨不了好。连彦璞操控着焚量红莲焰跟随宁心青莲火而动，并且没有再补充保护膜。火焰淬炼过的经脉更加坚韧宽广，虽然疼是疼了些，但是对连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失去了焚量红莲焰的保护，疼痛更加剧烈，连渺差点没有及时补充灵力，失去了对火焰的拉动。幸好她及时补上，不然估计会更麻烦。 走了一个大周天之后，连渺的神色好了很多。陆玥和连彦璞对视一眼，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之后就看连渺自身与宁心青莲火的融合了。 连彦璞留下一簇焚量红莲焰，收回了自己的灵力，慢慢平息气息。 良久过后，连彦璞脸色却没有任何好转，而是更加苍白，冷汗淋漓。突然之间，只听“噗——”的一声，一口污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裳。 陆玥脸色大变，焦急上前，右手拍着他的胸口，左手抵在他的背上，运行自己的灵力查看他的伤势，连声问道：“夫君，你还好吧？不是说之前受的伤已经无碍了吗？怎么还成这个样子？” 连彦璞摇了摇头，反手握住陆玥的手，才低声道：“只是逼出了污血，不会有事的。”灵火霸道异常，他就算自己身俱灵火，去收服另一种，也难免会被伤到。 “早知如此……我就不让夫君同我一道来看渺儿了。”陆玥低声道。 连彦璞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道：“我不来怎么能行？你又帮不了渺儿炼化灵火。不过是受点小伤罢了，赶在宁心青莲火的消息走漏前给渺儿炼化才是正事。” 他受伤而归，要是有心人查探他和陆玥这几年的行踪，难免会查到灵火上来。要是有哪些人厚着脸皮来讨要，那才是麻烦。先给渺儿炼化了，别人再想要也没办法了。可恨素莲宗现在处境艰难，不然他怎么可能连给自家女儿找个灵火都要藏着掖着？ 连彦璞面上笑意不改，眼中却有些忿忿，他一挥手扫去刚才的污血，却见到连渺已睁开了眼，站在他面前，眸色幽暗地看着他。 “渺儿，你已经炼化好了？”连彦璞这时才发现，自己平复灵力都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难怪连渺都炼化好了。 连渺却抿嘴不言，而是拉住了连彦璞的衣袖，又轻轻晃了两下。修士发育得慢，她现在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却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娇小模样。这会儿做着这样的动作，像是讷言的小孩，有口说不出而撒娇一般。 连彦璞知道刚才和陆玥说的事都被她听去了，抬手拍拍她的头，笑道：“爹爹没事的，渺儿不用忧心。” 陆玥亦笑着拉连渺的手，说道：“让你爹爹休息一下就好了，渺儿和娘亲去看看这若方寺可好？”即使心里还是有些担忧连彦璞，但是对着脸面，她却不愿展露出来。面对唯一的女儿，她和连彦璞的想打都是一样的，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好好的，而不是因为他们而忧心。 连渺有些迟疑的看着连彦璞，见他安抚似的轻笑，才跟着陆玥走出了屋子。 连彦璞看着两人离开，再也忍受不住，痛得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被灵力封住的血腥味扩散开来，暗红的颜色从内渐渐渗出，格外刺眼。 空行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进，对强忍的连彦璞说道：“家师让我来给连施主送这些东西。” 连彦璞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直起了腰，勉力一笑：“倒是麻烦明心大师了。” 空行摇了摇头，把药剂放在桌上，才道：“师父说，遇见小施主也算是缘。可惜，他修为不够，渡不了小施主。若是小施主潜心修佛，不动杀念，也许顺顺当当也能过一辈子。但是……” 他并没有说下去，连彦璞却已经知道了他的未尽之语，苦笑道：“修佛是不可能的。且我们道修谁能不沾因果，不动杀念？” 空行双手合十，面露不忍：“师父倒也说，能让她少沾些性命也好。她若是不随意杀生，行事正气，也免得多受苦难。” “我们自然会教导她不走歪门邪道的，至于杀生……”连舜叹了口气，“掌门怕是早有安排。只是，她又会欠下一段因果了罢。” “冥冥之中，天道自然。小施主心中挂念的越多越好。若是无所牵挂，她便无所忌讳，那才是最糟糕的。”空行亦叹道，“只是苦了周边的人。” “对于我们而言，都是甘愿的。”连彦璞却道，笑容里充满了空行所不知道的满足和幸福，“总归是亲人，能有了她，我们做什么都是甘愿的。” 那个柔软粉嫩的小女儿，从一个小小的团子，慢慢长大，延续了他和陆玥两人所有的爱和心血。她会动，会笑，有自己的想法，会拉着他和陆玥的手叫“爹爹娘亲”。看着她，就像是生命被填满，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她，忍不住把最好的给她。渺儿的事，他们也知道，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珍宝？ 渺儿就像是他们栽种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的树，忽然开出的满树繁花。那样的惊喜和美丽，值得他们用一生去守护和呵护。就算有艰难困苦，总还是心甘情愿的。 大约，这便是凡人所说的父母心罢？ 第三十四章 迷路女鬼 连彦璞和陆玥在若方寺里住了五天，就接到了素莲宗的传音符，让他们快些回去。连彦璞自然知道肯定是灵火的事被别人知道了，心中有些不满，但是也必须回去解释一番。免得那些人又蹬鼻子上脸，闹得素莲宗不好看。 陆玥却对连渺恋恋不舍，好不容易见到十年未见的女儿，才五天就又要分开。在走上连彦璞的飞舟之前，她忍不住再次问道：“渺儿，你真不和娘亲回去？” 连渺挽着她的手，笑着道：“我和七哥说好了，等他来接我的。也就一两个月就会回去了。” “好吧，那渺儿要好好照顾自己。”陆玥捏了捏连渺的小脸，说道。 连渺转头，看着在一边和明心和尚交谈的连彦璞，才问道：“爹爹的伤没事了吗？而且……娘亲你们回去是不是也因为灵火的事？” 陆玥颔首：“应当是无碍了。至于灵火，你就不用担心了。爹娘会解决的。”她面上虽然有些担忧，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不见丝毫异样。 连渺垂下头，沉默了好半响，才低声道：“……我总给爹娘惹麻烦。” 陆玥失笑，轻轻抚着连渺的背，道：“这算是什么麻烦？我们家渺儿可是最乖不过的了。”比起那些仗着自家长辈修为高就仗势欺人的弟子不知道好了多少。这时，她却忘了连渺本身就是一个隐藏的炸弹。 连渺绞着自己的衣袖，忽而问道：“若是……若是我不是我，爹娘还会当我是女儿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忐忑和茫然。她其实一直没有融入这个世界。或者说，从她第一次转世之后，她就从来没有融入任何一世的世界，她总像是一个局外之人，看着世间的一切，妄想有一天，可以回去。这世也一样，她一开始只是把爹娘当成有血缘关系的背景，而不是真正的亲人。 可是，连彦璞和陆玥却把她随时放在心里。为了她的心魔，耗费十年去找灵火，连彦璞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吐血，陆玥无论多担心，但是总是转回来安慰她。 有这样的父母，她何德何能？ 她的身体是他们的女儿，可……在心底，她却没有作为他们女儿的自觉吧？ 陆玥弯下腰，她本来就美丽的脸上带着为人父母的柔和笑意，轻轻拍了拍连渺的小手，才笑道：“渺儿说什么傻话呢？渺儿就是渺儿，我们怎么可能不把你当成我们的女儿？” 陆玥的目光清明而温暖，似乎连渺只是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 “渺儿，父母子女之缘得来不易，不要多想。只要记得，渺儿无论是什么样子，都会是我们的女儿，都会是爹娘最疼爱的女儿。所以，渺儿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害怕，只要记得好开心快乐就好。” 她摸着连渺的额头，笑容温暖仿若破开黑暗的朝阳。 “是。”连渺眼中雾气忽生，视线一片模糊。 ——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们什么都知道的。 即便如此，却没有心怀芥蒂，还是一样把她当成最亲密的亲人来疼宠。不过问过去，不担忧未来，全心全意对她好。只要看她好好的，他们便满足了。 血脉至亲，总都是如此。 只有她却总被过去所纠缠，忘记了要珍惜现在。往事已逝，可以怀念，却不能再沉湎于其中。既然知道回不去了，她也要学会，融入现在的生活了。 好好的生活，也算是回报第一世的父母和现在的父母的期望，不让他们在为她担忧了吧？ 送走了爹娘，连渺突然觉得有些空落。难免有些纳闷为什么连舜还不来接她，又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素莲宗那里也没什么消息，证明连舜只是耽误了，没什么危险。 无奈之下，连渺只得不断练习操控炼化的宁心青莲火。爹爹告诉她，灵火太过于稀有，所以让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拿出来，而且因为灵火颜色的缘故，她使用火系法术颜色也会有异，所以为了保留底牌，她最好别再外人面前使用火系法术。 宁心青莲火的效用很明显，至少刚一炼化，连渺就觉得心中压抑的感觉去了不少，感觉很舒服。以后把灵火放在丹田温养，效果会更好。 她这会儿拿出灵火也只是试试自己的操控而已，要是以前她也许还想着要炼丹。但在明心和尚“万物有灵”的十年教育之下，她也受到了影响。她的修为并不用靠着丹药喂养，所以有意无意的吃得也少了很多。除了做纸需要用灵植，她现在在一念之间里养灵植大部分出自习惯，除了青容去吃，平时她也就任由那些灵植自己长着。 当然，她也不至于迂腐到完全不动药草。她需要的话，还是会吃的。按照大和尚的话来说，吃了药草也许正是那药草要过的劫难，吃了它也就是渡了它。万事万物自有天道轮回，只要不贪心太过，总归都是可以的。 道理很简单，但是，贪欲这一项，又是多少人过得了的？所以，从古至今才会有无数修士倒在这两字之下。既要顺应天道自然，又要克制贪欲保持本心，难怪得道成仙难上加难。 宁心青莲火其实算是焚量红莲焰的子体，青色的颜色像是翠玉一般清幽纯净，宛如空谷幽兰，难怪有“宁心”之说。 连渺想着爹爹用火焰凝出的红莲，有些心痒，想着自己也弄一朵青莲。但是，青莲火在她手里格外不听话，她的灵力控制再出色，也只勉强凝出一片花瓣。 连渺有些挫败的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火焰花瓣，身上的灵力被抽空了大半才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控制灵火果然太难。 “真漂亮。”突然出现在耳边的甜美悦耳的声音，让连渺手一抖，那片花瓣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啊呀，不见了。”女子的声音很是惋惜的说道。她大约十五六岁，身着一件长长的水红色齐胸襦裙，外面还罩着绣了大红色曼珠沙华的纱衣。头发并没有像是一般人一样束起，而是如同波浪一般自然垂下，发上只压了一个细小的白玉连着红宝石编成一圈、眉心处吊着一块花心为血色宝石的额饰。眉若远山含黛，美目皎然，顾盼生辉。柔肤雪嫩，双颊微红，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素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自有几分可怜可爱的气质。 “鬼啊啊啊啊——！”青容一爪指着女子从膝下开始渐渐化为了虚无的身体，尖叫道。 连渺满脸黑线，还没来得急吐槽，就觉得自己的衣袖被谁拉住了。 她侧脸看去，只见那女子面露惊慌，怯生生地对她道：“那个……我怕鬼……” 连渺深吸一口气，先是在心里冲着青容骂道：“叫你个头啦！我们现在是在佛寺！我是个道修！有鬼也吃不了你！你在脑子被自己吃了之后把胆子也吃了么！” “也是啊。”青容回过神，无不郁闷的说道，“都怪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 他没事就翻连渺那个空间里的书看，结果看多了，难免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连渺懒得跟他理论，然后尽量保持面部表情不扭曲，对还拉着她的衣袖的女子（鬼？），说道：“你是谁？” 女子眨着长睫，眼眸好似秋水：“我的名字叫聆姬。” 连渺对于不哭的美人，耐心很好，接着说道：“你自己现在已经是个鬼了，怎么还会怕鬼？” 聆姬恍然大悟：“对啊，我自己是鬼了呀！” 连渺：“……” 淡定，她在心里这样劝自己。继续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聆姬歪着头，很无辜地眨眨眼，“我要去地府来的。但是，我走了好久都没找到路。然后，就有人告诉我，来这里找一个叫空行的和尚，他会带我去地府。” “……”连渺无语扶额，面色不太好。 “鬼还会迷路？不是一般死了直接被牛头马面带去鬼界的吗？而且空行那个小和尚是人啊！怎么可能带着她去鬼界？难道是超度？还有是谁告诉她空行的？难道是空行的仇人？”青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推东西。 “闭嘴。”连渺对着青容说了一句，看着聆姬似乎想要伸手去摸青容，连忙说道：“我带你去找空行吧。” “真的？”聆姬双眼闪亮。 “嗯，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事。”连渺点头。 聆姬似乎很开心，漂浮在空中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如果忽视她是鬼这个事实，着画面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连渺拎起青容，推开房门，说道：“跟我来吧。”她刚把一只脚迈出门外，就看见聆姬直接穿过没打开的另一扇门，来到了门外。 连渺继续无语，物种不同果然是一件无比肝疼的事…… “我们要往哪边走呢？”聆姬左看右看，尔后问道。 “往西走。”连渺并不指望一个找空行会跑到她的房间里来的女鬼知道如何去空行的房间的路。 但是，当她看到聆姬一脸坦然的往东走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被震了一震。 她想，她是知道为什么这个女鬼找不到去地府的路了。 路痴成这样，也真是不容易。她没把自己送到哪些以捉鬼为职业的门派，真是好运气。 连渺叹气，伸出手想拉她，刚觉得自己也被青容的蠢传染了，却不想手碰到了纱衣。她脸色微微一变，对着聆姬道：“跟我走。” “嗯嗯。”聆姬很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 青容纳闷：“你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这只鬼……太奇怪了。先不说一般的鬼物对于佛寺和道修都是避之不及的，也不说我刚才拿在手里可是宁心青莲火，辟邪可是奇效。只说我碰到她的时候，居然是实体……” 鬼物在鬼界修行之后才有可能修炼出实体，现在出现这样的事简直比她是万年难遇的混元灵根体好稀少好么？加上她的一念之间，还有爹娘才给的灵火，以及这个转了十世也没喝过孟婆汤的命运…… 上天，你确定把这么多各种难遇的东西凑在一起不会引发天道失衡吗？ 第三十五章 前往忘川 聆姬的确是一只非常难得的鬼。特别是走着走着，她还说肚子饿了之后。连渺把青容的备用零食糖葫芦递给她了一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真的很难不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 好的吧，反正只要交给空行，她的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这只女鬼做什么都跟她没关系了。 “到了。”连渺站在空行的院子外面，对聆姬说道，“你进去就可以找到她了。”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聆姬睁大了美目，惊讶道。 “……我进去做什么？”连渺纳闷了。 聆姬对手指，小小声：“可是……空行不是和尚吗？” “对啊。难道你不是因为他是和尚来找他的？”连渺更加纳闷。 “和尚是男的……”聆姬低着头，声音细如蚊鸣，“我不知道怎么和男人说话……” 连渺再一次挫败，伸手推院子的门，“我带你进去吧。”俗话说的好，送佛送到西，送鬼……送到人家面前就好，还是别送到西吧。 “叩叩。” 连渺站在屋门前，敲了敲门，开口道：“空行，有……有人找你。” “连施主请稍等。”空行的声音稳稳传来，一阵声响后，门才被打开。 空行在大半夜被人叫起来，也不见任何惊讶，面上带着微笑问道：“连施主，找小僧有何事？” 连渺摇头，把躲在她身后的聆姬拉出来，“不是我找你，是她。” “这是……”空行先是一怔，目光看到聆姬的脚的时候，脸色变了，“鬼修？” “鬼修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连渺做中间人说道，“她叫聆姬，现在是普通的女鬼，说是找不到去鬼界的路了，让你带她去。” 说完，就饶有兴趣的看空行会是什么反应。一般人听到带个女鬼去鬼界，估计都会各种奇怪震惊吧？ 谁料到空行却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施主。”语气说得像是等待了许久。 连渺：“……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奇怪吗？” 空行双手合十，对着聆姬行礼，才又对连渺解释道：“师父早说过，若是有人来让我带她去鬼界，是千万不能拒绝的。这是我前世欠下的因果。” “好的吧，你去慢慢陪她，还你的因果，我先去睡了。”既然人家本来就有这个任务，她也就懒得问了。连渺挥挥衣袖，准备回去睡觉。 “你不和我去吗？” “连施主你难道不和小僧去？” 异口且不同声，但是中心目的却差不多的。连渺看看挡在她面前的空行，扯扯被聆姬拉住的衣袖，面无表情高冷状：“我干嘛去。” “去那里鬼魅众多，若是没连施主的帮助，小僧怕走不回来。”空行笑得很真诚。 “你可以选择学地藏菩萨那样去地狱普渡众生。”连渺立刻举例。 “可是小僧还没有活够。”空行说起这样贪生怕死的话还格外振振有词。 “我不能和男人一起走的……不然父王就要逼我嫁人了。”聆姬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连渺，像是某种小动物。 “你可以选择嫁给他。”连渺向恐婚的聆姬介绍，“长得不错，实力也很不错。” “小僧戒色的，连施主。”空行插嘴。 聆姬侧脸看了空行一眼，却更加可怜兮兮的拉紧了连渺的衣服，“我才不要，他好可怕。” 她怎么没有发现空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哪里可怕了？难道空行的上辈子对着聆姬做了什么牲畜不如的事？ 聆姬看连渺没任何松动，继续拉着她，“求你和我一起去吧……不然……不然……”她“不然”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看着连渺似乎要抽身离开的样子，她闭上眼大声道：“不然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被一个女鬼缠一辈子？而且还是这种不怕佛不怕道的诡异女鬼？！ 连渺用右手撑住墙，左手扶额，脸色难看：“你让我冷静一下。” 她这辈子不是运气已经变好了吗？还是她的脸上写了大大“好人”两字？这女鬼怎么就盯着她不放了啊！她记得自己明明被送来的劳改犯好吧！ ……好吧，她需要冷静。 连渺一拳砸在墙壁上，在“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她从墙上的大洞里抽出自己的右拳，姿态自然地敛衽抬头，面色平静问道：“我们怎么去？” 被女鬼纠缠一辈子还是和空行去一次鬼界，她还是选择后一项好了。总不至于这么倒霉，护送一下都会死吧？她又不是正主，大不了遇到危险就扯着小和尚跑。 但是……真，是，不，爽！ 空行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屋子，哎，还好连施主控制了自己的力道，不然他回来估计就没屋子睡了。 “啊，我有一个灯笼！”聆姬右手握拳轻敲左手手心，一脸“我原来还有个东西”的表情。 “什么东西？”连渺看了眼只顾着笑，不打算出声的空行，问道。 聆姬左摸摸右翻翻，最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盏正红色的八角宫灯，她晃了晃手里还闪着红光的宫灯，笑着道：“是这个，父王说顺着灯笼的光走，就可以走到忘川河。把我送到那里就可以了。” 连渺看着那盏绘上了诡异的黑色图案的宫灯，直觉不是修真界的东西。应该是鬼界的才对，“我其实很好奇你父王是谁……而且，既然能顺着光走，你怎么还会迷路？” 聆姬委屈地扭了扭身体：“父王就是父王啊。我点不燃灯，而且每次去找人帮我点，他们都会跑掉，要不然就是来打我……” 所以说你第一个问题答了和没答有区别吗？谁知道你父王是谁啊……至于后面那个，连渺只要稍微一想，就可以想到一群修士想驱鬼辟邪的场面，也难怪这只女鬼找不到人点燃灯。 “……还真是苦了你了。”连渺语带安慰。 空行问道：“可否让小僧来点燃？” 聆姬偷偷地瞄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迅速扭头，把手里的宫灯强行塞到连渺手里，整个人躲到了比她还矮上几分的连渺身后。 连渺已经学会对这只女鬼随时把她当盾牌用的行为保持淡定，抬手把宫灯递给空行。 空行拿着宫灯，嘴里念了几句，就见一点颤颤巍巍的白色火光从他的眉心飞出。那白色的火一出来，连渺只觉得周围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了几分，阴森森的，似乎隐藏着很多东西。白色的火落入了宫灯，就见红色的光线诡异地从宫灯中射出，消失在了一片浓稠的夜色之中。 “好了。”空行提着宫灯，微笑道。 他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让连渺皱了皱眉。这火……怎么会这么诡异？她盯着那条红光看了一会儿，对空行道：“你那是灵火？” 空行摇摇头：“是鬼火。只有在人怨气之中燃起的鬼火才能点燃着引魂灯。” “鬼火？那种在死人怨气之中燃起的火？我怎么记得鬼火沾身都是死路一条的？而且你怎么知道这是引魂灯？”连渺皱眉问道。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小和尚除了念经以外还有这样的本事？ 空行提着灯向前两步，面对连渺一连串的疑问，很耐心的解释道：“鬼火从小就寄宿在我的身体里，师父说是我欠了别人，是拿来报恩用的。别的事都是师父告诉我的。摇光界本来就有通往鬼界的通道，所以对于鬼界的事也知道得多一些。” “摇光界还通往鬼界？”连渺有些呆，今天知道的怎么比她在摇光待的十年知道的都多？ “那是自然。不然佛修也不会选择在摇光界。摇光界经常会有鬼魂跑过来，佛修就负责普渡众鬼。也相当于是在镇守修真界不受鬼物侵扰。”空行解释道。 连渺有些明白了。难怪摇光界和别的天灵界之间只有一条通道，把关甚严。而且，摇光界的道修会主动把七成的灵石矿给佛修，原来是给人家的工资么？ 空行看连渺没别的问题了，便道：“跟着引魂灯，走的是黄泉路。引魂灯不能熄灭，所以，对付路上的孤鬼野鬼的工作，就交给连施主了。” 聆姬在听到孤魂野鬼的时候，瑟缩了一下，又拉紧了连渺的衣袖。 连渺：“你不觉得让我一个姑娘来当打手很无耻吗？” 空行露齿一笑：“我相信连施主的能力。” 连渺= =：“……带你的路！” “有鬼什么的真的没关系吗？！”青容扯着连渺的裙摆，一脸惊恐。 连渺深沉状：“我觉得应该会很好吃吧。” “真的？”青容眼睛格外闪亮。 善于欺骗的人类连渺：“那是自然，鬼屋都是魂魄吧？也就是元神的一部分，你觉得元神会不会很好吃？” 青容握拳：“虽然我没吃过，但是，肯定很好吃！”怎么说元神都是修士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肯定会好吃的。 忽悠的灵兽毫无罪恶感的连渺继续忽悠胆怯的聆姬：“其实你不用害怕的。” “可是——”聆姬扯着她的衣袖，一脸纠结。 “你想啊，就算是遇到鬼物，我们估计还会有危险，可是你不一样啊。你本来就是鬼了，而且还有部分实体，肯定比他们厉害，所以不用担心的。” “但是、但是……我觉得他们都长得丑……”聆姬可怜兮兮地道。 原来您怕了半天是因为人家长得丑么……要不要这样打击鬼的自尊心的？ 连渺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这女鬼的手感还真的和人一样，连温暖都有……她语气严肃道：“记住一句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外表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但……”聆姬低头对手指，“鬼的外表难道不是真正的样子吗？” “你其实可以别再这种问题上这么机智的。”连渺彻底挫败，决定再也不试图劝导这只女鬼了。还是早点把她送回去，让她早超生比较好。 “咳。”前方的空行突然咳嗽了一声，莞尔道，“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引魂灯的红光照在他的脸上，本来一张还很顺眼的脸硬生生恐怖得像是真正地狱里的恶鬼。 连渺右手拉着叨叨念念着“鬼魂一百零八种吃法”的青容，左手拽着又想往她后面躲的聆姬，深吸一口气，定下快要暴走的心绪：“走。” 于是，这是她要变成保姆+保镖的节奏了吗？ 第三十六章 走黄泉路 “啊啊啊啊！阿渺左边有鬼啊！”青容从地上“嗖”的跳起，瞬间变小缩在了连渺的肩膀上。 连渺抽刀，反手横扫。只有个黑影子，连人形都化不出来的鬼便消失在了越来越浓稠的黑暗之中。她右手握着刀，左手拎起装死的青容：“你刚才不是还要吃东西吗？” 青容立马怒了，跳在连渺头上使劲踩她的头：“你还敢说！刚才是谁骗我，鬼很好吃的？” 连渺对于这么小的一点力道完全不在意，换手执刀，再扫开一只凑上来的鬼，“我只是说说，谁让你真信的？” “不爱了！tat”青容愤怒跺脚。 在没遇上高级点的鬼物之前，还是别闹窝里反比较好。连渺遂补充道：“现在遇上的都只是连鬼形都不是的鬼物而已，按照修士来对比，就是凡人，怎么可能好吃？” 鬼修也分九个境界：鬼形，鬼兵，鬼长，鬼士，鬼尉，鬼校，鬼将，鬼帅，鬼王。对应的就是道修的九个境界。 青容再一次兴奋：“这次是真的？” 连渺高深莫测：“你抓一只来吃吃就得了。” 空行看连渺一直在和青容打闹，觉得有些好笑，却忽听连渺问道：“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小僧也不清楚。”空行笑眯眯的，“现在走的是黄泉路，走到了终点就可以看到忘川河了。” “你别用这种‘我们走完这条山路就可以看到朝阳’的语气来说这么惊悚的事好么？”连渺黑线满头。咦，怎么突然脚抬不起来了？连渺一低头，看到自己的鞋上被一只从泥土里伸出来的骨头爪子抓住了。挥刀，爪子消失。 空行一脸讶然：“但是，小僧说的是实话啊。走过黄泉路便是忘川河，忘川河上是奈何桥，过了奈何桥……” “过了奈何桥是望乡台，望乡台上有孟婆在熬汤。河边还有块三生石。我知道这件事，谢谢。”连渺说话间，已经用黑刀扫开了前赴后继的鬼物六七只。 再把一只各种惨不忍睹的卖内脏的鬼扫开之后，连渺才说道：“我的重点是，应该不会有活人走黄泉路吧？你难道就没有感觉这件事很奇怪吗？” “小僧觉得，也应该不会有活人觉得自己可以成仙才是。”空行的语言学很明显是满分。 “……所以你不是很害怕回不来吗？”连渺果断转话题。 空行一步步走得不急不缓，偏偏扑上来的鬼都不往他那边去，连渺一边护着自己，一边还要照顾黏着她的聆姬，格外狼狈。 空行悠然道：“本来是害怕的，但是既然连施主也来了，那就不怕了。” “我觉得我没有长一张大力金刚神符的脸。”连渺手中的刀裹上一层水雾，扫过鬼物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连渺看着越来越多的鬼物和越来越浓稠的黑暗皱起了眉。她看得很清楚，一开始红光还可以照出十多丈，现在只有不到十丈了。虽然她一直在和空行斗嘴，但是也看得出来，周围的黑暗压迫感越来越强。而且那种属于鬼物的幽冷的气息，在不断加重。她有些不敢去仔细看黑暗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鬼怪。 “连施主不是有灵火吗？”空行奇道，“鬼物都怕灵火，所有有连施主在，我们一定回得来的。” 连渺忽然左手拿刀，横扫出一片鬼物，刀身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之中都闪出了一道光痕。轻轻的“咔擦”的一声，把刀插回了刀鞘。 聆姬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连渺沉默不言，伸出右手食指，只见青翠如玉的火焰从她指尖腾起。火焰升起的一瞬间，压抑的黑暗似乎退散了几分，隐隐还可以听到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 。 “好漂亮～”聆姬似乎是很喜欢这火焰，却不敢伸手去碰，只捧着脸看着火焰，眼睛都不眨一下。 连渺五指张开，小小的火焰依次在她指尖出现，照亮了周围的同时，也感觉鬼气渐渐散开。聆姬看了半天火焰，发现连渺一直不说话，便问道：“你怎么了呀？”她心思单纯，认为连渺是好人，自然多了几份关心。 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空行笑道：“连施主只是觉得有些伤——” 小小的青色火苗陡然向他飞来，配合的是连渺阴森森的表情。 空行偏头闪过火苗，摸摸光头，很自觉的把“自尊”两个字吞了回去。 青容跳下地，抖了抖自己炸起来的毛，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把灵火拿出来？” “闭嘴。”连渺语气算不上是怎么好。 青容仰头仔细看她的脸色，灵光一闪，大惊小怪道：“你难不成是忘记了？” 刀重重插入地面，飞溅起来的泥土打到了青容的脸上。 “闭嘴。”连渺阴着脸，右手握住刀柄的虎头上，左手团了一个大些的火球。 青容咽咽口水，耷拉下耳朵，闷声不响地跟着向前走。 忘记了就忘记了嘛，至于这么威胁他么！ 有了青莲宁心火的帮助，扑上来的鬼物上来很多。但是也有一些不怕死撞上来的，被连渺一刀过去就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要再凝结出一个鬼影需要的时间可不少。 “好无聊。”连渺砍掉不知第几个鬼之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很渴望战斗的啊！战斗！ 这样继续欺凌弱小下去，她会怀疑自己的战斗功能退化的。 空行走在前方，也没有回头：“黄泉路上来来去去的鬼虽然很多，但是基本没有高级鬼修的。” 他说完半天没听到连渺说话，背后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轻了，他疑惑的转头问道：“连施主——” 眼前劲风刮过，一道青色的身影一闪，向他扔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空行下意识去接，触手柔软，他低头一看，正好对上了聆姬写满了惊恐的小脸。 “看好她。”连渺的声音从黑暗之中遥遥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簇青色的火焰。 “连施主？”空行放下聆姬，向着连渺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喊了一声，“出了什么事？” “锵。锵。锵。”武器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但是一切都被吞没在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空行听着那接连不断的声音，想要往前走，却在看到灵火的光照之外伸着枯手的鬼物时皱了皱眉。 衣摆突然被抓住了，空行低头一看，却是一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聆姬。 聆姬脸上满是惶惶不安，眼中雾气似乎凝成了水，浑身都开始在颤抖，却还是坚持抓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得手指都开始泛白。 “你——是不是又要抛弃我了……”她呢喃着仿佛在心里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句子。 空行收回将要迈出去的脚步，低下头对着聆姬道：“聆姬施主，能否放开小僧？” “不……”聆姬痛苦地摇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流下，“只要我一放手，你就会离开我了……” 空行叹气道：“聆姬施主，小僧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小僧只是想去看看连施主而已。” “你不会离开我吗？”聆姬双眼微红，长睫上沾着水汽。 空行却摇了摇头，只说道：“小僧不说谎的。” 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怎么可能会不分离？ 连渺喘着气，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们身边，一看聆姬那个样子，她立刻转头，炮火对着空行道：“我在那里退敌，你们俩还在这里谈情说爱？” 空行苦笑：“小僧不破色戒的。聆姬施主怕是把小僧当成了别的人。” 连渺斜视他，暗讽道：“我看是你上辈子欠了她的情债，这会儿找你来还了。” 空行甚是无辜的一摊手：“那小僧这辈子就没办法还了。” 连渺鄙视他：“这样的话，很像是人渣。” 空行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 “一个鬼形。”连渺又弄了一朵火焰，“身上不知道穿了什么，异常抗打。” “连施主把他解决了就好。”空行笑道。 连渺在刀刃上裹上一层火焰，侧脸看着空行：“我没说解决了他啊。” 空行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一直拿在手里的宫灯的火闪了几下，他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鬼脸对他露出尖尖的牙齿。 连渺左脚点地，咻地腾空而起，双手握紧刀柄，横着刀刃，向几乎要贴在空行背后的鬼形狠狠砍去。 “那只不过是中场休息罢了。”连渺在鬼形挡住自己刀的同时，还抽空对空行说道。 她说完这话，人影却如同波纹般一闪，突然从鬼形的刀刃下消失。身形巨大的鬼形本来压着连渺的刀的枪失去了对手，让他向前踉跄了几步。 连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鬼形后方，右手握刀向鬼形的脖颈砍去。 “当——”巨大的金石相撞的声音震得人耳朵有些发麻。 鬼形伸出右手举着枪挡住了连渺的刀势。 与此同时，连渺眼前一亮，撑住右手边，左手迅速抽出藏在刀柄里的小刀，猛地砍向鬼形左边的肩头。裹着青火的刀刃在接触到鬼形身体的一瞬间，迅速燃遍了他的全身。 “啊——！”鬼形因为青莲宁心火的灼热，痛得在地上打滚。 “快走。”连渺一手扯着聆姬，招呼还有些呆的空行，“我刚才试过，灵火失去了我的灵力支撑之后持续不了太久，我砍不动他，能跑就跑。” 空行跟上连渺，在护住引魂灯的同时，还有闲功夫道：“我还以为连施主比较想打败他。” 连渺飞去一个小白眼：“我看着像是那么蠢的人？” 趴在她头上的青容接口道：“你不是三天两头没事就打架吗？”啧，每天乐此不疲的用各种理由去找空行打架。 空行虽然听不到青容说话，但是很明显也表现出这样的疑问。 连渺：“我打架是分场合的好吧？ 在这样不知道隐藏了多少鬼物的地方恋战，她又不是吃多了。 空行忽而笑道：“人家都是扮猪吃老虎，不过，我看连施主，却是扮虎吃人。” 连渺和他外出的时候，只要一遇到有人挑事，立刻就用最具有震慑力的一招制服别人。但是，遇到不利的情况，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出最好的解决方法。 扮猪吃老虎是让人掉以轻心，以期待最后的一搏。而她却是扮老虎，首先以极为凶猛的形象吓退实力不足的，同时又可以让别人以为她是个性格冲动的武斗派。这恰好可以隐藏真实的她，让她在接下的时间接触到别人足够大的破绽，从而取胜。胆小的用威吓，胆大的用欺骗。 这样实力和计谋兼备……难怪师父说，若是她要成魔，怕是全天下没人阻止得了她。 连渺对于吃人这个话题没什么好感，毫不客气地又扔给了空行一对白眼。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再出现鬼修，他们一路走得很平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直暗无光亮的黑暗之中，滋生的压抑让连渺觉得有些难受。前方的空行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连渺用一直握在手中的刀敲了敲空行的背。 空行提着灯，转过了身，灯中的红光却不见了踪影。空行叹了口气：“灯灭了。” 连渺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问道：“然后呢？” 空行重新转身，迈向依旧不见任何光亮的黑暗，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前面，就是忘川河了。” 彼岸忘川，通往鬼界的关口，已经到了。 第三十七章 忘川奈何 踏出黑暗的一瞬间，浓烈的硫磺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诡异气味让连渺有种立刻转身回去的冲动。当然，因为被聆姬抓住，所以她根本走不了。 连渺灵力外放，在身上结出一层保护膜才勉强抵抗住了空气污染。顺手抓过青容，也给他弄一个灵力泡泡。虽然来一趟忘川河也没想象中的不容易，但是，被毒死在这里也太亏了吧？ “这里就是忘川河吗？”聆姬好奇地东张西望，似乎刚才在黑暗中死死抓住空行的人不是她。 “看着个样子……就算想他不是也得是了。”连渺看着不远处翻腾着一个个泡泡的血色河水，像是煮着什么血腥的东西。河水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流动，有许多白色的东西在里面浮浮沉沉，河上蒸腾了模糊的黄色雾气，一看就让人失去了所有好感。岸边开满了成片红色的曼珠沙华，延生至隐藏入黑暗的远方。 聆姬捧着双颊，满眼梦幻：“好漂亮的地方。” 连渺看了眼聆姬身上的红色衣裳，顿时觉得这地方真的不能再适合她。 “那是……奈何桥？” 空行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他看的方向，有一座黑色的石拱桥。石桥横跨忘川河两岸，黑色的桥身没有任何光泽，上面似乎浸入了血水，形成了一道道怪异而神秘的红痕，看起来像是某种图腾。桥上挤着一些半透明的黑色鬼物，偶尔有几个被挤出围栏，“哧”的一声消失在血色的河水之中。石桥的围栏中央的石板上，写着血红的“奈何”两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河水雾气的原因，那两个字看久了，似乎像是在滴着血水一般。 “这地方……真是来了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连渺嘴角微抽。 “汝为何人？”平静无波的语调，不带有丝毫的感情。连渺突然想起了自家的六哥…… 连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奈何桥旁站着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她身上穿了一件没有任何绣纹的黑沉沉的衣服，衣服罩住了她除了脸以外的所有地方，连双手都拢在衣袖之中，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阴沉。身上并没有任何的装饰品，似乎随时会融入背后模糊扭曲的黑暗之中。同样似乎吸纳了所有色彩而成的黑色长发松松垂下，有些许没有束好的头发时不时拂过她的面颊。她脸色极为苍白，连同唇也白得如同纸一般，眉秀鼻挺。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便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目光像是直直刺入了内心，显出几分厉色。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疏离和不详的气息。 连渺并没有说话。空行却上前一步，道：“小僧是送聆姬来的。” “聆姬……”女子望向已经伸手去摘花的聆姬，却忽而逼近空行，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暗红色匕首，向空行刺去。 连渺手里一直握着刀，反应极快地插手，挡住了女子的攻势。女子侧脸看了她一眼，突然出现的威压压得连渺跪倒在地。连渺用插在地上的刀撑住了自己的身体，面前白光一闪，一只巨大的白熊出现在两人之间。 “螳臂。”女子淡漠道。手中匕首一转，红光大作，就要切向那只向她咆哮的白熊。 “啪”的鞭子破空的声音响起。女子的匕首的红光似乎被突如其来的鞭子所切断，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衣袖中。 “好了，忘川。”带着几分酥软的女音切入了三人的对持之中，“他们只是送聆姬回来的人，你对他们发火也没用。” 来人是一个斜坐在黑色大犬之上的身着大红色广袖外裳臂上缠着披帛的女子，她轻轻一跃，身上的佩环叮咚作响，金色的绣鞋在她站定后便隐藏在了曳地洒金长裙之中。她身上的衣裙都绣满了金色的曼珠沙华，纹样似乎和聆姬身上所穿有几分相似。红衣女子相比黑衣女子而言，多了几分人气。乌发高高梳成花髻，斜斜差了一朵鲜红的曼珠沙华，额上仔细绘制了火焰一般的花钿，黑色的丹凤眼微勾，长眉扫入鬓，漾出一阵酥了骨肉的眼波。粉肤瑶鼻，红唇染着醉人的风情。领口些许宽松，露出一段白皙诱人的脖颈。她像是一团在黑暗之中夺人眼光的烈火，傲然而炽热，让阴郁黑暗都随着她的脚步下瑟缩退开。只要她一出现，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衬品。涂了丹蔻的右手拿着的黑色鞭子，在地上拖出一道弯曲的影子，更加加深了她这样特殊的气质。 红衣女子收回鞭子，缓步走来，先是看了眼拿着曼珠沙华笑得很开心的聆姬，才叹道：“聆姬回来了，便好。忘川，前世之事已过，他什么也不记得，也付出了该付出的代价，你也别再计较了。” 名为“忘川”的黑衣女子收回自己的匕首，暗红色的眼睛中闪过凶光：“若非他，聆姬当在鬼界，而非被逐于人间百年。” 红衣女子微怒：“你为了聆姬被罚百年不得进入鬼界，只能死守忘川河。如今竟还不悔改？” 忘川像是负气般扭头，声音低哑道：“奈何，汝非吾，莫管吾事。” 奈何伸手拉了拉要滑落下去的披帛，颇为无奈：“现在聆姬回来了，你也应该放下了罢。” 忘川闻言却蓦地转头，脸色更加阴沉：“聆姬一魂一魄未归，怎能谓之‘回来’？” 奈何袖口之中飞出一段红绸，缠住了满眼好奇的聆姬，长叹道：“罢罢罢，我不再劝你，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忽而扬眉，对那边还站着的空行道：“你既然把她按照约定送了回来，那么，你在阳世时，我也不追究。但是，你要是来了鬼界，就变怪我了。”言笑晏晏间，杀气四溢。 连渺为空行默哀。一个忘川，一个奈何……惹上了这两位，空行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啊？ 空行闻言脸色不变，双手合十，只道了一句：“阿弥陀佛，欠下的因果，小僧自然是会还的。” “那就好。不然——哼。”一个简单的鼻音，充满了无言的威胁。 奈何带着聆姬，后面还跟着那只黑色大犬，踏上了黑色的奈何桥。鬼物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嘶喊着逃开，给她们让出了一条路。奈何见怪不怪地往前走，聆姬却像是害怕一般，时不时回头来看，但是目光触及空行的时候，又飞快地扭头，抓住了奈何红色的衣袖。 连渺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另一端的黑暗之中，侧脸看向空行。他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像是泥塑的菩萨，永远带着同样的表情。 永恒的慈悲，也许一种无奈罢。 连渺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回去，就听忘川突然道：“吾乃忘川，以汝忘却之记忆，换他之骸骨，可换？” 连渺一愣，才发现忘川是在对她说话。她收刀入鞘，缓缓摇头：“不换。” 忘川眉一皱，问道：“为何？” 连渺右手扶在刀柄上，垂下眼睑，语调平和：“记忆对于我而言，从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我记得的东西太多，既然忘了，那就忘了好。” 忘川的眉皱得更深，厉眸扫视着连渺，视线停在了连渺的左手腕上，又道：“吾以解汝木镯封印之法，换他之骸骨，可换？” 连渺陡然抬头，脱口而出：“你知道我手上的木镯？” 忘川动作微小地颔首：“吾虽知，亦不可说。” 连渺的失望溢于言表：“那你还说什么封印？” 忘川不动如山：“答应吾，后告汝。” 连渺眼睛都不眨地答道：“我答应你，把他的骸骨给你。” 空行听到这句话，表情变得有些紧绷。 “誓已立。”忘川道，只见一团小小的白火从她的指尖飞出，没入了连渺的身体，“骸骨送到之日，鬼火离汝身。” 连渺对于鬼火并不在意，而是急急问道：“那封印呢？” 忘川似不喜她，再次皱眉，才道：“封印两重，一重已解。另一重亦解开两成。寻到四行灵珠，便可解开。水之灵珠，为鲛人所有。其余三灵珠，吾亦不知。” 她说完，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灵珠……”连渺喃喃道，忽然想起来苍给的那颗木珠，以及后来的变化，“难道那就是木灵珠？还有鲛人……鲛人……” 她像是魔怔了，只顾着自己自言自语，都忘了周围的一切。 一直缩在一边的青容此时伸腿踢连渺，道：“你还在想什么呢！快走！” “别吵！”连渺却对他厉声呵斥。 青容跳了起来，也怒了：“我好心提醒你！再不走，你难道想死吗？” 空行亦道：“连施主，别的事容后再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才是。不然，怕是要被被这里的恶鬼给吃了。” 连渺本来准备拔刀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会儿，点头道：“走吧。” 这里的确不是该思考的地方。 她正准备问怎么回去，却见空行似有些踟蹰，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解释道：“我不会杀你的。”她刚才和忘川的对话实在有些对空行不利的意思。 空行却摇摇头道：“那人对我有仇，我不能让连施主为了我犯下杀孽，小僧只是在想怎么自裁才比较好。” 他表情严肃，说的却是这话，缓和了几分一直很沉重的气氛。 连渺亦摇头道：“不用自裁的。那忘川说的是要你的骸骨，她又说没让我杀你。我只要等着你死，再把骨头带过了就是了。” 空行大悟：“原来如此。不过，连施主怕是有得等了。那鬼火不要紧吗？” 连渺神秘一笑：“自然不要紧。”鬼火一靠近她，就被木镯吸了去，她自己可没什么影响。说完这话，连渺又愁道：“我们到底要怎么回去？” 这附近又是鬼气，又是阴气，而且还昏暗得压抑。来的时候是跟着引魂灯来的，那回去呢？ 空行却拿出了不知何时收起来的引魂灯，光头在黑暗之中闪过一道光：“鬼火往鬼界，灵火自然就往灵界了。连施主用灵火点燃了试试？” 连渺弹出一小团灵火，道：“你手真快。当着人家的面也敢拿别人的东西。” 空行微微一笑：“小僧可不做偷盗之事，只不过是聆姬施主忘了拿回去，寄放在小僧这里罢了。连施主可千万要记得，把小僧的骸骨送回来的时候，也要把引魂灯还给聆姬施主才是。” 连渺木然看他：“没见过你这样狡猾的和尚。”无论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空行谦虚道：“小僧不敢。” 两人交谈间，灵火点燃的引魂灯已经射出了一条绿色的光，没入黑色的雾霾之中。 青容看着那和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的黑雾，身体一抖：“阿渺，我们回去也会像是来的时候一样顺利吧？”怎么……觉得黑暗之中窥视的视线，更多更凶恶了呢？还没进去，就感觉那里隐藏着无数的恶鬼，想要把他们扒皮吃肉。 连渺有些迟疑，青容能感觉到，她也不可能感觉不到。 空行却道：“连施主，我们要快些回去才行。七天之内不还阳，我们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七天？！”连渺脸色很不好，“你在我们来之前怎么不说？” 空行摸摸脑袋，想了想才道：“可能是——小僧忘记了吧！” “忘记你个头啊！”青容尖叫，但是空行并听不到，只是让连渺饱受折磨。 连渺拎起青容，让他趴在自己肩上，冷声问道：“我们还有几天？” 空行摸出一个圆形的怀表，看了半天，才对连渺竖起来三根指头。 “……”她可以骂人吗？ 连渺抽刀，一身杀气：“快走。”她说完，便扯着空行扑入了黑暗之中。 “哎，连施主放开小僧，小僧自己走比你快的。”空行的低呼从黑雾里传来。 “……闭嘴！”更加远去的声音。 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奈何桥边的忘川，依旧面无表情，看着那黑雾散开又聚拢。她身边突然红光一闪，奈何像是没骨头一般，从忘川身后趴在了她的肩上。 “你居然告诉她封印的事，以前不是说最讨厌她了吗？”奈何呵气如兰，伸出玉笋尖般的手指缠着忘川的发梢。 “勿要碰吾。”忘川极为不耐地闪身，离开了奈何的纠缠。 “哎呀，还是这么冷淡呢。”奈何语笑嫣然，“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莫非你看上她了不成？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滚。”忘川冷淡地只说了一个字。 奈何转而仔细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怎么说，这一世也该结束了。也不知，到底她是成仙还是成魔，我可是赌了成魔来着。那个人本来就不是善茬，不然也不会因为被人抛弃就——” “聒噪。”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忘川不耐烦的打断了。 奈何却像是习惯了她的冷淡，继续道：“我还指望她成魔去和那个总是眼高于顶的家伙打一场呢。只是我们鬼界不能参与，真是太遗憾了哎～” 她想着几千年前的事，忍不住惋惜，却不想听到忘川突然道：“不会。” 奈何睁大美目，“你说什么不会？” 忘川不想再说一遍，却在奈何不断的纠缠下，又吐出几个字：“有他，不会成魔。” 奈何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声如银铃般，“倒也是呢～能做到他那般，也许，会改变一些也说不定呢～哎，小川川，你说，要是我也像是他那样，你会不会喜欢我一些呢～” “啊，小川川别打我啊～” “好吧好吧，不叫你小川川了成了吧……” 第三十八章 兔吃鬼形 周围的空间一片似乎千百年都不会改变的黑暗。走着走着,让人无端地觉得恐惧,害怕再也看不到光明。 连渺跟着空行身后，不动声色地向后挥刀，扫开了差点碰到她的衣摆的枯爪。冷风忽起，吹得她的耳边有些发麻。青色的火焰悄无声息地从她身上腾起，照亮了那张青白的、还吐着长舌头的鬼脸。刚才那可不是冷风,而是它的舌头在接近。要不是连渺一直撑着灵力罩，被舔上一下可就糟糕了。 “空行，出现的鬼形越来越多了。”连渺开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避开？” 空行站定,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张黄色的符咒：“这是我师父给的金刚符,可以撑出金刚罩，只是……最多用三个时辰。” 连渺略微沉吟：“现在用吧。我们来的时候，遇到那个比较厉害的鬼形是在半道上。回去他估计还会等在那里也说不定，快点走过去也好。能够保持体力，我感觉在这黄泉路上的时间越久，灵力罩都要被腐蚀了。” 空行点头：“也好。鬼气加重对于我们的确不利。”他把符咒往空中一抛，就见那黄色符咒金光大作，而后形成了一个倒扣地碗状罩子，大约直径一丈，把两人都罩在了里面。 金刚罩的光把周围照亮了些许，连渺扫一眼过去，都是极为可怖的鬼形瑟缩在黑雾之中。她立刻移开了视线，这些看多了晚上估计是会做恶梦的。 肩膀上的一小团突然在抖动，连渺还以为青容害怕了，伸手去拍了拍他，安慰道：“青容，我们很快就会出去的。” 没有摸到青容那一身柔软的毛，而是冰凉的感觉。那寒气在她碰到的一瞬间就钻入了她的身体，想要往上蔓延。连渺指尖火苗一闪，驱赶了鬼气，迅速把外衫脱了下来。她穿的本来就是一身齐胸襦裙，外面随便罩了一件长衫，这会儿把外衫脱下来并不会怎么样。 青色的外衫上沾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中间还可以看见有东西在蠕动。 “青容？”连渺用心神感应叫道。青容明明是趴在她的肩上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唔……你等我吃完就好。”青容含含糊糊地声音传来。 “你在吃什么东西？” “刚才抓到的鬼形啊，唔，还挺好吃的……” 连渺顿时觉得担心它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把外衫团好，扔进了一念之间里，让他慢慢吃。说起来这只兔子吃得也够多了啊……这么吃下去真的不会有事吗？ 有了金刚罩的帮助，连渺和空行前进的速度无疑快了很多，唯一会麻烦点的也只有会从地下钻出来的一些小虫子。连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手起刀落间，收割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肢体。她并没有去看，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自己的心境有些困难，看多了难免会被恐吓，而产生害怕的负面情绪。 黄泉路这东西，果然不是活人该走的。就算她和空行一个修道，一个修佛，还有灵火相助，也难免会被鬼气所影响。 “杀了他……”仿佛在耳边轻轻说出的句子，让连渺猛地一震。望向前方，空行的背影上似乎趴着了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你看呀……他要被吃了哟……嘻嘻……”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嬉笑。细细的声音，像是小孩子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下响起来，无疑增加了许多诡异。 “不杀了他的话……你……也会被吃了……嘻嘻……”声音忽近忽远，飘渺不定，时而在耳边，时而又在身前。 心脏一阵不规律的紧缩，连渺瞳孔放大，盯紧了空行的身影。却见空行也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里闪过不知名的光。 “杀了他。”那个声音忽然停下，在连渺耳边下令。 连渺单手持刀，向着空行砍去。 “真好～啊啊啊——！”尖利的惨叫划破了本来安静的黑暗。 连渺单手揪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站在空行背后，嗤笑道：“才这点道行就出来？” 空行手里亦抓住了一个有着模糊扭曲的小孩子面容的东西，却只是摇了摇头。 那小孩子的眼睛中充满了怨毒，他的声音又尖又大，听着极为刺耳，像是刀刃划过琉璃的声音：“不……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看破我的幻象——” “咚”。连渺用刀鞘把他敲晕，成功阻止了他再发出噪音。 “谁要告诉你原因啊？当了鬼还不长脑子？”连渺把两团东西又扔回黑暗之中，跟着空行继续前行。 幻象也拿出来玩？真当她的青莲宁心火是放着玩的？ “连施主，接下来的路，可能鬼形会更多。”空行有些忧心地道。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破空的声音，连渺反应迅速地后退两步，一抬头。老熟人，来的路上遇到的那只格外大的鬼形。那鬼形的枪插在了她面前三寸的地上，阴冷的感觉从枪头传来。连渺抽刀跃起，气势汹汹地向着黑暗之中的鬼形砍去，一边说道：“我来的路上就想说了，你就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鬼形单手接住了连渺的刀，狰狞地青色大脸对着她：“吼——” 夹杂着血肉腥气的风吹了连渺一脸，“臭死了！”连渺不爽了，左手拿着一个黑色的小球，直接扔到了鬼形还大张着的嘴巴里。飞快抽身，拉着空行的衣袖一阵狂奔。 空行一脸莫名，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阵轰然巨响，有东西突然爆炸了，爆炸引发的火舌隐隐照亮了几乎隔绝了一切的黑雾。他们的金刚罩也在冲击之下，闪了闪光，消散了。 空行讶然：“连施主……那是？” “炎爆符加强版。”连渺脚下不停，解释道，“我只有那一个了，本来不打算用的。”她一脸惋惜，都怪那只鬼形太臭了。 “放我出来！”青容吃完了东西，便叫道。 “你出来干嘛？”连渺不是很想让他出来，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的鬼形。 “我帮你开路！”青容很是兴奋。 “……你这是打算全吃了的节奏？”除了这个，连渺真的想不起来青容还有别的方法。 “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吗？” “吃太多不好。”连渺难得会劝他。 “你啰嗦不啰嗦！”青容怒了。 好心受到打击的连渺：“……”只能把青容放了出来。 青容一出来，就飞快变大，等身体都有两个连渺高之后，便停了下来，傲然道：“你拿着引魂灯坐上来，我带着你走。肯定比你自己走快。” 空行对突然出现而且变大的青容有些惊讶，便问道：“连施主，你的灵兽这是？” 连渺向他伸出手：“把引魂灯给我吧。” “好。”空行并没有拒绝，把引魂灯递给了连渺。 连渺正想跳上青容的身体，却听到青容又大声道：“对了，那个和尚别给他上来！兔爷我的身体怎么可以一个男人坐，哼。” “……你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有上来的意思。”连渺盘腿坐在青容头顶上，把引魂灯放到面前，让青容可以看得到灯光的方向，顺便对空行招呼道：“空行，你跟上他。” “小僧知道了。”空行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那么，走吧。”连渺拍了拍青容的头。底下一阵震动，她差点坐不稳，就感觉青容的身体腾空而起，向前方跳去。 “啊！”“别吃我……”“呜呜呜……”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连渺也没感觉青容的嘴巴怎么动，就见面前的黑雾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本来狰狞可怕鬼形都成了青容的盘中餐。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都是还没成型的鬼物，青容不屑于去吃。 连渺在青容跳跃的强烈震动中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稳，她垂下眼去看那些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鬼形，能把这么恶心的东西都吃下去……至少，她可以不用担心青容会被饿死吗？ 也许是因为青容的威慑力和行动力，接下来的路程很顺利。不知道走了多久，连渺隐隐看到了白色的光，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能顺利出去就好。 青容在踏出黑暗的一瞬间变回了原本的大小，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哀叫道：“吃了好多，撑死我了。” 连渺蹲□，奇道：“你居然还会撑？”她以为在他的字典里，连“饱”这个都没有才对。 青容特别委屈：“我为了让你们早点出来，吃了好多。” “算了吧，我看你是觉得好吃一不小心吃多了。”连渺毫不客气的拆他的台。 青容伸出爪子抱自己的头，哼哼道：“反正我是为了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嗯，知道了。”连渺伸手把他抱起来，问道，“要不要找明心和尚给你看看？” 青容用摸摸自己的胡子，却道：“不用，让我睡一觉就好，对了，记得把我放到一念之间里睡……” 话还没说完，就没有声音。连渺一看，原来是睡着了。她哑然失笑，把青容放入了一念之间中。 空行因为之前跟着青容跑，耗费了不少佛力，这会儿恢复过来了，关心道：“连施主，你的灵兽没事吗？” “没事，睡一觉就好。”对于不知名物种的青容，连渺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判断。 空行安心了，双手合十，道：“连施主，这次麻烦你了。小僧现在去找师父。连施主身体要是有什么不适，请一定要和小僧说。” “我没事的。”连渺轻轻摇头，“你去吧。” 看空行离开后，连渺才发现这里正是在山里供奉地藏菩萨的地方。她看着那小小的茅草棚，掐了几个法诀，打扫了一遍，又拿出空间里的鲜花供奉在地藏菩萨前。 “青容吃了那些鬼形，也算是渡了他们，不让他们再待在地狱之中了吧？”她站在佛前，自言自语道。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自嘲地笑笑，也离开了。 只留下佛前的鲜花，慢慢地吐着幽香，地藏菩萨的面容，永远的慈悲。 连渺回去之后，收拾了自己东西，等着连舜来接她。过了五天，连舜还是没来，连渺却对一直在空间里睡着的青容有些担心。她进去空间里看了看，却发现青容趴在桃花树下，肚子一起一伏的，仔细听，还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连渺把青容抱了起来，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她想了想，把青容抱出了空间，放在外面观察一下，要是总不醒，还是得带去给明心大和尚看看才行。空间里的五天差不多算是外面的五年了吧。 把青容放在床头，连渺躺在床上，举着左手看那木镯。忘川说的五行灵珠，她以前从未听过，没想到苍给她的那个木珠，就是木灵珠。真是可惜了，当时还没怎么看，就被木镯吸收了。还有水灵珠……鲛人的话，连渺想起来很久以前和陈戎的对话和丹丘小记里的记载，这么说，有时间还是要去丰广界走一遭了才行。不过，林贤界也值得在意，要是能找到陈戎说的那个说书先生，也许能获得更多情报吧。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单独出门去啊…… 连渺知道的很清楚，师门长辈是绝对不会希望她随便往外跑的。掌门在很久以前就给她施了秘术，让她看起来只是水灵根而已。不过这却瞒不过元婴之上的修士，谁知道她会不会运气不好就遇到一个出窍修士呢？并不是所有修士都和素莲宗的人一样正派，不做吃人这样的事的。 真是头大啊。连渺心思百转，想了许多，在看了看睡得香的青容，有些妒忌了。好吧，她也睡一觉，等明天早上就带青容去找明心和尚。 修士并不用睡眠，一般打个坐，入个定，精神就会恢复了。但是，连渺因为对于正常生活的念想，所以还是挺喜欢你睡觉的。 睡着睡着，连渺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脸上有些痒痒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扫到。她骤然睁开眼，却见眼前一段白色的绸缎倾泻而下，在清晨的阳光之中熠熠生辉。那白色到了中央的位置，渐渐化为绿色，不断变浓变深，到了蜿蜒在被子上的发尾时，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连渺有些呆地移回视线，却对上了一双宛如从地底下出世，重见天日，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碧绿色的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眸。修眉轻扬，白色的眼睫遮住了桃花眼的碧波荡漾。搭配精致挺秀的鼻子，有些雌雄难辨。肤色白皙，像是染上极淡的桃花汁的春雪。额头上纹着碧绿的三片叶子。精细而弧度完美的下巴微微扬起，唇角微微上翘，轻启道：“给我吃的。” 突然出现她床上，果体半伏在她身上，低头理直气壮地要食物的男人…… 这是要逼她破杀戒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男人，应该不难猜才对。 大家对三十六章似乎不太看好…… 我以后尽量改掉好了_(:3」∠)_ 第三十九章 佛青牡丹 早上过了早课的时间,空行还没见到连渺出现。他有些疑惑,便去往连渺的院子，打算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走到连渺的院子门口，却见到一个披散着一头白色渐绿的长发的男人拼命捶着院门，还喊着：“喂，我只不过是变成人了而已！你至于把我关在屋外吗！我今天早饭还没吃快要被饿死了啊混蛋！” 变成……人？空行讶异,还没想明白，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衣领，叫道：“小和尚，快来叫她把门打开啊啊！” 空行被拽得有些晕,定了定神,对男人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这位施主,在进连施主的院子前，您是不是先把衣服给穿上？” 还想摇晃他的男子一愣，“砰”的一声，空行的衣领被松开的同时，只见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只白色青眼的兔子。 “啊，居然这么快就变回来了。”兔子口吐人言，语气还颇为郁闷，见他一脸惊异，眼露凶光，骂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兔爷我啊？” 好脾气的和尚空行低头行了个礼，道：“您是连施主的灵宠，青容？” 兔子不屑地横他一眼，“什么灵宠？兔爷我是那没人要的家伙的同伴！你懂吗？同伴！” 空行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却又突然叹了口气。 青容不耐烦地道：“你叹什么气！快让她开门！” “没什么。”空行语气有些沉痛，“小僧只不过是觉得，连施主也不容易。”他说着，轻轻敲了敲还紧闭的院门。 “明明是我才不容易！兔爷我照顾她这么久——”青容一个飞腿踹在空行腿上。 “闭嘴。”连渺突然开门，脸色不好地对着青容喝道，“到底是谁照顾谁？”吃她的，用她的，这只兔子还越来越有理了？ 青容立刻收腿，想要扑向连渺却被她飞快躲开。青容扑了个空，有些小哀怨：“你居然躲开我！” “你要是不变成人，我就不躲开你。”连渺再次用手挡住扑过来的青容，额头浮现青筋十字。 “我之后又不会便成人了啊。”青容伸爪去够连渺的裙摆，“快给我吃的啦，饿死了！” 听了这话，连渺的表情才勉强好了一点。她从一念之间里拿出水果，放在盘子里，递到青容面前：“你怎么变成人的？” 青容一口一个两个拳头大的桃子，含含糊糊地道：“我睡着睡着，看到旁边飘着一簇白色的火，把那个吃掉了来着。” 连渺嘴角抽搐，白色的火？“你该不会是把鬼火吃掉了吧？” 空行听了半天，听出了个大概，便道：“鬼火据说可以让鬼物在不修炼的情况下成形。” 连渺戳着那只一直吃的兔子，抬头问道：“你觉得，青容他像是鬼物？” 空行摇头道：“他是妖兽无疑，有可能身上具有哪种以鬼物为食的妖兽的血脉。” “除了鬼物自身，还有钟馗和饕餮以外，我还不知道有什么是以鬼物为食的。”连渺不断往青容的盘子里倒水果。上古神兽虽然大部分都可以辟邪，但是“辟”和“食”是差很大的。一般妖兽也不会没事去吃鬼物，鬼气沾身对于哪一种活物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那么，就可能是钟馗和饕餮二者之一的血脉了吧。”空行笑眯眯的说道。 “……那我运气还真好。”连渺完全没打算相信。饕餮？那只神兽不是以冷酷无情出名的么？怎么可能会有后代？至于钟馗……就算说是他“相貌奇特”，但人家好歹是鬼界的鬼帅之一，不可能这么想不看去找一直妖兽吧？越高阶的人，对于人妖之别看得越重来着。 空行也没打算继续这个猜想，而是对连渺说道：“连施主，既然你没事，那么，今天开始轮到你去照顾花园里的牡丹花了。” “我可以不去吗？”连渺听到“牡丹花”三个字，身体忍不住僵了一僵。 空行双手合十道：“连施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连渺吐槽：“我觉得我不用吃得苦中苦就已经是人上人了。而且，去照顾那牡丹花完全不是吃苦，是被虐。” 空行语带深意：“阿弥陀佛，小僧觉得，连施主这么多年下来，也应该被虐习惯了吧？” “我可以揍你吗？”暴力因子蠢蠢欲动的连渺。 “连施主是揍不到小僧的。”从来不打妄语的空行。 武力值和语言艺术都比不过空行的连渺又一次忍着暴走的冲动，走向了若方寺西面的牡丹园。 若方寺一直奉行以花礼佛，每日都要向佛祖供奉上初开的牡丹。“一花一世界”以及“拈花一笑”的境界，是若方寺的本源。那样高妙的心境，和道家的道一样，也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 为了每日向佛祖贡献上最好的花，若方寺里开辟了牡丹园。里面的牡丹花都是自愿将花奉献给佛祖的灵物，和化缘一样，都是与佛结缘的行为。连渺来到这里之后，就被明心大和尚派去和空行轮换，一个人照顾牡丹一个月。 牡丹园了姹紫嫣红，各色牡丹悠然绽放。虽然都是一些大红大紫的颜色，却不见任何俗气，反而有一种超越了外表的安闲和祥和。柔软的花瓣上滚下印了日光闪烁若琉璃般的水珠，硕大的花朵微微垂下，具有素雅谦逊的美态。 连渺一进牡丹园，就格外警惕，先是慢慢地给园子边上的牡丹浇水，再小心翼翼地用法术把上面的小虫子收集到储物袋里，待会儿扔出去。之后，要动作轻柔地给牡丹的土松松，除去那些长得格外大的杂草。 等周围一圈的牡丹收拾得差不多了，连渺站在原地犹豫半响，才蹑手蹑脚地往中间走。一边走，一边把寂影无声开启，准备随时跑路。 走了几步，没事。再往前走几步，还是没事？咦，今天居然这么平静？连渺暗自纳闷，再往前快走了几步。等站到院子中央，那株一丈高的牡丹前，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今天，居然没被抽？她左看右看，又绕着那株牡丹转了几圈，在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根藤蔓时，才乖乖消停了下来。 牡丹园里别的牡丹都是很好照顾的，这株她来了十年也不见开花的牡丹，却对她格外不顺眼。虽然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是连渺这样动作极快的人，每次进来都会被它抽上几回。作为一个修士的连渺，在这株牡丹的藤蔓下，简直就像是一个被大人教训的小孩子一般，只能左窜右跳，却怎么也躲不开那几乎无处不在的藤蔓。有几次被青容看到了，还被嘲笑得格外厉害，自打那以后，连渺来牡丹园，就再也不带青容了。 连渺动作轻柔地给那株牡丹浇了水，却突然被翠绿的叶子之间的花苞吸引住了视线，“居然要开花了吗？”她有些喜悦，十年以来都没开过花的牡丹，难道终于要开花了吗？ 明心和尚可是说过，这株牡丹是寺庙里最漂亮的牡丹，她还想在离开之前看一次它的花呢。 那株牡丹晃了晃枝叶，似乎是对连渺的话有些不屑。 连渺用化雨术变出的毛毛细雨柔柔地落在牡丹的枝叶上，阳光斜斜落下，光穿过薄薄的水雾，在牡丹上架上了小小的岚桥，像是属于它的王冠。 连渺没被抽，心情颇好，蹲在牡丹前给它松土。雨雾渐散，连渺不经意地一抬头，却在看到那从未见过的一抹白色时，手上的指决停了下来，只能呆呆地看着。 花开了。 十年来从未开过的牡丹花开了。 洁白素净的颜色，在阳光之下悄然绽放。绣球状的花朵仿若佛祖发髻般庄严，却又像是镌刻了千百年岁月的年轮。那样的幽静美好的仪态，似乎本是生长在西方的净土之中，为了传递佛祖对于众生的悲悯和怜惜，把慈悲和宁静带入这污浊的尘世。圣洁纯净的模样，以最美好的姿态展现在挣扎于万象之中的世人眼前。仿若破开所有罪孽的佛光，驱赶了那些黑暗的同时，也让人不禁悔悟，在佛的宽恕中痛哭流涕。 那样的美丽，淡然豁达、无拘无束，却又心怀万物，得以与世长存。 连渺跪在那美丽的牡丹之前，不知不觉间，泪已流下。 原来，原来，这世间真有如此的美丽，沉淀了世间万象，不带有任何邪恶和龌蹉，却触动了心中最美好的期许和最深的感动。 “佛青花开，它已承认了小施主的悔悟。”明心和尚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身后响起，“若方寺十年，小施主终究是有所得，如此，便好啊。” 连渺擦去了泪水，却讷讷不知何言。 明心上前，目光平和地看向那株洁白无暇的牡丹，缓缓道：“我佛慈悲，佛门弟子多苦修，可知为何要以这极艳之花来礼佛？” “连渺不知。”连渺低头道。 “牡丹，色红为丹。相传万年之前，牡丹皆为极艳之红。牡丹生性桀骜不驯，于寒冬刚尽之时早早生芽，却又偏生在春末之时才开花。天帝想移牡丹于园中，牡丹宁可绽放最后一朵花生子后立即死去，也不愿被驯养。刚硬不屈，虽是可敬，却未免易折。是以，牡丹被天帝罚下凡间，令它悔悟。 “下到凡间之时，牡丹见众生苦难，凄惨度日，于心不忍，向我佛求愿。佛问牡丹，‘可愿舍汝之色，渡众生平安？’牡丹应诺。遂，牡丹褪去丽色，退于山野之中。万花感牡丹之心，赠牡丹颜色，于是才有了这千紫万红的牡丹。但亦有一牡丹道：‘吾既已舍，断不可再收回。’那株牡丹，便成了着离佛最近，并以佛为名的‘佛青’牡丹。 “得道不易，守心亦不易。小施主现已悔悟，之后，也要守得住才是。”明心和尚笑呵呵地道。他伸手折下一枝牡丹，递到连渺手中，“能在离去之前，见佛青花开，小施主与这花有缘，这株花枝拿去，以后好好养吧。” “大师……”连渺拿着那枝牡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心双手合十，依旧笑得像是一个弥勒佛：“相见是缘，离别是缘。小施主听了十年佛经，给我寺种了十年树，也算是赎了那十年前的罪孽。贫僧亦希望，小施主的执念，能在这十年之中淡了才好。” 连渺微弯腰，低声道：“十年来，麻烦大师了。” 明心和尚点点头道：“这些都说不上。贫僧也帮不了小施主更多的，今后的一切，就看小施主自己的悟性了。只是，千万要记得，小施主在这世间，不是单独的一个人。小施主还有师门，还有长辈，还有兄长亲友，凡事就算不是为了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别人才好。” 连渺应道：“连渺记得了。” 明心和尚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菩提念珠，递到连渺面前，“这串念珠，是贫僧的师父传下来的，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但是，小施主拿去做个纪念也好。” 相传，当初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静坐七天七夜，最终大彻大悟。而期间，就有菩提树以树叶为他遮风挡雨，护他安心修道。菩提树变成了佛家的护法神。 菩提念珠温润柔和，爱护之情深藏其中。 连渺把菩提念珠戴上右手腕，向明心和尚跪下，“连渺以后，定不会忘大师之恩！” 她也本是最桀骜不驯之人，视规矩礼仪如同虚设。因九世的苦难，便让罪孽滋生。明心念着一条又一条的佛法教导她，领着她去看芸芸众生，用无数规矩框住她那颗日渐堕落的心。让她不再执着于长生，让她看向更远的远方，让她记起观察，记起记忆，记起感恩，记起那些曾经在漫长的黑暗中遗忘的做人的基础。 再造之恩，纵使为牛马也无法报答。 明心伸手扶她起来道：“贫僧只不过做了该做之事。小施主道路还长，切不可忘了这十年。” “连渺不会忘的。”牡丹刚过易折，她又何尝不是？十年岁月，足以悔悟。 “这样便好。小施主，现在就离开吧。”明心满意地点头，却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这么快？”连渺一时愕然。 明心道：“那是自然，小施主的兄长已到若方寺。现在离开也好。空行之事，以后拜托连施主了。” 连渺摇头道：“我并不愿那一天会早到。”空行和她一起十年，是块石头也该有感情了。 明心笑道：“生死对于我们不过是轮回罢了，空行这一世，本来就是赎罪的，连施主并不用太过在意。” 连渺面露疑惑之色，问道：“空行当真是和那个女鬼有什么因缘？” 明心叹道：“那女鬼一魂一魄都在他身上，不然空行早已灰飞烟灭了。人生最难过，便是情劫。” “情劫……”连渺想着自己基本算得上是单身十世的经历，有些不明白。 明心摸摸她的头，“小施主倒是不用担心。” “为什么？”连渺问道。 明心这时却摆了一个高深莫测的样子，“天机不可泄露。” 刚才的气氛被一扫而空，连渺反诘道：“您向空行说了那么多他的事，怎么不见天机不可泄露？” 明心却道：“能泄露的，都不是天机了。况且，天机这样的事，知道的少，总比知道的多好。” 他一挥衣袖，正色道：“小施主，贫僧与你就此别过。” 连渺深深鞠躬：“素莲宗，连渺，拜别大师。” 若方十年，以她狼狈被罚开始，以佛青花开结束。 从今往后，她当作为真正的一个人，堂堂正正，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真正的“道”而活！ 连渺收拾完东西，走到若方寺门口的时候，就见到连舜正等在那里。见她出来，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向前猛走了几步，双臂微张，似想要拥她入怀，却又不知何故停在了那里。 连渺才不管他想什么，扑到了他的怀中，道：“七哥，你晚了两个月了。” 连舜慌忙不迭地接住她，这丫头，怎么几个月不见又长大一些？他笑道：“七哥有事，才来晚了。你要是等不及，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连渺抱着他的胳膊，很是黏糊：“七哥说好了要来接我回去，我怎么能让七哥失信？”十年来，隔对于几个月就来看她给她带东西来的连舜，连渺甚至比对爹娘更加亲近。 “是是，是七哥的不是。那我们先可以走了吧？”连舜揉着她的头，笑道。十年前，也是他孤身一人，带着小小的连渺来到此地。现在能把她完整无缺，而且看起来更好的带回去，让一直压在他心中的愧疚减轻了不少。 当初若不是他疏忽…… 连渺侧脸看向送她出来的空行，见空行双手合十，笑道：“连施主，小僧要圆寂之时，自然会通知你的。” 道别的气氛被他破坏得干干净净，连渺黑着脸道：“再见。” 空行点头道：“那小僧就祝连施主一路顺风。” 连舜放出了自己的飞舟，连渺在随着连舜登上飞舟之时，手突然一扬。空行接住了飞来的那东西，却是一串黑檀木制作的佛珠缠在了一只纸做的鹰上。 “小和尚，你可还是活的长点好～” 属于女孩子的娇软的声音刻意拖得长长得，像是平时逗他玩的模样。空行看着那飞向天边逐渐变小的飞舟，微微一笑，对着那纸鹰自言自语道：“我可是比你大的，连渺。” 总是变着法找他打架、不喜欢下山、不喜欢去牡丹园，但是，却还是帮了他的美丽的姑娘，不知不觉之时，已成了他在这红尘之中唯一的好友。只是，从今以后，再见无期。她再回来之时，他怕只是骸骨一堆而已。 人生在世，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不过缘深缘浅而已。他是佛门中人，四大皆空，一向看得开。 只希望，她可以像是这鹰一般，渡过了艰难的试炼之后，能够自由翱翔罢。 空行带上了那串佛珠，收好了纸鹰，转身向着佛寺走去。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大风突起，刷的一声卷起地上树叶。树叶打了几个旋儿，在空中沉沉浮浮，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空行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风鼓起的衣袍，终是没有回头，迈入了寺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关于牡丹的描写灵感来源于了央视纪录片《牡丹》里写佛头青的两句话。 其实没有佛青牡丹，不过有佛头青啦，那种花真的很漂亮。 顺便强烈推荐这部纪录片！第一集就看哭了qaq 关于牡丹的故事，一部分是来源于武则天罚牡丹去洛阳的故事，还有一部分就是自己写的。 不过，牡丹移栽似乎的确很困难来着。 第四十章 回宗路上 “阿渺,你在做什么？”连舜走入船舱的时候,就看到连渺跪坐在矮桌前，周围放了一大堆容器。 连渺苦着脸把手伸到连舜面前，之间那上面有淡淡地红痕，“我在给它找花盆，它一直不满意,就用叶子抽我。” 连舜这才发现，连渺的一个玉盆里放了一株白色的牡丹，那朵花的美丽，让他甚至觉得心里被洗涤过一般。连舜定神问道：“这是牡丹？” 连渺收回手,苦着脸道：“是明心大师送给我的佛青牡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挑剔,我找了玉盆，它都不愿意待在里面。” 连舜伸出手去摸了摸佛青的枝叶，他手上有温润的灵力，佛青似乎很喜欢，用叶子蹭了蹭他的手指。向连渺道：“这花颇有灵性，我之前可没见过。” “这是若方寺特有的牡丹。”连渺顺便把明心和尚给她讲的故事告诉连舜。 连舜听后，略微沉吟，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大约直径二尺的陶土做的花盆，然后又展开自己的方寸田，挖了不少土放进花盆里，才小心翼翼地把佛青栽种到里面。佛青在那个陶土花盆里舒展了身体，看起来格外精神。 连渺有些目瞪口呆，她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容器，这个家伙都嫌弃，却被七哥一个陶土花盆就收买了！这不科学！ 连舜把自己的手清理干净，看着连渺那副郁闷的小样子，才笑道：“这株牡丹既然要苦修，自然不会喜欢那些玉做的花盆，普通的便好。” 连渺戳戳那佛青的叶子，“七哥真是厉害。”她就不一样，动物和植物都不怎么喜欢她。明心和尚说是因为之前她戾气重，现在还算好了一些。 连舜坐到她身边，“木系灵根对于这些都会比较敏感的。” 连渺顺便靠在了他身上，扯着他身上的玉佩把玩，又问道：“七哥这次怎么会来得这么慢？” 连舜伸出一只手扶住她，苦笑道：“阿渺给我的纸鹤，被人抢走了。” 玉佩从连渺手中滑下，敲在桌角发出一声脆响。连渺语气急切地问道：“七哥难道受伤了？”难道七哥遇上了那个家伙不成？ 连舜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七哥没事。只不过……那个人有些奇怪。” 连渺略微放下一点心，“怎么奇怪了？”她是想不出来那样出卖同伴的人还会怎么样。 连舜像是回忆了一会儿，缓缓道：“那个人的左眼，是金色的。而且——” “金色？”连渺失口惊呼。不是前世那个家伙？是那个啃了她一口的食人魔吗？ 连舜却反问道：“阿渺认识那个人是不是？” “嗯。”连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他就是那年伤了我的那个人。” “难怪了……”连舜似松了一口气，“他拿了我的纸鹤，说会找你来报恩。看来是真的。” 连渺顿时寒毛直竖，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些：“他还要来找我？！” “还？”连舜抓住了重点，“之前你遇见了他？” 连渺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月前就遇见过他。我当时一害怕，扔了一个加强版炎爆符就跑了。” 连舜点点头，“我本来在路经开阳界的时候，因为那边的杨家内乱，耽搁了大半个月。还没过摇光界的通道，就遇到了那个人。那人一上来就从我的储物戒指里搜出了纸鹤，又问了我是谁送的，而后居然把我扔到了一个迷阵之中。按照时间来算，他是在那之后就找你了。” 他摇头自嘲，力不如人，连阿渺的东西都保护不了的滋味，真的太过于难受了。还好那个人没有恶意，不然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誓言？ 连渺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故意撒娇道：“七哥，我们不说这个了。纸鹤没了我在给你就是。” 她心里愧疚，那人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没想到却让七哥又遭了这样的罪。以那个人的能力，要想七哥说实话方法多得是，七哥却还想着时自己的过错。 只是，为什么那个人会特地去拿纸鹤？这样的小玩意虽然是她独家出品，但是，她用这东西的时候，可从来没遇上过那个人。那个人那个样子，明显是认得纸鹤的才对…… 这么说来，他也许不是因为以前咬了她一口的事来找她，而是因为纸鹤才过来的吗？那么，为什么又会对七哥特地说“报恩”？莫非是被提醒想起来了她？可是按照那个人的修为也不至于要随意给七哥一个借口吧？ 再说到“报恩”，难道被啃了一口就算是恩情吗？ 连舜看连渺一直沉默不语，便开口道：“阿渺不是要给我纸鹤吗？” 连渺像是突然惊醒，从一念之间里拿出了一溜鸟型的符咒，放在桌上，“七哥，这些都给你。” 连舜略微一愣，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随手拿起了还是和之前差不了多少的纸鹤，笑道：“我要这个就可以了，别的你自己留着吧。” 连渺拉着他的袖子，眨眨眼：“七哥该不会是嫌弃我的符咒了？” 连舜失笑，轻弹她的额头，“我收下就是了。”这丫头，还会用这招了？不过，会撒娇的妹妹，果然比不会撒娇的妹妹好太多呀。看来在摇光十年，对她也好。至少比起以前那个年纪小小，却从来不会说自己的事，反而耍他玩的阿渺，现在的她，无疑多了几分人气，也可爱得多。 摇光与开阳界相邻，通往外界的通道只有一条，而且要乘坐串门的飞船才能出去。连舜十年来来来回回很多次，对于这里的流程都很熟悉。带着连渺交灵石，领了船票，便登上了那五层楼高的飞船。 连渺刚一上船，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宇以诚？”身旁的连舜却疑问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七哥认识那个人？”连渺看着那个斯文俊雅的修士，反问道。 连舜答道：“见过几次。他是宇以善的堂弟，不过刚刚进入筑基期。之前一直都在宗门内处理杂事，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他正在奇怪，那边的宇以诚此时也见到了连舜，便笑着走上前来。却在看到站在连舜身边的连渺时，笑容有些僵硬了。 连渺不言不语地站着，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宇以诚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对连舜拱手为礼：“连道友也来摇光界？” 连舜回礼，语笑自然：“我是来接我妹妹回去的。” 宇以诚瞪大了眼睛，惊道：“她就是连渺！” 连渺抬头扫了他一眼。连舜却对于他这样有些无礼的态度不满，却也不好指责，便问道：“宇道友听说过我妹妹？” 宇以诚面上有些冷汗，道：“听……听过，听我堂兄说起过几次。”原来堂兄整日长吁短叹感叹的晗璃真君的那个小小年纪就格外刚猛的女儿就是这位……早知道就不看着人家漂亮就上去搭讪了。十年前就那种样子，现在怎么会好得了？ 连舜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宇以善估计没说什么好事，转移话题道：“宇道友来摇光界是有要事？” 宇以诚摇了摇头，只是道：“宗门之中有事让我去弥勒寺。” 既然是人家宗门之中的事，连舜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言。虽然知道弥勒寺是以预言闻名的佛寺，但是也不可能上去贸贸然打听。连舜转了话风，和宇以诚一边聊着一些摇光的见闻，进了船舱。 连渺不喜和外人多言，更别论是想打她主意的宇以诚，进了船舱便自己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把被她关进一念之间的青容拎了出来，在他开口之前，就打开心神交流，抢先到道：“别开口，你也不想被别人抓去吧？” 青容现在是三阶，除了一些天生会模仿人言的灵兽，一般灵兽能开口至少也要五阶，甚至更高。三阶就会说话的兔子，一出现估计要被抓去从内到外的研究的。 青容到底是知道好坏的，闷闷地道：“我会憋不住的。” “憋不住也得憋着。”连渺把吃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要是没有外人，你说说话也可以。”考虑到让这只没事就说话的兔子完全憋住是不太可能的，连渺放宽了一点限制。 青容嘴里叼着个肉干，“那谁算是内人？” 连渺手顿了顿，有些黑线：“你是故意的吧？” 青容扭头：“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内人是谁！” “作为一个才十六岁的修士，我完全觉得这个问题不用考虑。倒是你，兔爷您活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个兔妹子吧？”连渺直接伸手把青容的脸按到盘子上。 “揭兔不揭短啊混蛋！”青容挣扎着从连渺手下退出，把盘子里的肉干蹭了一桌子。 他们俩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周围的修士都略微不耐。有一位面容冰冷的女修更是开口道：“聒噪。” 她身边的一位男修一脸谄媚，立刻跟着大声叫嚷道：“这是谁家小孩？把船舱都弄脏了！” 连渺和青容霸占了一张桌子，东西也落了一地，看起来的确不好看。 连渺默默看了眼自己的桌子……手一扫，便把桌子和地上落着的东西收了起来。青容立刻炸了毛，“你好歹给我留两口吃的！” 连渺不为所动，“你吃不多就得了，下了船再吃。”这艘船要行驶三个时辰，说起来也不长。 连舜也听到了那人的呵斥，和宇以诚告别后，走到了连渺自己坐着的桌子前，瞥了那两人一眼，才对着连渺道：“阿渺，要不要去包间里？”这船甲板下三层，上面两层。他们现在是在甲板上的最大的船舱里，往下便可以是单独清静的小包间。 “不用了。”连渺还是拿出了一条的肉干喂青容，她唇边弯出了一个笑容，“这里很有意思。” 道修六界，顶级的门派和世家加起来三十个。在这里坐着的至少就有六个，身上的家徽和门徽看着可是显眼得很。更别提刚才她看到的那个带着弟子走下去的金丹修士。 看来，要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连舜也注意到的这一点，传音道：“阿渺，我去摇光之前，听说了一个传闻。” 连渺看着周围的人，问道：“什么传闻？” 连舜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我听说的时候，大概是在进入摇光之前。也不知道这个传闻有多久了，像是突然在各界兴起。传闻本身很简单，只有四个字‘魔君降世’。” “魔君？”连渺捏着青容的耳朵，忽而道，“七哥怎么并不关心的样子？” “传闻毕竟是传闻。宗里也没给我消息，是不是真的还不作数。”连舜道，“若是真的魔君降世，怕上面也会传来消息。” 他说的上面，自然是指仙界。道魔大战永远都是仙界和灵界一起开战的，不可能就灵界有消息而仙界没消息。 “再者而言，妖兽之祸过去才三百年，灵界还未完全恢复。再来一次浩劫的可能极小。我倒是觉得，这次是有人故意妖言惑众，以期得从中获利。” “七哥怎么会知道？”连渺问道。 连舜微微一笑，“这个传闻在开阳界流传的时候，我刚好撞到一件有趣的事。李家行二的李渊田因与魔修勾结而被逐出家门，而他这几年据说在家族内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上面的哥哥。不仅是他，我收到的消息里，似乎开阳和天权两界的世家或者门派都或多或少有本来颇受重视的弟子勾结魔修的传言。” “这么说，只是宗门或者族内斗争？” “有这个可能。”连舜并不否认，“多年前，我曾经听说过有个叫长右阁的地方，专门聚集了很多在宗门家族内一直身居二位的人。这次看来，也许那些人一起参与了也说不定。” “长右阁？”连渺却半讽半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他们都不能一直居于右位。但，要靠着汲汲营营才能得来地位，他们最终也不过是一群‘长右’罢了。” 区吴群山之首，曰柜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猿而四耳，白首青身，其声如吟，其名长右。 连舜摸摸她的头，笑道：“阿渺说得不错。执着于权利的修士，也只能在无虎之山为首。” 身为修士，自然就要有修士的样子，靠实力说话，动那些歪念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行程风平浪静，到了开阳界之后，连舜就招出了他的飞舟日夜兼程地赶路。三天后，连渺和连舜终于回到了玉衡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不是完全的过渡…… 嗯，以后就会明白啦~ 区吴在山海经里其实是山名，出自山海经的南次二经。因为觉得一个灵界叫南次二界有点蛋疼，所以就从一系列的山名里随便选了一个设为灵界名。以后也都是这样啦~ 柜山，南次二山之首。“无草木，多水。”其实是出长右的长右山。也都是南次二经里的。 “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声如吟，见则郡县大水。”这是山海经里对长右的描述。 我翻了一下山海经，发现见则天下灾祸xx，或者风调雨顺之类的太多了……所以，我自己的设定里就没这一条啦╮(╯▽╰)╭ 长右据说被禹镇压在江苏淮阴龟山下，我还特别找淮阴的室友问了一下来着。 第四十一章 会山之人 清水城。 连渺是在琴声之中醒来的,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披上一件外裳，趿拉着绣鞋，稍微洗漱后，走到窗边，伸手一推。随着凉风而来的是一副仿佛水墨画成的树下弹琴图。 清晨的光柔柔懒懒的,在树下白衣男子的身上落下许多俏皮的斑点。琴声如水潺潺流过，似乎连空气之中都沾染上了轻灵的水汽。连舜双目微阖，修长的手指按在黑色的琴弦上，动作优雅,气质沉静。树上落下的叶子在琴声之中像是在小溪中浮浮沉沉,好久好久,才恋恋不舍地落下。偶尔有几片落在连舜身上，却也没有获得他的任何注意。 连渺似乎也被这样的悠闲所感染，枕着手臂趴在窗台上，仔细聆听连舜的琴音。 香的烟气渐渐消失，连舜也适时停下了动作。光影在他的脸上交错，连渺看得有些恍惚。 “阿渺？阿渺？”连舜看着她这个样子，暗自好笑。 连渺十分难得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一热，连忙答道：“七哥等我一会儿。”便关上窗户，缩回了屋内。 青容觉得丢人，踹了连渺一脚，“看自己哥哥都看呆了，你蠢不蠢！” “我一般看美丽的东西才会呆。看你就不会呆。”连渺随手把头发编好，又和青容斗嘴。 “再怎么美丽，人家也是你哥哥！”青容恶狠狠地道，“你宵想不了他。” “我不能指望你明白‘亲情’是什么东西。”连渺把衣服整理好，对着他嫣然一笑。 “你、你、你……！”青容捂着胸口，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好了，别磨蹭了，今天就可以回家了。”连渺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拎起青容道。 青容扭着身子挣脱连渺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连渺一哂，顺手关上了房门。连舜也收拾好了东西，早等在了外面，看她出来，便笑道：“阿渺，早上要不要去给你的兔子买些吃的？我们再等一会儿启程也可以。”既然在这里休息了一个晚上，让阿渺再多逛逛也可以。反正距离素莲宗也不远，慢慢来。 连渺往树下一瞟，就见青容扭扭捏捏的转了半个头过来，她于是也笑道：“就听七哥的。” 青容瞬间跳到了连渺身前，两只眼睛亮得惊人。 连渺摇头装模作样地叹息着把他抱在手里：“青容呀，青容，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是～” 青容动动胡须，一脸呆像地把头埋在爪子下，每次都只会用一招来哄他，真是太！没！创！意！了！ 连渺曰：方法不在创意，有用就好。 其实就算是不吃东西，只要吞一些丹药就可以活下去的修士，也并没有完全排斥食物。长生大道太过漫长，如果连口腹之欲都要完全舍去，未免太过于无趣。虽然不能沉溺，但是，偶尔吃吃可不无不可。所以，像是清水城这样的地方，找到好的酒楼并没有什么困难。 连舜带着连渺走进了一家名为“语仙楼”的酒楼。修真界一向对于“仙”字有莫名的崇拜，出现的频率不要太高。语仙楼的整体风格清雅无比，没有也别的隔间，却在座位之间用纱和植物遮挡，颇有几分意境。 连渺今天穿了一身杏色有着蝴蝶纹样的齐胸襦裙，媚色略少，但是娇俏有余。一进语仙楼，就察觉到了有一些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她抱着兔子低下了头。旁边的连舜却皱起了眉，在街上他就感觉到了一些恶意的视线，没想到这里还有。 连舜飞快掩下了不悦，拿出素莲玉在小二面前一放，道：“给我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小二面色一怔，笑容加深了几分，“好的，这位道友跟我来。”清水城临东华城近，素莲玉这种东西他们自然知道。 连舜看连渺上了二楼，准备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在渐小的议论声中，他往后扫视了一圈，看到角落的一个桌子边上的人时，更是眸光似剑，刺得人心里一寒。 一楼的众人见那虽然文质彬彬，但是不知道为何气势十足的人走上了二楼，才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 “哎，你们说那两人是谁啊？那个小姑娘真是……啧啧。”最先沉不住气说话的人，方头大耳，正是被连舜特别关照过的其中一个。 “骨龄也不过十六岁吧，一抬眼却把我都给迷惑了去。”拿着酒杯滋溜滋溜喝得欢的男人摇头大叹，“也不知道谁家养出来的，要是被人讨去做侍妾可就不好喽。” “得了吧。”另一面色有些青白的修士却嗤笑道，“那小姑娘身上的裙子都是赫赫有名的上品法器，晶蝶衣。能拿得出晶蝶衣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晚辈去当侍妾？” “难怪我刚才总觉那小姑娘衣服上的蝴蝶振翅欲飞，原来就是一件就要三百中品灵石的晶蝶衣！”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惊道，“那衣服拿来当成下品防御法宝都可以了吧？” “只是一件衣服就比得上一些地灵界一年的用度了。天灵界果然财大气粗。”喝着酒的那位继续感叹道，却见旁边的同伴一直一言不发，脸色还有些不好看，难免问了句，“张兄这是怎么了？” 那“张兄”猛地一震，挤出了一个笑容，连连道：“没事，没事。”他面上隐隐渗出了冷汗，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面色青白的男修冷笑道：“我们到天灵界可不容易，张兄还是把那强掳女修做侍妾的事收起来才好。” 张兄干巴巴地道：“哪有……哪有……那回事……”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也底气不足。 “那样便好，不然，就刚才那位，让你死个几次也是绰绰有余的。”那男修继续冷笑道。 方头大耳的修士一看两人不对付，连忙笑道：“方兄，张兄自然会小心行事的，对吧？张兄？”他伸出胳膊，暗暗捅了张兄一下。 张兄想着跟在那小姑娘身后的那人，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盘算的眼神，打了个哆嗦，讷讷道：“自然、自然是不会了……” 面色青白的男修这才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二楼比起一楼来空间感觉也宽阔几分，大约是人和桌椅都比较少的缘故。连渺选的是临窗的座位，刚好可以看到外面那斜斜的一枝绿叶。 连舜想着刚才看到那人淫▕邪的眼神，心里头有些气愤，也没有怎么说话。连渺瞥见他的神色，便挨了过去，指着那菜单笑道：“七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连舜伸出手扶住她，仔细翻了一遍菜单，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事好吃的。阿渺看着哪个顺眼就选哪个吧，总归不会太差的。” 连渺扯着他拿着菜单的手，“七哥帮我选几个吧？” 连舜失笑，“这都要七哥来？真是懒丫头。”口里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想着刚才看到的一些菜，准备把小二叫过来点菜。 连渺看着他眉眼间尽是笑意，自己也抿唇一笑，没有再反驳，只是逗着摊在桌子上的青容玩。 青容嘟嘟囔囔，不是很喜欢连渺没事总把他当成玩具的态度，奈何衣食父母是连渺，却又反抗无力，这让他格外郁闷。 因为考虑到了青容的大胃口，连舜点了很多菜。才放了一半，并不是特别大的桌子就已经放满了。小二便主动又加了一张小桌子过来，幸好这里的隔间挺大，放着也不挤。 青容看到满满的食物的时候，感动得都快哭了。上次吃到这么多东西没两天就被送去了摇光界，在摇光又被关了七年，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了，也是匆匆忙忙，而且那里的东西还不太多，怎么都吃不过瘾。现在，这么多东西任由他吃，简直太幸福！ 连渺其实一直很好奇，青容是怎么可以在嘴上都不沾上一点点汤汁的情况下吃完所有菜。这会儿看他飞快的吃完一盘又一盘，身上还是雪白雪白的，只能惊叹。自己只动了几口便不是特别想吃了，于是悄悄伸手去拿连舜的酒壶。 连舜看她的小动作，也不阻止，反而又拿出了一个小酒壶道：“阿渺，你喝这个酒比较好。”他喝的酒度数高，待会儿连渺醉了可不好，还是这种果酒适合女孩子。 连舜右手持着酒壶，左手挽袖，给连渺面前的酒杯斟了五分。浅红色酒酿盛在粉瓷杯里，很是漂亮。 连渺看着他流畅自然的动作，打趣道：“人家都会斟酒十分，怎么七哥才给我这么一点？” 连舜把酒壶放在桌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伸手轻刮她的小鼻子，笑道：“阿渺要是喝醉了，可不太好。” 连渺皱着脸，不满道：“七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就这么点酒怎么可能让她醉了？ 连舜一向惯着她，但是这件事上却不怎么好说话了，他稳坐如山，道：“你以前没喝过酒，现在先学会把酒力化去。” 连渺见他态度坚决，只得拿着那小半杯酒，决定用事实告诉他真相。酒一入口，就觉得唇齿生香，淡淡的花香像是立刻融入了身体里，有些熏熏然。她双颊绯红，眼睛更是像拢上了一层薄雾，看起来娇憨可怜。 连舜没瞧过她这副样子，觉得有趣。不过片刻之后，却见连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神色清明，不见任何醉意。 连渺捧着杯子，双眼渴望的看着连舜面前的酒壶，“七哥，我还要。” 连舜摇头，也没再拒绝，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酒。这次，是满满的一杯。这丫头，还有什么不会的？他都没说就会自己化开酒力，有的时候，这个哥哥当得还真没什么成就感。 连渺自然不知道连舜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连舜拿出来的酒格外好喝。她没修仙之前其实不太爱喝酒，总觉得太辣，不过后来才发现，那是因为自己喝过的酒都不是什么好酒的关系。后来，修仙了之后喝过灵酒，也渐渐喜欢没事喝一点，自己还琢磨过酿酒。过了这么多世，别的没什么长进，就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 连渺正在和连舜笑谈，却突然听到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 只听一个女子拔高了声音，尖声道：“不上素莲宗我才不回去！” 耳熟的三个字让连渺和连舜默契地不再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个有些憨实的男声道：“师妹，可我们这次是瞒着掌门出来的，要是不回去……掌门怕是要责罚我们。” “怕什么！我们只要在会山门里面胜利了，难道掌门还会责罚我们？我们只要打败的是素莲宗，掌门肯定不会在意那些小事！”女子似乎颇为不耐。 又听到另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道：“现在连会山书都已经发给素莲宗了，三师弟，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走，不然人家素莲宗还以为我们是临阵脱逃。三师弟你不在乎脸面，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憨厚的男子似有些急了，连声道：“可是……可是掌门都那么说了……我们若是不回去——” 又听一甜甜的女音道：“可是啊，三师兄，现在掌门寿元都所剩无几，以后就是师父当掌门了呀～莫不是，三师兄你是怕了吧？觉得素莲宗还是以前那个素莲宗？”她的声音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恶意。 一开始的女子哼了一声，道：“连个出窍修士都没有的宗派，还总是一副高样子，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掌门他们早就应该来玉衡了才对！免得总在天枢被压得出不了头！” 嘶哑的男声低笑道：“我们派好歹有两位出窍修士，虽然不怎么出关，但是拿来压一个素莲宗还是不轻而易举的事？素莲宗就算再怎么名声好，也不过是没实力的宗派罢了！迟早有一天……”他没继续说下去。 甜美的女声亦笑道：“等我们在会山门里打败了素莲宗的人，师门里的人都会知道，我们才是最厉害的！” 连渺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天枢界在天权界以东，来素莲宗的确要经过清水城。天权界的顶级门派只有三家，她对于那些倒是清楚，但是，剩下的却不怎么清楚了。 连渺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掌门是说过，素莲宗有危险，但因为各家的誓言，千年内不会有事。却没想到，还会有这些算不上数的门派开始打素莲宗的主意。这才仅仅三百年而已，那些人的野心就已经压不住了吗？ 连舜脸色平静，他不是基本不出门的连渺，这样嘲弄素莲宗的事，在历练的时候他就遇见过不少。唯一值得让他在意的，只是“会山门”。 会山门说好听点，是门派间的切磋，其实则是和上门来踢馆差不多了。对于一直备受尊敬的素莲宗，收到会山书本身就是一个耻辱。顶级宗门和下面的二流、三流门派之间的差别可不只只是实力而已，名声也是很重要的衡量标准。却没想到，现在有人想要来抹黑素莲宗名声，想要素莲宗变成修真界里的一个笑话。对付这样的情况，唯一能让有心人闭嘴的，不只是胜利，而且还是要完全的、压倒性的胜利。 连渺听了半响，向连舜传音道：“七哥，我们跟着他们去看看吧。” 连舜看着她的笑容，总觉得她像是在计划什么样的事，遂问道：“阿渺，你想做什么？” 连渺的笑容有些俏皮，又有些无辜，眸中染着因兴奋而闪亮的颜色，语气温和道：“对待这样的人，自然要好好招待了。” 她单手盖在酒杯上，移开手之后，那酒杯已经化成了一抔细灰，风一过，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七哥是重度妹控，但阿渺没有兄控啦～ 第四十二章 前来应战 虽然连舜看起来还是平时表现,都充满了正人君子之风,但实际上，他做起跟踪这种事还颇为拿手。就算对方的九人之中有一个筑基九层境界的人，他照样能在别人完全不发现的情况下，跟上他们，还可以放出灵蜂带上传音符去窃听。 “如果都是炼气期的话,那么我们也要出来几个炼气期的弟子去对战吧？”连渺一边扔着花生给青容吃，一边问道。 连舜点了点头，“我也问过六哥了,昨天宗里的确已经收到了会山书。这些人是天枢界一个叫做玄柏派的门派的人。” “哦？那这次我们这边应战的人选了谁？”连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连舜微蹙着眉头，“这个我没问。不过,这次他们来得太急，而且都是炼气后期的人,宗门里也没什么准备。”其实说白了，素莲宗几千年来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宗里炼气后期的势力强一点的一般都出去历练或者闭关，弱一点的又不好让他们出面，就算赢了，怕也会赢得不好看。 连渺顿时来了精神，对连舜道：“七哥，我也可以去参加吧？” 连舜还没想到这茬，现在一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虽然连渺这几年都在外面，他却也见过连渺和那个和尚比试，别的不说，灵力控制和速度上，连渺比起同境界的修士强了很多。不过，这个也不是他说了算。于是便道：“你回去之后去问问六哥好了。” “问六哥？”连渺听到连尧的名字就觉得有些冷，“六哥难道负责这件事？” 连舜捏捏她的脸，道：“那是自然，六哥现在已经是金丹修士了，这次的监战就是他担任。你见了他的时候，可得叫一声‘正莲真人’了。” 连家弟子的道号里都会带上一个“莲”字，连尧的道号其实只算是一个“正”字。连渺莫名地觉得很适合他。不过……本来按照师门辈分就小了一辈了，现在更是小了两辈。真是令人很郁闷啊啊啊。 因为要赶在玄柏派的人之前到达素莲宗，好和连尧商量应战之事，连舜没继续跟着玄柏派的人，而是加速超过了他们。刚进入宗门没多久，连渺就看到连尧从山上走下来。 连尧穿着一身朴素到极点、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长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在山风中依然丝毫不乱。连家人一贯的好相貌并不能减轻他的寒冷，反而像是让他显得更加的不食烟火。他就那样不急不缓地走在路上，却让周围都拢上了一层寒气。十年不见，他似乎一点都没改变，整个人的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 连舜主动开口道：“正莲真人。”他现在还只是筑基七层，而且连尧一向不好接近，自然不能再叫六哥了。 连尧没有停下，只是轻轻点了头，算作打了招呼。 连渺却扯着连舜的衣服，有些不自在，对于连尧，她总有些忌惮。大概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总能看到人的内心处一般，让人感觉毫无秘密可言。而且，因为以前连尧的教导，她有些小孩子见到班主任的错觉。 连尧也看见了连渺，脚步轻微一滞，却依然没有作声，而是打算继续下山去。 眼见着连尧和自己擦肩而过，连渺总算有了反应，开口叫道：“六哥——啊，正莲真人，我也可以去参战吗？” 连尧停下脚步，抬眼看她：“你能胜？” 连渺逼着自己恢复自然，乖乖道：“我能胜。” 连尧没继续说话，却见空中突然银光一闪，小型的落雷无声息接连而下！ 连渺吃过这些雷的亏，几乎条件反射般开启了寂影无声。她的身影在空气中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连尧双手拢在袖子中，站立如松，也不见他念什么法诀，那落雷便往着他身后一劈，刚好落在了已经抽出了刀的连渺面前。 连渺寒毛一竖，立刻把刀扔回了空间之中，疾速后退，躲开了比之前粗壮了几分的落雷后，瞪着地上那个黑焦焦的痕迹。 好吧，她承认，以她现在实力想要偷袭连尧基本属于痴心妄想，但是连尧也不用出手这么重吧……要是那道雷落在她身上，就算穿着晶蝶衣也会黑焦了吧？ 连尧这次道：“跟我走吧。”虽然没有任何一句夸奖，但到底是认同了连渺的实力。 连渺看他转过了身，继续往下走，才放松下来。连舜目睹了整个经过，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怎么同样是哥哥，你就那么怕他？” 连渺晃着他的袖子，偷瞄了一眼连尧的背影，道：“六哥好凶的……而且，七哥难道喜欢我怕你吗？” 连舜摇摇头，无奈道：“我看你这丫头，就是喜欢欺负我吧？从小就这样。” 连渺笑嘻嘻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七哥啊。”自动把以前觉得人家烦的事忽略过去了。 “好罢好罢，都是你有理。”连舜叹道，面上的笑意却愈加深了。 他们俩说的开心，走在前面的连尧却面上一紧。掌门的话，犹言在耳，不亲近，那就不亲近吧。免得—— “免得”之后，他却不愿再去想，脚下的步法不知不觉中更加快了些。他与连渺和连舜之间的距离，更加大了。 同是兄妹，她与他亲和无比、笑语连声，而他却只有清寂一人。 素莲宗正门是白玉石雕成的，看上去大气且高雅。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此时，却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围观人士，只是，这些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 不过，也可以理解，谁家被踢馆子了，估计表情都不会好。 偏偏有人就是这么的不理解别人情绪，兀自大声叫道：“素莲宗的人呢？说好的会山门，怎么连个人都不在？” 会山门一般是在宗门的门口举行，这人口里的“人”指的自然是负责主持和监战的金丹修士。会山门其实都是筑基或者炼气修士之间的比试，高阶修士除了一个金丹修士，别的都不可以在场，免得影响低阶修士的作战。 一身着粉色长裙的女修掩嘴娇笑道：“素莲宗莫不是怕了不成？小师叔，要不我们回去算了～”这位女修相貌甜美，声音亦然，但是说出口的话很拉仇恨。 又见一黄衣女修高声叫道：“若是怕了，直接认输就是！缩在门派里，难道是缩头乌龟不成？”她相貌明艳，像是一朵怒放的玫瑰，极为引人注目。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那女修被人瞩目之后，头昂得更高了。 “……真漂亮……”站在人群前面的一个看起来有些青涩的男修低低说了一句。他周围的都是修士，自然听得到他说的话。 登时有一女修快言快语地反驳道：“她这算什么漂亮？我素莲宗的晗璃真君比她漂亮得不知道多少倍！” 那男修看起来也是刚入门不久，被呵斥了，自然只好点头应是，不过却又道：“门派里出战的人怎么还不来？被那些人说了还真是……不堪入耳。” 刚反驳了他的话的女修又道：“人家说来比就比？难道我素莲宗是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成？自然要晾着他们，让他们不自量力！” 她的话说得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的怒气渐弱，倒是有了几分看好戏的想法。 玄柏派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其中那面容有些黑的男子冷哼道：“素莲宗原来也只是一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罢了！” “你说什么呢！”这女修显然是个暴脾气，立刻喊道。 那男子亦冷道：“你一个三十多岁炼气五层的人，还是赶快回去嫁人算了。素莲宗看来都是你这样的人，看来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了！” 来观战的人基本都是一些素莲宗的外门弟子，自然比不上玄柏派特意选的精英弟子。 那女修也是个不服输的，怒道：“你们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还想痴心妄想！” 玄柏派的黄衣女修却突然面色大变，袖口射出一片银针，密密麻麻地袭向那女修，恨声道：“我生平，最厌恶别人说我是不入流的！” 之前还敢骂回去的女修，这下却白了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银针向她袭来，银光闪闪的针尖，甚至刺得她眼睛有些发疼。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那些银针像是碰上了什么阻挡，全落在了地上。 黄衣女修一看自己攻击不得手，气得叫道：“是谁作怪！出来！” 她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有人出来，还想再骂。却见一个杏色的身影从天上落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只觉得地面都震动了几下。 众人具是一惊，望向那人，却立刻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正常。 杏色衣裙的姑娘在人群中央站定，衣裙上蝴蝶在微动间，仿若翩翩欲飞。她的样貌极美，肤色白皙，在阳光下恍若透明。五官无一不精致，仿佛上天细心精雕细琢而成。松松束成垂下的双环的头发似绸缎一般顺滑，只是小小的带了莲花形状的珠花，却更显清丽。眉眼极黑，长睫掩下的眼瞳如同琉璃一般清透，开合间，似有浮光掠过。瑶鼻微翘，有些俏皮。朱唇微合，像是春天最柔嫩的桃花瓣一般柔软。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她眉心的那一抹红痣，硬生生把那种一见令人倾心的姝色再抬高了几分。 那样的美人，本来应该是娇柔妩媚的，但是，却因为她刚才引起的地面震动和手里拿着的一把黑沉黑沉的诡异的刀，而减了丽色，多了一些矛盾的刚猛之气。 “你是谁！”大约是因为同性相斥，黄衣女修比别人的先开口，惊声道。 连渺握着刀，虚虚一礼，笑容耀眼远胜日光：“素莲宗，连渺，应战。”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写外貌描写了＿（：3」∠）＿写得好累…… 今天把文章的虫什么全部捉了一遍到凌晨四点qaq果然前面写得比较糟糕啊……而且总是看了n遍还有虫_(:3」∠)_眼花星人哭晕在厕所qaq 这篇文都是在晚上九点更新，别的时间一定是在捉虫！ 还有……因为论文啊工作之类的关系，如果哪一天开始没有日更一定是事情太多了_(:3」∠)_ 谢谢“==”扔的一个地雷～首雷纪念加上感谢！ 总之，我会努力的！【鞠躬】 第四十三章 一人足矣 连渺话音刚落,场内一片寂静,甚至连刚才还嚣张不已的黄衣女修亦没有说话。连渺有些疑惑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听到那姑娘叫道：“你就是连渺？” 连渺疑惑道：“你知道我？”不是她说，她在馥郁阁待了五年，出来才一年多就惹事被送到了摇光界。除了自己宗门的人，怎么还会有别人知道她？ 黄衣女修却怒气冲冲地向着连渺一扬袖子,那片银针又向着她飞来。连渺身形不动，面前出现一片土墙把那银针都挡住了。“嚓”的一声轻响，连渺抽刀,刷刷几下把面前土墙切成几块，让它连着那些银针一起坍塌,尔后在轰然之声中傲然而立。 在人群让出来的道中缓步走来的连尧和连舜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连舜低低一笑，先是用灵力震动土地,再来土墙，阿渺这招玩得巧妙，怕是人家会以为她擅长土系法术了。 连尧冰冷的眼眸扫过一圈，刚才还各种不淡定的素莲宗众人立刻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冰水，神色尴尬的散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完全是为了看热闹的。 连尧的气势太强，以至于玄柏派领队的那位筑基修士也犹豫了半响，还是没说话。连尧抬眼望向场中，手一扬，突然出现的落雷便在人群中间围出了一个圆形的场地。他神情不变，淡淡道：“开始吧。” 玄柏派众人面面相觑：开始？怎么开始？素莲宗这会儿上场的人都没有来齐吧？ 玄柏派的筑基修士终是撑不住了，拱手为礼，假笑着道：“这位真人，我乃玄柏派世翔真君门下弟子，曹鹰。会山门七场比赛，为何贵派只来了一人？”这人虽是笑着，但是语气中的不屑却遮掩不住。 连尧伫立在原地，不动如松，语气清淡道：“连渺一人足矣。” 这样毫无波澜的蔑视让曹鹰瞪大了眼睛，却因为修为的差别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黑着脸转头对着还站在场中的那黄衣女修道：“飞岚，给你两刻钟。” 黄衣女修听了这话，收敛了外放的怒色，笑容带着狠意：“师叔放心，飞岚一刻钟就下来！” 连渺轻轻挑眉，握着刀的手有些痒。正想冲上去，左手背上却一痛，她低头看去，刚好看到一根绿色的藤蔓缩回了木镯里。连渺默然，伸出神识探入木镯之中，却见那株牡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精气神，感受到了她的神识，抖动着叶子，挥舞着藤蔓，威胁之色尽显。 ——她就知道那株只会抽她的牡丹的分枝也不会那么简单！能够自由进出一念之间就算了，反正这个木镯也是木头，估计植物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又做了什么要被抽啊！ 蹲在牡丹旁边左手水果右手肉干的青容像是知道了她的疑问，便主动说道：“这牡丹说——嗯，你是人类听不到她说话——总之，你总好别妄动杀念，不然就会它被抽。刚才只是作为警告和试验而已。” 连渺立刻主动关闭心神交流，再抬起头的时候，脸色已经算不上是怎么好了。她这是主动给自己找了一个教导主任的节奏吗？ 黄飞岚看连渺脸色，还以为她怕了自己，仰着头道：“玄柏派，黄飞岚，这位道友，请了！” 她话音未落，就觉得面前突然一凉，脚下踏步闪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刚才她站立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道极深的刀痕。黄飞岚骇然，还好闪开了，不然若是那刀劈在自己身上…… 连渺横向持刀，连句话都懒得说，直接向着黄飞岚扫去。她的速度极快，身影在场中仿佛罩上了一层水雾一般，看着模糊不清，忽而波纹一晃，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黄飞岚双手指甲冷光闪过，本来毫无特别的指甲竟然陡然长出三寸，与连渺的刀刃撞上时，发出金属相撞时的“铛”的一声。 “原来是金系。难怪你这么有信心。” 黄飞岚只听得耳边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这样道。她眼中怨毒之色丛生，反手抓住那刀刃，才发现那刀刃居然是被封了刃的。她心里一气，认定了连渺是看不起她，嘴里骂道：“妖女！” 连渺的法器被人制住也不见任何慌张，反而笑容更灿：“我倒是好奇，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的？我可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你。” 黄飞岚怒道：“勾引了宇家哥哥的，难道是不你？” 连渺眼睛微眯，没有握刀的右手突然在黄飞岚身上一拍，左手抽刀，身形后退：“宇家我就认识两人，还有一人是前阵子才见过，你说的应该是宇以善吧？” 啧，宇以善这个家伙，是对外宣传了多少关于她的事？看来应该怂恿七哥揍他一顿之后再绝交了。 黄飞岚此时欺身上前，双手的指甲上寒光刺眼，尖声道：“今天我就划了你这张脸，看你怎么勾引宇哥哥！” 连渺横刀挡住她的攻势，冷哼道：“愚蠢。” 指甲与刀刃相击，一时间“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连渺抽空看了一眼玄柏派众人的脸色，忽然刀刃上金光闪过，她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凶狠，持刀横向一砍，竟把黄飞岚的金属指甲切了个干干净净！ 黄飞岚此时大骇，看着自己方才还好好的指甲全落在了地上，忘了动作。但是，她忘了，并不代表连渺也忘了。连渺右脚立时踢出，把黄飞岚踹到在地。 黄飞岚捂着腹部跌倒在地，连渺速度太快，她根本躲闪不及。她瞪大眼看着连渺举着刀向她劈来，仿若地狱修罗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死吧。” “啊——！”黄飞岚尖叫出声，等了半天却也没感觉到疼痛，她张皇睁眼，却见连渺对她嫣然一笑：“下次吃醋可得找准人。” 话音刚落，就见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只土块凝成的大手，倒提起黄飞岚的一只脚，在她凄惨的尖叫声中，把她的身体挥舞了两圈之后，摔向场外。 玄柏派，一人落败。 连渺收刀回鞘，冲着那愤懑之色愈显的几个人轻笑道：“下一个，是谁？” 连舜在下面看得热闹，赞道：“阿渺的速度挺快，刀法也的确若猛虎出山，一力降十会这招用得不错。第一场就速战速决，也好保持灵力继续应战。” “不尽然。”连舜却忽然听到连尧难得开口道。 连舜疑惑地看向他，只见得连尧目光不动地看着第二场比试。连渺这次的对手，是一个看上去面相憨实的男修，用的也是土系法术。连渺这次却没有用什么法术，而是只用手里的黑刀抵挡或劈砍。 连尧神色清淡，眼瞳里印着连渺在场中的动作，道：“她看着刚猛，其实缜密。一刀一式都经过了精心算计，拿捏得恰到好处。先来以势压人和以力对敌，迷惑敌人的同时，也可以在暗中布局，伺机而动。” 连渺初时与黄飞岚的对战中，明明可以更快胜利，但是她偏偏就是拖后几招，连同虚砍的那一刀和后面扔人的举动，都是为了观察另外几人的动静。 性格和战斗的方法关系密切，只要能了解对手的性格，便可以更快的制定战术，在隐藏住自己的真实实力的同时，还达到最大的胜利。 连尧看连渺一脚把对手踢出场外，而她自己却依旧神色不变，没有丝毫疲态。他看得出连渺的灵力状况，和第一场的黄飞岚想要凭借“土生金”来进行五行压制一样，连渺这次只在刀上用了金系法术。而且土系长于防守而短于攻击，连渺便以自己速度的优势，完全放弃防守，一力攻击，把自身的优势发挥最大，胜利也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连舜见连渺这么快就赢了第二场，便笑道：“阿渺不仅对于法术运用得当，还甚是聪慧，看来以后不用为她忧心了。” 连尧蹙眉道：“慧极必伤，聪慧亦不是什么好事。” 连舜心中一跳，敛去了笑容，转头看着连尧道：“六哥何出此言？” 连尧掩下了神色的变动，“以她的实力，这次的比试之中，不用谋划这么多。心思缜密是好，但是若是事事如此，只会思虑过重，不然，你以为她的执念如何而来？” 但凡有所思，便有所念。时时不忘，事事忧虑，只会成为执念，让人裹足不前罢了。 连舜脸色微沉，手却有些发抖，望着连尧正色问道：“连渺已在摇光十年——” “若是十年便放得开，怎么又会是执念？”连尧语气依旧平和，像是在称述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两人之间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连尧才道：“一念成仙，一念成魔，终究还是要看她自己。” 他见连舜面色不好，缓了声气道：“你若是想帮她，便多陪着她罢。只要她心中还念着人，总不至于走上那条路。” 连舜低下头，放开了攥得紧紧的手，对连尧拱手为礼，低低道：“谢谢六哥指点。” 连尧没再去看他，再次看向场中。他们二人交谈之时，连尧放下了结界，外面的人自然是听不到的。 此时，连渺已经应战第三人。 这人看着还颇为俊朗，毕竟修士也没几个长的丑的。只是，一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连渺便立刻知道这人是谁了。按照之前听到的话来看，这人野心不小，不过……在酒楼就敢这么说，不是自负就是不够缜密，一样的蠢。 胡昌明拱手一礼，哑着声音道：“这位姑娘，请了！”他身上突然腾起火光，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了其中。那火光呈紫色，有些诡异。 “灵火？”连渺在心中暗忖，身影却突然一闪，便移动到了胡昌明身边，右手持刀猛地砍下，左手却像是掐法术一般在空中晃了一晃。 连渺的刀一碰到那火焰，就突然被缠上。那带着紫色的火焰顺着刀身往上，眼看着就要燃到连渺身上，却见她右手拢上一层水雾，在“哧”的一声之中，紫火没有被熄灭，只是也不再向前了。 胡昌明大笑道：“我的这紫火，可不是水能灭得掉的！”想他千求万求才从师父手里求来这兽火，又耗费了许久精力才得以炼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这小姑娘给浇灭了？ 想到这里，胡昌明盯着连渺那张芙蓉面，猥琐地伸出舌头舔舔唇，“若是你叫上我一声，好哥哥，我便饶过你，如何？不然，你这身漂亮的衣服要是被烧了——嘿嘿……”他一笑，本来还算得上是可以的面容变得有些不堪入目。 连舜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美好，听了这话，差点上前去教训那个家伙，却被连尧一个冷眼定在了原地。 连渺却没有任何反应，看了眼左手心里被青火吞噬了的紫火，忽而低笑道：“原来是兽火……” 胡昌明没听清，还以为连渺服软了，便喊道：“声音太小了，哥哥我可听不清啊！嘿嘿……”一边说着，一边还形容下流地笑了出来。他正在得意，却听“哗”的一声响，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把他淋成了个落汤鸡，湿哒哒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的火！怎么灭了！”胡昌明反应过来，惊声尖叫道。他的声音本来就不好听，这会儿更加像是公鸭子叫一般。 连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刀背向着他的膝弯出一砍，便让胡昌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收回刀，轻笑道：“让我来告诉你两件事吧。” “第一，兽火这种东西，只要水系法术足够利害，浇灭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说着，地上冒出一条又一条的土绳把胡昌明捆成了一个粽子。 连渺蹲□，神色亲和地看着胡昌明被捂住了嘴巴，只能瞪大眼“唔唔”直叫。她摇头，刀尖向下，对准了胡昌明的眼睛，他目中满是惊恐之色，被捆住的身体也抖得连着地面都在动。 “第二，我的哥哥，不是谁都能当的。”她话音刚落，刀尖往下一挑，便把胡昌明也扔出了场外。 周围之人看得屏气凝神，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刚才还以为连渺要把这男修的眼睛也挖出来了呢！ 连渺连胜三场，衣服到发丝依旧纹丝不乱，她抬眼看向玄柏派，挥刀直指他们，神色桀然道：“你们，就这么点本事？” 阳光下，那黑沉沉的颜色带着几分肃杀之气，连渺前三场极为强悍的表现以及现在明显的挑衅，让玄柏派的曹鹰气得脸色发青，他转头怒道：“你们，还有谁，快点给我上去！” 会山门落到连败三场的地步，再这么下去，丢脸的就是他们了！ 玄柏派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都在曹鹰的瞪视下都有些瑟缩。突然间，有一个人被推了出来。那人身材削瘦，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才站稳。 曹鹰一看，脸上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是你——算了，快上去！”他一挥手，扬起的大风就把那人卷到了场内。 连渺放下刀，看着那男子动作不急不缓地爬起，对着她拱手道：“叶焕。”他低着头，声音却低沉得好听，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袍，整个人看起来简单朴素至极，像是随时可以消失在人群之中。但是，即使刚才被人那样无礼的扔进场内，却也不见任何狼狈。 这个人，不像是表面那样普通。 连渺偏着头，唇边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兴味：“终于……有意思了。” 会山门，第四场，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写打斗的时候bgm一直是doa的英雄那首歌……写着写着觉得很热血沸腾来的。 其实阿渺对上同境界的修士来说，基本上是横扫的，所以有嚣张的本钱。╮(╯▽╰)╭但是，苦逼的是，周围境界高的人太多还有会抽打的牡丹一株，嚣张太过就会被教训了呀～ 为了校对用上了“在宿舍朗读”这样的羞耻y……不过看起来效果很好来着吧～ 说起来，编编通知说5号入v来着，所以5号就有三更啦～ 第四十四章 战意沸腾 连渺从来就喜欢在打架时抢先手。既然俗语说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么,打架这件事本来就不君子了，还让人先手，简直是愚蠢。她右手持刀，脚下步法不停，飞速接近叶焕,刀劈下的瞬间，却听见“当”的一声。那声音并不清脆，反而有些沉闷。 连渺只觉得面上一寒,瞥了眼叶焕用来挡住自己刀势的东西，像是一个黑色的质地像是琉璃的大锥。那东西发出阵阵寒气,因为她离得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面上开始结冰。 连渺诧异一扬眉,压住大锥的刀刃发出金色的光，却只听“吱啦——”刺耳的一声，刀刃竟从锥子上划过，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那个东西的坚硬度居然还超过了她金系法术加持后的刀刃？ 叶焕这时才抬起头，他的容貌却可以称得上是清秀，眼睛像是琥珀一般漂亮。他手上拿着的诡异大锥一挥，就见大锥一分为多，化为许多小锥子袭向连渺。 连渺眼中亮光一闪，身体却猛地向后一翻，身体腾向空中，躲过面前飞来的小锥子。接着刀尖一点地，翻回来的同时，也往后猛退到了场边处。她身体灵活，移动的过程中，那小锥子跟在她后面不断落下，直直插入了地面之中。连渺看那小锥子似乎都落了下来，刚刚站定，却脸色一凛，立刻往下一蹲，只见一支小锥子从她头上几乎擦着她的头发飞过！ 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连渺又感觉左右飞来许多小锥子，那森森的寒气几乎都要切上她的皮肤。她身上水浪突然涌出，冲开了那些小锥子，却在一瞬间之后，突然凝结成了冰。连渺此时已经跃起，她瞟了一眼底下被冻成冰的水，脚步轻踏在冰上，急速向着叶焕掠去。 叶焕依旧不动同样拿出了大锥阻挡，连渺的刀在挥下的同时，陡然冒出了大量绿色的藤蔓，牢牢地缠住了叶焕的大锥。 叶焕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逝，看着没继续动作的连渺，两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只听见“滴答”一声，被藤蔓包裹住的大锥里，居然在不断的淌下水来！叶焕的衣袖很快湿了大半，面上的疑虑却变成了惊讶。 连渺低笑着凑近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原来是灵冰，难怪寒气这么重。” 有灵火，自然会有灵水，灵土……等等。万物有灵，这些灵物被人收服后自然都会变成人的一大助力。连渺之前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收服灵冰。 “不过，只是冰而已，用火一化，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渺轻笑道，刀刃上缠着的藤蔓渐渐消失，缠在里面的冰已经化为了水。 连舜在一旁看得有些惊讶，便问道：“六哥，那是……灵冰？” 连尧略一颔首：“应当是丑涂之水底下生出的沉骨冰。” 崇吾有山，曰阴山。黑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其水色黑，寒气甚重。河底多尸骨，万 年乃化为冰。此冰重于水，人触之亦血肉化冰。名曰沉骨冰。 听连尧一说，连舜也想起来了，却有些疑惑道：“我记得，那丑涂之水之中，阴气颇重，一般人都能避则避，这人要是能收服得了灵物，怎么会选择那么一个东西？” 阴气如同鬼气，入体之后就算是修士也难以拔除。就算想要灵物，找不到灵火，找些别的也好，选择这么一个诡异的东西简直是有些自找苦吃。 连尧这次却没回答，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沉骨冰吗？”场上的连渺听到了他们俩没有遮掩的话语，看着叶焕微变的脸色，灵光一闪，“你莫不是被人扔进去的吧？” 叶焕眼中寒光突起，那地上的小冰锥骤然从他面前暴起，猛涨成条，和连渺身后左右一同生长的冰条一起，瞬间搭成了一个笼子，把连渺牢牢关在其中！ 叶焕静静看着连渺，开口道：“笼中之兽，你当何为？” 连渺整个人被关在其中，却不见任何慌乱，而是摇头叹息道：“你败了。” 叶焕一愣，就见笼中突然涌出大雾，那雾气极重，很快把笼子完完全全包裹住了，而且还在向着外面蔓延。叶焕心中一跳，身前突然出现一面冰盾，只听得“锵”的一声，剧烈的撞击后，他的冰盾居然从中间开始慢慢融化。 一只手突然从冰盾之中破冰而出，向他抓来！叶焕一直没有动过的步伐终于向后退了两步。 “好慢。”他背后一凉，听到一个甚至算得上是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连渺轻笑，右手持刀砍下，但是，刀刃却没有任何砍到东西的实质感。眼前的人影在她刀挥下的瞬间，化成了两摊水，哗的落在了地上。 “水系法术凝出来的人形？看来……挺聪明的。”连渺看着地上的两摊水，自言自语道。她抬眼望去，自己放出来的用来遮挡灵火的雾气这时候倒是变成了阻碍。没想到，这个家伙的反应速度也不慢，不过……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她刀尖向下，撑在了地上，双手扶住了刀柄，微微闭上了眼睛。比常人强得很多的神识外放，笼罩住了整个场地。 雾气渐重，凝出了小小的水滴，把场地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连渺突然睁眼，望着自己头顶上的雾气，似是有些惋惜的说了一句：“看来，有些轻敌了。” 她说着，脚下的地面骤然伸出粗壮的藤条，托着她的身体腾向半空之中。连渺站在藤条上，向下轻飘飘一挥刀，只听风声“呜呜”而过，顺着她刀的方向，那浓重的雾气便被吹开了一条道。雾气散去，当中站立的人，正是叶焕。 此时的场地之中已经变成了一片反射着冷光的冰面，那冰延伸的中心，便是叶焕。若是连渺没有及时躲开，怕已经成为了那些冰的一部分。 连渺翻身而下，踩在冰上缓步而行，身后走过的冰面，不知为何，融化出了一个个脚印。她站在面色有些苍白的叶焕面前，语气算得上是温和：“你的灵力，用光了对吧？” 叶焕不知道为何，居然也可以像她的寂影无声的灵力罩一样，把自己隐藏在满是水灵气的场内，连她的神识都没找到破绽。尔后，却立刻用沉骨冰把场内的水完全冰封住，如果不是连渺抓住了他放出沉骨冰那一瞬间的灵力外放，也不可能反应那么快。 本来还以为自己就算是在这样的场内也可以轻易胜利，但是，没想到叶焕却可以把她逼出，非要破了雾气，才能找得到他。 这样先是雾气大放，再自己破开，无疑耗费了太多的灵力，如果不是她灵力本身深厚，估计就完全撑不住了。那么，落败的也会是她。 叶焕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光。 连渺脚步一顿，周围突然出现无数小小的冰锥，向她攻来！连渺略一犹豫，放弃了使用法术，而是伸手挥刀，几下格挡开所有的小冰锥，还没等她放下刀，面前寒气袭来，伴随着的是叶焕低沉的声音：“我，其实更擅长近身搏斗。” 连渺迅速向左一让，叶焕包裹着冰块的拳头却跟着而上，“砰——”的一声，连渺的右肩和右腿同时被击中，整个人在叶焕的强力攻击下向后滑去。她迅速换手持刀，翻手把刀深插入冰面，在一阵“吱呀喀拉”的碎冰声之后，连渺右腿单膝跪地，停了下来。 连渺皱眉，灵力包裹住了受伤的右腿和肩膀。右腿没什么事，是被叶焕的冰锥打中的，右肩却问题有些大了，估计骨头碎了，断骨戳在肉里，疼得一抽一抽的。 这个家伙……一开始是右手持着冰锥，没想到居然会是个左撇子，而且还有力气最后一搏，玩得真好。 不过—— “结束了。”连渺用刀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只见地上蓦然冒出了一只巨大的土手，牢牢抓住了几乎耗干了灵力的叶焕，把他整个人都锁死在了五指之中。 连渺收刀，因为右肩的疼痛轻蹙眉，却冲着叶焕一笑：“我对你很有兴趣，要不要考虑来素莲宗？” 场外的众人还没从几乎超越了炼气期水平的大起大伏的战斗中回过神来，就被连渺一句话雷了个七荤八素：这样唆使别人叛离师门，真的没关系吗？ 叶焕被巨手握得紧紧的，却依然摇头道：“多谢厚爱。” “这样啊。”连渺似是失望的叹气，又灿烂一笑，“那么，我就不客气啦～”她手指一晃，就见那巨手猛地把叶焕向着场外摔去，砸在地上发出了极大的、令人头皮有些发麻的撞击声。 看了眼晕过去的叶焕，连渺左手挥刀指向玄柏派那个粉衣的女修：“你，对，就是你，上来吧。”右手暂时用不了了，快点速战速决才是。 那女修相貌甜美，一听连渺这话，更是眼中滚下泪水，娇声道：“这位道友——” 连渺打断了她的话，“要不要打？不打就直接认输，哭什么哭？”她自己比她美得多好么？难道会因为她落两点泪水就放水？而且，这女的根本一点也不娇柔好吧？ 粉衣女修旁边的一位身体强壮的男修登时上前，大声道：“这位姑娘，怎么说话这般不客气？我小师妹可是——” “闭嘴。”连渺再次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首先，叫我道友，再次，要是你想帮她说话，就先来打败我。” 那男修一看连渺这个样子，本来有些退缩，却被粉衣女修拉住了衣服，低声道：“四师兄，她都已经打了四场了……” 连续打了四场，而且之前对上的还是叶焕那个怪物……那男修眼前一亮，对着粉衣女修笑道：“小师妹，等着我打赢了她，让她给你道歉。”他说完，飞身跃入场内，没见到那小师妹的眼中，诡异的光一闪而过。 那男修一入场，边对连渺拱手道：“我是世翔真君门下，赵扬，这位姑娘——” “少啰嗦。”只听连渺再次打断他的话，土块成鞭，向他扫来。 赵扬面前燃起火墙烧去土鞭，尔后一把红彤彤的剑裹着一层烈火向着连渺飞来！ 连渺左手抬起，手掌之中突然出现一个水球，水球猛然爆开，竟然成了一个水盾，牢牢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火与水相触时，发出了“哧”的声响，瞬间烟雾缭乱。 “阿渺的灵力不够了。”连舜看着连渺并没有用之前直接浇灭了胡昌明那样的水系法术，心中有些担忧，“而且——阿渺的右手。”右肩碎裂，连渺现在根本不可能挥剑，也就丧失了最强的攻击手段。 连尧手中飞出一张符咒，淡淡道：“她没事。” 连舜疑惑道：“六哥，你不是真的打算让阿渺一个人比完剩下的比赛吧？” 连尧瞥他一眼，“你看着就是。”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回答。 连舜看他不回答，也只能继续看向场内的比赛。 连渺现在一改之前进攻的方式，站在原地不动，而且放出的法术也变得有些谨慎。她需要分出灵力护住右手，没下场没办法治伤，所以，不能再浪费灵力，需要一击必胜。 赵扬一开始还比较谨慎，因为之前连渺的强势的确给他造成了一些阴影。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连渺只是防守而并没有攻击，而且脸色也不是特别好。他心中暗喜，便一边喝着：“看剑！”一边身形飞快向连渺右边攻去。 连渺依旧没动，右边的地面上却突然弹起一只巨手，火焰和巨手相撞时火花四溅。连渺微侧过脸，唇弯出好看的弧度，“你觉得，连你都知道这是我的弱点，我会不知道？” 赵扬脸色一变，还来不及反应，就把巨手攥在了手里。他痛叫着，只觉得身上的骨头似乎都快被捏碎了！脸色也涨红，慢慢变成了青紫色。 场外的众人在凄厉的哀嚎之中有些头皮发麻，只有那粉衣女修面上一喜，手指飞快的掐了一个指决。 连渺刚把赵扬扔出去，腿上陡然一痛，心脏也跳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体里！ “下一场，就由我来吧。”那粉衣女修却在此时进入了场内，对着连渺甜笑道，“我是沈千儿，这位道友，请多指教了。”她娇喝一声，面前突然出现一朵极大的白花，香甜的气味瞬间在场内弥漫。 连渺只觉得血脉里的不知名的东西似乎被刺激到了，疯狂的在她经脉里乱窜。她不动声色的调出灵火，从两头同时堵截，把那个东西逼得不能再窜。看来……这东西应该是这个女的放的才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样麻烦的东西，待会儿拿给七哥看看。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还没被她发现。刚才没用寂影无声，就顺便把灵力罩撤下去了，居然给了这个女人暗算的机会。 连渺抬眼瞥了眼面上掩饰不住得意的沈千儿，身影突然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沈千儿心中一惊，却一扬手里的白花，只听得“嗡嗡”之声传来，密密麻麻的虫子竟然从白花的花心之中飞出，牢牢护住了她。 沈千儿得意之色愈加深了，但是，她突然“啊！”的惊叫了一声。原来，她脚底本来好好的土地突然变成了沼泽，直接让她的腰部以下陷入其中！她刚想使用法术，却见长长的藤蔓从沼泽之中骤然生出，把根本她连同着那朵白花绑了个结结实实。那些虫子便如同突然失去了控制，嗡嗡地飞向沈千儿自己。 “不过如此。”沈千儿只听到有个声音在旁边淡淡道，后脑勺突然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渺把沾满了泥浆的沈千儿扔了出去，气息有些紊乱，三种法术同时发出有些吃力，而且为了不让那些虫子找到她，还特地动用了寂影无声。幸好沈千儿自己实力不强，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结束。 连渺扫了眼已经落败的六人，语气颇为不耐烦：“还有谁，快上来吧。” 玄柏派最后剩下的那个人，在连渺可以算得上是凶狠的瞪视下，默默往后缩了缩，又缩了缩。 曹鹰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色发青，但是也知道，现在玄柏派败局已定。 连尧这时开口道：“曹道友，现在算做结束，不知可有意见？”他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是已经把场边的雷光都扯了下来。 曹鹰沉着脸，拱手道：“我们认输。” 周围素莲宗的众人发出小小的欢呼声，但是因为连尧的存在，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曹鹰也懒得再解释，转身就走。他身后的黄飞岚咬着唇，不甘心的看了连渺一眼，由叫道：“师叔——” 曹鹰断喝道：“还想说什么！快走！都输成这样了，还在这里，难道想继续丢脸不成？” 黄飞岚俏脸发白，看向连渺的眼神之中，怨毒之色更深。她身后的沈千儿身上还站着泥浆，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柏派的七人跟在曹鹰身后离去，唯有叶焕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连渺对他一笑，又立刻转过了头，跟着走开了。 连尧见事情已经结束，扫过还围在周围的人，“你们没事做？” 顿时，除了两个守门的弟子，别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连舜走上前，笑道：“阿渺，这回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连渺朝他轻轻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却猛地一僵，一直撑在地上的刀也“喀拉”一声，倒在了地上。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再也无法支撑自己，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崇吾，出自山海经的西次三经，“西次三山之首，曰崇吾之山”。阴山亦为西次三经之中记录的山名。 黑水，发源自昆仑之丘。丑涂之水，貌似是说现在的印度河……山海经里没写发源地。 原文是：“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黑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大杅。” 觉得叶焕小哥其实还可以，其实修士似乎有各种各样的外挂嘛～嗯，以后还会遇到的啦～ 第四十五章 连舜决意 “阿渺！”连舜失口惊呼,脸色剧变,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接她。但是，他却扑了个空。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连渺身后的连尧，把她抱在了怀里，低头瞥见她苍白的脸色之后，打横抱起她,大步向着山上走去。 “六哥！阿渺怎么了？”连舜连忙跟上，脸上满是焦急。 “应当是中毒了。”连尧走得飞快，语气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 连舜骇然道：“怎么会中毒！阿渺应该没有受任何伤才对,除非——难道是那个叶焕下的毒？” 连尧却摇头道：“不是他。连渺指尖发紫，而且身上温度不正常,也许是虫毒。” 连舜立刻想起来那个叫沈千儿的人，心中暗恨,“六哥，阿渺会不会有事？” “不会。”连尧此时已经到了一个洞府前，抱着连渺就走了进去，“把虫子逼出来，再服些丹药就好。” 他看连舜还想跟着进来，略皱眉，道：“你先去回禀掌门。这里有我。” 连舜一怔，却也想起来，连尧现在已经是金丹真人了，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只好低声道：“那我之后再来看阿渺。”他有些不甘地看着连尧抱着连渺走进了屋内，才向着泽芝峰走去。和连尧一对比，更加显得他的无力。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连渺的事，连舜在向掌门回禀时，自然有些走神。 “舜儿，你在想什么？”昊莲真君听了几句，就注意到了连舜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问道。 “没……”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舜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面对的是掌门，他继而苦笑道：“孙儿只怕完成不了高祖交代的任务。” 昊莲真君听了这话，面上的不忍之色一闪而过，到底是他血脉相连的后辈，怎么说也是比别人多了几分亲近的。他沉默半响，却还是叹道：“舜儿，记住，你是最适合保护她的人。” 连舜抬起头，神色疑惑道：“孙儿的能力，明明不及六哥——” 昊莲真君摇头道：“这和能力无关。舜儿，只要你记得，你想保护她，自然就可以保护得了她。” 连舜脸上疑惑更重，却在昊莲真君不愿继续说下去的表情下，最终只化为了一个字：“是。” 昊莲真君淡笑道：“你去看她吧，以后多照顾她一些。” 连舜点头应诺，退了两步，才转身慢慢往外走去。 昊莲真君看着他离开，想起了连舜第一次被带到他面前时的样子。小小的，却总是装大人。连舜，其实是他唯一亲自教导过的后辈。可是现在，为了这素莲宗…… 回忆散去，只剩下了一片虚无。他的面上渐渐浮现出清晰可见的忧虑，“……鱼与熊掌，到底是不可兼得的。” 轻轻的一句话，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连渺身上的毒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她的疏忽，把虫子困住，而没有立刻消灭才造成的。本来也不会看起来这么严重，但是她连战六场，脱力外加被叶焕伤了才变成了这样。 不过，当她醒来就看到冰山连尧的时候，感觉自己受的伤又严重了几分。连渺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知道怎么和连尧友好的交流了。面对连尧那张脸，总觉得自己气势什么的都低到了尘埃里……七哥，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 连尧看了她一眼，道：“醒了，就出去吧。” 连渺乖乖点头，从床上爬了起来。等等，床？连渺偷偷看了连尧一眼，刚好撞上连尧扫过来的冷眼，她寒毛直竖——她这该不会是在连尧的屋子里了吧？七哥，快救命啊！ 在连尧的冷眼下，连渺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床收拾好，拿起自己的刀，然后向着连尧行礼，严肃地道：“正莲真人，多谢。”再飞速逃离了现场。 走到了看不到连尧的屋子的地方，连渺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觉得，自己怕连尧已经成为条件反射了。她盘腿坐在林子里，对着树叶叹了口气，想着还是先回去好了。 不过——这里是哪里？ 作为一只其实没怎么逛过自己的地盘的素莲宗人士，连渺在林子里转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地图可以用。她进了一念之间，翻了一会儿，找出来放在角落里没怎么打开过的一个储物荷包，拿出了地图，还没出去，就见青容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她的身边。 连渺单手拎起他，“那株牡丹呢？” 青容蹬腿，扭着头道：“刚才还在这里，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好吧。”连渺抱着青容随意坐在了地上，“之前，你说的那个‘不动杀念’是什么意思？” 青容纠正她，“我说的是‘不妄动杀念’，不对，是那株牡丹说的。那牡丹不是佛门中人吗？自然不待见你打打杀杀了。” 连渺扔下青容，左手突然腾起一团带着隐隐青光的火焰。青容捂着自己的毛：“你想干什么啊！” 连渺笑容有些阴森：“我在想，现在把那牡丹烧了应该可以吧？”她是道修好么！拿佛修那一套放在她身上也太奇怪了吧！ “啪！” 随着鞭子破空而来的声音，连渺还来不及躲开，手里的火焰就被打散，连带着她的左手上也多了一条红痕。 青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株还长在盆里，却挥舞着许多藤蔓的牡丹，咽了口唾沫，向后退了退，再退了退，直到自己完全藏在了连渺身后。 连渺和牡丹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只见那藤蔓突然向她袭来！连渺急速后退，刚想抽刀，却发现右肩一阵刺骨的疼痛。连尧只是给她上了药，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好。她一晃神，就被牡丹的藤蔓缠住了，她用尽力气也挣脱不了，只能瞪大眼看着那牡丹向她抽来。 等连渺终于逃出一念之间的时候，双手都被抽肿了，狼狈得像是被人再揍了一顿。 “阿渺！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熟悉的声音传来，连渺简直感动。她摊开着双手看过去，忧愁地道：“七哥，我被一株花给欺负了。” 连舜其实是刚找了连渺没一会儿。一念之间与外面时间不相同，连渺虽然被牡丹折腾了半天，但是其实外面的时间没有过多少，刚好撞到在连尧处找不到她的连舜。 连舜看她惨兮兮的样子，上前把她扶了起来。他弯下腰，握着连渺的手腕仔细看了看，那本来白嫩的双手现在都红肿得不成样子。连舜心里有些心疼，便凑近给她轻轻一吹。 温热的气息吹在手上，有些痒痒的，连渺脸上猛地一热，连忙抽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说道：“七哥，我没事的。” “乖，七哥给你擦药。”连舜却不容她拒绝，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连渺的伤口上，一边问道：“是那株牡丹？” “是啊。”手上被涂了药膏之后，凉丝丝的，连渺便忍不住抱怨道，“那株牡丹说要是我妄动杀念，就要抽我。可是，修真这条路本来就不平坦，想在连让我想想都不行了。” 连舜一怔，突然想起了有一次和空行的谈话，那是有关于阿渺的罪孽和前路的一次谈话。 空行叹息着说过一句，如果阿渺是佛修，也许一切都好解决了。 连舜给她涂完了药膏，伸手仔细按摩了一会儿，确定药膏已经完全吸收了，连渺的手也不再那么可怕，才拿出湿帕子给她擦手。一连串动作坐下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仿佛在自然不过。他收拾好了东西，才捏了捏连渺有些红的脸，笑道：“没事的，阿渺，以后七哥会帮你解决的。” 连渺一愣，立刻使劲摇头道：“若是我的因果，怎么可能让七哥来背？以后，能留一线就留一线不就可以了。我只是……啊，算了，总归会没事的。” 她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平时也不是什么好人，动个杀念简直跟吃饭那么简单，会让自己长期处在被牡丹抽打的情况下而已。不过，只要学会控制，也会改善一点，就不用让七哥知道了。免得他又来担心自己的心理状况。 连舜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渐渐有些明白了掌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被自己握在手里的连渺的小手，白白嫩嫩的，一捏就像是可以摸到她的纤细的骨头。十年前，也是这双手，甚至比现在还小的手，却沾满了腥臭的血。她现在笑着的，稍稍弯起的眼睛，像是盛满了阳光的碎片，看起来很耀眼，很有活力。可是，那个时候，她浑身是血时，眼睛却像是傀儡一般，没有任何感情和光彩，大大的眼睛空空洞洞的，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样子的阿渺。所以如果能够保护阿渺，她的杀孽，就由他来背负吧。 “七哥，你在想什么呢？”连渺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敏感地发现了连舜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的。”连舜牵着她，慢慢往外走，“我们回去馥郁阁吧。” 连渺仰着头，却还是只看到了连舜与往常一样的温柔的笑容，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的脸上，多了一份坚定，似乎下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决定。 离开十年，素莲宗其实没有什么变化。连渺回到馥郁阁的时候，刚好看到连彦璞和陆玥走出了院门。 见着连渺和连舜相携而来，连彦璞才笑道：“渺儿，我还当你不愿意回来了，我和你娘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你。” 陆玥却快步走上前，拉着连渺上下打量，又摸了摸她的脸，神色焦急道：“渺儿，怎么一回来就把自己弄伤了呢？” 连渺连忙安抚道：“娘亲，我没事的。六哥已经给我上了药了。” 陆玥看起来还是不放心，直接拉了连渺向着屋子里走去。连渺有些无奈，不过也只对被忽视了个彻彻底底的连舜歉意一笑，乖乖跟着陆玥走进了屋子。 连彦璞摇摇头，看来妻子有了女儿就忽视周围的人的习惯真是越来越严重了。他面向连舜，笑道：“舜儿，你也进来吧。这十年多亏了你照顾渺儿。” 连舜摇头轻笑道：“阿渺叫我哥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称述了简单的事实。 连彦璞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在连舜发现前，转而笑道：“舜儿，最近可还要出去历练？” 连舜却摇了摇头道：“最近想留在宗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屋内。 连彦璞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在心底叹了口气，却笑道：“这样也好，我和渺儿的娘也想待在宗里。你没事也多来找找渺儿吧，她一个人出去摇光十年，估计宗里认识的人也没几个。还有——”他看了看连舜，迟疑之色一闪而逝，“舜儿，渺儿和你亲近，你以后多劝着点她。” 连舜侧脸看着屋内的连渺，再转头道：“好。”他唇边噙着笑意，目光清明，像是说着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连彦璞心中的愧疚愈加深重，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望着屋内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妻子。一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一个是深爱的妻子，他唯一想要好好保护的两个人。连彦璞在心中长叹一声，即使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宗内的决定，但是他也知道，他没有反对，是因为，他也只是一个自私的人罢了。 第四十六章 做清洁工 因为用的药太好,所以连渺过了几天也就没什么事了。这日,连尧因为当初钻入她身体里的那只小虫来找连彦璞，似乎是研究出了结果。连渺十分不想面对连尧，于是悄悄蹭出了正屋。刚刚走到书房，准备再画几个符咒，却被飘到面前的传音符砸了个正着。 “是掌门？”连渺看了眼印章,有些纳闷，她把抱在怀里的青容随手放在桌子上，才用灵力打开了传音符。 听完了掌门说的几句话,连渺半天没有反应。青容啃着萝卜，嘿嘿直笑：“看来接下来,你是不会这么清闲了。” 连渺伸手把他的头按在了桌子上，“小心我把你当成抹布用。” 青容一个神兔摆头,逃离连渺的魔爪，“你还是快去吧，你家掌门可是说从今天开始的。” 连渺单手拎起他，冷笑一声：“兔爷，我看我们还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说完，便在青容的抗议和挣扎中，给自家爹娘留了个讯之后，向着凝善峰走去。 连渺收到的信很简单，只不过是告诉她每天去打扫归来堂一个时辰。归来堂，其实连渺也很熟悉，就是当初跪了一夜的那座有很多先人牌位的大殿。 那时她大梦初醒，恍惚之间，其实并没有怎么看清归来堂的样子。在威严的正法殿之后的归来堂，汉白玉的大殿似乎有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柔光，洁白无瑕仿若天成。门口的两尊辟邪白玉像，眼睛里燃烧着常年不熄灭的红色火焰，面容狰狞威严，却因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带上了几分莫名的悲凉。 素莲宗被称之为堂的地方只有这一个，连渺微微仰起头，就可以看到上方同样的汉白玉的牌匾上的两个大字——归来。黑沉沉的颜色在一片的白色之中十分的显眼，字体静穆而庄严，笔力深重，像是在写的时候就深深地刻入了石头之中。跨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块汉白玉屏风，黑色的木架没有任何的修饰。石屏风上只是简单的写了四行字： “身既没矣，归葬山麓。春亦青青，秋也黄黄。息干戈兮刀剑藏。魂兮归来，莫恋他乡。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乐兮何所伤。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殁矣，归葬水阴。风何萧萧，水何汤汤。天为庐兮地为床。魂兮归来，泪摧肝肠。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魂飞冥冥，魄散惶惶。遭天嫉兮道义当。魂兮归来，永志不忘！” 连渺触摸着那一个个深刻下去的黑色字迹，一声声“归来”，一声声的呼唤，却再也唤不回那逝去的人。只剩下这满堂的牌位，祭奠着他们的英勇，他们的无畏，他们的大义。隐约记得，曾经在摇光时看的书里写过，这块屏风上的字是万年之前道魔之战结束时，宗里的某位大能看着满目疮痍和宗内修士的凋零，悲伤之下所写。那一个个字，明明端正得近乎于一丝不苟，但是悲伤和哀恸却喷涌而出。 最后一句“遭天嫉”却连着“道义当”，几乎就是素莲宗一直以来的真实写照。 也许不是没有愤懑的，明明是天下大事，为什么只有素莲宗永远也冲在前线，永远都是损伤最大？莫不是天不容我？可是……却始终是“道义”所向，应当如此，所以，即使再多不甘，再多不舍，最终也只化为了那为苍生捐躯之后无奈的一声“永不相忘”。 “永不相忘么……”连渺的手指点了一下最后的字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世间总是有这样一群人，在自诩为“聪明、明哲保身”的人眼里，愚蠢得无法变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的献上一切，甚至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是否有意义。但是，时光荏苒，历史却始终会证明，他们是正确的，他们的贡献的确在改变着一些看似不可改变的东西。 值得吗？连渺擦着面前的牌位，无声地问出了这一个问题。牌位上的名字她从来没有见过，按照上面的生卒年判断，这人是两千年之前的人了。 牌位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是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或许这人早就转世投胎了，而且按照佛界的轮回理念，他前生做了大好事，这辈子或许活得不错。这么算来……也许还是值得的……可是—— “阿渺？阿渺？”轻柔的呼唤让连渺回过了神，只见连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看着她笑着道，“在想什么？我叫你也没反应。” 连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牌位，默默为自己走神的功夫汗了一下，把牌位放回地上，就见那牌位又自己浮了起来，飘到了刚才的位置。才向着连舜道：“七哥怎么过来这里了？” 连舜看着连渺又开始拿起另一块牌位擦拭，见她神情怠倦，便道：“我去过馥郁阁找你，赤莲真君告诉我你来这里了。阿渺，不喜欢待在这里吗？” 连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摇着头道：“不是。若方寺我都在了十年，这里也没有怎么样。只不过是在想一个问题罢了。” 连舜站在她身边，伸手理顺了她因为跳上跳下拿牌位而凌乱的头发，微笑着问道：“那阿渺在想什么问题呢？”他的语气柔和，像是在问小孩子。 连渺把手中拿着的牌位递到连舜面前，迟疑着问道：“七哥，人人都说他们是对的，你觉得，他们值不值得？” 牌位上的有些熟悉的名字让连舜一怔，连渺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免问道：“七哥，怎么了？”她诧异地看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牌位，除了卒年是大概三十年前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嗯，三十年前？莫非—— “这位，是我年幼时教导过我的长辈。”连舜从连渺手里拿过牌位，轻轻放手，那牌位便缓缓飘上了空中。连舜的视线始终跟随着那块牌位，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缅怀：“三十二年前，他去往一个地灵界时，刚好撞上了魔修掳人。我跟着师门的人赶去的时候，只看到哭得脏兮兮的小姑娘，手里拿着他给的糖果，却怎么也舍不得吃。” “……他陨落了吗？”连渺也仰着头，却把目光集中在了连舜的脸上，问出了这么一个根本不用问的问题。 “是啊。金丹自爆，什么都没留下。”连舜低下头，看着连渺的眼睛，他轻轻揉了揉连渺的头，“阿渺，他们做的是对是错，的确是我们这些旁观者说了算。但是，值不值得，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罢。只要是自己觉得值得的事，即使别人看起来是傻的，但是自己还是会去做的。” 连舜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这个时候，更是让人感觉像是饮下了甘甜的水一般，柔柔的，暖暖的，带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连渺的手却不自觉地拉住了连舜的衣袖，“七哥——” “怎么了？” “如果是七哥的话，会有即使自己陨落也想要做的事吗？”在问出这一个问题的瞬间，连渺却突然觉得不安，脸上的懊悔一闪而逝，又接连说道，“算了——” “有的。”连舜的手包裹住了连渺攥得紧紧的手指，细细的安抚着她紧绷的神经，“七哥，有即使是自己陨落也一定要做的事。” 连渺心脏猛然一紧，睁大了一双墨黑色的眼睛看着连舜，那双一直很漂亮却像是琉璃一般透澈的眸子，印出了深深的惶恐。连舜的手很温暖，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温暖。但是，却在此时让她觉得一阵冰冷。 鼻子突然被轻轻一刮，连渺却看到连舜微笑着说道：“阿渺，你的事还没做完呢。” “……嗯。”心中的纷纷乱乱被连渺强行压下，重新跳起去那牌位。她偶然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归来堂里的白光洒落在了连舜身上，他低着头，伸出手指触摸着那石屏风上的字句，侧脸俊美而安静。 七哥有一个秘密，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问不出口。 眼前突然一个黑影袭来，连渺惊觉，头微微一偏，那东西擦过她的耳边，向后飞去，同时，青容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说好的有难同当呢！”他都在这里勤勤恳恳的打扫了半天了，这家伙还在那里发呆！ 连渺转头看了一眼刚才袭击自己的那个东西，一块抹布静悄悄地躺在地上。她再看了眼站着连耳朵似乎都要充血的青容，默默地把抹布捡了过去，放到在水盆里清洗。 青容这才顺了一口气，伸爪拽过自己的抹布，嘟嘟哝哝道：“没事就会担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连渺瞄了他一眼，“你就没有担心的事？” “暂时没有。”兔爷干脆利落的回答，格外有自信，“遇到什么事就解决好了。现在提前担心也没用。” “你倒是心宽。”连渺被他逗笑了，刚才的不安也散去了一些，“那如果是解决不了的事呢？” “那就由它去好了。”兔爷很大无畏，漫不经心地擦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按照大和尚的说法，无论怎么样都是天命所趋，一切早已注定。顺其自然～” “你要不要再去摇光修炼个几年？”连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青容晃来晃去的耳朵。 “我才不去！”青容立刻炸毛，“那种没肉吃的地方谁要去啊！” “淡定。”连渺把他惹得炸毛了觉得心情愉快。 “淡你个头定啊！”青容怒气冲冲地又开始扔抹布，“兔爷我告诉你，你别想把我再弄去摇光！” 连渺身手敏捷，接过抹布，弹了弹他的耳朵，“我们还要去的。” 青容听她这么一说，也想到了关于空行的事，他动动了胡须，说了一句：“空行……也是个好人吧？”至少偷吃肉被他看到，也不会告诉大和尚。 “是啊。可惜，欠了的债一定要还的。”连渺重新拿起抹布，站了起来。 青容想着空行和那只女鬼的样子，看了一眼连渺，突然问道：“阿渺，要是有人让你去还前世的情债，你也会像空行一样吗？” 连渺一愣，低下头看他，“怎么会问我这个？” “感觉你不像是正常人，所以问问。”青容的回答，理直气壮得连渺都没有办法否定。 连渺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些黑暗而冗长的记忆，似乎一直都是血海和凄惨。情债么…… “我会的。”连渺面上的笑容有些迷惘，却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你会？”青容表示不敢相信。 “是啊。”连渺再次点了点头，“是你说的，一切注定，天命所趋。” 其实，根本就没想到自己需要还什么情债，所以，就算是肯定回答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为亲妈的我真想说一句，no zuo no die,why do you try╮(╯▽╰)╭ 辟邪是一种镇墓兽，古代的墓葬里会有。本来准备写方相氏的，不过感觉方相氏在葬礼中出现得多来着。 上面出现的，“身既没矣，归葬山麓。春亦青青，秋也黄黄。息干戈兮刀剑藏。魂兮归来，莫恋他乡。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乐兮何所伤。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殁矣，归葬水阴。风何萧萧，水何汤汤。天为庐兮地为床。魂兮归来，泪摧肝肠。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魂飞冥冥，魄散惶惶。遭天嫉兮道义当。魂兮归来，永志不忘！” 这几句，原文有说是出自《天行健》，作者为燕垒生。 但是我找了很久之后发现有好几种说法……也不知道那种才是对的。具体的话，写了一个长微博： 葬歌版本 资料都来源于网络，所以具体可信不可信……其实我也不敢保证的_(:3」∠)_ 文里出现的是三种综合调整了顺序的。其实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好感慨qaq 第四十七章 一语成谶 和青容的对话很快就被连渺抛到了脑后,日复一日的修炼和工作基本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偶尔去找找陈戎和向朝雯。他们一个在学炼器，一个在灵兽院，其实也不比她轻松多少。不过，似乎那天的会山门一战让连渺出名了不少，走在路上,就感觉同宗的修士都多看她几眼。连渺偶然转头去看有几个目光特别*的女修——等等，为什么是女修？就会听到一阵“好漂亮好可爱！”的低呼。那次之后，连渺再也不把青容抱在手里了。 ——果然,萝莉和萌宠都人人都爱的吗？ 青容此刻变小趴在了连渺头上睡觉，无论连渺怎么动他都不会掉下来。连渺有些无奈,但是任他去了。她这会儿想去给陈戎送一些关于机关和阵法的书。她有次给陈戎看了自己带来的那些机械书之后，发现他异常有兴趣,大约是现代机械和古代的有些差别吧。所以连渺打算给他一些，被陈戎改造之后，那些她也不怎么明白的东西会有更好的用法也说不定。 百工殿在千金峰，连渺是按照地图上标注的路走过去的，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周围的景色有些眼熟。她看着那条蜿蜒而去的小溪，才想起来，顺着小溪再走一段路，就是小时候练习寂影无声时候的那个寒潭。 十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那个寒潭。而现在……连渺想起在摇光时遇上的那个男人，不知不觉顺着小溪走了过去。这里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连渺蹲在潭水边上，摸了摸同样冰冷彻骨的潭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啊？ 她晃晃头，想着是不是最近没人打架太无聊了。手上却陡然被覆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男人，身影几乎包裹住了她。那只手，让连渺心脏猛跳，瞳孔放大，墨绿色的扳指，看起来温润无比，但是在她眼里，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这次，是你自己过来找我的。所以，不会放你走了。”男人的声音，轻柔似水，像是可以弹奏连到心底的那根弦。 连渺浑身发抖，并不是因为激动，只是单纯的恐惧。张开了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恐惧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炎、炎爆符！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字眼，但是，双手却被男人握住了。连渺头皮发麻：冷……冷静！前一次可以摆脱他，这次也一定可以！ 但是，连渺的心里却很清楚，上一次，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没有想要计较的念头，而这次—— “害怕我吗？”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颤抖，双臂一紧，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在她的耳边轻笑道，“可是，就算是害怕，这次也不会让你跑掉了。” 恐惧到了极点，大约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连渺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动，垂下了眼脸，只是用不了手而已，那么还可以…… “这是你的灵宠吧？”连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被拎起的青容。青容不甘地蹬着腿，看着连渺的眼睛满是愧疚。 ——他居然知道了！而且是怎么抓住青容的！ 连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她悄悄把青容收回了木镯，让青容去抓炎爆符，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被这个男人抓到？ “上次，没仔细看就放你走了，还真是可惜。”男人的手指抚摸上了连渺的左手腕，连渺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基本不可能挣扎。 “其实，早该想到了，除了你，世上怕再也没有人会有这样的东西了吧？”叹息而熟稔的语气，仿佛他们早就相熟。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连渺一团混乱的大脑里嘶吼着。 “……你是谁？”最终挤出口的，却还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果然，忘记了吗？”男人的语气很是惋惜，他放开了连渺，轻轻执起她的左手，放到唇边轻吻，唇齿微动间，对他而言近乎于寄托了一切的名字被说出，“我的名字，是无咎。你说过的，‘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那不是我说的。”连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可以纠结这样的问题。 手指尖传来濡湿的感觉，连渺木然仰起头，看见殷红的颜色滑过她的手指。男人的发丝凉凉的，落在脸上有些痒痒的感觉。 “对于我而言……只要是你说过的话，就只会是你说的。” 他的唇舌顺着她的手背慢慢向上，在她的手腕内侧印下一个近乎于温柔的吻——如果不考虑他还舔了一下的话。 “尘儿，和我一起走吧。” 尘……连渺神色一时恍惚，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到底是哪个字，但是，这样的语气，却突然让她想起自己的第一世。那时的她，名为“尘”。轮回了这么多世，她的姓名换了好多次，再也没听到有人这么叫她。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被触及到了心底最深的记忆，连渺终于冷静了下来。 “等等。”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洗手，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无咎抬起头，金色的左眼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连渺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偏过了头，僵硬着声音说道：“你要带我走的话，我先要确定一件事。” 无咎的唇色嫣红，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奇异的魅惑之感，“什么事？”他眉目舒朗，看上去更是耀眼。 “你会吃了我吗？或者说会伤我吗？”连渺目光盯着还抓着自己不放的那只爪子，问道。 额头上被柔软的东西触碰到，连渺一怔，才反应过来，额头上也被亲吻了。无咎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向她的眼中，笑容的弧度更大，连黑色的右眼似乎也荡漾着盈盈的水波，“你说的……是什么吃？” 连渺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睛，似乎被看入了心中，心脏跳动得有些不正常，似乎……太快了一些。恼怒的情绪骤然而起，她的声音略高了几分，“自然是像上次那样！”吃个东西还能怎么吃！ “这样啊……前次是一时失控，不过，以后我不会伤害你了。”无咎摸着手下柔嫩的肌肤，觉得心情很愉快。 “是吗？”少女的声音还带着稚气的软糯，听得他心都要酥了。手下却突然一空，换成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无咎看着抵在自己手掌上的黑色刀刃，心情……更加愉快了。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还真是没有一点她的样子。不过，眼神，很熟悉，熟悉得他的血液都在沸腾。好久不见了呢。这么有活力的她……只要看到这个样子的她，感觉自己也再度活过来了一般。 “尘儿……”无咎无视抵在自己手腕上的刀刃，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可爱的小姑娘。 连渺身体猛然一抖，刀刃牢牢地抵在了无咎的手心上，努力克制自己不在那样灼人的目光下脸红，她冷然喝道：“别靠近我！还有，我叫连渺。” “这个名字……似乎也不错。”无咎轻笑，一伸手，刚刚才脱离了一点的连渺再次被抱入了他的怀中。小小的，软软的。像是好吃的糯米点心，让他想要一口吞下。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好香……”这样一句话之后，连渺只觉得耳朵上也感觉到一阵濡湿，还有什么东西滑过。 鸡皮疙瘩立刻起来，身上的寒毛都因为这个男人这么变▕态的举动而竖了起来。连渺的灵力陡然爆发，寂影无声发挥到了极致，片刻间从那个男人的怀里逃离。 她刚扶着树还没喘匀一口气，就听到身后又传来那个对她而言恐怖至极的声音，“真是不乖……不过，没事的。渺儿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最后一个字，又在耳边。连渺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诡异的男人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冷，更加衬得他的温度那么炽热。 “……我不认识你。”她背靠着粗糙的树皮，浑身僵硬得几乎失去了控制。 “你认识我。”无咎凑近了她，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他的左眼之上，“渺儿，你忘记了吗？这只眼睛，是你给我的纪念。” 那个曾经让她在黑夜中惊醒的梦境一闪而逝，血色朦胧与无边无际的黑暗纠缠在一起。那颗心脏，甚至还在跳动。那只眼睛，与另一只眼睛的融合…… “那不是我！”连渺终于失控得叫了出来，“那是白狐！我从来就不是白狐！”那不是她的记忆，只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她记得自己十次的转世，所以，不可能会是她！ “你在不断转世对吧？”无咎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似乎完全不惊奇，而是把她的左手举了起来，拨弄着那颗铃铛。 “叮铃——”一直被连渺的灵力封住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东西，也一直跟着你对吧？”两个问句，戳破了连渺秘密。 连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这个人，这个人……到底会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她事这么清楚？ “……我不认识你！”她艰难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没有否认，唯一坚持的只是这一点。 无咎的右手在连渺的颤抖中，绕过了她的左肩，搂住了她背部，左手抱住她的膝弯，略一使劲，就把基本无力抵抗的连渺打横抱了起来。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抵连渺的额头，声音像是春日和煦的阳光一般温柔，“你只是忘记了我。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再想起来的。” ——以汝忘却之记忆。 曾经遇到的，以“忘川”为名的鬼界女子，这样说过。连渺心中一紧，忘记的记忆……她其实本来压根不在乎。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难道忘川所说的忘记的记忆和这个男人有关？可是，白狐明明是一千年之前的事，那个时候，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时间压根对不上啊。如果说再往前的话——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那时，你已经是第七次转世了。”无咎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连渺被他的气息所包围，水一般的气息，让她的脑海里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不对……我的第七世明明就是被——”“做成法器”四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连渺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白狐，是可以被用来制作抵御天雷的傀儡的上好材料。 “我……应该是人……才对……”连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连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 “是人的话，你的记忆里，你自己是被变成了什么呢？”无咎的气息，亲昵而自然，“那一世的记忆里，你是不是也记得，被人抓去炼制成了法器？”他很轻易就猜到了连渺心中的想法。 “你的胆子很小，被做成法器的话，心里就会下意识的去排斥吧？所以……才一直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真是容易害怕的孩子。”无咎的语调里，充满了对于她的熟悉和怀念。 无咎的话戳中的连渺的痛处，连渺变了脸色，垂下头，抿唇再也不肯说出一句话。以前的她，的确就是这样。不愿意去想的东西，宁愿封印也不会去想要战胜。连渺触碰到了自己右手上的念珠，瑶光十年，并不是白待的。 冷静，她再一次告诫自己。无论是不是白狐，和这个人有什么样的纠葛，都必须先理清楚。不然，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优势。 等无咎把连渺一路抱到馥郁阁的时候，已经发现怀中的少女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就像是平时他跟着她时，看到的那样。他选的时机刚刚好，连彦璞和陆玥出去了。也不亏得他看了这么多天，总算抓住了一个好时机。他进入院子的同时，也不忘记把结界设下，免得会有人跑来打扰。 无咎熟门熟路的推门走进了一个房间，绕过屏风，走到了里间，把连渺放在了窗边的榻上。这个房间的装饰素雅精致，却每一样都不是凡品。看在这些的份上……他是不是应该对自己的“岳父”“岳母”好一点？ 连渺看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心情略微安定了一些，但是，在看到无咎的瞬间，又变成了警惕。看他还想靠过来抱她，连渺连忙往回缩，抬手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大声地为自己鼓气：“我还有问题要问！”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出自《周易·乾》，找到的一个译文是“有才德的君子整天勤勉努力，夜里也要提防危险，但最终不会有灾难”。无咎，一般就是没有灾难，没有过错的意思。这里用的是没有灾难的意思。别的译文和理解版本太多……所以这里只用这一个好了。 写男主的时候和姬友们有这么一段对话： 我：#男主是狐狸精# 姬友乙：- - 我：#男主是痴汉#（只针对阿渺） 我：#男主是偏执狂# 我：……我要不要再带一个#男主是行走r18#的tag 姬友甲：#男主是神经病# ……诸如这样啦╮(╯▽╰)╭写得时候感觉好卡好卡……果然不擅长感情戏么tat 还有一点……因为存稿才有五章了qaq加上最近忙成狗，所以要变成隔日更了…… 不过还是晚上九点更新就对了_(:3」∠)_ 第四十八章 欠债还情 “我记得……”连渺的任何阻挡在无咎的眼里,都不过是撒娇，他握住那只手，刚想吻下去，就立刻被连渺抽回。 连渺已经开始无奈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非要凑得那么近。 无咎的动作一顿,似乎终于想起来现在的她不是当初的那个人,颇为遗憾的在连渺身边坐好,在她警惕的眼神中继续刚才还没说完的话，“你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连渺往边上挪了挪,“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不。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但是，”无咎的笑容温柔，看着连渺的样子就像是看着自己宠爱的小宠物，“是不是事实，我不能保证。” “毕竟，我可不想你再次从我手里跑了。”这句话，低低的连渺耳边吐出，让连渺脸上晕出一层浅浅的红晕。 连渺立刻用灵力给自己上了一层灵力膜，进入最佳战斗状态。一边警惕着旁边这个诡异的男人的动作，一边在心里飞速考虑着需要问的事。必须……要让这个人打消掉带她离开的奇怪念头才行！ 现在的状况太糟糕，这个男人几乎知道她的一切，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但是，混乱之中也有很多矛盾的地方，那么，那些矛盾的种种也许就是突破口。无论这个男人说的是真是假，总之，必须先要拖住他，不能和他走。 大概理清了一个思绪，连渺沉静下来，开口问道：“如果我真的是白狐，而且还和你关系匪浅的话，为什么十年前你不说？” 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是靠木镯认人，那么，十年前他就可以认出来了才对，为什么还要等十年？ 无咎蹙眉，像是在思考，“那个时候，我的伤刚好，我不太能确定你的身份。直到后来遇到你哥哥，看到那个纸鹤，我才知道是你。” 他没说真话！连渺立刻警觉到，一定有别的什么，才让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份，只是他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一开始无咎就说了，不会完全告诉她，所以连渺也没有泄气，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吃我？”先要确定自己的生命安危。 “混元灵根，是一种灵药。”无咎看着她的目光缠绵缱倦，“加速修行只是一个作用而已，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修复被损伤的灵根和经脉。我受了重伤才来素莲宗养伤，本来也只是好了一个七七八八。遇上你的时候，神智不太清楚，所以才吃了你。而那个伤到你的灵力，不是我输送的，而是被你的镯子吸去的。” 他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情况解释完毕，连渺只觉得……自己果然是灾难体质，运气真背。不过，重要的还在后面，连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发问道：“我……不对，我的第七世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才是所有的一切的重点，也才能解释得了为什么这个人要找自己。虽然当时有过推测，但是，也要先问问这个人才对。 无咎轻笑道：“你都能献祭给我了，你说会是什么关系？”他眼波荡漾，笑容甜蜜，“渺儿，你爱我，所以才愿意以身献祭给我。” 连渺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碍眼，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坚定地说道：“不可能！” 无咎一直以来噙在嘴边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些松动，但是连渺并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无咎放松自己的身体，也歪在了榻上，“你不是不记得了吗？怎么还会这么确定。” “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是我，就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我不可能仅仅是因为爱一个人就以身献祭！”连渺的话，却让无咎突然笑出声。 “呵……果然是一个人呢。”他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连身体都开始在震动，连渺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往榻边上挪，却不防被无咎抓了个正着。无咎把她抱在怀里，语气却很温和，“你啊，的确不是会为了爱而轻易牺牲自己的人。那么，猜一猜，到底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献祭？” 他说话的时候，手轻轻拍着连渺，很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却让连渺觉得心惊胆战——似乎，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的身体抗拒无咎的接近，但是却都被无咎无视，连渺只好僵硬的在他怀中思考。 当时青容和她的推断是，两者有情，并且因为白狐本身而被追杀，白狐才会献祭。但是，如果她是白狐，那么有情这一项基本可以不考虑。她有自知之明，对她而言，只要自己能活下去那么，一定会选择活下去。这么说—— “难道是因为被追杀？”如果她觉得自己逃不了了，那么，也许还会有可能。 无咎把玩着她的小手，让两人的手指交缠，“当时被追杀的是我，你只是被牵连。要逃离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被追杀？”不仅自己猜测的最大可能被否定，而且还问出了别的东西，连渺有些糊涂了。 “是啊。”无咎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异色的双眸温柔似水，“我是半妖。” 听他说话间，连渺只觉得手下有一个软软的、毛茸茸的东西，她下意识捏了捏，感觉到了那个东西的温度和血脉的动静。觉得自己被惊吓都快要成为习惯的连渺木然，看到的却是无咎的头顶上，黑色的头发之间，竖起了三角形的黑色耳朵。她的手，此刻就捏在一只耳朵上，另外一只耳朵还极为可爱的动了动。 无咎拿下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才微笑着解释，“看到了吧。你遇到我的时候，我还不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后来被一个道修发现，才会被追杀。而你，本来是可以没事的。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献祭呢？” 连渺的手指冰凉，却再一次被他握住，他的声音轻柔的包裹住她，“如果，你说对了，那么，我就让你待在这里，好不好？” 明明是他早就知道的一切，却坚持要她亲口说出来。他的笑容弧度完美，黑色的眼眸之中却深藏着不可触及的黑暗。 连渺怔忪，却没有退路。这是一个无解的局。她不问，就没有办法知道那些过往，只能在一团乱麻之中持续混乱。可是，如果问了，就会触及他的雷区，指不定自己就会粉身碎骨。 无咎像是知道了她的惊惧，轻轻地哄着她，“乖，渺儿。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要说出来，说对了，我就不带你走，好不好？” 他想着外面一直来找茬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现在……果然还不是能够带她走的时候，那么，就让她在这里待一会儿，也不错。 连渺看不透无咎，自然不知道，其实人家已经不打算把她带走。而是努力让自己思考，不管无咎到底在想什么，她现在必须猜出来当初献祭的理由，或许……那也就是无咎为什么会这么怪异的理由。 不是因为情，不是因为危险，明明自己还可以活下去，那么，会是什么理由让自己甘愿去死？ 死亡一直是她所害怕的，无论哪一世都是，因为不知道转世之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痛苦。所以，她才会想要一直活下去，希望自己可以离开轮回。 ——等等，离开轮回？ 连渺心脏猛然一紧缩，离开轮回，并不是只有一个办法。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她在前世的最后选择的那样，让自己魂飞魄散。没有了灵魂，自然不可能再轮回。 青容说，选择献祭的妖兽，必然会死。但是，他也并不是完全知道，会不会，献祭的妖兽，并不是死这么简单，而是像修士自爆一样，会是魂飞魄散？ 是了，就是这个理由！也只可能这样，她才会选择献祭！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她的目的一直都是活下去，但是，比起活下去，跳脱轮回才是更加重要的。 所以，第七世的她，献祭的目的很简单。连渺抬头看了无咎一眼，望到他那只金色的眼睛时，觉得呼吸一滞。如果，真的是那个目的……梦境中看到的画面再次浮现，那么，她也就知道了，为什么第一个问题，无咎没有说真话，如果他以为第七世的自己已经魂飞魄散，那么即使看到了木镯也会以为是这个东西选择的别的主人，而不是自己！ 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献祭之后，献祭的妖兽，是不是会连灵魂都消失？”不知然间，连渺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把最后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连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亲了。无咎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温柔，却带上了几不可闻的沙哑，“真聪明。” 他这么说，赞赏的话，其实也是另一种肯定。 “渺儿，一直都是这么的聪明呢。看过一次的秘术就会用。可是——”他把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了连渺的肩窝处，连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身体被他勒得有些疼痛，“渺儿，你可曾想过，我根本不想看你死在我的面前啊……” “……白狐不是应该被人抓住了吗？”连渺说出了这么一句。她记得很清楚，梦境的最后，是白狐被身后的黑影抓住了。 “呵呵……抓住，那又如何呢？秘术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即使你的右眼被人夺去，可是，灵魂也早就离体了。你，亲手杀死了自己啊……” 他的笑声从唇边泻出，沾染上了浓浓的悲哀。 梦境之中的血色凝结成了现实，连渺在恍然之中，似乎闻到了那刺鼻的血腥之气，听到了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哭声。 她是那个有着白色耳朵和尾巴的白狐，偷看到了秘术，却在心里定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她不顾一切的去救了他，却强行对他使用的秘术。 她知道的，也许不仅仅是她死，他也会死。可是，已经够了。那样不断轮回的命运，即使要亲手害死这个自己捡来的半妖，也要脱离那样的命运。 她已经疯了吧…… 所以才会毫无痛觉一般的挖出自己的心脏和左眼，对着无力反抗的他，强行开启秘术。心脏和他融合，左眼亦然。她已经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所以不想要了，什么也不想要了。 “无咎，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无咎，不要为我难过，已经够了。我已经不想要再忍受这一切了。” “无咎，留你一个人……对不起……” 那样诡谲而悲哀的场景，终于不再是梦境，而是记忆的一部分。 难怪……难怪那时就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那个女人的心情。原来，她们原本就是同一人，只是丢失了记忆，不记得了罢了。 “想起来了吗？”无咎的声音似乎还是带着笑意，“想起来了的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吧。” “渺儿，你欠我的。你让我背负了一切，辜负了我，所以，你要还给我。” 那个作为他生命里的唯一的光的白狐，被他以为是自己的救赎的白狐，最后却恍若疯癫一般。她什么都不要了，甚至包括他也一样。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加在他的肩上，让他只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 幸福和美好，在她的疯狂之中化为了让他遍体鳞伤的碎片。她领着他走出了黑暗，却再一次亲手把他推入了深渊。这一切，可曾问过他是否愿意？ 无咎的话，字字清晰，让连渺哑口无言。欠下债，是要还的。就像是空行一样，即使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是，该还的却一点也不能少，就算是尸骨不能入土为安，还是要还。更何况，现在她虽然没有那份记忆，但是，却也基本知道了，不可能不还的。 前几天才和青容的笑谈，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到了自己身上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两个人的前世就是这样了╮(╯▽╰)╭ 阿渺以前的偏执可见一斑。想要把性子扭转过来估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_(:3」∠)_ 至于前世两人的感情……唔，其实也写得很明白了吧。 话说这种类型的男人……各位感觉如何，恐怖么？写的时候我一边在听马甲抓一边写……姬友说我爱好太过于诡异了，嘤嘤嘤…… 要毕业了，还有去参加招聘的笔试，所以可能到18、9号才能回到家用电脑什么的。这两天在努力存稿，两周内都是隔日更新，但是不会停更的啦～大家的评论只能用爪机回复了吧…… 第四十九章 与你约定 “……你冷静一点。”憋了半天,连渺只是说出了这么几个字。好吧，还是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她会梦到那一切，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记忆自动引发？但是,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按照无咎的说法,她这是负心女的感觉啊…… “你想好要怎么还我了吗？”无咎言笑之间,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像是刚才的悲哀是另外一个人的。 连渺突然觉得,自己这回是完完全全踢到铁板了。这人聪明，实力强,但是……心理情况似乎……很糟糕。她斟酌了一会儿,看着无咎依旧笑吟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商量一下吧……比如，你想要怎么样？” “嫁给我。”无咎笑吟吟，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手指抚摸着连渺的脸颊，“只要你嫁给我，答应我以后都不会离开我，那么，我就不计较之前的事了。” 不，她完全没有嫁人的打算！连渺内心默默地反驳，但是看着无咎的脸色，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话，“……你不觉得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吗？” 无咎手一顿，眯着眼睛看她。 连渺被看得有些尴尬，她在脑海之中计算半响，才说道：“强行开启秘术是我的前世的不对。但是，很明显你还活得好好的。虽然心理受到了创伤，但是实力却提高了不少。而我也算是再度轮回，所以……怎么说还是你占了利益的吧？” 连渺知道自己在诡辩，无咎的得失和她的因果应该是分开看的。对于无咎而言，他失去了白狐并且被强行施用秘术，才得到了现在的现在的地位。而对于白狐而言，却只是做了一个伤害无咎的事。因果只论自身，不论外界。但是，要连渺完全接受无咎的条件也不可能。所以，要为自己拉动一些谈判条件才行。 无咎的笑容似乎一直没有改变，看得连渺心里有些毛毛的。她本来就底气不足，实力不够，这会儿更是快给无咎跪了。无咎的手指慢慢爬上连渺的眼睛，在她的眼皮上摸了几下。在连渺想，这货是不是想把她眼睛也挖出来的时候，无咎开口道：“渺儿，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这么多年下来……我不是当初那个被你耍着玩的小孩子了。” 连渺蔫了，低着脑袋，盯着放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和素白的袖子，闷不吭声。心里却开始哀嚎：谁可以告诉她，这种情况到底要怎么办？还有任何翻盘的可能吗？ 无咎看着她的样子，心情很愉快。慢悠悠地道：“你不记得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初的情景……所以，我不可能会轻易相信你了。” “……我的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怨气这么大？”连渺讷讷道。她的记忆里只有第七世的自己是筑基的修士和被抓去做法器的这样的事。并没有任何事关于白狐或者无咎的。记忆缺失也许是因为秘术的开启，手上的木镯可能是自己没有魂飞魄散的唯一原因，但是也只保住了魂魄而失去了记忆。不过，多出来的也会是木镯增添的吗？话说干嘛要多了一段多余的记忆啊……搞得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至于和无咎的关系。按照无咎现在说的话，估计无咎认识她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算是被当时身为白狐的她收养了吗？然后，白狐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那个献祭的秘术。刚好无咎被人抓走了，她就去把无咎救了回来，再对无咎使用了秘术…… 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会儿，连渺顿时觉得——自己的第七世果然是个渣女，对人家的心灵伤害大了去了。得出了这个结论，连渺蔫得更厉害了，也不指望无咎会说什么了。 如果是她遇上这种人，估计就是妥妥的上去砍两刀的节奏啊！自己找死没什么，拉上无辜的人一起找死简直——不让她背这个债都说不过去。 难怪大和尚一直教导她，因果循环，现在看来，还要服个无期徒刑么？未成年应该可以申请缓刑的才对吧？ 因为连渺乖乖的了，无咎的心情更好。软软的小姑娘，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打包带回家——家？无咎捏着连渺爪子的手下意识一紧，她一在身边，就差点忘了，自己的事还有一些没有解决，还有那些天测……危险不少，如果要把连渺带回去，只可能先是暴露自己的弱点。而且现在这个小姑娘身份不简单，体质也不简单，他贸贸然把她带回去，估计很难保住她。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了她，不可能放手，也绝不可能让她轻易离开。看来……需要和素莲宗的人谈一下才行了。 无咎眸色转深，不过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过分了，把连渺抱得更紧了一些。连渺告诉自己，就当是人工智能按摩器，自己这背着债呢，不能拍开，不能拍开。作为一个杨白劳，真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等你筑基，再带你走。”再过个十来年……也差不多可以把那些事摆平了吧？ 无咎突然的一句话，让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拔刀的连渺一愣，连忙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未成年人真的可以缓刑？ 无咎似乎对连渺这样的惊喜有些不满，连渺见他蹙眉，立刻把表情扭曲成了“我很乖，您想怎么都可以”的样子。无咎这才满意，“我那边……还有些事。暂时还不能带你走。” 连渺心中暗喜，面上很大方地说道，“去忙你的事吧，我会很乖的。” “乖吗？”无咎挑眉打量她了一圈。 连渺立刻点头。能不乖吗？她没筑基也不可能到处乱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被吃掉。 “好。”无咎淡然道。连渺松了一口气，正在想着怎么从这个人怀里摆脱，就见面前伸出了一只手。嗯，很漂亮的手，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却伸出了一只小指。连渺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是，要干嘛？ 无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拉钩。” 哦，拉钩啊……拉钩？！连渺心里一片翻江倒海，这个人到底多大了啊！居然还要拉钩！难道真是个神经病？ 无咎见她没有反应，自己伸出小指勾上了连渺纤细的小指。两个人的手指在他的强势下交缠成亲密的姿势，他看着连渺迷茫的眼神，心里闪过一丝黯然，“你说过的，拉钩。” 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吧？那个会拉着自己的手指，笑着约定的白狐，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小小的她。属于两人的一切，都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可是……却还是放不下她，只要是她，无论时光怎么变化，都想要再次抓住她吧？ 连渺看着两人的手指，一大一小，很不协调，但是却很熟悉。像是很久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却会觉得熟悉。过去这种东西，果然具有很大的力量吧？就算脑海里的一切都消失了，潜意识里却还保持着那份记忆。 “还记得吗？你告诉过我的，要说的话。” 无咎的问话，似乎触动了到了心底的什么东西。连渺下意识的勾动着比她大得多的手，在他一直温柔的目光之中，上下晃了两下，然后—— “与你约定，违反的人，吞下千根针。” 话一出口，连渺却感觉不对。这句话……的确是她说的才对，怎么现在突然又记了起来？她再次看向一脸愉悦的无咎，左眼的金色流光溢彩，看起来很温和的面容有一种很奇特的魅力，似乎是一张面具，把所有的心思都牢牢地遮盖住了。 看着看着，连渺有些恍然，很快清醒过来之后，心里觉得有些怪异。据说……狐狸擅长魅惑，可以操控人心，她难道就这么容易中招了？ 无咎听到她说了这话，笑容的弧度大了些，一副很开心的模样。他亲昵地握住了连渺的手，那小小的手，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几分，“渺儿，已经约定好了。等你筑基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到只有我们的地方。” 似乎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连渺在心里低叹，尔后说道：“好。” 事情乱糟糟的，感觉完全就是被无咎领导着走到这一步。前世什么的……她顶多觉得自己会结仇，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还有那一段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梦境还是记忆的东西……一大推东西全部堆积在一起，让连渺觉得烦躁。 无咎看到了连渺带着烦躁的神色，却没有安慰她，而是继续把她抱在了怀里，不时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他很喜欢两人这样亲密的接触，感觉就像是可以随时确认她还活着。有着呼吸，有着心跳，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记忆之中那个什么都没剩下的躯壳，到最后甚至化为了沙尘消失的躯壳。 真好……这样鲜活的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再一次从自己面前消失了。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连渺是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谜题之中，本来自己身上的事就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来一个无咎，她想得头大，自然懒得说话。无咎则是很享受两人之间这样和谐（？）的氛围，亦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连渺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别的先不说，现在的重点还是这个镯子。或许解开了那个忘川说的封印，这一切也会有一个头绪。她正打算把识海里储存的那本丹丘小记再拿出来翻翻，却突然被无咎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 虽然离开自己一直排斥的怀抱让连渺有些欣喜，但是却也不解，她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无咎已经站在榻前，目光似若有所思的向外望去。 见她看向自己，无咎收回了目光，弯下腰，微笑着说道：“渺儿，我们之间的事，别告诉别人。” 他说话的时候，左眼之中的金色闪动，俊美的五官似乎都带上了一层光晕。连渺看得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回答道：“好。”话一出口，她顿时懊恼：狐狸精什么的……最讨厌了。 无咎看见了她的尴尬，笑意渐深，低下头亲吻她的眼睛：“渺儿乖，等我来接你。”外面来的人，是她这世的父母，既然决定现在不带她走，那么也没必要让别人妄加猜测，反而容易坏事。现在，就先这样吧。 眼脸上的触感柔软，带着属于他的气息，如水一般，长久不去。 连渺紧绷的神经在面前的人终于消失之后，才松懈了下来，毫无美感的摊在了榻上。总算走了……她揉了揉头，顺便把一只被无咎压在镯子里出不来的青容拎了出来。 青容出来之后先是坐看右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说，你什么时候惹上了那么一个凶神！” 连渺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木纹，“大约是前几世吧。” “这么说你真的有前几世的记忆？”青容突然兴奋了起来，像是遇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事。 连渺瞥他一眼，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便答道：“有。” “你居然开了这么强的外挂！”青容最近奇奇怪怪的小说看得太多，语气惊叹。 “那个不是外挂。”连渺阖上眼，回想起那一世又一世的经历，唇边勾出了讽刺的笑容，“那只是地狱。” 平和的语气却像是冰水，浇在了青容的心上，让他本来还有些好奇的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呆呆地看着连渺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噎住了。 就算是同伴，为什么还是总觉得看不透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男主的问题……目前的大纲来看，他的主场是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目前出现的几率很小= =一开始想写无cp的……不过后来觉得，友情，爱情，亲情都是人生的一部分，都要体验一下才是人生吧。男主其实也是关键人物= =npc什么的……好吧，剧透不道德_(:3」∠)_ 一切还是以阿渺的成长为主啦～～ 唔，“说谎要吞千根针”是日本拉钩时的俗语来着。用这个只是觉得这样阴暗才是以前的疯子女主…… ……昨天突然发现自己有榜单。所以哭着算了好久……14号之前还会更新三章吧。 鞭策自己存稿想要日更嘤嘤嘤qaq 第五十章 鲛人之想 无咎离开后不久,连渺便察觉到了陆玥回来了。她并没有打算让爹娘一起为她再担心,无咎现在没有什么恶意,是因为她还算是配合。但是如果爹娘知道了这些事，做出什么来，也许会惹怒了无咎也说不定。所以,还是什么都别说吧。连渺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所以没有人发现什么，甚至被她爽约的陈戎也被她掩饰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无咎再也没出现,就像是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连渺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素莲宗，干脆也懒得管了。自己跑去该干嘛干嘛，反正这人要是再想做什么，估计目前也没人阻止得了他。 连渺今天去的是集英殿的书阁,她这几天翻遍了自己的书，发现关于鲛人的事基本只有寥寥几句，大多都是传闻。 目前能够掌握的信息只有天枢界的水家，丰广界的让湖曾经有过鲛人的信息。丰广界是一个地灵界，就在天枢界的东南位置，也是唯一一个与中层天灵界接壤的地灵界。但是，因为天灵界和地灵界之间有天然的屏障，所以就算是接壤，也没有通道可以相互穿越。 从两者接壤的地界再往丰广界方向，就是占据了一半丰广界的让湖。让湖的面积极大，却刚好把丰广界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一半是土地，一半就是湖面，深不可测，虽名为湖，实则为海。 面前的立体洪荒全景图，上面只标记了七十六个界的地图，还有很多的空白之处没有填补。这个修真界，也被称为三千灵界或者灵界，到底也多大，目前根本没人知道。陆地和海洋都被所谓“界”分隔成一块又一块，有的相通，有的不相通。即使经过了上古、先古、远古三个时代，但是，由于每个大时代都是以仙魔大战为结束，战争极为惨烈，所有的文明都会被毁于一旦，所以关于之前的时代的事，根本无从考据，灵界的全貌也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并且灵脉与灵气在不断的变动，使得各界也随之变动，更加让人难以记录。这张洪荒全景地图是目前而言，记录得最全面的一张。 连渺的手移动到丰广界和天枢界的交界处，如果以玉衡界为中心，整个西边都是上层的天灵界。而东北方是天玑界，天玑以北则是天璇界；正东偏北方为天权界；往东南就是开阳界，开阳往南是摇光，往东是天枢，天枢再往东才是丰广界。立体的地图甚至可以把地面以下的一些通道、暗河都复制出来，但是让湖之下却什么都没有。 连渺翻看了很多书，关于让湖的描述并没有很多。所有的记录也只是关于一些妖兽或者灵植药草的，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只有《海河经》之中写过的一句话，“三千年前，锁心岛已沉于湖底”。《海河经》记录的是灵界已知水系的变迁记录，锁心岛是让湖唯一的一个岛屿，传闻有仙界仙女被罚在锁心岛，当然，没人见过那个仙女，这个传说大概也是远古时期的事了。那个时候，据说鲛人和人类是和谐相处的。 “三千年前……”连渺看着这个时间点，心里一动，她突然想以前关于鲛人的记载，说鲛人总是会在月圆之时浮出水面，到岸边歌唱。假设让湖之中真有鲛人，鲛人也要浮出水面，那么锁心岛作为让湖之中唯一的一个岛屿，无疑就是鲛人最好的落脚点。那么，这个岛屿沉没，也许就会和鲛人有什么关系才对。 “连渺？”柔柔的清婉女音，让连渺从苦思冥想之中醒了过来。她定眼一看，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容貌柔美，好似姣花照月，斜斜的发髻上插着一只蓝水晶的步摇。步摇上垂下的珠子，在她行走间轻轻摇晃，给静态的美丽增添了几分生气，“你在这里做什么？” “找些资料。”连渺立刻就认出来是水盈盈。水盈盈在前几年还给她寄过信，这让一直不太和别人交流的连渺还颇感纳闷。意识到自己把玉简和地图弄得有些乱，连渺不自然的收了收，要不是洪荒全景图不能带出书阁，她也不至于把这里弄成这样。 水盈盈的目光顺着连渺的动作，扫过连渺随手扔在桌子上的玉简和那个洪荒全景图，脚步却顿住了，脸色也变了几分，然后定定地看着连渺，一字一顿的问：“你为什么在找鲛人？” 连渺的反应一向不慢，立刻就想到了关于水家的传闻。天枢水家，十三年前被灭族，而水盈盈来素莲宗的日期是十一年前，加上小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场景和水盈盈现在的反应……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猜测，“你……果然是水家的人？” 水盈盈听了连渺这么说，心中苦笑，她一时冲动问出了那么一句话，就知道连渺肯定猜得出来，怪只怪自己修养还不够。这么多年，难得有一个自己颇为欣赏的人，难免冲动了一些。 感觉在人家面前揭别人的伤疤不太好，连渺思索一会儿，又补充道：“我只是在找一颗珠子，那个东西对我有用处。” “你是在找鲛泪珠吧。”水盈盈低头叹道，“找鲛人的珠子的人，找的都是鲛泪珠。” 连渺想了想，无奈的一摊手，很诚实地道：“让我去找的人，告诉我那个东西叫水灵珠。我不知道和你说的鲛泪珠是不是同一样东西。” 水盈盈的苦笑越深，眸中也隐隐水光：“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找鲛人。可惜你怕是找不到了，鲛人和水家都被灭了，怎么还可能有鲛泪珠？” 声音哀婉，充满了悲恸。连渺听到水盈盈这么说，却道：“谁说水家被灭了？” 水盈盈此刻还想着灭族的那一夜，被连渺忽然这么一说，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了，她讶然看向连渺，却见连渺冲她温和一笑，“水家不是还有你吗？怎么算是被灭了？” ——所以说，姑娘你千万别在我面前哭啊！ 水盈盈愣住了，连渺趁机松了一口气。半响后，才听到水盈盈叹道：“你说得对，水家还有我，没有被灭。”她还有些怅然，却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悲伤。 连渺不愿意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来这里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收拾玉简。她记得水盈盈告诉过她，从集英殿出去了之后，她是去往百草殿了才对吧？ 水盈盈亦恢复了平时温婉的样子，答道：“我来找一本书，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你。说起来，这还是你从摇光回来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明明十年前都没什么交往的两人，却因为十年间的通信，而有了几分熟稔。连渺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之后，索性也放开了，笑道：“是啊，在摇光待了十年，回来还有些不适应，也就懒得出门了。” “你怕是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你看吧？”水盈盈唇边的笑意很令人舒服，“小时候就看着你总是不喜欢人多的时候。”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连渺奇了，她一直觉得自己都没怎么在集英殿出现来着。 水盈盈想起来小时候的事，轻笑道：“你怕是都不记得了吧？当时在集英殿里，你是我们那一级最厉害的人，我们都对你羡慕得紧。可惜你后面就去了摇光，不然十年下来，估计炼气期弟子之中，名气最大的就是你了。” 当时的集英殿乾级，每次上课连渺都不见踪影，但是每次班级小测连渺总是不败，而去参加过的年级小比，虽然从来没进过前十，但是她都是主动弃权，而不是输了的。这样近乎于嚣张的作风，在当时的集英殿可是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讨论，可惜连渺从来都没在意过。 连渺听了水盈盈的话，默了半响，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做过什么事。怎么她就只记得被连尧压迫和不停的修炼的事呢？ 水盈盈见连渺沉默了，心里也知道，她肯定没有在意过那些事情，便笑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开导呢。” 这事连渺倒是记得，但是她本来当时也不算是什么用心良苦，人家却三番四次的感谢，总让她有些担不起的感觉，便回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样的大事……你不用一直说的。” “对于你而言，可能只是小事，对于我而言，却是大事。”水盈盈却在这事上异常固执，“当时我沉浸在血海深仇之中，走了偏路，若不是你的开导……怕如今我的修为也不会这般了。”当时瀑布之下的偶遇，认识了连渺，后面自己主动去联系她，也没有感觉连渺太难相处，反而隐隐还开导了她挺多。 连渺真是觉得受不起了，开导什么的……其实是因为她对于水盈盈挺有好感的，所以顺便提一下而已，没想到人家却放在了心上，太惭愧了。当下，她坦然道：“其实如果你自己想不通，有我也没用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感谢我的。”水盈盈的悟性比她好，不像她，被大和尚手把手教育了十年，才好一些。比起人家，连渺更加惭愧了。 水盈盈生性敏感，知道连渺的确不想再提这些事，心中对她又增添了几分好感。见她想要收起那副洪荒全景图，略一迟疑，问道：“连渺……你要找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连渺把安放在洪荒全景图上的灵石拔掉，看着那些山水重新收回图中，弯出了一个笑容，“是啊，十分的重要。” 水盈盈看着她的表情，感觉她似乎隐藏着什么过于沉重的东西，那个笑容也是，看起来像是在笑着，却充满苦涩。她心中也觉得沉重了起来，踌躇了好半天，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在看到连渺想要把地图放回去时，她终于下了决心，“连渺。我告诉你一些事吧，一些……关于鲛人的事。” “嗯……啊？”连渺这才反应过来，水盈盈在说什么，但是她却摇了摇头，“不用勉强你自己的。”虽然水盈盈可能知道些事情，但到底事关她们全族，还有那些被灭族的事，再度让她回想起来，不太好。她自己都不喜欢回忆过去，何必让别人去做？自己慢慢查就好。 水盈盈听了这话，觉得心中一暖，却坚定地道：“我没事的。这些……是我想告诉你的。”压在心中太久，也许找一个人说出来也好。 连渺见她坚持，自己再拒绝似乎有些矫情，想了想才道：“那个……先坐吧。”她们两个现在都站在桌子边，也不好说话。 水盈盈应声，姿态文雅的坐下，却见连渺急急忙忙地把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收了下去，然后拿出了一盘水果和一壶茶，撞上了她的眼神，有些尴尬地说道：“……先喝点茶好了。” 水盈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微微用手中的帕子遮住自己的口，然后才笑道：“连渺，我没事的。”本来觉得有些难受，但是被连渺这么一弄，怎么感觉心情好了呢？ 连渺见她表情好了，也给她倒了一杯茶，才自己坐了下来。 水盈盈捧着连渺递给她的茶杯，思索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水家，其实也算是成也鲛人，败也鲛人吧。你估计也是知道的，水家的先祖是鲛人，所以水家人世代擅长于水系法术。但是，我常常在想，如果没有这个鲛人的传说，会不会一切都好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弄个地图出来……不过只有自己随手画的简笔画版本= =电脑上无能。 第五十一章 水家往事 水盈盈的眼睛,像是清晨的湖面一般,拢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的过去和现实的悲哀交缠其中。 彼时的她,不过是家族之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因为资质好,家里的人都很宠爱她。偶尔和姐妹们争争宠,斗斗嘴，那个时候总觉得不开心，现在想起来，却满是幸福。 可惜的是,无论现在怎么怀念,一切都已经回不来了罢？ 那个时候的事,其实也记不得太多了。只是记得,爹娘强行把她的手塞到了小姑姑的手里，交代她们一定要去玉衡界，去找素莲宗。遁术发动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却是手里那朵准备拿去和姐妹们斗花的洁白的玉兰，被血染成了红色。 和她一起被传送出来的小姑姑，受了重伤，强撑着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交代着，一定要记住，她出自天枢水家；她的家族是因为魔修为了寻找鲛泪珠而灭；她不用去报仇，只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让水家断在这里。 即使她还小，但是，那时也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只能握着日益消瘦的小姑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回答，她是天枢水家的水盈盈，她不会忘记家族的仇恨，但是，她会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活下去。 小姑姑强撑了两年，躲躲藏藏之中，把她送到了东华城，遇上了那个时候素莲宗的正莲真人，小姑姑把她托付了给当时还是筑基修士的正莲真人后，再也撑不住，陨落了。她大哭了一场，求正莲真人焚化了小姑姑的遗体，把骨灰洒入了水中，才上了素莲宗。 水家的人，从来都是这样，水中生，水中逝。出生陨落，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导致水家被灭的，就是这鲛泪珠。”水盈盈的眼圈微红，却没有流出泪来，“鲛泪珠，这个东西水家也只是听说过，却不知道那些魔修从哪儿听说水家有鲛泪珠，伙同一个道修世家。血洗了我水家，就是为了鲛泪珠。不过，他们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时候，带上了一种平时说话的时候从未有过的嘲讽。 “鲛泪珠……”连渺低叹道，“又是怀璧其罪吗？” 无论魔或是道，却总是被困在贪婪之中，怀璧其罪……何其悲哀？特别是道修，明明修的是天地正道，明明应该知道何为对，何为错，却还是逃不了着深藏的罪恶念头吗？可怜了那无辜的人…… 大和尚总说罪孽罪孽，人一生下来就逃不了罪孽，所以才要行善赎罪。那些为了自己一念之私，做下罪孽之人，到底是在修的，到底是什么道？而她……历经这么多苦难，却也做下罪孽，之后……又要修什么道？ 水盈盈见连渺脸上悲伤之色渐重，反而安慰道：“你也莫为我太过伤悲了，现在……我也看开了，水家，总会是有那一劫的。天道如此，我只要按照小姑姑的意愿，好好活下去，也就够了。” 连渺一怔，却反问道：“你难道不想报仇了吗？” 水盈盈挽起袖子，给连渺续上一杯茶，摇摇头才道：“怎么可能不想？但是，遇不上就算了吧，要是遇上了，自然会去做的。”她说的极为坦然，眉眼间一派平和，言谈间，让连渺有些自愧不如。 大和尚说的，看得开，是好事。连渺亦笑道：“你能这样想，也就好了。” 水盈盈笑道：“瞧我，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关于鲛人的事，其实在家族里也只是有传说而已。水家，按照家谱上说，应该是在三千年前在天枢界注让城定居的。” “等一下。”连渺听到水盈盈说这话，却有些无礼的插嘴道，“我刚才看到一段历史。”她从被自己堆到一边的东西里翻出来一册玉简，正是刚才的《海河经》，迅速翻到写让湖的那一段，点开文字给水盈盈看，一边解释道：“注让城就在天枢靠近丰广界的地方吧？那么，时间点都对上了，或许，你们水家真的和鲛人有关系。” 水盈盈惊讶道：“莫非，那是真的？我幼时也问过家里的大人，可惜他们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小姑姑更是什么都不说了。”水家和鲛人的关系，她怎么可能没听过？只可惜，自己知道得似乎还没有连渺多。 连渺把洪荒全景图又一次展开，顺口接道：“如果我是你家大人，估计也不会想你知道的。” 水盈盈略一思索，便也是明白了。鲛人全身至宝，知道得多了难免心生异念，不想专心修炼。况且，鲛人对于水家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着连渺东翻西翻，突然抬起头，眼睛闪亮的看着她，那样兴奋的眼神让水盈盈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跳得有些快。她不由的问道：“连渺，你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连渺蒙蒂点头，语气难得有些急切，“如果都是三千年前发生的事。那么，我们也许可以有一个大胆的推断，或许有一个鲛人，因为某种理由，去了天枢界，成了水家的先祖。” “可是，丰广界和天枢界并不相通啊！如果鲛人可以出去，那么为什么非要选择天枢界的注让城？”水盈盈疑惑道。丰广界到天枢，因为交界处不相通，所以必须要绕过周围的几个下层天灵界，经过几个界才能进入天枢界，而到注让城又要经过小半个天枢界。无论怎么看，对于一直被修士追捕的鲛人来说，穿过这么多高级修士云集的地方，还不被发现，未免太过冒险。还不如选择一个偏远点的地灵界比较好。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注让城要叫注让城？” 连渺的问题却让水盈盈一愣，“注让城……注让……莫非是——”她惊讶地张口，“我记得注让城里有一条河，名为注让河，可是，那条河出了城就消失在山林之中了啊！” “我觉得可能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隐藏了或者变成了暗河，之后才注入让湖。那里，可能是丰广界和天枢界连接的通道，所以，鲛人选择注让城，是因为那里是最近的！”连渺伸手在地图上的让湖下划了一道，继续道，“我的全部推断是，三千年前的锁心岛沉没，一定和鲛人有关系。所以才导致鲛人从暗河迁往注让城。至于是全体迁移还是只是单独迁移，这个不知道。但是，按照后来注让城几乎没有鲛人的痕迹来看，很有可能只是单独鲛人来到注让城，这样才能把自己的痕迹很好的隐藏住。毕竟要是鲛人太多的话，难免会出什么纰漏，特别是在天枢界那样一个高阶修士众多的地方。而那个逃出来的鲛人，后来与人类结为伴侣之后创立了水家。” “按照你的推测来说，水家似乎还真的和鲛人有关系。”水盈盈喃喃道，却又问道，“那后来也没人发现那条暗河，莫非也是被鲛人封闭了？” 连渺颔首：“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还不确定。”时间过去得太久，关于暗河之类的的确只是她的一个猜测，没有支持的依据。 “啊——我想起来了，祠堂！”水盈盈突然惊道。 “祠堂又怎么了？”连渺疑惑地问道。 水盈盈想了想，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缓缓道：“我们家的祠堂就是在城外的山里的……我隐约还记得，祠堂的后面有一个水潭。我爹爹说过，我们家祖先就是从那个谭里的水中诞生的，所以最后也要归葬与水中……” 听了这话，连渺心中大定，脸上也浮现出喜悦之色，“这么说，我的推断就很有可能了。那条通道，也许就在你所说的那个水潭之下，而往下，就是通往丰广界让湖的暗河。如果鲛人走过那条路，那么……再从那里走一次，就可以找到关于鲛人的痕迹！”找了这么久，信息少得可怜，要不是遇到水盈盈，估计她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水盈盈看了眼连渺，皱起了眉，“你莫非是想去那里？” 连渺收起地图，心里想着怎么去天枢界，随口答道：“那是自然。”她要去找水灵珠，自然要去找鲛人。 “等等，你不能去！”水盈盈却开口阻拦，“我之前探听过那里的消息，魔修也不知道走了没有，我们家的旧宅已经被那个道修世家占据了，那里太危险了！” 连渺被她一提醒，发现自己的确太急了一些，她想着自己现在的修为，以及自己这满身的麻烦，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安慰水盈盈道：“我现在不会去的，你放心吧。” 水盈盈听了这话，心里放下一半，又接着道：“你去的时候，要把我也叫上。” “啊？可是——”她不是很习惯带着人行动啊……连渺刚想拒绝，却被水盈盈打断。她的目光很坚定，“那，毕竟也是我家的事。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能帮你的吧。”她的声音到了后面变得有些低，但是眼神之中也添加了几分祈求。 这下，连渺已经完全拒绝不了了。人家说得很有道理，而且水盈盈都很大度的没计较她宵想可能属于水家的东西了，不就是带个人吗？带就带了。 连渺遂点头应道：“好，我要是去寻找鲛人，一定会带上你。”看来还要多收集一些资料了吧…… 水盈盈的表情这才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又道：“说起来，我本来也想今晚去馥郁阁找你，却不想现在就遇上你了。” 连渺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水盈盈微笑着，拿出了一枚花笺，放在桌上，“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看现在都已经是快要到九月，当初在集英殿相熟的我们几个，打算聚在一起举行一个晚荷宴。倒是想请你也一块去，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呢？”她说着，把那花笺往连渺面前推了推。 “晚荷宴？”连渺看了一眼那素白的只轻轻描了几笔莲花的花笺，疑惑地重复道。她在摇光清修惯了，对于这样的东西都要忘了个七七八八了。伸手拿起花笺翻开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这事。 修士一般寿命较长，平日里除了修炼自然也需要一些消遣。有的地方的修士今天你请客明天我摆宴的，年年到头层出不穷。但是，素莲宗修士爱好风雅，加上宗门内明令禁止私下大摆筵席，所以一般都只是几位道友聚聚，赏花观月，聊聊近况而已。 “是啊，残荷也只剩下这几天了。虽然年年有，但是人却不一定能够聚在一起了。”水盈盈叹道，尔后又笑着对连渺道：“来的人算上你也只有八人，除了夏宸佑、肖立轩和江令仪你不认识，别的三人就是宋一睿、陈戎和向朝雯了。若是你来，我们也正好给你接风了。” 连渺有些犹豫，说实在的，她勉强算得上是熟悉的也只有三个人，这么去参加……裙摆突然被拉扯了一下，连渺瞄了一眼蹲在脚下一直吃东西的青容。 青容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却双眼闪亮：“快答应她！晚荷宴什么的肯定有好吃的！” 连渺嘴角抽了抽，却也不好再拒绝水盈盈，便笑着回答道：“既然这样，我就先谢谢你们了。” 水盈盈亦柔柔地笑道：“后日，我就烹酒待你一同看那晚荷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生活篇～也可以理解为副本前期准备。 然后谢谢大家的订阅哦~ 第五十二章 路遇朝雯 答应了水盈盈要去参加晚荷宴,连渺从自己的空间里翻出来了几株药草,准备送去给水盈盈作为礼物。再一想到水盈盈帮了她那么大忙，而且连家族秘辛都说了,连渺便把《丹丘小记》也拓印了一份,打算一起送给水盈盈。刚好水盈盈也在学习炼丹,这个东西她自己用不着,给水盈盈最好。 拓印的时候，难免又想起来周灵均,却也没之前那么愤恨了。十年的佛寺时光，足够沉淀太多的东西。现在想想,自己当时也太过于偏执了罢？其实给了周灵均，也不用再死一次了。只不过难得相信了一个人，却得来这么一个结果，运气看来还真是不好呢。 水盈盈写的时间是午初之时，也不用特意早早的去。连渺早上去打扫完了归来殿，才回馥郁阁换衣服，慢慢准备。 “小姐，你今天还要穿晶蝶衣吗？”新来的侍女海冬在屏风外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原来的海棠早就升为外门弟子了，海冬是连渺回来之后才重新拨到馥郁阁来的。馥郁阁只有连渺一家三口住，连彦璞和陆玥都没有收弟子，加上海冬也只有三个侍女，在素莲宗的元婴修士的洞府之中来看，算是人口稀少的了。 连渺一边撩起水泼在自己身上，想了会儿才回答道：“晶蝶衣就算了，别的随便一套吧。”想到前几次海冬给她拿的衣服，连渺连忙又补充道：“拿一件水色的裙子就可以了。”海冬自己长得可爱，也格外喜欢可爱的东西，给连渺准备的衣裙都是粉色系，穿上好看是好看，不过也太嫩了些。连渺本来长得也小，在穿粉色，那得更小了。所以还是换一种颜色让自己显得沉稳些好了。 海冬在那边应了一声，连渺看自己也泡得差不多了，才慢腾腾的从浴桶里爬出来，不经意间看到手臂上一条条还没消下去的红痕，连渺也只得苦笑。昨天进去一念之间里画符，看那株牡丹在一边养气凝神，一时好奇戳了戳牡丹，结果被愤怒的牡丹追着抽打，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一株牡丹都这么凶残，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了？ 牡丹造成的鞭伤不是简单的皮肉伤，连渺把身上弄干之后，拿出药来涂抹。虽然修士用一个除尘诀就可以达到清洁的效果，但是连渺却不太能适应，总觉得很别扭，所以一有机会还是喜欢洗洗澡之类的。 海冬已经把衣服放在了屏风旁的架子上，连渺伸手就能够到。穿好了衣服，连渺才把被她扔进一念之间的青容拎了出来，自从青容那次变身过后，连渺换衣服都开始避着他了。变成人了之后果然各种麻烦加上不适应…… 青容一出来，哼了一声：“搓衣板。”兔爷被关在一念之间里颇为郁闷，就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和漫画都看过了好几遍，兔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都发生严重的改变（扭曲？）。 连渺一边把自己长到了腰间的长发擦干，瞟了一眼青容长满了绒毛的胸口，暗讽道：“也是，跟您是不能比。兔爷你在兔子之中起码得c啊。”——托这只兔子的福，那些要被她忘记的现代词汇都记起来不少。 兔爷怒了：“有本事等我变成人了再来比过！” 连渺施施然坐下，拿着梳打理头发，冲着青容温和微笑：“有本事你变成人啊。”她混了这么多世，气个兔子简直分分钟的事。 兔爷炸毛了，在屋子里一圈圈跳，过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连渺刚把青玉簪子插好，见他这么快就安静下来，颇为好奇的看了一眼。却见青容突然跳了过来，像是个人一样的站着，一只爪子还撑在她的镜子上，兔脸有些猥琐：“前次我变成人了，你害羞了吧？” 连渺侧脸温柔，语笑嫣然，“你在做梦？” “你一定是害羞了！”青容完全无视她，还肯定般的点一点头。说完，又洋洋得意起来，“也不怪你，毕竟兔爷我的人形也是很帅气的！哈哈哈！” 连渺完全无视他，看看自己打理好了，才一把拎起他，把他举到自己面前，微笑道：“青容，你说，我要是告诉那个叫无咎的，你爬上了我的床，你会被怎么样？” “哈？咳咳咳……”青容一听“无咎”这个名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不轻，他抓紧连渺的衣袖，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吧！” “你说呢？”威胁青容这种事，连渺做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卧槽我们的战友爱呢！”青容一想起那个诡异的男人……据说还是狐狸什么的吗？狐狸难道不是吃兔子的吗？他不要被吃掉啊啊啊啊！ “大概也被你吃掉了吧。”连渺调戏完青容，心情甚好。正准备出门，手中却一空，然后衣襟里鼓起了一团。连渺沉默地盯着一小团，心情不太美妙了。 “你不告状我就出来！”青容的声音从衣襟里传了出来，还格外理直气壮。 连渺挑眉，捏了捏双手的关节，“我今天突然想吃一样东西了。” “什么东西？”衣襟里探出了个兔子头，一听到吃的就开始兴奋的青容。 连渺阴森森一笑：“红烧兔肉！” “等等……啊——！” 连渺把五花大绑的青容扔回一念之间之后，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对这只兔子，还是别太温柔算了。暴力，果然才是最好的教育手段（误）。 连渺收拾完青容，检查了一遍自己准备的东西，确定完全没问题了之后才向着蕴秀峰走去。百草殿是蕴秀峰主殿，宗里的丹药基本都是出自那里。水盈盈的天分不错，听向朝雯说，南尹真君有意收她为徒，连住处都特别给她安排在了距离自己洞府不远的地方。 馥郁阁在莲湖边上，去往别的山峰有一段路程，连渺觉得自己走太过麻烦，就招了一只三羽落金鹤来。按照七哥交过的方法，用神识告诉三羽落金鹤自己要去的地方，才坐了上去。三羽落金鹤飞行很稳，不过却没有纸鹤的挡风功能。连渺盘腿坐在灵鹤上，自己撑起灵力罩，一边怀念以前连舜带着她都是帮她挡风的情景——话说连舜前几天开始闭关准备突破到筑基八层了，让她感觉有些寂寞——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建议掌门换一批纸鹤来当做宗门内的交通工具得了。 水盈盈的小院很快就到了，在蕴秀峰的半山腰之上。连渺踩着脚下实际上是树皮的地面，想起了那年在这里修炼时天天给她送饭的木灵苍，下去逛逛就被她弄出来这么多事，怕是苍也没想到的吧？ “阿渺？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疑惑的语调从身后传来，连渺转身一看，是一身鹅黄色衣服的向朝雯。她笑起来时脸上两个可爱的梨涡充满了喜气，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和她一起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这棵树了，有些怀念。”连渺笑道，她回来之后是第一次来到蕴秀峰，这也说得过去。 “是啊，在外面也没有这么大的树吧？我出去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什么。”向朝雯重重地点头，“怎么看都觉得，还是我们素莲宗最好了！” 连渺看着她的笑容，会心一笑，“说得也是，素莲宗的确是最好的。”在修真界混了这么多世，大门派里的阴谋阳谋笑里藏刀乌烟瘴气就算没自己参与，但是也见过、知道不少，像素莲宗这样，一直以来都平和的地方还真是少见。 向朝雯继续点头道：“对啊，我喜欢养灵兽，家族里那些都看不起我。但是，熙莲真君却说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是追求道的一环呢。” 修士与妖兽的关系很奇怪，一方面是相互利用但又互相看不起，一方面又是互为敌人。豢养灵兽相比较丹药和阵法之类的，的确对于修士而言不是那么重要，所以除了那些以豢养灵兽为主的宗门，似乎普遍的观点就是看不起养育灵兽的人。 她说完了，又疑惑地看着连渺，问道：“阿渺，你的那只灵兽呢？那只灵兽你养得可真好，不过十年就是三阶了，我还想问问你是喂了多少东西呢。” 连渺想起被仍在一念之间里的青容，再一对比向朝雯对灵兽呵护的态度……她立刻忽视了前一个问题，答道：“也不是喂得多，是他自己吃得多吧。基本见到什么就吃什么。” “咦，什么都吃？”向朝雯很是惊讶，“可是这样它不会生病吗？”养灵兽都是从小养起，慢慢驯化。灵兽小时候很脆弱，一个不好就会死掉，阿渺这样还可以养出那么好的一只灵兽吗？难不成，那只不是普通的青眼兔？ 想到这里，向朝雯接着问道：“阿渺，你的那只兔子……呃，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本来是打算直接问，但是话一出口才想起来，这也算是阿渺的私事，她虽然是朋友但是也不好问得过细，于是临时改口了。向朝雯看着连渺的脸色，阿渺不会生气吧？ 连渺倒是觉得挺无所谓的，青容的事，作为主人（青容：同伴！）的她和青容自己也不是很弄得明白，说了也等于没说而已，“这个我也不知道了。他的确有些不同，但是我自己也搞不明白。” 连渺的语气很无奈，向朝雯知道她也不会说什么谎，想了想，便说道：“阿渺，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我可以帮你查一查的。” 连渺一怔，她自己也看不出来青容的来路，基本也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好查找的必要了。但是向朝雯这么说了，人家的好意总是不能辜负的，于是便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么麻烦你了。” 向朝雯亲亲热热地拉着连渺的手，刚才有些小心翼翼地表情也松开了。她开心地笑道：“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阿渺你是我的朋友嘛，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啦！” 连渺轻笑，也没有拒绝向朝雯亲热的举动，而是一边说着青容的事，一边走进了水盈盈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时脑洞的小剧场 某日。 某人：话说一看才知道青容占了不少阿渺的便宜啊，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什么的。估计都看光了吧╮(╯▽╰)╭ 某渺：烤了他我不会介意的。（高冷磨刀状） 某兔爷：欺负一只兔子你有没有人性！ （突然背后一冷） 某食人魔：（温柔微笑）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众：（抖）只是开玩笑罢了！ 渺os：= =为什么会感觉承认了之后不仅仅是青容会被教训呢？ 兔os：马丹不知道兔子最怕狐狸了么！ 某e：……为什么我要这么想不开写这么一个角色_(:3」∠)_ 第五十三章 宴席之上 连渺和向朝雯刚一进门,就看到了水盈盈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见她们俩便笑道：“我等了半天也没见连渺，没想到原来是和朝雯你遇上了,你们俩倒是聊得开心。” 向朝雯快言快语道：“你这话一说，难道等的就只是连渺不是我了？” 水盈盈轻轻飞了向朝雯一眼：“你天天来我这里,我还等你做什么？还是连渺比较重要。” “啊呀，阿渺你看,盈盈有了你,就视我为无物了。”向朝雯哀叹着,倚在连渺的肩上。她比连渺略微高了一些，这下子看起来颇为别扭。 连渺被她们之间的氛围所感染,轻笑道：“朝雯,你重了些。” “重……？啊，阿渺你居然也这样！”向朝雯被连渺一句话给打击了，说女孩子重什么的最讨厌了。 水盈盈拉起向朝雯，“你看你，比连渺大还这样。”她第一次见连渺居然还可以这样开玩笑，觉得很有趣。 连渺连忙安抚道：“我还没长大嘛，等我长大，就不会觉得朝雯你重了。”毕竟人家水盈盈和向朝雯都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样子……就她还萝莉样。 向朝雯闻言，却瞪大了眼睛，也不悲痛了，上前把连渺抱了个满怀，“阿渺还是别长大了，这个样子的阿渺最可爱了。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阿渺要是再漂亮，我都不敢看你了。”她可没忘记，阿渺刚一回来时，她看阿渺看呆了的场景。 连渺感觉自己的肩膀碰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再听向朝雯的话，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了。 水盈盈上前道：“都别说这些了，你们还是快些过去吧，就等你们俩了。” “啊，这么说，他也来了？”向朝雯说这话的时候，双眸闪亮，脸颊微微泛红。 水盈盈眼底微黯，却很快恢复了原样，回答道：“是啊，他早就来了。” 连渺看着水盈盈和向朝雯，觉得有些疑惑。这个“他”指的，到底是谁？她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看到后院的湖边上的小亭之后，一切就揭晓了。 水盈盈的屋子正确而言应该是建在枝条交错的树枝上的，上面的湖也是树枝之间的空隙铺上巨大的树叶之后围建而成。而她的院子和另外的一些院子一样，都是背着湖水而建的。所以后院链接到湖面，亭子也是干脆建在了湖上。 在树上建房围湖，这样奇妙的景象，的确也只有在这个奇妙的世界可以发生了吧？连渺欣赏着湖光水色，心里觉得颇为感概，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向朝雯一看见那亭子的时候，有些激动，却又突然慢下了步子，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问连渺：“阿渺，你觉得我今天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很漂亮啊。”连渺很肯定地回答，向朝雯是属于那种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的人，这一身的确很适合她。 得到了连渺的的肯定，向朝雯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一边走一边盯着亭子里看，连渺都感觉在为她紧张了。 连渺往还有一点距离的亭子一看，里面坐着四男一女。其中穿着灰色袍子的是陈戎，这个她认识。别的三个男的之中，有一个穿的是白袍，不过却绣着金色的纹理，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微微斜靠在背后的栏杆上，一派风流自得的模样。连渺的眼睛下意识看了眼那些看上去似乎只是用来装饰的绣纹，以她浸淫在阵法和符咒这么多年的本事，自然看得出来，那是一套绘制了防御阵法的衣服。 那个白衣男子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穿着青衣的姑娘，那姑娘容貌秀丽，但是坐姿却端正得可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是一位极为严肃之人。最后两人，却是坐在了桌边。一位穿着绣了素兰的白衣，斯文俊秀，挽袖倒酒时的举动也优雅自如。他旁边的男子，笑容开朗，黑眸明亮。不过发型……却让连渺突然有些不适应。其实也没怎么样，不过就是接近于板寸，头发极短，根根竖起，在一群发饰衣服都规规矩矩的素莲宗弟子里有些显眼。 眼看着就要进入亭子了，那看起来颇为活泼的男子亦见到了连渺三人，便笑道：“盈盈，我都等你半天了。我今天可是特意给你泡了你喜欢的雾起白芽。”一句话，语气之中熟稔尽显。 见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水盈盈有些尴尬地往旁边让了让，让连渺和向朝雯站在前方，“我刚才是去接连渺和朝雯了。”侧脸对连渺介绍道，“他是肖立轩，是我的……朋友。” 连渺正觉得有趣，就见肖立轩微微一愣之后，上前先拱手为礼，笑道：“我可是见到你了。我是肖立轩，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几次呢。不过，你怕是不认得我的。” 他这句话一出，连渺只觉得亭子里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连渺回礼，态度也很自然，但是却不好接话。她的确不认得这个人来着。 水盈盈作为主家，此时道：“也别再外面说了吧，先进去再说。” 肖立轩拍了拍自己的头，也笑道：“也是，盈盈，我给你泡的茶你还没喝呢。”他这话说得气氛松缓不少。 连渺不是特别适应这样的情况，但是到底是经过训练的，几番下来，也知道了剩余几人的姓名。其中那个风流模样的男子居然是当初被她击败的宋一睿，而他旁边的就是他的远房表妹，江令仪。 “说起来，当年我运气也不好，你就参加了三次年级小比，我还每次都遇上你。”宋一睿握着折扇轻扇，一脸叹惋，“要不是后来你离开了，我估计也拿不了年级第一。” 江令仪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目光温和，此时一听宋一睿这话，却说道：“表哥，你还是别自夸了。连渺离开了，你也只拿了一次年级第一而已。而且，那还是陈师兄没有参加的时候。” 宋一睿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嘴角抽搐，“表妹，你其实可以不来拆我的台的。”人家家表妹一声“表哥”叫得多么娇软，就他这个表妹，一叫他“表哥”就让他觉得浑身发凉。 江令仪轻飘飘看了宋一睿一眼，给连渺斟了一杯酒，同时把桌上的点心推到连渺面前，微笑道：“这个果子很不错，你试试吧。” 连渺亦点头，伸手拿了小小的红色果子，放入口中，味道倒是颇为甘甜，好奇地问道：“这个果子是什么？我都没见过的。” 江令仪解释道：“这是我们家会种的一种启明果，感觉味道还不错，便自己也种了一些，你要是喜欢的话，之后我送给你一些种子好了。” 连渺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用了。不过，启明这个名字起得倒是不错。我记得，《霞尉游记》之中，似乎也有一种名为启明树的灵植，莫非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你也看过《霞尉游记》？”江令仪的表情带上了几分惊喜，“启明果就是启明树的果子。我还以为很少有人去看那本书，会知道这种灵植呢。”《霞尉游记》是一本偏向于地理博物方面的书，不过语言晦涩，大部分人都比较喜欢看类似《三千全书》之类的东西。 连渺点头道：“我倒是挺喜欢的，虽然语言比较晦涩，但是霞尉真君对于灵植的见解颇深，而且关于符咒也很有心得。”她当初做纸的时候，多亏了这本书上的一些记载，才弄出来自己的符咒。 “的确，特别是关于刻画基石与符咒之间的关系，霞尉真君的研究十分的到位。……”江令仪也在学习符咒，关于这个方面，倒是和连渺有不少共同语言。 水盈盈见她们两聊得开心，轻笑道：“你们俩，现在是来休息的，怎么又说到这些了？” 一边的宋一睿也不甘寂寞地说道：“表妹，你可不能一见到别人就忘了表哥我啊！” 江令仪本来因为自己的急切有些小尴尬，也被宋一睿一插嘴就打散了，她瞥了宋一睿一眼，干脆直接不搭理他了，直接坐到了连渺身边。 宋一睿被打击到了，立刻蔫了。而肖立轩刚好因为被水盈盈说这次的泡的茶还不够好，也蔫了。两人对视一眼，竟然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追求个姑娘怎么这么困难…… 这样的环境之下，连渺也放松了很多，一边和江令仪聊天，一边看着水盈盈无奈地应对肖立轩。肖立轩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惹人嫌的事，不过那茶泡得——连渺觉得，能够把茶泡出这种水平，也算是某方面的天才了。也亏得水盈盈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连渺看到陈戎时，眼神却不自觉地停留了一下。向朝雯坐在陈戎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很兴奋的样子。而陈戎只是微笑着听着，偶尔回应几句，见她看了过来，还轻轻地点头。 连渺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拿酒壶的时候，却被人挡住了。只听得一个温雅的声音轻轻道：“连师妹还是别喝这么多好。” 连渺抬眼一看，却是本来坐在一边的夏宸佑。江令仪被宋一睿拽去说是要准备乐曲，所以这会儿坐到她身边的变成了夏宸佑。 夏宸佑容貌俊秀，白衣儒雅，看起来文质彬彬得几乎无可挑剔。但是连渺心里却对他有些排斥，这个人她还记得，去往集英殿的一年之中经常会遇到。那个时候，他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怎么样，但是，连渺对于他的防备已经很高了。 手指尖触碰到了夏宸佑的衣袖，连渺便收回了手，微笑道：“也好。”其实，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到可以干涉她喝什么的程度。不过，也用不着说出来。 夏宸佑却是脸色不变地给连渺换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说道：“这茶是云蒸乌茶，也是当年霞尉真君最爱的茶之一。”他说着，便把那个八分满的白瓷杯放到了连渺面前。 略黑的茶汤颇让人觉得难以入口，但是夏宸佑取了一个盖子扣在茶杯上，只见他手中红光一闪而过，茶杯之中传出来了细微的煮沸的声音。等到夏宸佑揭开盖子时，雾气突然从茶杯之中溢出，等到雾气散开之时，黑色的茶汤也变成了清澈透明的橙黄色，温度也刚好可以入口。 连渺却没有伸手去端那杯茶，而是笑道：“没想到夏师兄的火系法术也用得这么好。”云蒸乌茶，先泡后煮，煮的时候用的是火系法术急速升温降温，要掌握好这个时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夏宸佑收回手，温和道：“我是火木双灵根，所以比较擅长吧。”他并没有催连渺喝茶，只是说起了自己的事。见连渺还看着向朝雯，夏宸佑却突然道：“连师妹，的确是很幸运的人。” 连渺转回了视线，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夏师兄何处此言？”其实她想说的是，幸运不幸运，又与你何干？ 夏宸佑举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缀了一口，垂下眼脸，“即使连师妹离开多年，陈师弟对连师妹颇为念想，常常做了什么东西就想给连师妹寄去。” 连渺瞧着那雾气散去的茶杯，却没有再看向朝雯和陈戎，而是看向了在湖里的巨大的荷叶上坐定，准备演奏的江令仪和宋一睿二人。江令仪弹奏的是琴，而宋一睿用的是笛子。笛子欢快，琴声悠远，被他们两一结合，听起来有些趣味，还挺和谐的。 连渺把咬开了绳子强行要求出来的青容放在身边，给他喂着东西，语气很是轻柔，“不是所有的念想，都会有结果的。”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放得极低，甚至没有去看夏宸佑。 夏宸佑闻言，脸色稍稍一变，看了眼那杯凉透了的云蒸乌茶，再也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把小伙伴们拉出来溜一圈～～～ 好吧，我最喜欢的cp是宋江（噗，这个cp名）。嘛，估计大家都不怎么记得这些人的存在了吧…… 第五十四章 晚荷残香 玩玩闹闹之间,很快就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宋一睿和肖立轩两个家伙拼酒直接把自己放倒了,江令仪和连渺约好了下次见面讨论符咒的事之后,才招来一只灵鹤，满脸厌恶的把宋一睿扔上了灵鹤。夏宸佑则是一一向着大家道别之后，才把肖立轩扶着上了灵鹤。 “那么,我们也散了吧。”水盈盈喝了一些酒,脸色微红,“都要到夜晚了。” 向朝雯问了一句，“盈盈,你没事吧？要不然你先进去休息一下？” 水盈盈喝的酒酒劲有些大,这会儿的确不是特别舒服,便说道：“那么,我先进去休息一下了。朝雯,这里麻烦你了。” 向朝雯点点头，“收拾一下而已，费不了什么功夫。盈盈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她劝完水盈盈，又对连渺道，“阿渺，你呢？现在走吗？” “我帮你好了。”连渺没什么大事，只被宋一睿闹得有些头疼，反正这会儿也清静了，等会儿再走也好。 陈戎亦道：“要不然我也帮你们吧。” 向朝雯却道：“这里不用你，而且，你现在应该回去看火了吧。你这几天不都是一直在做傀儡吗？没日没夜的守了一个月，别为这些小事耽误了。” 陈戎面上闪过一丝暗红，最后道：“好吧，等我做好了傀儡再说吧。阿渺，朝雯，之后再聚好了。” “嗯。”连渺也笑着说道，“反正在宗门里，都一样的。” 陈戎很快就离开了，这个亭子里便只剩下连渺和向朝雯两人。水盈盈是自己住，并没有侍女，所以要自己收拾东西。向朝雯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连渺随便搭了一把手，也就弄好了。收拾好之后，酒气也散去了。 晚荷的缕缕残香在渐暗的天色之中有些清冷，连渺嗅着着清香，趴在亭子的围栏上，伸手去够一支谢完只剩下莲蓬的荷花。 掰开莲蓬，连渺随手剥了一颗莲子扔到嘴里，苦味瞬间在嘴里蔓延，竟然和小时候吃的不是一个味道了。连渺郁卒之下，把手里的一把莲子都塞给了青容。 向朝雯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来了一包糖，摊开在两人之间，“阿渺，吃吃这个吧。这个莲子的味道和你小时候给我们的莲子可不是一样的。” 乳白色的糖，让连渺略微犹豫，但是还是在向朝雯的笑容之中，拈起一颗，扔到了嘴里。入口之后，却发现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腻甜，而是有些酸甜，刚好冲淡了嘴巴里的苦味。 向朝雯也往自己的嘴巴里扔了一颗，笑弯了大眼，“我就知道阿渺你会喜欢这个。小时候看你就不是很喜欢那些甜甜的糖。”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起来一直很活泼，都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连渺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今天大家都在和我说，我小时候怎么怎么样的。” “因为阿渺很厉害，所以大家都记得你啊。如果阿渺是一直在宗里的话，估计大家都会说你平时怎么样了。”向朝雯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我还真是压力大。”连渺靠在围栏上，长叹一口气。 向朝雯笑眯眯地道：“大家其实都很喜欢阿渺的。之前阿渺一人连胜六人的影像被翻刻了好多呢。” “咳咳——”连渺差点被糖给噎住了，“怎么还会有人录下那个影像？”记录影像的办法很简单，用一颗存像石就好。但是还有翻刻什么的……让连渺瞬间有一种盗版传播的感觉。 “所以我才说有很多人喜欢阿渺啊～”向朝雯把自己剩余的糖给了青容，一边好奇地戳着青容，一边道，“阿渺来找我几次之后，我们御兽苑的有几位师兄来帮我照顾灵兽的时间都加长了呢，而且还有一些师姐请我养一批灵兔来着。” 连渺有些无力，“早知道就蒙面了。” 向朝雯却摇摇头，“我觉得蒙面也是没用的，阿渺你很耀眼。” 连渺一愣，“耀眼？” “是啊，阿渺的光就像是大火星一样。是红色，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到。”心宿三星之一的大火，那样的红色在一边白色的群星之中的确十分的显眼。 “耀眼吗？”连渺低低重复道。她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可以用耀眼来形容了。 “阿渺。”向朝雯叫了一声。 “嗯？”连渺抬眼看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向朝雯的表情有些模糊。 “我喜欢陈戎。”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陈戎……”连渺想着第一次遇上时那个怯懦的陈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可是，朝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陈戎对于朝雯，似乎并没有朝雯那么热心。 “我知道的。”向朝雯的表情很严肃，但是又很快笑了出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天上的月牙儿，“我知道的啊，陈戎并不是那么喜欢我。而且，他喜欢的是阿渺你。可是……我却还是喜欢他。” 连渺只觉得有些不好开口，良久才说道：“朝雯你这样太辛苦了。” 向朝雯的眼中却氤氲起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阿渺，我在说，我要抢了喜欢你的人。” 连渺摇头，“他不是我的，你不用说这个。你应该担心的是——” “呜——”连渺却突然被向朝雯抱住了，肩上传来湿湿的感觉，随之而来的还有向朝雯的哭声。 “阿渺，阿渺……你为什么还想着我！我想过好多……呜……明明知道陈戎喜欢的是阿渺……为什么却还是会去喜欢他？ “我觉得很对不起阿渺，因为阿渺是在一开始最照顾我的人，无论我问什么笨蛋的问题都会认真回答我的人。感觉喜欢上了陈戎，就像是要抢走阿渺的东西一样。一直以来都说不出口……真的十分对不起对我这么好的阿渺。阿渺……对不起……呜呜……” 连渺僵直了身体，耳朵里都是向朝雯的哭声，听了半天，她才举起自己的手，拍了拍向朝雯的背，想了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别哭了，我不会在意这些的。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会很辛苦的。” 向朝雯很快停住了哭声，自己拿着手帕擦干了脸，又给连渺擦了擦肩头，听了这话之后，神色微黯，却还是努力地笑着回答道：“我知道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上了陈戎。” 阿渺离开的十年，她总是有事没事去找陈戎。看着他因为阿渺的来信而欣喜，看着他因为阿渺提到那些机关而不眠不休的研究，看着他为了给阿渺准备生日礼物而忙碌整年。从什么时候起，她那份作为朋友的心，就渐渐偏移了呢？她看着陈戎每年总是一个人孤单地赏荷，她却想要能够陪伴他了呀。 明明知道陈戎喜欢的就是阿渺，怀念的是阿渺，自己也一直觉得这样的心情是背叛了对她那么好的阿渺，但是，她还是这么义无反顾的陷了下去。 水盈盈曾经说她笨，是啊，她就是这么笨啊。 连渺默然，叹道：“朝雯，情深不寿，我们都知道的。”修仙之人，永远不可能耽于情爱。 “但是，总想要尝试一下。”向朝雯很认真的回答，眼眸里的光芒让连渺有一瞬间的迷惑。“阿渺，修仙之人生命太长，我不可能为了修真而把自己的感情也完全抛弃。那样的生命，太过于冰冷了。所以，即使这样看起来很傻，我还是想要试一下，顺应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然……也许这会变成我的心魔也说不定。” “顺应本心吗？”连渺低声道。各人有各人的道，能够顺应本心……其实也是不错的。大和尚说，她想太多，自己都看不清想要的是什么了。同一件事，向朝雯可以为了本心去尝试，而她却顾虑太多，只想着会不会影响修为，却差点忘了耽静反为静缚的道理。 朝雯说她厉害，但是，心境上她却比不上朝雯了。再抬头时，连渺看着向朝雯的眼神，也变成了无奈，“你自己注意好了。” “嗯。”向朝雯努力点了点头，笑弯了眼睛，唇边的梨涡深陷，“我也要努力修炼，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来等陈戎喜欢上我。” “好，那我会督促你修炼的。”连渺亦点头道，却让向朝雯一下子苦了脸，哀声道：“阿渺，你可千万别拿你的水平来督促我啊！”她可没忘记小时候就看到的连渺的训练……那是有多痛苦呀…… 连渺板正脸：“是你说的，要活得够长，所以，你就好好修炼吧！” “不要啊……阿渺！”向朝雯的哀叫声传得很远。 走回了馥郁阁，连渺才觉得自己的脸笑得有些酸了。青容有些困，趴在她的肩上直点脑袋，看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顿时有精神了，连忙说道：“快，拿肉给我吃！”人类就是这点不好，一个宴席都是水果和酒，都没好吃的！ 连渺把东西拿出来给他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青容嚼着东西，看着她的样子，忽然道：“我看那个陈戎是真喜欢你，从小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要是阿渺选择陈戎……估计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连渺趴在桌子上，戳戳青容，“我不告你状了，你也别打什么坏主意。” 青容的心思被她看破，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只是一副八卦像的说道：“其实我真的觉得陈戎挺好，你也没任何感觉？” 连渺拆下自己的簪子，让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才摇头道：“他把我想得太好了。他喜欢的也许只是那个他认为的阿渺而已。而且——我们不适合的。” “不适合？”青容双爪抱着一块肉，颇为奇怪。 “是啊，就算说了一起去看莲花。但是他从来不主动，而我更是记都记不起来，只能当做一句笑言。但是，如果换做是朝雯，朝雯会一直记得。”连渺怅然道，“当初就不对，而现在，更是没有可能了。”她对于陈戎而言，只应该是一个朋友。能够陪伴他的，也只有朝雯罢？ 十年已过，终究陪伴着他看莲花绽放和凋谢的人不应该是她。 “人类的感情，真是奇怪。”青容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的确很奇怪。”连渺摸了摸他的耳朵，微笑道，“可是，再奇怪，也正是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才是人啊。” “啊！算了，不说这个了！好烦！我要睡觉！”兔爷始终觉得，感情还是没有食物重要，决定睡了。连渺轻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睡吧睡吧，晚安，青容。 作者有话要说：大火星就是天蝎座α星。属东方苍龙七宿的心宿，我记得这个星宿多凶来着。诗经里说的“七月流火”指的就是这颗星啦。如果空气好的话，晚上很容易看到的。颜色比较显眼来着。 不过文里的世界反正也不是地球了，所以看看就好～ 我一直在纠结修士的情感问题【。我容易想太多……到底他们是坚持好还是不坚持好什么的…… 不过，最后觉得，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了。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吧。无论结果是怎么样，都可以接受，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看开了吧。 唔，顺便也说一声，晚安。 第五十五章 小儿之事 陈戎和向朝雯的事,连渺并不打算参与。道法自然,各人有各人该走的路,她想干涉也没用。不过，却还是每日打扫完归来堂时，就跑去找向朝雯,帮她解决好御兽苑的活之后,抓着她开始修炼。多让她修炼,一方面也可以让她提高自身，另一方面也免得她有事没事去想情爱。 向朝雯的反应也异常积极,而且还主动包揽要求和连渺一起去看书——连渺现在对于水灵珠有了大概的一个想法,正在加紧收集天枢界的资料,而且还想找出剩下的三颗灵珠的下落,不修炼的时候基本都泡在书阁里翻书。向朝雯也在学习各种关于灵兽的知识,所以也要看许多的书，而且她听说了青容的事之后，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找出青容的真身，所以加倍努力。 连渺一边想着记在脑海里的资料，一边在纸上写下一条一条的信息。修士的记忆力和神识有关，用神识全部扫过之后就相当于把资料储存在识海里了。但是归纳推理演绎之类的还是要自己来解决。而后者才是判断一个修士聪慧与否的重要标志。 向朝雯刚刚扫完一本书，就看着连渺那边放着的书都不是昨天的了，她不免感叹道：“阿渺，你的神识真厉害，一个晚上就可以记得下来那么多东西。”修士的书籍一般容量很大，就算用神识记录也要耗费不少时间，有的可能需要看上个三四次才能全本记下来。但是这么多天下来，她却发现，连渺每一天看的书都不一样，神识的强大让她自愧不如。 连渺手里的笔停了一下，才抬头笑道：“我这里有一本《练神诀》，可以锻炼神识，你拿去看好了。” 向朝雯一愣，连忙道：“阿渺，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连渺笑道：“我知道的，本来也打算给你，只不过这会儿刚好而已。”说着，便把昨天刻印好的《练神诀》递给向朝雯，“你回去练习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最后的效果。”她的神识和这个奇奇怪怪的木镯有关，而且还有一念之间开时间外挂，读书之类的不算是什么难事，只是因为书阁里有很多东西不能带出去，不然她还可以更快。给向朝雯的这个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刚好可以让她也稍微轻松一点。 向朝雯听了她这话，才接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就谢谢你了，阿渺。” 连渺摇摇头，笑道：“不过是些小事，你就当做我在为自己积阴德好了。” 这话一出，向朝雯也笑了出来，“阿渺，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帮你了。” 连渺合上飞速翻完的一本书，才道：“所以都说了，不用跟我计较这些小事。对了，你看完了吗？那些书。” 向朝雯扫了一眼自己还剩下一半的书，叹气道：“书比玉简难多了。”玉简上刻了阵法，用神识扫过就可以把信息全部搬到识海里，但是书籍却要自己一页一页的翻看，速度慢得多了。 连渺站起来身来，“但是看书的话，你知道的也会变多吧。”这个差别就相当于扫过一遍和认真看过一遍的差别，要融会贯通自然不是只记住就可以的。 “阿渺，你现在就要走了吗？”向朝雯看连渺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就问道。 “嗯，想去宗里的坊市买一些东西，朝雯你要去吗？”连渺最近在研究制作灵墨，少了一些矿石，而今天刚好是宗里的坊市开门的日子，所以才想着顺便去坊市一趟。 向朝雯摇了摇头：“我先把阿渺你给我的《练神诀》看完好了，就不去了。” “也好。”连渺也没有强求，修士需要自己做的事太多，也用不着做什么都要一起做，“那么，我先走了。明日见。” “再见。”向朝雯亦笑着道别。 坊市设在宗门的西北面，集英殿是在东面，去坊市还要横过莲湖。现在才过午后不久，而坊市最热闹的时候是夕阳落下之后。连渺的时间十分充足，也想顺便认认路，便自己走过去。 素莲宗多树，为了克制自己没事破坏花草树木的意图，连渺把放在一念之间里的绘制了驱物阵法的伞给拿了出来，撑起来之后，就见那些树枝都往旁边让了让。她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悠闲地像是出来郊游一般。青容变小了蹲在她的肩上，抱着一颗青枣啃得无比欢乐。 “顺便给我买翠叶丹吧！”青容嚼着东西通过心神感应来和连渺说话，“你放在空间里的我都吃完了。” 连渺侧脸看了他一眼，“其实你不吃翠叶丹也没事吧？平常种的那些药草都基本下了你的肚了。” “那不一样。”青容老神在在的摇头。 “怎么不一样了？不都是吃了补充灵力吗？”连渺平视着前方，漫不经心地搭话道。 “翠叶丹是零食，药草是主食。我主食吃多了自然需要一些零食。”青容说起这个十分自然，完全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你再这么吃下去，我估计养不起你了。”连渺对他这么吃都快没办法了，莫非着青容真的和饕餮有什么关系？ “咦，有人？”青容动了动耳朵，突然说道。 “有人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本来就是宗门里，没人才奇怪吧？ 青容却兴奋地一口把青枣吞下，拿着爪子猛敲连渺的头：“喂，我们过去看看吧！这几天一直跑书阁，快无聊死了。” 连渺放开神识一看，看到的是七八个人围着一个女子的样子，其中的站着的一个男孩子，让连渺眼睛一眯。那个人，她见过一次。是连家直系的一个，血缘上来看，应该是七哥的侄子。不过，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在欺负别人？虽然连渺不是很有兴趣管闲事，但是怎么说都是素莲宗的一员，素莲宗禁止宗门弟子私下斗殴的条例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而且那个家伙怎么会说都还是连家的人…… 打定主意，连渺开启了寂影无声，慢悠悠向着那边走去。耳边只听到一句又一句的嘲笑声。 “就你这样还敢说自己是连家人！不过是个旁系的小妾生的孩子罢了！” “就是啊，连集英殿的测试都没有过。降成了外门弟子，还敢这么嚣张！” “这些灵石和丹药，估计你也用不着了吧！给我们算了。” …… 连渺站在树上，低头看着那群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边抢了围在中间的那个大些的女子的东西，一边还用各种法术招呼到她身上。那个女子一身灰蓬蓬的衣裙，双手抱着头，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前两天还在想素莲宗和平，今天就撞见这样的事。看来果然什么事都是有特例的。连渺想了一会儿，总算记起来了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孩子的名字，“连成居。”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用了灵力，所以下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连成居抬头向着声音的来源一看，立刻变了脸色，他自然不会不知道连渺的存在，没有了刚才的得意洋洋的样子，讷讷道：“……十一姑，您……”他周围的人也停住了，看到了连渺之后，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了话语。 连渺瞄了他一眼：“自己去执事殿，还是让我绑你们去执事殿？”她气势还是不够，要是连尧在这里，估计一眼扫过去，全部人都自觉去执事殿了。 “可是，十一姑……金琪华她……”连成居似乎还想说什么，面前突然冷风吹过，只见方才还站在树枝上的连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连渺明明和他差不多高，但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沉静如水，看得他心里一颤。 “我看到的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还伙同别的师弟欺负一个外门弟子。”连渺面色不变，“我从来没记得，连家有可以随意欺辱旁系弟子的家规。” “十一姑，你难道要帮这个给我们连家蒙羞的庶女撑腰！”连成居到底是个半大少年，此时忍不住了，大声道。 “随你怎么说，不过，我已经把存像石发给了执事殿了，相信很快他们就有了判断了。”连渺自觉没有教育人的耐心，所以十分理所应当的请求专业人士的支援。 连成居和周围的一众少年齐齐变了脸色，谁也没想到连渺居然会这么快就找了执事殿的人。这下子，谁也没再想争论了，想再说话的人也被连成居压了下去。作为连家的一员，他自然知道他和连渺的实力上的差距，他们这群连集英殿都还没毕业的人绝对不打不过连渺。 连渺撑着伞，眼眸扫了一圈，“你们现在过去，也许还可以被罚得轻一些。”自首自然是可以适量减轻处罚的。 连成居咬牙一拱手，闷闷地带着跟他来的人走了。连渺看事情解决了，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愿，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子，明明有还击的实力，却甘愿受辱，没什么可救的。正打算离开，连渺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不会感谢你的！” 连渺默然，转身看了眼捂着自己的伤处强撑着站起来的女子，开口道：“我想你是误会了。金琪华，我不是来救你的。”这个人，她自然也认识，当年总是带着一支金光闪闪的金凤钗的同学，连家旁系的庶女，金琪华。只不过，十年不见，没想到她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不需要你同情！”也不知道连渺的那句话戳到了金琪华的痛处，她突然大声叫道，“都是你们连家人把我弄成了这个样子！还害死了我的母亲！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再来同情我！” 连渺只想叹气，她这人的同情早八十年就喂给妖兽吃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自我为中心。她遂道：“首先，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教训连成居的。然后，你和连家有什么恩恩怨怨，你自己去解决，这种戏码我相信在连家已经发生得够多了。你要是不服气这个制度，要不然就努力让连家人承认你，要不然就把连家推翻——虽然后者不太可能。自暴自弃真的没人会搭理你的。最后，金琪华，你现在真难看。” 浑身都是伤和尘土，狼狈得没有一点当年那个压得下金凤钗的金光的小女孩的傲气。就算当时大家都觉得她傻气，但是也会有小姑娘羡慕她，哪像现在，简直完全不能看了。 连家的制度，也许不是最好的。可是，既然做不到改变制度，那就在制度下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好了。何必这样自己放弃自己呢？真是……让人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连渺！你等着！”金琪华听了连渺的话，沉默半响，最后搁下了这么一句话，“我一定有一天会比所有连家人都强大！还有……也一定会比你更加漂亮！” 连渺转身离开，声音平缓无比：“好啊，我等着你。”果然，刺激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她丑吗？还真是可爱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看了一路的青容开口，“感觉明明你做的是对的事，被你一说就完全变成了让人很不爽的事。”搞得他都想去踩嚣张的连渺两脚。 “你觉得爽不爽并不重要。”连渺伸手扶摸着他的耳朵，“我觉得自己做了想做的事就可以。” 大和尚说，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她既然是这么想的，那么也必要为了美化说一些好听的。对和错，反正有天道去判断。她就别再操这个心了，还是快点把自己的灵墨研究出来比较重要。 “……怪人。”青容最后憋出了两个字。 连渺笑容坦然，“谢谢夸奖。” 作者有话要说：= =晚回来了一天_(:3」∠)_ 大概一周之内打算把前面的全部修完，嗯，这样。 第五十六章 做客鸿钧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虽然素莲宗没有人需要每年的“收”和“藏”，但是还是改变不了时光匆匆而去的事实。修仙无岁月，连渺晨起看到满树明艳的海棠时,才恍然发现，又是一年春到了。 “我说,我们今天吃海棠糕吧！”青容跳到了窗台上，指着一树繁花极为开心,“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快去告诉海兰！”过了八年，海冬也升为了外门弟子，新来的侍女变成了海兰。 连渺这两天刚刚突破了炼气九层，还处在适应的状况下。前阵子为了改金灵气,她被掌门安排着进了凝金池,在里面待了一个人，出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快被镀上了一层各种金属了。幸好凝金池的温度不高，不然她估计连渣都不剩。这会儿难得可以享受一下悠闲的生活，春意融融，春光明媚，她舒服得骨头都要酥了。 “看到什么都想吃，青容，你的兔子脑袋里还有没有别的了？”连渺斜视他，“前阵子我闭关，把你送到七哥那里，你是不是把他的丹药全吃了？”亏得七哥没计较，不过也足够让她愧疚了。 “谁让你七哥的侍女都不给我吃饱的！”青容为自己愤愤不平，“就给兔爷我那么一点东西，对得起我吗？” “你真有理。”连渺揉揉他的头，“估计除了我也没人养得起你了。”她怕青容一直待在一念之间里太过无聊，所以才把他寄放在七哥那里，结果还搞得两边都不乐意了。连渺半披着头发，盘起的部分随手插了一根玉簪，往镜里一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抱起青容做到桌边。 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厨艺很好的海兰的杰作，青容一口一个糕点，一边扭头看着连渺身上穿着的深灰色的道袍，问道：“怎么最近你穿的衣服越来越老气了？”不是黑色就是灰色的，而且都是清一色道袍，比起前几年各种漂亮的裙子来说，还真是太过于老气了。 连渺伸手给自己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汤包，她虽然早就辟谷了，但是偶尔也会吃上一些东西。听到青容这话，把一盘点心都推到他的面前，“吃你的，别问这么多。” 连渺现在都已经长到了十八岁的模样了，娘亲给的可以保持容貌千年不变的定颜丹也吃了。但是，这张脸颜色太过，大和尚也说不到非常之时别易容。这让她觉得十分麻烦，所以只能选择深沉一点的颜色来压住。估计等她到了高阶修士了，也就不用头疼这个问题了。唯一幸好的一点是，她这几年一向采取对任何追求者都“先打一场再说别的”的政策，所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来烦她——或者说，她现在已经凶名在外，没人敢来找她了。 饭吃好了，连渺正准备去归来堂打扫——这项工作她除了闭关之时，从未停过——却突然收到了飞来的传音符。连渺看了眼印章，是连舜的。 “七哥这时候找我做什么？”连渺有些纳闷，开启了传音符。 “阿渺，五日后便是鸿钧派陆掌门六百五十岁生辰。掌门要你同我一起去往鸿钧派，现在先收拾一下东西吧。” “外公寿辰？怎么没听爹娘说过？”连渺有些纳闷，但是一想到自己爹娘最近在忙宗里新收的弟子的事，也想到估计是没什么时间，随手发了一个传音符给娘亲。娘亲却说，她反正好多年没见过自家外公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而娘亲自己和爹爹，因为要准备一些事，所以这次就不去了。还传了一个荷包回来，让连渺带去给她外公做礼物。 其实修仙之人，特别是到了元婴期的修士，一般都不太庆贺生辰这回事了。最多是过个十年百年才会象征性的办一次寿宴。连渺想着上次见自家外公的时候……似乎三年前见过一次。素莲宗和鸿钧派一直以来都很友好，那次是外公带着鸿钧的弟子前来切磋交流的。 “要去吗？”青容探着头问道。 连渺收了传音符，点点头，“在宗里待了很久了，出去玩玩也可以。”她这八年基本就在宗里，没怎么出去过，偶尔出去也只是跟向朝雯她们去做一些任务，不过频率也着实很低。现在也没有什么一定不去的理由，就当给自己放松了一下好了。打定了注意，连渺还是先去归来堂打扫完毕，才回来收拾东西。 第二日一早，连舜就来馥郁阁接她了。一见到她，连舜立刻叹了口气。 “七哥你怎么了？”连渺东西全部扔到了一念之间里，转头就看到了连舜那个奇怪的表情。 连舜摇着头，“阿渺，你不打算换一身衣服吗？”他们这是去参加寿宴啊……阿渺这一身穿得就像是去参加丧事一样。 连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袍。她最近习惯这样的打扮，居然忘记换了…… “七哥，你再等我一下。”连渺只能先去换一身，出去做客还是穿得稍微漂亮点吧，毕竟对方可是自己的外公来着。 连渺再次出来的时候，连舜的眼睛亮了亮，他伸手轻轻摸摸了连渺的头，笑道：“阿渺果然越来越漂亮了。” 连渺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漂亮一点都不好。”她自己顶着这张脸，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红颜祸水。不过，人家的红颜祸的是别人，她祸的却是自己。出去做个任务都可惹来一堆麻烦，害得她连馥郁阁都很少出去了。 连舜多年来一直跟她在一起，自然很清楚她的怨念。这时也不好怎么劝，只好道：“女孩子还是漂亮一点比较好。” 连渺拉着连舜的手往外走，听了这话，轻哼道：“七哥，修士有几个是不漂亮的？”就算是底子不好，各种丹药修炼下来，也能扭回来几分，所以，修士一般看起来都是很赏心悦目的。 连舜握着她的手，“阿渺要是遇到什么事了，就来找我好了。”作为一位好哥哥，连舜这几年打发掉的连渺的桃花不知道有多少。不过，说起这个桃花……连舜略一迟疑，还是问道：“阿渺，这几年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啊，我很喜欢七哥你啊。”连渺随口答道，“还有朝雯，盈盈她们，我都很喜欢。” 连舜听了这话，把她接到三羽落金鹤上，“阿渺，我说的是，有没有你看得上的男的，以后想做道侣的人。”正常修士到了二十来岁也都会考虑一下道侣这样的事了，怎么到了阿渺却从来没说到过？ 连渺蓦地抬头，看到的却只是坐在她身后的连舜的侧脸，“七哥，你自己都没有道侣就来问我这个。” 连舜表情一僵，他的确没道侣。但是，他有侍妾来着。他不是特别在意要不要给阿渺找一个侍郎，但是总觉还是先给阿渺找个道侣会比较好吧……连舜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心里头还是有些怪异。想着掌门交代的事，连舜更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了半天，才说道：“阿渺，这次去鸿钧派……你多注意点。” 他们俩说话间，已经离开了素莲宗，坐上了连舜的飞舟。连渺听着连舜这话，怎么都感觉不太对，“七哥，这次不是去贺寿吗？难道还有什么事？” “……阿渺，你也二十来岁了。也差不多该……”接下来的话，连舜没有明白说下去，而是端着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连渺木然，这个语气，怎么感觉这么耳熟？ 连舜自己纠结半天，还是说了出来，“陆家的陆谦终，今年也有二十五了，今年也筑基大圆满了。阿渺，这次过去你也可以去看看他。” “所以说，我这次去鸿钧派还要去相亲吗？”连渺有种跳下飞舟冲回素莲宗的冲动。 “噗哈哈哈，你居然要去相亲哈哈哈哈哈！”青容在一边听了个清清楚楚，两只爪子捧着自己的肚子乐不可支。这简直是他这几年以来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这个家伙居然要去相亲哈哈哈哈哈！ “闭嘴。”连渺用心神交流说了一句，同时手上动作也很快地捏住了青容的耳朵。 青容挣扎不开，“放开我的耳朵！会疼的啊！” “你再啰嗦一句，我今晚就烤了你！”连渺这几年战斗力飙升，青容已经沦为被压迫底层很久了。 连舜看着连渺脸色不太好看，便多说了几句，“陆谦终算得上是你的远方亲戚，我之前见过他几次。修为和人品都很不错。”他很纠结，一边是掌门和赤莲真君的交待，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妹妹。即使知道现在选道侣是为了阿渺筑基之后好走一些，而且陆谦终无论是从背景还是个人素质上来看，都是一个良配，但是只要一想到要把连渺嫁给别人，他心里有些不乐意。 不过，阿渺都二十多岁了……连舜想到这个又觉得应该给阿渺找一个道侣了，但是，真的要把阿渺嫁出去吗？ “我没兴趣。”连渺断然拒绝。前世她没道侣不是也挺顺的？阴阳相合这种事，也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吧？ 连舜一听这话，心里却隐隐偏向了给连渺找道侣这事。掌门说得对，阿渺天资过高，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虽然的确有人没道侣也修炼的，但是那毕竟是少数。下了决心，他忽视了心里的异样，但是把连渺嫁出去，到底是他不愿意的，便道：“阿渺，你这几年一直待在宗里，难道也没一个喜欢一点的？”要是阿渺再宗里有看得顺眼的人，自然很好。 “没。我看得最喜欢就是七哥你。”连渺摆出了一张“死也不从”的扑克脸。她刚刚还想起来已经n年没见的那个神经病无咎，总觉得，要是自己轻易找了个道侣，那个家伙……估计还把素莲宗都拆了吧。为了素莲宗的安全和她自己的安全自由，道侣什么的，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先去看看再说吧。”连舜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连渺却是暗暗打定主意，死也不会松口了。 第五十七章 鸿钧故人 无论连渺多么想回素莲宗,但是因为顶着一个“给外公祝寿”的名头，只能乖乖地跟着连舜来到鸿钧派。与大多数的宗门一样，鸿钧派同样是依山而建。而鸿钧派的山门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硕大的门徽——太极图。 鸿钧派是玉衡界唯一一个偏向于体修的门派。一般而言,道修分为两个主要派系，炼体为主的体修和炼气为主的灵修。灵修炼体是为了更好的养气,而体修炼气是为了可以进一步磨练身体，所以两者的区别也只是主修不同而已但是,因为体修更加困难,而且对修士的体质要求极高,所以在道修之中，修炼体修的极少。加上素来对体修的偏见，体修的数目更加少了。 而说鸿钧派偏向体修是因为鸿钧派的宗门绝学两仪拳是需要气与体双修，两者相辅相成。道修需要的法器或者法宝在鸿钧派比较少见到,像是素莲宗那样防御攻击飞行各种法器都带着一堆的修士几乎没有。因为对于鸿钧派的修士而言，自身的一切便是法宝。简单的举个例子，素莲宗的修士攻击需要剑，而鸿钧派的修士只要靠拳就可以。所以，用不用法宝或者法器，很多时候也是体修和灵修的差别。 鸿钧派的两仪拳讲究以力带气，将自身的灵力融入拳法之中，从而驱使周围的灵气攻击。看起来不紧不慢，实则威力惊人。两仪拳以柔制刚，动静皆宜，轻灵缓和，所以在修士眼中的地位也很高。鸿钧派的女修也不少，一个个看起来都颇为英姿飒爽。连舜递了拜帖之后，那守门的弟子便叫来了一位看起来像是专职迎客的弟子。 那弟子一身干脆利落的绣着山水的短衫长裤，笑容也很爽朗，上来一个抱拳：“连道友，许久未见了。”然后目光右转，看到了站在连舜旁边的连渺，眼神一滞。 “徐道友，今日劳烦你了。”连舜往左移了一步，挡住了徐诚的视线，看向徐诚的目光微微一凛，面上却还是一贯温和的笑容，“这位是我家妹妹，晗璃真君之女。” 晗璃真君的大名，在鸿钧派很是响亮。一听这话，徐诚也知道该对连渺是什么态度了。肃容道：“连姑娘，这边请。”他是筑基期的修士，称呼连渺“姑娘”也不无不可。 连渺并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同样回礼之后，还是跟在了连舜身边。她在外一向少言寡语，但是礼节至少不会少的。 鸿钧派比起素莲宗的风雅而言，多了几分刚猛。连渺走着走着就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喝”“哈”之声，偶尔路上见到的一些修士，走路也疾如风。而且，连宗门里的交通工具也是双翼虎。连渺坐上双翼虎拉的车时，突然觉得鸿钧派挺符合她的心意的。 “渺儿，外公可是等你半天了！”刚踏入鸿钧派掌门的洞府，连渺就听到一个声若洪钟、面容似三十些许的男子如此说道。 连渺恭敬地行了大礼，“渺儿见过外公。许久不见，见到外公身体很好，娘亲也会安心了。” “我家渺儿果然是好孩子。”陆离一挥手，一阵风便把连渺托了起来，“你娘亲这次又不来了？” 连渺站在下首，轻声道：“娘亲托我给您带了礼物。” 陆离朗笑道：“我就知道玥儿就会这么做。自从嫁去了素莲宗，她就忘了我这老头子了。”他这话明显不是对着连渺说的。 连渺轻抬起眼，看到上方的正位坐着的就是自家外公，旁边坐着的却是一个留着胡须的斯文男子。连渺回想了一下来的路上连舜的“鸿钧派可能遇到的高阶修士科普”，知道这便是传说中要和自己相亲的陆谦终的爷爷辈，同样也是陆家人。 连舜上前道：“晚辈见过毅良真君，守静真君。”毅良真君是陆离，而守静真君便是旁边那位了。 连渺亦同样道：“见过守静真君。” 守静真君微笑道：“你就是连渺吧？看着真是个好孩子。来，这个拿去玩吧。”他拿了一个荷包出来，见连渺接了，才又对着连舜道：“这次以善也过来了，舜儿你也许久不见以善了吧？” 守静真君的大女儿嫁给了万珍门的宇言呈，所以他是宇以善的外公。 连舜笑道：“这次也可以同以善聚上一回了。” “你这会儿倒是想起我来了。几年里，连个传音符都没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弟？”连舜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这么一声。 连渺默然，说曹操曹操到？ 刚进来的正是当初只见过一面的宇以善，此时的他和十几年前也没什么改变。身上的衣服还是金光很闪，不过……连渺看着跟在宇以善身边的那位，一身红衣，一脸憧憬地看着宇以善的姑娘，嘴角抽了抽。 陆霜霜……这是改变目标了？ 宇以善先是和陆霜霜一起对两位真君行礼，然后才和连舜寒暄了几句。不过，虽然说的话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那个又挤眉又弄眼的样子，让连渺默默退开了一步。毅良真君过了不一会儿，就交代连渺，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便同守静真君离开了。 屋子里还剩下的小辈统一松了一口气，然后连渺又退了几步，刚站稳，就看到宇以善撸起衣袖，一把抓住了连舜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故意的吧？” 连舜面不改色，“我做什么了？多年没见面，你就这样对我？”对上自己的好友，连舜总算是恢复了几分以往的轻松。 “你——”宇以善像是想说什么，又看了看旁边的陆霜霜，努力把自己的表情扭转成微笑，“霜霜，你能帮我去做一些冰酪吗？我想吃你做的。” 陆霜霜被他这么一看，竟然脸都红了，用力点头道：“宇郎，我会很快做好的。”说完，便红着脸急匆匆地往外走了。 宇以善再一个眼神，让周围的侍女都退了下去，然后才扯着连舜大声道：“你当年给我的药草不是说让她忘记东西吗？怎么她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忘记了连舜来找上他是怎么回事？连舜这家伙到底给了什么东西！耍他玩吗？ 连渺不动声色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从一念之间里放出了青容，拿出了樱桃，边吃边看戏。对宇以善，她可完全没有任何同情心。一想到当初那个莫名其妙的宇以诚和更加莫名其妙的黄飞岚，她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了。 连舜仍由宇以善抓着自己，慢慢说道：“我记得，以前我们历练的时候，看到过一件事。” “嗯？”宇以善也不是暴力分子，一直抓着连舜他手酸，这会儿也放了下来，“你说的是哪件？” “一群刚破壳的鶌鶋把路过的长右当成自家母亲追赶的事。”连舜顺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道，“后来，我翻阅书籍的时候发现，前人的研究之中说，鸟类大多会这样，一出生见到什么就当成自己的母亲。陆霜霜失去了全部记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刚出生——” “你难道想说陆霜霜把我当成她的娘亲了不成？”宇以善怒了，再度揪起连舜的领子。 “咳咳……”连渺本来还以为连舜会说什么，结果一听到这番话，她自己就笑场了，憋不住笑，只好咳嗽两声。 宇以善这次意识到一直把自己透明化的连渺还在，立刻对着连渺怒目而视，不过，却因为看到连渺时，微微的呆愣，让他的怒目很没有攻击性。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晗璃真君，是那个凶猛的连渺，“连渺，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才他还以为连渺跟着毅良真君离开了。 连渺把樱桃盘子收了起来，从容微笑：“宇哥哥，我可是一直在这里。不过，估计因为您的眼里只有我七哥，所以没看到我吧。”她才不会说为了看戏，她特别开启了寂影无声来着。这招她用过很多次的，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很有用。 “阿渺。”连舜无奈地叫了她一声。 连渺耸耸肩，没继续说话。 连舜这才拉回宇以善，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我遇到陆霜霜的情景？她不是把你当娘亲，是把你当成一个寄托了。”这会儿，他也不继续逗宇以善了，飞快解释结束。 宇以善一阵头痛，他是想帮陆霜霜，可也没想把自己搭进去啊！这几年因为陆霜霜的关系，他连晗璃真君来万珍门的时候都不敢去看了。让心目之中的女神看到还有女人在自己身边这种事……怎么解释得清？ “你们能再给我一次那个药草吗？”宇以善双眼无神。 连渺同情地说道：“那个药草只能用一次的。” 宇以善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连舜察觉了有些不对，便道：“莫非，息兆真君让你娶陆霜霜？”息兆真君就是宇以善的父亲，万珍门掌门，宇言呈。 宇以善垂头丧气地点头，“我父亲说一个姑娘这么不顾自己名声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情深了。可是，我喜欢的不是她啊……” “我娘亲有我爹了。”连渺毫不犹豫的补刀，“我看陆霜霜的修为也恢复了不少吧？你娶她也未必不可吧？”陆霜霜的修为，在她看来至少到了筑基以上了，再多就不是她现在的修为看得出来的了。 “哪有人全别人去娶自己不喜欢的人的？你这姑娘说的话还真是可笑。”正在连渺打算劝宇以善放弃对自家娘亲的痴念的时候，就瞥见一个穿着蓝衫、相貌俊秀的青年走了进来，一开口，就是满满地敌意。 连渺皱眉，正眼看去。外形很不错的人，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但是，那双眼睛里的明晃晃的愤怒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她认识吗？一上来就找茬是欺负她不能轻易动怒？ “陆谦终。”连舜同样皱眉警告般地叫了来人的名字，“这是我家十一妹，连渺。” “原来你就是连渺。”陆谦终站在距离连渺两步远地方，虚虚一礼，皮笑肉不笑，“真是久仰了。” 连渺回了一礼，却什么都没说。她今天才听说过陆谦终的名字，说不出久仰来。而且，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家伙对她敌意这么大？回想一遍自己的记忆……的确没什么得罪过这个家伙的吧？ 陆谦终却因为连渺这样的态度，怒气更盛，完全无视了连舜完全沉下来的脸，大声道：“连渺，我要和你一战！” 连渺眼睛陡然亮了。 连舜黑了脸色。 宇以善一脸莫名，等等，这不是在说他的事吗？ “要是你输了，就不能娶我！”陆谦终掷地有声地说完了整句话。 连渺：“……” 作者有话要说：鶌鶋：qu ju，都是第一声。出自山海经，北次三经。 两仪拳套的说法是就是太极拳。 娶和嫁没写错，下一章会说的。 这两天一直在修文，每更新了好几天_(:3」∠)_各位还没抛弃我真是太好了。 谢谢订阅～ 第五十八章 男儿志气 修士并没有连渺以往生活过的时代那样以男为尊这样的传统,普遍观点是以实力为尊的。所以，对于嫁或者娶，也并没有规定主语一定要是女子或者男子。嫁的含义也不过是成亲之后进入对方的家庭,而娶则是将对方归入自己的家庭。是以，女子或者男子都是可嫁可娶的。 所以,陆谦终说道“娶”这个字，虽然让连渺的脸稍微抽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快平静下来了。 连舜在听到“嫁”的时候,表情却好了一些。对他而言，只要连渺还在素莲宗，一切都好说。不过—— 连舜看着陆谦终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默默地给他打了一个叉。敢嫌弃阿渺？他的手有些痒了。 宇以善觉得到了不太对劲,这是……凶猛的姑娘要相亲的节奏吗？他连忙拉住了陆谦终,小声道：“陆弟，你可不要冲动啊！”他可是早就说了，这个姑娘可招惹不得！ 十多年前，连舜找到连渺的时候，宇以善也在。那一幕，他这辈子也忘不了。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连渺就可以干出那样的事，就算对素莲宗的教育再有信心，估计连渺现在也许只磨了凶气，实力不可能不强。 陆谦终瞪着连渺，一甩袖子。……甩不掉。他转头看宇以善，口气缓了下来：“宇哥，你不懂。这事关系到我男子汉的尊严。”他身为鸿钧派的陆家一员，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嫁给一个才听说过的人！况且……况且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一直好脾气的宇以善这下脸也抽了。不懂？男子汉的尊严？我【哔——】，他难道就不懂男子汉的尊严了吗？陆弟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连渺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宇以善，再上下扫了一圈面前的陆谦终，看到他腰上的坠子时，目光停住一下，尔后微笑道：“好啊。但是，正好我也不想娶你，所以，打一架就好了，你输了就把你身上的那个珠子给我。” “你……你别欺人太盛！”陆谦终却涨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右手握住了挂在腰间的白莹莹的珠子，“你既然不想娶我，为何还想拿我的家传宝珠！这是我要下聘用的！” 家传宝珠？连渺再次看了眼已经被陆谦终攥在手里的珠子，其实她刚才所说也不过是看着那个珠子没什么特别的，甚至连灵气都没有，一时好奇，打算看一下，才随口添上了这么个彩头。没想到，却问出来这么一件东西。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这八年来，翻遍了所有典籍也没有任何关于灵珠的记载，可是那时遇到的号称为“忘川”的人又不可能说谎，所以她无奈之下，只好去研究各种和“珠”有关的东西。陆家不可能随便拿个东西就是家传吧？但是……家传的话，似乎又不好拿了。 连渺一时有些踟蹰，下聘……她突然问道：“你难道有喜欢的人了？” 她十分直白地问了出来，却见陆谦终的脸更红了，“关……关你什么事？！”说话的声音也加上了几分结巴。 “好吧。要是你输了，就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吧。”连渺总算站了起来。 “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个！”陆谦终似乎害羞劲过了，又想卯起来和连渺作对。 “这个啊……”连渺往外走的脚步顿住，回头，微微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了。” 陆谦终的确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只是，知道原因的样子，不太好看。他的脊背疼得似乎骨头都已经断了，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的，像是被扔到了妖兽群之中被各种妖兽啃咬了一遍。不对，他就是被妖兽咬了！虽然咬他的那个妖兽是这个女人身上的奇怪的法宝变出来的！ 左眼被揍了一拳，肿得现在还没消下去。陆谦终躺在地上，艰难地转头，唯一可以瞪大的右眼死死地盯着踩在自己右手腕上的那只绣鞋。红色绣着莲花的绣鞋，像是一点灰尘都没有沾到，和他浑身尘土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良久，那只绣鞋移开，他听到了一个应该是很好听、但是进入他耳中之中就是催命的恶鬼一般恐怖的声音。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喜欢的姑娘？” 卧槽！我喜欢谁到底关你什么事啊！陆谦终终于在心里骂了出来。他现在很后悔，十分后悔，万分后悔。早知道就在失败了第一次的时候就果断认输了，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 “……阿舜，你妹妹把陆弟打成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观战的宇以善十分同情被连续殴打了十次的陆谦终。是的，殴打。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是什么比试，陆谦终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一直处在劣势。一开始两人还用上了什么符咒之类的，后来陆谦终的灵力剩了没多少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了近身搏斗。但是，这是建立在连渺乐意陪着陆谦终玩的份上，要是后面连渺还用符咒，估计陆谦终现在已经半条命了…… “无碍。”连舜十分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两个字。一些皮肉伤而已，阿渺下手很有分寸的。 陆谦终躺在地上半天，总算缓了过来。正如连舜说的，连渺下手其实不重，皮肉伤对于修士而言很快就会没事的。只是，浑身的狼狈让他有些尴尬。他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还是疼得一抽一抽的，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下来的连渺扶了一把，同时，温和的灵力缓缓进入了他的身体。陆谦终虽是一惊，但是没有拒绝。他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刚才凭着一腔热血冲动行事，连续挑战了连渺十回，现在自己明白过来了，连渺到底是留了手的。 只是……陆谦终忍不住抬头看了连渺一眼。她的容颜在夕阳的余晖下，染上了夺人心魄的艳色。即使是在心里给连渺打上了“毁人姻缘”的标签的陆谦终，也不得不承认，连渺的确有一份好相貌。但是，一想到她几乎和相貌的艳丽成为正比的杀伤力，陆谦终刚刚跳得有些快的小心脏瞬间偃旗息鼓了。 “能说话了吧？”陆谦终还在胡思乱想，被连渺在背上大力一拍，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陆谦终十分抑郁，想了半天，才闷闷不乐地吐出几个字：“&&%……” “说人话。”连渺用力按住了盘腿坐在地上的陆谦终的头。 陆谦终被按头很生气，但是却还是无奈，“……是你们宗的水盈盈！” 连渺按住陆谦终脑袋的手松了劲，陆谦终刚刚松一口气，觉得说出来也还好的时候，却一下子又被连渺使劲按住了脑袋。 “我第一次见过你这么蠢的暗恋别人的人！” 连渺的一句话，让陆谦终刚刚因为连渺的暴力消减下去的怒气又猛地暴增了，“你说谁蠢！”他明明很机智好吗？通过各种机会去素莲宗找水盈盈，现在已经成功在温柔的水盈盈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完美印象。要不是家里突然告诉他，要他准备好和连渺成亲的事，还把他关在家里恶补礼节，他估计都已经可以和水盈盈成为好朋友了！ “你了解水盈盈吗？”连渺居高临下地俯视陆谦终。 “当然！”陆谦终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去了解她？他通过多方消息，已经收集全了水盈盈所有的资料，甚至连那个疑似轻敌的肖立轩的资料他都收集完毕了！后来得出的结论是，肖立轩完全不值得在意，这让他信心倍增。 连渺敛衽，以怜悯的眼神看着陆谦终，“你难道不知道我和水盈盈交好？”闺蜜的枕边风是很厉害的啊，陆谦终小朋友。 陆谦终一副见到鬼、让我去死的表情，“……我家盈盈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是朋友！”他家盈盈那么温柔，笑容那么美好，说话那么柔和，就像是清澈的泉水一般让人见了就欣喜的姑娘，怎么可能和她是朋友！ “我怎么了？”连渺冷哼一声。 “你你你……你六岁就敢杀人！你还敢问我你怎么了！”陆谦终的食指指着站到了一旁的连渺，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但是，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身上寒意突生。陆谦终顿时意识到了自己被气昏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这样的意识，并不是面前一副表情没什么变动的连渺带给他的，而是一直站在一边，原本看上去十分温和的连舜带给他的。 陆谦终看到了连舜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夕阳的已经消失在了山边，比夜晚的黑暗更加令人感觉阴沉的是，连舜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势。这样的气势让刚才还算是和谐的气氛一扫而空，四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陆谦终有些心慌。 “是谁告诉你的？”一向很温和的连舜，说出这话时，却让陆谦终想到了素莲宗那个让人避之不及的连尧。 到底都是连家人……他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了这样的感慨。但是，却没有说出这个消息的来源。虽然……连渺很可怕，而现在的连舜也很可怕，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死也不会说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的！（挺胸） 为了增加气势，他还大声开口道：“我不会说的！”这话说完，他顿生悲壮感。盈盈，要是我受伤了你可千万要来看我啊啊啊…… “噗嗤——”连渺忍不住笑了出来。陆谦终说的话，她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做了就是做了，遮掩也没用的。但是，看到陆谦终现在身体有些发抖，脸发白，还是强撑着说出这样话的样子，却让她觉得很有趣。 真是很可爱的一个人啊……她要不要向水盈盈推荐一下呢？ 和连渺的轻松完全相反的是连舜此时的阴郁。连渺那次的事，固然大部分原因是连渺自身，但是，连舜始终认为是他的疏忽所致，因此，对他而言，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个阴影。连舜松了松握紧的拳头，眼神扫到了一边的人，冷声道：“你不用说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很少。东华城周围消失了几个绑架世家出来的小孩的修士，并不能引起多大的注意。当初的事被隐藏得很好，知情人不过是素莲宗的长辈，连渺自己，他还有—— 连舜看着已经后退了不知多少步的宇以善，冷声道：“宇以善，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知道当初的事，而且能够关系好到可以告诉陆谦终这样的事的人，只有一个了。 宇以善浑身一僵，对自己苦笑了一下，陆谦终那个孩子，果然不靠谱啊。现在好了，他们俩估计都要被连舜教训一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我为何陆谦终活了二十五还是如此逗比…… 看看宇以善说的孩子就知道了_(:3」∠)_寿命可以达到千年的修士眼里，二十几岁真的还是小孩子来着…… 顺便，逗比写起来很愉快～ 这个周终于要恢复日更了嘤嘤嘤，快来表扬我一下【你够 第五十九章 灾祸之人 “阿渺,你先回去吧。”连舜目光已经平静了下来,还是紧紧地盯着宇以善,但是话却是对连渺说的。 连渺摇了摇头道：“七哥,我没什么事的。”倒是对连舜这样异常严肃的态度感觉有些不妥。 连舜转过头,还对连渺微笑道：“阿渺,我也不会做什么的。乖。”连舜对连渺一直都是哄妹妹的态度,就算连渺现在长大了也不例外。 让七哥不开心和让宇以善以及陆谦终不开心之间,连渺还是很好选择的。打定主意以后慢慢劝连舜，当下便道：“七哥,我先回去了。”自家外公的洞府,肯定早就给她准备好了房间。 “好。”连舜目送着连渺离开后，望向宇以善的目光很不善。他轻轻挽起衣袖，手中出现了绿色的光芒。 宇以善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连舜是连他的解释也不愿意听了。只得抬头挺胸，展开了双臂，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面色悲壮地说道：“来吧！”横竖……也打不死他。最多就是在床上躺上几个月，养养估计就没事了。都怪陆弟这个从小不带脑子的，都说了这种事不能说出去。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他的央求了，说什么提前了解一下妻子的性格的。都是骗他的！骗他的！ 连舜对于宇以善自己甘愿受罚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的松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很快，宇以善也躺下了。 陆谦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离开，原因是连舜对宇以善动手之前，扔了一个木笼子把他关了进去。看完连舜教训宇以善的暴力过程，他再看了看关住自己的笼子，再次确定了，就算死，也不会嫁给连渺！连家人太恐怖了！ 连舜揍了宇以善一顿，心中的怒气稍减。看着宇以善惨兮兮地趴在了地上，人都已经晕了过去，他就算再怎么埋怨宇以善把连渺的事告诉别人，这会儿也不可能再做什么了。叹了口气，单手拎起了宇以善，准备离开了。 “那个……连师叔？”陆谦终看连舜这是想走了，忍不住开口叫人。话说他还被关在笼子里啊啊啊……连师叔这是忘记他了吗？陆谦终和连舜并不熟悉，现在看来两者也没有什么亲缘关系，所以称呼连舜的时候是按照一般的修为称呼来的。 连舜瞄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就在这里待一夜。”居然嫌弃阿渺？阿渺能忍他可不能忍。 陆谦终在连舜的冷言冷语下缩了缩头，“是……”他只能这样回答了。 “还有，阿渺的事——”连舜又突然开口道。 陆谦终这回反应快了，“啊？什么事？”他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过的样子。 连舜满意了，拎起还在昏迷状态的宇以善离开了。 陆谦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天失口本来就是自己的疏忽，对于旁人自然一句话也不会提的。但是……陆谦终被夜晚的小冷风一吹，还没完全好的伤势有些抽疼，顿时让他觉得世界太灰暗了。 家里让他嫁的是个暴力女就算了，暴力女还把他揍得这么惨；被揍得这么惨就算了，还被暴力女的哥哥又教训了一顿；被教训也就算了，反正明早就没事了，但是暴力女居然是他心目中的女神的朋友！！！陆谦终各种低落，一想到这个他整个人就不好了，前面还可以说是他自己不慎，最后的一条呢？他的运气要不要这么悲催啊啊啊！ 再说到连舜这边。宇以善到底是连舜多年的好友，两人也是出生入死过的，虽然连舜恼他对别人说了连渺的事，但在把宇以善拎回住所之后，也没有把他扔到床上就不管，而是往宇以善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之后还让侍女来给他清洗上药。 连舜这次也是单纯的揍人，所以宇以善疼是疼，但是也没有伤得很严重。丹药吞下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不过，比较痛苦的是，他是被疼醒的。连舜给他的药丸可没有麻醉的作用，灵力在身体里运转导致他想晕都晕不过去，还有个脸色还是不好看的连舜坐在一边，让他连痛呼都不太敢。 侍女们给宇以善换上了新的衣服，让他靠在了叠起来的枕头上，才行礼退了下去。宇以善看连舜没有离开的迹象，知道他还有话要问自己，一边等一边想着自己应该没有做别的会让连舜生气的事……了吧？ “你还告诉谁了？”连舜一开口就是这么不清不楚的一句，但是宇以善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立刻摇头道：“只有陆谦终一个。” 这事，放在这样像是他们这样的环境之中的确很有问题。连渺整个人的前途和修行乃至人品等等方面都会因为这样的事而重新被评估，再阴暗点的，估计还会拿素莲宗和连家说事。这就是散修和有宗门的修士的不同，散修可以只为了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素莲宗和连家却不可以。素莲宗整体一向正派，所以外界对素莲宗的行事要求自然也高了起来。而现在素莲宗外患众多的情况下，最好什么错都不出。杀人对于修士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修士浮浮沉沉几十年甚至几百几千年，谁的手上没有几条性命？只不过是这人命的来因不同罢了。关键是连渺杀人时的年纪太小。六岁，一般的修士都还只是刚入了门，基本才可以引气入体而已，那像是连渺，一人挑了六个炼气后期的成年修士，而且……手法残忍。的确，可以说连渺天赋异禀，但是这是什么“赋”给她的，就值得深究了。要是有心人来个天生恶鬼之类的谣言，就算连渺和素莲宗可以不在乎，但也不能说是没有伤害的。 当年连渺离开素莲宗被送往摇光界的原因，对外只是说连渺修行需要，甚至连同窗都隐瞒了原因。所以知情者很少很少，宇以善虽然看不惯连渺的行事，但也没有到会拿这件事去宣扬的地步，顶多就是自己防备着就算了。 想到这个，宇以善又补充道：“连家和陆家想要联姻这件事传出来了之后，陆弟被选上了。他那次来问我知不知道连渺的事，说是忧心和未来的妻子相处不好，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告诉了他，连渺被明心大师认可的事也告诉过他了。”宇以善和连舜是交好，但是陆谦终是他表弟，心里不偏向陆谦终也不可能。但是，他也没有加上自己的私心，而是把自己所知道的连渺的事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陆谦终，好的坏的他都说了，判断就留给陆谦终自己做算了。谁知道陆谦终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搞得大家都有些尴尬了。 “那宇以诚和黄飞岚呢？”连舜继续问道。以前的事他记得很清楚，总不好直接去质问，现在既然说开了，那么就干脆一次问完好了。 宇以善回忆半响才想起来黄飞岚是谁，至于宇以诚嘛……“宇以诚估计是我以前感叹晗璃真君的女儿完全不似她的时候，被他听到了。至于黄飞岚……她纠缠于我，我便说了一句‘你都没有素莲宗的连渺漂亮’这样吧。”这样两件事一起说出来，宇以善也觉得分外不好意思。作为晗璃真君死忠粉的他，一般是不会对外人说晗璃真君的名号的，因为会玷污女神的光辉，所以在他心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的连渺，反而成为了他经常会提到的人。 宇以善一说完，就看到连舜捏了捏拳头，他僵着脖子，扯着脸笑道：“阿舜，我以后会注意的，再也不说连渺的事了。”连舜对于连渺的维护这几年越发严重了，他敢打赌，要是连渺的事再被他说出去一次，连舜一定会找人干脆封了他的记忆！当初连渺回了素莲宗的时候，他就给连舜寄信问过，连舜甚至抽空把他带去了摇光一趟，就是为了找明心大师，让明心大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连渺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以成为堂堂正正的道修。只为了他对连渺的一点怀疑就做到这种程度，阿舜对这个妹妹的维护可以算是无人能及了。 “那样最好。”连舜脸色总算恢复了平时的平和，“连家和陆家联姻也不会让连渺来的，连家的直系还有很多人，而且，陆谦终也不一定乐意，找别人也未尝不可。”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给阿渺找一个道侣，联姻这样的事，还是让别人来好了，阿渺就不用参与了。 “阿舜，联姻也是为了连家和素莲宗好。”宇以善忍不住说了一句，就算修士感情淡薄，至少血缘上的关系也不会完全消失。素莲宗的事，他也不是不清楚，当初自家老爹就说过无数次。在玉衡界的二宗三门之中，聚仙门只是散修联盟，不会有什么威胁。其余四大宗门世代交好，各大世家也相互通婚成了习俗。这些都不会动素莲宗，但是别的宗门呢？八年前连会山门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出不来的？陆谦终可是鸿钧派三位出窍修士之一的沉禅真尊的嫡系，要是陆谦终去了素莲宗，加上晗璃真君的高祖，同样为鸿钧派三位出窍修士之一的染末真尊，素莲宗万一出事，他们不可能不出手，也算是一种保障。 连舜对于这些事很清楚，但是掌门的态度也明说了，只是让连渺来看看，“阿渺不会联姻。”经过今天这些事，他算是看开了，就算有人嫁给阿渺也不一定好。话说那个水盈盈……他记得以前调查过，天枢水家的吧，水家现在被全灭了，水盈盈只能算是素莲宗的人了，陆谦终和水盈盈，也不错。 宇以善摇头道：“你们就这么宠着她吧，她的年纪也差不多了，难道还想先给她找侍郎？” 连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找侍郎也可以，但是阿渺的态度……这么一想，连舜又有些纠结了。为什么阿渺很排斥这件事？难道是在摇光十年被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舜，最近我父亲从摇光的弥勒寺收到了一条消息。”宇以善却突然说起了别的事。 连舜轻轻挑眉，没有接话。 “当年你们遇到宇以诚的时候，他也是去弥勒寺的。因为当时，魔君降世在传闻在各界流传。”宇以善缓慢地说道。 “你们难道信这个？”连舜反问，这件事，在他们这些大宗门出生的修士眼里完全就是一个谣言而已，万珍门的人会因为这件事特别跑去弥勒寺？ 宇以善沉声道：“这个自然是没人信的，但是，差不多在同时，我们宗门的了知真尊在拨弄算天珠的时候，突然推测出未来隐隐有大祸之象！了知真尊大惊之下，不顾自身安危再度推演，但是到底是回不到那时的状态，什么都算不出来了。我父亲不想再那个时候大动干戈，毕竟了知真尊也只算出来一次，所以先派宇以诚去弥勒寺找弥勒寺的方丈无来大师问询。等魔君的谣言消停之后，了知真尊也恢复了元气，才前往弥勒寺同无来大师一道推演。到了一个月前，终于有了一点成果。” 万珍门以锻造各种法宝而出名，算天珠更是有名的可以预测未来之事的堪比仙器的法宝。至于了知真尊和无来大师都是在精通阵法和天象的顶级人物。两者联手推演出来的东西，不可能不重要。 宇以善深吸一口气，道：“祸乱随一人而来。了知真尊和无来大师为了这一句话，已经元气大伤，闭关修炼了。” “上面没有任何消息。”连舜被这个消息也弄得一惊，却这样说道。 宇以善苦笑，“我们也知道。所以，这个语言，要不然就是错了，要不然……就是上面也不知道。”集合了两位大宗师级人物的语言，不可能再出错，而要是上面也不知道，那么只能说明两件事：第一，这样的祸乱是上面的人下凡引起的，是灵界的劫难，所以上面才不能插手；第二，就是这个人，会把灾祸带到仙界和灵界，所以仙界也没有事先得到消息。无论是哪一种，对于才经历过妖兽大祸的灵界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连舜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些事，脸色却渐渐发白了。 宇以善有些不忍，但是还是硬下心说道：“阿舜……你有没有想过，那一人，会是谁？”既然是一个人带来的灾祸，那么，那个人不可能和别人完全一样，应当从小就有异象才对，这些异象也算是上天留下的一线生机。而有异象的人，宇以善知道的也只有一个人——连渺。 “你想多了。”连舜陡然站起了身，后退了几步，面容在黑暗下有些模糊不清，“你先休息吧。” 宇以善阻拦不及，只能看着连舜很快消失了。他放下了举起来的手，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他倒也是想自己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放了存稿忘记设定时间，要睡了才想起来这回事_(:3」∠)_我好作死啊…… 第六十章 疑窦暗生 连舜虽然对于宇以善的推测立即否定了,但是心中始终有疑虑。宇以善这次来鸿钧派果然也不是单纯的祝寿吧？这么看来,鸿钧派的高层应该都知道了这个预言的事。阿渺的特殊之处，除了当年的那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但是,依照素莲宗一贯的名声,会怀疑阿渺的人几乎没有。而会怀疑阿渺的……连舜心头一跳，只有和宇以善一样，对于连渺的事完全了解的素莲宗的长辈，也许才会对阿渺起疑心。 连舜心中纷乱，要是真是阿渺……不,不，绝对不可能是阿渺！明心大师都已经说了,阿渺只要好好修炼，就不会出什么事！绝对不是阿渺！他不能对这一点产生任何的动摇！他答应过阿渺，要好好保护她。所以，只要他在，阿渺就不可能是众矢之的。阿渺绝对会好好的过完一生！ 他的手用力按在了实木的桌子上，用力之重，几乎快把桌子按出了个窟窿。连舜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别人先不说，重要的，应该是素莲宗和掌门的态度。连舜犹豫半响，还是发出了一个传音符。传音符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之中，连舜看着窗外不见边际的黑暗，陷入了沉思。 腰间的储物袋突然发出一道光和轻微的嗡鸣之声，连舜很快拿出了自己的素莲玉。白色的素莲玉上光波闪烁，很快在空气中凝出了一道光幕。同时，连舜手里拿着的符咒也贴到了室内各处，室内各色光芒依次闪现，地面上隐隐浮现出玄妙诡谲的符文。他已经设下了防止声音和光线透出去的结界。 “舜儿，我已经接到了万珍门的消息。”昊莲真君的影像出现在光幕上，开门见山就是这么一句，“你不用担心渺儿。” 连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 昊莲真君继续道：“宇以善的分析并没有很全面。祸乱随一人而来，可能这人是起因，也可能只是个关键人物。虽然二者同样重要，但是在没有完全了解之前，就采取行动是很不明智的。预言之事，你们了解得还少，最好不要妄加解读。” 虽然昊莲真君的话很严厉，但是连舜心里的石头是完全落了下来，的确，他是关心则乱，一时想太多了，他低头道：“弟子知错了。” 昊莲真君点头道：“今日找你，还有别的事。开阳、天权两界近几年来隐隐有不平之象，宗里现在已经派人去探查。你明日见到鸿钧派的毅良真君的时候，稍微提一下即可。同时，在宴席之中注意这两个界的弟子。” 连舜心念一转，问道：“掌门，这些不平之象会和预言之中的祸乱有关系吗？” 昊莲真君摇头：“舜儿，莫要执着于预言之上。预言只是一个提醒，任何人都无法干涉的。”预言的作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算是苍天给人留下的一线生机。天命所趋，没有人可以改变。而想要改变的人，谁知道他是真的改变了还是本身这样改变的行为就是天道之中的一环？对于他们而言，还是稳妥为上，做好应对的准备即可。 “是。”连舜应道。 “至于渺儿……”昊莲真君似略微迟疑，“你护好她就是了，让她远离杀生。开阳、天权的事，也不用告诉她了。” 昊莲真君的这句话，也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连渺在素莲宗也因此成为了一个特例，人家出去历练，她天天待在宗里修炼，日复一日地静心苦修。不让她杀生，还是为了她好，免得激起连渺的凶性。这些年看来，还是卓有成效。 连舜也不想连渺沾上这些事，点头应道：“弟子会注意的。” 昊莲真君又交代了连舜几句话之后，身影便消失了。连舜收回了符咒，这才躺到了窗边的榻上。天边的满月从厚厚的云层之中钻了出来，驱赶了方才的黑暗，连舜看着那轮满月，慢慢阖上了双眼。 清晨，连渺抱着青容出门的时候，刚好在院子里遇到了往里走的陆谦终。陆谦终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看到连渺的瞬间却抬头挺胸，器宇轩昂地走了过来。走到连渺面前两步左右的位置的时候，步子突然停住了。 连渺微微挑眉，揉着还在打呵欠的青容，一脸兴味地看着陆谦终。他这个样子强撑，难道不疼吗？ 陆谦终面上很纠结，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先和连渺打了招呼：“连道友。” 连渺看了一眼他稍微落后了一些的左脚，点头微笑道：“陆道友，可好些了？”看他这个样子……莫非又被七哥教训了？ 陆谦终虽然疼得脸都在抽了，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说他还没好？刻意中气十足地道：“连道友，我已经好很多了。”话说要不要拍胸膛表示一下？不过会不会更疼啊…… 连渺忍笑颔首道：“那我去找我七哥了，陆道友，晚上见。” “哦，晚上见……晚上？！”陆谦终从迷惘化为了错愕，晚上他干嘛还要见这个女人？ 却见连渺露出了衣服更加疑惑地表情，“陆道友，你难道忘记晚上就是毅良真君的寿宴了？” 陆谦终脸色有些不好了，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记得，当然记得了……”他记得个头啊！晚上要去参加寿宴，现在还浑身难受的，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冲动了啊…… 连渺轻咳了一声，一个白玉小瓶从她手中飞到了陆谦终面前，她微笑道：“陆道友，昨日下手重了些，这个给你疗伤吧。听说晚宴上还会有斗艺？我很期待陆道友的表演。那么，告辞了。”连渺微微颔首后，便离开了。 陆谦终一脸莫名地拿着那个白玉小瓶，打开一闻，一股莲花的香气让他一愣。素莲宗的丹药很有名，这个莫非是鼎鼎有名的伤药“百莲丸”？他脸上犹疑之色一闪而逝，终究还是收下了丹药。 连渺站在连舜的屋前，敲了门等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看到连舜来看门。她有些疑惑，轻轻推开了门，破空之声乍起，连渺反应极快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站在了院子里，只见那枝叶藤蔓从门内张牙舞爪地伸了出来。 青容突然跳起，抱住了一根藤蔓咬了下去，那些藤蔓似乎有些惧怕青容，很快缩回了门内。 “阿渺？”连渺刚想伸手去拽还咬着藤蔓不松口的青容，却听到了连舜的声音。 “七哥，你在做什么呢？”连渺随口问道，顺便往青容的嘴里塞了肉干，才又把它抱了起来。 连舜眉目间有些郁色，即使对着连渺笑着，也无法完全掩去那一层郁色。连渺察觉到了这一点，问道：“七哥，发生了什么事吗？”难道是昨天和宇以善吵架了？不会吧，宇以善那个家伙吵得起来？ 连舜收回来那些藤蔓，走到连渺面前，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个法术上遇到了瓶颈，有些参不透。” 连渺虽然已经长了这么多年，各种营养都不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材偏向娇小，现在她还是只到连舜的肩膀处。她扯了扯连舜的衣袖，“七哥别烦恼这些了，回去再研究吧。”连舜这几年愈发的刻苦，修炼什么的一刻都不落下，连渺总觉得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连舜反手握住了连渺的手，点头道：“好。”一般而言，连渺说的话，连舜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但是执行情况嘛……有待考证。 “七哥，我们也要参加那个斗艺吗？”连渺昨天从侍女那里听说了还有这么一项，感觉有些好奇。斗艺说白了就是才艺表演赛，小辈们在长辈面前展露自己才能的机会。修士的斗艺可不像是凡人那么简单，琴棋书画、法术、对战……等等，都可以算是斗艺，一般按照节目的精彩程度来评选优胜者。 连舜领着她走向鸿钧派的主峰，今日的宾客都会在那里聚集。虽说是晚宴，但白天的人也非常多，基本就是修士互相交流结识的时间。连舜虽然很不喜欢别人一直盯着连渺看，但连渺因为是毅良真君的孙辈，这是必须要出面的。听着连渺的问题，连舜侧过脸问道：“阿渺，你想要参加吗？” 斗艺说白了也只是为了热闹，连渺摇头道：“不想。”她比较喜欢真刀真枪的来一场对战，斗艺那种点到为止的还是算了。 “那就别参加好了。”连舜不以为意。和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的连渺不同，他作为素莲宗首席弟子之一，这样的宴会参加过不少，但是除了一开始年幼时，年轻气盛参加过几次斗艺，之后再也没参加过了。在他看来，这样的活动也只是有观赏性罢了。 连渺顿时觉得轻松了。看人表演，这个她倒是喜欢。自己上，还是算了吧。 鸿钧派主峰，用来招待客人的和园已经布置好了。椭圆形的水池周围是一圈白玉的高台，高台上便是一个个的座位。水池中央同样的白玉高台和九曲桥，便是斗艺的舞台了。此时因为还不到入座之时，众人都分散在园子里赏景。 连渺低着头，跟在连舜身后，先去给一圈元婴修士打招呼，然后就站在了自家外公身后装鹌鹑。 毅良真君带着连渺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之后，连渺见到了一位正在烹茶的女子。她有些分神，却听到自己外公突然道：“渺儿，这位是沉禅真尊。” 真尊？连渺立刻从神游中醒了过来，话说她还没见过活生生的出窍期修士来着。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连渺行了大礼，口中恭敬地道：“素莲宗，连渺，见过沉禅真尊。” “毅良师侄，我想同你这外孙女交谈几句。”那跪坐在矮榻上的女子，却对着毅良真君这样说道。 毅良真君明显也是吃了一惊，他本来只是带着连渺来打个招呼，怎么沉禅真尊……但，既然沉禅真尊已经发话了，他只能退下了。毅良真君安抚似地看了连渺一眼，缓步离开了。 这里四面被树木合围，只剩下一条进出的小道。从连渺站的位置，只看得到沉禅真尊的侧脸和手上不疾不徐的动作。水注入壶中轻微的声响和鸟儿啄着榻上的竹席的声音让这个环境显得更加的幽静。 连渺虽然有些纳闷，但却没有开口说话。她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感觉很莫名其妙，所以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你倒是很沉得住气。”沉禅真尊把注满了水的小壶放在炉上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她这才转头，直视了连渺。沉禅真尊的声音和面容一般温和，眉稍却有几分锐利。 连渺低头道：“渺曾在瑶光十年静修。”被大和尚按着连续坐着几天几夜诵经的时候都有，还有什么沉不住气的。 沉禅真尊斜靠在了矮榻的靠背上，“今日见了你，我才知道为何连榛怎么也不同意让你嫁入陆家了。资质和天赋的确太过难得。” 连渺沉默，不知怎么回答。但沉禅真尊也没想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现在看来，让谦终去连家也不错，但是，你不肯？” 连渺在心中叹气，道：“渺的确没有办法接受，且陆道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何必非要坚持把两个都没这么心思的人呢拉在一起呢？ 炉子上煮着的水已经沸腾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和壶盖被顶开的轻微撞击声让两人之间略微僵硬的氛围略缓。 沉禅真尊面不改色地拎起壶向茶盅之中注水，半响才道：“罢了，到底是你们没缘。”连渺的确是个好苗子，但是，变数也未免太大，她不是素莲宗那群人，赌不起。 再次看着沉禅真尊煮茶，连渺思维有些发散，她想七哥了。果然，除了七哥以外，她都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了。想着连舜被他的那些朋友邀请了过去，连渺叹了口气，好吧，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可知魔君是何人？”沉禅真尊冷不丁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魔人吗？连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面上却没有任何改变，摇头道：“渺不知。”这种事，连自家爹娘和掌门都不清楚，她怎么会知道。而且，沉禅真尊为什么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 “既然不知，那么，便永远都不知吧。”沉禅真尊此时的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叹息。 连渺心中疑惑更盛，这是警告？还是告诫？她难道还会和魔君有什么关系不成？ “来，喝茶吧。”沉禅真尊明显不想解答连渺的问题，把煮好的茶倒给一杯出来。 连渺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却也只能上前喝茶，一句也问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纠结很久的对于各个境界的修士的尊称，括号内就是尊称。 金丹（真人） 元婴（真君） 出窍（真尊），分神（真宗），合体（道者），渡劫（道师），大乘（仙人）。 之前还想过什么“真主”“真圣”之类乱七八糟的( ? □ ? ) 但是不是看着纠结就是词语太大，所以舍弃了。 谢谢“温凉盏”扔的一颗地雷～～阿盏么么哒～ 也感谢各位的订阅支持(づ￣ ?￣)づ 端午节和六一节双节快乐~(≧▽≦)/~ 第六十一章 心不在焉 离开沉禅真尊的地方,连渺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长舒了一口气。以前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又来了更加奇怪的事。 魔修，她和普通的修士一样,了解得也不多。道魔两不相容，道修和魔修在各种各样的仇恨和矛盾的纠缠之下，基本到了见到就拔刀相向的地步。修真七十六灵界的最南方的小灵界接壤的，便是魔修的地盘。虽然有世仇，但是为了保存实力，道魔两界在对方的活动范围不超越界线的时候,都是互不干涉的。如果遇到私自闯入自家地盘作乱的敌人，自然就是格杀勿论了。魔修和道修一样,也分为九个境界：聚气、凝元、噬丹、魔婴、出窍、离识、合体、渡劫、大乘。不能修炼的称之为魔人,和道修这边的凡人相对应。魔人一般头上有双角、身后长尾，而修炼之后才可以慢慢地把双角和尾巴隐去。无论是魔修还是魔人，都本性凶残暴戾，如果魔界的资源不够，就会进攻灵界以抢夺资源。而道修本身，也会是他们的资源的一种。 这些，基本是每个修士都知道的。还有就是灵界一直在防备的道魔之战，她也听说过一些。至于再多的……连渺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的第八世，就是被一个魔修掳去做了炉鼎。 第八世的她，资质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主水土两系灵根，夹杂了一小点木系灵脉。但是，运气实在不好，基本是走到哪儿就会莫名其妙地惹上一堆麻烦。最后是更加莫名其妙地被一个魔修捉去了。那个魔修关了她整整七年，七年之间，她面对的不是那个每次都看不清脸的魔修，就是他后院那一堆女人。到最后，那个魔修还对她手上的镯子起了兴趣，为了取下那个镯子，甚至砍掉了她的手……那段时间，也不知道那个魔修给她喂了什么东西，现在能想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模糊而黑暗的，隐隐约约有个印象而已。那一世自己是怎么死的，她都记不得了。所以，让她现在去报仇她都找不到人。 “阿渺，来尝尝这个。”连舜的声音让连渺拉回了已经不知道走了有多远的思绪。高台上传来的丝竹之声，让整个宴会的气氛显得有些和乐轻松。周围的光不停的变换着颜色，却是开始斗艺的人放出的法术的光。 “砰！”　天空之中突然的巨响，连渺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到的是术法造成的光点在夜空的幕布上画出了绚烂的图案。各色缤纷的花朵争相绽放，鸣叫着的火红色大鸟从远处飞近，再次化为了各种花朵。艳丽的红色变为了柔和的绿色，树枝抽芽，展叶，开花，结实，似乎风过，那树叶“沙”的一声飘远消失。蓝色的水波跃然而起，河豚和各式鱼儿逆流而行，其中一只大鱼骤然跳过了汹涌的波涛，尔后空中电闪雷鸣，鱼化为龙，啸声震天。 “……真漂亮。”连渺抬头看着那华丽至极的烟火，神色有些痴迷。这样的烟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看过的一些烟火，现在比起来，真的只是俗物罢了。难怪在地灵界的时候，所有的修士削尖了脑袋都想往天灵界来，到了下层的天灵界，又想拼命往中层钻。站在高处的风景和人物，的确不一般啊…… “喜欢吗？”连舜的手握住了连渺的肩膀，“喜欢的话，以后我也做给你看好了。” 连渺靠在了连舜身上，摇摇头道：“现在看过，也就够了。”她这时也看到了那些表演烟火的人，他们身边闪烁的阵法和灵石让她有些感慨。这样的场景，是修为和灵石堆出来的，而归根究底，都是绝对的实力才能制造出这样的华丽。 连舜把刚才放在连渺的碟子里的菜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这些不是很难的，只是我一个人的话，耗费多了些罢了。” 连渺夹起那晶莹如琉璃一般的食物放入口中，微微的韧性和汁液的融合让整道菜的口感很好，入口时的清香也令人欢喜。她顺便给青容喂了一口，才抬头对连舜说道：“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所以，七哥还是直接送我灵石比较好～” 连舜失笑：“那过几天，你的生辰礼我也只送灵石了？” “咦，要到我的生辰了吗？”连渺有些讶然。他们现在都是正坐，也就是跪坐着的。本来连舜和连渺的位置就是靠着的，连渺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连舜便她拉了过来，和自己一起坐。连渺坐没坐相，没一会儿就靠着连舜了。现在却因为连舜的这句话，坐直了，想了半天，似乎还的确是，她的生辰就是两天之后了。 连舜拍了拍连渺的背，让她再靠着自己，“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得了？” 连渺给连舜倒了酒，摇头叹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话说她这转世的十世加起来有多少岁了？六百还是七百？啊，不对，当狐狸的那段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连舜捏捏她的鼻子，“小丫头，你都年纪大了，我不是更加年纪大？”连渺才二十四，他可是已经快到七十了。 连渺把手里的果子切成块，一边喂青容，一边道：“七哥可是青年才俊。”连舜现在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境界的人了，已经可以算是一只脚踏入金丹期的修士了，在别人眼中可是前途无量。而且……桃花也是无量的。连渺感觉着背后一道又一道的小眼刀，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七嫂会是什么样的人。唔，七哥的话，最好还是找一个会照顾他的吧…… “阿渺，今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连舜发现连渺又开始走神，不由得有些好笑，“难道和毅良真君一起见的人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今天阿渺和毅良真君离开之后回来，就是一副有所思的样子。连舜难免有些多心，这宴席之上，有前途有背景有才有貌的男修士可不少…… 说道这个，连渺又想起来了和沉禅真君的对话，问道：“七哥，沉禅真尊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通？”所谓神通，就是修士到了元婴之后感悟天地而出现的独特的能力，连渺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沉禅真尊的神通，只能问知道得比较多的连舜了。 “沉禅真尊？”连舜的表情微微一怔，“你今天见到她了？” “嗯。”连渺点头，凑近了连舜，悄声道：“她问我，知不知道魔君是谁。”宴席上很热闹，他们俩说话也没人会注意到。 连舜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握住了连渺的手，用力之大，甚至让连渺觉得有些疼痛了，“……七哥？怎么了？”为什么七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连舜本来就因为预言的事，一直不太安心，而现在，却更加不安了。他看到连渺担忧的神色，心里的沉重稍稍收敛，低声道：“沉禅真尊的神通是，观缘。可以看到别人的因缘之人。” “……姻缘？”连渺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是，似乎是可以隐约看到和别人的未来会有关系的人的名字。所以……”现在阿渺怎么可能会和魔君有关系？这样下来，也许真的会有人一位阿渺和那个预言之中的灾祸有关也说不定……怎么办？饶是一贯从容聪慧的连舜，也真的不知所措了。 连渺听了连舜的解释，才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姻缘”，不过，对于道修而言，和魔修扯上关系都不是一件好的事。道魔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联系，怎么偏偏从她身上看到了和魔君会有关系？看着连舜沉重的脸色，连渺拉了拉他的手，“七哥，我会小心的。也许……也许只是敌人也说不定。”因缘这个词，不好说，按照佛家的说法，见到一面也都是缘。沉禅真尊说的，因缘指的应该是缘分才对。可是这缘分有好有坏，现在也说不准的。 “嗯。”连舜稍微松开了手。他看着低下头的连渺，他的妹妹，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惹人注目，可是……未来，也充满了不安。他抬手摸了摸连渺的头，看到她琉璃般的眸子印出了自己现在阴沉的脸色。连舜尽力让自己压下心中的慌乱，他已经乱了，不能再想了。 “七哥……”连渺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舜的担忧她都知道，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没事，阿渺，我们回去找掌门。现在先别想这些了。”连舜很快有了判断，无论如何，在一切还不明了的时候，想多了反而会碍事，特别是他和连渺两个人都对这一切的经验都不足的时候。 “好。”连渺回答道。她再次靠在了连舜的身上，周围的人太多，一个不小心走漏了什么可不好，这些，还是回去再说吧。 “嗷——”高台上出现的白虎身上已经多了很多血痕，而与那只白虎战斗的修士依旧衣冠整洁。这场表演，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连渺怔怔地看着那只白虎被拖了下去，这样斗兽一般的表演，从来都不少观众，甚至连修士也很喜爱。毕竟，这是展现力量的一个最直接的方式。 “你在害怕吗？”青容的声音突然想起，他一直在旁边，自然什么都听得清楚。 “……不是害怕吧。”连渺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微微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连舜脸上更加清晰的沉郁。连舜这几年，一直没有轻松过，她很清楚。 青容也抬了抬头，“愧疚？”这么多年，他大概可以猜到一些连渺的想法。 “是啊，愧疚。”连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连舜却始终在为了她而考虑。明明是自己的事，却让他这么担心，心里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先是感动，然后，却是愧疚。要是自己，可以不出这么多事，连舜也会更加轻松一些吧？连舜真的对她太好，好到……让她已经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报他一点点啊…… “砰！”火树银花在空中再次绽放。连渺悄悄看了一眼连舜在烟火之下忽明忽暗的侧脸，他的担忧，并没有随着这样喧闹而繁花的场景淡去。连渺抿了抿唇，拉紧了他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一趟也差不多了╮(╯▽╰)╭ 大型团队副本也不远～ 第六十二章 春日杂事 微醺的春风缓缓而过,连渺看着前面两个一边斗嘴一边走路的人，恍惚间,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在大放光芒的灯笼。偶然看向路边的草丛之中,两只灰色的兔子正在相亲相爱。树上,一只青鸟正一脸柔情蜜意地蹭着另一只青鸟。 “春天啊……”连渺被闪到了眼睛,感叹了一句。回到宗门后,她就去见了掌门,掌门也没有特别说什么，毕竟这样的事，可能性太多,现在也不好下定论，只是交代她万事小心，最好不要和魔修走太近。连渺自然答应了,只是，连舜似乎还是放不下心的样子，连这次她和江令仪以及宋一睿出来做任务，都差点跟来了。这事让她颇为无奈。 “你思春了？”青容趴在她的肩头，问话的语气贱贱的。 “您单身这么多年都没对象，我怎么可能思春？”连渺微笑着反驳。 青容再一次被戳中的痛处，但是这么多年被戳着戳着他被戳习惯了，当下傲然道：“兔爷我这么英明神武，自然要求要高了些。” 连渺似笑非笑：“要求高到了天下没一只兔可以符合对吧？” 青容鼓起了双颊。 “令仪，哎，令仪，你别生气啊！令仪……”宋一睿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打断了连渺和青容的对话。 江令仪这时却站在了连渺的面前，一贯冷静自持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红晕，对着连渺的眼神也有些闪烁。 害羞了？连渺挑眉看向被急急忙忙跟了过来的宋一睿，左边脸颊有些红肿……是被打的？出来采集药草还可以撞到这样的事，还真是挺有趣的。 “我和你一起走。”江令仪强装镇定地说道。 连渺也不揭穿，笑道：“好啊。”话说，小情侣闹别扭这种事她似乎很久没看到过了。年轻人，果然是有活力来的。 “令仪……”宋一睿可怜巴巴地看着江令仪，“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情不自禁——” “你别说了！”江令仪急急忙忙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红色更加艳了。 连渺正想拿一袋爆米花出来看戏，却听到了隐隐的啸声。她脸色一变，连忙道：“有妖兽过来了！” 这一趟出来主要是为了采集筑基丹的原材料之一的药草，嘉荣花。玉衡界长着嘉荣花只有葛山。嘉荣花，花开五色，有两尾蛇守之。他们准备得很齐全，两尾蛇一般只是二阶左右的妖兽，不足为虑。重要的是找到嘉荣花，这个也有宗门驯养的寻宝鼠可以使用。而路上遇到的妖兽就要靠自己解决了，不过葛山并不是什么高阶妖兽的出没地，危险性极小。 连渺一进山就开启了自己的灵力膜，而且神识也抢先去探路，这让他们避开了不少妖兽。在这样的地方，最好还是避免不必要的战斗比较好。而现在来的妖兽，连渺用神识感知了一下，脸色一变，“是狏狼，而且已经四阶了。”三阶也就算了有青容在，怎么说还是扛得住的，四阶……还是快跑好了。 江令仪和宋一睿此时也不再打闹，他们也清楚，只有他们三人的情况下，遇上四阶的狏狼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往东走。”连渺的神识完全铺了出去，很快找到了方向，“你们先走，我断后。”狏狼狡猾无比，他们走过的地方还需要多加掩饰才行。 现在也不是推却的时候，江令仪和宋一睿立刻起身向东奔去，连渺的本事比他们大，三人之中靠她来断后自然比较可靠。连渺先用灵力催长了被踩压的痕迹，然后手中的药粉一撒，再迅速拍下了符咒。布置完了一切，才往后退去。四阶的妖兽在葛山之中算得上是霸主了，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打赢它虽然有困难，但是给它造成一些麻烦顺便做点试验还是可行的。 连渺赶上江令仪和宋一睿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刚跟上不久，连渺就听到身后传来闷闷地爆炸之声，青容缩了缩脑袋，喃喃道：“威力还不错。”炎爆符的改良版，看样子挺好用。 连渺点点头道：“爆炸类的东西范围很大，杀伤力强。”她自己很喜欢用，但是要小心误伤才行。 “死了吗？”江令仪一边跑，一边问了连渺一句。这一路上，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连渺在解决各种妖兽，她和宋一睿负责警戒和安顿。 “没有，估计只是受伤而已。”连渺计算过爆炸量和狏狼的力量的对比。三阶以上的妖兽基本都有几手法术，她临时制作的陷阱不见得威力会大到可以灭杀狏狼的地步。 “令仪，寻宝鼠动了。”一直被宋一睿捧在手里的寻宝鼠现在却像是睡醒了一般突然动了起来。 江令仪扔了一颗丹药过去，“这个喂给寻宝鼠吃，我们跟上它。嘉荣花应该就在这边了。”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好，才出来十几天就找到了嘉荣花。 宋一睿此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把丹药也放在了手上。手掌大的金黄色寻宝鼠吃了丹药之后，在宋一睿的掌心转了几个圈，然后“嗖”的一声跳了下去，窜入了草丛之中。 宋一睿给江令仪打了一个手势之后飞速跟了上去，江令仪和连渺也跟着提速开始追寻宝鼠。连渺一边跑，一边听着青容的汇报，那只狏狼虽然受了伤但是还在追他们。青容动了动耳朵，“要不要我去吃了它？” “你打得过？”连渺抽空把神识收成一束，再往后探了探，受伤之后暴怒的狏狼……啧，不愧是狡猾的狏狼，受伤的程度没有她估计的严重，现在还不死心的追赶着他们。 “没什么问题。”青容自信满满，前爪拍胸脯。 “我和你一块去吧。”连渺扭头和江令仪说了几句，让她和宋一睿先去找嘉荣花。 江令仪有些不放心，但是还是被连渺说服了，她嘱咐道：“那你小心些。” 连渺点了点头，“你们也是。”现在嘉荣花既然找到了，也算是可以放手一搏了。话刚说完，连渺本来飞速向前跑的动作猛地一停，向后转身，朝着那只狏狼的方向奔去。 毕竟是四阶的狏狼，连渺没继续用自己的神识探寻它的位置，而是飞快在地上按下几个早就刻好阵法的基石。她再往旁边走了几步，半跪在地，把右手按在了地面上，手中涌出大量的水，悄无声息地渗入了地中。 “我先过去。”青容很兴奋，嗅了嗅空气之中的气味，几下跳跃就消失在了茂密的灌木丛之中。连渺没有去看它，而是继续布置自己的陷阱，听到狏狼的啸声已经在百米之外时，才麻利地跳上了树，加固了自己的灵力膜。 “你弄好没有啊！”青容一边引着那只狏狼绕圈圈，一边用心神交流问道。 “正南，直走。”连渺站得高，看得也远，指示着青容把狏狼往陷阱里带，“往前十步，我放了泥淖。泥淖的左边是十锁阵，范围大约六尺，你别踩进去了。” 话刚一传完，就看到已经来到泥淖之旁的青容，在空中一个诡异地变向，硬生生擦着阵法的边上跳了过去。它身后跟着的狏狼却迟疑地半响，在泥淖旁边停下了脚步。狐狸一般大的狏狼，却长着白色的长尾和长耳，它在泥淖旁边转悠了几回，然后伸出尾巴碰了碰泥淖表面上的草皮。 青容听着连渺的话，很快摸清了阵法的范围，现在正和狏狼对持。比起浑身雪白的青容，狏狼显得十分狼狈，身上黄褐色的毛都染上了血污和泥土，细看还可以发现，它的身体微微向着右倾，左后腿抬起，而左前爪也只是试探性地踩地。看到这样的伤势，连渺稍微轻松了一点，基本废了两只爪子，这只狏狼的危险大大降低了。妖兽一般最厉害的不是法术，而是它们自身的身体优势。狏狼的尖牙和利爪是最为可怕的。 青容和陷阱边和狏狼兜圈子，很明显，那只狏狼经验丰富，没有气急败坏地冲上来，而是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哈！”狏狼忽然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威吓的声音，连渺刚想抽刀，却发现那狏狼踩着陷阱跳了过来，还轻巧地避开了阵法的范围。 “卧槽！”青容被吓了一跳，但是，单论速度来说，它还是比较快的。青容很快跳开，却见狏狼不依不饶地铺了上来，“你还在等什么！”青容跳到狏狼的背上，对着狏狼的脖颈狠狠地咬下了，但是狏狼身体的坚硬让他的攻击没什么用处。 狏狼扭着身体，想要甩掉青容，青容一发狠，直接变大，压住了狏狼。但是，因为实力的差距，刚压住没过一会儿，青容就被狏狼掀了下去。青容被狏狼的爪子踩住，他刚才拖住了狏狼半天，身体里的妖力可没剩多少，当下觉得自己估计要被咬一口了。 狏狼的吼声突然变成了哀嚎，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一样，被拉向了十锁阵的方向。青容一骨碌爬了起来，从旁边绕了过去，咬着套住了狏狼的藤蔓往后使劲拖。连渺右手扯着藤蔓，左手抽空扔给了青容一把翠叶丹，几息之间，狏狼便踩入了十锁阵之内。连渺手中符咒接连拍下，阵法之中光芒大作，死死地缠住了挣扎不休的狏狼。不过，这也不能支持太久，境界上的差距使得十锁阵困住狏狼的时间会变得很短。 “爆。”连渺飞快地扔出手里已经开始发出噼啪之声的炎爆符，同时拽住了青容，闪到泥淖之后，“土盾！”已经软化地泥土结成盾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在不稳定的炎爆符爆炸地瞬间，牢牢地护住了连渺和青容。听到一声轰然巨响之后，连渺并没有放轻松，而是不断地结起土盾。外层的土盾很快干燥成沙土，失去了效用，而此时新的土盾又挡了上来。 等到接二连三的爆炸之声结束后，连渺和青容才从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冒出了头。 “这回总算死了吧？”青容咳嗽着问了句。这么声势浩大也弄不死一直四阶的狏狼，也说不过去，“话说，你以前用的那种超级强力的炎爆符呢？”这次的炎爆符虽然也威力不错，但是比起当初在若方城用的那个还是弱了很多啊。 “那个东西用不着，而且我也做不出太多来。”连渺把身上的尘土扫干净，向着已经被炸得差不多的狏狼走了过去。当初那个最强力版本的炎爆符十分不稳定，做几百个也就能成功一两个，她现在也才有十来个而已，不到必要的时候自然不能用。 连渺的炎爆符是刚好仍在狏狼身上的，这会儿，狏狼的身体再强硬也变成了几块快，翻出妖丹洗干净扔给青容，连渺对于剩下的部分兴趣不太大，随手埋了狏狼，顺便为周围被殃及的花草树木念几句往生咒。之后，拿出罗盘看了看江令仪和宋一睿的方向，准备过去汇合。 连刚到距离嘉荣花不远的地方时，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声音有说不出的惊恐。 “令仪？”连渺加快了速度，大声叫着江令仪的名字，难道出事了？她刚钻出树丛，却看到一只被被金色的剑死死地钉在了地上的两尾蛇。剑钉住的地方刚好是尾巴合拢的位置，那是两尾蛇的心脏的地方。 死透了。连渺下了判断，在转头看向另一边时，她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女下男上抱在一起滚草坪什么的……在这种时候，真的合适吗？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赶上了！ 名字解释留到明天再说，今天先发出来！ 第六十三章 花开于春 连渺在给两尾蛇剥皮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那样的目光太过于实质导致她想忽视都困难。但是，每次转头，只看到低着头的宋一睿在收拾战斗后的残局。而离他远远的江令仪正在一脸专注地摆弄着找到的几株嘉荣花，脸上的红晕比起刚才更加红艳了。连渺在心里闷笑，把剩余的蛇肉扔给青容吃，凝出水洗去手上的血污。除尘诀虽然好用，但是她总觉得不干净。 江令仪似乎终于收拾好了嘉荣花,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连渺看到了她的小动作，也没作声，站在原地等她过来。 “阿渺……刚才那个……”江令仪站到连渺身边半响,才声若蚊鸣般地开口,满脸羞愤欲死的表情。 连渺轻咳了一声，无辜望天：“天快黑了，我们快走吧。” 天上刚刚偏西没多久的太阳明晃晃地看着她。 江令仪却没顺着这个台阶下，脸上忽红忽白地，急急开口道：“阿渺，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我……不是，刚才那是个意外！宋一睿只是为了救我……！” 连渺瞄了一眼被青容三下两下吃得差不多的蛇尸，点头道：“我知道。”她看一眼现场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多的战斗经验不是白放着的。估计是这两位经验不足，两尾蛇的两尾又可以分开攻击，江令仪抵抗不住被蛇尾缠住，要被咬的时候宋一睿爆发甩出了金剑，然后救下了江令仪。 江令仪微微惊讶，她看着连渺一脸坦然的神色，也明白过来了，连渺是真的知道。那么，她刚才的解释不是多此一举了吗？两人沉默地对视，江令仪好不容易没那么红的脸在连渺的目光下，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连渺移过视线，看向了旁边可怜巴巴的宋一睿，再次咳了一声：“我们走吧。”这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什么的，没想到原来一直冷静自持的江令仪会是这么害羞的人啊～这一趟出来，还真有意思。 回去的路上，江令仪再也不肯靠近宋一睿，而是一直和连渺坐在一起。连渺默默地觉得自己身上发着的光又加重了几分，偶然看见了宋一睿那个怨妇一般的眼神时，连渺打了个寒颤。为什么她会有种抢了人家老婆的错觉？ 乘着飞舟到了东华城时，连渺总算松了口气。一下飞舟，连渺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去城里逛逛，所以你们——” “宋师兄，你不是要去买东西吗？那你和阿渺去吧，我就先回宗去交任务了。”连渺的那半句“你们一起先回去”，被江令仪打断之后，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江令仪此刻目光清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还挺严肃。 宋一睿急了：“令仪，我还想——” 江令仪再次打断了宋一睿的话，唇边有几许勉强的笑意：“宋师兄，你不是早就说了吾慎真君让你这次顺便来东华城买东西吗？”吾慎真君坐镇凝善峰，一手剑法堪称素莲宗第一，宋一睿是他的弟子。 江令仪没有等宋一睿再说话，很快就向着素莲宗的方向走去。连渺看着她急急忙忙地背影，总觉得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再瞥见宋一睿显而易见的失望的神色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增大。 “你居然还笑！”心上人跑了，还不让自己追的宋一睿，对上连渺也没有平时自命风流的样子。 “那是。”连渺坦荡荡地承认。 “你——！”宋一睿被气到了，可是连渺又是一个女修，他也不能上去揍之。 连渺看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好奇问道：“我看你平时不是对着那些侍女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这次没话了？” 宋一睿瞪了她一眼：“令仪不是侍女！”他平时逗逗侍女只是觉得好玩，令仪怎么可能和侍女相提并论！ 连渺抬脚准备走：“令仪和侍女不都是女的？”是女的就总有相通之处，何必把心中的女神放得太高，主动点又不会怎么样。 宋一睿眼前一亮：“你是说——” 连渺赶紧否认：“我可什么都没说！”阿弥陀佛，她可不管姻缘。 宋一睿对她一抱拳：“谢过连师妹！”说完，就兴冲冲地离开了，目标……似乎是东华城的书阁？ 她这么四周随意一看，却又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影，抱着一盆水晶一般地兰花从灵植店出来的肖立轩，笑得傻兮兮的样子，让连渺立刻打消了去和他打招呼的心思。 把青容放在自己肩上，连渺感叹了一句：“青春啊……”真是美好。 青容吃饱了，揉揉自己的肚子，在连渺肩上半眯着眼睛，含糊不清地来了一句：“你也可以去试试啊。”追求她的人又不是没有，最多的时候他都要被那些花笺情书给埋了。 连渺笑眯眯地摸了摸青容，也没有继续说话，径直走向了要去的店。 从东华城回来后不久，连渺去华枝殿登记了之后，先去找连舜报平安，顺便送上葛山周围的点心一份，和连舜待了一个下午，隔天又去找了水盈盈。这次去葛山，她发现了水盈盈要的一株药草，便挖了带给她。春天的蕴秀峰，树枝间开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香气有些清甜，让春天的气息更加美好。连渺刚踏入水盈盈的院子，就被满园的繁花锦簇晃花了眼。她定神看去，就这么一眼，她就看到了不下十一二种花，水盈盈正忙着搬动花盆，让这些花看起来不那么混乱。 连渺对于这些没什么研究，随口问道：“这些都是肖立轩送你的？”她眼尖，看到了放在外围的那盆水晶兰花。 水盈盈把花盆安放得差不多了，颜色艳丽和清雅地分开放置，加上各色鲜花的交替，看起来倒是不乱了，反而漂亮了很多。她一伸手，水汽腾起，才答道：“也不全是。” 连渺看到了一株红蕊白瓣的茶花，花瓣上还有点点红色的斑纹，她一挑眉：“雪里红梅？”这株茶花可不简单，她记得，雪里红梅最开始是鸿钧派的以爱茶花而闻名的芳菲真人培养出来的，她也只在自家娘亲的花圃里见过一次。不过，鸿钧派的话，连渺想起某个倒霉孩子，“陆谦终送你的？” 水盈盈脸一红，“阿渺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连渺说道，“之前去鸿钧派的时候见过，毕竟他也是陆家人。”至于联姻之类的事，也没必要说。 水盈盈对这个回答也早有预料，请连渺进屋，解释道：“他送了一盆给我，说是他对养花不是很擅长，让我帮忙养。不知道怎么被肖立轩知道了，他也就送了好多花来……”水盈盈微微苦笑，一两盆也就算了，这么多花，她收下也不是，不收下肖立轩也不听，让她很难办。 连渺倒是很快听出了水盈盈暗藏的无奈，不过也没什么办法，便笑着打趣道：“你选一个，不就没事了？”二者选一，另一人就自然退出了。 水盈盈挽袖给连渺倒茶，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 连渺把装在玉盒里的药草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个给你，我随手找来的。你莫非是两个人都不喜欢？”后一句话又拐到了八卦上。 水盈盈没打开玉盒，之前连渺就发过传音符告诉她这件事了。说了句“谢谢”便也收下了，对着连渺的八卦却是无奈：“我现在怎么可能考虑得了这些？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连渺没有接话，水盈盈身上的家仇未报，而且她们确定了以后还要去天枢界，水盈盈也一直在努力，并不轻松。 “对了，阿渺，再过两个月，单狐界就要开启了，你是现在去，还是再等三年？”水盈盈也没有再说刚才的话题，而是说起了这样一件事。 “单狐界？”连渺一愣，却也想起来了。单狐界是几个进入的上层天灵界之一，通道每三年开启一次，而这个通道就在玉衡界的西面。这个灵界十分特别，只有筑基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去，里面生长的妖兽和药草也是基本在低阶的水平，但是，因为灵气浓厚而生长着许多在外界难寻的低阶药草。比如说，作为筑基丹的主要材料的络丹果就是其中之一。 筑基丹对于修士而言十分重要，突破筑基时要是有筑基丹的帮助，一般可以提高一成的成功几率，极品的筑基丹甚至可以把成功几率再提高一成。而平常的修士筑基成功的几率基本都是一成不到，像是素莲宗这样的大宗门的内门弟子，筑基成功的几率最高也不过三成。所以，筑基丹的可贵不是没有道理的。筑基丹的原材料大概在十种左右，其中的络丹果更是难得。还好的是，炼一炉筑基丹，成丹大概在二到四颗左右，只需要一枚络丹果，要是拿到了络丹果基本就可以拿到一枚筑基丹了。 连渺不缺筑基丹，但是，像她这样的精英弟子，基本都要随着自家宗门的队伍进入的，一方面是为了历练，另一方面，实力强大的精英弟子也要当领队。素莲宗虽然和平，但是整个修真界可不和平，门内斗争、杀人夺宝之类的事数不胜数。不同于二流三流的门派弟子的各自为战，像是素莲宗这样的大门派，都要派遣弟子护队，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约束自家门派的弟子的行为，起到一个表率作用。这样的历练对于他们而言又不是生死之战，也不一定有太过珍贵的东西，没必要把自家门派的弟子性命扔在里面。 当然，这种行为也只有像是素莲宗这样灵石药草都足够，而且底下的外门弟子的资质也许都比得上人家一个门派的内门弟子的门派才能理直气壮的做得出来。连渺当散修的时候，可是见过不少为了一颗筑基丹拔刀相向的人。 “你要去吗？”水盈盈再问了一句，护队这样的事，内门弟子一定要去一次的，基本也都是在大圆满的时候会去一次，她今年也大圆满了，必须得去。但是连渺才炼气九层，三年后估计也是大圆满，可以在那时再去。 连渺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你知道还有谁要去吗？” 水盈盈也想了想，才笑道：“这次要去的可不少吧，陈戎、肖立轩、夏宸佑、江令仪都会去的。至于朝雯……”水盈盈微微踟蹰，“她要去找络丹果。” 向朝雯虽然是双灵根，但是由于没有什么凸出的特长，所以还没有拜师父，只能自己去找络丹果。连渺倒是想给她，却被拒绝了。 连渺一听向朝雯也要去，便点头道：“我也现在去好了。”向朝雯说不能一直靠她，她去看着也好，至少能确定向朝雯会没事。 水盈盈点头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过几天报名的时候，你可别忘了。” “那是自然。”连渺举起茶杯，微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副本啊啊啊_(:3」∠)_再过一天就是副本了qaq 茶花的话，我知道一种叫“雪里红”的，很漂亮。 第六十四章 渺字含义 一个月之后,果然开始了前往单狐界的报名。素莲宗虽然说有二十五万修士，但是那是加上了所以依附的世家的,真正在门派里的也不过几万而已。这次参加单狐界寻宝的大概有一百名左右的炼气大圆满境界的修士。 “你要去？”连舜听了连渺已经把名报了之后,立刻皱起眉。 连渺基本有空就会和连舜说说话,这会儿一边看着连舜画的画,一边点头道：“是啊,有个朋友也要去,我去看着她。” 连舜停下了画笔,伸手把连渺拉了坐在自己旁边,表情有些不好看：“阿渺，护队和平常的任务可不一样。”平常的任务打不过就跑也没什么，护队可是要去保护别人，人家都跑了你还不能跑,还要调节队里的弟子们之间的矛盾，连舜很了解连渺不喜欢和外人交流的个性，并不认为这趟去会很轻松。 连渺靠着连舜，顺便拿起笔在一边空白的纸张上写字，“反正我肯定要去一次的，这次有我的朋友在，也许也不那么麻烦。”这次护队的都是认识的人，还有陈戎在，领队交给他，而她负责出力就行。 连舜揉了揉自己的头，名都已经报了，他也不可能不让连渺去，只能交代了一堆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又拿了一堆东西让连渺带上。 连渺颇为好笑，“七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都说这么多东西，我都头大了。” “还有谁？”连舜却这样问道。连渺报完名之后没多久就来了他这里，赤莲真君那边应该现在才会知道的。 “掌门啦。”连渺换了左手写字，“不过掌门说，要让我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不要落下一个人。”掌门一脸严肃地交代她，他希望这次素莲宗不会出现任何的亡者，而这无疑是增加了连渺的护队压力。一般而言，这样的历练出现几个人伤亡是很常见的，不出现任何的死亡真的有些刁难了。 连舜心里也不是很同意掌门这样的做法，但是掌门发话了，他也不好反对。只能说道：“阿渺，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他到底还是不希望连渺会豁出去救人，也不知道掌门这么说到底有什么用意。 连渺左手写出来的字让她不是很满意，她皱了皱眉，回答道：“我知道的，七哥。”只是难度加大了一些而已，不算什么，她和青容加起来的战斗力救个人很简单的。 说话间，一枚传音符飞了进来，连渺一看，“是我娘亲，让我现在快回去，说是要给我一些东西。” 连舜颔首，“你快回去好了。”他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嗯。”连渺对着连舜挥了挥手，“七哥，等我凯旋而归～” 连舜看着她乘上灵鹤飞上了天空，叹了口气，才把连渺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收了起来。 连渺回到馥郁阁，就见到自家爹娘都在。便把自己想要参加单狐界历练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包括掌门的特别交代。 陆玥蹙起了眉，“让你保下全部人？”作为一个母亲，她十分不愿意连渺去做这样的事。单狐界历练又不仅仅是素莲宗的人参加，整个修仙界能来参加都会尽力过来，三教九流之人不可胜数。连渺的能力他们的确不担心，但是要是带着别人遭了黑手怎么办？万一素莲宗的那些有不长眼的，非要自己去寻宝，一意孤行的怎么办？她对于门派的总体素质很放心，但是对于单个的人却很不放心。就算是素莲宗很好，总有一些黑心的。 连彦璞自然知道陆玥的担心，伸手拍了拍陆玥的手，对连渺道：“渺儿，你说这次领队的人基本你都认识？” “嗯。这次领队的人之中，加上我总共七人，刚好都认识。”连渺回答道。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巧合的，肖立轩和夏宸佑比他们早了几年进入集英殿，而陈戎、水盈盈、江令仪和宋一睿等人又是那一届最强的四人，修为一直都差不了多少。这次向朝雯要参加，他们作为好朋友自然想要帮一把。这在素莲宗也很常见，很多参加护队的人都是为了顺便保护自己的朋友或者亲属的。商量过后就一起报名了，所以最后大家聚在一起并不奇怪。 连彦璞微微颔首：“你的那几个朋友倒是不错。”连渺的朋友他们自然很清楚，除了对那个叫夏宸佑不是特别看得顺眼，别的几个都是炼气期的弟子之中顶尖的，人品好，修为也好，重点是和自家女儿相处得也很好。 “所以这次去估计也没有什么大事。”连渺自己并没有怎么担心，都是熟人好办事嘛。 陆玥想说什么，却在收到连彦璞的一个眼神之后，目光微闪，最终什么都没说。 “渺儿，我可知道为什么我会给你起名为‘渺’？”连彦璞突然这么问道。 “啊？”连渺思索半响，却没什么头绪，只得摇了摇头。她对于名字并没有很在乎，只是听着现在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渺，这个字，当初掌门也问过我，因为觉得字义不太好。”连彦璞微笑道，“无论是渺茫或者渺无，都不是什么好词。” 取名自然要有一定的祝福或者希冀，这么看来，渺字的确不太好。 “我便说道，渺字的本意为指水面辽阔。当年我去大孤山之时，见大孤山四际渺弥皆大海，望之如浮水面，辽阔旷远，堪称奇景。且，渺字亦可为微小之意，你生来不凡，我也想着，用这个词，可以压一压你的不凡。”连彦璞缓缓道，“也想着，你可以见微知著，今后总能先察觉到不妥，护好自己。” 连渺眼前一热，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单单的一个字，就用心到了这样的地步…… “渺儿，你要历练的情况只会多，不会少。今后，要记得学会见微知著，也放开心境，才能够见着那辽阔旷远的场景。这样，也算是我和你娘亲对你的期待了。”连彦璞走了过来，摸了摸连渺的头。 “是。”连渺鼻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这世的确有幸，遇上了连彦璞和陆玥这样的父母。 “好了，那你去准备吧。”连彦璞微笑道，“我和你娘亲也会给你准备一些东西的。”连渺这是第一次出去历练，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只是，却也没办法说太过自私的话，只能交代一些东西，让她能够放松一些。 “夫君……掌门他——”陆玥看着连渺离开之后，才迟疑道。她还是没有办法理解掌门的做法。 连彦璞搂住她，叹气道：“掌门也是为了渺儿好。” “为了渺儿好？”陆玥微微睁大了眼睛。她一生安全无忧，出嫁前被自家父亲护得很好，出嫁后被连彦璞保护得很严密，虽然历练之后经验很丰富，但是对上宗门内的绕绕弯弯，总有些不理解。 连彦璞沉吟半响才说道：“渺儿，是要被宗门培养成继承人的。但是，她生性不合群，要让她对宗门有归属感，并且树立威望，却很困难。” 连渺的性格，说得好是不合群，其实和连尧有些像。但是，连尧面上冰冷，对于宗门还是很有责任感的。连渺不同，看着是笑脸迎人，但是骨子里却是孤僻的，认识的大部分人都只是记得这样的水准。不然，这么多年，连渺的朋友也不会就那么几个。而且还总是传出来一些不太好听的流言，什么高傲、看不起人之类的都有。实力强是没错，但是总避着不和别人相处也没法服人。前几年还有几个集英殿的连家人来说，连渺任性高傲，差点对他们动手。 连彦璞自然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也不能让连渺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掌门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尽量地培养连渺和宗门之间的感情，这次去单狐界，正是一个机会。要一人不落的全员回来，而且还只交代了连渺，那么就意味着给了连渺一个在同辈面前表现的机会。不然，估计连渺连管都不管别人。也顺便可以让连渺体验一回团结协作。自己能力强是好事，但是要是一直一个人单打独斗，那么还要宗门做什么？宗门结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互帮互助，一同进步的。连渺要成为素莲宗的继承人，这些都不能落下的。 陆玥听了连彦璞的解释，叹了口气：“渺儿，以后会辛苦吧？”继承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别的修士一味提高自己的能力也没人说什么，要是作为素莲宗的继承人，连渺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太合格了。 “掌门的意思来看，也不会是要让渺儿以后继任掌门的。”连彦璞很清楚这一点，“渺儿的性格当不了掌门。但是，当个长老是肯定要的。”继承人不仅仅是掌门一个职位，还有专职守护整个宗门的安危的长老，连彦璞自己就是素莲宗的长老之一。当长老虽然不需要正门那样面面俱到的高要求，但是能够服人也是必须要的。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陆玥道。等渺儿当了长老的那一天，自己还活不活着都是个问题。 “所以一刻也不能放松啊。”连彦璞苦笑道，“素莲宗现在岌岌可危，考虑的东西自然也很多。”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能够多准备，自然要多准备一些。况且，这一百年来，蠢蠢欲动的门派越来越多了，就怕那些人等不到七百年之后。掌门是希望渺儿可以成为第二个在两百岁就冲击出窍的修士，有了出窍期的修士，素莲宗的压力也就会少一些了。他们为了等一个天资上好的苗子，已经等了三百年了啊。对于渺儿的希望太大，所以才容不得她出任何差错。 “太辛苦了。”陆玥沉默半响，这样说道。修士之路本来就步步波折，偏生渺儿背后还有这么大的压力，她光是想着，就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大家对她的希望都太大，万一失败了，那可如何是好？ 连彦璞双手搂着陆玥，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渺儿是我们的女儿。” 他年轻时候，曾经很羡慕那些自在的散修。自由自在，悠然于天地之间。可是，到了后来，他也就释然了。天道平衡，力量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对于一个人如此，对于一个宗门也如此。素莲宗占了整个灵界最好的灵脉之一，所以同时也要承担起守护苍生的责任。所以，即使看起来束缚很多，压力很大，他们还是必须要承受住。获得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就像是素莲宗，今天这样的地位和声誉，是无数素莲宗的修士舍身换来的；素莲宗的内门弟子，看上去是什么都不缺，可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就一定要冲在最前方；就像是连渺，从小用的都是最好的，地位非同一般，可是，遇上了事，别人可以退，但是她一定要顶到最后。 天下谁人不辛苦？一个人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顺顺当当地走到最高峰。散修要辛苦地自己打拼，孤军奋战。而渺儿，得到的一切都是素莲宗给予的，也必须承担起这些沉重的责任，这是早就安排好的路，她只能不断地顺着这条路不断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陆游的《过小孤山大孤山》，“孤则四际渺弥21皆大江，望之如浮水面，亦一奇也”。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出自蜘蛛侠……不用说了吧_(:3」∠)_最近在看超凡蜘蛛侠来着~ 第六十五章 历练开始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宗里还开展了一次历练前的集中教育,免得到时候有人配合不好让大家都难办。连渺一出场,就收了大部分男修的注目。这次参加历练的外门弟子居多,对于连渺的了解远比不上这几年来因为追求她而被揍的内门弟子。但是,这种注目在连渺一拳把一只巨熊揍飞之后都变成了敬畏。为了防止去历练的修士不服气，所以一个月的集训之中,他们这些领队的都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来着。 此时,连渺和参加历练的修士们都坐上了往玉衡界西南方向的大飞船。带队的居然是连尧,这让一直绕着连尧走的连渺一路上十分坐不稳。连尧也没搭理她，而是在向陈戎交代一些事情。陈戎在领导能力方面，明显比连渺要好得很多。 “单狐界因为灵气含量过大,每三年地形都发生改变,这些是宗门里历年来领队的修士记录下来的地图，以及可能改变的路线的推测。”连尧走后，陈戎把领队的七人聚在在一起开会。空中漂浮着很大的立体地图，旁边还有平面地图作为参考。江令仪负责解说。 她点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平面图，就见那立体地图的某一块瞬间放大了，“单狐界并不大，大约比起素莲宗所在的山脉再大一些，中心有一个山谷。按照之前的观察来看，这个山谷出现变动的几率很低。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前往山谷集中。” 水盈盈也看着立体图像，轻声问道：“朝雯他们也会和我们一起集中吗？”单狐界历练持续三个月，她比较希望大家尽快集中，分成小队行动，这样比较安全。 “不一定。”陈戎道，“他们可能会先分散寻找药草，再选择集中。这个山谷是作为我们的大本营，所以我们需要先集中。别人来不来就看他们自己了。”要是太贪心，死在外面他们也管不了。 “进去的时候是随机传送到单狐界的各处，这样看来，集中的难度也会增加。”江令仪道。让素莲宗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虽然战斗力增加了，但是主要困难就有两个，一个就是人家自己愿不愿意，另一个，则是有的人可能会找不到这个地方。 “所以，我们发给他们了求救用的香。”宋一睿展开了扇子，微笑道，“那种香点燃之后只会有奇异的香味，带着的香蜂鸟就派上了用场。我们之中也要有人出去接应。” “我去接应。”连渺主动请缨，她的任务之中本来就有救人这一条。 陈戎看了她一眼，点头：“也好。”连渺的实力最强，速度也最快，守大本营太浪费了。他再权衡了一下，“我和夏宸佑负责守营，你们五个都去接应。一般最后一个月才是争斗的重点，不过前期的两个月也足够我们摸清楚地形了。”幸好时间足够多，只希望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所有人都找到自己要的东西，最后一个月还要出去寻宝危险太大了。 “陈师兄，等一会儿我把现在的地图发给别人，然后再告诉他们大本营的事。”水盈盈道，“这一个月集训下来，我看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逞能的。”素莲宗的弟子，大部分在品行上都是不错的。寻宝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有命享才行。宗里都给他们安排得好好的了，集中之后有同门互助，何乐而不为？虽然找到好的东西之后，分到自己手里的减少了，但是安全性大大增加，活动范围也增加了，最终得到的肯定是比单人行动要多的。 “只能希望如此。”陈戎的信心有些弱。他从小见惯了地灵界的修士为了一些灵石和丹药自相残杀，心里有阴影。 传完话，把地图大概讲了一遍，也到了进入玉衡界的通道入口。连渺就看到一个很大很大的山洞，不过很明显有结界，一层光膜看得很清楚。连尧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具体思想还是不要贪心之类的，就带着所有人下船来到山洞前的空旷地集合。 连渺心里认为，连尧这个表情说出来的话还是挺有威吓力的。空旷地大概有两三千人的样子，基本能来玉衡界的都会来试试。不过，因为这种历练一向危险大，而且天灵界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才控制住了参加的人数。像是素莲宗这样的超级大宗派才有可能来个一百来号人，有的小门派就是个位数，孤零零地站在角落。 各家门派聚首之后，一般都会寒暄寒暄。素莲宗这边有个冷面冷到低气压的连尧，搞得一些想来认识认识的小宗门弟子都不敢上前了。于是就见素莲宗这边一众修士各个站得笔直，纹风不动，还颇有气势。 “素莲宗果然是大宗派……” “就是，一个个都很有气势啊……我都不敢上前了，哎，你说要是在里面遇见他们了怎么办？”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吧？据说不是主动出手的话，素莲宗的人都不会滥杀的。” “不会吧？这么高尚？还真是大宗派呢。估计什么都不缺的吧？那还来参加干什么啊……” “人家只是来玩玩吧？” 窃窃私语的讨论，从一开始的惊叹到最后暗含酸意，转变之快让连渺觉得很好笑。素莲宗的确很富有，但是也完全没到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地步好吧？这也算是仇富吗？ “呵，看样子，得让我们宗的人小心一些。”宋一睿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话，转头对陈戎笑道。这是要以为他们宗的人不会还手的节奏？ 陈戎点了点头，挨个交代了一遍。 “他们啊……也未免把我们看得太高了。”水盈盈摇摇头道。素莲宗的人的确不太可能杀人夺宝，但是如果是人家还没到手，那就说不定了。同时发现的话，不抢夺是不可能的。 “这样也好。他们早点拿了自己要的东西，我们也能轻松一些。”不集中的人越多，他们护队的压力越大。连渺倒是挺乐意人家觉得素莲宗的人高尚舍己为人啥的，这样估计遇到素莲宗的人也就能放松警惕，得手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熟人还真多。”连渺一眼就望见了许多认识的别的宗门的人，鸿钧派那边甚至还有个一脸激动的陆谦终。当然，人家激动的原因是站在她身边的水盈盈。还有玄柏派那个之前和她打过一架的家伙居然也来了，她记得当年那个叶焕不是差不多炼气八层了吗？怎么这么久了才到大圆满？至于别的认识的人，都是这几年见过的别的宗门的一些弟子，点头之交而已。还有些人……“那些人是哪家的？”连渺看到了站在队伍最后的一些人，大白天的照这个黑色斗篷，怎么看怎么怪异。 “应该是尸修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夏宸佑开口道，“估计有一半是那些人带着的行尸。” 他这么一说，连渺倒是想起来了，道修还有一个分支是邪修，修炼方法有些诡异。尸修就是邪修的一派，据说可以把死人的尸体炼成法宝，所以一贯不是很受人欢迎。连渺也同样对这个没什么好感，不过，怎么那些尸修和玄柏派的人站得那么近？她怎么没听说过玄柏派和尸修还有关系？ “玄柏派的人也要防着吧。”江令仪也注意到了这点，“事出非常必为妖。”一般的门派没有必要都不和尸修接近的，玄柏派这么做，肯定要谋划一些东西。 “也许不是尸修……”连渺一直在观察那一边的情况，“炼气期的弟子最多只能带三阶行尸。我看那些穿斗篷的好多行动起来都没什么异样。”三阶行尸都够自己都不错了，要和人完全一样还拿得到五六阶才行。 这会儿，通道的结界已经消失了，各家门派都排好了开始进入单狐界。素莲宗都是在最后才进去，所以给了时间让连渺观察各家的情况。只是，这么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 “让大家离那些人远一点。”陈戎下了决断，摸不清，那就先避开好了。 他们正在这边继续讨论，不远处的陆谦终憋不住，一上来先对连尧行了礼，“见过正莲真人。” 连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陆谦终蹬蹬跑了过来，对着水盈盈露齿一笑：“水师妹，这次你也来参加啊？” “废话，没见我们都站在这里嘛？”水盈盈微笑不语，但是旁边一直没有参与战术讨论的肖立轩开口了。他可是憋坏了，他们五个忙着安排各种东西，看得他完全插不上手。不过，他也明白，这种动脑子的活他参与了也没多大用处，到时候出力就好。于是就一直乖乖站在旁边，这会儿看着陆谦终怎么都不顺眼。 陆谦终假笑着对肖立轩一拱手，“原来肖道友也在啊。”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肖立轩也拱手，“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据说里面危险得很，要是一个不小心……”肖立轩眼神不怀好意地从陆谦终的头看到了他的脚。 这种赤果果的藐视，陆谦终怎么可能忍得下？当下道：“我正想和肖道友切磋几回，就当热热身。”他们俩水平半斤八两，打三次，一次赢一次输，还有一次是和局。 水盈盈转头不想再看，陈戎头痛，江令仪和宋一睿完全就是看热闹，连渺也开始蠢蠢欲动。肖立轩正想拔剑来战一场，背后突然一冷，他的动作顿时僵在了那里。而站在他对面的陆谦终也僵住了。 鸦雀无声。 连渺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尧的杀伤力……越来越大了。一个眼神就让两只红眼的雄性消停了。 肖立轩不自然地放下手，和陆谦终互瞪了半天，最终以两个人都眼睛酸到流泪而同时弃权。这时，也差不多到鸿钧派和素莲宗进入了，两个人只好相互冷哼一声，表达了有机会再打的意愿之后，各归各队。 “看样子，在里面还是别让他们俩碰到才好。”连渺打趣道。情敌什么的，还是挺有意思的。 水盈盈横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连渺轻笑，正准备踏入结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当心。” 她一愣，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就见眼前光芒四起，已经开始传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如既往地卡时间点【。 第六十六章 现状推测 传送不过是一会儿的事,连渺站定后，先左右观察了一圈。这里很显然是在丛林里,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得严严实实,看着上方的一些缝隙和光亮才能判断出现在还是白天。时间上倒是和外界差不多。环境有些湿热，和她差不多高的树,叶上都是水珠。藤蔓植物攀爬在树上，一棵树的树干上不知道生长着多少种植物。连渺眯着眼抬头向上看，对于树林的高度大概有了一个印象。 “嗖——”突然间破空的声音，连渺收回手，转了个身,在她的右后方，一只红宝石一般颜色的小蛇被死死的钉在了树干上。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只听到树丛之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连渺不动声色，身上却猛地发出几道红光，“叮叮叮”的声音过后，四周的树干上又被钉上了许多毒物的尸体。 “果然是上层灵界。”连渺自言自语道，“热带雨林可不好混啊……”单狐界的地图在他们的推测之中，可能会包括雨林、山林、山谷和河流。她运气不好，一上来就是最危险的雨林。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一开始她的灵力膜和神识都已经处在了备战状态。至于战斗力……连渺把青容放了出来。 “这些都给我吃？”青容一出来，就看着色彩斑斓的毒物眼睛闪亮。 “你随意。”连渺随口说了一句。就见青容几下下，就把那些扫干净了。连渺没空注意他的活动，走出雨林不是不可以，但是明显会消耗太大。而且现在还不清楚单狐界的全地形到底是什么样的，走错了方向太麻烦。所以，得确定方向才行。连渺再次抬头，对青容一招手，“过来。”青容咀嚼着东西跑到了连渺面前。 连渺手一挥，便坐在了缓缓飞起的纸鹤上，握起了手中更新换代过的黑刀，向着上方的挥了几下后，上方便开出了一个洞。她乘着纸鹤从洞里飞了出去，然后不断让纸鹤继续飞高。这会儿倒是视野好了，整个单狐界都尽收眼底。 雨林是在单狐界的西南方向，中间横跨的是一条山脉，连渺没看到山谷什么的，估计是在山脉的另一边。不过这个地形……推测图的第十七张。按照每三年进入时探查的地形，素莲宗琢磨出来了一些单狐界地形变动的规律，这次给他们提供了总共三十种可能的地形图，现在看来还是押中了。虽然在细节方面有些误差，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连渺很快下了决断，让纸鹤慢慢向着山脉飞去的同时，拿出了素莲玉联络陈戎。 “阿渺？你在哪里？”陈戎的声音有些气喘，还刻意压低了一些。 “遇上妖兽了？”连渺很快反应过来，不过，还能说话，证明暂时没事。连渺也不耽误，直接道：“是第十七张地图，我现在在西南边这里的雨林，准备去找山谷。” “也好，麻烦你告诉一下他们吧。我这里——”陈戎看着不远处追来的巨虎和周围几个人，“可能还要耽误一些时间。” “好。”连渺隐约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陈师兄”的呼叫声。看来陈戎这么快就遇上宗里的修士了？ 陈戎切断了联系。连渺继续联络别的人，大概都告诉一遍之后，距离连渺最近的应该是江令仪和夏宸佑，他们在这一侧的山林里，不过，两人也遇上了妖兽。一进来就遇上妖兽的几率倒是挺大的，要不是连渺的寂影无声在藏匿方面有奇效，估计她也要一上来就先大战一场。 纸鹤的速度并不快，连渺端坐在上面，却想到了进来前连尧说的那两个字——当心。按照连尧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像是连舜或者自家爹娘那样的叮嘱。他的这个“当心”必然是某种察觉到了什么事之后的警告。也就是说……连尧察觉到了这里会有危险。但是，这里会有什么危险？这里的修士或者妖兽，基本都只是炼气期左右的水平，对她而言，都不会到危险的地步，就算打不过，跑也跑得了的。所以，她当心的应该是什么呢？连渺思索半响，却没有任何头绪。 等等，不是她应该当心什么，而是连尧认为她应该当心什么才对。 脑海之中的灵光一现，让连渺恍然大悟。她自己自然是认为没什么特别会注意的，但是，要是在连尧眼中，她的状况可不好。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年的杀孽，以及后来可能会入魔的推测。回忆起上次和掌门说道魔君时，掌门所说的，不要和魔修走近。宗里明显十分反对她接触魔修，并且让她避开了所有关于魔修的事。这几个月来，她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宗门里开始在各界探查关于魔修的踪迹，但是她这么实力算得上顶尖的人却没有收到任何的这一方面的任务。 而现在，连尧所说的“当心”，很有可能是指魔修。连渺想起来了进入单狐界之前，看到的那群和玄柏派走得很近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的斗篷把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炼气期以下的魔修的角和尾巴应该还没有完全隐去才对。玄柏派是天枢界的，水家也是天枢界的。而当初水家可是被魔修和一个世家所灭的，水盈盈听过她的姑姑提起，那个世家可是姓“黄”的。就连渺所知，玄柏派就有姓黄的，而且，看起来在玄柏派之中，实力也不弱。这么多的巧合联系起来，就不再是巧合了。 魔修之所以能在这么多人的眼下大摇大摆地混入单狐界，一来是有玄柏派的掩护，二来，这次来到这里的修士，最高也不过是金丹期，要是魔修那边有特别的法术和法宝，遮一遮也就过来了。魔修和道修之间，光凭肉眼和灵力探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到了元婴层面的修士，也许会对魔修有种天然的感应，但是低阶的修士，只看的话，还真看不出什么来。道修这边叫灵气，魔修那边是叫魔气。两方虽然世仇，但是却莫名地殊途同归。但是，到底修炼的法则是不同的，只要一放法术，任何修士都很容易辨别出魔修。魔修使用法术的时候，一般会显出双角。道修这边的推测认为，魔修的双角和他们魔力有关系，一旦发动魔力，就没有办法掩饰了。所以，就算在表面难以分辨，道魔双方要是向对方的地盘安插卧底，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如此，要是有了人接应，尽量避开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混入还真的不困难。道修这边也么多年也没和魔修战过，疏忽了也是想当然的事。就算认为那些穿着斗篷的人太过于诡异，也想着反正只是炼气期的，不会太过于注意。 但是，危险嘛……连渺想通了这一切，也不怎么担心了。如果真的会有生命危险，那么连尧不可能不加以阻止，还让他们进来。让他们进来，就说明有危险，但是在可以控制范围之内，所以只是采取了提醒。而且，连尧只采取了提醒，并不是马上揭发病抓捕魔修，也说明另一个问题。不揭发这些魔修，会带来更大的利益。这个利益可能是更多关于魔修的资料或者情报之类的，有可能和宗里一直在寻找的魔修的踪迹有关。不过，这个就不是目前的连渺应该担心的事了。 把事情理清楚了个大概，连渺松了口气。心里又忍不住对连尧有些埋怨，要提醒就提醒吧，干嘛这么隐晦……还让她想了半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魔修来这里干嘛？魔界又不可能连些低阶药草都没有。单狐界这几百年来，几乎都被了解得差不多了，不可能诞生什么天材地宝。就算出现了，这么多道修在这里呢，到时候那边胜出都不一定。道修这边自家打打杀杀是一回事，撇开玄柏派那种有可能叛变的不说，大部分道修面对魔修那肯定是同仇敌忾的。天材地宝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同仇”，一旦抢夺起来，被杀的肯定先是魔修。而且，连渺觉得这种小几率事件发生的可能实在太低了。 所以，如果不是打药草和妖兽的注意……那么，就是在打人的注意？ 连渺想到这个的时候，撑着下巴的手一顿。在这个基本属于密封的环境里，要是真的打人的注意，围攻的话，成功率很高，而且，就算那个人身上有追魂令之类的东西，到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自尽，也查不出什么来了。对于敢于这么明目张胆地混入单狐界的魔修，连渺很有理由相信，里面的死士不少。况且，在这种环境下也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就拿连渺刚才在的那个雨林来说，她把一个人打伤之后，绑在树上照样可以很快弄死一个人。 所以，是在打谁的注意呢？小宗派的人不太可能，毕竟小宗派的人其实危险也挺大的，在外面做掉的话，连渺分分钟可以拿出十来个方案来（……）。所以，应该是一个在外面很难动手，或者一旦动手就会暴露的人。比如……像是连渺这样的，精英弟子。不对不对，要是像她这样的人死了的话，宗里的长辈铁定会排查这次参与的人，那么哪些魔修一定会暴露，费这么大的劲混进来的意义也没有了。所以说，是不会让人死？ 费劲千辛万苦，抓住一个人，又不想人家死……威胁？连渺脑海里冒出来了这个想法，很快被自己否定了。一群聚气期的魔修，要是把她抓住来威胁连尧……连渺很有理由相信，连尧会秒杀了他们。威胁这个想法在实力差别之下，实现的可能未免太低。所以，不是威胁的话，是想从那个人身上获得什么东西吧。这个想法还是比较靠谱的。 不过，要获得什么东西呢……连渺在心底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罗列出来，精英弟子和普通弟子不同的就是，知道的核心内容会很多。就像是连渺，她甚至知道素莲宗的阵法的基石所在——维护阵法是连彦璞的职责之一，所以在阵法上很有天赋的连渺也接触了。她知道的很多东西都很可能关系到门派的安危，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出大问题的。但是，正是因为有这个危险性在，所以宗里其实也有保密措施的。连渺知道的东西，是有下了禁制的，除非对方解开禁制，她没有办法说或者写之外的人。别的宗派也都应该如此才对。所以，获得情报可能性也要打叉。 这么说来，比较靠谱的就是“物品”。物品的话，抢夺起来的困难不大，要是人多下黑手，打晕了抢走东西很容易的。不是每个人都像是连渺这样，身上带着一个永远都不会被发现的空间的。大家一般带着的都是附了自己神识烙印的储物袋，抢走储物袋之后抹去神识，里面的东西就可以拿了。在这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单狐界，丢了储物袋，但是人没事，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损失。在外面的话，跑来抢个东西肯定会被人追着跑的。但是，在这里却不一定，抢夺是这里默认的法则。就算是大宗门的精英弟子，被人抢了，要么去自己抢回来，要么自认倒霉。出去了之后找长辈告状是会被笑的。 这么多人里面找一个人身上的东西，难怪那些魔修看起来也人数不少。要找起来可不容易……连渺推测到这里，觉得已经*不离十了，现在只希望被盯上的不会是她认识的人了吧。不然，要帮忙估计难度很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想太多的阿渺～ 不过会不会完全发生还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这是理想状况下的推测嘛，现实的变数是很多的来着。 第六十七章 鸿钧危机 在连渺一连串的思考过程之中,已经快要接近山林了。山峰并没有太高,连渺目测也就两百丈上下,但是这些山脉是连绵不绝的，一直延伸到了单狐界的界线的位置。山脊的鞍部也没见得会低很多,完全形成了一个把整个界分成两块的屏障。 “咦？”蹲在一边的青容发出了一个疑问词。 “怎么了？”连渺下意识铺开了自己的神识,很快她就发现了别人。 前面，是江令仪和夏宸佑。连渺的纸鹤没有飞太高，就是为了方便找人。之前的联系之中,夏宸佑和江令仪都在这边,他们先遇上是很容易的事。但是，找到队友并不是青容会惊疑的理由。 “有奇怪的味道。”青容用爪子抓了抓自己的胡子,一脸的莫名,“而且感觉不出来强弱？”青容是某种奇异的妖兽,身上具备的本领很难以说明。但是连渺觉得，大部分还是和妖兽的本能有关的。虽然青容的外表是兔子，但是他的能力很明显是超越了兔子的范畴。通过气味来辨别对手，这个只是一个青容的能力。不仅如此，青容对于声音的感知也很强大。 这里是一块山林间的空地，江令仪和夏宸佑显然也刚刚才来到这里，连渺驱使着纸鹤飞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了他们的探查行为。周围的树枝折断了不少，地面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战斗的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听到动静，江令仪和夏宸佑下意识地身体紧绷，但却看到了从空中跃下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渺？”江令仪松开了握剑的手，面上还是挺冷静的，“你的速度很快。”看到连渺的瞬间，她也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接近。之前和连渺一起出去任务的时候，连渺的身法一施展，同等修为的基本发觉不了她的存在。 “我是乘纸鹤过来的。”连渺把青容放在肩上，收回了自己的纸鹤。 江令仪皱了皱眉，“太危险了。”连渺这样的行为其实太冒险，在空中的话，万一遇上一群鸟类妖兽来袭，就会十分的被动。炼气期的修士在空战上几乎没有什么优势。 “没什么事的。”连渺孤身一人倒是不怎么怕空中遇袭，她可以随时用符咒变出的动物作为空中的落脚点，就是行动路线受制而已。而且，飞行高度很低，跳下去不难的。 江令仪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啰嗦，之前道：“刚才我和陈师兄再联系了一次，他们那边已经和表哥汇合了。我们这边需要快点找到山谷。盈盈也开始前往山谷了。” “山谷的话，翻过去就到了吧？”连渺看向了上方，翻过去加上路程之中可能耽误的时间，日落之前也许可以找得到那个山谷也说不定。 这时，一直在旁的夏宸佑突然道：“这次出来，恐怕有异变。这里刚才有两队人对战过。”现场遗留的法术痕迹太重，妖兽没有能力做到那一步。问题是，一开始就这么交战，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一进来就是这么声势浩大的对战？”连渺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不过她只是觉得会不会是哪两家世仇对上了。但是，她蹲□仔细看着周围残留的痕迹后，脸色忽然一凛。 江令仪见到了她的变化，“阿渺，你发现什么了？”这些边的痕迹，他们也没怎么看得出门道来。毕竟现场破坏得太严重，各种法术交杂很容易会把那些有标识的招式遗留的痕迹抹去。 连渺不言，而是急急走到了周围，仔细看着树上的痕迹，“是鸿钧派。”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鸿钧派？”江令仪沉稳的表情也微微一变。这根本不合理，一进来就开始对战也好，一般门派根本不会找鸿钧派这样的大门派。鸿钧派的两仪拳杀伤力极强，如果不是拼命，对上鸿钧派根本不是明智之举。他们可是要在单狐界待三个月的，一上来就挑战最厉害的门派之一，简直太愚蠢。 “原来是要找鸿钧派的人，莫非会是陆谦终？”连渺在心中想到。这次鸿钧派之中，来的人背景最大的莫过于是陆谦终。在电光火石之间，连渺已经把刚才的推论再进了一步。 “何以确定？”夏宸佑却问道。 “鸿钧派擅长拳法，但是拳法之中又带动周围灵气，而拳法施展之时，周围灵气被拳法所牵引，威力增大。其中最强的‘冲’字诀，因为速度过快会造成一个地方灵气的突然抽空。”之前和陆谦终对战的时候，连渺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两仪拳的重点是“牵引”和“增强”，这样会对周围的灵气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但是只是炼气期这种程度的话，造成的混乱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而且很容易会被周围的灵气补上，所以其实也没什么。但是，“冲”字诀会在牵引的时候造成的抽空某一区域的灵气，会造成真空的状态。 连渺虽然在现代的时候，物理也不太好，但是真空、压强之类的东西还是懂一些的。这些法则在这里也使用，某一区域的灵气抽空之后，周围的灵气会瞬间涌向这个区域，让灵气补回，取消真空状态。涌向的过程之中，就会造成一些奇怪的损伤。就比如说是连渺刚才看的树，树皮从内部炸开，表示破坏是从里面开始的。这是因为有人在这些树的附近使用了两仪拳，导致贴近树干的地方形成真空，树内的灵气疯狂外涌而导致树皮的破裂。 “冲”字诀的难度，虽然陆谦终没说，但是连渺也猜得出来，威力这么大的招数，自然不会随便可以使用。当初陆谦终对连渺用上这招的时候，要不是连渺闪得快，估计也被放平了。不过，这么强的威力，对于陆谦终自己也是一个负担，会造成短时间内的脱力。现在他用上了，证明情况危急。 “我要去救陆谦终。”连渺解释完了之后，这么说了一句。鸿钧派和素莲宗世代友好，她和陆谦终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在知道陆谦终可能受到魔修追击的时候，不去帮一把实在说不过去。 江令仪没有疑议，这次的事未免太奇怪，最好还是去找鸿钧派的人问个清楚。在这种与外界完全联系不了的场合，要最大限度的保证己方的安全，排除可能的危险。谁知道鸿钧派被袭之后，会不会下一个是他们？ 夏宸佑也没有反对。现场的痕迹来看，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没有任何血腥味，代表鸿钧派的人没受伤，也就是众多未知袭击者的实力并不强。他们单人的能力在来到这里的两千人之中，算得上是顶尖，现在是他们主动去追别人，身在暗处，万一有危险撤退也不迟。 “居然还抹去了追击的痕迹。”连渺再次转了一圈之后，却发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没有来的痕迹，也没有离去的痕迹，炼气期的魔修和道修都不可能使用飞行法器，只有可能是，那些魔修还留了人专门清理痕迹。战斗现场破坏太严重，清理困难所以才被留下了。而追击的痕迹的清理，就不愿意被别人追上了。按照连渺的推测，这些魔修不想惊动别人，所以行事隐蔽也是应该的。 青容凑到了连渺耳边，“要不要按照我闻到的气味去追？”青容说的，是那个刚才一过来就闻到的奇怪的气味。 “也好。”连渺飞快下了决断。能够让青容“未知”的东西，估计就是魔修了。 “我的灵宠可以闻到一些气味，从这边走吧。”连渺招呼着江令仪和夏宸佑，“你们俩会隐术吗？”隐术有多种多样的，最基本的就是掩盖自身的灵力波动。连渺的寂影无声在某种情况下也可以算是隐术的。这次过去，敌众我寡，自然不可能一上去就直接打了，要在旁边观察一下才行。 “隐术我不太擅长。”江令仪直接说了出来，“我可以负责布置阵法接应。” “我来吧。”夏宸佑又开了口。他的话一般很少，但是每次插话都是在必要的时机。 连渺虽然每次遇上夏宸佑就感觉怪怪的，但是这个时候毕竟是同门，合作才是硬道理，“也好。”连渺点头，“现在先追上去。”说完，就率先进入了树林之中，江令仪和夏宸佑也迅速跟了上去。 连渺的速度比江令仪和夏宸佑都快得多，所以探路都是她先走的，另外两人跟上。按照青容嗅到的气味追了一个时辰左右，青容说闻到了血的气味。 “没有危险。”连渺停下来，用神识感知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往前。她很快看到了躺在树下的五具尸体，其中的四具，按照服装是来看，是鸿钧派的人没错。而其余的一具尸体—— “啊。”背后传来江令仪小小地惊呼声，她的反应也很快，并没有发出尖叫。因为，地上的那具裹着黑色斗篷的尸体，头上有着如同牛角一般、大约三寸长的角。 江令仪脸色发白，“怎么会有魔修？” 连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种情况还没失去冷静，果然是江令仪。连渺手中突然出现一团绿色的火团，落在了那具魔修的尸体上，很快把魔修的尸体烧干净了。接着，却拿出了四张符咒，点燃之后扔向了鸿钧派已经死亡的四名弟子身上。红色的火焰很快包裹了尸体，鸿钧派的弟子的尸体也消失了。 夏宸佑看到了连渺的动作，眼中微光一闪。烧尸体倒是没什么，修士的身体可以炼成法器，所以修士一般都是火葬的。要让人入土为安自然也必须要先把尸体烧了，免得那一天被人挖坟之后拿去做了行尸或者法器。他在意的是，连渺烧毁尸体时使用的往生咒。那是佛家的东西，一般而言，就是希望逝者安息而已，道修这边基本都不用这些。所以，莫非连渺真的修了佛？ 连渺做完这一切，才转身，正色道：“这次的历练，估计会十分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要存稿啊要存稿…… 第六十八章 兵分两路 从连渺的语气而言,江令仪和夏宸佑很快明白了，她所说的麻烦，普通而言的麻烦,而是某种可能会导致生命安全的麻烦。江令仪问道：“是因为魔修？” “嗯……”连渺颔首,“是因为这些魔修已经开始不死不休了。这里的遗留的痕迹来看,三名鸿钧派的弟子是在中途赶上这些魔修的,目的，应该是打算救下被魔修追击的鸿钧派弟子。”陆谦终的名字,连渺还不打算说,毕竟只是一个推测，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她不会轻易说出来。 “魔修只留下了一人,而着一人，是本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杀死了鸿钧派的弟子。而在我进来之前，正莲真人告诉我当心魔修。”连渺把关于自己推测的过程省略了，反正连尧的意思也是这个。连尧有天眼的事虽然只有连家内部的几人知道，但是他说出来的话，素莲宗的弟子不可能是不信的。“我按照正莲真人的话，试着推测了魔修进来的目的。”连渺接着说出了对于魔修的行为的推测。 “这么说，他们要找的人是鸿钧派的……陆谦终？”江令仪的反应不慢，不过这个范围缩小之后，也不难推测，“可是，他们现在的行踪已经完全暴露了吧？”按照连渺的说法，魔修一行一定是要隐藏自己的行踪的，不然一出去就会被道修围攻，他们进来寻找到的目的也就完全不能达成了。 “是的。”连渺并没有否认，“所以我觉得，他们一定还有另一个计划。如果行踪已经暴露，那么他们就会采取无论如何也要达到目的的方法。也就是说，进入单狐界的魔修已经完全变成了死士，他们只需要尽量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不会再顾忌别的任何东西。所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亡命之徒。 “而传递需要的东西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留下一人，让他带出去。就算魔修一出去就会被人发现，但是还有玄柏派的人在。只要玄柏派带队的金丹修士和魔修勾搭上了，要把得来的东西拿到手，并不太困难。”连渺继续道。 夏宸佑垂下眼睑：“这么说，我们要是救了陆谦终，魔修也就会对上我们。”他只是称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连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拔出自己的刀：“你们先走吧。这次，我自己过去。”要是三人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自己的实力估计要被压缩，连渺很清楚，她要是全力战起来会是什么样，吓到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渺——”江令仪有些惊讶。 “要阻止魔修，只能从源头下手。他们既然花了那么大的劲才进来，那么，所求的东西一定不简单。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不去就陆谦终。”连渺看向了前方，“我也不是没把握，这里来看，还有大约三个魔修，我可以除掉他们。” “好。那我们先去山谷，”夏宸佑干脆地答道，“你之后再过来。”他并没有对连渺的能力有任何的质疑。 连渺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先走了。”说完，身影轻轻一动，就飞出几丈远。 江令仪阻拦不及，心里懊恼，“万一阿渺出了危险怎么办？” 夏宸佑确定了往山谷的路，“她的能力，平时你看到的只不过是三成而已。而且，正是因为她会有危险，我们要快点和别的人汇合，在魔修攻来之前，做好对战的准备。” 江令仪并没有再反对，抢先向山谷的方向跑去。虽然说不去救陆谦终的话，他们也许就不用和魔修对上。但是，既然推测出了魔修的计划，他们就必然会去阻止。就如阿渺的分析一样，现在是最好的阻止魔修的机会，虽然后面会意味着和魔修直接对上，但是他们也必须去做。这是责任，不能随意置之不理的责任。 “我联系所有素莲宗的弟子，让他们集合吧。”江令仪想明白了这些，叹了口气，脸上不见任何的轻松，“我觉得……不仅仅是那些黑斗篷的人是魔修而已。” 夏宸佑没有接话，但是没有反对。既然能够来到玉衡界，那些魔修那么一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隐去自己的特征。特别穿上黑斗篷，未免太过于张扬显目。所以，那些穿了黑斗篷的魔修只是用来吸引人注意的，别的魔修就可以乘机混入散修之中了。穿上黑斗篷的大概五十人左右，剩下的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要在单狐界找到一个人，来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而且那群魔修估计都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不在乎自己性命的死士么……这回真是危险了。 单独行动后，连渺的速度快了两倍。她这几年就算不怎么出任务，但是修炼可是从来没有放下过，而且，宗里还给她安排了一位很好很强大的夫子——连尧。连尧的实力在素莲宗元婴以下的修士之中堪称第一，无论是速度、攻击还是防御基本都没有任何破绽，加上天眼的作用，他的攻击的威力比常人要高上很多。从连尧的地狱式训练之中出来的连渺，虽然在连尧面前一直处在单方面被虐的状态，但是整体实力也比别人高出了很多。当然，这样训练还有的一个效果就是，连尧在连渺心中已经攀升到了只能同归于尽平时能避则避的等级。 “我还是不太明白。”青容蹲在连渺的肩上，摸着自己的胡须，“魔修既然是一定会暴露，那么，干嘛不在外面动手？”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魔修这么做绕的弯子未免太大了。 “因为运气和单狐界的默认法则。”连渺突然停了下来，把青容放在了一个树洞里，“别转过来。” 青容翻了个白眼，只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自己也在想，“默认法则是指，在单狐界死亡的，出界之后不再追究？”单狐界这种地方简直就像是斗兽场，每次的死伤都过半，抢夺和杀死是唯二法则。因为竞争太残酷，所以才出界之后不能再追究的规矩。 “那只是表面上的。”连渺换好了衣服，对这个嗤之以鼻，“怎么可能不追究？只不过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而已。如果是我死在了这里，宗里不可能不追究。但是，因为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元婴期的修士不会立刻出现在单狐界外面的通道处，而是先放过，在排查。这样也就有了一个时间差，这个时间差对于魔修而言，也已经足够了。就算最后会被发现，但是他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如果是在外面动手，先不说他们找不找的到陆谦终，就算找得到，只要陆谦终一联系鸿钧派的那些长辈，他们没动手估计就已经暴露了。至于运气……他们这次运气实在不好。”其实魔修的行为很好理解，任务第一，隐藏第二。既然隐藏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了，那么只能拼命去完成第一条了。 青容转了过来，看到连渺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袍，本来好好的发髻也被打散束成了一股辫子，握着黑刀，看起来……很有杀气。青容忍不住问道：“你干嘛换这套衣服？”连渺之前穿的是素莲宗的统一服饰，白色莲花纹样的道袍，还是有中品的防御法器。他以为连渺会传一套高级一点的防御法宝，结果却是这么一套基本没有什么作用的…… 连渺拎起青容接着跑，声音很轻：“我可是去偷袭和杀人的……”她可不能保证这次不会让血沾到身上，而且既然是偷袭，那么穿得太闪亮也不好。连渺顺便翻出了一个漆黑的木质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 青容一时半会儿有些无语：“……你这么兴奋真的好吗？” 连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青容也没有追问，只是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镯子。牡丹的藤蔓没出来抽人的话，证明这次连渺心里的念头并不是恶念。不杀并不就是善，杀并不就是恶。这要看的是要做的事所导致的结果和人心中所坚持的态度。连渺虽然说得格外邪恶，但是她心里却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知道自己所应该坚持的正道。这样，对于她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在前面。”青容听到了一些动静，“听动静应该是四个人没错。” 连渺也在高速移动中放出了自己的神识，顺着青容指的方向探去，“陆谦终最多只能撑半刻钟了。”她很快发现了被追杀的陆谦终，陆谦终身上的灵气基本干涸，只能靠着一些符咒抵挡追赶在后方的三个魔修。 “我去布下流沙阵。青容，你从中间冲过去。我去救下陆谦终，然后你把他们驱赶到流沙阵那里。”连渺很快有了方法，嘱咐青容道，“他们一定会发现我，那么就会追着我过来，你只要帮我堵住他们的后路就行。”青容变大之后防御力倒是不错，但是青容不能用法术攻击，估计会吃亏。 “你来得及？”青容看了她一眼。连渺的意思很简单，但是做起来不容易。她是想困住魔修的同时发动阵法，这个可不是一件说说就完了的事。 连渺的脸遮掩在黑色的面具之下，青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传了一句话：“我说出来了，自然就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还有时间的话会尽量跑上来更新的！ 第六十九章 首战魔修 陆谦终捂着臂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他的神识已经开始涣散，甚至连远处的路都不怎么看得清楚。血液不断从伤口涌出，他却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冷。 跑不掉了。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从莫名其妙的袭击开始，他就一直处在疲于奔命的状态，同宗的师兄师弟甚至为了他命丧于这些魔修的手里。真不甘心啊……苦苦修炼了这么多年，他甚至连师兄弟的仇都报不了，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这里吗？ “咳……”内伤已经完全压制不住，血液从口里涌出。陆谦终靠在了树上，粘稠的血液从头上流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牙一咬，伸手拿了一张符咒出来。那符咒上面流光溢彩，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的东西。这是陆谦终的父亲给他的了无之符。说起这了无之符，其实基本拿到的人都不愿意去用它。了无，顾名思义，就是完全没有了。这符咒对敌的确可以产生一击必杀的效果，但是自身也得殒命在其中，而且，这殒命还是自身都化为尘土消失的殒命法。这种符咒除非血海深仇，不然惜命的修士都不可能会用。 陆谦终此时的表情已经坚定，那些魔修的目标是他。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那些魔修的目标达成！他靠着树，对越来越近的声音充耳不闻，盘腿坐了下来。口中默念着晦涩的法诀，指决不断变化，一滴鲜红的血缓缓从他额头中心渗了出来，在空中凝结成圆形，向着他握在左手之中的符咒飘去。他的灵力已经枯竭，只能逼出精血才可能催动得了符咒。 突然之间，耳边一阵风过，陆谦终还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连渺手指结印的速度极快，瞬间扔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罩住了那滴还飘在空中的精血。精血瞬间暴走，不断冲击着结界的屏障。连渺嘴角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但是表情和掐指决的动作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一道道法诀打到结界上，没有丝毫的停滞。 “你好了没？”青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焦急。 “再拖住他们一会儿。”连渺飞快给青容传了一句话，自己还在不断地往结界上打法诀。她已经把被她弄晕了的陆谦终扔到了一念之间里，但是这个精血可不听她的话，还想往那个符咒上靠。连渺浸淫符咒这么多年，看了几眼那张符纸上的符字就知道这是什么符咒了。当初七哥还千交代万嘱咐，让她绝对不能自己制作了无之符。她也不想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死，所以早就打定主意就算是自己的能够做高阶符咒了，也绝对不会去动那个了无之符。没想到陆谦终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居然敢把这个符咒拿出来！ 连渺看到陆谦终逼出精血的时候头皮都发麻了，了无之符的杀伤力可是大面积覆盖性的，而且还是瞬发！虽然以陆谦终的能力，就算是用上了精血，估计也搞不定这种需要大量灵力支持的五阶符咒，按理来说也发动不了。但是，连渺读符咒书的时候，可是看到过，了无之符十分的不稳定，比起她的多重组合炎爆符还要不稳定，陆谦终那样乱来，估计魔修没灭，他们俩就先死在这里了。事态紧急，连渺也没时间和陆谦终打个招呼，直接插手阻止他的举动，但是被陆谦终的精血一冲，搞得自己也受伤了。 好不容易收服了陆谦终的精血，连渺刚拿了一个瓶子装好，就听道一个阴测测的男声道：“这位小姑娘，我可劝你别多管闲事。要是把那个道士交出来，我倒是可以给你点东西，让你舒舒服服活着出去。” 连渺抬眼看去，树干上倒吊下来一个一脸“我就是反派”相貌的男人，他双颊凹陷，眼睛里都是血丝，脸色极为苍白，双脚踩在横出来的树枝上，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连渺默了默，眼神看向那人的头顶，倒垂的头发太长，倒是没看到双角。她开口问道：“你要给我什么？” 那人嘴边扯出诡异而僵硬的笑容，“小姑娘倒是识相，我用五个道士的尸体跟你换那个人如何？那人的精血你也可以留下。”陆谦终的痕迹到这里就没有了，只可能是这个小姑娘用方法藏了他。不过，既然收了陆谦终的精血，而且还打扮得一身古怪，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那个只有眼睛没有四官的黑色面具看着还挺可怖的，估计这小姑娘也是一个邪修，只要是邪修，那就好办了。 “我对道士的尸体没什么兴趣。”连渺缓缓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这位蝙蝠魔修是料定了眼前的小姑娘不会拒绝交易，陆谦终有多麻烦，他自然很清楚，这小姑娘绝对吃不下，估计是想多要点东西，他刚才也被陆谦终伤到一些，要是能交易，自然愿意交易。 那没有四官的漆黑面具骤然透出一股黑气，随之而来的是平静到寒冷的声音，“我对你的尸体比较有兴趣。”黑气爆开，周围瞬间似笼罩在了黑雾之中。那雾气仿若有了生命，张着大口向着树上的魔修吞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蝙蝠魔修冷哼一声，身上的斗篷一抖，阴风平地而起，吹散了那阵黑雾。黑雾之后，却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蝙蝠魔修也不惊慌，双脚依旧黏在树枝上，上身却猛然扭向后方。 后方的树林之中黑影一闪而逝，蝙蝠魔修冷笑，也没伸出手来，双眼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口中念起了法诀。他的头顶上红光闪烁，隐约显出双角的形状。“火来！”随着那魔修高呼一声，他从口中吐出一个黑色的火球，向着树林的方向袭去。 树干很快被点燃，正当蝙蝠魔修盯着那个方向，想看那个小姑娘从何方跑出来之时，背上却突然一麻，尔后腰上被缠上了不知什么东西。那东西力道极大，扯着他就向着地上狠狠砸下！蝙蝠魔修心中一惊，双手飞快伸出扯住腰上的东西，他这才反应过来，缠住他的是粗壮的藤蔓。如此同时，他因为被突袭而有些惊讶的双眼在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时瞪得更大。 “不怎么样嘛。”蝙蝠魔修听到了面具下传来的声音。他心中恼怒，刚想跳下，却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在闷闷的爆裂声之中，他只觉得有灼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脸颊疯狂流下。青色的火焰从背后冒了出来，灼烧的痛感让他没有任何能力再支撑自己，直直往下坠。 “砰！”地上的树枝和泥土刺入了他身上的伤口，勉强可以睁开的眼睛只看到头顶上的黑色面具和挥舞而下的裹着青色火焰的刀刃。 “哧——”刀刃切开*的声音并没有带出多少喷溅的血液。连渺漠然看着地上已经被她劈成了两半的魔修的头颅，手中火焰一晃，刀刃沾着的血液就被烧得干干净净。灵火的威力果然很强大，但是耗费的灵力也不少，这么来了一次，她的灵力就损耗了五分之一。 “还有两个……”连渺挥了挥手里的刀，从一念之间里拿出了一大把符咒，口中念着法诀。那些符纸漂浮在了空中，在连渺的灵力的指挥下，飞向了附近各处，隐入了树干之中。她也不在乎还温热的魔修的尸体，盘腿坐了下来。 平稳的脚步声慢慢接近，连渺低垂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双干净的黑靴。光线变化间，还可以看到那黑靴上隐隐的暗纹。 “这位姑娘好本事。”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连渺视线往上调，看到的是青色衣衫的男子，衣袂飘飘，笑容儒雅，手持一把合起来的黑柄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也是魔修？”连渺把刀横在了膝上，看来魔修也有不同种类的。不过就连道修也有邪修，这也不奇怪。 那魔修依然儒雅有礼，微笑道：“我名为槐育，今日倒是要谢谢姑娘帮我杀了这个家伙了。”他说话时，还用合起来的折扇指了指地上已经死透了的蝙蝠魔修。 “你跟他有仇？”连渺反问道。 “这倒不是。”槐育用折扇轻敲自己的手心，云淡风轻地道，“我觉得他太碍眼。既然姑娘帮我清除了这么一个碍眼的东西，那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姑娘了。” 目中无人的态度让连渺挑起了眉，但是因为带着面具，所以对方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样吧，我就用姑娘你的身体做成一个傀儡如何？”槐育若无旁人地说出了十分惊悚的陈述疑问句。 连渺盯着他笑得十分斯文的脸，心中浮现出若干诸如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之类的成语。顺便决定把这件事回去告诉七哥，让他也知道，其实她还是很正常的来着。 “他叫什么名字？”连渺突然开口问道。 槐育微微垂下眼，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笑道：“姑娘莫非还想引他的魂？这人叫焰升。”有些引魂术需要亡者的名字，他完全不奇怪为何这位姑娘会有这么一个问题。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没时间去引魂了，记个名字到了鬼界去找焰升还差不多。 “……焰……”连渺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轻笑道，“呵，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个有趣的传说。”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噌的一声拔出了自己黑刀，森冷的刀锋闪烁着寒光直指槐育，“若是那个传说是真的，那么，今天你的魂怕是也要给我了。” 槐育面色不改，依旧微笑道：“姑娘是说什么传说？” “万物皆可成魔，成魔之物定有本源。”连渺微微偏头，“魔族之人以本源定身份，是以，喜爱以本源之物为名。 “所以，既然他是火，那么，你就是木了。这么早就把弱点暴露出来，看来，魔族果然没有脑子呢。” 话音刚落，连渺就从槐育眼前消失，声音也扩散到了空气中。 嘲讽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槐育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上暴起，墨绿色的枝条猛地从地下钻出，他冷哼一声：“小瞧我们魔族，姑娘，看来你今天是全尸也不打算要了，我今天就杀了你做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