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成圣,但是理科生》 第一章 以诗伤人 许开自死寂中醒来。 睁眼间,便是一间朴素得有些破败的房间。 原来如此,不是死寂,而是我真的死了一回。 融合了记忆,许开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而言之,他穿越了。 许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这与自己十六岁时的身体别无二致。 这里是天言大陆,一个以儒道修行的世界,只要读书写文就可变强。文人可以笔墨为兵,斩山填海,倒星悬日,一口文气平天下。 他站起身来,房间里有很多书。这是自然,这个世界他本就是个学生。 原身写了一首诗去参加诗词交流会,会中他展示了自己写的诗,结果被秀才孙平心直接当众撕掉了原身写的诗,随后不加丝毫掩饰地破口大骂,这才导致原身失心恍惚,过河时不慎失足落水,大病一场,这才让得他穿越而来。 他翻起桌上的纸张,想要看看原身究竟写的是什么,能让记忆中一向温文尔雅的孙平心如此失态。 《咏雪》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天帝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 哪怕许开对于写诗一窍不通,也知道这首诗就是垃圾。 怪不得人家几乎破口大骂。 许开扶额,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既然承了你身,自当接你因果。放心好了,我会让孙平心丢脸丢得比你更惨。” 说完这句话,许开忽然感到灵魂一松,仿佛有什么最后的执念消散。 许开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说他前世是理科博士,但也是学过语文的。那么多优秀的诗词,随便拿一两首不是碾压全场?因此他站起身来,开始翻看房间内的书籍,试图了解这個世界。 天言大陆由人族占据了七成以上的领土,分为十方皇国以及中央帝国。除此之外还有无数族群,但大体来说可以分为三个大类——妖族,魔族,以及邪物。 除去外部的敌人外,天言大陆内部还存在着所谓灾厄的存在,但这本书里讲得很模糊。 大致了解了天言大陆的风土人情后,许开开始翻看历史书籍,开篇的第一位人物是—— 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至圣先师,人族第一位圣人,孔丘。 “……嗯?” 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许开接着看下去。 除了孔圣,还有提出道可道,非常道的道祖李耳。 有定轨万国,经天纬地的法圣韩非。 有提酒携剑斩尽天下的诗仙李白。 亦有于边境连战十九场,一首破阵子打败妖魔联军的辛弃疾。 更有一部石头记,写尽天下悲欢离合的曹雪芹。 …… 从诸子百家到唐诗宋词,从骈文到青辞,乃至元曲和明清小说,天言大陆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许开所能想到的名传古今的名句都在这个世界流传,哪怕是一些犄角旮旯、非专业学者难以知晓的诗词古文,其作者都还在世,甚至已经成了搬山填海的无上大能。 这要是当个文抄公,许开觉得自己恐怕会被那些大能圣人给一巴掌扇死。 “……完了啊,难道我要抄那位的沁园春?可这个社会是封建社会,我要是写这样一篇,估计就算没有文字狱也得为了我造一个文字狱出来。” 许开郁闷道。沁园春的典故在这个世界倒是都有,可问题在于,这么一首蔑视古今皇帝的词若是由当今帝皇作出并无不妥,可他连童生都不是的人要是敢写,第二天就得被诛九族。 “不对,我好像没有九族吧?说起来我要是真被诛九族了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找到一两个亲戚。” 就算再退一步,真把沁园春写出来,也就那么一两首可用,之后怎么办? 郁闷的许开把玩着手里的砚台,不禁想到,难道自己刚许下诺言,就要立刻食言了? “许开……咦,许开,你醒了!”一人的惊呼从门口传来。 许开回头,这人是自己的好友兼同窗黄图,当时便是他救下落水的自己。 “黄图这个名字……也对,这个世界黄图没有那种意思。”许开暗自想道,随后对着黄图说:“我没事了,黄图,多谢你了。” “嗨,咱俩说什么谢不谢的。”黄图拍拍许开的肩膀,“下个月的童生试,这次有把握了没?” 修行之路,自童生开始,文气加身,自非凡俗可比。 童生也称明心境。童生试不考四书五经,不考作诗创词,只有两问:问心、明道。若是答案引动了文气加身,即可通过。 是故即使前身作诗做成那个鬼样子,也依然对通过童生试有一定的把握。 “这次是第四次了,开哥,实在不行咱们去打工吧。”黄图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像也没什么把握啊。 许开不动声色地说道:“孙平心那么嘲讽我,我至少也得考个童生给他看看。” 黄图有些为难地说道:“呃,许开,我觉得这倒不完全是人家的问题……” 许开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只好闷着个脸和黄图一起去学堂。 二人到了学堂,许开环顾四周,忽然感觉四周投射而来的目光有些敬佩的味道。 “我记得他们之前不都挺鄙夷我的吗?”许开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先前就对参加三次童生试都落榜的自己颇为鄙夷,再加上自己写了首那么糟糕的诗,不应该更加鄙视嘲讽我吗? 还是黄图解释道:“你前些日子病了没来上课所以不知道,其实孙平心当初看了伱的诗词后,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愚劣之诗,忽然又觉得这首诗提到了天帝,其中恐怕有所深意,一直研究到半夜,终于确认了你那首诗就是垃圾,当即就给他气吐血了,大病一场,到现在都还没能下床呢。” “……?” 怎么你病得比我还严重啊? “听说以诗词直接伤人是举人才有的手段,同学们见你连童生都没考上就有了这种手段,对你极其推崇敬佩。”黄图诚恳地补充道。 “……”许开第一次觉得诚恳的脸原来也能这么惹人厌。 第二章 力学的三大定律 中央帝国首都有一块天意榜,传闻由众圣以及帝皇联手炼制。天意榜有灵,由其负责除殿试外的一切考试题目,这连帝皇和圣人也无法干预。而中央帝国和十方皇国的各州县都有一块副榜,用于接受考题。 即使童生试只有两问,但每年的问法其实都不一样,比如有一届童生试问心题便是“有一言可终生行之者乎?”,而下一年又换成了“汝愿知行合一,亦或格物致知?”,总之各有各的问法。 许开看着自己面前的两道问题,不知该从何处下笔。 “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谓之四为,然自圣张载所创以来,天下引之者甚多至滥,以至鸡鸣狗盗、欺世盗名之辈亦以其立言。试立汝身之为。” “二、天地无涯,大道难寻,然众生之基不可废。何为天地基础之道?试言之。” 许开扶额:“我怎么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不,还是看得懂的,只是许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第一题是立一个与横渠四句相当的‘为’?第二个是探究天地基础之理?妈的,这些什么狗屁天意榜,不知道基础学科才是最难的吗?”许开腹诽道,他不敢开口,怕那些圣人有所感应。 许开趴在桌子上:“啊,不行了。这完全不知道怎么写啊。恐怕就算在历年的试题中,这也是最难的吧?” 摆了。 反正都三次没过,再多一次也不算什么。 自己当初不也是二战才上了研究生吗? “不,第一题还是能写的。”忽然,许开脑海一闪,想起了一个某种程度上比横渠四句更著名的“为”。 他提笔写下答案。 “为人族之崛起而读书。” “这次的童生试,难度格外大啊。”知县感慨道。 “是啊,或许是百年来最难的也说不定。”一旁的师爷附和。 “这次恐怕不少人都会落榜吧。希望他们能好好地调整一下……嗯?那是什么?” 考场中,有一缕玄黄之气从天而降,直落某位考生! “文气天降?!这一届的考生中有此大才?!”知县大惊,他这穷乡僻壤的也能出一位文气天降的天才了? “不对,老爷,你看,那是什么?!”师爷惊恐地大吼,已然失了仪态。 一道有双手环抱粗细的青色的光柱从天而降,驱散了那一缕玄黄之气,几乎令整個天地为之一清! “基础之理……算了,题也不能空着。说到基础,还有什么比这三个更基础?”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的许开看着自己完成作答的第一题,觉得自己不能把第二题也空着。 于是他提笔开写: “第一,任何一个物体在不受外力或受平衡力的作用时,总是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 “第二,物体的加速度跟物体所受的合外力成正比,跟物体的质量成反比,加速度的方向跟合外力的方向相同。” “第三,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同时在同一条直线上,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基础中的基础,牛顿三定律。 许开满意地拍拍手,举手—— 青色光柱准确地击中许开。 大历皇国,礼部。 许开所处的上阳县便隶属于十方皇国的大历皇国,而童生试这种小测试自然不用由中央帝国统一筹划,由各国自行阅卷。 礼部存放着天意榜的皇国分榜,因为礼部本就负责科举。分榜的分量与州县的副榜不可相提并论。 忽然,天意榜大放光明! “什么?!” “童生试未结束天意榜便大放光明?!” “天助我也,我大历或也将出一位半圣!这样就不用先生他老人家独立支撑了!” “快快看看这位学子写了什么妙句!” 礼部的大学士们急不可耐,这是自然,考试未结束便能引动天意榜大放光明的,证明其未来至少也是一位半圣,对于长久以来只有一位圣人支撑的大历皇国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怎么感觉有些奇怪,这次的天意榜放的是青光……” 以前的天意榜放的都是金光,就连诸圣都是如此。 但很快,当他们看到天意榜的评分时,也就没继续在意光芒是何颜色了。 “两问都是甲等最上?!” 童生试没有阅卷一说,只看结束时能否引动文气降临,现场写完由天意榜当场批改,快捷得很。而阅卷结束,自然也可以在礼部查看了。 “看来天意榜的评价很高啊,我大历快百年没出过两问都是甲上的童生了吧,更不用说还加了个‘最’了。让我看看这位考生写了什么惊古妙句……嗯?” “你怎么回事?呆在那里干嘛,让我也看看……嗯?” “你们莫不是傻了?还是这位考生真写的那么好?别挡着我……嗯?” 一众学识渊博的阅卷官围着天意榜凝出的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写的什么狗屁?”终于,众官员中资历最深、同时也是当朝大学士的那位先开口了,竟是直接不顾斯文,连狗屁这种词都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这第一问确实写的好……这第二问写得到底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垃圾?!天地之理岂是如此繁琐复杂?!他到底读过大道至简没有?!” “竟然还是用的白话文,这种东西平时说说也就罢了,竟然连考试上都出现这种语句了?!” “这要给我判卷,我当场给他个丁等最末!” “什么丁等最末,我宁可不要这一身功名利禄,都要直接把他卷子撕了!天意榜终于出问题了?!” 还是有清醒的人厉声提醒:“慎言!批改结果乃是天意榜所示,岂是尔等可以非议的!” 嘈杂的礼部一下子安静不少。 天意榜的地位极高,据说比诸圣还要高上半分。 还是有人忿忿不平道:“那这到底给不给他童生服啊?这写得根本不能服众啊。” 文气加身是文气的事情,发不发童生服这是他们的事情。 提醒的那人看了他一眼:“服不服众无所谓,天意榜认可就行。” 众人闷闷不乐地继续回去工作。 而原先皱眉的那人待得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后,深深地皱着眉头,随后随意地拿起来一方砚台在手中把玩。 他将砚台随意抛掷然后接住,而后眉头皱得更深,仿佛要将自己都挤进去似的。 第三章 再现举人手段 青光临世除了许开本人以外只有有功名的人才可看见,于是当许开看见青光灌顶时周围人并无异样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身体的变化是骗不了人的。 比如当他举手交卷时,手一激动,把毛笔给捏坏了。 走出考场,许开随意捡起一块石头,一把把石头捏的粉碎。 “周先生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果然有效,连封榜都不用,我就已经是一位童生了!看来那青光就是所谓的文气了。”许开思索着,丝毫不知道真正的文气是何模样。 不仅如此,徒手随意捏碎石头,这连童生也做不到,恐怕只有文气洗体的秀才才有这般本事。 许开不清楚,不过也不妨碍他傻乐。 又过了两个时辰,童生试结束,按例当场放榜,有资格者文气加身。 只见县令站在台上,目光古怪而不着痕迹地看了许开一眼,开始宣布:“童生试结束,现在放榜。” “第一名,许开,两问皆是甲等最上!” 一张金色的榜纸于考场上空显化而出,而第一名,正是青光闪耀的许开之名! “什么?那个考了三次童生试的许开这次竟然过了?” “而且还是两问都是甲等最上,天啊!” “不愧是还没考上童生就有举人手段的许开,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黄图震惊地看着许开,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 许开虽然也有些惊讶,但他也知道未放榜就得文气加身是何等成就,倒也有一定的预料。 “不对啊,金榜上都是金色的名字,为何许开的名字是青色?” “而且两问甲等最上,这恐怕考试中就会立刻引起文气加身,成就明心吧?为何我等没有看到?” 自然也有人提出质疑。 这些声音比较小,县令也没管,而是接着宣布结果:“第二名,陈昊,问心甲等下,明道乙等上。” “第三名,赵断胧,问心乙等上,明道乙等上。” …… …… “第十名,黄图,问心乙等中,明道乙等中。” “我也考上了,还是第十名!”黄图开心地蹦了起来,可当他看到一旁两问甲等最上许开,顿时有些开心不起来。 许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来日方长,以后我罩着你就是。” “滚。你别饿死就行。” 许开乐了:“我童生试两问甲等最上,这要是饿死了,历皇估计都得下罪己诏。” 却没想到黄图惊慌地压低声音:“嘘!小声点,哪怕你是两问甲上,都不可如此妄议圣上,不然少不了一番苦头吃。” 许开没想到对皇权的敬畏如此深入人们的心中,他觉得在这样一个文道修行世界,人们不应该更敬畏那些圣人吗?但他还是纠正道:“是甲等最上。” “甲你麻痹。” 当念完前十的名字后,县令便不再念下去,大手一挥,金榜彻底展开,所有通过童生试之人的名字都在其上。 金榜忽然猛地一抖,天地仿佛都随之颤抖了一瞬,却见无数金黄气息落下,准确无误地落在那些通过考试的人天灵盖上。 “爽!”黄图大喊一声,文气加身,他现在也是明心境的修行者了。 见所有人都完成了文气加身,县令再一挥手,十张试卷缓缓落下,那是本次考试前十名的试卷,按例会一直展示直到下一次童生试,若是有人考出了两问甲等,则可永久保留。 众人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若是以前众人还不会如此热情,但今次出了一個许开,于是想要看看两问都是甲等最上的许开是如何答题的。 众学子一拥而上,连通过了考试的人也不禁围上去观看。 许开的试卷与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的都是金纸,唯独许开的试卷是青色的。 黄图一马当先,看得快退得也快,所以他没有被众人挤住而出不来。 他看完试卷,一脸复杂地揽住许开肩膀,低声问道:“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真作弊了?” 许开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伱也知道童生试都是由天意榜阅卷,我平时忽悠忽悠你就算了,还怎么去忽悠天意榜?” 黄图痛心疾首地说道:“你第一问得回答如此精彩,令人荡气回肠,可你第二问的回答比你做的诗还差劲,怎么可能得甲等最上!” 许开大怒:“那是真正的天地至理,你写的又是什么狗屁!” 黄图还想回击一句,却见那些看许开卷子的人已经憋不住了,大吼道:“妈的,这种垃圾也能甲等最上,许开你是天意榜的私生子不成!” “这其中肯定有黑幕,黑幕!” “狗屁不通的东西,这其中绝对有黑幕!” “丑闻啊,丑闻!这绝对是我大历科考百年以来的最大丑闻!” “天意榜绝对有问题!” 眼看场面愈演愈烈,县令皱了皱眉头,肃然道:“肃静!”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考试结果皆由天意榜裁定,汝等若有疑问,大可上中央帝国去质问诸圣!” 众人缩了缩脖子。 开玩笑,当朝大学士都不一定有这个能量,何况他们? 众人悻悻离去。 离去前,那些学子看到许开,面色阴沉地要挤出汗来,尤其是第三名的赵断胧,直接对着许开吐了一口痰:“呸!作弊的东西,吾等耻与为伍也!” 随即又对黄图招了招手:“黄图,这种学堂败类,你还跟他站在一起?” 黄图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说道:“我相信许开。这件事或许有隐情。” 许开白了黄图一眼,什么隐情,估计是此前这个世界一直是文科,现在冒出个理科学生,大家接受不了罢了。 不过这天意榜确实公正。 力学三大定律说起来简单,其实也凝聚了无数前人心血,才终于被牛顿总结和实验出来。 这由一群文科生——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人文学科大牛——炼制的天意榜竟然也能如此简单就接受了自己的回答,还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这确实是许开意料之外的。 赵断胧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 忽然有人惊呼道:“陈昊吐血了!” 众人回头,却见陈昊仰面倒地,吐出的鲜血还在半空尚未落下。他伸出颤抖的手,用颤颤巍巍的手指着许开:“我……苦读经书十年,就为了一鸣惊人,今日却……却败在一寡廉鲜耻、视律法为无物之徒手上……吾……不甘心……” 说完头一歪,晕死过去。 “……” 众人面色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许开。 他还真会举人手段啊? 第四章 你赔我门槛啊? 发放童生服后,许开和黄图回到了自己的家。 二人的住处离得很近,因此许开能够看见黄图门口围拢的一大堆人,各个手里提着分量不轻的礼物,笑得很谄媚。 这是自然。天言大陆的童生的分量与前世的童生不可同日而语。天言大陆的童生已是修行者,与凡人区分开来,不必交税,不用参加徭役,要知道这可是前世秀才才有的特权;若是参军杀敌获得功勋,当官也不无可能。 按照以往的经验,童生试前十有很大概率考上秀才,成为举人亦是有望,自然有许多人来讨好黄图。 相比之下,许开门口简直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只有一二个人犹豫了下,送了一点礼物行了个礼就走人。 天言大陆的识字率相当高,现在全县都知晓了许开那篇两问甲等最上的答卷是何等的“低劣”,不少人怀疑其中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认为许开这個童生头衔必会被迅速剥夺,甚至还可能被降下责罚,因此大部分人都巴不得离许开远点。 许开没有在意,准备开始弄今天的晚饭。 忽然有人叫门:“许开,出来!” 许开应声而至。 来人许开有印象,是今天落榜的一人,不过成绩相当靠前,据说若是再前进一名就可以成为童生。 若真是如此,他对于许开自然也最是怨恨。 他拿着一张纸,上面抄写着许开的第二问的回答:“你写的这狗屁不通的东西,也能成童生?我劝你还是自废文气,免得圣人责罚下来尸骨无存!” 科考舞弊的结果极其严重,他说的话并不为过。 许开平静地说道:“我记得你是叫严河对吧?” “嗯?” “你觉得我写的哪里不对?” 严河大怒:“没有文理,没有引经据典,甚至还是用白话所写,你这回答哪里配得上甲等最上!内容也是错得一塌糊涂!” “我说的就是内容。你觉得我提出的这三条,有哪一条是错误的?” 严河一愣,看着许开的回答,略一思索,便说道:“且看伱这第一条,‘物体在不受外力或受平衡力的作用时,总是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力是支持物体运动的关键,没有力,物体如何运动?” 许开了然,看来这个世界的自然科学还停留在亚里士多德阶段,于是他拿出一只碗放在桌上,微微用力,碗用桌子这边滑向另一边:“碗在桌子上滑行,我并没有碰到它,又怎么来力去支持它运动?桌子倒有一些摩擦,可那是阻止碗滑行的,又怎么支持碗的运动?” 严河一愣,看着桌上的那只碗,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于是许开接着说:“你在生活中或许也因一时生气扔过东西,那些东西离开了你的手也在运动,你是怎么提供给它力的?” “物体都有维持原本运动状态的性质,我将其称为惯性,碗的滑动、你乱扔的东西其实都是依靠惯性才继续运动的……不,其实你乱扔的东西还有重力的作用……算了,那东西太复杂,以后有机会再讲吧,你只需要记住我前面所说的就行了。”许开摇摇头,继续去准备自己的晚饭。 “那这第二和第三……” 许开回头,接着为严河解释。 严河自出生起就苦读经书,对自然科学了解不深,一些定式思维难以改过来,他时而不解地皱着眉头,时而对着许开怒喷“一派胡言”,但许开一直为对方细心讲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着修行体系的天言大陆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但修行者多,普通人更多,普及科学知识或许会有所帮助,所以许开目前虽不会主动去公开开课,但若有人提问,他也愿意为对方讲解。 是的,来找茬的严河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求学的学生了。 终于讲完,严河愣愣地回去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打开。 而这时,黄图提着酒肉也来到许开家前,他看着回去的严河的背影,微微皱眉,问道:“他来找你麻烦了?” 许开摇了摇头:“求学而已。你应付完那些人了?” “唉,别说了,麻烦死了!今日你我都考上了童生,是大喜,当共饮一杯!”说着走进许开家里。 许开无奈地准备两人份的晚饭。 许开不喜饮酒,但天言大陆普通人喝的酒度数极低,跟前世的醪糟差不多,唯有那些修行者才有高度数的酒,因此许开也痛饮了几大杯,丝毫没有醉意。 倒是黄图脸色微红,已有几分醉意,他问许开:“你跟我透个底,你小子这次到底有没有作弊?” 许开哭笑不得:“说了多少次,你也知道童生试由天意榜全权阅卷,天言大陆历史上,府试、院试、会试乃至殿试都出过舞弊,唯独考童生的童生试没有出过问题,难道要从我开始创造历史?” 黄图摇头晃脑:“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写的狗屁是什么东西。” 许开认真地说:“你现在已有几分醉意,我给你说你也记不住,等你醒了再说吧。” 黄图不高兴了,文气一冲,醉意当场消失一空:“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许开认认真真地解释,黄图认认真真地学习,最后感叹一声:“没想到这种平常之处也有不平凡的地方。你写的这些看起来有些反直觉、反常识,但实际检验的话,会发现你写的竟然都是真的。” 说完,他又灌了一口酒:“不过也终归是些奇技淫巧罢了,算不得大道。” 许开不说什么。天言大陆十万年的历史形成的观点不是区区一个牛顿三定律能推翻的。于是他无言地吃菜。 “解释得不错。”一道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二人一惊,连忙回头,却见竟是县令大人在他们身后。二人连忙行礼。 县令淡然道:“不必多礼。我没想到你写的东西倒也真有一番道理,不过正如你这朋友所说,你写的这些不过是奇技淫巧,当不得大道,日后还是要多读圣贤书才是。你第一问写得确实好,没看过经书是写不出来的,勿要在这些小道上浪费时间。” 许开低头行礼,没有反驳,只是问道:“不知县令大人所来何事?” 县令拿出一封信:“你是大历百年来未有过的两问甲上的童生,在这上阳县有些屈才了。” “是甲等最上。”许开纠正道。 “……” 黄图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捂住这厮的嘴呢。 县令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我为你写了一封推荐信,你可持之前往我定州的国院学习。” 两人大惊,州国院那可是至少排名前列的秀才才可去得的地方,许开一介童生,何德何能? 许开接过信,面色有些狐疑。 县令为他解惑:“我知晓你所想。我区区一县令当然不具备举荐一童生去往州国院学习的资格,但有一位大人物欣赏你的才干,信上的章便是那位大人的私章,持此你便可在州国院畅通无阻。” 许开了然。 县令既然不打算说那位大人物是谁,那他即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那不如不问。 他收起信端详了一阵,忽然说道:“我可以带黄图一起去吗?” 此言一出,不仅县令本人呆住了,连黄图也被吓了一大跳。 县令沉默了一阵,闭上双眼,好半晌才回答:“可。” 黄图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 许开忽然又说道:“我没路费。” 黄图急得想亲自上手给许开来俩巴掌,童生就能前往州国院是何等光荣的事,他竟然还提条件? 县令深吸一口气,心说这就是那位大人物看重的人?一般的童生若是得到如此荣誉,倾家荡产都得凑够前往州国院的路费,他竟然还敢问自己开口要。 不过一般来说也不至于。能前往州国院学习的童生都是人中龙凤,别人巴不得往上贴着送礼。 他刚想呵斥许开,却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令他浑身一抖,最后还是从口袋默默拿出一张银票。 “这是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二人前往州国院。” 许开面不改色地接过银票,拱手道:“谢过大人。我与黄图很快就出发。” 县令一言不发地离开。 许开把银票对准蜡烛的光,仔细端详。 黄图没好气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得了,县令大人给的,还能有假?” 说罢,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竟然肯带上我去州国院,多谢你了。” “我缺个端茶倒水的仆役。” “滚。” “那你别去。” “开哥我错了,我替您倒酒。” 倒满酒后,二人碰杯再饮一杯,许开忽然说道:“我们后天就走。” 黄图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走得这么急?” 即使前往州国院是天大的荣誉,许开也走得太快了些。 许开指了指黄图门口那被踏破的门槛:“不走得早,估计后天我家门槛得跟你家一样。” 黄图了然。科考舞弊这是何等严重的大事,每次发生都有圣人亲自出手审查,而这次的“舞弊”又只是童生试这等小事,若是过了一天许开依旧安然无恙,那他那份两问甲上的答卷只怕并无内幕,到时巴结讨好的人只怕比自己的还多。 许开再次将酒一饮而尽:“门槛太贵,换不起。” 第五章 如此美丽的邪物 许开说的是后天走,实际上也确实是后天走,但问题在于,许开丑时就敲响了黄图的门,叫他上路了。 “许开,你脑子有问题是吧,这么早急着去投胎啊!” “不走早点到时候被围住了就走不了了。” 黄图大怒:“这个时候县城门都还没开呢!” 许开扬了扬手里的信:“这封信能打开州国院的大门,自然也开得上阳县的城门。” 黄图简直要抓狂了:“国院与城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你这样跟拿和尚的度牒去求道观的道士给你剃度有何区别!” 许开饶有兴致地说:“那我们打个赌,若是开得城门,你叫我一声爹;若开不得,我叫你爹,如何?” 黄图痛心疾首地说:“你已经是童生,文气加身,怎么还是如此粗俗不堪?” “赌不赌?” “赌!” 若是以前,黄图拿起一些换洗衣物再加上干粮银票就能出发。但经过两天的收礼,黄图家里多了不少好东西,因此他颇为耗费了一些时间,才跟早已收拾完毕的许开一起往城门走去。 他们并没有担心家中失窃。许开本就基本上家徒四壁,父母留下的一点钱已经全带在了身上,而黄图则是早已跟街坊邻居打过招呼。 二人来到城门处,不出所料,城门并未打开。 卫兵对着二人说:“止步。未至五更,城门不开。” 许开递上一封信:“这是我等的推荐信。” “什么推荐信,又不是特别通行证,不好使……嗯?”卫兵接过信,未及展开,忽然浑身一抖,两膝有些发软,抖個不停,好在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了他,让许开二人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好……好……开城门!”卫兵用了好久才止住颤抖的声音,大喝一声。 在黄图快要蹦出来的眼珠子前,城门吱吱呀呀地缓缓打开。 “谢了。”许开对着卫兵拱手道谢,拉着还在原地呆着的黄图离开了上阳县。 卫兵抹去脑门的冷汗,刚想跪下说些什么,忽然一阵清风掠过,令在场的士兵皆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人站在城门上,匿在阴影中,没被任何人发现。 他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满脸不解的神情。 “这当真是令天意榜大放光明的人???” …… …… 走出一段路,黄图才问道:“那封信到底是什么,连城门都能开?” “不知道,信里的盖章上是一条龙,我猜测可能是与大历皇室相关的人物。” “皇室?!”黄图大惊,怎么会和皇室扯上关系? 许开面无表情,信的内容很平常,找不出一点信息,唯独那个盖章很特别。他有所猜测,但无论是哪个都对不上。 “还是先前往州国院再说吧。”这样想着,许开加快脚步,却被身后的黄图喊停了。 “伱、你跑那么快干嘛!我快、快跟不上了。”黄图喘着粗气,扶着路边的物体,抱怨地说道。 许开一脸不解:“你不是都文气入体晋入明心了吗?怎么体质还这么差劲?” “可我也只是明心啊!体力最多不过相当于那些凡俗武道强者罢了,你的意思是一路按你这速度跑去定州?没成秀才你怕是得累死在半路上。” 许开一愣,他并没有感到有多累,但黄图和自己明明都是明心境,为何自己能做到黄图却不能?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来童生试放榜那天的天降文气。 他一招手,一道青色光芒从他掌间浮现而出。 是了,其他人的文气都是金色,而自己的文气不知为何却是青色。 难道与自己写出牛顿三定律有关? 许开一边想着,黄图却已经累得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休息会吧……我说你,怎么连辆马车也没租?这一路上咱们得多累。” “我没钱。” 黄图一愣,随即破口大骂道:“你抠门扣到姥姥家的,县令不是刚给了你五百两?” “钱得用到刀刃上。” “现在就是刀刃!”黄图斩钉截铁地说。 许开点了点头:“那休息一下,最近的清水镇按你的速度再行一个时辰就到了,在那里我们租辆马车吧。” 黄图也点了点头,彻底坐在地上,靠在现在坐的石头上面。 “这石头还挺平整的。挺少见啊。”黄图惊讶了一声。 “你靠的应该是块墓碑。”许开提醒道。 “我x你妈,什么玩意!”黄图跳了起来,连连后退,忽然他又想到什么,转身问道:“这么黑你也看得见?” 许开没有理会,看了一眼:“嗯……云青山之墓?云姓?怎么我感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泥土还很新,墓碑也没有什么痕迹,应该是最近新立的坟。” “当~然~啦~因为就是昨天刚挖的啊。”一道清脆而悠扬的声音忽然从墓中响起。 “邪物!”黄图吓了一大跳,往后跳了一大截距离。 许开神色凛然,邪物太过诡异,以至于并没有被划分为单独的种族,甚至有人认为应当将邪物划入“灾厄”的范畴。 “竟然把我说成是邪物。”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穿透地面,而后以地面为支点将整个人撑了起来。 那竟是一位女子。 肤白胜雪以近死,娇俏的脸庞上却是被黑布蒙着的双眼,穿着黑衣也无法完全遮掩的完美身材,身上理所当然地沾着不少泥土。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我哪里像是邪物了?” 许开诚恳道:“我确实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邪物。” “多谢夸奖……等等,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还是说我是邪物?” “你既然不是邪物,那肯定有名字。不知姑娘名讳?” 女子一指自己的墓碑:“喏,这不是写着吗?” “云姑娘为何把自己埋在土里?” “玩。” “玩?”黄图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埋土里怎么玩。 许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地面踢了三脚,一脚掀起的泥土比一脚大,三脚下去地面出现了一个可容纳一人躺进去的坑。 许开躺了进去,示意黄图把土盖上。 “……你又在发什么疯?” “你还没叫我爹来着。” 黄图吭哧吭哧地给许开填上土,许开感觉黄图埋他亲爹的时候估计都没这么勤快。 不过也是,黄图埋他亲爹的时候他还未文气加身,现在成了童生踏入明心境,填土的效率自然快上不少。 过了约半刻钟,许开破土而出,感叹道:“真的挺好玩。” 黄图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玩啥呢?我也试试。”说罢也跳入坑中。 许开也给他埋上土,埋得比黄图埋自己还快。 埋完还在土上跳了好几脚,生怕埋得不够严实。 见黄图没有动静,许开拿出那封推荐信,认真对女子行礼:“学生许开见过殿下。可是殿下替学生写的这封信?” “嗯?”云青山不解地嗯了一声。 “嗯?”许开也不解地嗯了一声。 “‘殿下’是什么意思?”云青山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 “嗯??”许开更加不解 女子接过推荐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是我写的。” “嗯???” “我写的字没这么好看。” 第六章 再见孙平心,再伤孙平心 这下尴尬了。 对方姓云,而大历皇室正是云姓,由不得许开多想了些。他以为自己行事有些狂悖,对方想要看个仔细,却没想到压根不是一回事。. 知晓了事情原委,云青山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毫无这个世界要求的淑女风范。她一边大笑一边拍打自己的墓碑,一边抹了抹笑出的眼泪一边还不忘提醒许开: “还是赶紧把你朋友挖出来吧。一直埋着也不是个事。” 许开赶紧把黄图挖了出来。 黄图瞪了许开一眼:“这土里埋着又凉快又充实,还有种奇特挤压感,挺舒服的,挖我出来干嘛?” “你想在土里埋着,等你死后怎么埋都行。” “那不行,死后得装棺材里,那就体会不到土的感觉了。” 云青山打断二人:“今日相遇,倒也是缘分,既然二位也要去定州,不如同行?” 黄图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定州的?哦,许开你小子见色忘义是吧。” 许开看着云青山,他始终觉得他们相遇不是偶然,但见对方没有害他们的意思,许开也试图摸一点对方的底细,于是他点头:“那云姑娘,一路上就多多照顾了。” …… 从清水镇购置一辆马车后,三人一同上路。 路途风景优美,黄图不禁吟诗抒情:“朝阳初上照山峰,溪水潺潺流归洪。竹影斜疏翠岚里,石桥横跨古树中。蝶舞蜂飞嬉游草,鸟啼猿鸣放达空。举杯邀月共清辉,人生何足负匆匆。” 许开也作了一首符合人设的诗:“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黄图大怒:“这一路的雅兴都被你给败光了!” 许开亦大怒:“赶紧叫爹。” “伱说什么?” “叫爹。” “诶。” 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云青山觉得这二人的互动太有意思了。 许开转头问云青山:“不知云姑娘前往定州所为何事?” 云青山笑眯眯地说:“和你们一样,前往国院求学。” 许开挣脱黄图,拱手说道:“这可真巧。” 云青山点头:“是很巧。” 马车内顿时一阵无言的沉寂。 还是许开先开口:“一般只有秀才才可前往州国院求学,而云姑娘现在从土里爬出来时被泥土沾染,听说秀才文气洗体炼灵而出可做到尘埃不加身,云姑娘又是为何沾染上了泥土的?” “尘埃不加身,又不是不加衣。” “……很有道理。” 于是马车又陷入了沉默。 许开开始思考自己邀请云青山一起走是不是個正确的决定。 三天之后,三人终于到了定州。 既然到了,马车也无用了,许开找了个市场,跟人磨皮半天,居然还赚了二两银子。 “……你已经是双甲案首了,要不要这么抠门?”黄图有些无语。 许开把玩着赚到的银子:“这可是好东西。” “钻钱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放心吧,我攒钱是有用的。” 许开没解释自己攒钱有什么用,黄图觉得他大概只是穷怕了。 三人前往州国院。 国院门口站着的却不是门卫,而是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二十多岁左右的青年。 许开对着他行了一礼,拿出自己的推荐信,恭敬说道:“先生,我二人是来着上阳县的学生,这是我等的推荐信。” 那人接过信展开一看,显得极其讶异,他连连打量了好一会许开,这才说道:“原来院长说的那个人就是你,欢迎。我大历百年来未有过的双甲上童生原来是这般模样。” “是甲等最上。”许开纠正道。 “……” “你跟这个过不去了是吧。”黄图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去给了许开一脚,结果被他灵活地躲过。 许开觉得那人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只珍稀动物。 那人接着自我介绍:“我是刚来的讲师,明泽二年的举人,院长特意嘱咐把你交到我手上。你叫我王心就好了。” “不敢,见过王先生。王先生如此年轻,就来这里当讲师,不想更进一步考进士吗?” 今年也只是明泽五年罢了。 王心回答道:“考过一次,不过落榜了。在这里教书也是一种学习,再过几年我还打算再考一次,考上就走人。” “王先生豁达。” 王心摆了摆手,转向云青山:“姑娘又是为何来此?” 云青山拿出一块腰牌:“我也是来这里学习的。” 王心接过腰牌,有些诧异:“明灯县的秀才?据我所知,那里女学生可是很少见的。” 云青山笑道:“我可是很辛苦呢。还希望王先生多多指教了。” “你的老师是张明先生。” “咦?” “你的腰牌上写的是乙班,乙班是张明先生教导的班级。进门左拐第二间房便是。” “哦。”云青山无精打采地前去了。 “跟我来。”王心示意许开和黄图跟他过来。 国院的环境非常优美。步入院门,当庭便是中央的一棵参天大树,真正称得上参天入云。古老的建筑群依山傍水,巍峨的楼阁掩映绿树丛其间。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花草点缀其间,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这树好高大啊,活多久了?”许开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国院创立之前它就在这了。”王心解释了一句,便走进了戊班,正是许开所属的班级。 班级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许开准确地滤过了关键,只听到了“之乎者也”。 黄图倒是好像听懂了什么,不断地点头。 “好了好了,诸位,先停下。来认识一下我们的新同学。”王心拍着手,示意众人安静。 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他向众人介绍:“这位是许开,别看他只是童生,但童生试他可是两问拿了甲等最上的案首……” 许开拱手道:“见过诸位同学。” “两问甲等最上?难道就是那个……” “应该是了,但听说他第二问答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得的……” 教室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却猛地抬起头来,大叫一声:“许开?!” 许开看向声音的来源,也是十分吃惊:“孙平心?” “哦,你们好像认识的样子,那孙平心,待会下课你带许开去逛逛国院吧。这个是黄图……嗯,是顺带的,不用太在意,不过还是当以同学之礼相待。” 黄图瞪大双眼,许开直接对着黄图放肆大笑。 黄图瞪了许开一眼,还是站出来,对众位同学行礼道:“见过诸位,在下黄图。今日初见各位同学,当以诗抒情:初遇同学喜逢人,见说东湖已过春。今日一樽相属后,只应时听醉翁言。” “不错,确实有学问的。” “好,今日放学后,你我该当把酒言欢!” 许开看黄图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又兼以作诗抒发情怀,当真称得上是一副文雅君子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于是许开也咳了两声,说道:“我也有感而发,当作一首诗……” 黄图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想要捂住许开的嘴巴,却见另一人动作更快,先他一步将一个物体塞进许开的嘴巴,让他说不出话来。 是孙平心。 他塞了一个馒头。 孙平心冷冰冰地说道:“这是我的晚饭。” 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许开动动嘴巴,没有用手,馒头一节一节地消失在他嘴中。吃完后,许开赞道:“好馒头。” 于是他打消了作诗的念头。 又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好了,都坐下。” 王心打破了这寂静,再度拍手示意学生们坐下,拿起一卷经书,讲到:“上次我们讲到《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谓之……” 许开听得想打瞌睡却又不敢打。 童生试之后的考试跟童生试不可同日而语,考的内容都来自于各家经典,并不局限于儒家。若是跟以前一样,只怕到时候考试他得交个白卷上去。 比如现在讲的“生财有大道”,许开还以为是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或是赚钱之类的话题,结果讲的却是治国之道。 难顶。 倒是黄图听得津津有味,他悄悄对许开说:“许开,你在干什么?这讲得可比县里学堂的老师好多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别浪费了。” “嗯。”想象了一下自己学有所成文气通天时畅游天地的景象,许开不由得神往起来,打起精神听了起来。 别说,王心讲的确实很好,深入浅出,连他这个基础几乎为零的学生都听得连连称是。 许开觉得要是前世有王心这么一位老师,或许自己也不不会选……至少文科成绩不会惨到只能选理科。 之前打瞌睡也只是本能性地打罢了。 半个时辰后,王心恰到好处地停下讲课的声音,宣布道:“大家也听累了,休息半刻钟吧。哦,孙平心,记得带许开参观一下咱们国院。” 说着他走出了教室门。 待到老师走远后,孙平心咬牙切齿地站到许开身前,双手拍在他的桌面上发出巨响,怒气冲冲地说道:“许开,跟我出来一趟。” 许开不知所措:“干嘛?不会是要动武吧?大家都是读书人,这样不好吧?” 孙平心咬牙切齿,却还是强行挤出一抹笑容:“别、别担心,都是读书人,只是请教文理罢了。” …… 王心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拿出一块玉简,探入其中,获取信息。 “嗯,这就是许开的生平……两岁丧母,五岁丧父,由爷爷抚养长大……不过爷爷也在十岁的时候死了……挺惨的啊。”王心感叹了一声,接着往下看去。 “嗯……与黄图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靠着父母留下来的钱读私塾,但三次童生试皆落榜,而后以两问甲等最上成为案首一鸣惊人……咦?‘疑似未取得举人之位便已掌握以诗直接伤人’?伤的人便是孙平心?怪不得……不过,现在我大历的情报机构连这些都乱写了吗?连文气都没有,怎么以诗伤人?”王心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收起玉简,看看时间,休息时间已过,于是他向着教室走去。 于是他便看到了仰面朝天吐血而倒的孙平心。 “咦?” 王心环顾四周,发现并无打斗的痕迹,唯有二人的墨宝在四周飘舞,以及学生们惊愕的神情。 他震惊地看向许开。 原来那是真的啊? 第七章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当孙平心把许开叫出去时,许开忐忑不安地跟上,黄图跟在他后面给他打气,其余人则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跟了上来。 孙平心站在空地中央,对着许开说:“你写的那首诗……不,那种糟劣破落之物甚至不配称之为诗!今日邀你过来,便是想教你文理,让你以后作诗能够别做成那个样子。” “咦。”许开有些惊讶,他竟然不是要打击报复自己,“你人还怪好的咧。” 黄图急忙在许开耳边低语:“好什么啊!他这是想以文气破你心志,让伱认识到你二人诗理的差距,从而终生难以再进一步!” 许开震惊:“竟如此恶毒?算了,看在他请我吃个馒头的份上,我还是稍微手下留情算了。” 黄图心说你作诗做成那个样子,还怎么手下留情? 只见孙平心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作诗基础太过薄弱,今日我们可以对对子开始。我出上联,你对下联即可。先从简单的开始吧:一行征雁向南飞。” 许开心说这真是太简单了,这可是用来考状元的上联。于是他也学着那位状元的回答,说出了下联:“两只烤鸭往北走。” 现场一片死寂。 黄图捂住了脸。 其他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下联虽说古怪至极,但却莫名的显得工整,从这個角度来说,还真找不到什么挑刺的地方。 孙平心额头青筋暴起,大笔一挥,笔走龙蛇地将自己的对联写下:“这征雁是出征的征!” 许开无辜地提笔,狗爬一般写下自己的对联,把“烤”改成“犒”,说道:“这犒鸭是犒劳的犒,犒鸭前往北境犒劳军队,不是很合理嘛。” 孙平心捂住心口,感觉好像要旧伤复发。 竟然还有几人赞叹,如今人族北方战事吃紧,许开做的下联还有些顺应时势。 许开甩甩手,暗道这毛笔真是难写,不如圆珠笔一根毛。 孙平心捂住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你就只会这些淫俗滥对?!” 许开纠正对方的错误观念:“我大历西都一直有吃烤鸭的习俗,这习俗甚至在我大历开国之前就存在了,怎能说是淫俗?” “你承认你说的是烤鸭了!” “犒劳的烤鸭,一语双关。”许开脸不红气不喘。 孙平心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朝天喷涌而出。 王心刚回来,便看到这么一幕。 他震惊地看向许开,这小子真会以诗词伤人啊? 许开倒是想着,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完成了承诺? “快,快把孙平心抬到后院医生那里去!”几个同学的呼喊声打断了王心的思维,他大手一挥,孙平心楞挺挺的身体就飘到后院去了。 “咳咳。刚才是怎么回事?”王心问道。 很快就有人为王心讲解了刚才的一切。 王心很是无语。以前他还觉得孙平心不错,为人中正平和,竟被许开气成了这个模样。 他捡起许开写的字,嘴角抽了抽。 太丑了。 王心语重心长地说道:“许开,你要多练练字,要知道字练好了,笔墨伤人和诗文攻人的威力都会增强。” 许开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字其实挺好的,但前提是用圆珠笔。前世从出生到死他连摸都没摸过毛笔,又怎么会写毛笔字?他只能连连点头。 他轻咳两声,开始上第二堂课。 “上节课是顺着我之前讲的内容继续讲的,现在既然多了许开和黄图这两位之前只上过私塾的童生,那我就为他们讲一下修行读书的基础知识。” 二人点了点头,私塾先生只管教书,毕竟他教书的对象都是一群连童生都没考上的人,自然不用讲这些知识。 “上古之时,妖魔横行,人族孱弱,为了于天地之间立足,先贤效仿妖魔引天地之气入体修行,但妖魔身体天生强横,而人族修行身体孱弱,故而人族的修行之途极其凶险而缓慢,纵有天赋高强者,也会因一些小差错轻则沦为废人,重则身死道消。因此上古时期人族的生活区域连现在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也正是此时,孔子横空出世,创立以自身文气引动天地之气的大道,以此建立当世修行之基。这种修行之法不需引气入体,因此更适合身体孱弱的人族,却不适合头脑较为简单的妖魔二族。此后编撰六经证道成圣,横扫妖魔,荡除邪物,令人族崛起。此后更是镇压世间三万年,连灾厄都不曾显现,所以人族尊孔子为至圣先师,有‘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一说。” 王心顿了顿,继续说道:“上古之时的修行之法分明心、炼灵、定星、列星、平天、入圣六境,对应我人族文气之道的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入仕或圣道、成圣,妖魔至今仍用前一套修行境界划分,我人族受上古影响,有时也会如此称呼。至于这些境界的细分这里就暂时不讲了,以免打消了你们的心志,或是让你们产生眼高于顶的不良影响。” “读书写文以养自身文气,当养气到一定程度后,可去参与科举,若是考上,可借皇朝之气破境,也可继续钻研,以自身之气强破境界,后者更受人尊敬。而入仕和圣道,则是考取进士之后,选择入仕还是潜修钻研文道的不同选择,并无高下之分。” 黄图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要打下一番自己的天地。 许开看着自己手上的青气,觉得自己读了好几天书了,咋没感觉到文气增强呢? 介绍完了基本的修行知识,王心就接着讲课。 “我们来看一道隆庆十三年的进士题,‘试论刑赏忠厚之至论’,此题典出《尚书》孔安国注文:‘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答题时要注意……” 许开忽然有种梦回高中的感觉。 但许开还是认真听,做笔记,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估计只有他自己才能勉强认出来。 “我得想办法搞出圆珠笔来……至少也得搞铅笔。但铅笔在宣纸上写字会不会太难受了……啊,麻烦。”许开焦头烂额,干脆放弃了做笔记,因为毛笔写字对他来说实在太费时间了。 好在王心的讲课水平着实不错,他自己的记忆力也很强,倒也没什么疏漏。 终于放学。由于之前被孙平心一搅合,其他同学都没有机会接触新同学的机会,这会终于放学,顿时有不少人簇拥着许开二人。 “见过许案首,我考取童生时连两问甲等都没有做到,许案首竟能两问甲上,着实是我辈楷模。”有人恭维道。 “是甲等最上。”许开坚持不懈地纠正着。 周围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黄图怀疑就算历皇来了他也会坚持纠正对方。 那人却没在意什么的样子,继续说道:“在下陈水然,我等皆是来自会纹府的秀才。” 他逐个介绍周围的人,王元、谷善生、明之行、宋彦明、张朴…… 最后,他拱手问道:“许案首作为我大历百年来未有之双甲等最上的童生,我等皆已拜读过许案首的明道之问,有人认为字字珠玑,有人却认为是胡言乱语,实乃嗟尔小道,连文言都不用的粗鄙之作耳。不知许案首可否为我等解惑?” 许开一听就知道是第二波找茬的人来了。 要是真懂得他写的力学三定律就不会用上“字字珠玑”这种词来形容,更何况贬低的内容比赞美的多那么多。 他看了看周围人的眼神,有不屑、讥讽、鄙夷;也有愤怒、怨恨,那是怀疑他舞弊眼神。 黄图忽然说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喝酒吗?” 周围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水然是会纹府的院试第一,在戊班有不低的文望,他这下摆明了来找许开的茬,自然先前那些还想邀请与许开交好的黄图喝酒的人都开始掂量起来。 许开对着黄图摆了摆手,他知道对方是想帮自己糊弄过去。但这没用。 科举十万年,众人视孔圣之道为至高圣道,想要接受现代知识,确实还有一道很大的门槛。 若是没有以牛顿三定律引动文气加身的许开,或许也会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修行世界的影响下赞同他们,但当牛顿三定律也能引动文气时,许开认为,这绝不会是所谓的奇技淫巧。 于是他重新走回教室。 周围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互相看了一眼。 陈水然见此说道:“进去看看,我就不信国院重地,他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说罢当先走进了教室。 其余人见状也跟了进去。 黄图也连忙进去,怕许开真出什么意外。 然而众人却呆住了。 只见许开已经站到了讲台之上,拿起了王心用过的戒尺,在手中一拍一打的,颇有一番老师的风范。 “既然大家都问我这个问题,那么都坐下。现在这堂课,让我们来讲解一下力学的基础,三大定律。” 你怎么还教起书来了?! 第八章 广告位招租 陈水然他们压根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明明他们是来找茬的,甚至陈水然自己的想法是彻底磨灭许开的文志,让他终生无法再入科举,结果为什么许开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势要教导他们? 前世作为一位物理博士,许开自然是上过课的。如今他往讲台上一站,倒真有一番王心的风范。 陈水然额头青筋暴起,作为一位秀才,他有些难以接受一位童生站在讲台上俯视他,还提出要教他,于是他以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道:“许开,即使你是案首,也不过是一介童生罢了,有何资格教导我等?” 许开看了他一眼,心想大概就是此人带的头:“既然你们向我求问,我要回答你们自然算是你们的解惑之师。孔子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韩大家也曾写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为何我不可当你们老师了?” 高中程度的诗文许开还是记得住的。 “不过是让你解释一下伱写的明道之问答案罢了,这算什么求学!” “不。”许开严肃说道,“此乃天地基础之道,你们既然对此有疑惑,且问于我,我自当为你们解惑。” 黄图从未见过表情如此严肃的许开。 不,黄图忽然想到,他其实见过。 就是那天他也向许开询问他的明道之问到底写的是什么的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许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然,明之行当先坐下,面无表情地说道:“讲吧,让我听听你的明道之问有何天地至理。若是讲不出来,或者浅薄荒唐,我等定要参告院长,将你革除出去。” 陈水然等人也认为或许可以借此将许开赶出去,于是陆陆续续地坐下。 见所有人包括黄图也坐下,许开开始讲解。 “首先我们来讲一些概念,其实我写的大部分东西相信你们从字面意思也能推断出来,但有一些还是需要讲的。比如这个‘质量’,它指的不是物品的好坏程度,它的定义是……若要方便理解的话,你们将它理解为一个物体有多重就好了,详细的内容若是有疑惑以后还可以来问我……加速度……合外力……” 为众人解释了一些基本概念之后,许开开始详细地为众人讲解力学三大定律。 有人沉思,有人嗤笑;有人破口大骂,不顾斯文;有人疑惑发问,孜孜不倦。 这个世界没有自然科学的概念,都是经验主义,也没有哪個谁靠研究这些成圣,自然教导起来颇为费劲。 许开详细地为发问的人讲解疑惑,也细心询问那些破口大骂的人有何疑惑不解之地,然后一一解释清楚,丝毫没有因这些人在科学方面的无知与愚昧而有所不耐与烦躁。 因为科学本就是用来打破这些东西的。 渐渐地,有人被他这种认真的精神所感染,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些敬佩。 终于,夕阳已现,所有人都理解了力学三大定律的含义。 许开擦擦汗,这些人作为秀才,自然比连童生都不是的严河要好教多了,但如此多人,还是让他感到了疲惫。 前世他也不是没教过人,但那些都是已经有一定基础的大学生,可没这么难教。 明之行站起身来,对着许开作揖行礼:“没想到一些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东西也能有天地之道蕴含其中,受教了。” 不少人一齐行礼说道:“受教了。” 但更多人如陈水然还是嗤之以鼻:“确实有些道理,但也不过是些旁支末节、奇技淫巧罢了。许开,你还能靠这些粗鄙之物成圣不成?” 许开平静说道:“这是一门学问,不是什么粗鄙之物。” 陈水然冷笑一声,带着不少人离去了。 明之行也上来说道:“许案首,陈水然说话虽不中听,但也有道理。这些终归不是大道,不可助人修身治国平天下。连小说家曹雪芹曹先生都已成半圣,写出《九章算术》的张先生却至今还在苦苦追求成圣之道,据说他已大限将至。还是勿要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为好。” 许开只是微笑道:“多谢关心,我知道自己应该走什么路。” 众人陆续离开。 许开带上黄图准备朝前往住处。他们在定州没有房产,选择住在国院内,算是住校生。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讲得不错。” 二人回头一看,是王心。 “见过先生。” “无须多礼。许开,你讲得不错,庄正严厚,对待学生耐心细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良师了。原来你写的明道之答如此精彩,蕴含天地之理,若是有空,我以后可要多请教请教你。” 黄图看看许开,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人跟庄正严厚这个词搭边。 许开很是惊讶:“不敢当。先生若是有意探究于此,我自当尽力而为。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你们去吧。刚上定州,虽然住房内基本都准备好了,但你们还是需要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还没来得及去买吧?再不去可就要赶不上国院的门禁了。”王心挥挥手。 “先生告辞。” …… …… 上阳县。 “老爷,真要这样吗?那许开的第二问答得如此糟糕,您真不怕他被查出舞弊人头落地吗?” “你懂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当真以为没人注意到这件事?可是依然没有丝毫风声,许开居然都前往州国院了,这还能有假!” “可是,老爷。”仆人弱弱地说,“我记得您可是去府里举报过他的……” 仆人身旁一个富商模样的人一愣,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仆人后脑勺:“蠢货!就是如此,我们才要携重礼去拜访,若是未来他得知了我举报了他,到时候搞不好人头落地的就是我了!” 说完,他又恶狠狠地盯了仆人一眼:“还有,把这件事给我忘了!” “是、是、是。”仆人唯唯诺诺地说。 富商看着前往许开家门的方向,忧心忡忡。 他确实前往了府里去举报许开,因为他儿子没考上。不过即使许开没有参加,他儿子大概也还是考不上。 但这一去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上阳县所属的洞明府的文院正是负责这方面事物的机构,他在那里也有几分交情。 但正是他的那位朋友似笑非笑地告诉他:你不知道?许开获得许可准备前往州国院学习了! 富商大惊失色,州国院那是什么地方?汇聚了全州最优秀的秀才和举人学习的地方,许开能够以童生身份前往那里,说明官方认可了许开,认可了他的成绩是真实有效、没有丝毫舞弊的。 一位两问甲上的童生! 依照过往的经验,这将来保底也会是一位举人,进士也有很大的希望! 他可惹不起这样的人物! 这还是他不知晓许开引动了天意榜大放光明,不然他怕是要把全部身家奉上只求许开放过自己一家老小。 思前想后,富商还是决定携重礼前往恭贺,希望对方将来有所成就时能忘掉这小小的不愉快。 他到达打听而来的许开住处,却发现门紧锁着,上面贴着一张纸。 富商凑上前观看,却发现纸上只有一句话。 “广告位招租。” “嗯?” …… …… “你买个这么大的破木箱子干嘛?”许开疑惑地看着选好了一个两米见方、约有一米深的的大木箱子的黄图。 黄图拍拍箱子:“填上土,以后这就是我的床了。” 第九章 两点之间怎么会是线段最短呢! 许开没想到黄图是认真的。 “你真打算睡土里?” 黄图认真地点点头。 “……你没想过每天起来灰头土脸的有碍观瞻吗?” “秀才就可以尘埃不加身了。” “可你还是个童生啊!” “没事,早上早起多洗个澡就行了。”黄图又拍了拍木箱子,很是满意。 “我不会激发了你什么特殊癖好吧。”许开沉吟,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把黄图埋土里。 二人买好了物品,往国院走去。 黄图把买好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箱子里,又把箱子扛在肩上。许开见状,把自己的东西也放进黄图的箱子里。 “你干嘛!”黄图大叫一声。 “你还没叫爹。” “跟这个过不去了是吧!” “伱叫了不就过去了?” 好在许开良心并未完全泯灭,而是和黄图一起扛起箱子。 在国院住校的也有不少人,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扛着这么大的箱子。 国院里不是有衣柜吗? “这是什么?”有人好奇地问道。 许开想了想这個大箱子的用途,回答:“棺材。” 那人大惊,没想到新同学竟有如此决心,他听说过抬棺死战,没听说过抬棺死学的。 黄图愤怒地踢了许开一脚:“说点吉利话行不行!这明明是床!” 那人更加疑惑,不知道这么大一个箱子怎么当床睡,而且国院里明明有床。 他看着两人把箱子扛走,然后又看见许开从大箱子里拿出一堆东西走向自己的房间,而黄图则扛着箱子拖着一把铲子向国院后山方向走去。 他好奇地跟了上去。 以童生身份入州国院必有不凡之处,或许他可以借此窥得一二。 却见黄图来到后山,吭哧吭哧地挖土。 难道真是棺材?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见黄图把挖出来的土都装进了箱子里。 当箱子里的土达到八成半左右后,黄图又扛着箱子回去了。 装满土的箱子沉重很多,但经历过文气加身的黄图还是承受得住。 不多时,黄图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简单整理了一下,伸了个懒腰。 “嗯……第一天来这里还是早点休息,以后每天都要刻苦读书了。” 看起来是打算睡觉的样子。 但黄图却直接跳进了木箱子里平躺下来!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黄图就这么以平躺的姿势把整个自己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土上还放着一个枕头,那颗脑袋就枕在枕头上。 不多时,传来些微的鼾声。 “……果真是奇人也。” 那人嘴角抽了抽,原来黄图还真不是胡乱说的。 这样想着,他又来到了许开的房间,敲了敲门。 一位两问甲上的童生可比他这个秀才值钱多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劝劝许开,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黄图那种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人一起,说不定这位大历百年难得一见的两问甲上童生就被带歪了。 “什么人?” “在下是丙班的罗浩文,想来见一下传闻中的两问甲上的许案首。” “是甲等最上。不要为了图省事就把最字给去了。” “……受教了。” “你也是来学我明道之问的?” “有所不同……不知许案首可否先开门?” “说的也是,失礼了。”许开拉开房门。 一进门,罗浩文就看见了许开铺开的一张张宣纸,正在有许多重复的内容,看上去像是字帖。 他暗暗点头,许开字劣,但只要多练,总能练上去,看来这位许案首还暂时没被黄图给影响,有一颗坚韧的向圣之心。 他细细端详,发现许开原来是在抄写《杜少陵诗集》练字,他扫了几眼,忽然愣了一下。 罗浩问伸手一指:“这是什么?” 许开回过头,发现原来对方指的是自己摆在桌上的那本摊开的《杜少陵诗集》。 也许是风的缘故,也许是它自己摊开,总之《杜少陵诗集》不知何时翻到了第一页。 那一页有杜甫的画像。 在天言大陆,这其实很正常,某位大人物的文集往往都会附带自己的画像,以此来传播自己的文名,从而使得自己修行更为容易。 但最关键的是,那个画像是前世教科书里的那一版。这也是许开买它的原因。 许开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下糟了。 学生时代的老毛病又犯了! 只见那杜甫画像被许开涂涂改改,手持一把ak47,肩上扛着一只rpg火箭炮,一只眼睛戴上了眼罩,脸上一道狰狞恐怖的疤痕,嘴里还叼着根烟。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罗浩文满头问号。 许开涂改得太多了,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人根本认不出来的现代武器,以至于罗浩文根本就没有认出来这就是杜甫的画像,只是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许开暗道还好,亵渎半圣在这等级森严的天言大陆可是重罪,于是他咳了两声,说道:“这是我的自画像。” 人族北部边境,一位半圣忽然打了个喷嚏。 “自画像???”罗浩文头上的问号似乎变得更大了,“你长这样?”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那时我还很瘦。”许开重新变得镇定自若起来。 “年轻?”罗浩文看着许开那要多年轻有多年轻的脸庞,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实我是双重人格,这是我另一个人格的自画像。”许开打上了最后一块补丁。 罗浩文一脸怜悯地看着许开。 他还想提醒许开不要被黄图影响,这样看在,自己总算可以放心了。 一个精神病能被影响什么? 他关切地为许开关上了门。 第二天,许开有精神病的传言在整个国院传开。 …… …… 一个月过去。 许开表现得十分正常,他有精神病的传言也逐渐平息下来。 但许开却很不高兴,因为他苦读了一个月,自己体内的文气却毫无增长。 倒并非他心思浮躁,区区一个月的苦读就想看到明显的成效,只是他先前基础实在太差,四书五经、君子六艺什么的基本上是零基础,按照王心先生的说法,这种情况下初始文气会很薄弱,但随着学习文气会很迅速地增长直到平均水平。可现在别说快速增长了,连可见的增长都没。 但许开文气充盈,几乎堪比秀才,怎么看也不像初始文气薄弱的样子。 不过这种情况他也有所预料。 不管怎么学习经典,他的文气都没有增长丝毫,但那天给陈水然、明之行他们讲课后,文气竟然出现了可观的增长。 这也就意味着…… “来著书立说吧!”许开买了一大堆纸,对着黄图说。 黄图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许开。 “你才是个童生,就想着著书立说了?就凭你那个什么力学三定律?” 许开拍了拍黄图的肩膀:“你现在给我打下手,以后我可以让你白嫖个二作。” 黄图不懂二作的意思,只是同情地看着许开,心想这小子历经一个月的文气不长、周围讽刺后大概终于是疯了。 不像自己,还跟那些人一起出去喝酒,喝完就趴倒,让他们出酒钱。 许开见黄图不搭理自己,只是叹了口气,也颇为同情地看着黄图。 连那么基础的力学三定律都能助自己成童生,且体魄强大堪比秀才,那自己写下相对论、量子力学、拓扑学、乃至什么弦理论岂不是能立地成圣? 到时候分个二作给黄图,让他成个亚圣不是洒洒水? 许开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下:“在任何惯性系中,真空光速都相等……欧拉定理……自然界的基本单元是一种‘弦’……” 当许多惊世理论被许开写下后,他满怀期待地看向天空—— 天空晴朗无云,一切无事发生。 “怎么会这样?!”许开大惊失色,莫非这个世界的规律不一样? 是了,虽然自己验证过,但那也仅局限于经典物理的范畴之中,也即是宏观、低速的范围内,若是微观、高速,这个世界又当如何? 许开沉思着,黄图却拿起许开写的纸张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个月的苦练,许开的毛笔字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像个人了。但写在纸上的内容,黄图分明认识每一个字,合在一起却好似在看天书。 如果说力学三定律黄图还能理解一二的话,那这些现代物理最为高深的理论,在黄图看来只会是一件事的有力证明—— 许开真的疯了。 原来那个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许开,确认他陷入沉思并未注意到自己后,悄悄地离开。 许开忽然灵光一闪,叫住黄图:“黄图,你说要是一个动物看起来像鸭子,走起路来像鸭子,叫声也像鸭子,那它是什么?” 黄图被这一叫给吓了一跳,随即平复心情后,怜悯地看了一眼许开,心想这已经病入膏肓了,连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但他还是答道:“那就是鸭子。” “是了,所以说这些理论并没有出错,只是就像力学三定律一样,需要从最基础的开始!” 宛如被点通一般,许开眼中忽然闪起一道亮光,随即奋笔疾书。 物理的基础是数学,所以,许开打算先建立数学体系。 而最基础的数学体系是什么? “定义:线段……直线……射线……垂直……角度……直角……” 写下一堆定义后,许开接着写下最基础的五大公理: “一、过相异两点,能作且只能作一直线;二、线段可以任意地延长;三、以任一点为圆心、任意长为半径,可作一圆;四、凡是直角都相等;五、两直线被第三条直线所截,如果同侧两内角和小于两个直角,则两直线则会在该侧相交。” ——欧几里得几何。 相对于后来发展得品类繁多的数学各项分支,欧几里得几何有着它不可替代的意义。 欧几里得确立了数学的公理化方法,即在一个数学理论系统中,尽可能少地选取原始概念和不证自明的若干公理,以此为出发点,利用纯逻辑推理的方法,把该系统建立成一个演绎系统。后世的所有数学体系,都沿用了这套公理化方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欧几里得几何可以说是数学作为一门学科的原点。 而后,许开写下《几何原本》中的第一个命题。 “在一给定的有限直线上作一个等边三角形。” 许开以严谨的数学语言完成这个命题后,开始下一个命题。 “从给定一点作为端点作一直线等于给定的直线。” 许开笔走龙蛇,一泻千里。 胸口中有股温暖的感觉在不断地膨胀。 …… “先生,您快去看看许开吧,他快疯了、不,他已经疯了!”黄图急赶忙赶地跑到王心住处。 “什么?带我去看看!”王心大惊,虽然封锁了消息,只在一部分人之中知晓,但许开除了是百年未见的两问甲等最上的童生之外,更是引动了天意榜大放光明,这样的人若是疯了,对大历、乃至对整个人族都是巨大的损失! 作为一名举人,王心速度极快,瞬息间二人就来到了许开的房间。 王心直接破门而入,门的碎片四散而飞。 许开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把自己的门打破的王心以及在一脸怜悯的黄图。 迸射出来的碎片将许开房内的一些物品打碎,许开连忙护住身前的纸张,以免这些珍贵的手稿也被波及。 王心却直接按住他的肩膀,摇晃起来:“许开,你没事吧?是不是其他人孤立你冷落你,让你心里不满了?还是他们暗地里又做了什么了?说出来,我替你主持公道!” 许开行了个礼,说道:“学生无恙,不知王先生所来何事?” “还什么无恙呢,你都疯了!王先生,您看看许开写的这些,他要不是疯了,怎么会写出这些东西来!”黄图悲痛欲绝地说道,把许开之前写着相对论的纸张拿了出来。 许开有些狐疑地看向黄图,不知道这人的表情有几分是真的。 王心接过黄图递过来的纸,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表情闪过一丝伤心,但被他掩藏得很好。他平静地拍拍许开的肩膀:“许开,你先休息几天吧。” 许开有些急了:“先生,我真的无恙,我只是在推导数学罢了,就像张先生他们那样。”说着展示了自己的推导成果。 张先生说的是编撰《九章算术》的张苍。 王心狐疑地拿起许开新写的那些纸张,扫了一眼,视线忽然停留在某一条上,顿了一下,随后表情带上了一些哀伤:“许开啊,你说说,这些是什么?” 许开一愣,看向王心拿起的那张纸,说道:“这些写的是公理,是数学推导的基础。” “公理是什么?” “不证自明的真理即为公理。” 王心叹了一口气,哀声说道:“许开啊,接受现实吧,你先休息几天再说,我会组织班上的同学看望你的。要是其中有欺负你的,直接指出来,不必担心他们的背景后台。” “到底为何啊先生!到底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真的没事?!” 王心指着自己先前令自己视线顿住的一条公理:“你看看这个。” “这个怎么了吗?”许开看向王心指的文字,那条公理是“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王心痛心疾首地说:“两点之间怎么会是线段最短呢?” 这下轮到许开不理解了:“先生,您刚刚也看了线段的定义,两点之间怎么不会是线段最短呢?” 王心拿起许开用过的毛笔,在虚空中点了两个墨点,而后大手一挥,国院内的阵法在许开的房间内忽然运转起来。 作为国院的一名先生,王心自然能掌握国院的部分阵法。 只见空间扭曲,先前他点的两个墨点逐渐重合起来。 许开长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心悲痛地说:“两点之间怎么会是线段最短呢?许开,你病得不轻啊!” 第十章 请你作一首诗 许开傻眼了。 真的傻眼了。 他活了两世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这要是给欧几里得看到,估计能把他老人家给气活过来。 “许开许开?听说你疯了,怎么回事?”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开一看,竟然是云青山来了。 “许开疯了,他居然认为两点之间一条直线是最短的。”黄图悲伤地说道,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许开看得想打人。 云青山惊讶地看了许开一眼,随后表情变化。 哪怕她依然戴着黑布蒙住双眼,许开也能感受到她双眼中的怜悯。 云青山关切地摸了摸许开的脑袋,充满慈爱地说:“许开,不要紧的,现在看来你的症状还很轻,多休息几天应该就好了。” 许开满脸黑线,没想到两个世界在常识上有着如此大的差别。 实力高强者可以扭曲空间不是很正常吗? 那两点之间线段算什么最短? 当然是零距离才是最短啊! 他扶额汗颜。这事其实根源上还是怪自己。欧氏几何又称平面几何,而扭曲空间这种事情很显然涉及到了曲面几何。是他自己没有加上充足的限定条件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接着,王心又问了许开几个问题,确认许开还有基本的判断能力,疯得并不是太严重,大方地给许开放了几天假。 “……我总算知道正常人被关入精神病院想要自证清白出来有多难了。”抗着一个大布包,行走在定州大街上,许开嘴角不断地抽搐,周围的人见此都离他离得远远的。 于是许开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这次他确实有些事要去做。 秋日已至,些许寒冷的秋风吹来,许开抖了抖可避寒暑的童生服,将吹到身上的落叶抖落下来。 他径直来到定州最大的商行,福缘商行。 他先前就有这個想法,但当他发现只有发展科学他才能增长文气时,才终于下了决定。 店员看见来者身穿一身童生服,不可怠慢,于是连忙出来迎接。 许开直接说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有些为难,作为一名小小的伙计,他惹不起一位童生,可他们福缘商行乃定州第一大商行,其老板连举人见了都要客气,哪是他能叫出来的? 许开见状,从布包里拿出三尊像。 伙计见状大惊失色:“极品琉璃圣人像!” 以极品琉璃雕刻的圣人像,价值上万两银子也不为过! 而且还是三尊! 大生意来了! “客官稍等,我们立刻去通知掌柜的!”伙计急忙邀请许开上座,招呼其他伙计端茶上水后,连忙上楼去喊掌柜的了。 许开抿了一口茶,微微皱起眉头。 不如汽水。 是的,这三尊圣人像便是许开烧制玻璃而出。 烧制玻璃的过程其实很繁复,但这是个修行世界,连两点之间线段最短都能被推翻的离谱世界,是故烧制玻璃中的种种麻烦事许开都以文气引动天地之气将之完成。 最后的定型更别说了,文气真的很好用。 途中还被黄图给发现了,被他痛斥你读圣贤书修圣人气就是拿来干这个的? 那是杀妖降魔的! 许开倒没多少感觉,只是觉得文气真好用。 掌柜的肥肥胖胖,穿得也富丽堂皇,但若是让一些读书人来看,只会觉得有些俗气。 许开不算是读书人,所以他觉得很好看。 掌柜的对许开行礼:“许案首,在下便是这福缘商行掌柜胡水河。可是许案首要来出售这三尊圣人像?” 许开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掌柜的大笑道:“许案首两问甲等最上,震惊整个大历,我福缘商行又怎能不知呢?” 许开觉得这人不错,没有图省事就把自己的成绩说成甲上。 甲上和甲等最上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于是他伸手道:“胡掌柜,借一步说话?” 胡水河笑着应下,这么大的单子要求借一步说话也是正常。 二人来到一处静室。 静室里有一张桌子,桌上还摆着一些糕点。二人在桌子周围坐下,许开开门见山道:“不知胡掌柜打算出多少收下这三尊圣人像?” 胡水河反而有些讶异了:“许案首当真爽快,要知道其他童生秀才来此交易时都说一大通话,就为了表示自己并非贪恋钱财,这才开始进入主题。如许案首这般坦坦荡荡,才可称为君子。” 没有理会对方的恭维,许开追问道:“阁下打算出多少?” 胡水河沉思片刻,比了个六的手势:“这三尊圣人像所用琉璃皆是极品,百年难遇,且雕刻精细传神,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如果许案首打算出手的话,我可以每尊两万两银子的价格收下,三尊一共是六万两。” 六万两,这个数字甚至足够在寸土寸金的大历国都买下一套大宅子了。 许开没有回答,只是食指以一种特别的节奏叩打桌面,闭目沉思。 掌柜的眼神微凝,心道这位许案首果然跟那些穷酸秀才不一样,还真不好糊弄,每尊两万两的价格确实有些低了,正当他打算提高价格的时候,却见许开忽然睁开眼睛,笑道:“胡掌柜,若是我说这三尊佛像的成本连十文钱都不到,你会怎样想?” “什么!”胡水河大惊失色,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这极品琉璃可遇不可求,每一块都是有价无市,更兼名家工匠仔细雕刻而成,成本怎么可能才这么点!” 许开微笑,这就是了。 原料不过是一些沙子罢了,真要说起来,成本其实几乎是零。 以前他怀疑给自己推荐信的有可能同是一位先自己而来的穿越者,但这个世界并没有玻璃。作为穿越者敛财利器之一,若是对方先自己穿越而来,不可能放过玻璃的。 而且这里洗澡用的还是皂荚,连肥皂都没有…… 要是给自己写推荐信的真是一位穿越者,只能鉴定为对方有一种纯真的美。 “胡掌柜莫急,在下来此,便是想与胡掌柜谈一项合作。”许开笑呵呵地拿出两张纸,一张是玻璃土窑的设计图,另一张则是粗略地解说了烧制玻璃的步骤,“胡掌柜不妨一看。” 胡水河狐疑地接过两张纸,看了起来。忽然,他面色大变,肃然对着许开说:“此物当真?” “当然是真的。以胡掌柜的能力,想必先做一个小型的试验一下也是轻而易举。当然,这张纸上的步骤并不完整。”许开打了个响指,那两张纸忽然莫名其妙自燃起来,火焰没有丝毫温度,并没有烫伤胡水河,“若胡掌柜想要更详细的步骤,那就请东家来与我一议吧。” 他并不担心对方记住了纸上的内容,玻璃窑另说,第二张纸上除了写了个“烧制细沙可制取极品琉璃”之外,另一张纸上写的内容并非简单的文字,他写的是制取玻璃所需物质的化学式,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认识,就算对方记住了也没有丝毫作用。 胡水河深吸一口气:“好,我会转达东家,到时我会亲自到国院去请许案首。”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许开笑着站起身来,不忘拿起桌上的一块云片糕,边吃着边离开了。 胡水河看着许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页金纸,写下一些话后,将其烧掉。 金纸的灰烬飘向远空。 许开吃着云片糕,觉得还挺好吃的。 他搞玻璃并不是为了搞钱。重要的是,既然已经定下了以现代科学替代儒道经典的修行道路,那么做物理实验或者化学实验时,玻璃是必不可少的。 物理中的光学,玻璃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化学方面也需要玻璃去盛放那些化学试剂,就算他能解决自己需要的部分,那将科学推广之后呢?那些人也需要玻璃制成的实验用具。所以他选择先将玻璃制取方法交出去,让其形成产业链。 这才是许开真正的想法。 行走在定州街头,看着这古色古香的城市,许开忽然有些怀念前世城市里的高楼大厦。 因为那些楼很高,这里的楼很低。 大历皇朝律法,除镇国圣人的居所外,所有境内的建筑不许高于国都的观天台,违者以大不敬论处。是故即使这个世界是修行世界,有诸多不可思议,连两点之间最短的也不是线段了,建筑依然不算太高。 据许开所知,十方皇国、乃至中央帝国都有类似的律法。 按捺着心头一丝莫名的情绪,许开也没继续逛定州,向着国院的方向回去。 “喂,许开,伱怎么在这里?” 忽然一道声音叫住许开,许开回头一看,是云青山。 “你今天不上课吗?”许开有些疑惑。 “现在已经是下课的时间啦。” 许开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实已经放学一个时辰了。 “许开,不是让你多休息吗,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万一精神病又发作该怎么办?”云青山语重心长地说道。 许开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连带着额头也青筋暴起。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事。” “既然你没事,正好你这几天也放假,那明天跟我去个地方吧?”云青山饶有兴致地说道。 “什么地方?” “同窗文会。” 国院的每个班级往往每十天就会进行一次小文会,交流读书感悟以及诗词创作。这种小文会往往不一定每次都要参加,但一般来说每个月至少参加一次。 许开由于被不少人排挤,再加上他也自知无论是读书感悟还是写诗作词都远远不及这些书海沉浸十多年的同学,也没有自讨没趣。所以他现在是戊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过同窗文会的。 倒是黄图参加过几次,第一次回来给许开带了酒,但许开没喝,于是下一次黄图直接顺了只烧鸡带回来一起吃。 许开很想问你是哪来的魏和尚吗? 不过烧鸡确实很香。 许开莫名其妙,直接问道:“你不是乙班的吗?为何邀请我参加戊班的文会?” 云青山摇了摇手指:“错啦,文会本就没有班级之分,所以有时也会有多个班级一起参加文会。这次是你们班的王先生勒令你的同学带你参加文会,借这次的文会让你融入班级,免得你病情更严重了。” 许开深呼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镇静,镇静。真要生气只会坐实自己的病情。 云青山见许开这么说都没有反应,平静如水,轻轻点头,心道许开果然病得不轻,与以前同乘马车的那个许开简直不是一个人。 “文会在哪举办?何时开始?”许开面无表情地问道。 “明日巳时,湘江江畔长水楼。”云青山微笑道。 …… …… 许开准时而至,却发现大部分人都已到齐。 “许案首,你可是让我们好等啊。”有人微笑道。 许开看了他一眼,这人不是戊班的,应该与云青山同班。 他看过去,发现不仅是云青山的乙班和自己的戊班,每个班都有人到场,不过还是以戊班人最多。 据说是陈水然包下了整座长水楼。 不少人围着云青山,而云青山依旧戴着黑布蒙住眼,轻笑着回应,并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他转过来,对着众人拱手说道:“来迟了,不好意思。” 说罢落座。 他看见了黄图,黄图正与他人谈论《诗经》,见他来了,黄图一脸愕然,连忙坐了过来,低声问道:“你来这里丢人现眼干嘛?” 许开大怒,再度深吸一口气,怒道:“我作诗能二伤孙平心,做得岂不比你那不知所谓的诗词好多了!” 黄图见许开稍微说下就激动起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轻轻点头,心想许开果然病得不轻,自己要多多关照他才是。 陆续又有几人到场。人到齐后,陈水然自众人间站了出来,举杯朗声道:“既然诸位同窗都已到,那么我们便开始此次文会吧。” 众人举杯相合。 许开轻尝了一口,发现度数比他以前和黄图喝的酒高多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陈水然此时却忽然来到许开身前,说道:“许案首,先前在国院对你有诸多误会,实在是抱歉,容我自罚一杯。” 陈水然将酒一饮而尽。 随即,他忽然说道:“今日是许案首首次来参加同窗文会,又兼难得的多班齐聚,好景好情,许案首不妨作一首诗,以颂此景,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第十一章 碎胆破心沁园春 全场死寂。 孙平心对众人讲过许开做的诗,与许开关系密切的黄图对于这些事迹也没有否认,毕竟都是事实。 再加上同窗一月,众人都知晓许开文理极差,为何陈水然此刻又要要求许开作诗? 此次文会不是在王先生的要求下希望众人和解才举行的吗? 黄图紧皱眉头,此地有近百位文人汇聚,且大多数都是秀才,而许开却只是童生,若是他作出了一首令周围人嘲笑讥讽的诗,汇聚此地的文气将不由自主地打击许开,令其蓄养文气变得极为困难,甚至一个搞不好就能令许开终生再难前进一步。 黄图感到了愤怒。 许开却伸手将其拦下,平静地发问:“陈水然,我与你此前从未相识,为何频频针对于我?” 陈水然笑呵呵的,坦坦荡荡,全无阴险诡计:“有何针对之说?此次盛会乃是文会,作诗写词本就是每个参会者都应做的,更何况许开你是案首,按我国院的惯例本就应作一首诗抛砖引玉,又有何问题?” 场中的氛围更加冰冷。 即使是一些原本与陈水然交好的同窗也极为不解,本身他们只是对许开的成绩有所怀疑,而如此之久过去了许开依旧安然无恙,这不是说明至少许开并未舞弊吗? 而即使针对许开,这点事情又何必逼至如此局面?留一条退路不好吗? 许开放下酒杯,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冷彻:“枉你生为秀才,连抛砖引玉这个词都能用错。” 陈水然的笑意更盛:“可我拜读过许案首的诗,说是砖头并不为过。” 忍不了了。 黄图站起身来。 确实许开作诗极差,但这次文会邀请许开本就是为了和解,今日陈水然三番五次挑衅许开,作为许开好友的黄图再也忍不住。 但许开先他一步。 他站起身来。 随即,一记精准而沉重的高段踢准确地击中陈水然的下巴! 嘭地一声巨响! 陈水然横飞出去,撞倒在长水楼的栏杆上,数张桌子被直接撞破,鲜血四溅! 巨响过后,许开收脚。 周围还是一片死寂。 因为太超出理解。 他们想过很多种许开的应对方式,但唯独没想到许开直接动手了。 今天怎么回事? 先是好好的一场文会,原意是众人借此和许开和解,但先是陈水然再三挑衅许开,不顾王先生的叮嘱,然后许开直接一脚踢了过去? 他都不顾斯文的吗? 就算你要动手,哪有文人直接动拳脚的? 许开扭了扭脖子,活动关节,全身噼啪作响,不解地问道:“你不知道我是精神病吗?” 众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尤其是罗浩文,一副“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 确实前阵子听说许开疯了,但那只是传言,一個月的同窗经历让他们知道许开还是正常的。但听说许开昨天真疯了,在纸上胡言乱语,甚至还认为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于是许开被认为是压力过大精神出了点问题,王先生特批了几天的假期让他休息一下。 众人之中,有两人稍显不同。云青山在一旁掩嘴偷笑,而黄图则一脸狐疑地看着许开。 他毫不怀疑许开真能做出这种事来,所以他此刻怀疑的是,许开难道恢复正常了? 有与陈水然交好的人欲要上前搀扶,但许开动作更快一步,刹那间他便已来到陈水然身前。 众人眼神惊诧,这速度有些快了,至少绝不是一位童生应有的速度! 难道许开已自力破境? 这怎么可能! 他一把抓住陈水然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 “许开,住手!”有人厉声喊道。 许开回头一望,有些眼熟,似乎是叫谷善生。 许开并不理会,那些人有些急了,急忙冲上前来,却见云青山忽然站在许开与那些人中间,轻笑道:“先前陈水然对许开步步紧逼的时候,可不见诸位前来相拦啊。” 谷善生恶狠狠地说道:“许开已经疯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我会作一首词出来。” 众人的目光猛然转向许开。 “我知晓诸位忌惮陈家,所以我并不在意。但我接下来说的词,想必诸位会很在意。” 陈家在本地极有实力,乃是书香世家,据说家中有人在朝中高居侍郎之位。那些文人对此有所忌惮也是理所当然。 许开给了陈水然俩巴掌,让他醒转过来,随后说道:“既然今日陈秀才想要我题诗一首以在这文会抛砖引玉,那我就献丑吧。不过我今日并无诗兴,却也作了一首词来纪念这次同窗聚会。陈水然,伱觉得如何?” 黄图有些急了,但他见许开悄悄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有把握,于是也按捺了下来。 陈水然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他面目狰狞地说道:“许开,你竟直接动拳脚,如此不顾斯文,你哪里还称得上读书人!我定会将此事传告天下,让你文名不存!” 他也根本没想到许开直接动手了。 许开倒是没在乎什么文名。 这种事,若是弱小时,确实有污文名,但若是变得强大起来,反而会成为一种轶事。 更何况他压根走的就不是以文成圣,而是科学成圣。 他不在意,因为不论他的文名糟糕到何种地步,物理规律都是无可更改的,纵然是圣人也做不到。 他语气怨毒:“待得你文气受击,他日我高中进士之时,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别人献丑是自谦,你献丑压根就是在述说事实!” 许开没有理会对方:“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始了。此词的词牌为沁园春。” 许开朗声诵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众人先前还因为许开的唐突出手而有些嘈杂,但随着许开逐渐念诵,又逐渐安静下来。 整座长水楼,此时便只有许开一人的声音。 待得许开念完,天地颤抖,仿佛在恐惧,又仿佛极其尊敬! 金色的文气从天而降! 诸天星辰竟于白日显现,大放光明,争夺昊日之辉! 金光磅礴,整个大历都可遥望其景! 王心在国院内,看向长水楼方向的遮天金气,眉头微皱。 天空的颤抖仿佛蔓延了整座天言大陆,连妖魔二族内的圣人都微微睁眼,看了那边一眼。 邪物依旧在肆虐。 灾厄依旧在无意识地游荡。 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十国圣皇以及中央帝国的帝皇。 他们座下的皇位开始震颤。 他们本身就有极强的修为,借国运之力甚至可以与成圣者比肩,但当他们的视线投向大历的文气天降之地,竟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种颤抖。 一种……敬畏。 “这种感觉,是什么?” 帝皇喃喃自语。 …… …… 那些异象的层次太过高远,因此除了磅礴的天降文气以及金光漫天之外,非圣者竟不能察觉那闪耀的诸天星辰一丝一毫。 所以长水楼内的众人的反应只是仿佛炸开了锅一般。 “什么,这、这是文气天降!” “这首词是何等的气魄!听了许案首的这首词,我几乎感觉我文心要凝为实质了!” “好词,好词!‘峥嵘岁月稠’,以稠形容岁月,别具一格!” “没想到许案首不擅作诗,却是在作词一道有如此之高的造诣!” “此词磅礴大气,英勇豪迈,尤其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将我等的远大心志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词定是万世传颂之佳作!” 文气天降,许开却并未太过理会,而是转向陈水然,问道:“想必陈兄为了最大化地打击我,必然也准备了一首好诗吧?不妨念诵出来让我等也欣赏一番?” 陈水然嘴唇颤抖,许开诵词时,他离得最近,因此也受到了最大的文气冲击,令他本就被许开重创的身体更添创伤,震得他肝胆欲裂。 他双手颤颤巍巍地掏向怀里,却怎么也拿不出来放在那里的一张纸。 如许开所说,他确实准备好了一首诗,这首诗可说是他的心血之作,他自信这首诗在整个国院的秀才学生所写的诗中,排进前三没有丝毫问题。 但,当许开的沁园春念出后,他知晓,自己的这首诗跟这首沁园春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哪怕一首是诗另一首是词,两者并不完全在一条赛道上,他的诗词也会被瞬间碾碎! 现在,轮到他做选择:到底念不念? 念,自己的诗远不如许开,且自己此前逼人太甚,反而容易引起在场周围的人哄笑,打压文气,此后若无大突破大改变,再难进步。 不念,自己的文心将遭受巨大的打击,若是连念诗的勇气都没有,他此后何以称得上是一位文人? 两者相较,前者的损害较小,若是陈水然理性尚存,必然会选择前者,但今日他先被许开一记高段踢击中,身遭重创,而后又被许开以一首沁园春直击心神,精神不稳,竟是做不出选择,反而眼睛一黑,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许开轻轻拍打着陈水然的脸,见他还是不醒,心想这大概就是文心被破的表现,干脆把他丢在一旁,陈家的仆人连忙上前搀扶走陈水然。 文心被破,可比文气被打压要严重得多。 甚至可以说,若非半圣出手,陈水然恐怕终生也再难寸进! 众人敬畏地看向许开。 许开抿了一口酒,感觉度数实在太高,最后还是换成了茶。 他没有选择《沁园春·雪》,而是选择了《沁园春·长沙》,首先当然是因为《沁园春·长沙》更适合此情此景,同是秋天,同是同学聚会,连湘江的名字都一样。 其次当然是在这个世界《沁园春·雪》已经称得上是反诗了,他不能确定自己在这么一个极其敬畏皇权的世界作出这么一首词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世界自商周到清末,所有的传世经典在这个世界都已存在,他只能选择清亡之后的作品,但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让许开选择走上文道之路。所以这次的成功并没有动摇许开的想法,反而令他更为坚定地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许开饮完一杯茶,感觉太苦了。觉得自己得抽时间把汽水搞出来。 前阵子想搞的圆珠笔都还没着落呢。 文气适时地降落下来,落在许开头上。 许开内视体内的青色文气,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接受这些文气,毕竟这代表着两条不同的道路。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疑虑。金色文气和青色文气融为一体,仿佛同出一源般亲近而自然,并无任何排斥与隐患。 许开了然,心想这大概就是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的区别,二者都是人类探索世界的方法,只不过一个重视人类社会,一个重视客观世界罢了,并无高下之分。 世界的发展需要自然科学的推动,却也需要人文社科的领导,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但许开还是发现金色文气的转化率有些低,按照他估计甚至足以让他直接成为秀才的文气却只是让他的文气增长了一截,距离秀才还有着不少距离。 许开心想二者之间大概还是有所差别的。 才气加身,许开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又提升了一截。要是此时再给陈水然来一脚,估计能直接把他下巴踢飞。 许开有些怀疑,自己这真是童生的力量吗? 想了一下,许开转身对着众人拱手:“在下的开场词已出,接下来便是各位各倾陆海了。” 众人苦笑道:“许案首就别调侃我等了,珠玉在前,我等又怎好意思称自己的作品为佳作?” 文会继续,倒也出现了一些不错的作品,但在许开的沁园春面前,那些所谓的佳作亦与敝屣无异。 许开听着他们念诵自己的诗词,直至饭点上菜。这是陈水然先前已订好的,每桌菜都颇为华美,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钱。只可惜陈水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日渐西沉,许开只作了一首词,但今天之文会,已注定会名扬天下。 文会已差不多了,众人将许开的沁园春写下,想必明日这首词便会传达诸国,传扬许开的文名。这次的文会,定会记载在大历史书之上。 谁又能想到,这只是定州国院一次同窗文会呢? 黄图顺走了两只烧鸡,许开痛斥对方毫无文人风骨,随后又向店家要了一只烤羊腿打包带走。反正是记在陈水然账上。 但许开却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毫不客气地朝陈水然脸上来了一脚,陈家竟然这么久还能安稳如山? 他们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云青山走上来,拍拍许开的肩膀:“你在等陈家来人?那别等了,先回去吧。” 许开有些疑惑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云青山神秘一笑:“回去问问王先生吧。” 第十二章 我当开新路 许开回到国院,看到了一脸关切的王心。 王心大力地拍拍许开的肩膀,欣慰地说:“不愧是两问甲等最上的童生,竟能做出如此传世之词,如此磅礴大气的词作恐怕苏圣见了也要自愧不如吧!” “先生谬赞,不过是偶然灵感喷涌,才挥手写下罢了。所谓‘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是也。” 王心的表情更欣慰了:“这一个月来你学得确实很好,你看,你说话都会引经据典了。看来你学习卓有成效,最多一年,你或许就可去考秀才了。” 许开却忽然沉默,想了一会,他还是选择坦白:“先生,我不打算参加科举了。” “什么?!”王心大吃一惊,“为何不参加?你莫不是听了我说的以自身养气破境之路吧?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参加科举之法并无任何后患,这也是人族文气之道优于引气入体之法的地方!许开,伱不要太好高骛远,若是想要磨砺自身,大可考取进士之后选择圣道之路!还是那陈家真对你做了什么?!” “说到陈家,先生,我有些不明白,若是斗诗把陈水然斗败了还另说,可是我直接一脚把陈水然给踹飞了,为何陈家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王心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了?我那天就对你说过‘不用在意他们的背景后台’,你莫不是忘了我说的话了?” 许开大惊:“先生竟有如此能耐?我听说他们陈家有人在朝中做侍郎。” 王心得意地说道:“别说侍郎,就是太傅我也敢踹他两脚。” “……先生,吹牛别闪了腰。” 王心摆了摆手:“好了,这些不过是小事,你还是说说你为何不愿参加科举吧?” 许开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手稿。 “打住,我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你还在坚持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啊?” 许开认真说道:“先生,我之前因为疏漏,忘记加一些限定条件了。‘两点之间线段最短’指的是在同一平面内。若是如此,那是不是线段最短?” 王心想象了一下,确实没能找到反例,于是点头赞同。 “这便是公理。王先生,文道之路不适合我走,我决定走自己的路。” “你想要做辟路先贤?” 许开有些惊讶对方准确地猜到了自己要做什么,换个人来估计会痛斥自己走的不过是羊肠小道,登临不了圣境。因为他们多半认为自己走的是和张苍他们同一条道路。没看到《九章算术》、《天工开物》等书的作者至今都还在苦苦追求圣路吗? 即便是数学方面成就最高的“宋元算书”的四位作者,也没有成圣。这条路上连半圣都没有过,自然也被人逐渐放弃,认为是一条死路了。 无数前人先贤已经证实过,这条路确实行不通。 但许开不这么认为。 《几何原本》的内容十分基础,在数学界却有着极高的地位,原因就是欧几里得确立了数学的公理化方法,这一沿用了两千多年、直至数学最新最高领域仍在沿用的方法。而刚才提到的那些数学著作,皆没有确立公理化方法的体系。 儒家却已经有成体系的解释世界的方法。许开认为这或许就是二者之间的差异所在。 还有一点就是,许开调查过,那些人的文气也依然是金色的,唯独自己的文气是青色。 见许开眼神坚定,王心叹了口气,说道:“你既已有选择,我便不再干预。但愿你不要被这条道路上的磨难所击垮。” 许开反倒有些疑惑:“先生,我不过是探索世界而已,又有何磨难可言?” “你这种探索世界的方法,朱圣一脉或许会支持你,他们本就追求‘格物致知’,与你的方法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但道祖一脉却未必会轻饶你,他们讲求的是‘道可道,非常道’,认为天地之理是模糊的、不可探求的,与你的方法几乎完全处在了对立面,你若是按这条路走,必然会和他们发生冲突。”王心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许开也意识到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困难。 道家是“不可知论”的代表,而科学本就是打破不可知论的工具,若他真将数学物理发展到了一定的高度,必然引起他们的注目。便是前世都还有被烧死的哥白尼,更不要说在这个可以一人之力掌握通天伟力的世界,若是他一步行错,或许下场会比哥白尼更为凄惨。 “我知道了,先生。” 这是道争,不可和解,完全对立的两者连中庸之道都不可能完全化解。 王心叹了口气:“好吧。我会支持你的。” 现在的许开尚未知晓这一句承诺的含金量。 “许开,有人找你。”黄图忽然闯了进来。 “谁?” “福缘商行掌柜胡水河。” …… …… “……说实话,我没想到福缘商行的东家居然是你。”福缘商行一间静室内,许开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的那位少女。 “我也没想到提出如此大生意的居然是许案首你。”云青山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许开,旁边是毕恭毕敬地站着的胡掌柜,“准确地说,东家是我父亲,我不过是他的代理罢了。” 云青山优雅地将左腿放在右腿上,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放在身前,随后翘起椅子前脚,全无这個世界大家闺秀的模样。 “云姑娘真能代令尊决定如此大的生意?” “若我不能,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许开点头:“那好。胡掌柜应该已经告诉你具体内容了吧?” “自是知晓。我很好奇,许开你当真能以沙子烧出极品琉璃不成?” “当然可以。我将烧制而成的琉璃称为玻璃。只是想要低成本地烧制玻璃,还需要另外一些步骤和配料。” 云青山颔首,他们做过实验,烧制出来的琉璃不仅成象差,且成本远高于预计。许开必然掌握着更低成本地烧制更好品相玻璃的方法。 云青山一招手,旁边的胡掌柜立刻令人抬上来一个小型的玻璃窑:“请。” 许开放进一些沙子,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石灰石、长石、纯碱、硼酸,以一定比例放入其中。 许开没有以文气省略这些步骤,因为他要展示的是普通人也可以运用的炼制之法,那些童生文气加身,胸有傲骨,不一定看得起这些工匠,也不愿屈身去做这些苦力劳动。 不多时,烧制完毕,许开将冷却完毕的玻璃取出。玻璃在成形过程中经受了激烈的温度变化和形状变化,这种变化会降低玻璃的强度和热稳定性,如果直接冷却,很可能导致玻璃破裂。为了消除这种后果及不浪费多余的时间,许开选择了在这一步以文气凝聚天地之气助其定型。相信对面也能看出来这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方才如此,文气并不是必须的。 许开将烧制好的玻璃展示出来。 胡掌柜目瞪口呆,他不清楚放进去的只是一些石块、沙子,最后出来的怎么会是这种极品琉璃? 云青山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五成。” “什么?” “你只需要提供技术,而烧制玻璃的全部利润,我分你五成。” “什么!”胡掌柜倒是先叫出来了,“小姐,三思啊!一般来说即使让利,最多两成就足够了啊!” 许开并未反驳,以天言大陆的先例来看,分他两成利也是顶天了。但许开的打算是三成利。并非他贪财,而是以后他还需要大量的资金进行科研。科研是极其烧钱的,许开见过隔壁的生物相关的实验室,一些试剂的价格甚至可以达到数千乃至万元每毫克,相比之下黄金都算便宜的了。 许开曾感叹还好自己是学物理的,直到某一天他听带自己的教授说这个仪器几百万,那个仪器上千万,欧洲那边的大型强子对撞机花了八十亿美元,听说那边又打算建一个新的对撞机,预计花费210亿欧元。教授对此这个预计花费嗤之以鼻,当初大型强子对撞机的预计花费还只有三十亿美元呢,谁知道实际建成后又会超预算几倍? 科研是真烧钱。 “嗯?”云青山嗯了一声。 胡掌柜浑身冷汗直冒,慌乱不跌地跪了下来,叩首颤声地说道:“请小姐恕罪!小的没那个资格质疑您!还望小姐恕罪!” “嗯。”云青山嗯了一声。 胡掌柜如蒙大赦地擦了擦冷汗,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 许开再度与对方争论一番,想要通过让利换得一定程度的定价权,因为他的打算是玻璃能大规模烧制后,且自己在天言大陆推广科学后,能让所有有志于此的人都能低廉地购买到实验道具,为此他宁愿将五成利让到两成。 云青山却是笑眯眯的,直接答应了许开所有的请求,也没有同意许开的让利,依然维持他的五成利,看得一旁的胡掌柜想跺脚却又不敢。 商量完毕后,云青山拿出一张金纸,是圣契,人族最严苛的契约。一旦违背,人族圣级之下必定身死道消,圣级之上也会遭受重创。 “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签下它吧,许兄。” 许开极其惊讶,圣契极其珍贵,一般商业合同极少使用,云青山就这么拿出来了? 他接过金纸,仔细查看。云青山确实很厚道,没有在合同上设下一些陷阱,表达得十分直白,连误解的余地都没有。想必是云青山看在同窗之谊上并没有为难自己。 于是许开放心地准备签字。 正当他准备下笔时,他忽然发现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嗯?” 他睁大眼,仔细观看。 “……云小姐?”许开表情抽搐。 “嗯?”云青山换了个坐姿,双手搭在一起,下巴放在笑眯眯地看着许开。 “能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许开指着圣契最下方的那行小字,表情仍止不住地抽搐。 「签订圣契者,视为与云青山立下婚约,且三年内必须履行,不可违背。」 这是什么啊? 第十三章 人了 许开沉默,云青山微笑。胡掌柜在一旁不知所措。 许开真的很莫名其妙。 陈水然莫名其妙地针对自己,云青山莫名其妙地想要哄骗自己与她缔结婚约。 半晌,许开终于开口:“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吸引你。” “我也这么认为。” “……很有道理,那你为何要如此?” “心血来潮罢了。你不喜欢,抹掉即可。”云青山表情不曾变化,拿回圣契,抹掉最后一行小字,不忘提醒许开:“若是不放心,再多检查几遍吧。” 许开翻来覆去仔细检查,确定再没有陷阱,长出一口气,在圣契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下名字后,圣契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许开交出了方子。 “那么许开,接下来我们建造玻璃窑的时候,希望你能来监督检查。”云青山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许开点点头,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生怕多停留片刻。 胡掌柜此时才敢开口:“小姐,为何……” 云青山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胡掌柜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疑问下去了。 云青山左手食指叩着桌面,发出一阵奇特的声响。若是胡掌柜还在,应该会有所印象,因为这就是那天许开在自己面前叩着桌面的节奏。 不多时,云青山收回左手,站起身来,凭空消失在了室内。 …… …… 许开开始怀疑起云青山的身份。 虽然云青山多次强调自己与皇室并无关系,但今天这么一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胡掌柜对云青山的态度太异常了,即使云青山是东家大小姐,那胡掌柜也不至于如此害怕云青山的样子,只能说明对方的背景恐怕极其恐怖。 大陆上闻名的云家,除了大历皇室,还有两家,但那两家距离大历太过遥远,其势力没有大到可以相隔如此遥远的距离把手伸到大历来且还有不低的影响力。 或许不是家族势力? 说起来,自己与云青山初见也极为奇怪,哪有人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埋地下还立个碑? 许开思索着,开始回忆每一点细节。 黄图忽然冒了出来,拍了拍许开的肩膀:“那福缘商行的掌柜找你干啥?” 许开被吓了一跳:“你是白痴吗!” 黄图怒道:“说谁白痴?哪有人在文会上当众直接给别人脸上来一脚的?伱参加的是文会还是武会啊白痴!” “那张脸看着就让人感觉不爽,我不仅要踹,下次还直接踹他脸上,打下巴只是为了效果最大化罢了。” 黄图嘴角抽搐,但他随即神秘兮兮地说:“你是怎么让陈家不找你麻烦的?” “这就要多谢王先生了。” 黄图瞪眼:“王先生当真有如此大的能量?他该不会是圣人子嗣吧?” “圣人子嗣来定州干嘛?怕不是随身跟随圣人学习,就是早已进了天庠学习历练。”许开翻了翻白眼。 “也对。”黄图点了点头。 十方皇国中,大历国力最弱,偏偏其镇国圣人是人族三位圣人的其中之一,远非那些半圣或亚圣可比。是故大历子民极其尊崇敬佩大历镇国圣人。 “你再跟我透个底,你怎么作出沁园春的?”黄图十分感兴趣,这等可以将自己文名传播天下的大作对他这位读书人可是极有吸引力的,“你当时没写下来,能不能手写一份给我?作者原稿可不是其他人那些写的那些东西可比的。” 许开奇怪地说道:“我字劣,写出来的东西不好,你当真想要?” 黄图连连点头。 许开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下沁园春。黄图如获至宝,双手接过。 黄图感叹道:“想不到你的字也能写成这样。” “怎么了?” “人儿了。” 第十四章 这就是未来的新主子了! 魔族领域有一座圣山。而圣山巅峰,有一座圣宫。 此处为魔族圣地,据说魔族近一半的入圣境皆居于此,是故每天都有不少魔族磕长头朝拜圣宫,只求圣者赐福。 魔族的外表与人族极为相似,唯二的不同点在于魔族皮肤为紫色,且头上有角。 “你听说了吗……人族的天意榜又大放光明了……” 忽然,圣宫之内不知有谁感叹一声。 “我也听说了,似乎是历国那边的分榜……真是可喜可贺,我族当依惯例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我还听说引动天意榜的连童生都不是。” “……什么?” “令天意榜分榜大放光明的,只是一个参加童生试的人族……” “……半圣之姿。” “人族当真是气运强大。”又一道声音响起,感叹道,“我天言大陆如今已有千余年未有新圣降生,如今再出一位半圣之姿,为我天言大陆之大喜事,我当亲往恭贺。” “善。” “善。” 第三道声音此时放大,令整座圣山都可听闻:“备心魔珠、极炎钢各十块,再附上人族最喜欢的通天玉为礼,其他的寻常礼品也不可怠慢。准备仪仗,我将亲往恭贺。” 圣山半腰,另有一宫殿群,宫殿群中所有人听闻声音,皆俯身拜下,所有人皆齐声恭敬答道:“谨遵圣者谕令!” 而圣山附近的朝圣者听闻圣音,激动得满脸流泪,不停磕头,直至头破血流脸部血肉模糊也不停止。 血流满地,湛蓝的血液好似天空一般深邃,并无血液应有之热气。 …… …… 数学很难。 许开当初报考的专业就是数学系,因为他认为自己高考数学满分,必然有这方面的天赋。 结果一到学校,问起室友的考试分数时,那些人一脸茫然:什么?你是参加高考进来的?不是参加竞赛保送的? 老师更是直接说道:“每年都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二愣子,高考数学满分就敢报我们学校的数学专业。” 事实证明许开就是那个二愣子,靠着比高三时还要加倍努力的学习,他硬是没有挂科。然后大二时他就灰头土脸地转专业到物理系去了。 但不管怎么样,对于考取了博士的许开来说,欧氏几何这种基础的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问题在于,太过繁复了。 “……我从没想过这么基础的东西都要再证明一遍。”许开趴在桌上,两眼无神。 是的,一些在原先的世界几乎与常识无异的东西他都要再证明一遍。 提出某个命题,然后证明过程中不小心使用了一些未被证明的命题,连忙补上证明,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命题的证明的证明中还有一项未证明;某日完全证明了某個命题,且没有任何遗漏,忽然发现里面提到的三个概念自己都还没有下定义…… 许开快被这些给搞疯了。 平行线的内错角相等、同位角互补、三角形内角和相等……别说这些东西,连“平行线”“同位角”等等之类的概念都要进行定义,才能开始。 许开感觉自己自己像是在编写小学数学教科书。 当自己亲身开始编写时,他才感受到知识传承的重量。那些看似再基础不过的知识,都是前人历经磨难不断探索、总结出来的,而更为难得的是,将其传承了下去。 有时以为习以为常的常识,都是无数前人的心血。 除了这些之外,最繁复的就是不能使用英文字母去命名点,且天言大陆使用的还是繁体字,证明过程都极其繁复,虽然尽可能地进行了简化,但不能省略的还是居多。于是每条线的称呼都是“甲乙”“丙戊”…… 太麻烦了。 于是预计一个月就可成书的《几何原本》,许开写了三个月才写了预计的一半。 而距离长水楼文会也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陈家仍没有丝毫反应,陈水然更是直接转学去了平州国院学习,似是怕自己再挨上一脚。 而沁园春之名早已传遍天下。 每次同窗文会都有人邀请许开,但许开皆婉拒了,只是悄悄嘱咐黄图多带两只烧鸡回来。 开玩笑,清亡之后的名篇就那么多,而许开能记住的就更少了。用一篇少一篇,用完了之后自己继续抄张宗昌张大帅? 蛤蟆一戳一蹦跶? 许开都想给自己两脚。 精神病的传言也终于平息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什么?”一人毫无礼节地直接推门而入,大大咧咧地拿起许开的手稿,看了一会便歪着脑袋皱起眉头,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 “别看了,我还没整理。”许开再度写下一个命题,头也不回地说,“你看书从中间看能看懂吗?” 黄图放下手稿,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病好了?怎么还在写这东西?我再去找王先生帮你请几天假。” 许开拿着手稿给黄图后脑勺来了一下:“这些不是胡言乱语!算了,你来做什么?” “我上次问伱沁园春是怎么写出来的,你到现在还没回答我。”黄图很是不满。 “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黄图狐疑地看着许开的手:“你的意思是说,蛤蟆一戳一蹦跶也是你用这双手摘下来的佳句?” “我先前确实有些压力,精神有些不稳。或许正是这种状态,才让我的心灵有所启发,写下了沁园春。” 黄图点点头:“确实有些前贤写下的传世佳句往往是在他们精神不稳时写出的,想不到你还真有此机缘。不如借此在文道上更进一步如何?下一次的府试,去不去参加?” 天言大陆的科举与前世有所不同,分童生试、府试、州试、会试、殿试五级,而许开他们虽在定州国院读书,要参加府试却需要回洞明府参加。毕竟他们籍贯就在那里。 许开感受着体内的青色文气,摇了摇头:“不去。” 这三个月随着《几何原本》的逐渐完工,他体内的文气也越来越增长,按照自己的估计,或许成书时自己就已经是秀才了。 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命题被证明,接下来的半本书许开有信心一个月内写完,而最近的府试要到三个月后,许开并不打算为了备考分散自己的精力。 “你浪费时间就是为了写这个?我见你白天学习很认真,而晚上明明应该复习巩固,怎么你晚上在搞这些东西?”黄图痛斥许开。 “这可不是浪费时间。” 这三个月许开白天在国院学习,晚上写《几何原本》,偶尔还要抽空去云青山那里看看玻璃窑建设进度,除此之外许开还会去找一些手工匠人定制一些物理实验道具,为写好《几何原本》后开展物理实验做准备。 现在的问题是,物理实验道具做好了,《几何原本》还没写好。 虽然许开决定了走理科成圣之路,但让许开惊愕的是,国院竟然有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总计两次不合格者,逐出国院。 许开不愿离开国院,因为—— 国院包吃住。 除了包吃住,国院每个月还有五十两银子的补助。在拿到玻璃的分红之前,这是许开唯一的收入。 王先生厚道,特意将他的补助涨到了一百两。 而更重要的是,国院能保障他的安全。王先生隐隐跟自己透露了一些相关的事情,比如天意榜分榜大放光明。自己很可能被妖魔二族盯上,在国院内是目前看来最安全的。 实际上若非自己的答卷有些“匪夷所思”,且大历不愿大动干戈以免暴露自己,再加上入学天庠的最低要求是考取了举人,大历皇室甚至想直接保举自己入天庠学习。 黄图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听王先生说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也不干预你了。不过我听说你和福缘商行达成了什么合作?我原以为你改过自新高风亮节了,结果为何你又钻钱眼里去了?” 许开不知所以:“什么改过自新高风亮节?我做了什么吗?” 这下轮到黄图疑惑了:“你不知道?你写出了沁园春,不少人认为你是当代词圣,都上门送礼,但你皆闭门不见。他们不愿走,还是王先生出面让他们回去的。” 许开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我超,我的钱!” 说罢,许开飞奔而出,向着王心的住处奔去,那速度看得黄图望尘莫及。 许开直接踹开王心大门:“先生,谁让你把那些客人赶走的,你不知道学生有多缺钱吗!” 王心正在练字,被许开这一踹门吓了一大跳,手一抖,一条大斜杠划过了半张纸,他有些恼怒地回头,看见了许开,一愣,忽然就满脸堆笑地说道:“是许开啊,所来何事啊?” 许开看见角落里一堆金光闪闪的礼品,痛心疾首地说道:“先生知晓学生家境贫寒,为何还替学生拒绝这些礼物?” 王心表情恢复了平静:“原来你说的是这个。许开,我听说你与福缘商行达成了合作,且你可从中获利巨大,既然如此,你为何还看重这些蝇头小利?” “现在他们乘你弱小时送一些小礼,你收了他们的礼,便是承了他们的情。日后你成长起来,可要十倍百倍地回报他们。” 王心说得很有道理,但许开的语气竟带上了一丝悲愤,他走到那些礼品面前,“先生,这叫蝇头小利?” 一块巴掌大小的龙血秘锭、一张定星境的蛟龙皮、十根定神香、一位妖圣日记的人族大贤译本、无数银票…… 这些加起来别说一位童生了,都够买好几位举人的命了。 “……不是我说,许开你这么看重钱财干什么?据我所知你与福缘商行达成的合作极其巨大,一旦成功,你获利必定不小,为何还像个守财奴似的?” 许开认真地说道:“先生,我的路需要很多钱。您既然知晓我与福缘商行达成的合作,想必也知晓我去找那些资深工匠打造的器具。那花了我不少钱。而且未来我肯定需要更多钱去建设更精密、更准确的器具。” 天言大陆没有工业体系,那些物理实验用品都是他花大价钱请资深工匠以最严苛的标准、最精密的做工单独制作的,一套下来花了他近千两银子。搞得他这三个月来除了黄图偷偷带回来的烧鸡就没碰过荤腥。 还好提前跟云青山要了点钱。 王心看了许开一眼,看见了他眼神中的坚定,并无丝毫被金钱迷了双眼的铜臭。 他认可地点了点头,忽然放置在他桌上的一块玉石闪耀,他拿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挥手让许开先出去。 许开有心想报复一下王心,一把将他写错的那张书法拿走,随后行礼离开。 王心一愣,看着许开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也消失在了室内。 “该去看看玻璃窑建设的如何了,上次预计再修七天就可投入使用,不过他们说会加快建设进度,应该快修好了。” “修好了哦,今天准备第一次开烧,许开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啊?” 又是一道神出鬼没的声音在许开耳边响起。 “哇!”许开再次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都喜欢这么出现啊!” 云青山依然笑呵呵的:“我觉得你这反应挺好玩的。去不去?我们也确实需要你现场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许开迟疑了一下:“呃,云……小姐,上次……” “叫我云青山就好了。”云青山嘴角含笑,黑布似乎从未扯下来过,“我知道定州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不如和我一起去逛逛?” “嗯……云青山,若是上次我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谅解。”许开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具体礼节。 “什么冒犯?哦,你说那件事啊。多大的事,突然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缔结婚约让人发愣很正常。”云青山拍拍许开的的肩膀,一幅心胸宽大的模样。 “所以我还是想问,为何要那么做?”许开追问。 “找个挡箭牌?”云青山笑呵呵地回答。 “太老套了,不像。”面前这位可是把活埋自己称为玩的,谁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嗯,那你就猜吧,猜对了有奖励哦。”云青山笑眯眯的,面对许开时她似乎一直都是这个表情,“要去吗?” 该说的都被说完了,许开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走吧。” …… …… 许开来到玻璃厂,以如此低廉的成本烧制极品琉璃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是故这三个月来福缘商行都在秘密征调能绝对信任的工匠来建设玻璃窑以及烧制玻璃,这才耗费了三个月时间才开始烧第一窑。 “嗯……比例准确,步骤也挑不出刺来。保持这样就行了。”许开看见工匠们井然有序的模样,认可地点了点头,云青山也跟着点了点头。 “当然,这可是我们商行最信得过的一批人。”胡掌柜在一旁点头哈腰,全无与许开初见时的游刃有余。 许开有些奇怪:“胡掌柜,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您可不是这样。” “叫我胡掌柜干什么,还加什么‘您’,您叫我小胡就好了。” 许开更奇怪了:“胡掌柜,你到底怎么了?” “瞧您说的,您搞不好可就是我未来的男主人了,可不得恭谨点?”胡掌柜谄媚地笑着搓手,好似苍蝇一般。 第十五章 天诛意起沁园春 许开灰头土脸地回到国院。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福缘商行未来的男主人了? 不是说好的说着玩的吗? 难以理解。许开感觉女人心比量子物理还复杂,波函数好歹观测了就坍缩,女人心是观测了也坍缩不了。 直到现在,许开都不知道云青山到底想做什么,于是他只能继续埋头推演自己的《几何原本》。 忽然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许开前去开门,一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站在他的面前,浑身干枯形瘦,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 “老人家,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 …… 而在大历边境,一支魔族仪仗队已至边关。 那支仪仗队格外庞大,队伍中央有一辆华丽的宝辇,魔光喷薄,显现各种奇异;旌旗飘动,猎猎作响,犹如自远古传来的魔吟。 大历边军大惊,有人骇然道:“魔音传世,魔族半圣逼近边关!” “什么?!”边军大惊,众圣有约,圣者不可轻启战端,而魔族半圣竟无视圣约,亲身而至?! “快快上报圣人,及通告中央帝国,魔族半圣临界!” 忽然有一道声音传遍天地:“停。” 边军忽然安静下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单膝跪地,垂首行礼。 “见过圣皇陛下!” 来者竟是大历圣皇! 一道金光笼罩的身影站立在城墙上,金光自具威严,令人无法直视。 “不知魔族半圣至我大历所为何事?观汝等仪仗,竟是出使之仪仗?又有何事值得堂堂一位半圣出使了?” 自宝辇中走出一道年轻的身影,身体紫得发黑,而相较于其他魔族与最多不过一尺长的角,其头上的大角竟是直接垂到了腰部。 那道身影有些虚幻,与历皇一般,这位半圣派来的也只是一具化身,毕竟他孤身深入人族领域,自不会用本体来此送死。魔族半圣拱手道:“魔族半圣怖师,见过大历圣皇。” “汝等前来,所为何事?” 怖师微笑道:“听闻贵国出了一位于童生试便令天意榜分榜大放光明的人物,此子当有半圣之姿,为我天言大陆之喜事,我族依惯例前来恭贺。” 圣皇闻此,面上表情不变,内心却是震怒无比,天意榜大放光明乃是绝密,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之外,便只有极小一部分人知晓,连他这位历皇都是前些天才被圣人告知。而面前的魔族半圣怖师竟当面点破,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果然有内奸! 大历朝廷,圣皇紧急召开了一次朝会,他饱含怒意地质问下面的大臣:“以对方的速度以及魔族送礼的惯例,怕是一个月前就已出发,那时魔族便得知了消息,而朕是七天前才被圣人告知。孤知晓此事当严格保密,但为何连魔族半圣都比我这个历皇得知消息还快?!” 他竟是怒到连自称都混乱了。 众人面面相觑,礼部尚书站出来低头说道:“圣皇息怒,当时天意榜大放光明,圣人亲至要求我等封锁消息,连陛下都不允许告诉。这才未能告知陛下。” 历皇怒意未消,却又带上了一丝无奈。其他皇国的镇国圣人都是半圣,唯独他大历虽国力最弱,但镇国圣人乃是真正的圣人。圣皇可与半圣平起平坐,在真圣面前却还是不够看。 虽然这位圣人为大历带来了无数的好处,但有时也会发生这种尴尬事。所以若是那位亲自下令,礼部尚书确实不能将这个消息告知自己。 “告诉朕,除了圣人,还有谁知晓朕不知晓的大历机密!” “这個简单,陛下去问魔族或者中央帝国就行了。” “……” 历皇斥声道:“我问的是这个吗!既然消息封锁得朕都没有第一时间知晓,魔族半圣却能先我一步,这说明我大历定然出了内鬼,级别还不低!查,给我查!” 锦衣卫都指挥使应声而出,准备应下。这算是他的管辖范围。 历皇却一挥手:“杜爱卿,不必了。此事我会传达中央帝国,由那边派人彻查。” 众臣浑身一僵。虽然中央帝国的信誉有绝对的保障,不会有丝毫偏袒,也不会干涉大历的内政,但这也就意味着,历皇对整个朝廷都不信任了。 他们唯有低头退下。 “不必去麻烦中央帝国。历皇,此事就由我亲自接手吧。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接待这位魔族半圣。”一道人影飘渺而至。 端坐于龙椅上的闻声,急忙站了起来,恭谨行礼:“见过圣人。” 朝堂众臣也俯身拜下:“见过圣人!” 大历圣人浑身圣光弥漫,令人看不真切。他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在意繁琐的礼节。随后,他对历皇说道:“陛下一时激动,不理智了。虽然此事事关重大,却也不至于去请中央帝国来人。若是历皇不信任,此事便由老夫亲自来查,如何?” “此事何至于惊动您!我让锦衣卫去查就行了。” 圣人摇了摇头:“消息泄露,我也很生气,让我来查,也正好发泄内心的怒火。此事暂且不提,陛下,想好该如何接待怖师了吗?” “以过往的惯例来看,对方只是化身至此,将其接至一最近的大城,由我的化身与其交流即可。” 圣人闻言,闭上双眼,周身神光绽放。忽然,他睁开双眼,神光收敛。圣人皱了皱眉,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又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眯起双眼,轻声说道:“也罢,我亲自去一趟。” …… …… 看见面前金光闪闪的圣人化身,怖师单手竖于胸前,微躬行礼:“魔族半圣怖师,见过大历圣人……”说及此,怖师似乎想说下去,但他张了张口,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大历圣人的真名。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见过大历圣人。圣人功力高强,威能莫测,纵然只是一具化身当前,竟是在下都无法口呼真名。” “非我族类,且直呼我名者,皆斩。”圣人化身冷漠道,“汝来此所为何事?” 怖师知晓哪怕对方只是一具化身,但以圣人之威,哪怕只是这具化身也足以斩杀他的本体,因此格外恭敬。 怖师一挥手,立刻有数十魔族站出,各自呈上一宝盘,内有各种珍奇异宝,当头三人所呈更是魔光闪耀,一看便知不凡。 “闻大历出了一位半圣之姿,我族依照惯例前来恭贺。此为心魔珠、极炎钢各十块,且还有一块通天玉,以此恭贺。” 魔族,如果说邪物是一种毫无逻辑肆虐的生物,那魔族就是逻辑最为诡异的种族。与妖族常年与人族征战不同,非战时魔族绝不会与人族交战,甚至还会像这样备礼庆祝恭贺进行外交活动。但一旦二族开战,魔族却又比邪物更为残虐。 圣人眯起了双眼。 对方只是个化身。 他监察天地,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劲。 圣人平静开口:“开门吧。” 边军闻言,遵令打开了边防城门。 “多谢圣人。”怖师半圣拱手道谢。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进入大历。仪仗队的人员并不强,边军随便来个将军都能一巴掌拍死大半,这也是魔族彰显“诚意”的一种形式。因此圣人并未在意其他魔族,他只是细心观察着一个。 怖师。 很奇怪,非常奇怪,明明只是个半圣,明明他看透了对方的一切,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当怖师踏入大历国境时,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化为了实质,化为一种危险的预感。 “受死!” 圣人表情震怒,一巴掌拍向怖师的化身。 太顺利了。 圣人探查半圣,即使能够将对方探查得清清楚楚,却也不会像这样一点抵抗都没受到,便将一切查清,就像对方将一切摆在桌面上似的。 而能瞒过他,这定然是魔族圣人亲自出手,只为瞒住他直至怖师入境! 而怖师却面带微笑,对着圣人鞠躬九十度,行了个大礼,温柔而饱含期待地说道: “如此天资,当为我天言大陆之幸。既然如此,便让我魔族也为他的成长出一份力吧。” 化身被圣人巨掌瞬息湮灭,连带着仪仗队所有魔族都灰飞烟灭。 但圣人表情却依然震怒,他怒目而视,圣威笼罩大历全境。 因为一些事情,他的本体长居中央帝国。 但这也够了,即使只是一具化身,也足以与亚圣匹敌。 他伸出大手,覆压而下,压向某个方向,那附近的土地竟是都因此下降三丈! 那里是定州! 是许开所在之地! 忽然,一道金箭自远方射来,浩浩荡荡地直射大历国都! 金箭浩大,携带着不可阻挡之威能,空间层层碎裂,形成极为危险的空间断流。而若是直接击中,整座大历国都将被夷为平地,纵是历皇比肩半圣也必死无疑! “天诛箭!” 此为妖皇之箭! 妖皇之箭,可斩亚圣! 接下此箭,他无法救援许开;而若是不接,整座国都都将被夷灭,数千万的人口都将死亡! 这是在逼他做选择! 圣人表情暴怒,目眦欲裂,他咬紧牙关化身燃烧,运起全身之力,迎击那妖皇的箭矢! 轰地一声巨响! 仿佛整座天言大陆都在震颤。 一道宏大的身影自中央帝国站起,大陆震动,圣音昭示整个天言大陆:“汝等妖魔二族无视圣约,欲要再次掀起大战不成!” 远方,妖族领域的妖皇殿,妖皇收弓,嗤笑道:“半圣之姿?童生试便有这等资质,又写出了沁园春这种诗篇,今日我二族联手,为的就是必杀他。” 言毕,妖皇坐下,叹气道:“只是那魔族实在是太拐弯抹角,要杀直接杀了不就好了?偏要把他送到那什么鬼秘境去。” 妖皇座下的一位大臣进言道:“他身为人族却入了魔族的那个秘境,必死无疑。魔族也只是为了将杀死他的利益最大化罢了,陛下勿忧。” “嗯。”妖皇嗯了一声,随即说道:“通告全族,备战。准备迎接人族接下来的报复。备好圣物,做好随时唤醒老祖宗的准备。” “是!” …… …… 云青山闭眼坐在福缘商行的静室内,再次以食指轻叩桌面。 还是那个位置,许开坐过的位置。 还是那个节奏,许开叩响的节奏。 半晌,她睁开眼,看向天空。 现在是白日,然而众星却在此时闪耀。虽不像许开作下沁园春时那等异象,却也和无月之夜的夜空相差无几。 她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颗星辰。 漆黑的星辰。 …… …… “好苗子,当真是一颗好苗子。”老人欣慰地点点头,一脸慈爱地看着许开。 许开挠挠头:“老人家您谬赞了……您来做什么?” 老人微笑,浑身的皮肤忽然转变为深紫色,头上长出巨角。这是明显的魔族特征。 许开惊骇欲绝,国院重地竟出现了魔族?! 王先生不是说国院很安全吗?! 许开飞速后退,一边呼喊,然而声音仿佛被隔绝一般,他无法发去丝毫声响。 老人却仍站在那里,他温柔地对许开说道:“终于锁定了你了。既然你有半圣之姿,且写下了沁园春这等名篇,未来必有大成就。那便让我魔族也为你的成长出一份力吧。” “你需要尽快地成长起来。” 他站在那里,抬头仰望天空,轻声呼唤:“以我怖师之名,唤圣祖伟力。” 一道魔焰自他身体升腾而起,将他浑身点燃。 这竟是半圣真身! 只是妖魔二族联手,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将一位半圣送入人族腹地,若只是为杀一人,为何他不直接动手了? 随着怖师的呼唤,白日现星。 而在众星之间,有一颗黑色的星辰格外显眼。 黑色的星辰自极高的天空之中坠落而下,宛如一个小黑点一般。黑点将定州国院的巨树拦腰截断,而后准确地击中许开的胸口。 怖师的黑炎逐渐将他的全身烧为灰烬。 而那击中许开胸口的黑点,也伴随着怖师身体的燃烧逐渐扩大,直至将整个许开吞噬。 “欢迎来到炼魔秘境。” 这是许开陷入彻底的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六章 荡魔念动心外理 圣人瞬息而至,来到定州。 先前他化身施展大神通,使得整个定州地面下沉了三丈却不使其中的人有所察觉;现在他真身自中央帝国来到这里,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定州的大地便悄无生息地恢复了原状。 他来到了定州国院。 怖师已经被黑炎灼烧得只剩下一些残渣。 但纵是残渣,也是半圣残渣,依然保存了怖师的一缕意念。 圣人眼神冰冷,伸手抓向残渣,一个小型的怖师从残渣中浮现出现,是先前与许开见面的那个老人形象。 “我没想到你竟然能瞒过我的感知,即使只是那具化身。”圣人语气冷彻,“是你魔族圣祖出手的吧?为何肯下如此代价?” 怖师笑道:“见过圣人。我本就是一老弱残存之躯,若是能以此身为代价,为我天言大陆一大天才争得一個未来,才是我之幸事。” 他没有说谎。 作为半圣,怖师度过了相当漫长的岁月,他的余寿本就不多,所以才是他祭燃自己。 “你将许开送去哪了?” “这个问题,圣人不是应当有答案了才是吗?” 圣人瞳孔骤然缩紧:“你当真将他送去了那个秘境?真是歹毒至极,你们也当真舍得!” 怖师微笑不语。 圣人握紧手掌,将怖师最后一缕残存世间的意念彻底抹去。 炼魔秘境极为古老,几乎与天言大陆同时诞生,由魔族始祖以大神通炼化,使其掌握在魔族手中。 魔族进去将会得到极大的好处,但若是人族进去,有死无生。 曾有无数人族天才被魔族设计送入其中,甚至在战争时魔族谋划将一整只百万人族军队送入了炼魔秘境,结果是未有一人从中走出,皆葬在了炼魔秘境之内。 而在人族与魔族的战争史上,这种事发生过不少次。 而它最为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可以吞噬死者的一切——包括气运。 也就是说,一旦许开死在里面,他承载的人族气运也会归魔族所有。 这正是魔族并未直接杀死许开的原因。似许开这等人族天才,必然承载着庞大的气运,以炼魔秘境将其吞噬,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吞肉食骨,最是残虐。 圣人几乎要将自己的双手攥出血来。 “许开,不要被魔族的表象所迷惑。撕开那具真实的表象,洞悉魔族的本质,如此你方能有机会存活下来。” 然而这句低喃,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了。 他转头,目视魔族领域的方向。 跨出一步。 “虚灵不昧。” 圣人口吐圣言。 金光璀璨,混沌沉浮,整座大陆都仿佛陷入了一种朦胧与原始的状态。此乃圣人伟力! “众理具而万事出。”他再出一言。 大陆震颤,尤以妖族领域与魔族领域为最。 “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最后一句话说出,两道足可笼罩整个妖族领域和魔族领域的巨大光柱自天外落下,直射二族的领域! …… …… 定州国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定州国院的象征——那颗参天巨树被拦腰截断,砸倒无数院落,而第一个被砸中的,正是许开的住所。 但相比于此前天言大陆上发生的事情,砍断一棵树此时也算不得什么。 黄图却并不怎么担心。 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 刚才的动静那么大,是个活物都知道跑,他并不担心许开会被砸死在里面。 那么问题是,许开既然没有被砸死,那他去哪了? 他四处扫了扫,没有看见许开。所以他向着许开住处的废墟走去。 那小子那么看重那些手稿,而他现在人又不见了,那自己还是去帮他把那些手稿回收了吧。 在国院养了四个月的文气,黄图的力气比起刚成童生时强了不少,因此他花了一些力气,总算将许开遗留的手稿收了个七七八八。 “嗯?”黄图忽然看见了一个小黑点。 它悬浮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戳一下。”黄图伸出食指,轻轻一戳。 “停手啊!!!!”忽然有人大吼,黄图吓得浑身一抖,还是碰到了那个黑点。 黑点将黄图也吞噬进去。 王心伸出手想要拦住,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黄图被吞入其中。 跟着王心前来的定州国院院长看到这一幕也傻眼了。 怎么有这么莽撞的人? 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凭空消失,周围的学生更加嘈杂起来,而院长伸出一只手,往下按压,顿时现场安静起来。 院长厉声说道:“立即将此处区域封锁,不得再有人靠近!” 学生们却围了上来。先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魔族半圣叩关,妖皇出箭,圣人显威,每一件都是足可动摇整座天言大陆的大事。相比起来,国院倒了一棵树也不算什么了。而已入圣道的院长,显然是此时的他们最可靠的消息来源。 “院长,刚刚圣人震怒,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妖皇都出天诛箭了!” “我听说有魔族半圣亲临边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院长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后说道:“魔族半圣临界,以自身为掩意欲暗杀我人族天才。他以身为祭,将他送入了炼魔秘境。” “什么?!”众人骇然,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天才,才会让一位魔族半圣宁可祭燃自己也要将其诛杀? 送入炼魔秘境,对人族而言与死亡同义。 “是许开。”院长平静地说道。 “是那个两问甲上的童生?” “是那个作出了沁园春的许开?” 院长点点头:“是的。事到如今也不用瞒着伱们了,当初童生试时,他引动了我大历的天意榜分榜大放光明,被认为有半圣之姿,所以我们封锁了消息。如今妖魔二族也已知道此事,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引动天意榜大放光明,一般来说至少都要到会试才会发生这种事,而童生试就能引动天意榜,许开绝对有半圣之才。 一想到这,先前与许开不和的学生忏愧地低下了头。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那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也被送去了炼魔秘境?” 他指的是黄图。 院长严肃地点点头:“是的。” 众人立刻把身体朝离那边的更远的方向挪了挪,哪怕他们已经离得很远。 而在此时,那颗黑点亦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忽然有人站了出来:“院长,妖魔二族如此猖狂,我愿参加边军,与妖魔作战,为死去的同窗报仇!” “对!我也愿往!” “我也是!” “我也是!” 场面越来越激烈,院长欣慰地看着这一幕,但他还是制止了众人:“你们都是最好的年纪,正当是奋发进步的时候,你们还有着光明远大的未来,不必急于这一时。现在你是秀才,或许只能诛杀一两个妖魔,但你进位成了举人,或是进士,或者更进一步,你们将有能力杀死更多的妖魔,为同窗报仇雪恨。” “现在你们应该做的,就是用功读书,待得未来杀更多妖魔!若真有人热血难以平息,便如往年那样支援边关即可。” “是!” …… …… 许开掉进了一个神秘之地。 此处像是一个大草原,天上也高挂着一轮满月。但奇怪的是,满月竟与繁星一并出现。 许开环顾四周,想要看看这个被称为炼魔秘境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他不知道炼魔秘境是什么。 这东西虽然只要稍微翻看书籍就能知道,但许开会看书吗?他能把课上教的那些学会就差不多了。 再加上许开并不知晓魔族的本质为何,所以当他听见那位叫做怖师的魔族说话时,他的第一反应是—— 这魔族还怪好的咧? 第十七章 一位半 许开环顾四周,开始观察环境。 草原一望无垠,月光倾洒,当真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说到秘境,那必然有大机缘在此,那我该去哪里呢?”许开思索。 忽然,天空上传来一声惊呼,许开抬头一看,竟是一个人影。 而且这个人影……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嗷嗷嗷嗷嗷啊——!”声音拉近,虽然有些变形,但许开还是听出来了。 “卧槽,黄图,你怎么也进来了!” 嘭地一声巨响。 黄图砸在地上。 “啊啊啊喔喔……太好了,没死……”黄图揉了揉腰,忽然看见许开,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说起来这里是哪里啊?” “你是怎么进来的?”许开疑惑地发问,这不是那个魔族费了好大功夫,连自己都献祭了才把自己送进来的吗? 黄图从怀中掏出一沓纸,说道:“我看到国院那棵树把你的寝室砸倒了,你人又不在,我感觉你挺在意这些手稿的,就去把这些回收了。结果我看到废墟里有個奇怪的黑点,就戳了一下,结果就进来了。” 许开有些感动,这些手稿可说是他成道之本,黄图真是细心。 “这里到底是哪里?” “哦,我进来之前好像有声音说这里是炼魔秘境。怎么,伱没听到吗?” “炼魔秘境?!”黄图的脸色忽然变得骇然无比,“你确定?” “应该就是了……等等,你在做什么?快停手啊,这些手稿很珍贵的!” 只见黄图拿起自己的手稿,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字,许开连忙想要将他拉开,可黄图不断挣扎,竟是许开一时之间想要不伤他而制住他都有些难。 “别拦着我!”黄图悲愤地说道,“我在写遗书呢!” “遗书?”许开很是疑惑,为何要写遗书了? “你不知道炼魔秘境吗?这种事去国院书阁稍微查查就知道了!” “我没去过书阁。”许开诚实地答道。 现场忽然寂静了一瞬。 黄图痛斥许开:“你为读书人,却未曾入过书阁?我当真是为你感到羞愧!” 许开尴尬地挠挠头,关键是他去书阁也没什么好学的啊。去找《算术十经》来看? 算了吧,自己好歹也在数学专业学过一年,去看那么基础的书籍干什么?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黄图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炼魔秘境是最为神秘的秘境,因为所有进入炼魔秘境的人族全都死了。” “全死了?!” “是的。在与魔族的战争史中,还曾发生过魔族大开秘境之门,让百万人族军队落入其中,结果却无一人出来,尽数葬身其中。所以这一对魔族来说的机缘之地,对人族而言却是绝死之地,十死无生。” 许开大惊:“竟如此凶险?我此前还以为那魔族是好人,看来是我错看他了。” “那个魔族是谁?” “他好像自称怖师。” 黄图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一下你怎么碰到他的。” 许开详细地给黄图讲述了一边。 听罢,黄图同情地伸手摸向许开的额头,疑惑道:“这也没发烧啊,还是你旧病复发了?” 许开没好气地拨开黄图的手,说道:“什么旧病复发?你就不能指望我点好?” “怖师是魔族半圣的名字。你遇到了那种人物还能活下来,你吹什么牛呢?”黄图翻了翻白眼。 “半圣?!”许开大吃一惊,不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吗,怎么就跟半圣扯上关系了? “我进来之前得知的消息,魔族半圣叩关,来者的名字便是怖师。堂堂半圣为了你一个童生献祭自己,你咋不说你是圣人嫡子呢。”黄图翻了翻白眼。 许开很是生气,原本打算保密的事情也不保密了:“我当初在童生试时可是令天意榜大放光明,如此天资,他魔族不杀我杀谁?杀你?那不如去杀一头猪。” 黄图大怒:“你那狗屁明道之问要是能令天意榜大放光明,我一口把你杀的猪吃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啊……那个……请问你们在做什么?”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背后响起来。 二人猛然回头,却见一头生双角皮肤深紫的娇弱少女怯生生地站在他们身后,一副很怕生的模样。 …… …… 定州国院。 安抚了一众学生后,院长回到自己的住处,而王心也跟着一起来了。 王心一把坐在院长的书桌前,全无自己作为客人的自觉。 而房间的主人院长却只是双手垂放,恭谨地站在一旁,看着王心在他的书桌上烦躁地练字。 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内心的疑问问出口:“呃……阁下……当真没有没有人族能从炼魔秘境平安回归吗?” 他还是希望这一人族天才能有活下来成长的可能。 王心练字的手顿了一下,他思索了一阵,随即长叹一声:“有的。” “当真有?!”院长大喜,竟然当真有人从炼魔秘境平安回归?那为何不宣扬开来了? “准确地说是一个半。”王心说道,“一位是至圣先师,而另外半位则是……中央帝国初代帝皇。” 院长如遭雷击,即使他再怎么看好许开,也不认为他能与这两位相提并论。一位是开创了人族文气之道,带领人族崛起的初代圣人;另一位则是开创人族国运之道,令平凡的人族也能为人族贡献力量,最大化地利用每一份资源,使得人族可以稳定地产出半圣,让人族屹立不倒。 同时他也知晓了人族为何不宣扬此事了,这两位都是人族万古独一的人物,若是公开,必然有不少崇拜二人者不顾死活地想要闯入炼魔秘境,效仿二人的壮举。若是如此,人族又不知该多多少人死于其中。 他内心还是有所疑惑:“为何初代帝皇陛下是‘半位’?” 莫非其中有所隐情? “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什么意思?” “他从炼魔秘境中出来的时候,身子只剩下半边了。” “啊?” 第十八章 魔族都是这样的? 二人猛然回头,却见一个娇弱的魔族小姑娘。 “魔族!”黄图大喝一声,本能地一拳轰出。 然而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只是轻飘飘地伸出一掌,便将黄图这看似刚猛的一击拨开。 黄图急忙收拳后退。果然,妖魔体魄强大,同级之间妖魔二族的修行者的肉体要远强于人族文人。 文人真正的神异之处,要到举人才开始展现,秀才与童生都只是强化体魄,但即使强化后也不如妖魔二族。到了举人却可以笔墨为兵,唇枪舌剑,种种手段更甚于一般妖魔的天生秘术。一般来说,举人之后的人族文人便要比同级的定星境妖魔更强了。 “你们为什么突然动手啊?”魔族小姑娘眼角含泪,泫然欲泣,当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若非是魔族,许开二人或许还真会被唬一阵。 许开看向黄图,低声说道:“一起动手,但不要杀了她。我们还需要通过她来知晓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 黄图点点头,二人正欲出手,却见那魔族少女好像听到了二人的话,当即俯身跪拜,泣声道:“二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这是什么?”许开二人反而愣住了。 这怎么跟许开想象中的魔族不太一样啊。 “呜呜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魔族少女身躯颤抖,哭泣着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许开眉头一皱,开口道:“你且先说说看……此处是哪里?” 魔族少女抬头,泪痕还在挂着,她结结巴巴、却又带着一丝疑惑地说道:“这、这里、这里是炼、炼魔秘境……二位来到这里,不知道吗?” 黄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许开却在思索着,既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族能够离开这里,但却不是人族进来就即死的地方,说明或许还是有希望出去的。 难道是出去的时候即死?不,这也太麻烦了,既然能做到出去的时候即死,为何不做成进来的时候即死? 应该有别的原因导致此处人族一旦进来便必死无疑。 黄图已经从怀中拿出一捆绳子,上前把魔族少女捆绑住。 他捆绑好后,说道:“这东西能困住童生,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捆住一个同级的魔族。” 许开点点头,即使无法确实地束缚对方,也应该能限制一下对方的活动。魔族小姑娘则哭唧唧地说:“只要两位大人不杀我就好。” 许开无语,这魔族女怎么搞得他们才是坏人一样?明明是他们被送入了这一人族绝地。 许开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摩衍。” “你可知晓我二人为人族?” “知晓。二位大人特征如此明显,长眼睛的魔族都知道您二位是人族。” 许开有些奇怪:“你我二族天生对立,为何你态度如此恭敬?” 不说还好,一说,摩衍再度哭泣起来:“我的生死都掌握伱们手里,要想活下去不这样还能怎样啊?” 许开与黄图对视一眼,许开的眼神更加疑惑,为何魔族这么奇怪,那個叫怖师的把自己送入这必死之地却称是送自己一场大机缘,而这个叫摩衍的对种族之仇也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各种跪拜哭泣,似乎毫无傲骨,当真是奇怪。 但此时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他继续问道:“你可知晓我人族进来此地之后没人能活着出去的事情?” “当、当然知晓,二位大人不会为了出气杀死我吧?”摩衍眼泪汪汪地说。 “我问你,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不知道。” “嗯?” “当、当然不知道啊!”摩衍忽然磕头,砰砰作响,“据说这与魔族始祖设下的手段有关,我不过一区区明心境的小魔怎么会知道这种机密之事?二位大人开恩啊,开恩!” 黄图有些无语:“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继续回答,既然你不知道,那你知道这秘境内有什么我人族去之必死之地吗?” “不,据我所知并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我并不知晓为何人族进入此地十死无生,只是听家中长辈如此说而已。” 许开沉思,虽然不排除摩衍有说谎的可能,但应该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看来至少出去的时候并不会有他二人无可抵御的力量直接杀死他们了。 黄图继续问道:“为何只有像你这样的明心境魔族进入此地?其他更高境界的魔族呢?” “炼魔秘境有境界限制,不过仅限于第一位进入的人的境界。若是开启后第一位进入炼魔秘境的是平天境,那么炼魔秘境的境界限制就是平天境,且仅限平天境进入了。入圣境强行进入会导致魔祖设下的手段激发。” “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族里说此次开启炼魔秘境是为了帮助一位人族天才,但我魔族内部也不可浪费,就把我们送进来了。” “……你们魔族还挺勤俭节约的。”许开有些无语。 既然有这种境界锁,那么也不太可能是人族进入炼魔秘境被魔族围杀致死了。说起来,当百万人族军队进入炼魔秘境也被全部坑杀时,这种可能性就应该被排除了。 摩衍偷偷看了一眼二人,被许开发现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是不是怀疑我们就是那人族天才?” “不敢、不敢!”摩衍又磕起头来,“我什么都不知晓,还请二位大人放我一马!” “别急,留着你还有些用处。”许开牵起绳子,随后嘟囔:“怎么感觉我才是恶人啊?” “不要放松警惕。”黄图提醒道,“就算这个魔族是软蛋,也不代表所有魔族都是。人族与魔族可是血海深仇,没有化解的可能。” 许开点头。刚穿越到天言大陆的时候为了了解风土人情他还是读过一些史书的,那些史书记载的人魔战争之惨烈,比之他前世最残酷的那些战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图领头,许开跟在后面,用绳子牵着像狗一般爬在后面跟随的摩衍。 许开感到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黑着脸道:“站起来。你这样不仅走得慢,万一传出去了还有损我的风评。” “不啊,大人,对我等境界较低的魔族来说,四肢着地才是速度最快的状态,不信您看。”说罢,摩衍竟真的四肢并用奔跑起来,好似一头真正的野兽,迅猛如风,飞快地跑到了二人的面前,许开想要拉住,却像那些想要拉住狂奔的大型犬的主人一样被摩衍拉动,难以招架地被摩衍带着跑在前面去了。 黄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忽然,他眼神一凛:“不好,她想把许开带到哪里去!”说罢也以自身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而被带着的许开却已经跟上了摩衍的速度,甚至还跑到了他的面前,他的神色似笑非笑,却更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啊?” 摩衍大惊,她连忙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似笑非笑的许开,连忙再度跪拜磕头,“大人饶命!我只是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速度,一时有些激动没控制住,绝没有想要坑害您的意思!” 她不停磕头,磕得血流满面,湛蓝的血液从她的额头低落。 她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我族内从小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我绝没有坑害大人您的意思啊!” 许开眉头一皱,他总觉得魔族这个种族很是奇怪,不论是怖师还是眼前的摩衍,都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真诚”的感觉,没有什么诡异的力量让他产生这种感觉,单纯的是凭他们的言行举止就让人有这种莫名的感觉。 此时黄图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跟上了:“许、许开,你没事吧?” 许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单手掐住摩衍的喉咙,一根手指抵在摩衍的大动脉上,示意自己可以随时取下她的生命。摩衍感到了胆寒,他们魔族不是体魄更强于人族吗?即使是人族较为占据优势的定星及之后的境界,单论体魄也是她魔族更甚一筹,可为何这一仅仅只是明心境的人族体魄却比自己更强大? 许开开始提问:“你我也跑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为何没有见到其他的魔族?该不会只有你一个魔族进来了吧?” 她泪流满面而颤声说道:“不、不是的,只是每个生命进来的区域都有所不同,随机传送,没到另外的区域,是见不到其他不在这个区域的生命的。” “那你们的秘境之行就是在各自的区域寻找机缘?” “不是的,进入秘境后,我们都会向着某个方向前进,这个方向没有固定的说法,全凭内心的选择。一旦看见一座高山,那就是秘境的第二试炼之地。” “第二试炼?” “走出这片草原,就是第一试炼。” 许开环顾四周:“这片草原如此巨大,我们不过是童生,你也只是明心境,要如何才能走出去?” “这就是试炼的内容了。” 许开眯起眼睛,手指深入摩衍的脖颈,肌肤破开,一滴湛蓝的血液自她的脖颈留下,在她身上留下一道湛蓝的痕迹。 “不要当谜语人。” “噫噫噫!大人别急、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据我所知,明心境的第一道试炼就是不眠不休地持续走三天三夜,且途中不得进食饮水,走完之后会出现一道问题,回答出来问题即可进入第二试炼。” 许开有些疑惑:“回答问题?这前半段的试炼好理解,魔族重体魄,这不眠不休地走三天三夜就是考验体魄,但魔族的试炼为何要出谜题?” “据说是魔祖之后的魔族圣人见人族的文气之道,痛感我魔族的智慧远不如人族,应该加强这方面的训练,于是秘境试炼都加上了这个试炼。” “有道理。那你知道以前的问题都有什么吗?” 摩衍疯狂点头:“据我族内的一位兄长所说,他那一届的第一道试炼题是‘什么东西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据说是圣人亲自出的。” “……?” “那道题可难了!以往都是半圣出题,这一次圣人亲自出题,过关的人不足以往的十分之一,据说还全都靠多说了几个答案蒙对的。” “还能多次回答?” “可以的。” “……你还有其他例子吗?” “还有,我看族内的人说,有一我爷爷辈的魔族进入炼魔秘境,他们那一次的问题是‘什么东西天上飞,好似天上筛石灰’。” 许开满脸黑线,黄图奇怪地看了许开一眼,没有说话。 “……还有吗。”许开不信邪,继续追问。 “我看典籍的时候,有一代的问题是幻境考验,试炼者沉入幻境之中,在幻境拟出的实际情况下做选择。” 许开有些感兴趣了:“情景模拟?这还真有意思。那一次的问题是什么?” “砍柴的时候,你的铁斧头掉进了水里,魔祖从水里钻出来拿出三把斧头,问你掉的是这把铁斧头、银斧头还是这把金斧头。” “……你认真的?” “这题很难的好不好!你看,金子一看就比铁贵多了,银子虽然不如金子但也比铁珍贵,脑子正常的都知道选金斧头,就算胆子没那么大也该选银斧头,结果谁知道正确答案是铁斧头!”摩衍坚决地反驳。 “……我算是知道为何都说妖魔二族智商低下了。” …… …… “哈、哈……我要累死了。”黄图瘫坐在地上,大口饮水,吃下路上挖出来的野菜。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行进对于体魄强大的魔族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考验有无坚定的意志罢了,摩衍并无大碍。许开虽是童生但体魄可比秀才,纵然不如炼灵境的魔族也比所有明心境的魔族体魄都来的强大,自然无恙,唯独只是一童生的黄图遭了罪,差点死在途中。 幸好这草原上也有一些能吃的东西,不然就算黄图坚持到了最后,也会在这最后一关饿死。 摩衍也拿出自己带的肉干,边饮水边吃了起来。 二人没有去抢摩衍的食物。有一些食物对魔族来说是佳肴,对人族而言却是剧毒。他们不确定摩衍的食物是不是也是这类型的。 许开只是喝了喝水,看了看手腕浮现的一圈红色,据摩衍说这就是完成行进的证明。待黄图休息完毕后,回头问摩衍:“按你说的,行进完毕,只要举起出现一圈红色的那只手就可以开始回答问题了?” 摩衍一边吃着肉干一边回答:“是的。” 许开和黄图对视一眼,随即示意摩衍先行示范。 摩衍无奈地举起手。 一道魔光闪过,摩衍消失不见。 许开低头沉思。根据摩衍先前说过的一些信息,这表示这次的问题应该是幻境的情景模拟。随即和黄图一起举起一只手。 二人一同消失不见。 第十九章 关于魔族问题的处理意见 魔族圣宫。 数位魔族半圣围坐在一张圆桌周围,其中一位半圣拿出一面镜子似的事物,他对众圣说道:“诸位也知晓,我族天生的智慧不比人族,所以长久以来,我们准备了多种手段来训练族人,总算是有点成效。” 其余半圣点了点头。为了魔族的大脑,他们可谓是煞费苦心。 那位手持镜子的魔族半圣接着说道:“我近来从人族那边得知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人族那边对这个问题也有很多看法,争论不休。我想办法以这个问题询问了人族的半圣,了解了他们的智慧,总算是有点收获。可是我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半圣层次的智慧,对我魔族层次较低的族人来说或许过于难以理解,正巧这次的炼魔秘境进入了一個……咦?怎么是两个人族?也罢,多一个也更好。” 魔族半圣看着镜子,有些疑惑地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半圣清了清嗓子:“咳咳。所以,我将从人族那边得到的那个问题用在了此次炼魔秘境的第一试炼中,以此获得人族较低层次族人的答案与智慧,相比于层次更高的半圣智慧,这两人的想法对我魔族低境界族人来说更有参考的价值。” “善。” “善。” “难军阁下考虑得十分周到。那便让我们来看看这两个人族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吧。” 被称为难军的那位持镜魔族半圣微笑点头,手一挥,镜子中便浮现了幻境中的情景,众圣都好奇地凑上前观看。 …… …… 许开眼前一阵闪烁,他感觉到这种闪烁很是奇特,自己似乎遗忘了除了名字以外的有关自己的一切,沉入混沌之中。 黄图也是如此,他沉沦的更深,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半晌,黄图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乘坐一艘行驶在海上的巨船上。巨船很大,几乎媲美一座城镇。而在巨船旁,也行驶着一艘规模相当的巨船。 黄图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忽然,一道人影浮现在他面前,这人影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颇有些鹤发童颜之感。唯独他的皮肤呈紫色,且头生双角。 那道人影在他面前发问:“你现在所处的这艘船上,有五百万生命。而一旁的另一艘船上,则有四百万生命。” “你现在掌握着足够六百万人生存下去的粮食,也就是说,你到哪一艘船上,哪一艘船上的人就可以活下去。而现在必须要有一艘船沉没,你可以选择沉掉哪一艘;你也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来转移船上的人,但你无法控制转移过程中的每个人。” “那么,伱会如何做?” 黄图沉思一会,忽然问道:“我可以去两艘船上看看吗?” 魔族老者的人影回答:“可以。” 黄图来到两艘船上,环视了一圈,其中他在五百万人的那艘船上停留得格外久。 魔族老者的人影闭着双眼,没有去看黄图的行动。这道问题的选择无非就那么几种:选择四百万人的;选择五百万人的;无法做出选择的;想要先转移一百万人到五百万的那艘船上以最大化利用粮食的……关键是对自己的选择作出合理的解释。 例如先前提到的先转移一百万人最大化利用粮食的方案。但在这个方案中最困难的地方就是如何说服另一艘船剩下的三百万人心安理得地去死而不暴乱,这种情况下答题者就不仅要说明自己选择的原因,也要拿出适合的方式让被放弃的人不要暴乱。 半个时辰后,黄图回到了魔族老者身前,他对老者说:“我想好了。” 老者点点头:“那你要怎么选择?” 黄图伸出一只手,指向那艘装着四百万人的船。随着他这一指,那艘船瞬间沉没,伴随着船上无数生命死去的哀嚎、悲愤,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老者看向黄图,刚想询问他做选择的理由,却见黄图打了个响指,另一艘船直接爆炸开来,两艘船一同沉入了海底,绕梁的悲音加倍了。 “……你为何要作出这种选择?”老者傻眼了,这次试炼了数万魔族,但黄图的选择他第一次见。 黄图歪着头,很是疑惑地反问道:“我刚才看过了,两艘船上的都是魔族。我是人族,把他们全部杀掉不是很合理吗?” “……” 老者沉默了。 确实,这次的试炼还有两个人族混进来了。 不对,倒不如说这次秘境本就是为了他们开启的。 确实,人族杀魔族,再合理不过了。 问题是这本就是魔族的试炼,这船不装魔族装什么?装人族还是装妖族?或者装一船的邪物? 这么装不管哪个魔族都会选择全杀掉的好吧?! ……不,等等。 也就是说,这小子这么做确实是合理,且有充分理由的? 老者像吃了苍蝇一样,摆了摆手,天空红光绽放,将黄图送走了。 通过试炼,黄图来到了一座红色高山的山脚下。 许开静静地看着他。 在许开手中还有一截绳子,绳子另一端牵着泪痕未干的摩衍。 “等了你好久了,怎么连这傻子一般的魔族都比你先出来?” “她比我二人先进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先我出来倒是不足为奇,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选择的?”黄图好奇地问道。 “你先说说你的。” 黄图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许开沉默了一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黄图:“你有点太极端了。” 黄图冷哼一声:“我人族与魔族本就不共戴天,此举有何问题!你说说你的,你该不会是心生恻隐之心,放了那些魔族一马吧?那我可要怀疑你对人族的忠诚了。” 许开不屑地嗤笑一声:“我岂会像你一样?且听我道来。” …… …… 许开的情况稍好,毕竟他好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魔族老者向他介绍了情况并说出了那个问题。 听完问题,许开静静地看向老者,眼神很是不善。 老者被他看得发毛。 许开忽然一击砸在老者脸上。 老者措不及防,被一拳砸到在地。 许开直接坐上老者身子,一拳又一拳,打得老者血肉模糊,打得老者哀号遍野。 “别打了,别打了!你不回答问题,过不了这一关的!”老者伸手挡在面前,哀嚎道。 “出的什么弱智问题。把你打死,我不就不需要回答这种问题了吗?”许开十分平静地说道。 “嘭!嘭!嘭!” 拳头砸在血肉上的声音砰砰作响。 老者实在忍受不了痛苦,同时他内心也有一丝疑惑,他明明只是虚影般的存在,为何还会被许开到,且还会感受到痛苦? 他努力地在疾风骤雨般得拳头中睁眼一看,看到了许开浑身缠绕的青气。难道这就是许开能打到自己的关键? 许开一拳又一拳地打着,打塌了鼻梁骨,打落了满地牙,打得老者肋骨断裂、左大腿骨折、锁骨开裂、右上腕粉碎性骨折…… 老人再也坚持不住。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过关了,你过关了,我认可你了!” 一阵红光闪过,许开也消失不见。 …… …… 看见了两人的选择,众圣若有所思,唯独难军一副傻了眼的模样。 “原来如此,不愧被称为人族天才,确实有可取之处。”一位半圣点点头。 “另一人的方法也有独到之处。” “人族果然有惊世智慧,像这两人的做法,我魔族竟是没有一个人能交出类似的答卷,当真是悲哀。”有半圣叹息道。 “是啊,看来我们不能因为有了一点进步就固步自封,以后更应该加强这方面的学习。”有半圣点头赞同。 唯独难军说不出话来。 难军与人族打交道最多,因为他本就负责这方面的内容。他问过的那些人族半圣,哪一个不是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以此论证自己的说法,也提出了一些具有独到之处的做法,让他受益匪浅。 可这两人在做什么啊? “我认为可以把这两人的回答列为参考答案,发放给全族学习。”有半圣提议。 “……等——!”难军出言想要阻止。 但更多半圣附和道:“此法最善。”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难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两眼无神。 他忽然觉得,魔族的大脑恐怕是真没救了。 …… …… 摩衍眼神崇拜地看着二人,心想不愧是人族,智慧就是比他们魔族高了许多。 黄图却已经和许开吵开了:“你回答的什么狗屁!以后老师问你问题,你回答不上来的时候,莫不是也要把老师痛打一顿!” 许开大怒:“你居然把老师称为魔族,你是何居心!出去之后,我定要去王先生那里告你一状!” “哼,杀尽天下魔族本就是我辈文人之责,居然还说我太极端了,你有没有点文人之心!” “你把魔族全杀了,就没想到魔族浑身都是宝吗?魔族皮可以制作皮甲,魔族的骨头烧制的灰掺入城墙中可以提高城墙强度,魔族的眼睛还可以入药!就算要杀,你也得留一部分养起来,你真是太极端了!” 二人拳打脚踢,一副愤恨至极的模样。 摩衍在一旁瑟瑟发抖,生怕许开给她也剥皮拆骨了。 二人本就是闹着玩,胡闹一阵后也就消停了。 忽然天空魔光闪耀,三株草药从天而降。 三人接过,黄图许开二人拿到的是一株红色草药,摩衍拿到的却是一株绿色草药。黄图惊呼:“竟是生血研骨草?此药最适合明心境服用,可增强体魄。即使是人族,也只需要和几株药配合服用,也不会产生副作用。” 他又看了一眼摩衍获得的奖励,应是活血草,可增强气血,并没有他二人获得生血研骨草来得珍贵。 想必这就是秘境奖励了。 说罢,他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确实是好东西。若是他服用下去,体魄就能与一般魔族相比了。但自己根基太弱,若无几株配合的草药服用,怕是会撑破身体。 至少现在他是无法服用的。 更何况他能不能出去还说不准呢。 黄图叹息一声,回头一看,却见许开和摩衍已经把那草药吞了下去。 “你疯了?!”黄图拼命摇晃许开,想要他把生血研骨草吐出来。 许开倒是没什么感觉:“你怎么了?” “你如此生吞生血研骨草,体魄不足的怕是会把自己给撑爆!快吐出来!” 许开按住黄图,示意他不要紧张。随即他全身骨头噼啪作响。半刻钟后,响声停止,许开舒畅地活动筋骨:“舒服。” 摩衍愣愣地看着许开,到底她是魔族还是许开是魔族? 许开拍拍黄图的肩膀:“你也不用太在意了,我本就是钦定的天才,魔族半圣都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杀了我。” 黄图看得一愣一愣的。 闹了一阵,许开回头问摩衍:“接下来的试炼是怎么回事?” 摩衍回答:“接下里就是登山,登上山后会被随机分配到擂台上。在擂台上击败对方,每击败一名对手,就能向上升一层。直至最后登顶只剩下十六人,进入最终试炼。” 许开点点头,不出所料的武力对决。他思考了一阵,看向黄图:“你有信心吗?” 黄图苦笑着摇了摇头,童生和秀才在对战同级的妖魔时本就要弱一筹,更何况能来到这里的想必也都是些魔族精英,他或许能凭智慧过几层,登顶却是绝无可能。 见状,许开拿出自己的储物袋。这是王心送给他用来装那些礼物的。他从中取出那张定星境的蛟龙皮,交给黄图:“有此物在,那些魔族应当伤不到你了。” 黄图接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此物给你更好吧。” 许开摇摇头,他不能确定一旦在这里落败后,是否会死亡。如今唯一的路就是一路赢下去。他的实力更强,这张蛟龙皮对他的作用没有对黄图的作用大。 黄图接过,他也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不由得有些沉重。 许开拍拍黄图的肩膀,示意不用太紧张。 他内心有了几个关于此地人族进之必死的猜测,但证据太少,根本无法确定。 许开深吸一口气,忽然回头看了摩衍一眼。 摩衍却已经四肢着地,慌忙不跌地朝着山上跑去了。 被破坏的绳子还被扔在一边。 当摩衍跑了一段距离后,忽然消失不见。应该就是她所说的被送到擂台上去了。 许开叹息一声,朝着山上走去。 第二十章 新的可能性,以及谎言 中央帝国。 大历圣人独战妖魔二族的圣人,竟丝毫不落下风,震惊整个大陆。如今大历圣人与妖魔二圣交战完毕,回到了中央帝国。他并没有回到大历,因为中央帝国另有要事。 帝皇亲身迎接,恭祝圣人凯旋。 在大历圣人要求的一切从简的仪式后,帝皇屏退他人,与大历圣人交谈。 “不知圣人为何没有早点告知历皇关于许开的事情?” 圣人平静说道:“我忘了。” 帝皇无奈。他知“忘了”多半只是借口,实际上多半还有一些隐情。 言及于此,圣人发问:“不知帝皇可知妖魔二族是如何锁定许开的?” 大历的内奸或许出卖了许开的姓名及籍贯,但后来自己用了一些手段为他抹去了所有的痕迹,在这种情况下,妖魔二族即使得知许开的信息也无法锁定他的具体所在。 然而许开还是被找到了。 帝皇沉默,有些犹豫自己是否该说出来。 圣人无言,因为他知道,帝皇之位必须由全心全意为人族的人才能担任,只要此事对人族有害,帝皇最终还是会说出来。 半晌,帝皇终于长叹一声,说道:“圣人可知许开所写的《沁园春》?” “是首好词,波澜壮阔,可称古今第一。” “那圣人觉得其中哪句最佳?” 圣人沉思一会,说道:“若以我看来,当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最为磅礴大气,远大志向展露无遗。” 帝皇苦笑:“确实,我等皆认为这一句最佳。” 圣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你说‘我等’?” 帝皇点了点头:“是的,我与十方皇国的圣皇皆如此认为。” 圣人面色一变:“你难道是说……” “圣人并非圣皇,亦非帝皇,故而没有我等对沁园春的感受如此强烈。当那许开作出沁园春时,我等皆感受到了圣座的颤抖以及恐惧。我想或许妖皇出手也有他感受到了我等所感觉到的东西的原因。” “以前也曾有不少人作出令圣座颤抖的诗词,魏太祖不也曾写过这样的诗词?” 魏太祖指的便是天言大陆的曹操,而非如今十方皇国中的大魏。 帝皇摇摇头:“并非如此,二者断不能相提并论。魏太祖所写的诗词,最多不过是皇位更迭,但这首沁园春,却有葬灭一切皇帝之意味。虽不算明显,却仍让有些圣皇感到威胁了。” “恐怕是有人认为放任《沁园春》的作者成长,或许会威胁到的不仅是圣皇之位,甚至可能连圣皇这个体制都不复存在……” “胡闹!”圣人勃然大怒,怒然将桌案拍碎,天空顿时雷鸣电闪,乌云密布,几乎笼罩整个中央帝国。 圣人一怒,天地变色。 “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许开有大才,若他能成圣人,我人族便可平定整座天言大陆,届时圣皇制度不存又有何妨?!”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自己的愤怒,问道:“你可知是谁?” 帝皇摇头:“无法确定。” 圣人并没有怀疑帝皇。因为想要成为中央帝国的帝皇,必然要有一颗全心全意为人族奉献的心,不然反而会被承载的人族国运之力压垮。 圣人暗自思考。大历圣皇?不太可能。大历皇朝内部被自己亲自以“子不语”下了封口令,就算是半圣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封锁下突破。 关系不好的大齐?接壤的大梁和大晋? 圣人一连思索了好几個可能,但皆没有准确的证据。 帝皇问道:“圣人,为何你如此看重那个许开?他不过是被评为半圣之姿。若是许开日后能成半圣固然对我人族来说是极大的助力,但如今我人族只是损失一位未来的半圣的话,倒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为何你却认为他能成圣人?” 人族之强,今非昔比。人族所拥有的半圣比妖魔二族加起来都多,若非担心邪物肆虐以及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灾厄,人族早就开启灭族之战。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可能性?” “就像至圣先师开创文气之道一般,亦像初代帝皇开创国运之道一般,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人族新的可能性。” …… …… 许开登山。 前进了约一百米后,他如摩衍所言被传送到了一座擂台上。 擂台上站着一个魔族男子。 他睁开眼,有些惊奇地说道:“你就是那个被送进来的人族天才?” 许开有意想要多获取些情报:“正是。不知伱可知晓为何我人族进入此地十死无生?” 魔族男子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或许此事唯有我魔族半圣以上才可知晓。” 说罢,他摆了个架势:“请赐教。让我见识见识人族天……” 许开以对方根本无法目视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拳将他上半身轰碎。 他的体魄本就堪比秀才,经生血研骨草强化后更是不下于炼灵境的魔族,这些普遍只有明心境的魔族如何挡得了他一拳? 许开横扫一切魔族,经过简单交流后发现对方没有自己想要的情报后便一拳将对方打碎,如此连上了五六层。 直至第七层,许开终于停下了脚步。 对方浑身魔气萦绕,身上有着诡异的纹身,一看便知不凡。他端坐在擂台上,闭目养神,竟是似乎比许开还来的早些。 要知道这擂台并非每一层打完了再开始下一层,而是打完了立刻就前往下一层,直至有另一个人打完登上擂台。虽然这种方式存在很大漏洞,但论速度却是极快。听摩衍说这第二试炼便是以登顶速度论高下的。 许开皱了皱眉头,而那魔族也感受到了许开的到开,睁开双眼,站了起来,问道:“你可就是那人族天才?” “正是在下。” “很好。我都没有资格令族内为我开启一次炼魔秘境,此次能进来却是托了你的福。便让我看看,你我二人差在何处吧。” 说罢,他竟是先攻过来! 许开侧身一躲,同时一记鞭腿横扫而出,踢中对方,却只是将对方踢飞而已。 许开眉头皱起,这魔族果然跟之前的魔族不一样。其他魔族若是中了自己这一腿,怕是上半身已经爆碎了,而对方仅仅只是被踢飞而已。 魔族沉下身子,双手交叉在胸前,手臂血肉模糊。他长出一口气,他击败过同族的炼灵境,却在区区一人族童生面前刚一交手便吃了不小的亏。这令他不禁有些烦躁。 “你的纹身有些奇特,你是半圣嫡子?”许开微眯双眼。 魔族并不回答,只见他全身的纹身开始发光,天地之气大量的汇聚起来。 许开眼神一凛,只是不知这是魔族的天生秘术,还是圣赐之术? “人族,接我这一——噗哈!” 一记手刀穿心而过。 许开抽出深入魔族心脏的手,眉头皱得更深。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在我面前用读条这么长的技能。” 那魔族两眼发直,浑身魔气疯转,竟是要自爆! 许开见状再度一记手刀砍下对方头颅,提着这颗头颅进入了光圈之中。这是击败擂台对手便会出现的光圈,进入其中便可再上一层。 光芒闪过,许开再上一层。 …… …… 端坐于山顶之上的许开静静地等待其余通过试炼者的到来。 忽然一道魔光闪过,来者竟是许开意想不到的人物。 “摩衍?” 这倒是极其令他意外。 摩衍在路上表现得太过卑微,以至于许开几乎忽略了她。现在想来,这一路上确实是极为蹊跷。 摩衍看见许开也是一愣,随即哭泣拜倒:“大人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 许开却是微微眯起双眼,他在想要不要把接下来即将出现的魔族全部杀了。 似是察觉到了许开的想法,摩衍又开始磕头起来:“大人不要啊,若是想要进行这秘境最后的试炼,便需要十六位登顶者齐聚,方可开启最后试炼啊!” “我是人族,本就出不去,不如把你们全部在这杀了,也算是为我人族作出一点贡献。” 摩衍浑身颤抖,磕头磕得更响,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因为许开手里提着的头颅,据说乃是一位半圣嫡子! 拥有如此强大血脉之力的魔族都惨死在他手下,自己恐怕也强不到哪去吧。 “不知我等又怎么惹到阁下,令阁下竟要杀尽我等了。” 却见山顶红光闪烁,除了许开和摩衍,有十三位魔族一齐浮现。 那十三魔族听闻许开的话语,竟也不恼,而是称得上彬彬有礼地说。 许开微眯双眼,登顶应是十六人,现在现场算上他和摩衍一共十五人,那还有一人到哪里去了? “无妨,反正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十三魔族闻言脸色一沉,领头一人说道:“我们对阁下有礼相待,阁下却如此不尊重我们,那我等倒要讨教一番人族现在的天才又有几分实力了。” “一起上!” …… …… “我始终觉得,鲁莽不是一件好事。但你们魔族似乎并不吸取教训。” 许开抓住最后一只魔族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遍地散落的是其他魔族的各种残肢与血液。遍地湛蓝,竟无一丝鲜红。 “咕……咕……呜……”被掐住脖颈的魔族说不出话来,只有额头暴起的青筋以及眼神暴露了他此时的惊怒与一丝恐惧。 许开将这最后一只魔族的头拧了下来,随后将身子丢弃在一边,与周围散落的魔族尸体混在一旁。他将这最后的头颅放在摩衍的头上,而此前摩衍的头上已经顶了十三只头颅了。 摩衍俯跪在地,瑟瑟发抖,却又极力控制身体,不敢让叠在自己头上的头颅落下来,反而努力地去维持平衡。 “说实话,我对于夺去魔族的生命没什么实感……或许这和你们魔族是冷血动物有关。” 许开浑身被湛蓝的血液沁透,但他却未感受到魔族血液的温度,只有几近刺骨的寒意。而斩杀这些长相与人族相近的生命,许开没有感受到剥夺生命的实感,反而更接近杀鸡时的感受。 许开蹲下,却依然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他问摩衍:“说吧,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摩衍再度磕头,再也顾不得魔族的头颅散落一地,砰砰砰的声响回荡在山顶之上,但此次她竟是不发一言。 而此时,红光再度闪烁,许开回头一看,竟是披着蛟龙皮遍体鳞伤的黄图。 黄图一到山顶,直接躺在地上。前一两层还好说,再后面他面对的都是真正的魔族精英。若非有蛟龙皮护体,他怕是早就死去。 饶是如此,最后一层时他也是仗着蛟龙皮之利与对方以伤换伤,直到对方体力不支再发动决定性的攻击。 便在黄图登顶时,天空红光闪烁,十六道光柱从天而降,十六株大药准确地落在十六人手上。 包括那些被许开砍断的魔族的手。 许开将那些无主大药捡起,然后询问黄图这是何大药。黄图摇摇头,并不认识。只能从其澎湃的气息看出这些是难得的大药,比先前所得的生血研骨草都要珍贵许多。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把通过试炼的其他魔族都杀了个遍你才上来。” 黄图翻了翻白眼:“行了,现在我算是相信你说的你有半圣之姿了……先让我休息会。” 许开指向仍在磕头的摩衍:“你觉得如何处理她?” 黄图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你且说,最后试炼是什么?” “每一次的最后试炼都不相同……而且您杀死了其他通过试炼者,这最后试炼已经无法开启了。”摩衍停止磕头,抬起头颤声回答。 “最后试炼结束了就可以出去了?” “并不……最后试炼结束后所有人都会被传送至第一试炼的区域,但那时各区域之间的障壁都会消失,变得互通,且会出现很多难得的机缘。虽然不及第二试炼和最后试炼的奖励,也是难得的机缘。所以在最后第一区域竞争时间结束后才会回去。” “那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不知道。此前从未出现过通过第二试炼的人全部被杀的情况。” 许开忽然直接一把抓起摩衍,冷彻地说道:“你到底要欺骗我们到何时?” “啊?我不敢欺瞒二位啊!不敢,不敢啊!” “你第一次说谎,是在说我二人掌握了你的生命的时候。”许开平静说道,“我二人皆不过是童生,而你是明心境的魔族,在此境界你纵然一打二,逃脱对你来说却是不难,为何你第一反应却是跪拜在地?” “那、那是!确实,那一边的黄图大人不过是个普通童生,但您怎可与他相提并论!您击杀半圣嫡子,屠戮十三魔族精英,就算与炼灵境魔族相比都不落下风,我自然担心自己被杀了!” 黄图忽然感觉有些不爽。 “我记得我首次展示实力是你打算带我跑的那次吧?我用比你快的速度追上了你,你才知晓我的实力。” 摩衍说不出话来,许开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令摩衍感到呼吸困难,深紫色的脸上出现了窒息的涨红。她不断拍打许开手腕,想让他稍微放松一些,但许开却毫无反应。 “你第二次说谎,是在提到境界天锁的时候。”许开眼中萌生杀意,“你说炼魔秘境的境界天锁会根据第一位进入的人设置,若是平天境进入则仅限平天境进入,但我人族史上曾有百万军队落入炼魔秘境,莫非那百万人都处于同一境界不成?!” 摩衍忽然把头一甩,随后平静地平视许开,脸色也从涨红恢复如初,仿佛呼吸不畅对她而言不再有所影响。 “人族的史书,当真是麻烦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一舞动乱起 “这便是你第三个说谎的地方。”当摩衍显露真实之后,许开的语气反而变得更为平静,“魔族没有史书,历史传承皆靠口耳相传,又何来的典籍?” 黄图有些惊讶地看向许开,这算是魔族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至少童生是接触不到这个的。 “大人倒也不愧被评为半圣之姿。”即使被点破,摩衍的语气也依然是一副极为恭敬的样子,“知晓本不应在这個阶段知晓的秘密,想必大人应该有一位优秀的老师才是。” 许开内心有些不想承认王心。 随即,摩衍面上依然维持着和煦的微笑,语气却变得冰寒起来:“既然大人也知晓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黄图浑身汗毛倒竖,立刻站起身来,全身裹在蛟龙皮中。 许开果断下手,双手瞬间用力,足可握碎对方的脖颈! 却见摩衍化为了一股黑烟,从许开手中遁走,而后再度在距离许开百米左右的位置凝聚成先前的模样。 黄图眼神凛然,这一手若非是对方的天生秘术,则说明对方至少是足可与进士交战的列星境大魔! 许开却直接冲击过去,百米的距离对现在的许开而言不过是一闪而过,他拿出储物袋的定神香,将其握紧后定神香瞬间点燃,许开手持定神香直接朝着对方的两只眼睛插过去! 果断至极,因为他知道,对方若真是列星境大魔,想要杀他二人根本不必如此麻烦,这只可能是天生秘术! 然而事实却超乎许开的预料。 不见摩衍有什么动作,摩衍面前忽然浮现一圈蓝色的光罩,那两根定神香触碰到光罩后竟是直接爆散成粉末! 摩衍微笑道:“确实,此时的并非只有明心境能进,而是这次试炼的奖励最适合明心境,所以进来的才都是明心境。” 许开停驻在灵罩前,疯狂出拳,震得整座灵罩剧烈颤抖,裂纹浮现,但看样子竟是一时半会都还无法破开! 这绝不是摩衍的手段! 而摩衍却是在灵罩中行了一个鞠躬礼,温和地说道:“既然大人堪破了我的谎言,那我也该提前离去。不过不必担心,关于第三试炼的说法也是假的。既然大人您点破了,我也该为大人您继续这第三试炼。” 说罢,她直起身子,温和笑道:“这可是半圣大人亲口吩咐的呢。” 摩衍再度化为一股黑气,消散不见。 而整座红色山峰却是剧烈颤抖,仿佛要崩塌似的,许开他们所处的山顶不断下沉,而周围的大地却急剧上升,须臾之间那些大地便长得比先前的山峰更高。而许开他们先前所处的地方,却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盆地。 而许开周围,不断地产生漆黑的雾气,而自漆黑的雾气中,一道道透明的黑色人影正在逐渐形成。 “只要二位大人能在这里坚持三天的时间,这第三试炼便算完成了哦。不过应该对二位来说会很简单吧。” 上面传来摩衍的声音,那声音不断飘荡,似乎声音的主人正在逐渐远去。 许开冷眼看向周围的人影。 不多时,那些人影踏出雾气。许开粗略估计,约有上万,且那些雾气还在持续不断地生产这些人影。人影实力有高有低,低的不过与凡人无异,高的有一两个甚至几可比拟那魔族半圣嫡子。 虽然看样子这些人影不像魔族一般具备天生秘术,但也绝不可小觑。 许开严阵以待,但更诡异的是,那些人影竟丝毫没有动作。从雾气中出来后,就一直静静地站着。 见此诡异的情景,许开眉头一皱,他试探性地攻击了几个人影,那些人影却在许开一击之下灰飞烟灭,没有任何反应。 而周围的人影也诡异地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许开,接下来怎么办。”黄图来到许开身边,低声询问,“这周围太高了,不是我们能爬上去的。” 许开略一思量,有了打算。 “你替我护法,若是周围有了动静就提醒我。”许开直接坐了下来。 “你打算做什么?”黄图疑惑问道,却见许开拿出了他的手稿,朝周围打量一圈,皱了皱眉头便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在上面书写。 “不能确定摩衍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现在只能尽可能增强自己的实力了。如今最快的方法是把这本《几何原本》写完。若是我估计的不错,若是完成这本书我或许不必去参加科举也可成为秀才。” “你认真的?”黄图严肃地问。 许开点头,随后拿起那些手稿,取出其中背面尚未写完的部分,以血写书。经过生血研骨草的加持,如今他的造血功能远超从前,并不担心。但最大的挑战是原本一个月的量要在三天之内完成。即使他这三天不眠不休,也难以做到。 但这个问题并非不能解决。 他取出那本妖族半圣日记的大贤译本,将自身青气注入其中。 竟是有不少妖族从那本日记中浮现出来。 黄图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这其实是很粗浅浪费的用法,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许开指示这些妖物虚影以天地之气将命题、画图直接烙印在纸张之上,以此为他省下大量的时间。许开估算了一下,只要那些人影继续维持不动,那么时间应该是勉强够用了。 …… …… 摩衍快乐地在秘境中转着圈。 半圣赋予她一个任务,而领受了这个任务,同时也让她获得了这秘境中相当大的权限。 虽然无法用来直接攻击,但却可移山填海,化山岭为深渊,涸巨海为良田。 她两手相拍,不断鼓掌,噼噼啪啪的声响越来越大,直至传遍整座秘境。 而伴随着这鼓掌声,整座秘境也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各个区域打破障壁融为一体,而是不断有高山拔地而起,须臾之间便整座秘境便被高山所占满。 在群山之间,出现了不少的异兽。异兽指的是在机缘巧合下偶然得到了天地之气入体的牲畜。它们灵智未开,被认为是妖族的前身,但妖族自身却否认这个说法,称妖族与异兽并无丝毫关系。但无论如何,异兽和妖族一样,浑身都是宝。 而其间更有无数奇珍异宝显现,那些原本被拔地而起的山脉所惊吓到的魔族欣喜若狂,在群山之间争夺战斗,获取机缘,不少魔族在同族的战斗之间饮恨当场。 ——她提前开启了秘境试炼的最后一步。 摩衍却并未加入这场机缘争夺之中,只是来到最高的一座山峰脚下,向着山顶看了一会之后,开始一步一步地登山。 当摩衍终于到达山顶之后,她挺直身体,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开始祈祷起来。 而随着她的祈祷,一道黑点自高山中心浮现,而后逐渐膨胀,直至吞噬了整座高山。 与许开落入炼魔秘境时同出一辙。 摩衍落入黑洞之中,犹如落入深渊一般不断坠落,而她的身体却仍维持着身体挺立的姿势。 而后直直地冲击到深渊最底部。 巨大的冲击本该令摩衍直接死亡,然而不知是何原因,她仅仅只是身受重伤,而后竟缓慢地恢复起来。 明心境的魔族单凭自身之力绝无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知何处打进一丝光亮,于是阴森黑暗的地底,便只有摩衍落下之地是明亮的。 而随着摩衍的前进,那道光亮的范围也不断增大,直至扩展到整个地底,照亮了整座地底空间。 显现于眼前的,居然是一座超越想象的豪华宫殿,竟是比起魔族的圣宫都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殿正中有一尊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道淡蓝色的人形存在。 那道淡蓝人形通体透明,形似人族,面部没有五官,亦没有头发,似乎光滑至极。 一把漆黑的长剑洞穿了他胸膛心脏所处的位置,似是将他钉死在这王座之上。但那柄长剑并未刺入王座之中。 淡蓝色的人形就那么端坐,一动不动,比尸体还要沉默。 当光芒终于照耀到那人形身上时,摩衍也停止了脚步。 此时她浑身是血,头发被血液打湿,湛蓝色的血液顺着肌肉的裂痕流得满地都是。她赤脚踩着血液一瘸一拐地向着王座的方向前进,在华丽的地毯上留下了湛蓝的脚印。 即使她是体魄强大的魔族,现在还能走路,简直就是个奇迹。 她走到王座的台阶之前。 而后,开始起舞。 …… …… “说起来,圣人,我很好奇,既然至圣先师和初代帝皇都曾从炼魔秘境平安归来,那为何他们没有留下一些关于炼魔秘境内的记载,好让我等有所防范?”帝皇问道。 “初代帝皇也称不上平安归来。” “……确实如此。但那两位都活着回来了,为何一点记载都没有?” 圣人思索了一会,回答:“关于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有疑问。有一种说法是,至圣先师进入炼魔秘境时,人族尚未崛起,那时的炼魔秘境对人族来说并非绝地,因此得以平安归来;而帝皇进入时人族已经崛起,当时人族已经占据了一半的天言大陆,魔族才对其进行改造,使其成为我人族的绝地。”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帝皇点了点头。 圣人话锋一转,忽然说道:“但事实并非如此。在至圣先师晚年,他曾谈论过关于炼魔秘境的事情。这件事被记载在《论语》第二十一篇上。” 帝皇疑惑道:“《论语》不是只有二十篇吗?” “第二十一篇被封存在天庠最深处。” “原来如此。那上面记载了什么?” 圣人摇头:“很模糊。至圣先师只是感叹了魔祖的天赋之才,说自己也未必能像他那样铸造一个炼魔秘境,并叮嘱若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要对炼魔秘境出手。” “至于初代帝皇留下的记载就更简单了,只说了若无必要,万勿动手。” 帝皇皱眉:“这就是我屡次提议强攻炼魔秘境你们二位却反对我的原因?” 另一道宏大的声音代替大历圣人回答:“正是。” 帝皇对着那声音的来源拱手行礼,这道声音的主人便是人族第三位圣人。 “圣人终于说话了。不知圣人可否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出手?” 那声音无奈道:“很难。今年邪物比往年更加肆虐。我试图推算,却一无所获。” 闻言,帝皇与大历圣人都不禁皱起眉头,这位在西海镇压邪物之窟的圣人最擅推演之术,连他都无法推算,这次的邪物肆虐恐怕会超出想象。 帝皇起身,整理衣装,对大历圣人说道:“既然西海圣人无法出手,那今次我将御驾亲征,征讨妖族。阁下便对付魔族那边,如何?” 圣人点头应下。中央帝国国运强大,而帝皇本身修为也极高,国运加身之下可与真正的圣人比肩,而非只能像十方皇国一般只可比拟半圣。 忽然,二人神色一凛,看向魔族领域的方向。作为人族报复行动的第一步,大魏半圣亲率领十万边军向着魔族领域。 而后,地面唐突开启了一个大洞。 整支军队连带着大魏半圣都落入了其中。 帝皇勃然大怒,这支军队有半圣带队,按理来说绝无可能落入炼魔秘境之中,但事实却是连大魏半圣都毫无察觉地中招。 魔族圣人出手! “你们魔族当真打算开启灭族之战不成!止!” 伴随帝皇怒喝一声“止”,那半圣与大魏军队竟真是止住了下落的趋势,漂浮在半空中。 “升!” 巨坑中漂浮着的半圣与军队开始缓缓上升。 “我族当初开启炼魔秘境,是打算至少将整座定州的人都送入其中获取机缘,但不知为何,只能将那许开送入其中。我族甚感浪费,于是打算再送伱们人族一些名额进入炼魔秘境获取机缘,为何如此不识好人心呢?” 一道轻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而那半圣与军队上升的趋势竟又是止住,再度下沉。 帝皇阴沉道:“你魔族说话还是这般令人作呕。自初代帝皇之后,我人族入你炼魔秘境可有活着出来的?” 那声音依然一副轻松的样子:“争夺机缘,自有损伤,纵使你们人族还在修炼引气入体之法时,也赞同这个说法,为何如今却反而否定起来了?” “你们当真打算令我族开启灭族之战?” 那道声音只是再度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此时,大历圣人站了出来,口吐真言:“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 然而,一道魔影闪过,魔族圣人浮现于前,硬是吃下了大历圣人的这句真言! 而那大魏半圣与人族军队,也是无可抵挡地落入其中。 “你疯了?!”大历圣人与帝皇都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圣人受创,可比半圣陨落要严重得多。 那魔族圣人抹了抹嘴角的血液,温和地说道:“为了天言大陆。” …… …… 摩衍起舞。 她不停地舞动,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身体之美。她每一次的舞步、每一次的捻转、每的一次抬手、乃至手指的每一次动作都仿佛经过精心的设计,带有某种强烈的象征意味。 许开或许会对这舞蹈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种舞蹈。 她不断舞动,坚韧的足底被更粗糙的地面磨损,血流满地;肌肉在不断的舞动中逐渐崩坏,使得摩衍肌腱断裂;全身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随着她的舞蹈,先前刚恢复了一些的身体也再度受创,鲜血不断的喷发。 她就这一样一直舞动了三天三夜。 直到舞蹈的最后一刻,摩衍完成了舞蹈。她弯腰,行礼,完成了这个舞蹈的最后一步。 而后,化为了一滩烂泥。 烂泥消散不见。 而王座之上的那道淡蓝色人影,却是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丝。 第二十二章 圣出灾厄生 “许开,有动静了!” 黄图这一声大喝唤醒了尚在书写最后一道命题的许开。许开环顾四周,却见那些人影已经开始活动起来,不紧不慢地向着许开走来。 “你能否再守护我三分钟!”许开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文气已经接近临界点,只要完成这最后一个命题,自己就可以借此冲击秀才,那时对付这些最多仅有明心境界的人影可谓是手到擒来,再来多少也不是他一合之敌。 黄图咬紧牙关,披上蛟龙皮,手持日记译本,倾尽全力注入自己的文气。 许开已经在进行最后一道命题的证明,自然也不再需要这本日记的帮助。 这妖族半圣日记记载了这位半圣的生平。事实上以前妖族是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的,但自从人族以文气之道崛起后,妖族也认为自己应当学习人族,于是写日记成了不少妖族的每日功课。 半圣功高莫测,即使只是日记,也有各种威能。而经人族大贤翻译之后,人族也可以借助自身文气显现其中神异。便如现在,这些显现的妖族都是这位半圣记载在日记中被他打败过的角色。通过注入文气,让这些妖族短暂显化帮忙。 注入文气之后,黄图顿时变得虚弱无比,他立刻拿起许开给自己的大药,朝着感觉最具生机与恢复力的大药啃了一口,这种时候顾及不了那么多了。顿时无比的能量在他体内炸开,黄图立刻怪嚎一声,冲了出去直接与那些人影拼杀在了一起。 太补了。 而许开周围,因为有那些妖族虚像守护,一时半会竟是没有人影能够攻破进来。 于是,妖族虚影在许开身周守护,而黄图在则冲入深处吸引火力,倒也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许开,你还要多久啊,你爹我快死了!” 纵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图也不忘嘴贫。 “妈的,黄图,等会要你好看!”许开奋笔疾书,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有几道人影已经冲到许开面前差点就伤到了他,导致他好几个步骤写错了,不得不推倒重来。 “成了!”许开完成最后一道命题的证明,随后天空激荡,风云变动,大地颤抖,令正在冲杀的黄图都有些站不稳了。 他惊讶地回头望去,却见许开的手稿在半空激荡。《几何原本》可称为数学的奠基之书,这一本更是许开以自身鲜血写成,蕴含的力量非寻常书籍可比。 青光照耀,那一页一页的手稿,竟是在青光之中自行以许开预计的顺序排好,而后天降青纸,覆盖在手稿的第一页。青光闪耀,周围的人影竟是一下停止了动作。 “这是要让我为这本书题名?”许开内心了然,再度滴血写下书名。 《几何原本》。 青光闪彻天地,许开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文气以一种疯狂的姿态迅速增长,直至传来一声轻微的咔擦声。 许开晋入炼灵,成为秀才。 文气更加凝实,几可实质化。而能以文气引动的天地之气也变得更多,可以让其变得更为浓厚,化为一种淡蓝色的灵气。 这也是炼灵这个称呼的由来。 黄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许开。 还真能啊? 而且居然还是自力破境?不借助科举? 感受着自己变得更为强大的肉体,许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随后,冲入了那群人影之中。 犹如飓风席卷一切,许开的奔跑所引起的风压直接掀起无数漆黑的人影,一切较弱的人影甚至直接崩碎当场。 “这估计能和举人比较了吧……不,恐怕就是和定星境的魔族相比,单论肉体恐怕许开都能不落下风。”黄图喃喃道。他读过的书比许开多多了,自然更有参考价值。 荡了一圈之后,约莫一半的人影都被击杀,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地,然而黑雾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那漆黑的人影。、 许开眉头一皱,转身问向黄图:“还有多久到三天的时间?” “早就过了!那摩衍又欺骗了我们!” 许开不语。这种情况其实也还在预料之内,但是没有目标,只有看不到头的敌人终归还是让人心情沉重。 “我并没有欺骗二位哦,只是明心境确实是三天,大人既然突破了境界,时间自然也延长了。” 摩衍笑呵呵的声音随着风一起吹了过来。 “你放屁,许开破境之前就已经到了三天的时间了!”黄图怒道,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文雅了。 许开眼神一凛,刚想继续追问什么,那道声音却又笑呵呵地说:“不必问我啦……我已经死去了。二位大人,若世上真有轮回,我们或许还能再见哦。” “呸,晦气玩意,谁想见你啊。”黄图直接啐了一口。 许开皱眉思索,所谓的变故到底是又发生了什么? 然而眼前黑雾的变故却打断了他的思考。 黑雾翻滚得更加厉害,而自其中产生的人影,也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许开咂舌,若是原先想要护住黄图很简单,但现在那些人影都变得更强,想要完全护住黄图已经是不可能。 只能指望那蛟龙皮能护他周全了。 正当许开和黄图二人都暗下决心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却见密密麻麻的人影自天空坠落,直直地砸向他们!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道宏大的圣音响彻整个秘境。 而那些下落的人速度也逐渐放缓,直至轻轻落在地面,于是无人受伤。 半圣凌空,只见大魏半圣轻哼一声,圣音便将黑雾一扫而净,盆地顿时一清。 大魏半圣双掌一推,那围困住许开二人的高墙顿时向外倒塌,连带着附近的群山都被夷平,不知多少于其间争夺机缘的魔族就此死去。 半圣降落,来到许开身边:“伱就是那位令天意榜大放光明的许开?看起来也并不……嗯?你成秀才了?竟是圣道秀才?” 半圣惊叹一声,周围的士兵却变得嘈杂起来。圣道秀才太难得,人族史上出过的秀才怕是要以亿计,然而圣道秀才却不到百人。 自力破境会在前缀上加上第五境的圣道,因为以不借科举自身蓄养文气便破境之举隐隐与圣道相合,圣道秀才未来更适合走圣道之路而非入仕,故而有此称谓。 “肃静!”军队统帅大喝一声,先前还极其嘈杂的军队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而后以极快的速度重整军势,沉寂的军队却散发着一股肃然的杀气。 这是大魏征讨魔族的军队,自然也是最精锐的。 统帅来到半圣身前,目光带着惊奇的味道瞟了一眼许开,随后对半圣行礼问道:“大人,此地可是……可是……” 纵然是千锤百炼、自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统帅,此刻也不禁有些犹疑。 半圣直接说道:“是的,此处应该便是那炼魔秘境了。” 许开能感受到那统帅以及他身后的军队身体一僵。 半圣却轻笑道:“不必太担心。据我所知,半圣落入炼魔秘境还是第一次。以前被算计落入炼魔秘境的最多也不过是圣道一品。今日我便要看看是这绝死之地更凶险,还是我人族半圣的手段更霸道。” 统帅和军队闻言,士气再度振奋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半圣伟力,深不可测,这样一尊人物落入炼魔秘境,结果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半圣再加上一句:“且为了将我等送进来,那魔族圣人硬吃了我大历圣人一击。不论如何,我等都是对人族有巨大的贡献。诸位当放宽心。” 随即,他来到许开面前,说道:“我是大魏林清静。” 许开二人行礼道:“见过林圣。” “你二人既然先入此地,可知晓一些关于此地的消息?” 许开将自己所知晓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毕竟这位半圣可以说是他们现在平安出去的最大依仗了。 林清静眉头深深皱起,许开提醒了他自己所获得的信息都来自一个叫摩衍的魔族,除了那些证实过的情报,他不能确定剩余的情报中还有多少是真实的。于是他以闭上双眼,半圣伟力监察天地,试图找出那令每个落入炼魔秘境的人族死亡的来源。 半晌,林清静睁开双眼,说道:“我并未找到人族进之即死之地,连凶险之地都称不上太多。” 众人闻言,轻轻出了一口气,但同时神情更为紧张,既然秘境内没有凶险之处,那恐怕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出去的时候。 问题是现在怎么出去? 林清静思索了一番,忽然转头对着统帅说道:“陈统帅,率领你的军队,去把秘境内所有魔族全杀了。” 陈统帅抱拳领命:“遵圣人法旨!” 说罢,他回头转向军队:“全军出击,杀死所有魔族!” 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四面八方冲去,而许开与黄图并未加入他们。 林清静将许开浑身上下打量一边,看得许开好不自在。 而此时,天空上忽然降下两颗血红珠子,落在许开和黄图手中。 “嗯?天馈血珠?真是好东西。许开你如今体魄可比魔族定星境,但往后就未必能及得上了。而服下这天馈血珠之后,直到圣道之境你的体魄都将与同级的魔族对等。”林清静眼前一亮。 这天馈血珠竟是连半圣都有些眼热的东西,不过此物在弱小时服用效果最大,对现在的他而言跟吃一个果子没什么两样,所以他也没起什么心思。至于留给家族晚辈,什么晚辈能比一位圣道秀才还优秀? “谢圣人指点。”许开道谢,他还真认不出这些是什么。同时他拿出先前获得的那些大药,请林清静一一帮忙鉴定,都是些奇物,其中有连圣道文人都眼馋的大药。 看了一会,林清静啧啧称奇:“你体内的青色文气真是神奇无比,比起我等的金色文气来说更为刚猛直接,比那些重杀伐的兵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异象,你应当是要成为辟路先贤?” 说罢,他拍了拍许开的肩膀:“既然你已立下辟路之基,那你未来的上限将远不止‘半圣之姿’。放心吧,纵然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把你送出去。” 半圣的这句承诺极重,许开严肃地行大礼道谢:“多谢圣人。若在下平安出去,日后有所成就时,只要有我在,您的家人以及大魏,我断不会让他们有事。” 林清静认可地点了点头。他并不否认未来的许开有这样的能力。 他将视野转向外围,在大魏训练有素的军队围剿之下,秘境内的魔族已经大量死伤,若是再不有所行动,半个时辰之后秘境内的魔族就会全部死亡。 林清静竟是罕见地感到了一丝难安。 秘境内的魔族可称明心境的精英,若是全部死去,对魔族而言可称是断代般的打击,魔族断不可能不出手援救。 而正如林清静所料,天空降下无数道魔柱,将每一位魔族笼罩其中,这些光柱强度极高,军中唯有几位有着圣道实力的将军全力攻击之下才有可能打破。 光柱带着无数的魔族飞上天空。 “哼,终于忍不住了吗!”林清静冷哼一声,一道剑光自他手中闪现而出,立时近半的光柱都被从中截断! “三尺青铜剑,孤光射斗牛。地埋龙虎气,江绕凤皇洲!” “阁下的养剑诗当真是锐利无比,可这些皆是我魔族晚辈,阁下以半圣之尊对这些小辈出手,未免有些拉下脸皮了吧。” 魔音自天空响起,同时魔光再度浮现而出,将那些被林清静剑气拦腰斩断的魔族救治的同时接引他们离开炼魔秘境。 “若是平常时候,我自然不屑于出手。但你魔族毫无廉耻地袭杀我族天才,更将我引至此地,如此冒犯于我,我又何必再留手?”林清静冷彻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声音温和说道,然而下一刻,一只铺天盖地的魔手直直向着林清静抓来! 攻势未至,其伟力已将林清静身周的空间直接压塌! 林清静举剑迎上,二者碰上,却是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两道圣级之力狠狠相撞,却只是形成了一道淡淡的涟漪,向着秘境所有角落激荡而去。 传回来的,却是诡异至极的波动。 …… …… “统帅大人,有些异常。第二军前往此坐标后,音讯全无。” “什么?” 陈统帅接到手下的报告,微微皱眉。这秘境的魔族皆是明心境,纵然是一些异兽最多也不过是较弱的炼灵境,而第二军丝毫不乏更强的举人和进士,结成军阵更是可以与平天境魔族对抗,怎么会在这阴沟里翻船? “难道他们找到了炼魔秘境人族入之即死的原因?”陈统帅喃喃自语,随后下令道:“将此消息报告给林圣,同时通告第一军与第四军随我一起去将这个坐标包围起来,暂时先不要进入。” “是!” 来到坐标周围,陈统帅皱起眉头。 以他的视力,自然可以看见坐标中散乱着的无数尸体。那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完好,以各种碎裂的方式散落山间。 “咦?那是什么?” 一道湛蓝闪过陈统帅的视野。 “统帅——!快跑——!!” 部下声嘶力竭的狂嚎将陈统帅的视线拉回身前。 而他的身前矗立着一道淡蓝色的人形,而那道淡蓝色的人形,已经举拳,蓄势待发。 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席卷了陈统帅的心灵。 陈骏,出生于大魏一官宦世家,因为妾室所生,并不得宠,直至其展露了读书的天赋。不断进取,于三十六年前考取了进士,而后因原先与家里的矛盾选择北上参军,与妖族征战。 经过三十年的战争磨砺,他成为了大魏的大将军,于大魏之中仅次于林圣与圣皇。 经历过无数残酷的战争、血腥的尸山血海的陈骏,甚至曾经见识过妖族圣人显露圣威。 那时他以为自己已经与恐惧这种情绪无缘。 然而,当这道淡蓝色的人形站在他面前时,当无止尽的恐惧涌上他的灵魂时,他不断颤抖的身体终于令他领会到了,作为生物的卑贱。 人形出拳,一击将他的半边身子轰得支离破碎。 同时,他也知晓了为何炼魔秘境是人族十死无生之地。 “灾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言大陆三大灾厄之一,命尘,被魔族始祖封印于此。 第二十三章 我会记住 淡蓝色的人形名为命尘。 命尘一出,一拳便将已入圣道的陈骏轰碎半身。 陈骏咬紧牙关,尽全身之力止住内心的恐惧,然而其他功名不如陈骏的人却两腿剧烈打摆,牙齿碰撞,冷汗直冒,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动作。 陈骏动用最后的生命力,大喝一声:“荆山长号泣血人,忠臣死为刖足鬼!” 当喝出这句诗后,陈骏全身气血沸腾,文气翻飞,竟是如同飓风一般席卷此地! “命尘显现,全速逃离!” 陈骏的声音响彻整座秘境。 随后,他的血气与文气混为一起,化为锁链试图将淡蓝色的人形锁住。 然而,锁链一触击溃。 屠杀开始。 …… …… 正与魔族半圣隔空交手的林清静闻听此言,浑身汗毛倒竖,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竟是真看见了一个淡蓝色的人形。 哪怕命尘胸口依然插着一把剑,但当半圣的感知都不能发现对方,只能用肉眼观察时,林清静就已经能够确定,这个淡蓝色的人形就是命尘。 纵然是林清静这样的半圣,内心也不自制地感到了一丝颤抖与恐惧,但他境界奇高,很好地将其压制了下去。 但即使是这样的略一分神,也足以让那位魔族半圣抓住机会,魔掌拍出,正中林清静胸口,使其受到不轻的伤。 林清静飞速退后,手捂胸口,吐出一口血来,惊怒交加地对着那魔族半圣咆哮:“竟然在炼魔秘境中将命尘封印于此,魔族始祖真是好大的手笔!” 魔族半圣轻轻一笑:“多谢夸奖。我族不仅封印了命尘,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握对方的行动。” “你指的是那把剑?” “正是如此。” 林清静握紧自己手中的剑。原本他是无法打开通向外面的空间通道的,但当对方先打开了空间通道将自己的同族送出去后,此处的空间变得薄弱起来,令他也可以打开通道送自己人出去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对方是不会任由自己打开空间通道的。 …… …… 作为天言大陆的一部分,灾厄命尘几乎是一种自然现象。 其一,不死不灭,过去三族的圣人曾联手过一次,为的就是彻底消灭命尘,然而最后的结果表明他们失败了。面对命尘,唯一的选择是封印; 其二,只要战斗,便会无上限地变强,且命尘所面对的对手越强,实力的增长速度便越快;但一旦被封印,实力又会飞速降低; 其三,命尘可以无视绝大部分禁制封印,想要真正地封印命尘,唯有圣人——并非半圣或亚圣那种半吊子——可以将其封印; 最后一点,与其他灾厄不同,命尘的气息没有丝毫特殊之处,光凭感知是无法确认命尘存在的,唯一确认的方法是肉眼目视。 作为三大灾厄之一,命尘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其存在本身,仿佛就是为了摧毁所有的生命。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魔族,哪怕是邪物,在祂面前一视同仁,都是应当歼灭的生命。 而下方,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啊啊啊——!快跑啊!” “呜呜呜,妈妈……” “噫噫噫噫噫噫呀——!放过我,放过我啊!” 没有人上前与命尘交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圣人之下对其出手只会增加其变强的速度,他们与命尘交战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然而即使如此,在不断的屠杀中,命尘亦是变得越来越强。 曾北征妖族,西进抗魔的大魏精锐部队,居然在命尘的面前哭爹喊娘,丑态尽露。 这便是灾厄。 作为三大灾厄之一的祂唤醒的是生命镌刻在灵魂之上、名为本能的恐惧。 生命都有恐惧的概念,那是所谓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作为生命之敌,命尘将令所有生命不由自主地唤醒那些恐惧。 这便是名为生物的存在所无法逃避的事情。无论怎么强调自己大无畏、无所惧,只要作为生命,其灵魂必然镌刻着名为恐惧的情感。 这便是生命的卑贱所在。 天言大陆目前可确认存在的共有三只命尘。根据记载,有一只命尘为人族所封印,一只命尘为妖魔二族联手设封,唯独剩下的一只命尘不知所踪,令所有生命提心吊胆,生怕这命尘什么时候再度显现带来灾祸。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其他两大灾厄依然于天言大陆上活跃时,命尘却销声匿迹,令大多数人都已忘记了命尘带来的恐怖。 然而谁能想到,被视为人族死地的炼魔秘境,竟然是魔祖封印命尘之地?! 更让人恐惧的是,魔祖竟然设下了能在一定范围内控制命尘的手段! 哪怕无法控制命尘不去攻击自己人,仅仅只是随意控制命尘的封印与苏醒两种状态,也是骇人无比! 难怪至圣先师会发出那样的感叹,难怪初代帝皇亦不允许对炼魔秘境出手。 若是贸然出手,打破秘境却不能将命尘再度封印,那对整座天言大陆来说都是一场灾祸。死去的生命将远远超越被炼魔秘境坑杀的人。 “呜……呜呜啊啊啊——!” 灾厄在战场肆虐。 不,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为战场了。 应该称之为屠杀。 以一整只第二军的生命,将现在命尘喂到了仅次于半圣的地步。 残肢翻飞,被轰上天空的尸体炸裂开来,在秘境内下起了一场血雨。而地上的尸体则已经筑成了一座尸山。 不仅是人族的军队,更有原先就在秘境内的一些异兽,命尘一视同仁,全部歼灭。 “呜啊啊啊啊——!” 咕嚓。 “噫呀啊啊啊啊,为、为什么这里会有灾厄啊?!” 咕嚓。 “救、救救我、救救我啊!” 咕嚓。 “嗷嗷嗷嗷嗷嗷!呜嗷——!” 咕嚓。 唯有生命死亡的哀嚎与肉体撕裂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再难分离。 …… …… “这、这下怎么办啊!” 黄图恐惧地颤抖,脸色发白,浑身无法动弹。 许开却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面色阴沉似水,他拉起黄图,迅速向着命尘的反方向逃跑。 “别想那些了,先走!” “能走哪里去!”黄图的声音因恐惧而严重变形,“命尘会歼灭一切生命,我们出现在这里,就等于已经被祂发现了!” 许开抬头看向天空:“现在只能相信半圣大人了。” 而林清静那边,情况不容乐观。 虽然对方是隔界出手,但可以明显感受到对方实力比自己强上一截,且有命尘不断地干扰,林清静已经身受数次创伤。圣血滴落,洞穿大地,却还是不能阻止命尘的肆虐。 他回头看向下方,那里已经化为无尽的血原。 那都是他大魏的子民。 他咬紧牙关,向后退了一步,再度试图打开空间通道,却被毫不留情地击碎了。 “林圣,何必如此?此为天命。”魔族半圣轻笑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林清静不发一言,却是向前一步,回到原先的位置。 魔族半圣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这不安令他疑惑。 即使林清静燃烧生命打通空间通道也在计划之内,他们做足了准备,足以让对方的打算无功而返。 而命尘既然已经显现,必然会将秘境内所有生命全部歼灭方才会停止。 他还有什么手段? 林清静踏出一步,吟诵一句:“地动山河起。” 仿佛命令一般,秘境沸腾了。 大地如河流一般川流不息。 天空如海啸一般波涛汹涌。 异兽如山崩一般崩塌溃烂。 整座秘境竟是剧烈震动起来。 魔族半圣眯起双眼,林清静这是打算做什么?强行打开一条通道放命尘出去?作为心怀天下的人族半圣,他绝无可能那么做。 “天地交辉煌。” 伴随着第二句念出,林清静身上伤口破裂,鲜血奔溅,圣血令天地色变。 “不好!”魔族半圣似是看出来对方将要做什么,迅速出手。 然而,他终究是隔着一界出手,能够压制林清静已经是极为了不得,当对方打算搏命时,当真无法阻止他。 整座秘境都陷入了黑暗。 林清静双手向天虚握,便有一个原点浮现在双手之间。 而后慢慢张开怀抱,那一点便不断扩大。 直至比肩大日。 然后,破裂开来。 整個秘境仿佛都要翻覆,重新开辟。 带着一种天与地扭转过来的错失感,这一击真正地降临。 那是一道足以劈开天地的光芒。 光芒撕开黑暗,撕开死寂,撕开沿途的一切。 直击命尘。 正在屠杀的命尘正中一击,直接被击飞,任何圣道在这一击之下都会灰飞烟灭,然而命尘依然丝毫无损。 击飞命尘之后,光芒依旧向前,向前,不断向前。 直至空间碎裂。 “所有人!立即进入空间通道,此通道可维持半个时辰的时间,速速离去!” 林清静浑身是血,冲击而下,风浪掀翻了数座山峰,将命尘镇压在自己身下。 “林兄,如此行事,是当我不存在不成?” 魔族半圣再度出手,轰向那条空间通道。 林清静举剑,直接对向那只手,滔天的波动席卷整座秘境,不少向着通道冲来的人被掀飞。 林清静心一横,举剑直接将自己上半身斩了下来! 魔族半圣巨手一抖,似乎也被林清静这一决绝的姿态给惊到了,巨手不由得一顿,竟是被冲过来的林清静上半身给一剑斩伤。 “所有人,赶紧走!优先确保许开的安全!”林清静怒吼,上半身对战魔族半圣,下半身镇压灾厄命尘,古怪而又悲壮。 不论如何,今日之后林清静都不可能活下去了。 几个离许开较近且境界较高的军士一把抓起许开,飞奔向林清静打开的空间通道。 许开也抓起黄图,让他能和自己一起逃走。 几人疯狂奔向空间通道,生怕晚上一秒空间通道便会崩塌。 而更要紧的是,他们还得注意自天空上不时落下来的圣血。圣血重如山岳,若是其主人尚有意识自然可以控制让他可以被人轻松接住,然而林清静光是与魔族半圣交手就已经耗尽心力,又哪来多余的力气去控制自身的圣血? 魔族半圣就更不必说了,他根本就不会收敛。 因此,自天空坠落的圣血也造成了相当一部分的死亡。 没有任何人尝试去搜集这些往日堪比和璧隋珠之宝,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器皿去承受无人控制的圣血,若是耽误了时间命尘破封而出,那么所有人都会毫无疑问地被命尘残杀。 而死去的人的尸体开始逐渐消失。 许开神色难看,先前与林圣的交谈已经让他知道了那个怖师为何不直接对自己出手。 魔族想要吞噬自己所有的气运! 虽然许开并未感觉到什么气运的存在,但这些逐渐消失的尸体,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事情了。 不到一分钟,几人已经冲到了空间通道之前。天崩地裂,圣血坠落,先前的崇山峻岭竟然化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深渊。短短的一分钟,众人却好似度过了数个世纪,经历数十次生死。 飞行是更危险的选择,因为半圣交战的余波根本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然而,被林清静下半身镇压的命尘竟然猛击大地,将整个秘境的大地再度弄得破败不堪,而后,竟是直接将林清静半身击飞,破封而出! “——!你们做了什么手脚,命尘的实力绝无可能提升得如此迅速!”林清静咆哮,神色扭曲,魔族半圣却只是微笑不语。 命尘一把将林清静半身抓住,而后奋力掷向已经冲到空间通道入口的许开一行人。 那几位士兵双眼通红,一咬舌根尝试控制住恐惧之情,然而却反而因为过于恐惧直接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忽然,有人狂叫一声,一把抓住许开和黄图的脚踝,直接将他二人扔进了空间通道之中! “记住今日之血,许开!希望你能向我们证明,林圣和我等的牺牲并非白费!” 看着那些人的脸,那些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恐惧的脸,那些沾满血污的脸,那些残破的脸,许开轻声回答。 “我知道了。” 半圣躯体已至。 “我会记住。” …… …… 空间通道闪过一丝流光。 而半圣躯体已然炸开。 圣威煌煌,更兼以命尘的巨力投掷,秘境几乎崩塌,连带着整座空间通道直接被毁! 林清静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许开已经被送了出去,虽然代价惨烈,但此次是他们胜利了。 “当真是好气魄,林兄。”魔族半圣巨手抓来,直接将林清静残存的上半身握碎。 天降悲歌,金光漫天,风云变动,风雪飘荡,此为圣陨之像。 林清静本就身受重创,为了送出更多的人更是直接将自身一斩为二,如今一半的躯体已经被毁,剩余的身受重创的一半对于这位魔族半圣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确认林清静圣陨之后,魔族半圣迅速收回留在炼魔秘境内的巨手,生怕命尘连着他这只手掌也一并屠灭。 “只可惜,林兄你还是想差了一丝。魔祖大人既然用此地封存命尘,又怎可能不设下防备空间通道的手段?以你们人族的手段来说,最外层的一层世界隔膜,除非他能作出一首真圣层次的蕴剑诗,不然不可能破。”与林清静交战的魔族半圣喃喃自语,“你指望那个许开的诗能达到那个水平?” 连魔族都知道许开作诗糟糕了。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咦?”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知所措。 第二十四章 世上最锋利的剃刀 “啧!” 许开捂住胸口,咬下一口大药。 即使及时关闭了空间通道,最后的余波依然将许开胸口击穿。 唯一的好处在于先前获得了不少大药,保住命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胸口上的这个洞恐怕要留一阵子了。 “许开,你没事吧!”黄图急切地问道。 “问题不大,死不了。”先前正是许开挡在了黄图身前,能让成为圣道秀才的他受伤至此的余波,恐怕足以杀黄图好几个来回了。 “先出去再说。”穿梭在空间通道之内,许开除了胸口的疼痛什么都感受不到,一切皆是一片漆黑。 忽然,他二人撞到了一层薄膜上。 那薄膜轻柔无比,是以即使他二人以极高的速度撞了上去,也没什么大碍。 二人的穿梭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许开疑惑地触摸着那层屏障。 黄图也上手抚摸着屏障,一边感受一边与自己读过的书籍中记载的内容以一一比对,最后确定了答案,脸色却也变得铁青。 “许开,这恐怕是世界隔膜。”黄图声音低沉,原本他还为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现在一道高耸在他们面前的墙壁彻底堵死了他们最后的去路。 “世界隔膜是什么?” “据《圣行记》记载,世界隔膜是世界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类似于世界屏障,但更加高级。若是世界隔膜,恐怕只有圣人剑可以破开隔膜。” 许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圣人剑?我们去哪搞圣人剑?” 黄图摇了摇头:“圣人剑不是说圣人用的剑,而是圣人的唇枪舌剑。写出一首足可以用至圣人境的蕴剑诗,以这首蕴剑诗所蕴养出来的剑即使只是初步形成,也可以成为圣人剑。” “以往的圣人的蕴剑诗你记得住吗?” “只能用自己写的诗。”黄图苦笑道,“路边找只癞蛤蟆叫都比你写的诗好,而我自知写不出那样的诗。许开,要不要准备遗言了?” 许开深深地皱眉。 “蕴剑诗是什么?” 黄图傻眼了,他想过很多次许开无知的下限,却压根没想到他能这么无知。 “别说进书阁了,我看你连先生讲过的修行课都没认真听过吧。” “考试又不考那些东西。” “……很有道理。”黄图无奈地说道,“所谓蕴剑诗,就是诗中含有锐利之意的诗句,并不一定需要主题是剑。只要足够锐利,便可蕴养唇枪舌剑。” 许开若有所思,若是如此,他还真记得一首。 “最麻烦是即使我们能写出来,我们也不是举人,无法使用唇枪舌剑,这里注定是死局了。”黄图已经近乎心灰意冷了。 “不见得。”许开说道。虽然他没有像举人那样能做到文气如柱,但单论文气总量的话,他恐怕并不输于举人。 据他所知唇枪舌剑只与单纯的文气有关,若是如此,他还真有几分可能在秀才时就做到唇枪舌剑。 于是他弄破手指,以血液在半空书写:“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鲁迅先生的《自题小象》。 轩辕除了指代黄帝以及华夏之外,本就是名剑之名,且整首诗声调激越,感情强烈,虽然第一句涉及的典故是此世不存在的希腊神话,但整首诗也堪称锐利无比了。 果然,一道锋利无比的锐利之气在血中成型,形成了一把剑的雏形。那把雏形不断地散发着锐利的剑意,几乎要把空间割破。 黄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许开明明只是个秀才,为何可以开始蕴养唇枪舌剑了? 而且据黄图所知,以蕴剑诗蕴养剑时,出现的都是一把完整的剑,文道高深者甚至可以将其实体化随身佩戴,可为何许开凝练出来的却只是剑的雏形? 不,更为骇人的难道不是许开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诗吗?! 即便只是雏形,锐利之意依然不可抵挡,令黄图感到皮肤刺痛,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许开手提长剑,一把砍在世界隔膜上。 砰地一声巨响! 隔膜在其锐利之意之下剧烈颤抖,扭曲变形,但最后竟是没有破裂! 许开神色一凛,心道这下麻烦了。 他所知晓的最为锐利、且这個世界并未出现过的诗都无法奏效,那又能怎么办? 黄图也脸色难看,此时已经不是去计较为何许开能写出这么好的诗的时候,连这首诗都无法达到圣级的标准,那又有何诗能砍开这隔膜了? 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黄图回头一看,惊恐地尖叫道:“命尘!祂追上来了!” 许开却还在沉思之中。 什么是最为锐利的? 什么是最为锋利的? 若说是实物,许开确实知道不少,但此时需要的却是形而上的东西,那些东西又有何作用了? “不对,锐利之意讲求的是一种意念,一种思想,既然如此,那么科学史上最为锐利的刀刃便是——” 时间已不足以让许开将其写下,于是许开大吼一声,将那科学中最为锐利的“刀刃”昭示于这个世界——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锐利之气如海啸一般在世界隔膜上汇聚,竟是光靠那些逸散的锐利之气都在隔膜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许开直接以手掌握住那些锐利之气,而锐利之气却并未伤到他一丝一毫,在他手中逐渐凝聚成形,竟是形成了一把剃刀! 奥卡姆剃刀! 许开狂嚎一声,举起剃刀往世界隔膜上狠狠一划,那坚固无比却又富有弹性的世界隔膜在这把剃刀之下如同最为柔软的豆腐,被一刀斩破! 许开提起黄图的后颈,冲了出去。 …… …… 魔族半圣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不是说那许开写不出好诗来吗?怎么这一句“我以我血荐轩辕”竟是让他都感到了心惊? 好在这首诗并未达到圣人蕴剑诗的水平,他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更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许开仅凭两句八个字便生成了一把剃刀,然后隔开世界隔膜,溜了。 人族确实有四言诗的说法,不过已经很少见了。 然而即使是四言诗,也没有两句就完事的说法啊? 更何况这八个字里哪来的锐利之意了? “竟然给他逃掉了。”半圣面色阴沉如水,“连这一次都不能杀死他的话,以后想要杀死他就更难了。” “以后就别想着用炼魔秘境吞掉对方了,老老实实的直接杀了多省事。”半圣叹了口气。 随即,他拿起一块玉牌,注入魔气。 而命尘身体上所插着的那把剑,再度深入祂的身体,巨大的力量将命尘推向那座华丽的宫殿,再度将祂钉死在玉座之上。 一切归于寂静。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怎么又是从天上掉下来啊?!” 两道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考场的寂静。 许开与黄图二人准确地砸落进了某个考生的单独考室,将他的桌案砸得稀碎,卷上未干的墨水也被这一砸将试卷涂抹得漆黑无比,再也看不出来卷子上写得什么。 许开站起身来,而黄图体魄较弱,并未能完全站起来,撑着膝盖弓起身子站在许开后面。 云青山抬头看去。 忽然,她惊惶失措地大叫一声:“鬼啊啊啊!!” 惊叫声响彻了整个考场。 许开胸前开了一个大洞。 而弯着腰的黄图的脸正好从那个洞透了出来。 于是云青山看到的是面前此人头上长着一个脑袋,胸口又长着一个脑袋。 “是我,许开。”许开连忙捂住对方的嘴。 见云青山冷静下来,许开松了一口气。 见到来人是许开,云青山和蔼地对他微笑。 “许开同学,真是好久不见。原来你不是鬼啊。”云青山和煦地对许开说道。 “啊,确实。这里是哪里来着?你在做什么?” “这里是定州的州试现场。” 许开呼吸一滞。 “而伱坐碎的,是我的考桌;你弄乱的,是我的试卷。” 云青山依旧和蔼地微笑。 只是额头暴起的青筋出卖了她此时的真实情感。 许开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他连面对命尘时都没这么害怕过。 许开刚想解释道歉,却见定州巡抚大人脸色铁青,领着十数位州兵突然来到此地,厉声喝道:“何人擅闯州试重地,给我拿下!” 那些州兵立刻上前,制住许开与黄图二人。 “大人,等一下,我们只是……”许开刚想解释,巡抚却是暴怒地呵斥:“这两人擅闯府试重地,疑似勾结于科考舞弊,立刻拿下,送往国都严肃审问!” 二人没有反抗,反抗了反而会把动静搞大,增加妖魔二族再度刺杀他的机会。据林圣所言,大历圣人也对此事严加关注,而圣人监察天地,或许早就发现了他二人。 云青山看看被押送走的许开与黄图,又看看自己凌乱的试卷和破碎的桌案,再看看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考试时间,欲哭无泪。 …… “……但我确实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关在囚车上。” 官道上,一辆囚车格外引人注目。 路过的人都停驻观看。 巡抚简单审讯了一下就往上报,同时派了辆囚车将他二人送上京。 然后他二人就被关进囚车里送上路了。 要不是读书人不带枷,他们恐怕会更惨。 不过饶是如此,他二人也被设下了会封禁体内文气的巡抚令。 “不是说圣人监察天地吗,怎么还没发现我们啊?怎么我二人从炼魔秘境死里逃生结果却要被当成罪人审判啊?” 许开趴在栅栏上,泫然欲泣,声声哀啼,胸口上的大洞更显得他凄惨无比,好似能令天上降下六月飞霜。 却见车夫直接一把扯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实的容貌,他对许开怒道:“行了,还在这里叫,当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辆车上吗!” 许开与黄图惊喜道:“先生!” 车夫竟是王心。 王心没好气地说道:“别抱怨了。你以为圣人没察觉到空间波动?如此安排就是为了保密性,要是大张旗鼓地宣传你平安归来,固然可以振奋我人族士气,但现在是边境作战最激烈的时候,难保他们再度来暗杀于你。” 许开点头:“我知晓了,先生。” “不过你二人能平安归来,倒也确实值得庆幸。你们知道人族唯二从炼魔秘境中活着出来的人是谁吗?” “还真有?”许开惊奇道,“是谁啊?” “是至圣先师孔子和中央帝国初代帝皇。”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二人堪称人族史上最伟大的存在,他们竟能在这方面与他们相比? 王心说道:“你们还是先讲讲炼魔秘境内有些什么。我们此前对于那里可谓是一无所知。” 许开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心边听边点头,直到许开说到炼魔秘境内竟然封印了一只命尘时,他也不由得色变,感叹道:“当真是大手段。只是可惜了林圣大人。” “嗯……你们进去了七天,结果出来却是三个月之后,直接到府试时间了。看来炼魔秘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也并不相同。” 直到许开讲完,黄图补充了一些地方后,王心感叹道:“你二人带来的情报太珍贵了,此前我们从来没有获得过这方面的消息。你们为人族立了大功啊。” “先生,不是孔子与初代帝皇也出来过吗?他们没有留下记载吗?” 王心摇摇头:“确实有一些,只是太过模糊。我想可能是他们没有想到后世的魔族会将炼魔秘境作为一种坑杀人族的手段吧,具体为何,我也不知。” 随即,王心又说道:“你们立下了如此大功,根据圣人的指示,可送往天庠入学。” 许开反应不算太大,黄图却是大惊道:“天庠?!人族至高学府天庠?!” “正是。” “先生,且不说其他要求,不是有一条硬性要求是最低举人才可入学吗?” “许开是圣道秀才,自不可以常理论之,而你们更是带来了如此贵重的情报,为我人族立下大功。足可奖励你前往天庠学习。” 停顿了一下,王心接着说道:“其实最低举人并不是硬性要求,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就可以为自己或子孙降低门槛,只是此前没有人单凭自己的功劳就可以在童生时将自己送入天庠的人罢了。” 说着,王心又微笑道:“若是你不愿前往天庠,也可以选择将自己的功劳兑换成各种宝物,只是那样你们就去不了天庠了。” 黄图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能够入学天庠对于一位学生来说是比肩考上状元的荣耀,他不可能换成其他的。 许开却是直接问道:“能换多少?” 第二十五章 入天庠做的第一件事 天庠的前身是孔子创立的曲阜书院。孔子圣陨后,为了培养对抗妖魔二族的生力军,其弟子广邀诸子百家于曲阜书院讲学,再现百家争鸣之盛况。曲阜书院也就成为了人族至高学府天庠。 不止是儒家,法家、道家、墨家、农家、纵横家、名家……诸子百家各有其业,各掌一系,是人族各家思想碰撞得最为厉害的地方。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架构方式非常接近许开前世的大学。能进入天庠学习的无不是人族最精英的那一部分人,对所有读书人都是一种天大的荣誉。 然而许开直接问价。 “能换多少?” 视名利为粪土,许开至少做到了一半。 王心嘴角抽粗:“你认真的?” “我去天庠干嘛?” 黄图一巴掌拍在许开后脑勺:“你在想什么呢!你听说过一句话没,‘状元不一定是天庠的学生,但天庠出来的学生一定是状元’,你入了天庠就基本相当于考了状元啊!” 王心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这句话有些夸张成分,但也不算错了。” 黄图好奇地问道:“夸张成分?这么说不是每个天庠的学生都能考状元啊?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天庠学生同时在一个皇国参考时。” “……” 王心轻咳一声:“其实这句话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天庠内部就可以自行进行科举,殿试更是至少由一位亚圣亲自监考,规格比十方皇国和中央帝国的殿试都要高。你先前说的在十方皇国和中央帝国考取状元的天庠学生,其实都是在天庠内竞争不过其他人才出来在外界参考的。” 这下连许开都有些惊讶了:“意思是说连被淘汰的天庠学生学生都能在外界拿状元了?” 王心点头:“差不多吧。怎么样?是不是有兴趣去天庠了?” “不去。” 王心沉默了一会,说道:“黄图可以这么选,但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天庠是最安全的地方。”王心解释道,“天庠是人族最封闭和安全的地方,每一系都有一位半圣坐镇。且未学满三年,不允许离开天庠。只有学习满三年后,才会得到外出的允许。人族崛起十万年以来,从来没有过妖魔二族侵入天庠的事情发生。” “意思是封闭式管理?那我更不去了。” 王心黑着脸道:“这是为了伱的安全着想。目前我们还暂时不打算公开你平安归来的消息,但在天庠,安全有绝对的保障。” “您上次还说定州国院是安全的。” “那算我说错了。”王心毫不在意的模样,“一州的国院怎可能与天庠相提并论?纵然是中央帝国的国子监也远远不及天庠。” 许开无奈道:“先生,我去国院是去学习的,可问题是天庠里没有能教我的人啊!” “《九章算术》的作者张苍先生,《宋元算书》的四位作者秦九韶、朱世杰、李冶、杨辉也都在天庠,他们有何教不得你的?”王心淡淡地说。 等了半天,原以为许开会激动万分的王心见许开半天没有动静。他回过头一看,却见许开一脸无奈地说道:“先生,他们的确都是值得敬佩的先贤,但他们的路与我不完全一样,也没什么可以教我的。” 王心有些傻眼了。 《宋元算数》是当今天言大陆成就最高的算数著作,许开竟然看不上? 连他当时学习宋元算数都费了好一阵功夫。 “你写了什么,就来评价那几位先生?”王心没好气道。 许开想了一下,还是默默地递出自己写的《几何原本》。 王心纳闷地接过《几何原本》。 一开始翻看,他还觉得没什么,可是越看王心眉头皱得越深,像是在思考什么的模样。 “这书……写得很是基础,有一些命题还都是在其他算书中记载过的问题……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这本书这本书有些不一样?”王心喃喃自语。 王心继续翻看,仔细阅读。而随着王心的阅读,他的双眼越来越明亮,最后,他似是想通了什么,一拍大腿:“好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心竟是有些激动地对许开说道:“许开,你可否将此书交给我?若是张苍先生和《宋元算书》的那四位先生,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 “先生随意处置就好,只是莫要忘了此书是我写的。” “这是自然,无人会作出侵占他人作品的事情。一旦被揭穿,是对文心的极大打击,不仅基础受创,未来也再难更进一步。” 许开点点头,心想这种世界还真是好,这样就可以将学术不端行为降到最低了。 “那你要去天庠吗?” “不去。我宁愿换些宝物。” 王心有些急了,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许开,你是圣道秀才,可以破例进入天庠学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即使你将从炼魔秘境内带回的功劳全部换做宝物,也不会影响你入学天庠。” “我去!” …… …… 天庠如其名所示,建立于高空之上。当许开看见王心驾驶的马车到了一处无人之地后直接腾空而起时着实吓了一大跳。 “先生,想不到您居然是天庠的一位教书先生。”许开再一次惊讶了,“这么说您说您是明泽二年的举人之事也是假的?” 王心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那当然。事实上我早在隆庆四十九年就考取了进士,如今我已是圣道六品,在天庠担任儒家系的讲师。” 隆庆四十九年距今有三百年以上了。 圣道境由低到高为九品至一品,与朝堂官员的品级对应。不过朝堂官员的品级并不一定代表其自身的境界。而圣道六品,这個境界比定州国院院长的圣道九品要高上不少。 天庠宏大,一座座的山脉矗立在天空之上,而最高大的那座山峰直接被削平,一座又一座的书院便建立在这山峰之上。 王心带着二人径直入内,来到了一座院落群前,他扔给二人一人一块印章,说道:“你们可以自选一座空院落作为自己的住处,这块印章就是你们的身份证明。你们情况略有些特殊,可以先在天庠学习一个月。这期间你们可以任意参加任何系的任何课程,一个月后再决定加入哪一系。” 二人点点头。入学天庠的学生有不少都是大世家培养的子弟,而即使是那些出生寒门的,也都是至少考上了举人才进入天庠,早已决定好了自己要走的路。而他们二人连府试都没有过,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和决定。 当然,许开是决定好了的。现在的天庠对他而言跟大学时上的水课差不了多少。 二人选了两座相邻的院落。小院里都已经收拾好了,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还有天庠学生专用的衣袍。 黄图扛着一个大箱子和一把大铲子,又不知道去哪里挖土去了。 而许开看着自己满当当的院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少了什么呢? 不管了。既然《几何原本》已经写好了,虽然还有一本将代数和几何结合起来的《几何学》也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但现在不妨先发展物理学再说。 找一下,我之前请那些工匠打造的实验道具呢…… “我超,我实验道具呢!” 一千多两银子啊! 玻璃的分红自己还没收到呢! “对了,在定州国院那边!”想起来的许开直接冲向王心的住处,问道:“先生,我能不能回一趟定州国院?” “你回去干什么?” “我有一些东西落在那了!” 王心板着个脸说道:“我不是才跟你说过三年内不可自由出入吗?你莫不是忘了?” “可是……” “你落了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话锋一转,王心又说道。 许开闻言,心想这可比自己当初的辅导员好多了。于是把自己的东西描述了一遍。 听到许开说完,王心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的那些东西放在你房间里?” “那不用找了。” “为何?” “你的房间都倒塌成废墟了,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那些东西怕是早就没了。” “啊?”许开傻眼了,“那些花了我一千多两银子啊!” “行了行了,这个拿去。”王心不耐烦地拿出一块令牌,“你拿着这个去墨家系。墨家系擅长机关术,你要做的那些器具他们都能做,比你找的那些所谓能工巧匠更厉害。” 许开拿着令牌,觉得这东西颇有些意思。 “先生,我没钱了。之前烧玻璃的利我还没去拿您就把我接来天庠了……” 王心再也忍受不了,一脚把许开踹了出去:“记我账上就是了!” 许开摸摸屁股,回头对着王心大声喊道:“先生,这可是你说的啊!” …… …… 赶走许开,王心拿起那本《几何原本》,又再度阅读了起来。 不久,他拿起这《几何原本》,走向了天庠的书阁。 所谓书阁,其实就是图书馆。都是藏书的地方。而作为人族至高学府的天庠其藏书自然丰富无比。 王心在入口处的一本记录册上翻到某一页,写下来一些东西,而后直接走了进去。 他将《几何原本》随意放在了书架某一层上。 随后离开。 …… …… 天庠的一座独立别院中。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打扮的人苦苦地在纸上书写。 若是靠近,便可看到他正在以复杂的繁体文字演算着什么。 不过他文道高深,书写速度极快,字的复杂程度在他的写字速度面前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纵然是再复杂的文字对他而言也是瞬息而成。 这是文道极其精深的一种表现。 可是他却依然愁眉苦脸,苦苦演算,本就沟壑遍布的脸庞此刻更显衰老。 “我连这种难题都解开了,为何始终无法突破半圣?难道这条路真的错了?”老人喃喃自语,“莫非我要回去,走治国安邦平天下之道?” 老人看着书架上的一排排各家经典,竟是犹豫不决起来。 这很不妥。 到了他这种境界,文心之坚毅更甚精钢,对自身道路也充满不可更改的自信,但现在,他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道路。 一个不慎,怕是就要烟消云散。 老人紧握拳头,在所有走在这条路的文人中,他是年纪最大的一位。其他人虽然也苦于难以突破半圣,却不像他这么急迫。而他,若是再无法前进一步,恐怕最多十年就要化为一抔黄土。 老人很是不甘。他曾跟随亚圣学习,在儒道上颇有建树;亦曾担任过中央帝国的丞相之位,但是当有一天他偶然解决了一个问题时,忽然就对其中的道理着迷,开始走上算数之路。 他走得很顺利,也曾以此破境延寿,不然他都活不到现在。曾有人言百年之内他必成半圣,可是现在,说出此话的人都成半圣了,他却依然还在苦苦追求成圣之路。 他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走到了书架前,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其中一本书籍。 便在此时。 一道声音在他的别院内响起。 “张丞相,何至于此。” 老人停下脚步,苦笑着恭敬行礼:“见过圣人。圣人就不必称老朽为丞相了,老朽担当不起。” 大历圣人。一位比他年轻不少的存在。当他还卡在瓶颈追求半圣之路时,大历圣人尚未出生;可现在人家已经是一位真正的圣人,自己却还是在追求半圣之路。 “张苍,我知你所处的瓶颈。”圣人平静地说道,“我知一书,可解你之困惑。” 这位老人竟然就是写出《九章算术》的张苍。 “圣人请讲。” 张苍并未抱多大希望。以前也曾有圣人指点过他,他自己也寻到过一些稀奇古怪的算书,虽然也让自己取得了一些进步,可该卡住的还是继续卡住。 “书阁新进了一本书,名为《几何原本》。若你观之,或可解你之惑。” 张苍皱起眉头。 以前那位圣人指点他时,只是说“对你有助”,却未说过“解你之惑”。 两者有着很大的差别。 好比前往某地时,前者只是给走路的他送了一辆马车,让他走得更快;后者却是告诉他该如何前往那个地方。 难道真有神异? 抱着一丝希望,张苍来到书阁,找到了那本《几何原本》。 他开始翻看起来。 一开始,他的眉头皱得很深,这些问题都太过基础,他很轻松就能解决,自己解决过无数更为困难的问题,这本书又能帮到自己什么了? 可随着继续翻看,他的双眼越来越亮,原本老而浑浊的双眼此刻竟是闪起了亮光,越来越明亮。 “难道……难道……” 张苍激动不已,来回反复地不停观看这本《几何原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是一直未能捅破那层膜啊!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应该如此走下去!” 张苍放声大笑,气冲斗牛,星辰闪烁,交相辉映。 一口金光直冲云霄! …… …… “这位新同学,你当真要如此制作?”墨家系的一位子弟看着许开给的设计图,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当然。我要最好的材料、以最准确精细的作工将这些做出来。” 科学研究要的就是准确性。 “可是,这价格……”那人有些迟疑,他观许开,不像是什么大世家子弟,更像是那些寒门出身。虽然同为天庠学生,他不会宰这些同窗一笔,可即使以最优惠的价格,许开也不像付得起的样子。 许开把王心给他的令牌扔了过去:“不差钱。” 第二十六章 你可愿拜我为师? 那位墨家的学生略一估量,说道:“你的这些东西,一个月后我就可以做好。” 许开点点头。以前他找的普通工匠做了三个月才达到自己要求的精细度,现在他的要求更甚于先前,且用料也极为不凡,对方却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极为满意。 忽然,许开他们的脚边生出无数花朵。他们望去,却突然感觉到整座天庠都在颤动,天降圣音,金光漫天,一阵阵宏大的圣音传遍整座天庠,附近的山峰上的树木疯狂生长,把正在挖土的黄图吓了一跳。 许开听着那些圣音,不知为何,他竟然感觉有些耳熟。 “师兄,你能听懂这圣音吗?” 墨家子弟白了他一眼:“圣音高妙,岂是我等所能理解的?还是专注倾听,说不得会有大收获。” 许开却是越听越耳熟,他汇聚所有自己能以文气引动的天地之气强化双耳,终于是听到了一些内容。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不是鸡兔同笼问题吗?!”许开大叫一声,还好那位墨家子弟正专注地倾听圣音,并没有注意到他。不然估计得给自己扣一顶不敬半圣的帽子。 “新圣诞生,我人族又添一位半圣!”墨家子弟欣喜道,“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大贤成圣了?” 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为这位新晋半圣恭贺:“恭祝张老先生打破桎梗,成就半圣。今日之后,数术家可为天庠新立一系。” “什么,竟然是张老先生,他终于破境成就半圣了?!”墨家子弟一脸骇然。 “张老先生是?” “就是张苍先生啊!不对,以后应该叫他张圣大人了。”墨家子弟羡慕地说道。 许开幽幽地说道:“我听说他此前在半圣之前卡了很久,你也希望像他一样卡很久?” 那位墨家子弟面色肃然地说道:“若能成圣,一切的艰难险阻都是值得的。张圣大人厚积薄发,一跃成圣,可称为后世之佳话。” 而自天庠的几個方向也飞射而出几道流光,他们围绕着张苍,恭敬行礼,祝贺道:“恭祝张老先生成就半圣,我数术家终于可以独立成系了!” 想要在天庠独立成一系,这一家中至少要有一位半圣,不然就只能依附于某一家。而此前他们数术家一直依附于墨家。 张苍抚须大笑,即使养气功夫再怎么好,卡了如此之久的瓶颈终于一朝而破,任谁来都是欣喜若狂。 他对着前来的四人拱手道:“四位,此事当庆祝一番。但今日我初成半圣,还须去巩固半圣之基,如此方才安稳。待我半圣之基巩固之后,我们再来一叙也不迟。” 四人点点头,对张苍再行一礼,便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离开了。 张苍身体化为光点,以常人无法追踪的方式也离开了。 但他却不是回到自己的别院去巩固成圣之基,却是直接找到了大历圣人,对他行大礼道谢:“多谢大历圣人指点,老朽这一腐朽之身能成半圣全凭圣人指点,以后圣人若是有所要求,老朽定会倾力相助,便是就此驻扎在大历也不是问题!” 大历圣人因种种原因不能长住在大历皇国,这也是他一直头疼的一个问题,张苍可谓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但他却是微笑道:“比起感谢把这本书指点给你的我,你不应该更感谢《几何原本》的作者吗?” 张苍却是一愣:“这本奇书的作者竟还在世?” “连你都还在世,他又怎会不在了?” 张苍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确实,老朽疏忽了。不知圣人可否将此人引荐给老朽?” “不必找了,他就在天庠内,刚入学呢。” “啊?!”张苍吓了一大跳,刚入学天庠说明其年龄不会超过二十,而如此年轻就写出如此奇书,他竟然有一丝不太相信。 但他转念一想,《几何原本》的内容都极其基础,问题也都很简单,以前墨家也写过类似的书籍,但它的思路却与以往所有算书都大不相同,有一种别出心裁的感觉。若是一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所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圣人一指:“伱看,他就在那里。” …… …… 许开还在那墨家系那里,与那墨家子弟讨论一些技术细节,越讨论越觉得墨家对自己的胃口,干脆自己以后就进墨家系算了。 而那墨家子弟也很热情地为许开介绍墨家,希望能将许开招揽过来。这可是一位圣道秀才,未来必有大成就,对他墨家而言也是极为贵重的天才。 二人讨论得热情洋溢,仿佛几十年的亲兄弟。 而张苍却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轻咳一声。那墨家子弟大吃一惊,行大礼道:“见过张圣!” 许开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行礼:“见过张圣。” 张苍看了一眼那墨家子弟,说道:“我记得你是墨岑吧?我以前讲课的时候你还在上过我的课。以后我创立了数术家系,你若无事也可以来听听。” 墨岑激动道:“谢过张圣!” 因为“兼爱”“非攻”的思想,墨家并没有对不得已依附于自己的数术家进行打压,所以两家关系还算不错。他能被张圣记住名字,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荣耀。 张苍说完,这才转向了许开。他细细地打量着许开,不放过一丝一毫,看得许开浑身发毛。 半晌,张苍似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天资不凡,一表人才,更是一位圣道秀才,未来必成大器。” “张圣过誉了。学生才识浅薄,担不得如此大誉。” “谦逊有礼,不错,当真不错。” “我说的是实话。” “啊?” 张苍有些不解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来此又不是专门来夸奖许开的,于是他轻咳一声,问道:“《几何原本》可是你写的?” “正是在下。” 张苍观其文气不动,文心不毁,确认了他说的是真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果真是那本奇书的作者。你如此年纪就能写出对我数术家来说如同至宝的书,我前面所说的那些赞誉,看来还远远不够。” “张圣过誉了。” 这次张苍却没有管他说了什么,直接问道:“你可知我来寻你何事?” 看着张苍那殷切的目光,一旁的墨岑羡慕地看向许开,看样子这是半圣要收亲传弟子的样子啊。 他在墨家地位不低,却也没有达到让半圣亲自收徒的地步。 许开看见张苍那殷切而充满渴望的目光,恍然大悟,一拍手掌:“你是来拜我为师的对吧?” 第二十七章 赠予你一颗明珠 “你是来拜我为师的对吧?” 张苍那好不容易靠着突破半圣而延长的寿命感觉又要缩短,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在不知名之地看着这一幕的大历圣人也是险些把口中的茶喷了出来。 至于在场的墨岑则是直接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大脑宕机,不明白许开怎么敢这么说的。 许开却是对沉默的现场感到奇怪,难道不是吗? 大历圣人擦了擦嘴角的茶水,脸庞不停地抽搐,原本监察天地的圣人伟力此刻分了不少精神来观看这边,确保能随时出手。 他怕许开一不小心被张苍给拍死了。 好在张苍当过丞相,度量极大,他只是咳了两声,就恢复了心情说道:“不。我要问的是,你可愿拜我为师?” 说得极其庄重而认真,可见张苍并不是随意收一个学生就放养,而是视若子侄,倾囊相授。 墨岑也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许开的眼神充满了艳羡。半圣收徒,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啊。 “哦,这样啊,没兴趣。告辞。”许开拱了拱手,直接离开了。 墨岑傻了眼,张苍也傻了眼。 二人对视一眼,不知所措。 …… …… 许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而此时黄图也挖完土回来了。 黄图愤怒地把铲子一扔:“这天庠不让挖土,要挖土还得去别的山峰挖,累死个人!” 说罢,他转向许开,问道:“你干嘛去了?” “去墨家系转了一圈。”许开回答,“你明天打算去哪个系?” “儒家系。”黄图一边说着一遍把大箱子抬进自己的房间,“王先生就在那個系,有个熟人好照应。” 当黄图把装满黄土的箱子抬进去后,他又出来问道:“你看见今天那位新的半圣没?你知道是谁不?” “是张苍老先生。” 黄图大惊:“那位老先生终于成圣了?当真是难得。看来以后也不会有人说伱走的是一条死路了。” 许开心说谁还会说我的是死路啊,他都差点拜我为师了。 一道轻咳声却忽然响起。二人回头看去,许开心道一声怎么他还追上来了,黄图则是大惊,连忙行大礼恭敬道:“见过张圣。” 张苍点点头,对着许开说道:“你为何不愿拜我为师?” 黄图更惊,许开居然被半圣提出收徒?更惊人的是许开居然还拒绝了? 黄图觉得对许开而言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老师了。这条路上还有谁比得上已经是半圣的张苍? 他忽然想起来路上许开说的话。 “他们的路与我不完全一样,也没什么可以教我的。” 张苍却是有些急迫。许开是他这漫长的生涯中遇见的天赋最佳之人。许开写的算书内容极为基础,思路却大为有异,正是他写这本算书的方式给了他极大的启发,所以他才格外惜才。 这样的璞玉,只要稍加雕饰,未来的成就绝不在他之下。 许开挠挠头,他拒绝张苍已经是一种较为失礼的行为了,难道要直接说你不如我?怕是会被对方一巴掌拍死。 “难道你已经拜了师?”张苍皱眉,这是他能想到的许开唯一会拒绝自己的原因,不然他想象不出为何许开一介寒门却拒绝了堂堂一位半圣的收徒。 许开摇了摇头。 张苍眉头皱得更深,语气锐利地说道:“那你为何不肯拜我为师?” 对张苍来说,他不是无法接受自己被拒绝,只是对方至少要拿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也不会难为对方。但许开毫无理由地拒绝自己,此事往严重了说,是对自己的轻视,甚至可能涉及侮辱半圣。 许开忽然灵光一闪,对张苍行礼说道:“不是学生不愿拜师,只是学生近日在思考一个问题,我被这个问题困扰,难以解开。若是张圣能替学生解惑,学生愿拜张圣为师,此生敬奉老师!” 张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在数学方面的成就本就极高,如今又成半圣,他不信世间还有什么他解决不出来的难题。 “先生,我发现一种数,它只能被自身和1整除。我将这种数称为质数。” 张苍点点头,他此前也发现过这种数。只不过没什么实际意义,也就没有替它命名。 “我发现任意一个大于二的整数都可写成三个质数之和,我试过很多次,发现每个数都是这样,但是我却不能肯定它。若是张圣您能证明这个命题,我愿拜您为师,为您尽忠尽孝,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许开说的是哥德巴赫猜想的原始命题。在哥德巴赫提出这个猜想时,1也被认为是质数。现在许开并未说过质数是大于1的数,所以他沿用了哥德巴赫提出这个猜想时的说法。 这个猜想直到他前世死去的时候都没被证明。那时的数学发展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也最多只是证明了“弱哥德巴赫猜想”。 他认为依然停留在初等数学阶段的张苍绝无可能解开这个猜想。而若是解开了,说明天言大陆的张苍超越了他前世那些最顶尖的数学家,那时拜他为师又有何妨?倒不如说是自己大赚了。 张苍深深地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这个命题有什么作用?” 无论是《算数十经》还说《宋元算数》,它们的诞生都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的,对于这种抽象的数学,张苍并不理解。 许开认真地回答:“先生,我写的《几何原本》也尽是些没具体作用的命题。” 张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确实如此,看来我以后也应当转变一下观念了。待我回去将成圣之基巩固一下,就去解决你的这个问题。” 显然,他并不认为这是个难题。 许开默默想到,这颗数学皇冠的明珠可不是那么好摘的。希望张圣不要刚突破了半圣,就因为这哥德巴赫猜想就又陷入了心魔吧。 第二十八章 果然墨家不适合我 张苍回到了自己的别院。 虽然半圣可以自行开辟行宫,但他暂时还不想搬走。 他拿出自己的立身之本,《九章算术》。 他看着这本算书,一脸感概。 这可是他的立身之基。 但今日,他要把这本书大改。 《九章算术》全书分9章,246个例题。其内容包括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方程、勾股九个章节,可以称之内容丰富,极为完善。 但在看过了许开的《几何原本》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书实在是有很多不足。 许开的以尽可能少的公理确立体系,再以严格的逻辑推理推导出其他的命题并加之证明,且这些被证明的命题可以在接下来的证明中继续使用,使之成为一个严格的体系。 张苍认为,自己此前在半圣卡了那么久,应该就是因为自己并未将数术建立为一门成体系的学科。儒家、道家、墨家、名家……都有一套自己成体系的解释世界的方法,唯独自己数术家未能建立。 张苍奋笔疾书,以许开的公理化方法将自己的《九章算术》重新编写一遍。这便是巩固成圣之基。 …… …… 第二天,许开和黄图起了個大早。黄图拿起一桶水将自己因埋在土里睡觉而变得沾满泥土的身体洗净,便前往了儒家系。 许开则是按昨天说的前往了墨家系。 墨岑站在了墨家系大门口,笑脸相迎。 纵然是墨家这种拥有亚圣的大系,也不会拒绝一位圣道秀才,更何况这位圣道秀才还被一位半圣提出收徒。 虽然不知道许开为何拒绝,但也足以证明许开的天资。 墨岑给刚来的许开讲了许多天庠内的基本常识。许开听得连连点头称是。 二人来到墨家系,开始听讲师讲课。 天庠的教室与定州国院的教师有很大区别。如果说定州国院的教室和初高中的教室很像,每个人有固定的桌案,桌案只见并不相连,那天庠的教室就和许开大学的大教室差不多。一排排的桌椅连连在一起,并没有固定的座位,想要坐在哪里全看自己的想法。 许开有意想要更露脸一些,就打算前往第一排。 却见墨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 许开不解,但还是坚持。 墨岑见状,叹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小圆球,说待会遇到危险这东西可以保护他一下。 许开更加疑惑,王先生不都跟自己保证了这天庠是绝对安全的吗? 于是许开坐到了第一排。 坐在这里,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四周传来的各种敬佩的视线,于是他更加坐立难安。 终于到了上课的时间,走上来一个身着墨衣的中年男子,带着长到能够到胸部的长须,那胡须一看就经过精心打理的样子。 “这节课是机关课。按惯例我们来演示并评价一下你们做的机关。” 许开有些兴奋,墨家机关术闻名天下,在他前世时据说墨家还造出了能够飞行一整天的木鸢,极为神奇。不知天言大陆的墨家机关术又能造出来什么? “上次我们的主题是‘架桥’。我们都知道,架桥是非常重要的。上古先民常常因一条河流便难以交流,而建设桥梁却可以使得两地的可以进行交流。而现在,即使我们掌握了更适合人族的修行之道,桥梁也作用也决不可小觑。除了帮助那些普通人之外,我们更是可以通过建设桥梁来镇压水妖,以此维护我人族领域内水域的平安。” 许开点点头。没想到建设桥梁居然还可以用来镇压水妖,这大概是只有天言大陆才会有的桥梁的作用。 “我们上次的课题是在给定的范围内建设一座可以自行展开、足够坚固可靠、且可以镇压水妖的桥梁。在这个范围内所花费的材料成本越少,那在这堂课获得的评分也就越高。” 许开内心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那么我们来看看第一位同学的作品。这个是……嗯,商安的作品。” 长须老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截看上去与木棍无异的物品,而后拿起早就摆放在讲桌上的一驾小车。小车载着一个看上去就很重的重物。那老师一挥手,讲桌上便出现了一汪清泉用以模拟河水,而河水中可见一些如苍蝇般的微小生物活动,想必那些东西就是模拟的水妖了。 长须老师找到了木棍上的一个按钮,他将其按动,木棍便展开为一座桥梁。桥梁看上去就很结实可靠,而事实上也是如此,那颇重的小车过河,竟是让用普通木头搭建的桥梁一丝颤动都没有。 而桥梁本身的结构也可以产生对天地之气的一种收束效果,使得桥上的天地之气浓度较高,从而对下方的水妖起到一种镇压效果。 老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随后给出评价:“展开顺畅,无停滞;桥梁结实耐用,经过时无颤抖;但对水妖的镇压效果仅仅只是让他们无法动弹,却无法做到驱逐,且用料较多。可得乙等下。” 一位学生走上来,有些不甘地将自己的桥梁拿了下去。 一连好几个学生都是如此,造出来的桥梁大致相同,最多就是展开前样式并不相同,评分基本都是乙等。这让许开松了口气。 也对,这里是正经的墨家,可不是前世他的玩过的那个和珅模拟器。 然而下一个,就让许开开了眼界。 只见一个圆球状的物体被那老师拿出来,展开后竟然是一架投石机。 老师沉默地看着这架投石机,示意做出这个投石机的学生亲自上来演示一遍。 只见那学生把小车绑在投石机上,启动投石机,那弹射杆发动,小车登时就如同一颗炮弹飞射出去! 甚至在半空中,小车和它承载的重物分离了! 而这还没完。将小车投出去时,那弹射杆刚到正中;而当那小车被投出去后,弹射杆继续转动,一把打向水面,直接将那些水妖彻底打散! 小车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河对面,而后承载的重物也从天而降,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小车上。 那老师沉默地看着一脸得意的学生,终于还是开始了自己的评价:“展开顺畅,结实耐用,也做到了彻底驱散水妖。但你这个落点,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吧?” “没有,绝对没有!” 老师将小车承载的重物换了一个上去,示意他再演示一次。 这一次,小车依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河对面,但那重物却是在讲桌上重重弹起,直击向许开! “第一排怎么会有人在!”那老师惊呼一声,连忙想要去挡下那个飞出去的重物,忽然看到了许开,内心一转,便没有再出手。 许开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将那重物稳稳拦下。 “不错。”那老师赞了一声,“我是墨家系机关课的讲师,洪奕修。你是新来的?” “见过洪师,学生确实是新来的,正在天庠观学,一个月后再决定加入哪一系。” 洪奕修点点头,随后阴沉地对着那学生说道:“燕闻,这就是你说的绝对没有?” “老师,是你太阴险了!”燕闻大叫,“你怎么能拿一个有弹性的物体来做承载重物啊!” 洪奕修面无表情地说道:“承载什么重物是我的事。伱虽然用料节省,但安全系数太低,只能得丙等上。” 燕闻面色阴沉地下去了。 洪奕修又拿出了一个正方体状的物体,展开后形成了……一辆小车? 他不解地仔细看了看这辆小车,再度示意作者上台演示。 那位学生站上台来,拿起老师的小车往自己的小车上一放,而后把叠在一起的小车一起拿起来,往桌子上滚了好几遍轮胎,随后一放手,小车顿时嗡地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载着的小车平平安安地过河了,而水中的水妖也被嗡的巨响吓跑了。 许开嘴角抽搐,他原本以为自己在那款游戏里见过的桥梁就够离谱了,结果没想到这些精通墨家机关术的人的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 洪奕修的脸庞也开始抽搐,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早就习惯了。随后他开始了评分环节,竟是得到了甲等中的评价。 还好接下来的一些桥梁都还算正常,虽然也有一些出奇之处,也还在许开的理解范围内。 最后,洪奕修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脸上浮现了挣扎的神色,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以近乎咬牙切齿的口气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墨岑。” 他拿出来了一个木质小丸子,丸子很小,可以直接放在车底下。 洪奕修仔细地看了好几遍这个小丸子,没有发现该怎么展开。他询问墨岑,墨岑自信地说道:“洪师,做成可以展开形式的本意是为了方便运输,但学生认为只要桥梁足够小,就不需要展开这一步,这样就可以省下许多无用的步骤。” “那这个东西该怎么用?” “放在车底下,然后拍一下桌子就行了。” 洪奕修照着他说的将小丸子放在车下面,随后猛地一拍桌子。 砰地一声巨响! 一道足够响彻整座墨家系的巨响震动了整座教室! 小车在剧烈的爆炸中稳稳地翻飞到了河对岸。 而没有丝毫防备的洪奕修看着在水的倒影中自己那被爆炸熏得黝黑的面庞以及弄乱的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第一排的许开则是吐出了一口黑烟,直直地倒了下去。 “墨岑——!!!” 一道比之前爆炸声还响的咆哮震动了整座天庠。 …… …… 最后,墨岑被判了个乙等上。因为他的作品展开方便,成本低廉,爆炸更是直接把水妖震死,美中不足在于不够安全耐用。 而许开,则是被洪奕修和墨岑一同带到了医家系接受治疗。 洪奕修确认了许开并无大碍后留下了一本《墨子》就离开了,而墨岑则等着许开醒来后一脸感叹地对他说道:“许兄啊,早就告知过你不要坐第一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许开虽并不大碍,暂时却还说不出话,于是再度吐出一口黑烟,以示自己的不满。 墨岑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许开,这可是一位圣道秀才,若是能让他加入墨家,会有很大的好处,如果他因为自己的缘故不打算进入墨家了,或许自己免不了一番责罚。 待得许开能恢复说话后,他拿出一个小圆球,问道:“你不是说这东西可以保护我吗?” “是啊,但最后的爆炸是我搞的,这东西识别出来了是我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启动。” 许开重重地咳了几声,又咳出来了几道黑烟。 他对墨岑说道:“墨、墨兄,想必你们墨家系,风、风气很是包容开放吧?” “那当然,我们墨家提倡兼爱非攻,追求和平,自然更为包容。”墨岑抬头挺胸,有些骄傲地说道,“不知许兄是如何感觉到的?” 许开心想你都能活得活蹦乱跳的,这还不够包容开放? 在医家的精心治疗下,许开很快就恢复了,只是还是时不时地能吐一口黑烟,这让许开很是怀疑那个炸弹的原料。 于是光是在医家那边他就躺了一天,除了去墨家系听了一堂课之外什么也没做。 晚上,许开找到了王心,对他说道:“王先生,我有想法了。我打算加入墨家系。” 王心有些惊奇地问道:“这才是第一天,你就做好决定了?不再多看几家。” “再看几家是应该的,但我目前还是认为,墨家系最适合我。” 科学研究的发展必须要一个开放包容的环境,不然就会发生哥白尼那种事情。从目前来看,墨家是最为包容开放的。 毕竟墨岑都活得好好的。 王心不知道许开在想什么,还是说道:“你不知道墨家系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要想成为墨家子弟,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艰苦训练,合格的才能成为一名墨士。” 许开不以为意。 王心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墨家系规矩森严,其成员到各国为官必须推行墨家主张,所获所得也必须向墨家奉献。” “先生,这意思是……” “意思是你烧玻璃得的分红也必须奉献给墨家。” “先生,我不去墨家系了。”许开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二十九章 无佛 王心有些好奇地问道:“若是墨家不收取你的俸禄以及获利,那你还会加入墨家吗?” 许开思考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为何?” “先生,您说过未来道家很有可能站到我的对立面,那在我强大起来之前,就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道家虽然底蕴强于墨家,但其领袖都是亚圣,想必也差不到哪去。而且墨家和我的想法有一些相通之处。” 墨家与“名家”“数术家”等并列为先秦诸子百家中专门研究“自然科学”的学派,虽然也提倡鬼神之说,但总体来看属于唯物主义的范畴。而更为难得的是,墨家对几何学也有严格的定义,其《墨经》成书甚至比《几何原本》还早,只是没有确立公理化方法。 王心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不拜张圣为师呢?” “可以直说吗?” 王心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在数学一道上,他不如我。” 说得非常直接,在其他人听来,也是一句狂妄之极的话语。谁能在数术一道上比得过如今已是半圣的张苍? 但王心却摸了摸下巴,捕捉到了一个词语:“数学?不是数术?” “是的,我认为算数不仅仅是‘术’,更是一门学问,一门不下于任何一家的学问。” “我承认你在这一道上的天赋,但你又怎么及得上在数术一道钻研如此之久的张圣?” 许开微笑地说道:“我向张圣问了一个问题,不出所料的话,他应当是解决不了的。” 王心好奇地问:“你就能解决了?” “我也解决不了。” “……那伱说这個有什么用?” “至少我知道该如何去解决。恕我直言,张圣恐怕连那个问题的本质是什么都不清楚。”许开十分自信。 “也罢,既然你已有计量,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王心点了点头,认可了许开的说法,“那么你打算加入哪个系?” “先看看再说吧。” …… …… 见到墨岑的桥梁后,许开开始怀疑自己订做的那些实验道具会不会也嘭地一声爆炸。 黄图找到了许开,二人一同前往食堂。 “我上午在儒家系,下午在道家系,明天我打算去法家系看看,你呢?” 许开沉默了一会,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去墨家系了。” “你上次不是还说墨家系很适合你吗?” “我突然又觉得不适合我了。” 黄图摇了摇头,显然很难理解许开这朝三暮四的态度。 “儒家系怎么样?” “虽然我觉得儒家系挺适合我的,但是说实话,他们的进度太超前了。我目前也不过是在准备府试,他们说的一些很多经典我听都没听说过。虽然老师讲得很好,我没读过那些经典也能理解含义,但那些学生却是对答如流,有些打击到我了。” “是这样的。” 黄图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拒绝了张圣大人的收徒啊?” 在黄图面前许开可没那么多顾忌:“我觉得他教不了我。” 黄图又打量了许开几眼,问道:“你旧病复发了?” “说过好多次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那你说说理由啊!要是半圣打算收我为徒,要我舔鞋我都舔。” 许开轻蔑地看了黄图一眼:“你要是真舔了,说不定半圣原本打算收你为徒都不打算收了。” “也是。那些半圣最为厌恶那些蝇营狗苟、溜须拍马之人。”黄图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既然你也要去法家系,那我也去看看。” 法家本就是以法律定轨天下,规矩比墨家系恐怕更严,不过只是去看看的话倒也没什么。 黄图想要坐到第一排去,许开硬是拉着他做到了最后一排。 然后他就准确地被老师点名了。 “最后一排的那名同学,我听说你是刚入学天庠的。你来我法家系上课,说明你应该对法家也有些兴趣。那你对法家了解多少?” 许开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一切有为法……?” 黄图连忙拉了拉许开,低声说道:“你傻了?那是佛家的!” 果然,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若非法家系法度森严,估计早就哄堂大笑了。 老师也铁青个脸,缓缓说道:“许开同学当真是博学多识,连断绝了数万年传承的佛家典籍的内容都知晓。不过虽然我无法干涉你的决定,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来法家系。” 要不是许开目前还不算是法家系的学生,他早就直接把他轰出去了。 下完课,许开好奇地问道:“天言大陆有寺庙,为何却说佛家断绝了几万年的传承了?” 他在上阳县都见过佛家寺庙。当时他们离开上阳县时黄图还拿和尚和道士的关系跟他举过例子。 黄玉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许开:“这种事情你要是多去书阁看看就知道了。这算是极为基础的知识。” 许开只是了解了一些基本的风土人情,对于天言大陆的具体历史了解得还真不多,于是他追问:“那你仔细说说呗?” “其实以前是有佛道的,佛道据说出现得比文气之道还早,人族还在修行引气入体之法时佛家就存在了。文气之道建立之后,佛家还曾进入天庠自成一系。不过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佛家开始衰落,直至现在只有一些凡间的寺庙,再也没有借助佛家典籍完成文气入体的人。” “会不会是没能适应从引气入体之法到人族文气之道的转变?” 黄图摇摇头:“若是没能适应,天庠又怎么会让佛家进入天庠建立一系?至于现在,连佛家具体何时开始衰落也已经不可考。” “啊,这个我知道一些哦。” 这声音对许开来说非常熟悉,黄图也十分耳熟。 “云青山?!你怎么上天庠来了?”许开十分惊讶。 云青山和蔼地微笑道:“这都要多谢许开你打翻了我的桌案弄乱了我的试卷呀,不然我怎么绝地爆发,成为一名全甲举人,获得入学天庠的资格呢?” 许开看着她和蔼的笑颜,却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刺骨的寒意。 “这不怪我!黄图当时也一起砸下来了,你怎么不怪他!” “喂,你小子就这么卖我的是吧!”刚想溜走的黄图被许开一把抓住,怒斥许开,想要逃离现场,却挣脱不了许开的魔爪。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要怪你们。”云青山摆了摆手,“你刚才说你想知道佛家衰落的原因是吗?” 许开点点头:“确实有些好奇。” 儒释道三家,儒家和道家都在天言大陆蓬勃发展,为何佛家却没落了下去?据黄图的描述,当天庠还是曲阜书院的时候就邀请过佛家来讲学。佛教虽然是宗教信仰,佛家的一些道理却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的。 “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看过一本典籍记载,似乎是佛家的一件传承至宝在一次意外中崩裂,佛家也因此无法传承下去,逐渐也就衰落了。” “传承至宝?”许开疑惑道,“佛家传承如此脆弱,遗失了一件宝物就无法传承下去了?而且对于文气之道来说,比起至宝,典籍的重要性更高吧?” “所以我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云青山笑眯眯地说,“据说诸圣也在探求这个问题,我也只是偶然看到了这个记载罢了。” 许开想着以对方的神秘背景,那本典籍的说法或许还真有可信之处。 “而且随着佛家的衰落,佛家典籍也近乎全部失传,只有一些极其稀少的典籍存于世间。你居然知晓一句佛家真言,看来你也真算是博览群书了。” 许开却忽然想到,既然天言大陆的佛经失传,那他可不可以复刻一些佛家经书来辅助修行? 想到这里,他却忽然摇了摇头。他对佛家学问的了解仅止于“郭子说如来”,难道自己也要上台去讲“如如如,来了吗?如来嘛”这些东西吗? 还是算了吧。 “你摇头干什么?”云青山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你怎么会在法家系?你已经决定好了?” “我跟你们差不多,目前都还在观学。倒是你们打算的怎么样了?” 黄图说道:“我应该就是去儒家系了,不过我对于名家的‘白马非马’有点兴趣,明天再去看看吧。” 许开思索着,目前他不觉得天庠的诸子百家有哪一系适合自己。硬要说的话或许也就是即将新立一系的数术家了,可自己刚拒绝了张圣的收徒,转头却又要拜入人家的数术家门下,这怕是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张苍的哥德巴赫猜想证明得怎么样了?” …… …… 而在张苍的别院内,演算的稿纸都溢出到别院外了,令前来拜访的《宋元算数》四位作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以半圣的书写速度,再加上他已经理解了公理化方法,所以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就重写了一遍《九章算术》,夯实了自己的成圣之基。 于是他给四人发送了消息,邀请他们第二天过来一叙,便开始投入到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伟大工程中了。 “张圣大人这是怎么了?”秦九韶疑惑地问道。 《宋元算书》并不是指一本书,而是数术一道成就最高的四位作者的算书,因为难分高下,所以常常并称,四人的关系也因此还不错。 不过自张苍成圣之后,数术一道的最高成就者也不再是他们了。 “不知道,这么多稿纸,是计算什么的?怎么我有些看不懂?”朱世杰拿起一张稿纸,翻来覆去反复观看,却也没看明白到底是计算什么问题的。 似乎是听到了房间外的声音,房内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房间的主人说道:“诸位都先进来吧。” 四人入内,小心翼翼地拨开阻挡道路的稿纸,却听见里面的人说:“不用在意,都是些无用的废纸罢了。” “张圣大人说笑了,这都是半圣亲笔,怎能说是废纸?” “若是其他家的半圣,这么说还有些道理。但对我数术家来说,算错的稿纸便是一文不值,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四人对视一眼,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心想这或许就是张圣大人在指点自己。 四人一齐鞠躬行礼:“谢张圣教诲。” “别说那些多余的,都先进来吧。” 得到张圣的允许,四人再无顾忌,大开大合地把那些稿纸扫在一边。 终于见到了张圣的真貌,四人却是吓了一大跳:“张圣大人,您怎么会这样!” 却见张苍原本因突破半圣而面色红润的脸庞再度干瘪下去,双眼布满血丝,拿笔的手都有些颤巍巍的了。 张苍咳了几声,说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前阵子我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想收下他亲自教导。” “得张圣大人赏识,那小子也当真是有气运之人。” “可他却拒绝了我,并且给我出了一道题,说若是我能解开这道题便心诚悦服地拜我为师。”张苍放下了毛笔,叹了一口气,“我计算了一天,却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什么问题能难到张圣大人?”四人疑惑地问道。 半圣之威,通天彻地,洞察世间,可进行推演,预测未来之事。更不要说专精此道的数术家了。而难到张苍的却居然只是一道算术题? 张苍将许开说给他的问题给四人讲了一遍。 四人听完,皆是皱起了眉头,秦九韶更是不悦地说道:“数术一道,本就是为了解决世间问题,如田亩、账目等等,此问不涉及丝毫现世之物,如此虚无缥缈,便是解开了,于民、于国、于我人族又有何益?” 张苍却是幽幽地说道:“你们可知我的成圣契机来自何处?” 四人听到这句话,分外激动,他们也在这里卡了极久了,一直寻觅不到成圣契机,若非张苍突破半圣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信心,他们恐怕都开始有转投他系的打算了。 张苍拿出了一本书,幽幽地说道:“这便是我成圣的契机。” 四人上前一看,封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几何原本。 “这本书,就是向我提出那个问题的学生写的。” 第三十章 许开一入书阁 七天的时间过去,许开已经逛遍了天庠大部分的学院。但他仍未做好决定。 黄图倒是已经确定了去儒家系了,现在天天往那边跑,不过偶尔也会去名家系那里上两节课。 与前世的大学一样,天庠的风气也极为自由开放,即使已经选好了系,也并不意味着不可以去其他系上课。只要能完成本系的功课即可。 至于云青山则是选择了墨家系,她似乎对于墨家机关术很感兴趣。 许开对她说墨家需要上缴自己的所获所得,云青山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家里资产那么多,钱生钱都能赚不少钱,你就这么甘心全给墨家?”许开很是疑惑,云青山并不贪财,但这么大一笔钱就这么给了墨家,她真的舍得吗? 云青山笑眯眯地说道:“我那些资产又不在我名下,跟我云青山有什么关系?” 许开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觉得比起墨家,你更适合法家。” “啊,对了。”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云青山在翻找着什么。“我听说你也来了天庠,所以就把玻璃的分红一并带上来了。” “我还给你在帝兴钱庄给你开了户,以后分红都直接进入伱的名下,出了天庠你也可以直接用。” 帝兴钱庄是中央帝国的半官方钱庄,具有极高的信誉,在那里存钱不会有丝毫的问题。 云青山说着说着翻找出来了一叠银票和一块玉牌,玉牌便是帝兴钱庄的存钱凭证。 许开地接过银票,询问道:“有多少?” 云青山算了一下,回答:“你手里的现在有一百万两银子。虽然似乎已经有人发现了我们可以大规模产出极品琉璃导致现在市面上的价格有所下跌,不过以后你应该还是能拿到每月十万两银子分红。以后若是扩大了市场还能继续回升。” 许开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因此,当他接过银票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险些让银票从手中滑落下去。 许开认真地说道:“多谢。” 云青山笑眯眯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我们协约的内容,有什么值得道谢的?” “我提出让三成利来换取一定程度的定价权,你给了我定价权,但你却没有收走那三成利。所以我非常感谢。” 云青山双手搭在许开肩旁上,微笑地说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又为什么要分什么彼此呢?” 许开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那层遮挡住云青山双眸的黑布,看见她那双—— “恕我拒绝。我先告辞了。” 许开飞也似地逃走了。 云青山的笑容仿佛亘古不变一般,就这么微笑着目送许开离去的背影。 …… …… 第八天。 准备前往儒家系的许开被一伙人拦下来了。 “你们做什么?”许开警惕地望着围住自己的四人,护住自己的钱包。 为首的秦九韶微笑地打量着许开,心想果然不凡,不愧是写出了《几何原本》这种算术奇书的天纵之才。 他们理解了《几何原本》的公理化方法,得到了极大的领悟,若不是他们虽然成就更高,积累却比不上张苍,他们只怕也已经成就半圣了。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也有信心在十年内成圣,到时候数术家一门五位半圣,在天庠中也将成为仅次于那些拥有亚圣的系了。 秦九韶说道:“许开,你写出来了《几何原本》这等奇书,我等观之大有启发,不知你可否回答我们一些问题?” 许开心想大概是数术家来人了,心里安定了一些,于是回答:“问吧。” “你书中以少数公理进行严格的逻辑推理的方法,对我等数术家来说等于是一番新的天地。我等认为你既然是此书的作者,那对这种方法的命名便应该由你来进行。你可为这种方法取好名了?” 许开心想这种问题也犯得着来问自己?但还是回答道:“我称之为公理化方法。” 四人点点头,秦九韶接着说出更困扰自己的问题:“你为何拒绝了张圣的收徒?” 许开更加疑惑,你们不是来问《几何原本》的问题吗,怎么问起来了这种问题了? “我并没有拒绝。若是你们拜访过张圣大人就知道,我只是询问了他一道问题,他也说没有为学生解开解开疑惑就无法称之为老师。” 四人面面相觑,这几天他们都在张圣的别院内试图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却是全无头绪。 直到李冶提出这个方法命题可能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只需要找出反证即可。 于是几人用了三天的时间,一直算到了一个足以令许开膛目结舌的数字,也没能找出一個错误的答案出来。 以半圣张苍加上他们四人的计算能力,算到这里也终于是到极限了. 于是五人终于崩溃了。 李冶提出,或许许开有思路,做学问当不耻下问,我们去问问他又有何妨。 于是四人就来到了这里。 只是作为大贤的他们终究还是对一位目前只是秀才、且还没正式通过科举的许开求问有些难以启齿,于是先问出了上面的哪些问题。 铺垫到了这里,他们也终于能开口了。朱世杰开口向许开提问,关于这个问题他是否有一些思路。 许开皱眉,如何解决哥德巴赫猜想他当然有思路。准确地说,是前世的数学家们有思路。 四条道路,都能够解决哥德巴赫猜想,尤其殆素数的道路,已经到了只差一步的程度。而跨出这倒数第二步的人,便是陈景润先生。 问题在于,这四条路都涉及到了高等数学,他要怎么向至今仍在初等数学阶段徘徊的数术家解释这四条道路? 于是许开直接说自己也没有思路。 还是等自己发展高等数学再说吧。不过那也是建立经典物理时空观之后再说了。 四人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毕竟许开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秀才,怎么可能解决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秦九韶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们来这里的另一件要事:“许开,既然你还没决定好加入哪一系,那不如来我们数术系如何?” 许开大惊,但还是镇静道:“天庠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还没过去一半呢。我想也不必着急吧。” “你确实是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天庠的学生很少花这么久的时间决定自己的路。能进天庠的,无一不是拥有着大才,他们有果断的决心和广阔的见识让自己快速决定好道路。你消耗的时间过长的话,反而会影响天庠对你的评价,认为你优柔寡断,文心不坚;老师也会不怎么看好你,对你的学业收到影响。” 许开心想天庠的老师难不成还能教自己理论物理不成?所以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秦九韶见许开面色不变,终于还是使出了张圣告诉他们的、从大历圣人那里听来的杀手锏:“天庠对你的评价降低,你所拥有的资源也会减少。” 许开虎躯一震:“意思是钱会变少?” “是。” “我会尽快作出决定。”许开面色肃然,目光锐利,一看就下好了坚定的决心。 四人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他们认为做学问不应该过于注重这些身外之物,许开却是一副钻钱眼里的模样,也不知道大历圣人和张圣为何会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那你决定好了吗?” “我会在三天内作出决定。” 秦九韶问道:“你不愿加入我数术家,是否觉得自己拒绝了张圣的收徒,如今却又反而加入他即将创立的数术家一系,会有一些不良的影响?” 许开沉默,随后点了点头。 秦九韶大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张圣大人他原先就做过中央帝国的丞相,所谓宰相肚里好撑船,如今他老人家更是成就半圣,不会因为你拒绝了他的收徒就跟你过不去的。更何况,你也不是完全拒绝了他,不是吗?” “这么说,张圣大人不会给我穿小鞋?” 秦九韶不悦地说道:“张圣大人那是何等存在,犯得着给你穿小鞋?” “好,那我就加入数术家了!” …… …… “……所以为什么我都加入数术家了还需要看这些经书?”许开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科举才是正途。”坐在他前面的一位师兄肃然道。 许开没想到对方连自己的窃窃私语都能听到,但他这几天的睡眠确实不怎么好,因为都在数术家系的课上睡完了。 加入数术系的第一天,读《论语》。 加入数术系的第二天,读《春秋》。 加入数术系的第三天,读《韩非子》。 …… 加入数术系的第十天,读《论语》。 “受不了了,一拳把论语打爆。”许开拍案而起,强行打起精神,拿起自己的手稿往书阁的方向走去。 “你去做什么?”那位师兄有些好奇。 “去书阁。” “去读众圣经典?你的基础确实薄弱,应该多看看书。”那位师兄点点头,显然很是认可许开的态度。 毕竟坐在前面的他看不见在后面睡觉的许开。 “我要是去书阁看经典,那跟换个地方睡觉有什么区别?不如回去睡。”许开坦然道。 这几天读众圣经典把许开头都给读大了,他连高中程度的政治书都读不懂,还能读懂那些东西? 天言大陆的科举与前世不同,前世只考儒家,而天言大陆的科举则是诸子百家无所不包。 更正,是只要出过半圣的就无所不包。 而数术家在张苍之前从未出过半圣,科举也就没有出过有关数术家的内容。所以数术家在进士之前的课程大多数都是与科举有关的内容。考取进士之后才会大量地安排数术课。 许开来到书阁,直上二楼,也不拿书,就地开始写了起来。 天庠有一些书籍十分珍贵,是不被允许带出书阁的,所以自然也就有一些桌案供学生学习。 他也看到了正在这里学习的黄图和云青山。 “你居然来书阁了?!” 看到许开来到书阁的黄图十分惊讶,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你是哪想不开了?” 许开撇了一眼,也说道:“现在不是儒家系的上课时间吗,你在这里干嘛?” “这节课主要针对的是进士破境入圣道或是选择入仕走青云之路的学生,跟我关系不大。”黄图解释道,“这样的话倒不如多来书阁学习经典,免得讲课时只能看其他同窗侃侃而谈。” 许开点点头,转向云青山:“你呢?” “不想去。” “……很像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 “那你呢,光是问我们,不说说你自己来书阁做什么?”云青山轻笑道。 许开扬了扬自己的手稿:“读经典读不下去,不如来做我自己的事情。” 他指的是最近在写的《几何学》,初创者为笛卡尔。这部著作的伟大之处在于将代数和几何结合起来,从而将几何问题转化为代数问题。《几何学》的面世标志着解析几何学的创立,也标志着数学由常量数学进入变量数学时代,是数学史上一部至关重要的著作。 毕竟定做的实验道具还没到,他想等那些道具完成后测量一些至关重要的常数,以此确定相对论等一系列理论能否在这个世界也适用。 黄图拿起一张手稿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你这些鬼画符都是什么?” “你得拿着这东西才能看明白。”说着许开从繁复的手稿中抽出一张,递给黄图。 这张是许开为了省事,提出的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以及说明书。 多亏了这些东西,《几何学》写得很顺利,写《几何原本》时的各种不必要的文字一去不复还了。 “所以你不看书了?” “看什么书?” “你不看书怎么参加府试?” “谁说我要去参加了?”许开挑了挑眉,“而且下一次府试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 “天庠专门为我们俩这连秀才都没考上的准备了一场府试,你不知道吗?”黄图疑惑地问道。 “……什么时候?你从哪里知道的?” “一个月后举行。哦,也对,这件事应该是王先生通知你的,但他今天课太多,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说。说不定等会下课了他就会来找你了。” “……现在复习还来得及吗?” 第三十一章 许开再入书阁 张苍看着许开的课业,闭上双眼,十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自他成就半圣之后,之前身体的一些顽疾、旧创尽皆一扫而空,也不会再有什么疾病侵扰于他。此为圣体永恒。 可当拿到许开的课业时,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得苍老起来。 “原来他一见面跟我说的‘才识浅薄’原来不是谦虚啊?那他怎么成为圣道秀才的?”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他到底是怎么成为圣道秀才的? “张圣大人,不好啦!”许开直接破门而入,闯进张苍的别院。 “怎么了,你说说怎么回事。”张苍睁开眼睛。 他给了许开诸多特权,比如他现在这种失礼的行为,张苍也默许了。 “你知道天庠给我和黄图专门安排了一场府试吗?” “哦,这个啊。我也是才知道。我还在为你怎么通过这场府试发愁呢。” 没错,正是因为知道了许开即将参加府试,张苍才如此头疼。 “可以不参加吗?” “天庠专门为你们二人举行府试,意味着专门为你们二人启动了一次天意榜,岂是你说不想参加就不参加的?” “……没通过的话会怎么样?” “搞不好会被天庠退学吧。伱或许会成为第一个被天庠退学却也没能在外界的科举中获得状元的学生呢。”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举办一场府试啊,还是专门针对我的!”许开要抓狂了。 张苍无奈地说道:“进入天庠的学生无一不是大才,府试对他们来说跟游戏没什么区别。就算是那些凭借功劳将子孙送进天庠的,也不会送那些资质差的后人,以免丢了自己的脸。而你作为圣道秀才,一般情况下府试对你来说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谁知道你怎么这么差?” 这是实话。若不是大历圣人向他揭示了许开所走的路,他搞不好都要怀疑许开走的是引气入体之道才能炼灵的。 张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开:“因为天庠接下来有一些活动是至少要秀才才有可能参与其中的,为你们安排这一场考试反而是为了你们着想。” 说着这些,张苍却在内心想着,便是如他这样的半圣也无权申请启动天意榜,谋划举办这场府试的难道没有和大历圣人通气吗? 纵然是人族最强大的三位圣人,内部也有一些争端? “那有没有能避开这次考试的方法啊。”许开垂头丧气,加入天庠这半個月,他全面享受到了天庠的各种好处,首先是资源。天庠有着最好的资源以及最好的工匠,可以作出精密度更高的实验器具;其次是天庠的补助太多,州国院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虽然他已经拿到了烧制玻璃的分红,但有一些资源靠银两是买不到的,必须要用天庠补助的东西才能购买。 “有倒是有。” 许开猛地抬头:“是什么?!” “有两个方法。第一个,拜我为师。”张苍竖起一根手指,“身为半圣的亲传弟子,退一步说,就算你府试失利,也不会被天庠退学。” “第二个呢。”许开毫不犹豫地问道。 张苍黑着个脸,还是说出了第二个方法:“入中央帝国,将你的府试内容改为直面天意榜。你以数术家一脉的身份直面天意榜,府试的题目便是数术家一脉的题,这样便可以回避你在众圣经典方面的弱项。不过我并不建议你选择这个方法,因为有些题确实极难,我在成就半圣前都不敢说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完所有的题目。” “好,就这个了!”许开一听,喜出望外,当即拍手决定。 “你想好了?”这次轮到张苍傻眼了,“这个方法已经近三千年没有人试过了。” 没错,以直面天意榜的方式通过科举,确实能获得极大的好处,不少人都曾尝试过,但最终的结果皆是失败。最后一位通过直面天意榜的是那位大历圣人。 因为这意味着原先面向所有考生的题目,变成了仅仅针对一人。而面对连大历的那位成就圣人之后都要礼敬三分的存在,又有何人能够完成天意榜的题目了? 而失败的结果,因为直面天意榜的威压,最差都是文心被毁,文气尽失,严重一点还会经脉破损,连引气入体之法都无法修行;最严重的结果就是直接身死道消。是故近三千年以来,再没有人选择以直面天意榜的方式参加科举。 虽然这一次的府试仅有两个人,但依然是以“面向所有考生”为前提来出题的,所以他们并不会被天意榜单独针对。 “而且许开,想要获得直面天意榜的资格,需要消耗不少功劳。你的《几何原本》助我成就半圣算是大功,这等大功获得功劳虽然足够你如此选择,但你当真要把这些功劳用在这上面?” 许开听到需要消耗功劳顿时有些犹豫起来,但还是问道:“应该消耗不完吧?” “确实。直面天意榜所需要消耗的功劳不少,但也不多,不然就只有那些大世家子弟才有资格去直面天意榜了。” 许开长舒一口气:“那就这个了。” 张苍还是担忧地提醒道:“许开,你天赋异禀,只是缺乏积累。不必如此激进的。” “张圣大人放心,我自有决断。” 见此,张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长叹一口气,放下了许开的课业,打算继续钻研哥德巴赫猜想了。 “张圣大人,且慢。我有一物,想请您看看。” “什么东西?”张苍抬头看向许开。 许开拿出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的手稿:“这是我简化的数字写法,以往的数字写法太慢,很影响书写的速度。除此之外,我认为在几何学中,对于各点、各线段的表述以汉字来进行也很麻烦,所以我创造了一套符号来简略写法。” 写《几何原本》的时候,许开就深受其害,因此他打算尽快把这些东西搞出来并进行推广。而最适合的就是数术家的半圣张苍了。 虽然在张苍之前,数术家并没有半圣,但与其他没有半圣的派系不同,数术家在诸国依然有着不下于法家、墨家的影响力。因为十方皇国和中央帝国的历代户部尚书,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出自数术家的。若由张苍这位数术家半圣牵头,想必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够推广起来。 张苍拿起来许开的稿纸,很快就将其看完,随即皱了皱眉头:“为何要如此简化?” “您不觉得以汉字做数术题太麻烦且耗时间吗?以这些代替,不仅可以节省书写时间,也可以节省稿纸,有更多的版面去书写重要的东西?” “为何你会觉得耗费时间?” 许开一愣:“这些明显比汉字简单多了吧?” 张苍随手拿起一张稿纸,大笔一挥,整张纸便瞬间就被各种生僻字填满。许开拿起来一看,每个字的笔画都不少于二十笔。 “……张圣大人文道精深,书写如疾风骤雨,学生惭愧不如。” “过奖了。” 原来自己又一次被前世的观点束缚了,就跟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一样。 忽然,许开想到了什么:“请问张圣大人,每个学生都能拥有像您这样的书写速度吗?” “若是他们勤学苦读,自然可以。” 许开明白了,这就是不会的意思。 “张圣大人,您文道高深莫测,自然不必在意简化之事。但对于那些学生呢?他们用汉字数学是很麻烦的,不仅浪费学习的时间,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都是汉字也显得不够简洁。” “进士之前重心应该放在科举上,文位得不到进步,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但数术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许开认真地说道,“您如今成就半圣,这条路也不再被认为是死路,以后的科举也必将加入您的观点。您难道不觉得应该先从基础的开始吗?” 闻言,张苍一愣。 确实,数术家太久没有出半圣了,搞得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他成就半圣之后,以后数术题目也必将加入科举。或许不会每一次科举都加入,但必然有一些地位。 他再度拿去许开的手稿,仔细地观看起来。思考了一阵之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这份东西确实有可取之处,待我优化改进一下,便在天庠内试点。若是有成效,以后我会将它推广到诸国。” 许开行礼:“谢过张圣大人。” …… …… 出了张苍的别院,许开长出一口气。 两个世界的思想观念差别确实有些大。 就拿数术家来说,那些开辟数术一道的先贤习惯了汉字,未必会想到简化数字的思路。而后面的来者因为科举没有数术的内容,所以前期并不重视数术。而文道提高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书写速度自然就上去了,也不在意是否要去简化数字的问题。 想到这里,许开再度来到书阁。虽然他对自己有信心,但他还是应当看一下天言大陆的经典题目,快速地了解到时候天意榜出的题目是什么意思,以免阴沟里翻船。 进了书阁,许开忽然发现第一层十分热闹,毫无书阁应有的安静。他往上看去,发现书阁的第二层还是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受到这边的干扰,想必两层之间应该有一些隔绝声音的手段。 他正打算直上二楼,却忽然发现一楼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到那人身后,一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在这干嘛呢?” 黄图回头看向拍他肩膀的人,随即解释道:“原来是许开。我们正在这里写诗以帮助前线的将士们。写诗并注入文气,可以帮助那些将士加快恢复速度,也可鼓舞士气。这算是我们这些学生少数能帮前线做的事之一了。我们在这里就是在讨论该如何写诗作词。” “那你们为什么在书阁做这个事情?” “这里有很多典籍,若想用典的话可以随时查看。”说罢,黄图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这里还有半圣注视,若是能写出足够好的诗词,得到半圣的关注也说不定。” 许开恍然,原来如此。说起来现在这场战争与他也脱离不了关系,于是他摩拳擦掌,说道:“那我也来加一个。” 黄图想着许开的诗,刚想阻止,却又想到了许开写的那句“我以我血荐轩辕”,于是让开了一个身位。 “你小子是不是忽然开窍了?” “怎么这么说?” “你以前写的诗有多糟糕,我还不知道?结果上次你忽然又写出了那首……” “哦,上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命名。如果你说的是‘我以我血荐轩辕’那首,那它的名字是《自题小像》。” “对对对,就是那首。”黄图点点头,“如果你能写出那种诗来,我不会阻拦你,但你要是还写那种一戳一蹦跶的诗,都不用我,这些同窗就能狠狠教训你一顿。这些稿纸都是特质的,能够放大诗词的效果,可容不得浪费。” 许开摸了摸鼻子,缩了缩脖子,心想自己记得住的诗都快用完了,这还怎么写? 他找遍了记忆里的角落,倒还真找出来了一首词,黄图却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去复习吧。我通过府试没什么问题,你的问题可就大了。你来书阁多半是为了准备府试的复习吧?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先去看书,等府试结束了再来写这些也不迟。” “不用担心,我的时间很充足。”许开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能通过?”黄图疑惑地问道。他可比张苍还清楚许开的基础水平有多差。 “我选择以数术家一脉的身份去直面天意榜。”说罢,他提笔开始写字。写得大有长进,至少四四方方端端正正,不再歪歪扭扭了。 “哦,这样啊。那确实不必去读经书,去读你数术家的著作就行……等等,你说什么,你要选择去直面天意榜?!” 声音之大,书阁一层的所有人都听见了。先前嘈杂的环境也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二楼都有几个人似乎是听到了消息,探头下来观望。 刚写了一个标题的许开停下笔,疑惑地问道:“是啊,怎么了?” “你还说怎么了!”黄图心急地说,“你别想不开啊!” 许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情况下就要相信我啊。” 第三十二章 未曾出现过的概率问题 “这种情况下就要相信我啊。”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天庠书阁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黄图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不相信你。你知道直面天意榜意味着什么吗?” “别急,等我把这首词写完。” 《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黄图愣愣地看着这首词,愣愣地看着周围的惊呼与赞赏,愣愣地看着漫天金光降临,随后愣愣地看向许开。 许开满意地拿起这首词,不愧为伟人之作,这首词又让自己的文气增长了一截。 不过还是那个问题,转化率太低。偶尔写一些在人前显圣固然不错,却不能将它作为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还是在现代科学上。 黄图却忍不住了,直接发问:“你小子是不是被夺舍了?” 许开大怒:“你小子是不是见不得人好,我写一首好词你就说我是不是被夺舍了?” 黄图仔细地打量着许开,忽然问道:“你是谁?” “我是伱爹。” 黄图点了点头:“看来并没有。” “你小子就是这么鉴别的?” 无视了周围的恭维,黄图直接问道:“你打算以直面天意榜的形式参加科举是认真的?” “你知道的,我不在这方面开玩笑。” 黄图严肃地说道:“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吗?” “先废文气、更甚者废经脉,再甚者身死道消。”许开耸了耸肩,“另外,我不觉得我会失败。” 黄图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觉得你变得比以前自信多了。” 许开又拍了拍黄图的肩膀:“你要是能成为圣道秀才,也会跟我一样自信的。” …… …… 许开直上三楼。上楼的过程中他果然没有听到楼下的声音,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给二楼的人传递消息的。 一般来说,楼层越高,书籍就越珍贵。但数术家有些特殊。虽然张苍之前没有半圣,但因为数术广泛应用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如丈量田亩、记账、建筑测算等等方面,所以数术家也有着不低的地位。某一代的帝皇还曾将数术加入国子监的必学科目之中。 许开找到了《九章算术》,这是张苍尚未重新编写的版本,不过许开有意想要看看这个版本。 古代的数学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比如秦九韶提出的大衍同一术,亦称中国剩余定理便在后世的计算机科学以及密码学中大放异彩,有着不低的地位。 忽然有人找到许开:“你就是许开吗?” 许开回头看向那人,他身高八尺,皮肤黝黑,看上去说他是四十多岁的中年都不足为奇。许开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还是答应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我听说你拒绝了张圣大人的收徒。” 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许开心想这可有些不妙。 “在下赵常,与你同为数术家一系。” 许开更纳闷了:“你既然看不惯我拒绝了张圣的收徒,又与我同出一系,想找我麻烦何必今日?早点来不好?” 赵常一愣:“谁说我是来找茬的?” 许开一愣:“那你又是来干嘛的?” 赵常坐在许开对面,说道:“我听闻你打算直面天意榜。你能得张圣大人收徒,必然天赋异禀。而我数术家虽然有多位大贤,如今又有张圣坐镇,但以前的颓势却是难掩,这些年并没有找收到什么天才。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说是我们数术系目前天赋最高之人。” “多谢夸奖。” “但你不该去直面天意榜的。”赵常眼神锐利,表情严肃,“你虽然是圣道秀才,但去参加过直面天意榜的也不是没有过。据我所知,有过四位圣道秀才参加过直面天意榜,结果却是只有一人通过。” “赵同学不相信我是那四分之一吗?”许开微笑道。 “我们不能赌。”赵常提高了音调,引得一些附近的人看了过来。见状,赵常压低了声音,说道:“许开,你有绝世天赋,不必急于一时。直面天意榜获得的好处固然巨大到无可想象,但那是成功之后再说的事情了。我们数术家积弱已久,不能失去你这样一位天才。” 许开明白了,若他说的都是真的,这还真是一位为数术系着想的好师兄。一位天才的诞生可以拯救一個颓弱的派系,而对目前的数术家来说,自己便是那位重要的天才。 而更难以让赵常理解的是,就算自己无法通过府试,那也有拜半圣为师一路可走,无论如何都不必担心被天庠退学。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如此激进,去走直面天意榜之路了? “师兄不必担忧,在下自有定量。” 赵常的声音有些急了:“许开,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选择的难度?尤其是我数术家一脉的题目,繁琐程度更甚其他系!你……” 许开打断了他的话语:“不知师兄如今的境界如何了?” 赵常深吸一口气,还是说道:“我如今已考取了进士,待得我晋入青云之后,便会回大夏入仕。” 进士之后选择入仕之路被成为青云境,取其青云直上之意,与圣道境齐平。只是两者的手段各有侧重罢了。 许开点点头:“不若你我二人便以数术家的题目文斗一场如何?师兄若败给我,便不要再劝我,且还要帮我拦下其他和你一样目的的人。” “可以。”赵常站起身来,“自考取进士之后,我有大把的时间去钻研数术一道,且在之前我也并没有落下数术的学习。我数术一道的精神程度,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他来到书阁门口,转身对着许开说道:“若是你输了,便不要再去直面天意榜。” 许开微笑道:“师兄可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 …… 如果文斗双方都至少是举人,那么文斗的场景与许开想象中那些小说中的场景差别其实并不大。无非是以诗词攻杀防御,以文气施展各种秘术争斗。 而许开只是一位圣道秀才,那么他们俩的争斗倒真与文会差别不大。 天庠文斗台,一位数术系的老师站在台上,看着提出文斗的二人。而台下围观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你听说了吗,那个圣道秀才拒绝了张圣大人的收徒……” “什么?莫非他已有老师,这才拒绝了张圣大人的收徒?” “不知道,据说是没有的。没人知道他为何拒绝了……而且更离谱的是,他还提出了去直面天意榜!” “什么?!这是否狂妄了些,拒绝了张圣大人的收徒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敢去直面天意榜?!” “这位同窗来天庠还不到一个月,竟然掀起了这么多波澜,倒真是有趣……” 服用过生血研骨草和天馈血珠的许开能够清晰地听见台下的窃窃私语声,感觉他似乎低估了直面天意榜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历史上以此法通过科举的人不超过十人,甚至比圣道举人的数量还少。虽然获得的好处也极其丰厚,但相对于巨大的风险,选择这一法的人如今已经几乎绝迹了。 而台上那位老师已经开始宣读规则:“既然这次是我数术家系的文斗,且双方都提出要求,那此次便不比众圣经典,不比作词填词,只比我数术家一脉的题目。双方轮流向对方出一道题,直到有人解答不出来为止,无法解答者判输。但若是提出问题者也无法解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则判提问者输。明白了吗?” 见二人点了点头,老师一合手掌,宣布道:“既然如此,文斗开始。” “师弟先请吧。”赵常伸手示意,颇显师兄之风。 “不不不,还是师兄先请吧。”许开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这要是第一问就结束了,也有些太不尊重对方了。 毕竟对方至少是带着好意的。 赵常见对方坚持如此,便说道:“既然师弟坚持如此,那我就献丑了。只是希望师弟不要第一问就败下阵来。若真是如此,那我劝阻师弟不要去直面天意榜也算是好事。” 说罢,他念出自己的题目:“我听闻你对众圣经典十分薄弱,连张圣大人的《九章算术》都未读过,既然如此,我便出一道《九章算术》内的题目: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说罢,他直直地看着许开,那表情似乎在说若是这道题都不会的话,那你还去直面什么天意榜? 许开心想对方是不是太小瞧自己了,于是直接说道:“有雉二十三,有兔数十二。” “方法?” “假设雉的数量为甲,兔的数量为乙,则根据题目可知甲乙相加得三十五,甲积二加上乙积四为九十四,解之则可得雉兔各自得数量。” 由于张苍暂时还未将简化数字和英文字母推广,所以许开依然用的是汉字。 听罢,赵常一愣,连老师都看了许开一眼,眼神中充满惊奇,至于台下的学生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我看过一些算书,这许开提出的方法我没见过啊……” “思路清奇,别具一格,此法倒真有一些可取之处。” “这许开或许还真能赢?” “别想那么多,据我所知这赵常浸淫数术一道的时间说不定比许开年龄还大,岂是那初入天庠的许开能比的?” “嘿,我倒是希望这许开能赢。已经太久没见过去参加直面天意榜的人了……” 赵常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许开不愧曾被张圣大人提出收徒,此法确实极妙,那么便请你也出题吧。” “今有富商雇工一位,期岁与工十二两银并衣一件。工七月欲走,富商与之银五两及衣一件。问此衣价值几何焉?” 说罢,许开喝了口水。用文言文来描述数学题对他来说太难了,就这还是他趁之前的一段时间想了好久才说出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赵常明显地沉默了下去,他拿出纸笔,皱眉思考了好一阵子,才说出答案:“四两又五分两之四。” 也就是4.8两。 “如何求得?” “若以正常所得,此工可得银七两并十二分之七件衣,但他最后所得为五两银并衣一件,二者相减可得十二分之五件衣服的价格为二两,进而得出衣服的价格。” 许开鼓掌微笑道:“师兄这一方法与我解开鸡兔同笼问题的方法倒是有一些相似之处。” “我也是听到你解开这个问题的算法才有灵感,不然我恐怕会花更多的时间。”赵常坦然道,“但接下来我的问题不会那么简单了。” “师兄尽管来。” 二人互出题目,许开往往能很快地解开赵常的问题,赵常却往往需要苦思冥想一番,额头上冒出不少冷汗,这才终于答上来。 这些问题不论再怎么奇怪,也终究是初等数学的范畴,且这个世界没有奥数题这种主要考验数学思维的题目,对许开来说这些问题真的不算难。 第五轮,许开认为不能再这样继续浪费时间,且自己也算是给足了赵常面子,于是抛出了准备好的杀手锏:“现在有两个人在玩投壶。甲投进的几率为五分之三,乙投进的概率为二分之一,试问十次投壶之后,乙投进的次数多于甲投进次数的几率。” 许开已经彻底放弃文言文,直接用白话文描述。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赵常浑身一僵,眉头皱了起来,看向许开,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面色越来越深沉。他咬紧笔杆子,冷汗冒得比先前加起来还多。 许开直击的是古代数学的弱项。虽然在超过千年的时间以内,华夏的数学水平都比西方先进许多,但唯独没有关于概率论的问题。虽有概率这个说法,数学上却没有深入的研究。因为一般认为这方面与易经、占卜之类的事物有所关联,数术家也未曾加以研究。 天言大陆在这方面的情况很是相似。 苦思冥想,赵常最终将笔一投,说道:“我不会。若师弟你能做出来,我甘愿认输。” 许开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一些与这道题有关的概率定律并加以证明,这花了许开约一刻钟的时间。随后他在这些定律的基础上解出了这道题。 赵常愣愣地看着许开手里的稿纸。 许开微笑道:“师兄,你输了。” …… …… 第二天,许开起了一大早,刚想洗漱,却听见忽然有人敲门。 “又是谁来了?”许开皱起眉头。 昨天他在文斗中斗赢了赵常,赢得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他似乎看见有一些人面色阴沉地离开了。 莫非这次真是找茬的人来了? 许开前去开门,门外的竟然是墨岑。 “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加班加点做好了。” 许开十分惊讶,说道:“你不是说需要一个月吗?我可没要求你赶工,不会多给你工钱啊。” “不会多要你工钱的,该把尾款付一下了吧。” 许开点了点头,拿出王心给他的那块令牌,这块令牌有着类似银行卡的功效,只见墨岑也拿出一块类似的令牌,二者相碰一下,尾款便这么付好了。 由于许开要的东西较大,二人前往墨家系去取许开定做的道具。 “你为什么忽然加快速度把我要的东西完成了?”在路上,许开如此问道。 “我听说你要去直面天意榜,怕你死在那里没人给我付尾款就先把东西做好了。”墨岑诚恳地说道。 第三十三章 光速与天地之气 王心看着自己的账单,眼皮直跳。 “这小子到底买了什么,花了我这么多钱?” 就算许开是一位圣道秀才,他也实在想象不出到底什么才能够花他这么多钱。 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而对于许开来说更是一笔庞大的账单。 “不行,我得去看看这小子花了这么多钱到底是要做什么。” 说罢,王心站起身,向着外面看了一眼,很快锁定了许开的位置,迈步而出。 瞬息而至。 …… …… 按捺着内心打人的冲动,许开来到了墨家系。 他有意避开了云青山,来到了墨岑的工房。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我还是给你做好了。” 许开要求他制作的是三面镜子。一精准的八棱镜、一面旋转的平面镜和一个凹面镜,用的正是云青山烧制的玻璃;除此之外,还要求了一个以定风石为核心的抽气装置,一块最准确的钟表以及最准确的尺子,以及一個以红蕊石为核心的激光发射器,当然,墨岑管那东西叫射光器,毕竟这个世界没有激光的概念。 他要测量光速。 说实话,这些东西并不复杂,委实有些浪费了墨家高深的机关术。但对于许开而言,他需要的是精准性,这是那些普通工匠远远无法做到的,因此价格很高。而且为了确保测量的真空光速足够精准,他特意使用了昂贵的定风石以确保最佳的抽气效果。 所以王心看到账单都感到了一些惊讶。 经典物理体系的大多数问题在日常生活中都可以验证,唯独光速是他必须要去测量的。因为这涉及到了之后的相对论以及量子物理能否直接拿来用的问题。 若是两个世界光速不一样,他或许真的要做辟路先贤,尝试成为这个世界的爱因斯坦了。 许开认真地检查着这些器具,还请来了一位圣道讲师来帮自己检查这些器具是否达到了自己要求的精准性,以及这些东西是否是炸弹。 确认墨岑没有偷工减料且这些道具不会爆炸之后,许开拿着这些实验器具找到一处大空地,开始准备实验。 墨岑一路跟着许开,帮着他搬动那些东西。 阳光倾洒在这一片空地上,使得此地变得格外耀眼。许开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笑了起来。这种好天气正是他需要的。 “这是在做什么呀?”一道声音忽然在场地内响起。 许开和墨岑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云青山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许开自认为已经尽可能地躲避云青山了。 “你在这里,我就找得到你。”云青山微笑着走近,看了眼许开正在摆放的装置。许开连忙护住这些实验道具,这些东西要求了极高的精准度,也因此格外脆弱。若是被人不小心碰到,很有可能影响到接下来的实验效果。 “我不会碰这些东西的啦。”云青山摇了摇头,“所以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许开想了一下,觉得这种事也没必要隐瞒,于是直接说道:“我打算测量光速。” “测量光速?”墨岑却是先叫了出来,“测量光速作甚?有何用处?” “短期内看不出用处,不过以后会有大用的。”许开一边说着一遍继续调试设备,“我看过一位半圣的笔记,他遨游星空时惊讶地发现星辰的光芒并不是瞬间到达天言大陆,而是需要一定的传播时间。既然不是瞬时作用,那就必然有速度。我对此颇为好奇,打算试一试。” 这是许开这两天待在书阁的收获之一。不然若是这个世界的光速是超距作用,那还测量什么?而那位半圣虽然发现了光也是有速度的,不过却并没有去测量光速,后来其他人也并没有做与之有关的工作。 因为没有用处。 墨岑皱眉,就算发挥他最大的想象,也难以想到测量光速到底有什么用,计算星辰距离天言大陆的距离?可这有什么用处呢? “不要总去想着这些有什么意义,墨岑。”将实验器具大致摆放好后,许开说道,“有什么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探究未知的理念与心情。” 墨岑皱眉反驳道:“学问是为了经国济民,儒家的思想是如此,我墨家的机关术是如此,伱数术家的数术之法亦是如此,你却不知所谓地浪费不少资源去测量光速,不知你这测量光速符合张圣大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中的哪一句?” 这个张圣大人指的是张载。 闻言,许开停下了最后调试的动作,看了墨岑一眼,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举或可为万世开太平。” 墨岑的眉头皱得更深,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许开似乎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 云青山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许开继续调试设备。终于,一切都已经完毕,许开开始着手启动设备,抽空罩子下的空气。 “你为什么需要一个定风石啊?”云青山问道。 “那部半圣笔记写道,光在星空中传播的速度与光在天言大陆中传播的速度似乎不一样,我怀疑是天言大陆的空气影响了光的传播速度。为了测得足够精准的数值,必须要把空气抽出去。” 闻言,原本已经打算不再说话的墨岑忍不住问道:“就算真是如此,你测量有空气的速度不就行了?半圣才可遨游星空,对于绝大部分天言大陆的生命来说,星空都是遥不可及的。就算你测量的光速真有用处,你又为何要去测量没有空气的星空中光的速度了?” 许开这次没有理会他,只是自己在想,不知道法拉第当初被人如此质问时与自己的心情是否有相通之处? 或许数术家并非自己最终的归宿。自已要做的,是应当自立一系,传播科学,打破天言大陆对于“没有意义”的问题的不屑。 自己虽然是一位圣道秀才,但还太弱小。人微言轻,即使他去宣传科学观念,在既没有事实的作证,也没有自身强大实力的保证的情况下,做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许开立起一面镜子。这是迈克尔逊测量光速的方法,脱胎于斐索的方法。斐索的方法简单地说是将光线从初始点射出,经过一个齿轮之后再经过一面镜子的反射传达到观察者的地点,随后转动齿轮,当观察者彻底无法观察到光线时,可以通过齿轮的速度进而求出光速,然而由于齿轮本身的轮齿有宽度,导致测量不够精准。迈克尔逊改进了这个方法,将齿轮更换为了更为精准的八棱镜,从而得到了一个极其精准的数字:299796km/s。这个数值已经非常接近现代经常使用的299792.458km/s这个数字。 而许开的优势在于,虽然天言大陆没有工业设施,但墨家能够达到的精准度远远超越迈克尔逊所能达到的精准度,且自己经过文气强化,观察力等也远远超越前世的人类。所以许开相信,至少自己能够将测量出的光速精准到个位数。 值得一提的是,天言大陆在长度和时间单位方面使用也是米、秒、分钟等单位。许开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两个世界的单位也如此相像,或许这其中有一些秘密也说不定。 启动了墨岑制作的抽气装置,定风石大展神威,很快,装置响起一声轻微的咔擦声,示意空气已经被抽离干净。 许开来到设置的观察点,示意墨岑帮自己启动激光,云青山却上前一步,在墨岑之前将之启动。 “你做什么?”墨岑大感不解。 云青山微笑道:“还是由我来吧。” 得到了数据之后,许开开始测算。云青山的操作很正确,因此没有妨碍精确性,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计算完毕,而天言大陆的光速是—— “二十八万一千三百七十四千米每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误……怎么可能是这个数字?!”许开竟然有些惊恐地大叫一声,面容也大惊失色,若是个位数上的误差也就罢了,可连万位上的数字都差上如此之大,这就绝不可能是一句误差可以解释的了! 难道这个世界的深层逻辑真的不同,只是在经典物理范围内二者近似?! 墨岑疑惑地问道:“这个数字有什么问题吗?” 许开不言,只是皱眉仅仅思索自己设计的实验到底哪里有缺陷。随后,他进行了一番调整,再度让云青山发射一束激光,再次计算,得到一个新的结果。 “二十八万一千三百八十三千米每秒?” 许开仰望天空,恍惚间,他似乎感觉自己看到了诸多的星辰。那些星辰不断闪烁,似乎昭示着某种提示。然而许开完全无法理解。 许开来回踱步,面色阴沉难安。随后他不断地进行测量,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以二十八万开头。 “难道真的不一样?”许开直接坐到地上,口中却喃喃自语。 “什么不一样?”有又一道声音响起,许开回过头,看见竟然是王心过来了。三人对王心行礼。 “这是在做什么?”王心环顾四周,看见许开架设的一系列装置,眉头皱起,问道。 墨岑却先开口了:“先生,许开说他在测量光的速度。” “测量光的速度?此举有何意义?”王心的眉头皱得更深。 “先生,我虽然测得了光的速度,但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一样。”许开没有再说测量光速有何意义,只是直接将自己困惑说出口。 王心看了他一眼,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一些话想说,最后却按捺了下去。他不知对方有什么想说的,于是走上前去,细细观察了许开设计的装置,尤其是那块定风石和红蕊石。这两样物品大概就是这套装置里最珍贵的东西了,定风石可掌控风,无论是起风还是定风皆可做到;而红蕊石蕴含着极大的能量,但这些能量却极其稳定,不会发生爆炸之类的事故。这两件东西十分珍贵,便是进士倾家荡产也未必能购买其中之一。 应该就是这两件东西花了他许多钱了。 王心思考了一阵,便问道:“你是打算测量星空中的光速,但你无法遨游星空,便想要在地面模拟出星空的空无一物的环境?” “正是如此。”许开有些惊讶,对方竟然在毫无现代科学知识的情况下看出了自己要做什么,“我认为在星空的环境下测得的数值才是有意义的。” “那你怎么没把天地之气排空?”王心疑惑地问道。 “啊?” “啊什么,星空是没有天地之气的,所以至少半圣才可遨游星空。你这样测量,怎么可能得到星空中的光速?” “天地之气?!”许开猛然站起身来,“天地之气还会干扰到光的传播?!” “是啊,你在想什么?”王心的表情更加疑惑,“我还以为是你觉得可以让你也能排空这大范围天地之气的空名石太贵了,所以打算自己做,顺便省点钱呢。” “天地之气,天地之气,天地之气……”许开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对王心行了一个大礼:“还请先生助我排空这里的天地之气!” “这种小事无需如此。你花些时间也能做到。”只见王心一挥手,天地之气汹涌,顿时在许开的装置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使得这天地之气在这一片空间中不存丝毫。 地面上蓬勃生长的绿草因为失去了天地之气,瞬间衰败下去,一副即将枯死的样子。 “开始测量!” 云青山立刻再度启动激光发射器。得到了数据之后,激动不已的许开立刻开始计算。 “二十九万九千七百九十二千米每秒!就是这个数了!”许开兴奋地大叫,虽然因为条件有限,没法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但两个世界在低速宏观领域内的物理规则完全一样,测得光速又如此接近,且很大概率是一样的,说明相对论和量子物理在这个世界也是可行的! 圣路不绝! 看着许开一副激动的模样,云青山只是微笑,王心和墨岑二人却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该不会是上次把他给炸傻了吧?”墨岑第一次反思自己做的炸弹是否不好。 第三十四章 概率与天命 看见许开的激动模样,王心咳了一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测量光速是为了什么,但我听说你打算去直面天意榜。你当真想好了?” 许开逐渐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对王心行礼道:“确实如此。我已经通过张圣提交了申请,说是三天之后正式的批准就会下来。” 王心低着头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过后,他的身形变淡,似乎是离去了。 许开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对方也是来劝阻自己的。 墨岑走上前来,问道:“你这些东西,用一次就完了?” 许开想了想,点了点头:“虽然以后可能还有用,不过现在暂时没什么用处了。” 墨岑非常不解:“你花这么大的价钱,就为了做一个用完一次就丢的东西测光速?虽然你的方法确实有独到之处,但伱不觉得你的做法太浪费了吗?” 许开心想要是你去过我那边的世界搞科研,你才知道什么叫做“浪费”。 于是许开只是说道:“我自有计量。墨兄,这次多谢了,你做的实验器具精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听到这话,墨岑骄傲地挺起胸膛:“当然,你问问,我虽然现在还只是个举人,但论机关术,进士里也没几个做得比我好的!” “墨兄果然厉害。”许开拱了拱手,开始拆解这些道具搬运起来。 云青山见状,也上前搭了把手。 “所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许开十分不解地询问云青山。 “当然是为了你而来啊。”云青山微笑着回答。 …… …… 将那些装置放置在了许开的小院里之后,云青山就离开了。而许开则是找到黄图,招呼他一起去天庠内的天启阁,也就是天庠内唯一可以直接使用功劳进行购物的地方。 现在入天庠过了也半個多月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是时候去用功劳购物了。 “不去,我的功劳都用来上天庠了,我跟着你去干嘛,看你买东西自己爽?”黄图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书阁。今天下午的课是主要面向进士入青云的,他到时候不会缺这种课,因此也不必急于一时。 许开扬了扬手中的令牌:“没事,这次是王先生请客。” 正在上课的王心忽然打了个喷嚏。 “走!”黄图倒是答应得很是果断。 走到半路,黄图忽然担忧起来:“先生给了我们多少限额啊?” “他没说过。” 黄图警觉起来:“你该不会是偷的吧?” 许开翻了翻白眼:“王先生是圣道六品,我一个小小的秀才怎么偷他的东西?” “倒也是。” 二人来到天启阁所处的广场,广场上还有不少天庠的学生摆地摊,这是天庠默许的。 他们没有过于关注这些地摊,因为这些地摊是不能直接接受功劳支付的。他们虽然有王心的令牌,却也不能用得太过放肆。 但一个人却忽然拦住二人,说道:“二位同窗,我观你二人气度不凡,却隐隐有血星闪现,未来或有灾祸。我可为二位算上一卦,你看如何?” 许开看向那人,只见他穿得与一般天庠学生无二,只是手里多了个浮尘,应该出自道家系。 道家与道教是不同的两个派系,一个是思想流派,一个是宗教信仰,但天言大陆的二者却在一定程度上有了融合,是故此人手持拂尘也并不显得突兀。 许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家系的子弟有不少会出来算命挣点外快,但这么直接拦下他们说自己可以算上一卦的却是极少,毕竟那么会做的多半是些装神弄鬼的普通人罢了。作为纯正的道家子弟,通常都是不屑于那么做的。 那人看了许开一眼,大惊道:“我观阁下印堂发黑,此乃大凶之兆,且看我为同窗算上一卦,为你逢凶化吉!” “不必了。”许开加快脚步离开,打算离这神神叨叨的人远点。 却见那人直接拿出一块八卦盘,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托着八卦盘一手结印。忽然,八卦盘闪出一道光芒,许开与那道士当场消失不见。 “许开?!”黄图没有想到在天庠内竟然还能受到袭击,当即大呼,拿出一块令牌就要握碎通知天庠。 忽然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惊慌。黄图回头看去,竟然是王心来了。 “先生,刚刚那是……”黄图此时也注意到了周围有些不对劲,因为周围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是道家的一些年轻人有些忍不住,找他来论道了。”王心摇了摇头,叹息道,“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早。” “为什么道家系会找上他?”黄图焦急地问道,许开可是要准备直面天意榜的,这要是有所差池,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王心也思考了一阵这个问题,这才找出来了一个有可能的答案。 “或是那天他与赵常文斗时出的最后一道题有关系。” …… …… “这里是什么地方?” 许开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空间,这片空间有不少蓝点飘荡,似乎有些模仿星辰。 许开动念,却忽然发现那些蓝点可以随他的心意而动,组成各种各样的图形。 “有些意思。”许开竟是玩起来了那些蓝点。 “咳咳。”一道轻咳声打断了许开的玩乐。 许开转头,看向带自己而来的那道家系的学生,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又是为何将我带来此地?” “在下道家系,齐宗贤。” “原来如此。可齐兄不是说要为我算上一卦,替我逢凶化吉吗?” “此事不急。我特意从家中长辈那里借来这块八卦盘,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待得许兄为我解惑之后,我再与许兄算上一卦也不迟。这些问题是与数术一道有关的问题。既然许兄是数术家的天才,应当能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吧?” 许开有些纳闷,一个道家系的学生来问他一个数术家系的学生做什么?虽然自己的数学水平确实比现在数术家所有人都高,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是去请教数术系的老师更靠谱才对。他又来问自己什么了? 不过许开也并未拒绝对方,于是点头说道:“请讲。” “今村中有一人名甲,甲今日想要上县里去办事,但也可能不会去;另一村中有一人名乙,乙今日也可能会去县里,但也可能不会去。请问甲乙二人在县里相遇的几率是多少?” 听完这个问题,许开不解地皱起了眉头:“齐兄,此问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值,也没有任何有信息的条件,又叫我如何去计算了?” 闻言,齐宗贤的面色阴沉下来,厉声说道:“没错,正是如此。概率之事乃是天命,又岂是数术一道可以算尽的了?!” 第三十五章 错误必有一方 “先生,这下怎么办?”黄图得知了许开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毕竟许开可是要准备去直面天意榜的,这个关键时期不能出一点问题。 王心也陷入沉思,随即说道:“或许应该把许开从炼魔秘境平安归来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如此一来,作为人族英雄的许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系的学生因为‘道争’就去找他麻烦。” “那就这么做吧!” “可是这样做会有另外一个风险。”王心脸色犹豫不定,“人族有内鬼,且是级别很高的内鬼。我们暂时还未将其查出来。若是将消息散播,那人得知了许开目前身处天庠,或许会迎来更严重的打击。” “内鬼?!”黄图大惊,“竟然还出了内鬼?!您难道不担心那个人就是内鬼派来的吗?!” “不用担心。虽然他们被关进了那個八卦阵内的单独空间,但圣人依然能监察到。” “那您怎么不在一开始阻止他?” “辩经是常见之事。天庠也鼓励像这样的良性竞争,所以天庠不会出手干预。”王心叹了一口气,“只能希望不读经典的许开不要被打击到文心了。” …… …… “概率之事乃是天命,又岂是数术一道可以算尽的了?!” 齐宗贤面色阴沉,冷声呵斥。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世间之物乃是自由展开而又无形无象的绝对真实,又要何如以用言语准确地表达出来?更不要说虚无缥缈的概率之事了!” 许开心里有所明悟。这大概就是王心先生所说的“道争”了。不过这个齐宗贤似乎还只是个举人,想来自己应该还未真正引起道家系的关注。 听他的话,似乎是那天自己与赵常文斗时出的那道概率题刺激到对方了? “我听闻半圣之后通天彻地,可行推演之事,洞察部分天机,察觉部分未来之事,这岂不与你所说相悖,还是你在斥责众圣了?” “道祖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便是因为说出便会改变未来,且即使是众圣也不敢说自己的推演就是绝对正确的,你又为何敢说‘概率’竟然是可以计算出来,且绝对正确的了?!”齐宗贤怒目圆睁,似乎更生气了。 许开察觉到了自己应该是无法单纯地说服对方的。对方旁征博引,而在这方面薄弱的自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于是他打算以事实直接反驳对手。他心念一动,四方散落的蓝点便漂游过来,随着他的心意组成了一百张纸牌,其中有三张纸牌上有一个圆圈。 他伸手作出请的姿势:“请齐兄随意在这些纸牌中抽一张。那么你觉得,你抽出带有圆圈的纸牌的概率是多少?” 齐宗贤皱眉,还是回答道:“我多少也会一些数术之道。既有一百张牌,而又有三张带有圆圈,那既然如此,自然是百分之三。” “看来齐同学已经理解了概率的初步计算,那么再来看这一百张牌,其中同样有三张带有一个图案,不过这次图案是方块。那么你从两个纸牌堆中各抽出一张,一张带有圆圈而另一张带有方块的概率又是多少呢?” 齐宗贤思考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既如此,应是以百分之三积百分之三……则得万分之九。” 许开一拍手:“对,就是如此。既然如此,齐兄伱做的此题与我那天出的投壶之题又有何区别?无非是计算更繁琐罢了。” 齐宗贤反驳道:“抽卡概率可算,人做事的概率岂可算之?甲乙是否去县里皆凭心意,你又要如何去计算心意?” 许开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想法,用现代的说法,齐宗贤应当是认为概率是“玄学”的范畴,数学是与其无关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说也不算错,因为概率本就是极其玄学的东西,就像墨菲定律所揭示的那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概率论就没有用。 若是概率论没有作用,许开前世的世界又是为何要将它发扬光大,成为数学中一门不可或缺的学科的呢? “若是全凭心意,自然是难以计算的。但对于人来说,他的行为往往都会有一些习惯,习惯造就了他的行为会有重复性,有重复性就有研究的价值。而若是将这个范围从个体放大到一个大的范围,比如一城、一国,由于各自的风俗习惯,在大范围内也会呈现出一定的可靠性,自然有研究的价值。” 齐宗贤感觉自己快听晕了。 但他受道家教导二十余年,又岂是许开几句话就能给扰乱的?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意怎会因人之行为而变动?” 许开有些纳闷,他记得当初他的老师上思想政治课时也讲过这句话,不过当时的解释是这句话表述了荀子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怎么到这齐宗贤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意思了? 不过他也很快理解了齐宗贤想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概率之事乃是天意,半圣窥探天机作出推演;而数术一道乃是追求确定性,所以二者并不相容?” “我并没有完全否定数术家的想法,只是概率并非可计算之事,就算是你提出来的那些东西,也必然是错误的!” “哪怕我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证明与论据?” “从起点就开始错了的东西,后面有再多的论据,也只是让你错得更远罢了。”齐宗贤颔首,感觉许开已经开始听进去自己的说话了。 “既然二者并不兼容,那必然有一方是错误的。也就是说——” “没错,许开。我道家经典历经十万年而不朽,而你的概率之说不过刚刚起步,此前从未有过人钻研这方面,不过空中楼阁一座。我虽没有让你改换门庭的想法,但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概率之说与我道家之法,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了吧?”齐宗贤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原来如此,你们一直都行走在错路上。” 此话一出,如同于无声处起惊雷。 看着许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齐宗贤沉默了半晌,终于张了张口,却并不是说话,而是自他口中飞出一把长剑。 这便是齐宗贤的唇枪舌剑。 长剑闪烁着锋利的寒光,许开几乎可以在长剑上看见自己的模样。 “你再说一遍?” 而齐宗贤话语里的寒意,比他的长剑还要冰冷几分。 第三十六章 辩经过后逛会街 “你再说一遍?” 齐宗贤直接使出了唇枪舌剑,大有一副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并非他心胸狭窄,若是许开也能同他一样旁征博引,条理清晰地驳斥他的话语,他也会平心静气地以同样的方法回敬,是为辩经。 但作为一位能入天庠读书的文人,作为极其骄傲之辈,谁能忍受如此直接的否定之语? 这对他而言,与侮辱无异。 “你怎么急了呢?”许开歪着头,表示着自己的不理解。 若是在测量光速之前,他倒确实不会如此直接地否定对方。 但是测量光速之后,许开确定了这个世界在微观高速的范围内的规律也应当与前世相同时,他就变得直接很多了。 “无言无据地诋毁我所学之道,许开,若是换了你,你不会愤怒?!”齐宗贤将剑尖对准许开,厉声说道,脸色可见地变得红润了一些,应该是被许开气得。 “哦,你说这个啊。没事,我早就习惯了。”许开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耸了耸肩。 他当初刚跟着教授读研的时候,实验室经常能收到一些投稿,说是自己的研究彻底颠覆了现有的物理学,你们研究的都是狗屁云云。教授实在是烦了,却又不能连封回信都不给,于是就让他负责这块。一直到最后教授设了个门槛,让那些人答出一道高中物理题才收他的信,许开这才终于可以不用再去看那些垃圾了。 所以他才习惯了。 齐宗贤不理解对方说的意思,但还是寒声道:“许开,伱我论道,当自有论据。你无凭无故便诋毁我所学之道,是何居心?你若不道歉,就别怪我唇枪舌剑的锋利了。” “我并非有意诋毁道家。齐兄,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二者的观点只能有一個是正确的,而我认为我是正确的,那自然在我看来,你认为的就是错误的。这也是论道。据我所知,荀子世家和孟子世家到现在都还在争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你又要如何评判他们的对错呢?” “你岂能将自己与诸圣相提并论!” “此言差矣。齐兄,若无成圣心,岂有入圣章?”许开边说边向着齐宗贤走去,“天不生人上之人,亦不生人下之人,我与诸圣,有何不同?若我成圣,又有何异?” 齐宗贤一愣,竟是被这话中的气魄给慑住了,但他随即回过神来,厉声道:“许兄果然好气魄,只是你尚未致歉却又走上前来,莫非你想尝尝我的唇枪舌剑不成?!” “据我所知,真要斗一场的话,需要得到天庠的允许,且只能在文斗台上进行。齐兄不怕自己违背天庠律法而被退学?” 齐宗贤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你莫非忘了我所说之话?此八卦阵乃是我向长辈求来,其内的空间同样有文斗台的性质,在此文斗,也并不违背天庠的律法!” “你若能引经据典地反驳我之所说,我并不会实战唇枪舌剑以此压你。但你不借圣人之言,不读大贤之注,你之所言,空乏无物,岂非是在侮辱我耶?” 许开忽然笑道:“不用担心,我也有唇枪舌剑。” “白日无停晷,青天有去鸿。莫言锋利钝,吾道已终穷!”此话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齐宗贤竟是真的出剑了! 长剑破空而去! “这便是你的蕴剑诗?可惜于我无用。”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许开轻声念颂。 无尽的锋利之意在他左手上汇聚,竟是光凭那些锋利之意就挡住了齐宗贤的剑! “这怎么可能?!”齐宗贤骇然无比,以秀才之身使出唇枪舌剑,在历史上虽然极少,但也不是没有过。然而能光凭散发的锐利之意就能挡住一位真正的举人、还是天庠的举人的秀才唇枪舌剑,这绝无可能! “圣人剑,怎么可能是圣人剑?!你那八个字连诗都算不上,又有何锐利之意可言了!”齐宗贤面目狰狞,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许开握住那把剃刀,轻笑说道:“你认为概率之事由所谓的天命掌控,不可完全预测;而我认为概率是随机的,即使没有天命,也无法彻底确认,只能在一定范围内预测。你我之观点虽有相通之处,但同样都是不可确认之事,为何要添加一个天命来掌握概率?既然如此,这就是不必要的实体。” 许开举起自己的剃刀,挥下,齐宗贤的唇枪舌剑竟被一斩而破,断为两截。 “那便应该将它剔除。” 齐宗贤口吐鲜血,倒飞而去。 许开继续向前,不急不忙。 齐宗贤再度口诵一诗:“山岳英灵不可求,至今祠庙锁寒流。一抔黄土千年骨,三尺青松万古愁!” 这是颇为著名的颂山诗,而当齐宗贤念出后,被引动的天地之气竟是在他面前形成一座高大的山岳,阻挡着许开前进。 “既然齐兄的唇枪舌剑已破,那破此山我也不借剃刀之威。”说罢,许开举起一只拳头,用尽全力地砸了过去! 山岳表面瞬间浮现无数的裂纹! 齐宗贤目眦欲裂,这几乎可以算是他最强防御手段的《明山》,竟是在许开一拳之下就破裂至此! 莫非他的体魄比定星境的妖魔还强不成?! 许开却还在评价道:“齐兄这诗学得还不够到位啊。山岳震裂,怎么会浮现这种与玻璃破碎一般的裂纹?你难道没看过山体滑坡……嗯,山体崩裂吗?须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理才对。” 说罢,他再度挥拳,整座山岳直接爆碎开来! 而在山后做了各种准备的齐宗贤也是将自己所有的手段尽出。 然而,许开破山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准备完成! 他当初曾与一位圣裔妖族对战,而《明山》也撑了足足三拳;今日他对这首诗的理解远甚当初,为何却在许开两拳之下便宣告破裂?! 顾不得再想这些,他的左手里再度出现一个八卦盘,阴阳二气自八卦盘中浮现,滚滚气浪向着许开袭去! 而同时,他的右手也出现一只毛笔,他持笔点向许开,竟是让许开感受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人生都要在这笔下浮现,一切都被否定。 “难道是浮生笔?不,他掌握的应该只是一件仿品罢了。就算是真品,也不是他一位举人能催动的。”许开暗自想到。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许开手持剃刀,无尽的锋利之意如飓风般席卷整座空间,那摧毁沿路一切的阴阳二气在这锐利之意前竟是无法穿透,被彻底隔绝在外;而那点下的浮生笔,许开直接持剃刀而上,将那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的笔一刀两断! “齐兄,你应当知晓,当我的圣人剑一出,不管你还有什么手段,你都必输无疑。”许开破开齐宗贤的一切手段,将剃刀架在了齐宗贤的脖子上,“这场文斗是你先挑起的,那么也不算我违背律法。齐兄,可想好了要如何去接受惩罚?” “我不服!”齐宗贤破口大叫,面目竟是有些扭曲,“体魄竟比定星境的圣裔妖族还强就算了,你那狗屎不如的八个字又为何能成为圣人剑?!” 齐宗贤彻底失去了一位文人的风雅,破口大骂。 “齐兄不要激动,免得你文心破裂了。”许开平静地说道,“更何况既然我那八个字能蕴养圣人剑,那便说明它确实可以直指圣人之路。按你的说法,这岂是你能评判的?” “真正狗屎不如的,是齐兄你啊。”许开安慰地拍了拍齐宗贤的肩膀。 齐宗贤双眼无神地看着许开。 空间破裂。 …… …… 空间破裂,许开与齐宗贤二人终于来到了外界。 齐宗贤蕴养的唇枪舌剑被破,当是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不过许开有留手之意,因此只需恢复一段时间即可,倒也不至于彻底摧毁对方的根基。 然而出来的齐宗贤,竟是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许开见此有些不知所措,别是碰瓷吧? 黄图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方才他还担心许开会因为众圣经典方面的弱项而被对方破了文心,结果为何出来的却是齐宗贤文心受创? “宗贤,此番你确实丢人了。”一道宏大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竟是半圣之音。但许开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异样,看样子似乎只有自己和齐宗贤能听到。 “老……老祖。此番是我输了。”齐宗贤苦涩道。 “输便是输了,但你为何连区区一次失利都无法接受,竟落得个文心受创的下场!”那声音明显严厉了很多,怒声斥责。 许开偷偷挪步,想要离开这里。 “小友且慢。”那声音忽然叫住了许开。 “呃……不知是哪尊圣人当面,好让学生死也死个明白吧。”许开苦着个脸说道。 “谁说要你死了?”那声音也有些疑惑,“你天资不凡,更是有着圣人剑,对我人族而言你的意义比齐宗贤更重要。更何况此事本就是他先挑起的,我不会怪罪于你。” “谢圣人不杀之恩。” “你小子……”那声音竟是有些无奈,随后叹气道:“宗贤,你便暂时离开天庠,回家里来,先回复文心再说吧。” 说罢,一阵清风拂过,齐宗贤随着清风凭空消失无踪。 “你有圣人剑,难怪你有信心去直面天意榜。但许开,我要提醒你的是,直面天意榜并不是有圣人剑就能通过的,不要骄傲自大。” “谢圣人指点。”许开拱手行礼,却见一张金页从空中落下,准确地落入许开手中。许开见纸上什么也没写,但想着这应该是半圣之物,还是郑重地将其收好。 他走向一旁站着的黄图与王心二人。 黄图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王心则是古怪地看了许开一眼。 “你俩来这里做什么?”还是王心先开口了。 许开奇怪地反问一句:“到这里来还能做什么?” 王心一滞,再度仔细打量了许开一阵,随即也离去了。 黄图惊奇地看着许开:“你怎么论过他的?我听说那齐宗贤是道家系有名的天才,可以冲击庶吉士的那种。” 庶吉士,指科举中殿试可以达到前十五名的考生。而天庠庶吉士的含金量更是不可与十方皇国的庶吉士同日而语。 许开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你没看出来我们最后没有论道,只是打了一架吗?” “啊?你打赢了?!”黄图更是大惊,随后仔细想了一下许开的经历,倒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是,你得的那些大药,再加上天馈血珠,体魄与定星境魔族相比也不落下风;更何况你还有圣人剑。这么一想你要是败了才更奇怪。” 许开欣慰地拍了拍黄图的肩膀:“你总算对我有正确的认知了。” …… …… 二人进入天启阁。 许开却是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云青山?你怎么又在这里?” 听到声音,原本还在看一块长木的云青山回过头来,发现是许开,当即微笑道:“什么叫又?难道你我先前在这里见过?” “不,我的意思是你刚才不是和我一起去测了光速来着吗?既然你要来这里,何不说一声,我们也可以一起过来。” “哦?你终于肯陪我逛街了是吗?”云青山的微笑之意更甚,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不不不。”许开连连摆手,“只是好奇。” “她到底怎么缠上你的?”黄图压低声音,不解地问道。 许开铁青个脸,也压低声音回答:“我也不知道。” “要帮忙吗?” “怎么帮?” 云青山却是似乎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不由得微笑道:“既然我们三个从定州国院一别之后难得再见,那二位今日的开销,我全包了。” 黄图一把将许开推向云青山:“多谢云小姐,这小子就任由你处理了!” “黄图你小子!” 许开当即想要追上跑上二楼的黄图,却被云青山一把抓住手臂。他回头,看见云青山那精致的脸庞上的温和微笑,不由得一愣。 “先陪我逛逛吧。”云青山的微笑似乎比阳光更加明媚。 第三十七章 都无所谓 云青山在前面走,许开在后面跟着她。 但云青山与其他一般购物的少女不同,她似乎真的就只是在闲逛。也不知她是怎么看到的,每当许开朝某件事物上多注目了两眼,她就会立刻将其买下交给许开。 许开感觉自己的功劳似乎可以省下来了。 但许开非常不解。 自己与云青山并没有过密的交往,为何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异常? 对,是异常。 非常异常。 于是许开停下了脚步。 于是云青山也停下了脚步。 她歪着头问道:“许开,怎么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许开非常不理解云青山。 他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好感,感受不到恶感;感受不到喜爱,感受不到憎恶;感受不到喜悦,感受不到愤怒。 什么都感受不到。 既然如此,又是为何—— “就向我对你说过的那样,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吸引你的地方。” 云青山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木头,她端详着那块木头,却是对着许开说道:“我也不知,亦或者说我们本就该如此。我先前确认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现在我需要去确认不那么重要的第二件事,如此才能作出最终的决定。” 她买下了那块木头,交给了许开,而后温和地看着他。她的眼睛依然被黑布遮盖,许开却能感受到—— 什么都没有。 似乎如她所说的那样,本该如此。 “我不喜欢谜语人。” 云青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也不喜欢,但现在只能这么说了。” 她捧起许开的脸颊,那深藏在黑布之下的双眼似乎在与许开对视。 自许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亮光。 “你是不喜欢我现在跟你的距离太近?没有关系。现在你就先尽情地买伱想要的东西吧,都记我账上也无所谓。无论是你希望我与你保持距离,还是希望我与你亲密无间,我无所谓;无论是你想要追问到底,还是就此对我不闻不问,我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 “当然无所谓。” “我指的是记你账上的事。” “都无所谓。” 许开静静地看着云青山。 云青山静静地看着许开。 不知过了多久,许开转身,向着二楼走去。 云青山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向着门外走去。 许开的离去,似乎对她而言真的无所谓。 …… …… 许开上到二楼,找到了黄图。 正在挑选墨锭的黄图回过头来,看见单独上来的许开,很是惊讶:“你怎么是一个人上来?你们完事了?” “什么完事了。”许开掐住黄图的后颈,一脸不善,“你把我卖了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还只是个童生啊,你们一个圣道秀才一個全甲举人,我怎么插手?” 许开一愣,随即想到这家伙确实还只是个童生,不由得松开了手,叹息道:“确实。你太弱了。” “喂,说说。”黄图很是不爽,拿胳膊肘捅了捅许开,“你们怎么萌生感情的?我听说这位可有钱了,墨家系最有钱的就是她。关键她的律法功课做的很好,墨家系硬是从她那收不上来一分钱。墨家系的先生们正在考虑要不要联手写一封推荐信把她送法家系那边去。” 黄图接着说道:“不过那些先生们也有些舍不得。云青山创下了史上最快且最佳通过墨家试炼的记录,据说那些先生们分为了留云派和去云派两大派系,正在争论个不停。” “……那真够壮观的。” 天庠史上还没发生过这种事呢。 “我有问题想问你。” “这还真是难得。”黄图惊讶道,“什么问题?” “你觉得为什么我会无缘无故地被她缠上?” “……你确定你不是来找茬的吗?” “啊。”许开仿佛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说的也是。” “……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让人火大了。” 许开难以理解地歪了歪头。 黄图见状,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直面天意榜做些准备吗?但据我所知,直面天意榜是任何外物都无法干涉的,因为‘直面天意榜’本就是科举的一种形式,不会容许任何舞弊的行为。” 他一边说着一边买下来了一支由蛟龙骨打造的毛笔。这支笔价格极贵,不过黄图觉得自己都把许开卖了出去,而这支笔的价格对云青山来说也不算高,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许开黑着脸看向黄图,他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若是没把自己卖了,他估计也不会买下这支笔。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天启阁有没有龙骨笔?” 黄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许开:“你知道真龙在天言大陆上有多稀少吗?” 许开摸着下巴:“前几天逛书院的时候倒确实看过有关的记载,不过天启阁家大业大,倒也不至于没有吧?” “确实有一支。”忽然有人走上前来,二人看见来人,连忙行礼。 “在下戴宣道。你就是数术家系的许开?” 戴宣道,圣道一品大贤,被认为是近年来最有可能晋升半圣的人物之一,同时受亚圣任命代掌天启阁。在天庠也属于了不得的大人物。 “见过戴宗。不知戴宗有何贵干?” 宗是对圣道一品大贤的尊称。 戴宣道颇为惊奇地打量着许开:“我听闻你要去直面天意榜?” “正是。” “好气魄。我当年也有过这想法,但家中长辈带我去一观天意榜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不知你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当真有此绝世之才?” “我想应当是后者。” “哈哈哈!”戴宣道大笑几声,似乎十分愉快,“当真是好气魄。我也与几人打了赌,赌的就是你能否通过此次科举。若你能通过,我就把那支龙骨笔……” “送给我?” “你想得倒美。连我都不能拥有一支龙骨笔,你小子还想要?”戴宣道笑道,“不过我还是可以做主,若你通过直面天意榜,龙骨笔可以借给你两次。” “两次啊……”许开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戴宣道也看着许开,有些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 许开忽然拉住从旁走过的一人,询问道:“这位兄台,若是将龙骨笔借你一用,你愿意出多少?” “啊?”这位从旁走过的路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想了一会说道:“我已入青云,很快就要回去入仕,暂时还用不上龙骨笔。不过若是以后真有需要用到的地方,且这支龙骨笔是我能用的,我应该会付出一半身家去请笔。” 许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一言为定。以后你若是有需要来找我就是。” 那路人更不明所以:“啊?” 第三十八章 待会见 “没想到,你竟然是从炼魔秘境归来的那个许开。” “原来张圣大人您已经知道了啊。” 天庠数术院,张苍轻声念出一个“舟”字,无尽的天地之气便疯狂涌来,竟是凝为了一个实体,化为飞舟的模样。张苍一把将许开扔上飞舟,而后自己也乘了上去。 “我在突破半圣前,还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张苍说道,“据说一般的半圣都未被告知此事,若非你加入了数术家,我也不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那您知道炼魔秘境内有什么吗?” “灾厄之一,命尘。”张苍面色凝重地说道,哪怕只是提到灾厄之名,都代表着不小的事情,“真亏你能从那里活着出来。虽然这么说林圣有些不对,但说实话,哪怕他牺牲了自己,我也确实没想到他竟然能将你送回来。” “……不仅是林圣,还有那十万大军。”许开难得心情沉重起来,握紧了拳头。 “好了,先放轻松吧。你马上就要去直面天意榜了,若是因为想着这些而通过不了,那林圣也白白牺牲自己了。”张苍安慰而带着鼓励地拍了拍许开的肩膀,“你看,他们也来了。” 许开看向飞舟下面,有四人来为许开送行,是黄图、云青山、墨岑和赵常。 墨岑和赵常对许开行礼,祝愿他此行顺利。许开也回礼道谢,随后转向黄图。 “伱不去参加府试吗?”许开问道。 “府试还早,不急。”黄图摇了摇头,“倒是你,小心自己死在那里了。” “就不能盼你爹一点好吗?”许开对着黄图比了個中指。 黄图回敬许开一根中指。 互比中指了一会,二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许开心想这手势难道真是万界通行?不过心中的紧张倒是消解了不少。 云青山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他也轻轻地挥手。 飞舟启程。 …… …… 半圣的飞舟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已经到达中央帝国,这还是张苍有意想要让许开自高空的角度观看风景的缘故,不然还能更快。 他没有将自己启程的消息告知太多人。若是广而告之,想必有不少人会来围观这一三千年来首次挑战直面天意榜的狠人,但先不说到时候自己得一一回礼有多累,那时的来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来为自己送行的呢?恐怕多半都是来看热闹的。 “张圣大人,您知道直面天意榜是怎么一回事吗?我在书阁查阅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有关的记载。” 张苍听着这一声声的“张圣大人”感到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许开烦人,而是若他收下许开为徒,那么即使他为半圣许开也可直呼他为“先生”,他想听许开称呼自己为“先生”,这样更显亲近。但当初自己话都放出去了,而许开的问题却依然没有丝毫进展,他又怎么厚着个脸皮去让人家拜自己为师?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你当然不可能在天庠的书阁找到记载。有关的记载你只能在中央帝国的帝皇书阁找到。” 许开十分惊讶:“不是说天庠书阁藏书为人族之最吗?难道中央帝国的书阁比天庠书阁藏书还要丰富?” 张苍摇了摇头:“不是中央帝国的书阁,是帝皇的私人书阁。中央帝国地位特殊,即使是天庠也要给其面子。而天意榜有灵,祂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将直面天意榜的记载限制传播。” 许开好奇倒:“为何要如此保密?” “这就没人知道了。若是你表现优异,或许可以得到一个向天意榜发问的机会,到时候你就可以问这个问题。”张苍轻笑道,“不过你这么问,就有点浪费了。” “那您去看过相关的记载吗?” 张苍摇摇头:“没有。那是帝皇的私人书阁,除了他自己,恐怕只有我人族的圣人才能去一观吧。总之据我所知,半圣还没有过受邀入帝皇书阁的先例。” 飞舟也在二人对话的同时逐渐降落下来,落在了文圣宫前的一座广场上。 前来迎接的是中央帝国的礼部尚书,名为文建湘。他对着张苍鞠躬行礼道:“见过张圣大人。这位便是您的弟子?” 张苍摇了摇头:“他不是我弟子。” “啊?” “哦,也对。毕竟这件事目前还只在天庠内传播。我确实提出收徒,但被这小子拒绝了。” 文建湘转而看向许开,眼神不善。 许开则是不停地张望。他来此前听说那文圣宫就是天意榜所在之处,与帝皇皇宫相对而立,二者就像是阴阳鱼的两点。他原本以为是文圣宫不说是一个极尽富丽堂皇之地,也应当是文雅别致,却没有想到文圣宫看上去只是个小庙,规模跟他上阳县的城隍庙差不了多远。 难道里面另有乾坤? 张苍咳了一声,说道:“还有多久可以开文圣宫?” “这位考生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进去。” 张苍惊奇地看向文建湘,据他所知文圣宫开启需要帝皇亲至,但看这样帝皇竟然将文圣宫提前开启? 虽然这意味着帝皇不会亲至,但这并非代表不重视许开;相反,这意味着帝皇十分重视此事,这才提前为他开启文圣宫,以此确保他随时都可以进去。 张苍想听听许开的意见,回头一看,却发现许开已经站在文圣宫的门槛上了。 “喂,你小子!”张苍竟是有些急了,这家伙一说就进去了,都不准备一下? 许开站在门槛上,回过头来,对张苍微笑地招了招手。 “待会见。” 第三十九章 谨慎的许开 没等张苍反应过来,许开直接一步踏入,进入文圣宫。 “张圣大人,按您的要求,我们并没有过于宣扬此事。不过文圣宫开启的动静早就被人注意到了,过一会或许就有人围观过来。” “无妨。这种事本来也就遮掩不了。”张苍面色平静。 “张圣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请讲。” “为何他拒绝了您的收徒?” 文建湘很不解。 半圣收徒是何等的机缘,那个许开居然会拒绝? “你说这个啊。”张苍轻抚自己的胡须,“他向我请教了一个问题,我尚未将其解开。未能解开学生的疑惑,又怎么能做老师呢?” “什么问题是已成为半圣的您解不出来的?”文建湘十分不解,“如果是数术家一脉的问题,天下间还有谁比得上您?” 张苍没有回答这個问题,只是说道:“你知道我是如何成圣的吗?” “在下不知。” “我找到了一本奇书,这本奇书为我找到了数术家的新思路,建立了我数术家的新体系。我从中得到启发,如此方才能成圣。” “原来如此。”文建湘叹道,“张圣大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不知那本奇书何名,又是何人所著?在下也想一观。” 张苍向着许开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就是许开。” “什么?!” 由于天庠的封闭式管理,身在中央帝国的文建湘对于天庠内发生的事情不甚了解,再加上张苍也未特意张扬此事,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可谓是一无所知。 “他是注定要走得比我更远的人啊。”张苍叹息道。 便在此时,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来到广场。 有人挑战直面天意榜这种事根本瞒不住,毕竟已经有近三千年没有人试过了。是故对于帝都之人来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你知道来了多少人吗?” “只有一个。这种事哪会有太多人参加?就算是最流行的那段时间,同时参加直面天意榜之人也从未超过五个。” “是谁来了?莫非是孔家的那位?若是他,倒还真有几分可能通过。” “听说只是寒门弟子。”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张苍并未在意。这一个月他比谁都清楚许开的天赋之才,他思路奇特,天资奇高,便是他与《宋元算书》的四位作者也常常被许开的思路所惊到。而他所撰写的新算书《几何学》更是让他感觉打开了新世界。此前他从未想象过几何竟然可以与数字结合起来,完全依靠数字来表达几何图形。 “许开,去向世人宣告我们数术家的崛起吧。” …… …… 许开踏入文圣宫。 里面果然另有一番天地。 一道金光闪耀的长道通向一座巍峨的巨门。长道极长,一眼竟是望不到尽头;长道极窄,仅容一人行走。 长道下是白茫茫的一片,而距离这条道路一些距离的地方,则是巨大的书柜,密密麻麻地填满了不少的书。 许开背着手,踏上这条长道。 顿时一股沉重的压力压上他的双肩。 许开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压力随着许开的前进变得越来越大,虽然对许开来说依然不算什么,却是一般的童生难以承受之重。 走到一半的左右的位置,忽然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何以明心?” 许开不言。 压力骤然增大,令得许开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许开不为所动,继续向前。 于是压力以远甚于先前的速度增大,任何童生都无法承受此等压力。 许开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当许开终于来到那扇巨门之下时,压力已经足以将任何一个秀才都压成肉泥了。 此时,他方才轻声说道:“心无旁骛,是为明心。” 他能感受到整座文圣宫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后,金光绽放,他承受的压力骤然减小。许开估算了一下,若是没有中途骤增的压力,按照正常的增长速度,此时的压力就应该是这样子。若是一般的童生,走到这里恐怕也无力再往前了。 宏大的声音再度响起:“善。” 而此时,无尽金光收敛,化为丝丝缕缕的文气垂落下来,涌入许开的身体。 虽然这是好事,但许开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这些文气的转化率比以前还低。 难道与自己晋升圣道秀才有关? 与此同时,巨门上也浮现了一道问题。 “今有垣厚五米,两鼠对穿,大鼠日一米,小鼠日一米,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记载于《九章算术》“盈不足”中的两鼠穿墙问题。这道题的意思是“有五米厚的墙,两只老鼠从墙的两边相对分别打洞穿墙,大、小鼠第一天都进一米,以后每天,大鼠加倍,小鼠减半,则几天后两鼠相遇,各打了几米的洞?”。 这道题太过于简单。先不说这就是出自《九章算术》的原题,要解决此题无非就是两个等比数列相加即可解决。 他此前去书阁查阅书籍并非为了学习,而是为了了解名词所代表的含义。比如壍堵、阳马、鳖臑,这些东西光靠看的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如果自己到时候明明数学水平足够,却因为看不懂题目而失败了,那就闹笑话了。 许开写道:“设x天后两鼠相遇,则可立等式……” 张苍已经将简化数字和符号开始在天庠内传播了,天意榜不可能看不懂自己所写。 很快,许开解答完此题:“经过三天相遇,大老鼠打了3+8/17米,小老鼠打了1+9/17米。” 巨门颤动,缓缓打开。 许开心想碎了无数文心的直面天意榜就这?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前面是无尽的山脉。山脉中云雾缭绕,有白鹤飞鸟穿梭其间,可称是人间仙境。 “这是搞什么?” 一条山道浮现在眼前,通向一座通体漆黑的山峰。 许开毫不犹豫地踏上山道,登山。 他似乎能感受到登山的山峰微微颤抖了一丝,似乎迟疑了一下。 可是山怎么会有人的感情? 许开登上山道之后,竟是整座山都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更多的山道陆续浮现,通向不同的山峰。 ——许开登早了。 如同第一条通道的首次考验是明心之问,此次的第一次考验的内容是辨别哪一条山道才可通往正确的道路。然而许开直接登山,竟是连其他山道都来不及出现。所以许开才似乎感受到了山的感情。 准确地说,是天意榜的感情。 来到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小心谨慎之人?可祂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果断就登山,仿佛视危险如无物一般。 所以这到底是祂的失误还是这许开咎由自取? …… …… 许开登山。 当他行道半山腰时,忽然有无数生物一拥而上,那些生物有着各种动物的基本形态,隐约有些像老虎、狮子、大象等大型动物,亦有如兔子、老鼠等小动物,但无一不是扭曲至极。这些生物通体漆黑,身体几乎扭成了麻花一般的形状,双腿打结,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舌头自口中耷拉出来,似是口水的漆黑液体滴落下来。有些生物身体上还长着难以数清的肉瘤,肉瘤破裂开来,自那些破裂的肉瘤中掉出来一些与其本身相似的沾满粘液的生物,似是刚出生的模样。 “邪物?”许开神色严肃,这等丑陋而扭曲的生物,天言大陆上唯有邪物。 “不是说只考自身一脉的问题吗,这些东西是要搞什么?” 面对蜂拥而来的邪物,许开—— 一记震脚。 剧烈的颤抖传遍了整座山峰,浩荡的冲击波竟是将所有邪物一扫而空! 这些邪物充其量也不过是明心境的程度,少数能达到炼灵,却也是比较弱的炼灵,在可比定星境妖魔许开这一震脚之下,无一能够幸存下来。 然而,更多的邪物蜂拥而至。 “难道我登错山了?”许开终于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再一次荡除邪物之后,许开思考了一阵,摇了摇头。当时出现的只有这一条山道,不上这里还能上哪去? “精通数术,有常人难以企及之思路与天赋;实力强劲,且肉体强大,气血沸腾,应是有着不小的机遇,可见气运强大。然为人急躁,须当戒骄戒躁,方可有所作为。”天意榜内心下了一个评价,准备为许开打开一条路,让他能够前往这片区域的最后一道试题。 考验是多方面的。即使许开似乎观察力不过关,但他强大的实力足以弥补。 当许开第三次荡除邪物之后,他也终于到达了山顶。此时的邪物已经越来越强,开始有强大的炼灵境出现。而在山顶的,是一条蓝色的空间通道入口。 那道宏大的声音此时也再度响起:“你虽行错山路,但你以自身之力杀出一条路,亦可算作过关。进入此通道,即可将你送往此地最后的问题。回答出来,即可前往下一区域。” 许开凑近通道的入口,仔细端详了一阵,就是不踏进去。而那声音似是有些不解,问道:“伱为何还不进入?” 仿佛得到了什么确认似的,许开听到这声音,立刻后跳一步,退后了近十丈之远。 “开始催促我了。果然,那条空间通道就是陷阱对吧!”许开自信满满的声音响彻山顶。 天意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第四十章 机智的许开 若是天意榜之灵有肉体,那祂恐怕已经一口血吐了出来。 先前登山的时候你毫不犹豫,怎么此时让你进空间通道你反而疑神疑鬼的? 祂回复心情,答道:“你先前登山登得早了,此地的考验乃是考验你的观察力,一共有十条山道,唯有两条山道是安全的。你若是多等一会,就可看见其他山道。” “我听说直面天意榜考验的只是本家一脉的题目,为何还有如此麻烦的考验?” 天意榜的声音十分平静:“伱的消息不过来自天庠,而天庠内并没有有关于此的记载,你又怎能完全相信了?” “也就是我被骗了?” “正是。” “那就更不能相信你了。” 即使天意榜之灵大度无比,此时也感觉祂不存在的胸口苦闷无比,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于此祂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愠怒:“那你便去吧。不上正确的山道,不入此空间通道,以你的速度,你也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你又要如何通过此次考试?” “我可以飞。” “确实,你文气深厚不弱举人,体魄强大更甚定星境妖魔,或许有可能做到举人之前便腾空而行。可此地早已被禁空,你又要如何飞行?” 许开尝试了一下,果然飞不起来。 他向远处眺望,发现极远处的群山之间有一座金色的山峰格外显眼。 “那里确实是出口,但你要如何前往那里?你已经登错了山,此后每座山都会有如此山一般的阻拦。你光是登上此山便已经用了一个多时辰,你走到那里又要多久?” 天意榜循循善诱,然而这在许开看来只是对方在欺骗自己的更有力的证据。 他走到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面前,尝试将其拔出来,结果大树却是纹丝不动。 “不用想了,此地皆被圣力庇佑,别说是你,就算是半圣来了也无法撼动哪怕只是区区一棵树。” 许开沉思了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无尽的锋利之气如海啸般汇聚,凝为了一把剃刀。 握住剃刀,许开直接砍向那棵大树,竟是直接将这半圣都无法撼动的大树砍了下来! “圣人剑,不,竟是比圣人剑还厉害几分!这到底是什么!” 天意榜当然知晓许开有圣人剑,但仅仅一个秀才哪怕有圣人剑也无法砍树,所以他并不担心。然而当他亲眼见到时,却发现这唇枪舌剑竟是比圣人剑还锋利几分! “果然是举世难寻的天才,难怪帝皇与大历圣人都为此特意来找过我。今日看来,竟是比他们说得还厉害一些!” “但他砍树到底是为了什么?”天意榜难掩自身的疑惑,如此想到。 许开举起大树,猛地投掷出去,破空声震耳欲聋,而许开趁此一跃,直接跳上了大树,乘着大树向着那座金色山峰冲去! “这可不算飞行哦,毕竟我还有个下降的趋势。”许开对着那蓝色的空间通道挥了挥手。 若是天意榜有眼珠子,恐怕已经被祂瞪了出来。 禁空令此时反而起了反效果。因为禁空令的存在,此地不存在可以飞行的邪物或妖魔去干扰许开,于是许开一路畅通无阻。一個时辰之后,他直接飞到了金色的山峰。 “这直面天意榜果然困难。难怪那么多人文心被破。”许开感叹道。 第四十一章 天意榜之中 许开感叹,这直面天意榜的考验确实太难了。 若非自己胆识超群、且心细如发,看破了对方一层层的谎言,再加上自身强大的实力,恐怕还真无法过关。 “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既是如此,天意榜又怎么可能为我打开一条直通终点的通道呢?” 天意榜沉默不语。因为祂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许开。 这副对联便挂在文圣宫门口,原意是鼓励莘莘学子勤学苦练,结果却成为了许开看破“陷阱”的“线索”。 要不要以后把那副对联拆了? 金色山峰的峰顶,同样有着一道数术题。 这次的题目是一道与“方亭”有关的几何题。若是许开没有入书阁,还真不知道“方亭”便是正四棱台,恐怕就得在这里栽了。不过既然知晓,那此题对许开来说比“两鼠穿墙”问题还更简单一些。 许开更是展示了天意榜从未见过的解题思路: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以纯数字的解法解开了这道题。天意榜也大开眼界。 “明明天赋这么高,怎么就是感觉脑子不好使呢?”天意榜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金山大放光明,带着许开前往下一区域。 …… …… 许开来到了一片寒冷的天地,白雪皑皑,一望无垠,天上亦无日月星辰指引方向。而大雪依然不停飘荡,为雪原添加加砖。 此地之极寒,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童生能在这里生存超过十息,连秀才恐怕都难以持久,但对许开而言如同无物,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拔腿向前。 虽然有鉴于先前,天意榜很想直接告诉许开考验的内容,但祂必须遵守规则,因此祂沉默不语,只希望许开能正常一点。 而许开依然行于雪原之上,不曾停下脚步。 偶尔有一些雪妖袭击,也都被许开随手轰破。 天意榜见此也不禁感叹。史上从没有过像许开这么强悍的圣道秀才,恐怕唯有孔圣能与其相提并论,连大历圣人在圣道秀才时期论实力都不如他。 许开不停地以一条笔直的路线行走,不曾歪曲或偏移路线。 “文心坚定过人。” 大雪无垠,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常人很容易迷失方向。虽然在雪原之上只要随意找准一个方向,笔直地行走总能走到终点,但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找准方向”。没有参照物,也没有日月星辰的指引,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原地打转却不自知,最后活活冻死在雪原中。 此次考验的侧重乃是文心。文心坚定,自然可以指引身体笔直行走。若是文心不够坚定,在寒冷与没有任何变化的雪原中,文心最终将会迎来崩溃的结局。 当许开行走了不知多久之后,一道金幕终于出现在了许开眼前。 上面是一道数术题。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许开将其解开,再度前进。 天意榜从未见过答题如此之快的人。 由于数术家新出半圣,数术家的人也可以选择直面天意榜了,但除了第一题之外,祂都将题目的难度拉到了最高。数术与其他诸子百家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只要通读众圣经典,总能够回答一二,然而数术哪怕看遍了所有的算书,不会就是不会。数术压根就不讲究引经据典这一套。引了再多典故,答不出来还是答不出来。 许开却总能以极快的速度解答那些在张苍成圣前看来都十分复杂繁琐的题目。 “数术家有许开,当大兴。”天意榜赞叹。 …… …… 许开来到一座海洋之上,脚下是一叶扁舟。 如先前三次考验一般,大海依然一眼望不到尽头。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片海域上有不少的岛屿,天上也有日月星辰可以定位。 许开心想这里的考验又是什么? 他将文气注入扁舟,扁舟便逐渐前进。 如惯例一般,依然有海妖侵扰许开。 如惯例一般,海妖被许开一拳粉碎。 “找到这片海洋的中心。” 许开一愣,大骂道:“这片海洋无边无际,如何去找它的中心?” 天意榜没有管这些。 其实这道考验针对的是思辨能力。若是以后与人辩经,明明自己比对方更加博览群书,却无法将自己想说的话语说出口,那对于以后的文道之争、百家争鸣等种种都会难有作为。 比如以前曾有一位名家子弟,说道:我的脚下就是这片海域的中心。 祂问,你如何证明你脚下是海域中心? 名家子弟反问,你又如何知道我脚下不是海域中心? 于是过关。 天意榜觉得许开过第二关时思维那么活跃,过这关应当挺简单的。 但祂却看见许开皱眉沉思,一动不动,随后驾驶小船继续向前。 “对了,他是数术家的,他应该是以为我真的要他去测量海域的中心。”天意榜心中想起来了什么。 不过这也是他的考验。倒不如说如果他真的测出来了,连最后的问题都可以省了。 却见许开忽然发问:“这片海域也像天言大陆一般是在星球之上吗?” 天意榜一愣,说道:“是的。倒不如说这里就是将天言大陆一片海域投影而至。” “那这片海域就没有中心。” “为何。” “因为它是单连通的、紧致的、无界的二维流形,既然是紧致无界的,自然是没有中心的。” 许开详细地为天意榜之灵解释了单连通、紧致、无界、二维流形的概念的含义。哪怕天意榜的计算能力不弱圣人,在这过于诡异的定义之下也溃败而逃,听得晕头转向。 许开其实不怎么懂拓扑学,什么无界的二维流形没有中心其实是他胡诌的。 虽然他以前出于兴趣去旁听过一两节课,但很快发现,自己真不是这块料。在拓扑学中,人体与一个甜甜圈没有区别。虽然这個说法并不严谨,甚至可以说是错漏百出,但也可以粗略看出学拓扑学的人的思维与一般人的思维差距有多大了。 更不要说连高等数学都没接触过的天意榜了。 于是金光闪耀,许开过关。 ——俗称,忽悠瘸了。 …… …… 当金光带着许开进入下一区域时,他首次感到了一些头晕目眩,令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这里是最后的考验了。通过此处,你便可见到天意榜的真容。” 许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一片星空之中。 无尽的星辰在远处闪耀,而最为显眼的,便是一个蔚蓝色的星球。 那颗星球与地球有一些相似之处,但许开估计它应该比地球大不少。这颗星球的陆地与海洋各占大致五成,且只有一块大陆。 “你所看见的这颗星球,便是天言大陆。”一道金色的人影踏出,来到许开面前。这道人影与命尘的外形竟有一些相似之处,两者都没有五官;但金色的人影身上穿着衣服,且还有头发,而命尘并无这些东西。 “虽然在书阁看到过相关的记载,但亲眼看见,还是感觉相当震撼。”许开感叹道。 这是事实。 据说许多宇航员第一次从太空看到地球时,心头浮现的第一感情却是恐惧。因为地球实在是太大了。由于地球上的交通十分方便,不到一天即可环游一周地球,因此人们往往忽略了地球的大小。但事实是地球有着1082513039000立方公里体积,在这等大小面前,所有的生物都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卑微之情。 更不要说比地球还大的天言大陆了。 “其实在早期,人们就开始怀疑天言大陆是球型,直到我人族诞生第一位半圣,才确定了这个猜想。那你可知,有哪些现象引起了人们对于天言大陆形状的猜测?” 许开不知道为何要问这些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当远航的船回来时,人们总是先看到船帆。” 人影摇了摇头:“不够。” “站得高看得远。” 人影点了点头:“可以。还有吗?” “所以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人影站了起来,看向群星。 许开跟着他的视线望去。 “秀才之后,便是举人。而这一境界在引气入体之法中被称为定星境,你可知为何?” “晋入定星境,可以一点灵识遨游星空,以灵识定本命星,获星光照耀,实力得到一种分水岭式的突破,故称定星境。坊间将举人称为‘天上的星宿’‘文曲星下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便是给走到此处之人的机缘。”金色的人影转身,“提前来到星空,感受哪一颗星辰最适合自己,以此在举人时省下不少的精力。要知道不少举人因自身灵识有限,遨游星空的时间不足,无法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本命星,因而未来受到影响。如今你提前灵识遨游星空,当你成为举人时,便可以剩下不少力气,找准最适合自己的本命星。” “这里便是真正的星空?”许开十分惊讶。 “此地由孔圣初创,而后由历代圣人不断完善,可以将真实的星空投影而至,一切皆与星空无异。” 金色人影离去。 “包括那最适合你的本命星所引起的本源悸动。” 说完这句话,金色人影彻底不见踪影。 许开看向无尽的星辰。 与先前考验的“无尽”的长道、“辽阔”的群山、“无垠”的雪原、“无涯”的大海相比,星空才真正称得上无限。那些巍峨壮丽的奇观、那些壮阔璀璨的山河,一旦放眼星空,都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所以以前才有一些文心不坚的文人晋入举人之后,因遨游星空深感自身渺小,不仅没有定下本命星,反而落得个文心破碎的下场。 许开比任何人都更知晓星空的广阔。得益于佩雷尔曼,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知晓宇宙的形状。所以他比任何天言大陆的人都更快地镇定了下来。 他开始遨游星空。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没有重力的束缚,一切都仿佛随心所欲。而他现在只是一点灵识的状态,也不需要呼吸。仿佛作为生命的枷锁被打破一般,许开感到了非常舒服的感觉。 一片又一片的星域在许开身下闪过,如同梦幻一般。 在许开不知道的地方,金色的人影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片星空既是机遇,也是考验。 不要忘记这场考试终究只是府试。对于一位试图考取秀才的童生来说,本命星的本源悸动是比毒品更加强效、更具吸引力的猛毒,若文心不够坚定,不能够掌控自己,提前接受到星力,那么他便会迎来最为惨烈的下场。 身死道消。 虽然这只是一片投影的星空,但既然投影而来,那便也带上了一丝星力。光是这点星力,也不是任何童生所能承受的。 即使许开异常强大,但不要忘了直面天意榜意味着天意榜将仅仅针对许开一人。为了针对许开,此次星空的星力也格外浓厚。没有完成文气如柱,体魄也不像定星境妖魔一般可气血外放,增幅秘术,根本无法支撑自身的肉体去接引星力。 这与强大与否无关。哪怕绝大多数的举人和定星境妖魔都不是许开的对手,只要他没能达成条件,就注定无法去接受星力。 不多时,许开停下遨游星空的身体,皱了皱眉,还是说道:“我游历完了。请送我前往下一处。” 金色人影赞叹地点了点头。对于许开来说,他的强大反而成为了他在这场考验的绊脚石。因为他已经比许多举人更加强大,因此他会更加渴望星光。若是一般的情况,星光对他的诱惑还要更甚于星光对童生的吸引力。而他能够无视星光的诱惑,说明他有着无比强大而坚定的文心。 一道金幕出现在许开面前。又是一道数术题。 天意榜已经觉得这几乎只是走个过场了。 果不其然,许开依然以极快的速度解决了。 金光将许开包裹,将他带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 殿堂极其广阔,足有数百米高大,不像是人族所居之地,即使是一些以体型庞大著称的妖魔,也没有如此巨大的生命。 金色的巨柱撑天而立,而在重重巨柱拱立的中央,有一道金色的人影盘腿坐在地上。看见许开到来,祂伸手示意对方也像自己一样坐下。 许开毫不客气地来到对方面前,学着对方一样坐下。 这道金色人影便是先前星空中的那位。不过不同的是,祂的五官已经清晰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没有五官。 许开莫名地觉得对方的长相有些眼熟。 “阁下便是天意榜之灵?” “正是。” “不知天意榜本体何在?在下身为文人,一直都想一观这人族无上至宝。”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什么意思?” 金色人影微笑着伸手指向天花板:“这座殿堂,便是天意榜。” 第四十二章 开普勒三定律 “没什么动静啊……” “难道又失败一个?” “在我看来,人族这一代中能通过直面天意榜的,恐怕唯有孔家的那位以及李家的公子。这不知来历的寒门子弟也妄想开启天意榜?当真是不知死活。” “不管怎么说,有此勇气,也值得赞赏。” “哼,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勇无谋了。这次的是哪一家的弟子?” 文圣宫前,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增大。 文建湘偷偷看向张苍,对方似乎施展了某种手段,那些围观的人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但当听到人们议论直面天意榜的是哪家弟子时,张苍忽然睁开了双眼,圣威也不禁弥漫开来。 感受到圣威的众人不由得一惊,看向来源,发现竟然是新晋半圣张苍,连忙行礼。 “见过张圣大人!” “见过张圣大人!” “见过张圣大人!” 并未对这些人回礼,张苍只是平静地说道:“进去的是我数术家弟子。” “什么?!” 众人一惊,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圣大人亲至现场,不知可是您的弟子正在里面?若是如此,还请原谅我等的冒犯。” “他确实是我数术家的弟子,但我并未收他为徒。” 众人内心更加疑惑,既然只是数术家一普通弟子,为何张圣如此上心,特意亲身前来观看? 要知道即使是中央帝国,也对半圣十分敬重。这里设有专门招待半圣的行宫,而那里虽然也无法看到文圣宫内的情景,却也可以直接看到文圣宫。而张圣大人却和他们一样在广场上等待,为何贵为半圣的张苍会对一位普通的弟子如此关注? 张苍扫了一眼众人:“难道不是我的弟子我就不能前来了吗?” “不敢!”众人连忙战战兢兢地行礼致歉。 张苍却是忽然一笑:“不急,诸位。此次直面天意榜的,是我数术家难得的天才。你们便看好吧。” 众人不知张苍为何对那人有着如此大的信心,于是转头看向文圣宫。 而就在此时,万道光芒绽放,隆隆声音响彻帝都,整个天空都仿佛被金色侵染! “什么,那人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难道当真又要出一位通过直面天意榜的绝世天才?” “不,最后一步才是最难的,岂不闻行百里者半九十之理?” “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去直面天意榜过?” “我猜的。” 天庠深处的一个漆黑密室之内,一位长袍男子点亮了一盏油灯,为这狭小的密室内添上了一丝光明。 他手持一卷经书,封面上写着“不语”二字。 ——被封存在天庠最深处的《论语》第二十一卷,不语。 怀中震动。他将藏于怀中的一块玉佩拿出来,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极其惊讶的神色。 他放下不语卷,走出密室,看向那片金色的天空。 沉默不语。 而在道家所掌管的一处秘境内。 在一处瀑布旁,有一座小亭。小亭周围绿草芬芳,无数花朵点缀其间,更显绿意盎然;瀑布的声音清脆动人,常有鱼儿跃出水面,颇为生机蓬勃。 而在小亭内,有着三男一女。 三男一女坐在亭子中,而似是四人中领头的那人身着白袍却不着内衬,敞开胸怀,放浪形骸地躺在亭内,头直接枕在那女子的大腿上,一副惬意享受的样子。 三位男子谈天说地,论古及今,旁征博引,若非学识深厚者,恐怕连听懂他们在说什么都做不到;而面对那躺在女子大腿上的那人,另外二人却是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一幕。 忽然,那人把自己的头从温柔乡中抬起来,引得女子一阵惊呼,他却没有在意,神色凝重地看向远方。 “竟有人先我一步……原本还不打算去天庠的,莫非是孔家那人先去一步了?可现在明明还没有到会试的时间……” 他站起身,向着秘境外走去。 “准备飞舟,我要入学天庠了。” …… …… 许开十分惊讶。这座空旷的巨大的殿堂竟然就是天意榜? “不是说天意榜是榜单吗?” “人族至宝,自然变幻无穷。”金色人影笑道,“你可以称呼我为意。” “见过意大人。”许开拱手行礼,“不知这最后之试应当如何进行?” “辩经。” 许开听得想骂娘。 说好的只考数学题呢? 看出了许开心中所想,意轻笑道:“不必紧张。你我所讨论之物,只在数术一道。” 说罢,意手掌挥舞,场景不断变化,有高耸入云的山峰,有宽阔激昂的瀑布,有绿影盎然的草原,有清澈宁静的湖泊……种种高雅别致的场景闪现而过。 “其实在你我辩经之前,伱还应当在殿外做一些题目方才可进入此地。不过先前的考验我已经尽我所能将试题难度拔到最高,却连难住你一刻钟都做不到,那也无需再做试题了。你是五千年来第一個走到我面前辩经的。如此雅事自当有雅景相伴,你喜欢哪一种?” “刚才的星空就挺不错的。” “哦?”意有些惊讶,“你莫非还想再遨游星空一次?” “星空是真正的浩瀚无垠。刚才的那些场景,若是放眼星空,连尘埃都不如。” 意抚掌大笑:“好,好,好!不少人都曾与我辩经,但从未有一人选择星空。许开,你还是第一个!” 说罢,意一只手掌拍向地面,巍峨的殿堂瞬间变化为无尽星空。他们于星空盘坐,满天星辰都如同他们脚下之物。 “何为数术?” “数术者,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职也。” 意摇摇头:“此为数术家之职也,非数术之道。在你的理解中,你就是这么想的?” 数术家并非都是如张苍一般的数学家。事实上,数术家的知识有一些与迷信法术有关,所谓“算命”一词的算字,其实与数术家脱离不了关系,除此之外,数术家与阴阳家及方技家多有关联,有时三者界限并不清晰,后世亦逐渐合流。 许开轻笑道:“因为我也认为大人你问错了。” “此为辩经,辩经之时你我平等,无需再加大人之称。”意摆了摆手,“我怎么问错了?” “因为我认为数术非‘术’,而是一门学问。若是日后我掌管数术一系,我会将数术家更名为‘数学家’。” “哦?这倒是很有趣的看法。”意提起了兴趣,“儒学、道学、法学……它们都是学问,数术却只是一种计算的技巧,又如何当得起‘学’一字了?” “意,你应当看过我在第二问时建立的空间直角坐标系。” “确实。非常新奇的思路,将纯粹的数字与图形结合起来,以数字将图形表达出来,此前从未有人想过。”说着,意画了三条直线,组成了一个空间直角坐标系。 “我在炼魔秘境内时,看过军方的地图。他们的地图有严格的坐标划分,那时我就在想,为何此方法不可用于数学上?所谓几何图形,无非是由点、线、面构成,如果能用坐标将点线面表示出来,数术一道将进入新的境界。” 意点了点头,祂自然是知晓许开是从炼魔秘境归来的那个许开。 “既然几何图形都可以用数字来表示,那为何其他事物不可以?又或者说,为何数学不可以将实际的事物抽象而出,成为一门纯粹的学科?” 意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祂有些明白许开想说什么了:“你是想说,以数术解析世间万物?还是说,你想将数术一道与格物致知结合起来,试图将数术家并入儒家之中?” “谁要并入那白……百世绵延的儒家了?数学应当自成一系,倒不如说其他系才应该依附于数学。” 意总觉得他想说的是白痴二字。 不过祂还是说道:“此话可称狂妄至极。你有没有想过其他系会如何反应?” “现在又暂时不必公开啊,只有你我知晓罢了。”许开摊手,“虽然程朱理学的‘格物致知’与我的方法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但有一点注定了二者不能共存。” “是什么?” “是‘理一分殊’。”许开答道,“朱圣一脉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着各自的‘理’,但我认为世间万物都应当遵循同一个‘理’。” 意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你要知晓,这种话不可乱说。‘理一分殊’是朱圣的重要思想,你若是当真以此建立成圣之基,证明了‘理一分殊’是错误的,轻则朱圣再也无法寸进,重者圣道被毁,再也无人能以此成圣,朱圣也将从圣位跌落。若是公开你的话语,你知道你会遭受多大的非议吗?不,你甚至可能被直接被程朱一脉的文人诛杀。” “据我所知,朱圣是被认为最有可能突破亚圣的半圣之一。” 意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在一位已是半圣、且未来很有可能成就亚圣之人与一个圣道秀才之间做选择,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那我成就圣人就好了。”许开平静地说道。 纵然是见过人族最为优秀的天才的意,也不禁被此话惊到了。 便是孔圣也未曾说过这样的话。据祂所知,唯有大历圣人在幼时曾说过类似的话语,然而那时的大历圣人年岁尚小,不能完全当真;许开却已经通过童生试,成为一名圣道秀才,他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成孩童戏言对待。 意叹息道:“若非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可在外传播,我真担心你的安危。” 许开招手,他们身下的星辰便急剧缩小,照耀天言大陆的太阳,围绕天言大陆选择的月亮,与天言大陆一同围绕太阳旋转的其他行星以及天言大陆本身也急剧缩小,直到最后,便是连行星与天言大陆都无法看清,与远处的星辰别无二致,一般渺小。 “天言大陆围绕着太阳旋转,而月亮则围绕着天言大陆旋转,这三者组成的系统在一个庞大的星系内也围绕着星系中央旋转,若是世间万物各执一理,为何它们却表现得如此统一?” 意却并不这么认为:“每颗星辰大小不同,旋转周期也并不相同,怎能轻率地认为它们执同一理?” “若是每颗星辰的旋转周期、轨道等等都可以用同一种方式计算出来,它们是否可以被认为是同执一理?” “计算星辰这种庞大无比之物,便是张苍也无法做到,你又要如何去做?” “我这一个月来入书阁,搜集了大量的往年钦天监观测日月所得的资料,再加上半圣遨游星空所写的笔记,总结了三条规律。” 许开竖起来三根手指:“一、行星围绕太阳的轨道都是椭圆,太阳在椭圆的一个焦点上; 二、行星和太阳的连线在相等的时间间隔内扫过的面积相等; 三、行星绕太阳一周的恒星时间的平方与它们轨道半长轴的立方成比例。” 说完,他补充了一句:“我将与天言大陆一般围绕太阳运转的星球称为行星,而如月亮一般围绕行星的星球则称为卫星。” 他再度伸手,按压下去,便再度回到了天言大陆所在的恒星系范围:“意,你作为天意榜之灵,有半圣也远远难以企及的计算能力,你不妨一观,我所说三条,是否成立?” 许开所说的是开普勒三定律。这三条定律是开普勒从天文学家第谷观测火星位置所得资料中总结出来的,而在天言大陆,钦天监所获得的资料甚至比第谷还要详实,再加上可遨游星空的半圣笔记辅助,许开确定了开普勒三定律的有效性。 听闻此言,意闭上双目,陷入沉思。那庞大无比的算力疯狂运转,最后祂得出了结论。 许开是正确的。 祂睁开双眼,神色复杂。 “孔子云: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但我今日方知,原来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意叹息道。 “哪有什么生而知之者?无非都是后天学习罢了。”许开说的是实话。 “星球的规律可以总结出来,然而如你所说的‘单连通’‘无界’‘紧致’等概念又岂是只靠总结就能得出的?” “哦,那个啊。那个是我胡诌出来骗你的。”许开挠了挠头。 “啥?”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哪来的什么生而知之?”许开诚恳地说道。 第四十三章 甲等最上 许开没有说谎。他的知识都是后天学习而来,并非生而知之者。 前世学习的就不叫学习的了吗? 哪有这种道理嘛! 意却已经傻眼了。 胡诌的?说得那么煞有介事的是乱说的? “我成童生之前,在人间行走时,发现一个现象。骗子说得越邪乎,越让人听不懂,信的人反而越多。”许开摊开手掌,一副无辜的样子,“没想到你居然也信了。” 意沉默不语。 忽然,金光再度降下,落入许开体内。 “这是什么?”许开很是惊讶,自己又做了什么引起了文气天降? “……其实海域的那一关考验的是思辨能力。就算你随便选一点作为海域中心,你只要辩论胜了即可算通过考验。”意嘴角抽搐,拿那位名家子弟举了个例子。 许开心想这不就是聪明的阿提拉……不对,是聪明的阿凡提的故事吗。 “也就是说,我胡诌的东西把你骗过去了,说明我的思辨能力过关了?” “不仅过关了,而且非常优秀。”意一只手捂住脸,似乎是被骗了有些羞耻。 “以后不要问数学家这种问题了,我们会当真的。”许开诚恳地说道。 “受教了。” 意却忽然回过神来:“不对,我们不是在辩经吗!” “哦,那继续吧。”许开淡定得好似辩经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我们说到哪了?” 许开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意:“你不是天意榜之灵吗?这种事都记不住。” “被你气得。”意仰天一叹,“我们刚刚说到伱总结出来的三条星球运行的规律了。” “哦。那意,你应当算出来我所说三定律皆是正确的吧。” “确实。但你可否想过,此三定律只在天言大陆所处星域有效,而其他星域并不遵守此律?” “不曾去想。” “为何?” “此为公理是也。” 意从未见过如此自信之人。 每一个能到达此地与他辩经之人,无不是人族最顶尖、最优秀之人。这些人也一般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哪怕言辞谦逊有礼,却依然有着一份独属于他们的傲骨。但从未有人能像许开一般,自信得如此自然,简直如呼吸一般。 意深吸一口气,说道:“天庠内有不少半圣笔记,你读过哪些?” “不多。我只是挑选了其中记载了与星空相关的笔记,其余只是出于兴趣看过一二。” “既然如此,那你可知星辰有一种力,此力可吸引周围的事物降临,而星空深处更有一种星辰,其体积极小重量却极大,它光是存在就可以令空间扭曲,光芒偏转,不可目视。半圣也是动用了一些手段才确定了它的存在。” 许开心想后者应该说的就是黑洞了:“见过有关的记载。” “星辰之间有此理,而世间之物又何来的力去吸引其他物体?这岂不是说星辰执一理,而世间之物,如笔墨纸砚一般没有这种里,那岂不是说世间之物与星辰并不执行同一‘理’?” 意觉得自己找到了许开所说的破绽。 但许开却一副似乎早就料到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纵然是日常生活中的平凡之物、包括你我在内,也有这种力的存在?” “不可能,哈,这种事怎么可能!”意竟是哈哈大笑起来,“若世间之物也有这种引力,那日常生活岂不是全乱套了?许开,这次你可错了!” 许开平静地说道:“星辰之间有这种力,它们因为自身的质量太大,产生的引力也大;而日常物品以及人体的质量太小,不足以产生可与星球比拟的力,这种微小的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才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意满脸疑惑:“这跟质量有什么关系?星辰还有好坏之分?” “哦,我说的质量并非是指物品的好坏程度的那個质量。”许开知道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也与自己没有为质量下准确的定义有关,“你可以将质量理解为物体所含物质的多少。” “这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许开再度将星辰拉近,二人如今来到天言大陆的上空:“所谓重量,其实就是物体受星辰引力所具有的向下的、指向地心的力的大小。意,以你之能完全可以试试,同一物体在不同的星辰之上所测出的重量是否一致?” 意神色肃穆,再度闭上双目。 难道真去做了?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天意榜的威能。许开如此想到。 半晌后,意再度叹气道:“你说得对。不同的星球测出的重量并不相同。” 这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竟然仅凭半圣笔记和各国钦天监的记载就看破了这么多事情。意如此想到。 “你是怎么发现万物之间皆有这种力的?” “我当时在家乡时,在树下乘凉,结果一颗苹果落下,砸到了我的头。我非常疑惑,为何苹果是向下落,而不是向上……” 意打断了他的话语:“你家乡是上阳县?” “是的。” “可我记得上阳县明明不产苹果。” 许开神色丝毫不变,平静对意竖起一根大拇指:“很好,你的进步很大,已经可以分辨我的谎言了。保持住,再接再厉,这种怀疑精神非常重要!” 意一口气直接没喘上来,咳嗽了好一阵。 哪次辩经不都是祂教导对方,结果今次为何却反过来了? “你还好吧?”许开关切而紧张地问道。这可是天意榜之灵,连祂都咳嗽起来,莫非天意榜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意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总算喘了过来。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这副身体准确地说是金光凝成,与人体只是外表上相似,内在却截然不同——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内在,按理来讲根本就不会咳嗽,结果却被许开气出了这种反应。 真同情他的老师啊。意如此想到。 “你接着说。” “嗯,其实那天是秋天,我在树下听见了秋蝉鸣叫,便坐在树下倾听,结果树叶飘落下来,落在了我的头上。那时我就在想,为何树叶是乡下飘落,而非向上呢?难道有什么力在吸引它吗?” “我观察了很多现象,发现不仅仅是树叶,任何物体都会像下落,水往低处流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意提出了反对意见:“悬在空中的物体都会往下落,难道不是因为空气和天地之气无法支撑物体的重量吗?就像在桌子上放水杯一样,桌子一旦无法承受,自然就往下落。” “那你有没有想过,杯子没有力的带动又如何向下落下?就像摆放在桌面上的杯子,没人去动它,它就一直在那放置。” 意一时语塞。 这还是第一次。 许开说道:“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直观的方法证实我说的话。” “是什么?” “制作一个这样的金属器具。”许开挥手,星光汇聚,凝为一个扭秤模样的图形,“然后用韧性很好的金属细线将其吊起来,中间系一面小镜子。嗯,要小,不然镜子自身的重量会干扰到实验效果。镜子就用云青山她们商号的那个玻璃,记得要用最贵的。” 趁着自己尚未下调玻璃的价格赶紧捞一点是一点。 “最后在两端各放置一个放同样的小铅球,用光照镜子,如果细线因为铅球的引力扭转从而带动镜子,光就会反射到一個很远的地方,如此就可以证实万有引力的存在。” 意闭目,再度陷入沉思:“万有引力这个名字倒是取得恰当……嗯,且待我实验一番。” 许开觉得这天意榜还真方便,得想个办法把祂骗到自己这边来。 不多时,意再度睁开双眼,看向许开的眼神惊奇而复杂:“没想到从你我开始辩经起,你就从未说错过。” “能不能把你的实验数据交给我?”许开却并未接话,而是直接说道。 “啊?” “我指的是你实验用的铅球的重量、光的偏转角度……总之各种数据能否给我一份,越精确越好。” 意不明所以,但还是交给许开一张纸,纸上写着许开所需要的数据。 许开郑重地接过,如获至宝。 意感觉对方面对自己时都从未如此郑重过。 许开仔细地看起纸上的数据,连连点头。这下就不需要去找墨岑再定做一套实验器具了。虽然可以用王心先生的钱,但那可是有大用的。 他可是打算日后用王心的钱去打造粒子加速器的,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小地方。 意叹息道:“辩经至此,我已堪称一败涂地。以往的试炼都是让对方获得我的认可,没想到今日却是反了过来。” “意你言重了,我可当不得认可二字。你我今日之交,可称为友人。” 意一愣,祂存世如此之久,还从未有人想过有人将自己当作朋友。 祂幽幽地说道:“友人?你可知从辩经开始,你一直直呼我为‘意’,其实并不合礼法?” “礼法为何?” “礼者,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商君书》有言……” 意原以为对方是想和自己辩论何为“礼”,心想自己可算能找回场子了,于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说得许开晕头转向,掐了好几次太阳穴。最后,祂问向许开:“你又是如何认为‘礼法’的?” “礼法?”许开站起身来,向着早已为他打开的大门走去,“都是狗屎。” 留下意独坐殿堂之内,脸色惊骇无比,却又瞬息平静。 …… …… 许开走出大门。 那原本还不如许开老家城隍庙的文圣宫,竟然瞬息之间膨胀开来,化作一道无比庞大的金殿,比帝皇皇宫更为高大堂皇! 无尽的金光闪耀,龙凤飞舞,呈现种种异象。 众人看去,渺小的许开在庞大的文圣宫前犹如蝼蚁一般,然而在各种异象的环绕之下,他竟是如同天地的主角一般,如此显眼而夺目。众人内心竟是不由得涌起一种卑微之感。 张苍微笑地看着走出来的许开,神色欣慰。 文建湘骇然无比,根据记载,便是大历圣人出来时都未曾引发如此程度的异象,难道这许开天赋比大历圣人还强不成? 金光加身,许开无比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再度增强,效果竟是比当初服用天馈血珠时还要好上几分。 据说妖魔二族如今出了几位极其强大的天才,其肉体强大无比,难道自己可以与他们相比了? 不过相比之下,自己的文气增长却并不明显,虽然也十分可观,不过相比于体魄的增强,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除了肉体与文气的增长之外,许开还惊讶地感受到自己竟然开始诞生灵识了,此时自己观察外界不再局限于双眼,而是三百六十度全景环绕。要知道这举人开始才会逐渐诞生灵识,不然如何定星? 自己提前获得灵识,以后一点灵识遨游星空,寻找本命星时,可以获得极大的助力。 一道宏大的声音响彻人族领域全境:“大历许开,于圣历十万五千二年,直面天意榜成功。评等,甲等最上!” “什么?!甲等最上?!” “我人族近三千年没有人通过直面天意榜,结果这三千年来第一位就通过了,当为我人族大喜事!” “大历出了一位真正的圣人,莫非又要再出一位不成?” 与此同时,一道轻语声在许开耳边响起:“我知你所走之路与其他人大不相同,这般金色文气加身于你而言作用并不大,因此我给了你许多补偿。收好,这些物品十分贵重,不要为他人知晓。” 是意的声音。 许开不由自主地摸向兜内,果然发现了一枚储物戒。 他粗略一探,便发现了一支龙骨笔。要知道这可是大贤都难求得的神物,据说连半圣也不是人人都有一支龙骨笔。而其他好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而此时,张苍向着许开走来,许开连忙收好戒指,上前行礼。 …… …… 天意榜内,意仍旧坐在地上,低头沉思。 而此时,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对着意拱手道:“见过阁下。看起来阁下十分中意那小子啊。” 意抬起头,微笑道:“原来是帝皇来了。” 这人正是帝皇的一道化身。他真身目前正在与妖族征战,自然目前只能化身来此。 “你如何看他?” “天赋超然卓绝,智慧惊世骇俗,不弱孔圣。” “评价如此之高?”帝皇惊讶道,“也罢,此事也是好事,前线兵士的士气也会增强。待我班师回朝时,我会亲眼去看看他是否值得你们如此评价。阁下,我此次前来,是依惯例来取方才试炼的记录。” 意却说道:“这次的记录还是放我这吧。” 第四十四章 换个问题吧 天意榜内,帝皇皱了皱眉头:“为何阁下今次不愿将记录交予我?” 意心想难道要说我被那许开给气到了好几次的记录也要给你看?我不要脸面的吗? 即使抛开这点不谈,意也不会交出记录。因为许开的那句“礼法?就是狗屎。”虽引起了祂内心莫名的震撼,祂却也知晓此事一旦被泄露,就绝不只是许开站在风口浪尖那般简单。 他将要承受的是全天言大陆的文人一齐攻击。 记录不可删改,纵然祂是天意榜之灵也没有办法改动。意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要维护许开,但祂还是说道:“此事是惯例,并非规矩。” 帝皇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总觉得其中别有隐情。 “甲等最上的试炼记录格外具有意义,日后我人族或者借此培养出更多人才。阁下若不想交出记录,请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这些记录既然不可公开,又谈何为人族培养人才?” 帝皇沉默,随后叹道:“阁下应当知晓原因。” 意也沉默了。 祂确实知晓原因。 虽然这些记录出于一些原因确实不能公开,但对能够看到这些记录的人来说,知晓这些记录无疑能更好地培养自己的后人,让他们有更大的希望去通过直面祂的试炼。 意嗤笑道:“即使有了这些记录,这万年来连一个通过的人都没有,最近的三千年来更是一个敢来直面我的人都培养不出来,那还是公开算了,或许能出更多像许开这样的天才。” 帝皇的叹息更加深沉:“阁下莫要说笑。你我都知晓这些记录不能公开的原因,一個不慎,我人族便会面临莫大的打击。阁下也将危矣。” 说罢,他也似是放弃了向意索要许开的记录,转身离去。 意看着帝皇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 …… “你做得很好。”张苍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般人不知晓“甲上”与“甲等最上”的区别,他这位半圣可是知晓的。 前者只是代表表现优异,而后者则代表天意榜的认可。二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当然。”许开轻笑道。 张苍领着许开,来到广场中央,对着众人宣告:“诸位,这便是我数术家的弟子,许开。” 一阵短暂的寂静过后,广场上爆发出了海啸般的喝彩。 “恭祝张圣大人,得此天才,数术家日后必将崛起,亚圣有望!” “我人族注定独霸天言大陆!” “大历或将一门双圣!” “不知许宗可有婚配?在下女儿年方豆蔻,与许宗年龄相仿,若能订婚,当是一段佳话……” “你想得美!许宗,在下有三个女儿,你全收下也无所谓!” “有辱斯文!” 通过直面天意榜是极大的殊荣,历史上所有通过之人,除去那些夭折的,最低成就都是半圣,且还是那种强大的半圣。而许开更是以甲等最上之姿通过了天意榜的试炼,故此如今别人称呼许开已经可以加上“宗”了,虽然不加也算不得失礼,但更显尊敬。 许开没想到人们这么热情,于是挥手回应。 人们的欢呼更加热烈。 尤其是那个打算献出三个女儿的,还以为许开答应了自己,连忙冲上前来,却被张苍一瞪吓软了腿,直接瘫坐在地上。 也是,就算自己想要提亲,也得过张圣这关。 “今日许开精神消耗过大,应当休养。各位先告辞了。”说着,张苍拉着许开腾空而起,竟是连飞舟都不显化,直接飞上天空。 广场上众人一齐躬身行礼:“恭送张圣大人与许宗!” …… …… 张苍带着许开直入天庠。 而天庠的迎接甚至比广场上更为热闹。 远远地,许开就看见一条巨大的红底白字横幅贴在了两座山峰之间。 「热烈欢迎许宗通过直面天意榜回归天庠!」 字体巨大,许开估计一个字的面积恐怕都赶得上自己的那座小院了 “……这是什么?”许开没想到自己都死了一次了还能见到这种东西。 “哦,这算是天庠的传统。每当立有大功之人回归天庠时,我们都会立一副这样的横幅欢迎。从横幅横跨了几座山峰也可以看出功劳的大小。你这是横跨了三峰,最大的是天庠两侧最高的两座山峰,可横跨九峰。” “通过直面天意榜就值三峰?不是说我不死未来注定至少半圣吗?” “那毕竟是伱的未来,这横幅更看重的是‘现在’。如果公开你从炼魔秘境回归,这横幅应当可以为你横跨七峰。不过即使如此,通过直面天意榜也应当为你横跨五峰才对,难道有谁从中作梗吗?”张苍的表情也有些疑惑。 许开却问道:“这传统持续多久了?” “八万多年吧。”张苍随口答道。 难道天庠刚建立不久就有这传统了? 忽然,一道隆隆炮响震撼天际,竟是一朵艳丽的烟花直接炸开。即使现在是白天,那烟花的光芒却依然丝毫不见,更显热烈洋溢。 一条横跨七峰的巨型横幅打开:「热烈庆祝从炼魔秘境归来的许开回归天庠!」 许开看见张苍的下巴都快掉下去了,连忙细心地为他扶上下巴,免得脱臼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相比于许开的平静,张苍却是直接咆哮了出来。 “张圣大人别急。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张苍也知晓在这里干怒没有任何作用,于是先带着许开过去。 天庠门口人山人海,几乎所有学生都想要一睹越过了那两人先行直面天意榜、且还通过之人的风采。 在众人面前,有两人领头。一人身姿挺拔,手持一卷经书,面容潇洒;一人白衣赤足,坦露胸怀,长发飘舞。 而黄图还在考试。 府试持续两天,而许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回来了,自然还见不到黄图。 张苍与许开降落。众人也一齐躬身行礼:“恭迎张圣大人与许宗归来!” 张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行礼,目光转向那领头二人,看了一眼之后便直接离开。 他知道这些学生知道的事情有限,不如去问那人。 “不用加上‘宗’,太变扭了。还是叫我许开就好。” 而那手持经书的男子抬起头来,对许开微笑道:“许宗谦逊有礼,更在直面天意榜中获得甲上评分,实乃我等楷模。” “是甲等最上。”许开没想到自己都正式成秀才了还得去纠正别人的错误。 那人也似乎被呛到,咳了一声,谦逊地说道:“是在下之过。许开阁下自炼魔秘境平安归来,实乃人族英雄,我辈之楷模。我今日于千山阁设宴,还望许开阁下赏脸。” 许开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 “哦!”那人一拍手掌,“实在抱歉,是在下疏忽。在下孔家孔伯升,这位是道家系李和。不知许开阁下可愿一同前往千山阁,与我等细说阁下的传奇事迹?” “不去。我先回去了。”许开直接离去,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留下孔伯升与李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 …… 大历圣人为自己和张苍各倒了一杯茶。 “圣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很看重许开吗?为何此时又公布此事了?”张苍却没有饮茶,焦急地询问。 “许开从炼魔秘境平安归来,而现在又出了一个直面天意榜成功的许开,你难道以为真瞒得下去?妖魔二族是傻子,他们的圣人却没有那么傻。”大历圣人轻轻吹散了热气,而后将茶一饮而尽,“此时公开,也是好事。孔伯升出关,李和来到天庠,他们二人在许开之前都是被认为能够通过直面天意榜,而许开的背景却远不如二人。公开此事,许开方才有威望去与他二人竞争。” 张苍冷哼一声:“说能通过,结果不还是没去?而且许开可是被评为‘甲等最上’。就算他二人真能通过,我也不认为他们能获得这个评价。” “你说得对,但你不要忘记他们的背景了。”大历圣人再度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位是孔家少主,一位据传是道祖之子,而许开在考取童生前不过一平头百姓,背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许开先前直面天意榜回归,横幅却只横跨四峰,据我所知这背后没有他二人的意思,只是一些想要讨好他二人的人擅自做的手脚罢了。” 大历圣人一边轻嗅着茶的清香,一边说道:“他们二人甚至都没有表明自身的态度便有不少人忙于献殷勤,你觉得这差距大不大?” 张苍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我会为他撑腰。” “不够。”大历圣人这次未将茶饮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所以我将此事公开,让许开有更多的资本去与他们对抗。” 张苍无奈地说道:“若是您站出来说您就站在许开身后,我想那两人的背景恐怕也不够看的。” 孔家在天言大陆地位奇高,但毕竟孔子早已圣陨;而李和的道祖之子也毕竟只是传言,道祖本人自西出函谷关之后早已不知所踪。而这位可是活生生的圣人,自然远胜他们。 “他还需要磨练。”大历圣人放下茶杯,“他能从炼魔秘境存活下来,说明我不用担心他与妖魔斗争,但他还未学过与人斗。如今我人族在天言大陆有着巨大的优势,一些人已经忘记了居安思危,导致圣路之争异常激烈,便是出了人命也不足为奇。他的路又如此特殊,若是一步行错,恐怕就是万丈深渊。” “学会如何与人斗争,他才能走得更远。而那两人,便是最好的磨刀石。” …… …… 告别众人,许开开始检查意给自己的储物戒。 确实有很多好东西,好到他完全认不出来。 改天得去书阁查查了。 “嗯?这是什么?”许开找到了一块金色的物体。虽然看起来很像金子,但金子这种庸俗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开将那块金色的石头拿了出来,尝试注入了文气。 而后,他忽然感受到周围场景一变,他竟是回到了天意榜之内。 意正端坐于正中央,轻笑着看着他。 许开惊奇道:“这块石头能让我随时回到这里来?” “只是一点灵识罢了。”意摆了摆手,“你在试炼中获得了甲等最上,拥有向我提问的资格。你可有想问的问题?” “我还以为是试炼完就可以问,结果直到我出去你都没有说,我还以为是我表现不够好呢。” “你若是都算表现不够好,那以前的那些通关之人又算什么?”意轻笑道,“之所以不在那里告诉你此事,是因为那时帝皇快归来了,我不希望你试炼的记录被他知晓,所以先让你出去了。” “为何?” “你忘了你说的那句‘礼法,都是狗屎’了吗?被帝皇知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哦。”许开的反应很是平淡。 “你就不担心我泄露出去吗?”意嘴角抽搐。 “嗯,说实话,这句话我早晚会公开说的。不过还是多谢了,晚一些公开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谢谢你,意。”许开认真地说道。 意能感受道许开并未说谎。此等逆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对许开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祂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有三不答。”意竖起来三根手指,“一,众圣隐私不答;二,天外之事不答;三,人族崛起之前之事不答。” 许开殷切地说道:“也就是说只要不问这三个方面的问题,你都能为我解答?” “这是自然。”意自信满满地答道,轻抚着不存在的胡须,“而且纵然是这方面,也只是‘不答’,并非我‘不知’。你只是尚未拥有知晓这些事情的资格罢了。” “没事没事,我问的不是这三个方面的问题。”许开想到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或许终于要解决了,内心也不由得激动起来,“你什么都知道,是吧?” “当然,我无所不知。即使你要问的是数术题,我也可以用庞大的算力为你解决问题。” “那请你证明一下,任何一个大于2的整数都可以写成三个质数的和。” 闻言,意闭上双眼,庞大的算力立刻运行起来,整座殿堂金光闪耀,如璀璨的星河一般。 许开期盼地看向意,眼中的期待之意几乎化为了实质。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六个时辰过去。 十二个时辰过去。 许开好几次灵识回归身体,不然这一点灵识就耗尽了。这一次他甚至带了一份小火锅,就在殿堂内边吃边看着计算着的意。 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肯定需要大量的时间,因此许开不急。 又过去了两个时辰,意终于睁开了双眼。 看着许开那充满希望的光芒的双眼,意的嘴角抽了抽。 “……换个问题吧。” 第四十五章 一顿火锅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十四个时辰,许开去接了考试完的黄图,带着他找上赵常墨岑云青山一起吃了顿火锅庆祝,然后顺便把来找茬的孔伯升的狗腿子碎了文心。 许开开始怀疑这些人真的是天庠学生吗?这文心还不如孙平心。人家被自己打击两次,文心都还好好的,这些人怎么一碰就碎啊。 黄图不出所料地全甲通过了府试,正式成为了一名秀才。这是自然,他先去州国院,后又来到天庠,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更有炼魔秘境的经历与机缘,考不上才是怪事。 十四个时辰足够许开做很多事,也足够意发现自己回答不了许开的问题。 “……换个问题吧。” 意的嘴角抽搐,祂发现原来世间也有自己不会的数术题。 “哦。”许开摸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的样子。 意有些不忍心,刚想提醒他是可以换個问题的,却见许开用筷子敲了敲火锅边:“事已至此,来吃火锅吧。” 许开开心地涮着毛肚,意拿着一个碗和一双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怎么了?难道你不能吃东西吗?”许开吃着毛肚,有些含糊地说道。 意毕竟是天意榜之灵,或许没有能吃东西的肉体。 “能吃,只是……”意夹起一块血旺,“从未吃过。人们供奉我时,不是些精美细致的食物,就是太牢和少牢这种。我从未吃过火锅。” 意吃了一口血旺,发现与自己以前吃过的东西大不相同,有一种独特的美味。 “那还真是可怜。”许开又下了一盘黄喉,“说起来,天庠没有火锅店,这顿火锅还是我自己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开火锅店。” “孔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虽然这话说的是斋祭时用的食品,但发展演变到今天,也出现了一些新的意思。火锅既不精也不细,更兼重油重火,大多文人不喜也实属正常,天庠也因此不开火锅店。”意似是挑起了兴致,大口地吃菜。 “话说,你就真没有什么想问我的问题了?”吃到一半,意问道。 “暂时没有,以后有什么问题我再来找你就是。”许开原本以为对方能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结果事实证明是自己把意看得太高了。 意感受到了许开的一些思绪,不悦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过如此?你换个问题就是!这次就算你问三不答范围的问题,我也会为伱解答!” “不用了。” “你莫非不相信我了?” “相信,但没必要。” 意大怒道:“你今天必须得把问题问了!”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生气?”许开饶有兴致地问道。 意一愣:“不是。” “那我问完了。” “啊?” “好了,吃饭吧。”许开平静地边说边夹了一块蟹肉棒。与前世的蟹肉棒不同,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蟹肉。 “不是,这可是一次向我提问的机会啊,你知道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吗!” “对我来说大概是没什么作用的吧,反正我想问的问题你大概的给不出回答。” 许开心想我最大的追求是大一统理论,问你这个的话你估计只会回答我大一统王朝的兴衰史。 “那就先存在这里,以后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来问我。”意一边不满地说道,一边往锅里伸出筷子,“那块石头你要收好,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放心吧,我还会带火锅来的。” “我说的不是火锅!” …… …… 作为人族第一学府,天庠自然有着无边风月。 临水一座小亭,孔伯升来到此地,看见了正躺在一女子大腿上的李和。 分明是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孔伯升却打着一把漆黑的油纸伞。油纸伞非常干净,看得出精心打理的痕迹。 看见自己来到却岿然不动的李和,孔伯升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孔伯升不喜李和这番做派,李和也不喜孔伯升这么唐突地来找自己。 “所以,你来做什么?”李和依然将枕在大腿上,不曾挪动丝毫,而那女子手里正拿着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地剥开送入李和的嘴中,“我听说许开碎了你手下几个人的文心,你莫不是想联合我一齐找他麻烦吧?” “那几人并非我手下。只是那天许开未应承我的邀请,我心有不满,对周围发了几句牢骚,结果他们自己就过去了。”孔伯升将油纸伞收起,拄在地面,当拐杖用着,“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倒不如说我还应当前去上门赔罪。” “这么说,那几人真不是你安排过去的?”李和翻了个身,面对着孔伯升,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就算真要针对许开,也不会采取这种手段。”孔伯升摇了摇头,“这种小打小闹起不了什么作用。真要动手,必须是雷霆一击直击要害,下三滥的手段没有任何作用。” “确实有道理。”李和的笑容更甚,“那你怎么不去赔罪?” “我再次在千山阁设宴,待会就会再去邀请他。” “做得很好。”李和为孔伯升鼓起掌来,“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和我说你准备招待那个许开?” “当然是有一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哦?请讲。” 孔伯升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不用在意。这个是我找公输家打造的傀儡,不会泄露消息的啦。” 孔伯升一愣:“傀儡?” 看见孔伯升有些惊讶的模样,李和也笑了起来,随后打了个响指,那个女人的脸庞和胸膛便应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机械结构。 “……你的爱好还真是独特。” “没办法,带真的女人的话会被天庠规训的。”李和终于坐了起来,微笑着说道,“那么,是有什么事情呢?” 孔伯升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黑伞扔了过去。 李和一脸不解地接过黑伞,一双手仔细地摩挲着这把大伞。终于,当他摸到伞尖时,他的面色终于一变。 “这是?!” “这便是我提出的交易。”孔伯升平静地说道,“如何,接受吗?” …… …… 从中央帝国帝都回来的第一天,吃火锅。 从中央帝国帝都回来的第二天,吃火锅。 从中央帝国帝都回来的第三天,吃火锅。 黄图再也忍受不了,拍案而起:“我辈读书人,应当勤学苦读,争取在科举中获得一个好名次,岂可如此堕落,耽于口舌之乐邪!” 云青山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连举人都还没考上在闹什么。” 赵常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连举人都还没考上在闹什么。” 墨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连举人都还没考上在闹什么。” 许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因为火锅抢不过别人就不吃火锅了。” 黄图悲痛地看向赵常,这人先前可以说是标准的读书人,许开回来后第一时间来到这里对许开赔礼道歉,说自己轻视了许开,颇有君子之风。结果跟着许开吃了两天火锅之后都快被许开同化了! “其他人就算了。许开,你也没考上举人,为何也不去学习?直面天意榜之事一生只可一次,你州试的时候怎么办?” “哦,你说这个啊。我本来就没继续参加科举的打算。”许开夹起来一块虾滑,含糊不清地吃着。 “哦,原来你不参加科举啊……你说什么?!”黄图惊呼,其余三人也把头转向他,震惊而不解。 “哦,我是没对你们说过来着。科举太难,不去了。我走自己的路。”许开伸了个懒腰。 “那你为什么要去直面天意榜?”黄图很是疑惑。 “因为要是府试没通过的话我就会被退学了。”许开说着,展示了自己的青色文气,“你看,我的文气颜色都跟你们不一样,这是我作为辟路先贤的标志。” 看着这青色文气,许开自己也颇为感概。 当初不过是几乎摆烂一般才在童生试的明道之问写了牛顿三定律,本来想着这个世界估计没人能看懂,反正自己靠着第一问已经成童生了,第二问乱写一点也没什么吧。 结果莫名其妙地成就青色文气了。 然后一直到现在。 许开也不知道青色文气算不算辟路先贤的标志,但据他所调查,确实以前从未有人获得过青色文气。 众人看见许开的青色文气,惊呼一声。赵常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许开,没想到他竟能达到如此成就。 墨岑决定以后许开来找自己定做器具打三折。 云青山依然微笑,发自内心地为许开感到高兴。 黄图脸一黑,心想变得那么厉害就算了,怎么还成辟路先贤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却见许开一拍手掌:“对了,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着,他飞向了天庠的市场。 众人一愣。 飞? 获得了“宗”之尊称的许开确实有在天庠飞行的资格,但他不过是个秀才啊! 这是怎么飞起来的? 不多时,许开扛着一头猪回来了。 随后,他念了一句“如非必要,勿增实体”拿着剃刀干劲利落地一刀把猪杀了。 众人看得眼皮直跳,这恐怕是天言大陆第一只死于圣人剑的猪。 “我记得我们当初在炼魔秘境里打了一个赌来着。”许开搓搓手,收回了剃刀。 黄图打了一个寒颤,他想起来了。之前在炼魔秘境发生的事情太多,他都把这件事忘了。 “当时你说,我要是能令天意榜大放光明,你一口把我杀的猪吃了。”许开生了一堆火,把猪架上去烤,“请吧。” 众人一齐看向黄图。 黄图嘴角抽搐。 他又不是蛇妖,怎么一口把猪给吞了? 现在公开了许开是自炼魔秘境回归的那个许开之后,他之前许多事也公开了。毕竟连妖魔二族都知道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这就导致许开一跃而成足可与孔伯升与李和二人相提并论的存在,甚至犹有甚之。毕竟再怎么说那二人也只是“被认为”可以通过直面天意榜,许开可是实打实地通过了。 但许开毕竟根基薄弱,所以也就有不少人像之前那样来找他麻烦。 ——说到底这些都和现在的黄图无关。 现在他应该在意的是,要如何一口把这只猪给吃了。 现在的他很清楚,猪被烤熟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到底该怎么办! “请问……许宗在这里吗?”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不在。这里只有许开。”许开干劲利落地答道。 “哈哈,许开阁下还真是幽默。也罢,既然您不喜这个称呼,那我以后也不用了。在下孔伯升,是为那几个人赔礼来的。”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许开以眼神示意黄图去开门。 黄图以眼神示意你怎么不自己去开。 许开以眼神示意难道你真想一口把这只猪吃了吗。 黄图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开门去了。 “……我总觉得你们好像进行了一场很复杂的对话啊,是我的错觉吗。”云青山在两人之间不断地来回扫视,一副很是不解的样子。 “是你的错觉吧。”许开面不改色地回答。 黄图打开了门。 门口不出所料是文质彬彬的孔伯升。 他拱手行礼到:“见过许开阁下。在下前来是……” “一起吃火锅吗?” “啊?” …… …… 孔伯升拿着碗筷,看着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旁不断争抢菜品的几个人,不知所措。 我不是来邀请许开去千山阁吃饭给他赔罪的吗?怎么我自己吃起火锅来了? “你怎么不吃?”许开转头问向孔伯升。 “呃……许开阁下,在下是来向你赔罪的。”孔伯升仿佛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低头向许开赔罪。 “哦?你说的是前几天来找茬的几个人?”许开来了兴致,他原以为孔伯升就跟他以前看过的小说反派那样,是来给自己的小弟报仇的,没想到当真有几分君子风范? “是的。在下并未指示他们前来,而且是他们违背戒律在先,落得个文心破碎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孔伯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块约莫砖头大小、通体幽蓝的石头,“这是在下的赔礼。” 许开看得眼睛一亮。 星辉石,吸收星光所形成的一种资源。对于举人以上的文人来说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举人定星之后除了读书蕴养文气之外也需要接受星光修行,而星辉石本身就蕴含大量星光,是极为难得的修行资源。即使一块最小、品质最差的星辉石,也足以掏空一位举人,而这块星辉石品质极高,几乎称得上最高,且体积也不小,对于圣道或青云强者来说也弥足珍贵,足可见孔伯升的诚意。 先前所说过的天庠所补助的资源也正是星辉石。 许开收下这块星辉石,虽然意给他的储物戒里有更多更好的星辉石,但这种东西谁会拒绝?于是他眉开眼笑地说道:“没事没事,此事不过是小事罢了。来,一起吃火锅。” “除此之外,在下还有一件事,希望许开阁下能够应承。” “哎呀,还加什么阁下嘛。说,什么事?” “七日后在下决定在海月山举行一场文会,许开兄从炼魔秘境回归,又通过了直面天意榜,想必必然是学识深厚之辈。在下恳请许开兄能参加这场文会,为我等的文会增添别样的色彩。”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黄图云青山四人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孔伯升。 孔伯升见此也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 许开黑着个脸,伸手指向门口:“请你出去。” 果然这家伙是来找茬的吧? 第四十六章 分红的有关事宜 “……请你出去。” 许开黑着个脸,伸手指向门口。 孔伯升一脸茫然地指着自己:“许开兄,这是为何?” “文会?文什么会?不去。要去自己去。”许开脸色变得更黑了。 你不知道我写诗写得有多差吗? 从前世带回来的诗词都快用完了! 虽然许开确实知道清亡之后也出现了不少名篇,但问题在于,他哪会去记这些东西啊? 要是我去找这些东西看而不是去找论文看,我还要不要毕业了? 这个孔伯升绝对是在挑衅自己! 孔伯升不明所以,看许开的样子,自己似乎是冒犯了对方,但只是邀请对方去参加文会而已,哪有冒犯可言? 他压低声音,问向看起来和许开关系不错的黄图:“许兄这是怎么了?” 黄图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你来之前就没调查过他吗?” 孔伯升哪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看过,顿时有些生气,不过他压抑了下去,此时不是发怒的时候。于是他尽可能平静地问道:“在下来此之前,确实只听说了天庠公开的那些事,没做过细致的调查。” 黄图点了点头:“我听说许开回归天庠时,你前去迎接,一开始竟忘了自我介绍。我原以为是你偶有疏忽,现在看来,你骨子里对许开依然是轻视。” “啊?” “自我介绍,是一种礼仪。伱迎接许开却没有第一时间自我介绍,已算是失礼,到这里还可以用一句疏忽糊弄过去。但今日你没有调查过他的过往就贸然邀请他去参加文会,说明你内心深处并未重视许开,甚至不认为他值得调查。” 黄图自炼魔秘境归来之后,看人的水准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因为他曾直面灾厄且存活了下来。灵魂最深处的恐惧被激发,间接增强了他的灵魂,这对于他日后考取举人定星有莫大的帮助,可谓是极大的机缘。 而即使孔伯升身为孔家少主,也不可能有这种机缘。就算真有,他也绝不可能去拼这個“机缘”,因为直面灾厄,真的与死亡无异。 孔伯升哑口无言。 “既然许开都下了逐客令,那请回吧,孔兄。”黄图伸手示意,为孔伯升打开了大门。 孔伯升暗地里的拳头已经攥紧了,但他知道不能动手。先不说违反天庠戒律的问题,此处是许开的住处,他自然能够掌控这里的阵法,在这里开战若不动用一些压箱底的手段他自认不可能有机会获胜。 云青山没有丝毫反应。 至于墨岑与赵常二人,若是先前,他们或许会帮孔伯升说几句话。但今日许开展现了他作为辟路先贤的潜力,令得二人今次选择了站在许开这边。 “哎呀,诸位,别这么怒气冲冲嘛。孔伯升他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诸位道个歉。”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白衣赤足之人站在了门槛上,用手轻轻敲了下已经打开的门,示意自己已经敲门了。 “李和?”孔伯升惊讶道。 许开也有些惊讶,当今天庠除自己之外最具盛名的二人同时来到自己这里,是为了什么? “请问许兄,在下可以进来了吗?” 许开点头说道:“请进吧。” 李和微笑着踏入许开的小院,对许开行礼道:“见过许兄,在下李和,道家系。最近初来天庠,还望许兄多多照顾。” 许开平静说道:“你背靠整个道家系,我可不敢称照顾二字。” “许兄童生试两问甲上,直面天意榜也更是获得甲上,最近在下更是听闻许兄从炼魔秘境平安归来,为我人族带回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自然当得起照顾二字。” “是甲等最上。” 许开心想这些人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黄图捂脸。这场景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孔伯升回想起自己当初也是被他这么呛了的。 李和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在思索。其他人不知道“甲上”和“甲等最上”的区别,他可是知道的。而许开一直强调“甲等最上”,莫非他也知晓二者的差别?这可是半圣都不一定知晓的事情。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与自己在暗地里交锋? “方才孔兄有些唐突了。此次文会是孔兄为了庆祝在下来到天庠而举办的,所以此次之事根源在我。若是许兄不介意,在下替他道歉。”说罢,他竟是真的对着许开鞠了一躬。 孔伯升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不知在想什么。 “无妨,不过是小事。”许开竟是平静地接了李和这一礼。 要知道李和据传乃是道祖之子。即使撇开这层身份,他也是一位举人,功名比许开都要高。若非近年他一直在准备直面天意榜的事情,他早就考取了进士。而许开再怎么说文位也不过是一秀才,毫无推辞地直接受这一礼,其实已经算是失礼。 黄图连忙拉了一下许开的衣袖,许开不为所动。 “二位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离开吧。” 李和直起腰来,面色未有丝毫不悦,他微笑道:“莫非天帝盖金殿?” 孔伯升听得一愣,这关天帝什么事?要知道天帝可是对初代帝皇的尊称。 “筛石灰呀筛石灰。”许开平静地接了下一句,面色没有丝毫波澜。 “好诗!”李和一拍手掌,说罢转头对着孔伯升说道:“这下你知道他为何不去参加文会了吧?” “啊?” “刚才那首诗就是我写的。”许开在李和开口之前说道。 “呃,许开兄的此诗……当真是别具一格。”孔伯升实在找不到话说,只能如此说道。 “好了,总之你也知道我不会去你那什么文会了。若是再无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许兄且慢。”李和伸手制止许开,然后转向其他人,问道:“黄图兄、墨岑兄、赵常兄、云小姐,既然许开不愿去参加文会,你们四位可有意愿参加?” 四人听得一愣。 “在下以文心起誓,此次文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一些不愉快而影响到诸位;即使有,在下也会站在诸位这边,尽最大的能力帮助诸位,不让诸位受到影响。四位大可以尽情地享受这场文会。” 云青山直截了当地回答:“既然许开不去,那我也不去。” 三人却是互相看了一眼,墨岑与赵常露出了有些纠结的神情,随后三人看向许开。 许开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既然李兄如此说了,甚至还以文心立誓,你们又有何顾虑的?想去就去吧,说起来你们本来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墨岑和赵常内心一喜,这种文会对于他们来说好处不小,又得到了李和的保证,不用担心被针对的情况,他们自然是要去的。 他们对李和以及许开分别道谢,随后墨岑和赵常先行离去,准备文会。而孔伯升行了一礼,也告退了。 李和似乎还想和云青山套近乎,结果被后者冷淡地拒绝。他轻笑一声,便离开了。 待得李和走远,云青山冰冷的视线才转暖,她微笑着对许开挥了挥手,方才离去。 是的,不知为何,明明隔着一层黑布,许开却仿佛能感受到云青山视线的冷暖。 待得所有人都离去后,黄图转向许开,问道:“你怎么看?” 许开摇了摇头:“不像是离间计,而且就算是离间计,这也显得太过低劣。不像是那李和的作风。你要去吗?” “孔伯升和李和二人背景相当恐怖,可以想见由他二人一起操办的文会将会来多少天骄,对我等而言有极大的好处。李和又下了那样的保证,说实话……我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那你去吧。若是他们真搞了什么幺蛾子,你通知我就行。”许开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之后能消停一段时间,至少能安安静静地把《几何学》写完吧。 “你刚才有处地方其实做得不是很妥当。” “怎么说?” “那个李和对你行礼时你应该不该受的。他的文位毕竟比你高,据说还是道祖之子,此举不并不算合礼。” “我已获得‘宗’之尊称,有何受不得的?”许开皱眉。 “你的‘宗’之尊称毕竟与大贤不同,大贤们的‘宗’之尊称是礼,而称你为‘宗’则是出于对你的认可与尊敬,属于是一种自发行为,即使不加也算不得失礼。若是他们以此攻击你,你恐怕又消停不了了。” “无所谓。”许开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我本就不在意这些。” …… …… 七天后,许开放下已经成书的手稿。 天降异象,与当初《几何原本》成书时大差不差,许开轻车熟路地为书籍提名,便感觉到了自身文气再度引来一次暴涨。 周围传来几声惊呼,不过似乎因为大部分人都去参加孔伯升举办的文会去了,声音并不算大,不然这等异象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 “那么……是时候开始物理理论建设了。”许开拿出一叠纸,其中不仅有第一次与意见面时拿到的数据,后续他还特意去找了好几次意,让他提高精度、多方测量,最后才得到了这一叠纸。 万有引力常数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常数,但与亘古不变的光速不同的地方在于,地球上测得的万有引力常数常常以5.9年为周期不断变动,有一种看法是这和地核中的循环电流相关,而另一种看法则认为这与时间有关,即狄拉克的大数假设。主流科学界一般认为万有引力常数是不变的,只是测量环境造成的误差。 所以说这些数据弥足珍贵,因为它不仅仅有在天言大陆上测量的,还有在太空中测量、在其他行星上测量,许开甚至废掉了向意提问的机会换得了让对方在太阳上测量。这可是前世最顶尖的技术也做不到的伟业。这些数据可以很好地帮助自己验证那两种说法到底哪个是正确的。 而测得的结果—— “全部相同?” 许开看着这些数据,食指不禁轻轻敲打起来桌面。 “无妨,再过5.9年让意再测一次就行。” 许开觉得意越来越好用了。 到了这里,万有引力常数也测量了出来,《几何学》也写好了。许开不忘将《几何学》影印一本给张苍送去,便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汽水,喝了一口,满脸的舒畅。 没错,许开搞出汽水来了。 天地之气简直就是万金油。能够自制的汽水的二氧化碳浓度不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以前的汽水那种冲击感,而在天地之气的帮助之下,他溶解的二氧化碳终于达到了能够让他都感受到那种汽水独有的冲击感。 许开始终没有搞懂天地之气与文气到底是什么,它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据说连半圣乃至亚圣都在探究这个问题。而对于现在的许开来说,这个问题还是有些遥远。毕竟以现在这些简陋至极的实验器材,想要研究这些东西还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他摊开一张纸,再度写了起来。 这次要写的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其实许开写的《几何原本》和《几何学》,都只是套了个名字,内容是自己完成的。例如《几何原本》的作者欧几里得就因为时代局限性,内容其实有些是错误的;至于笛卡尔的《几何学》,他老人家初创坐标系时,横轴跟纵轴甚至都不是垂直的。许开自然也不算是一个完全的文抄公,他只是将自己的知识借用了那些伟人的著作之名写了出来。 所以当初张苍来问他的时候他才能做到文气不动,文心不毁。 “这是什么?喝一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云青山拿起来许开坐上的水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下去。 “咳咳咳!”云青山猛烈地拍击胸膛,拍得波涛汹涌,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呛人?”云青山终于停止了咳嗽,却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还怪好喝的。” “这就是我先前给你提过的,汽水。”许开平静地书写,“你觉得这东西能卖大卖吗?” 云青山思索了一会,说道:“此物与酒不同,并不醉人,却带有一种另外的感觉。像你这么大一壶的话,需要多久的制作时间?” 许开指了指房间内的一个水缸:“如果一位童生制作出能让秀才产生感觉的汽水,大概一天就能做出十缸。熟练度提高的话还能继续增加。” 云青山眼睛一亮:“不错,待我回去安排下去,做好市场研究,到时候再与你细说分红之类的事宜。” “如此最好。” “你想要几成?” 许开黑着个脸:“我能要几成?” 第四十七章 围家 许开黑着个脸:“我能要几成?” 云青山轻抚许开的脸颊,温和地说道:“你和我订婚的话,全给你也无所谓哦。” “那还是按照惯例吧,三成。” “可是我们之间的惯例不是五成吗?” “那就五成。”许开毫不客气,“说起来你不是才说要做好市场研究再讨论分红吗,怎么这就讨论起来了?” “因为我相信这东西会大卖。”云青山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汽水,“只是需要一些推广和宣传,前期可能并不盈利,一旦达到了某个点,肯定会大爆的。” 许开点头表示认可。 “那把这个签了吧。”云青山说着又拿出一份圣契。 这次许开仔仔细细地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让自己订婚的语句之后,方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云青山收下签好字的圣契,满意地揣进怀里,便离开了。 见到对方离开,许开拿起桌上的玉石,对黄图发送了一条消息:“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通讯玉。最低端的通讯玉只能传输文字,且可传输的文字数量有限;高端的通讯玉用简单易懂的说法讲的话,可以进行全息投影视频通话,而且不需要建设基站,单论通讯功能比许开前世的手机强多了,自然价格也极贵,至少在收到意给的补偿之前许开不用功劳的话都是买不起的。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有人针对你那天不避开李和的行礼抨击你,还说你不来参加此次文会是心存怯懦,文心不坚,但也有不少人站出来维护伱。最后李和出面,表示此事是他不对在先,你并没有错。他自己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更没有资格再在这方面攻击你了。”很快,黄图的回信就发送了过来。 许开皱眉,此事的风波并不大,不会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但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他看向了刚开篇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决定去放松一下。 忽然,通讯玉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有很多消息。 “哦,他们在攻击你的诗词了,说你诗写得太糟糕了。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没办法帮你反驳啊。” “你们不是在办文会吗,怎么一直在攻击我???”许开表示非常不解。 “啊,我们现在正在作诗,然后就有人就提出想要欣赏你这位能直面天意榜的大才的诗作,然后就有人把你写的咏雪拿出来了。” “我都不在那边,这都还能扯上我?” “谁让你风头太盛,就算孔伯升和李和二人没有这個意思,他们背后的儒家系与道家系都想借他们二人更进一步,自发地就会为他们扫除障碍。” “所以我还碍着他们了是吧?”许开感觉更加不解了,“儒家和道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曾今都出过圣人,底蕴深厚得可怕,这还想要更进一步,是想进哪去啊?” “我也不知道。” “行行行,那你把我那首《自题小像》给他们看了没有?” “看了,他们不信。” 许开眉头皱得更深:“为何不信?” “此诗的锐利之意太甚,他们认为此诗若为你所作必然是你的蕴剑诗,但他们好像从齐宗贤那里得知了你的蕴剑诗并非此诗,因此认为不是你写的,甚至还想要借此攻击你剽窃他人作品,顺带还骂了我一顿。不是李和又出来的话估计现在我还在被骂呢。” “那他们不知道我的是圣人剑吗?” “不知道,我们没替你宣传此事,齐宗贤好像也没跟他们说这个。说不定是齐宗贤打算坑他们一把让他们也去找你麻烦,然后跟他一样被圣人剑碎文心。” “……我碎的文心够多了。这一年我碎的文心说不定比别人一辈子都多。” “哦哦,有人拿出你写的两首词去反驳了,说你是诗之蠢材,词之天才,没有必要贬得太损。” 许开不知道这到底算是骂自己还是夸自己,只是满脸黑线。 “哦哦哦,有兵家子弟认为你从炼魔秘境回归是大功,不可遭人轻辱,大声斥责那些人。不错哎,言辞犀利,我也未必能像这样说。那些人的脸色跟吃了屎一样。” “哦哦哦哦,有名家弟子指责那个兵家弟子了,两人吵起来了!哦哦,那兵家弟子虽然也算善于言辞,但名家弟子本来就是修这方面的,那兵家弟子被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哦哦哦哦,兵家弟子直接一拳打过去了,把人家直接打飞了!颇有你当年揍那个陈水然的风范啊许开!” “什么当年,那件事过去到现在还没一年。” “还没一年啊?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我都以为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顿了一下,通讯玉又传来了黄图的惊呼:“哦哦哦,名家弟子还击了,好正宗的一记升龙拳!这位名家弟子考取功名前不会还修过武道吧?” “哦哦哦哦哦,兵家弟子怒了,他一脚踹过去了!等等,什么东西飞出来了?看形状好像是……名家子弟的下巴?!” “哦哦,名家弟子提出要和他文斗,立生死状!” “我超,出大事了许开,在场的所有名家弟子和兵家弟子分成两派,看样子好像打群架了!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过来吧,不然这事很难收场啊!” 许开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都是读书人吗?那两人文斗还算可以理解的范围,为何最后打起群架来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过去?” “他们争吵就是因为你不在,还有不要脸的认为你从炼魔秘境归来是因为林圣大人的牺牲,跟你自己关系不大……妈的,他们要是知道里面有……有那个,还敢说这种话吗?”黄图的语气也十分生气,但也知道灾厄的事情不能乱说,因此收住了口,“但名家子弟认为你不参加文会,是怯懦,而且还疑似剽窃他人作品;兵家弟子认为你从炼魔秘境归来,是大勇,怯懦之说纯属污蔑,而且也唯有这种大勇才能写出《自题小像》这种诗,绝不会是剽窃之作。他们主要就在吵这个。” “剽窃?我去剽窃谁啊?” “他们说你剽窃我,还说要替我撑腰,让我不要惧怕你的淫威。” “……这都什么跟什么。”许开扶额,“你有没有说我是辟路先贤这件事,参加这种文会对我并无用处?” “这种事情是可以说的吗?”黄图惊奇地问道,这种事情不应该作为底牌保留吗?退一步说,这不是会增加妖魔二族再度刺杀他的几率吗? 许开知道黄图的意思:“可以,无妨。债多了不愁,事到如今妖魔二族要杀我也不缺这一个辟路先贤的理由了。” 又过了几分钟,黄图的消息再次传来:“我说了,他们不信。” “……真是麻烦。” “啊,有圣道先生来将场面控制住了,那两人的生死文斗也被制止,不会再进行了。只是文会也被迫中止,不再进行。我们马上就回来了。不过那名家弟子们和兵家弟子们好像还是火气腾腾的,这两家原本关系就不怎么好,现在又来这一出,怕是会降低到近些年来的最冰点。” “……行,注意安全。” 许开本来都有自己亲自过去一趟的打算了,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头也不回地走向山峰之中。 越是进入深山,他就越来越觉得不去文会是个正确的决定。 …… …… 第二天,许开从深山中前往书阁。意送他的一堆东西他都还没有调查完,到时候若是空怀宝山却不自知也太惨了。 许开直上书阁五层。自从许开成功直面天意榜之后,他便拥有了书阁全部九层的通行权。前几天他虽然偶尔也会来书阁调查,不过都是在前三层,有一些东西确实找不到,想来是因为太过珍贵,所以前三层并没有有关于此的书籍。 他找到了一本《神藏图录》,便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汽水,翻看了起来。 旁边的一位女学生见此皱起了眉头:“这位同窗,书阁内不许饮酒。” “这不是酒。这位师姐,你见过什么酒还冒气泡的?”许开笑呵呵地一饮而尽,“这是我新研发出来的饮品。看这位师姐的着装,应是医家之人,不知可否为我品鉴一下?” 书阁三层以上因为书籍的内容较为高深,学生们互相之间经常讨论,所以说话是默许的。 “哦?这又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女学生见此也来了兴趣,接了许开的一杯汽水喝了一口,顿时双眼瞪大,隔了许久才将其咽下,随后呼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有种奇特冲人的感觉,本来平凡的味道也因此变得更具冲击性。”女学生双眼一亮,问道。 这与她以前喝过的饮品都不一样,非常奇特。 “嗯,若是师姐喜欢,这一壶便送你吧。还想要的话再过一段时间师姐应该就能在广场那边的店铺买到了。”许开卖了个关子,开始看起手中的书。 那位女学生迫不及待地拿过许开的水壶,说道:“多谢这位师弟,在下是医家系的张旭玲,不知你是?” “数术家系,许开。” “什么,你就是那个许开?!”张旭玲惊讶地站了起来。 许开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 “直面天意榜、从炼魔秘境回归,这些事放在天庠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还说怎么了!” “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请师姐安静一些吗?” 张旭玲差点被呛到,随即又赞叹道:“许宗恬静淡然,视名利如无物,怪不得能做如此惊天动地之大事。” “我记得当初我从中央帝国帝都回到天庠时就说过别叫我许宗来着吧?” “是在下疏忽。不知许开兄为何没去参加昨天的文会?” “没去又怎么了?”许开十分疑惑。 “我只是听说许开兄你也只不过刚考取了秀才,这等文会对你来说应该有极大的裨益,因而有些疑惑。” “对我没用。”许开简短地答道。 张旭玲的表情更加疑惑:“这是为何?若非我那天最后又临时加塞了个病人过来,我也会去的,哪怕只是中途,益处也不小。结果后来文会就唐突中断,我也没去成。” 许开正准备回答这个,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姐可知最后那名病人是谁?” “是名家系的赵世华,被送来的时候下巴都没了,好惨好惨的。” “……这还真是巧。” 说着,许开摊开手掌,一缕青气自他手掌中升起:“师姐可知这是何物?” 张旭玲盯着青气看了好一段时间,这才疑惑地说道:“这感觉……与文气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样,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文气。”说着,许开收回了青气。 “什么?!”张旭玲大吃一惊,“文气不都是金色的吗?!” “我是辟路先贤。”许开一边翻阅着手中的书本,一边简短地回答,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一般。 张旭玲眼神一凝:“这可不是件小事啊,许兄。你知道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妖魔二族会有多想杀你吗?” 人族唯二可称辟路先贤的存在便是至圣先师与初代帝皇,一位带领人族崛起,另一位奠定了人族的长盛不衰之基。若是时间能够倒流,妖魔二族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两人。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许兄这话说得还真是豁达……”张旭玲苦笑道,“若是常人能有哪怕一只像你这样的‘虱子’,恐怕都足以名留青史了。” 许开不再回答,只是默默地继续看书。 张旭玲见状也不好再打扰许开。她看了一眼许开正在看的书的名字,愣了一下,随后作出了一副沉思状,最后则是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点了点头。 许开瞥见了张旭玲这一系列的神态,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随后也没有再管对方,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 “这是……浑天树种?我看看,还有——血玉木种?天心草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培养起来之后都非常珍贵,但意该不会是把自己种不出来的垃圾都送我了吧?”许开黑着个脸,这些东西当然都极其珍贵,对半圣来说都难得其中之一,然而前提是要为这些种子提供苛刻的培育环境以及大量的培育时间,要是等这些东西培育好了,估计自己都快成圣了。 “哦,还是有些好东西的嘛,龙血墨锭,以真龙之血融合进墨锭之内,与龙骨笔是绝配。嗯……还有养魂花?这东西不错,可以增强灵识,以后定星又多了几分把握……”许开一个一个将《神藏图录》中记载的奇物与意送自己的东西一个一个地对比,颇有收获。 “不过这本《神藏图录》也没有记载完啊……这已经是第五层记载最全的了,难道还得再上一层?”许开抬头看向第六层,第六层的书都是由大贤亲自书写,自带奥妙,说实话,现在的他若是上去读书只怕看都看不懂。 “算了,直接去问意就行。我本来还想着别太麻烦祂,不过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啊。” “许开,许开,你不在家吗?”通信玉又传来消息,依然是黄图。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名家弟子把你家给围了。” 许开满脸问号:“他们跟兵家闹矛盾,围我家干什么???” 第四十八章 半圣来了该怎么办 “他们跟兵家闹矛盾,围我家干什么?” “名家讲究‘名实之辩’,他们说他们与兵家的矛盾是‘名’,根源矛盾出在你这里,你这里才是‘实’,所以他们来围你家了。” 许开头上的问号更大了:“我不知道名家的思想,你去上过一些名家的课程,这就是他们的道理吗?” “一派胡扯。他们在你出生之前就跟兵家闹矛盾了,怎么会是你这里才是‘实’?伱现在在哪?他们派了一些人出去找你了。” “我现在在书阁。” “书阁?我记得他们有几个人已经往书阁方向去了。你要不要避一避?” “我在书阁第九层。”在与黄图谈话的同时,许开已经踏上九层了。 “……怪不得。他们没人能上第九层,你在那里还挺安全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就去上课吧。” “我没课。” “……那你滚吧。” 说着,许开挂断了与黄图的通讯,随意地拿起一本书试图翻看,结果看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差点晕厥过去。若非他受天意榜洗礼,提前诞生灵识,还以养魂草增强了灵识,恐怕真会如此。 “听说第九层的书籍都是半圣亲笔书写,即使只是一些最寻常的书籍经由半圣之手都会产生莫大神异,更不要说他们的立圣之本了。若能读懂哪怕一个字,对还在科举挣扎的普通文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机缘。”许开喃喃道,“不过于我无用就是了。” 说着,他拨通了某人的通讯。很快,回复到来。 “许开,怎么了?” “张圣大人,我的家被人给围住了,我现在回不了家。” “我来处理。”那边的声音严厉而坚定,似乎还带着一丝怒意。 “那就多谢张圣大人了。” 挂断通讯,许开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无奈的叹息。 “……这种小事你都要劳烦半圣?” “我回不了家可不是小事。”许开坚定地说道。 “我在书阁镇守了上万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学生。”一道金光闪现,落下一個人影。他身着大红便服,单手拿着一块笏板,不像是将要上朝的大臣,反倒像是拿着个痒痒挠。 许开行礼:“学生见过守书人。” 这位便是书阁镇守,守书人。不知名不知姓,连他出自哪家都不知晓,只知其最少也是一位半圣。 “你便是许开?” “若是守书人说的是大历许开,那应该就是学生了。” …… …… 张苍原本正上着课,忽然接到了许开的通讯。 他令意识潜入通讯玉中,在不干扰上课的情况下与许开对话。这种事对半圣来说简单至极。 “许开?这小子会主动联系我?当真难得。” 一边想着,张苍一边发送信息:“许开,怎么了?” “张圣大人,我的家被人给围住了,我现在回不了家。” 闻言,张苍勃然大怒,是谁敢来包围数术家的崛起之希望? “我来处理。”张苍寒声说道,让许开放心。 听到了许开的道谢之后,张苍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对学生们说道:“你们先自习。” 随后,他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说起来,许开不是应该来上这节课才对的吗?” 来到许开的小院上空,他看见下面围住许开小院的人群,大喝一声:“何人在此地放肆!” 圣威横空,将所有人压趴在了地上! 所有人瑟瑟发抖,不知为何半圣突然出现于此。 张苍忽然感到了有些不对劲。 在他的预想中,既然敢来包围许开,不管他是来挖墙脚还是想要针对许开,至少都应该来个大贤吧?怎么看这下面的人,最多也不过是进士啊? 他不由得收敛了一些威压,降落下来,沉声问道:“你等为何在此聚集?” 众人终于能够站起身子,领头的那人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事居然会惊动半圣,就算许开在数术家再怎么受重视,此事来个圣道先生不也就顶天了吗?为何数术家唯一的半圣直接出来了啊? 事实证明这些人还是低估了张苍等一系列数术家之人对于许开的重视程度。若是许开遇到危险,只怕这位张圣大人再加上撰写了《宋元算书》的四位大贤、未来半圣也为了许开拼上性命,只为护住数术家的希望之光、崛起之望。 但今日,他们的光把他叫来只是为了赶走一群甚至都未入平天的小毛贼。 即使张苍已经收敛了一些圣威,那些人还是战战兢兢不敢言语。虽然天庠诸子百家各系偶尔都会有半圣来上课,他们也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半圣,但其他半圣都是来讲课,态度可称为和蔼可亲,圣威也完全收敛,面前这位张圣大人可是能明显地看出他的怒意,这若是一不小心惹得对方不高兴,被圣威碾为灰灰都没法说理去。 张苍皱了皱眉,厉声说道:“我在等你回话。” 终于,领头的人满脸大汗,恭谨行礼,颤颤巍巍地说道:“学、学生名家系赵世华,见、见过、见过张圣大人。” 张苍的眉头皱得更深:“我问的问题是什么,你回答的又是什么?” “是、是学生失礼!张圣大人您问的是‘你等为何在此聚集’。实不相瞒,此事起源于昨天的文会,张圣大人也知道……” 赵世华断断续续、却又一五一十地将昨天文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若是面前只是一位圣道先生,哪怕是一位大贤,他也会隐去一些对自己不利的内容,但在张苍这位半圣面前,他不敢有丝毫隐瞒,连自己昨天下巴被踢飞都说了出来,说得之生动形象,连张苍都忍不住看了他下巴一眼。 看来给这位医治的医家手段不凡啊。 虽然赵世华说得很是生动,张苍却没有起一点同情之心,他的声音更加深沉,更加严厉:“许开都没有去参加文会,你等为何还要屡屡针对于他?” 赵世华硬着头皮答道:“我等怀疑他品行不端,他的《咏雪》如此糟劣不堪,那首《自题小像》却又如此锋芒毕露,而《自题小像》居然不是他的蕴剑诗,黄图念诵此诗时我等并未感受到许开的蕴剑气息,我等怀疑……” “哼,胡闹!”张苍一声冷哼,将围住许开院子的一众名家弟子掀翻在地,“《自题小像》确实锐利无边,若是你等作出此诗,怕是立时就将其作为自己的蕴剑诗培养。然而你等可知,许开持有的,乃是圣人剑!” “什么,圣人剑?!”在场的名家弟子如遭雷击,他们认为许开能以甲上通过直面天意榜,应当有半圣之姿,说不定还可以冲击亚圣,然而当有了一柄圣人剑之后,他未来晋入亚圣几乎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史上的圣人剑根本就没有多少,除去那几位圣人之外,唯一拥有圣人剑的是那位诗仙李白! 他们来之前已经将许开拔得很高了,却没想到他这么高! “张、张圣大人,此事当真?不知可否让我等观摩一下许开的圣人剑诗?” “你等若是有那本事能让他使出圣人剑,自然知晓。”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八个字若以诗句的角度来看,可谓是荒唐无比,怕是跟许开那首《咏雪》也差不了多远,但在他们这些境界高深之人看来,却能感受到这八个字的极致简洁而高效之中所蕴含的无边锐利,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数术家更是从中得到了极大的启发。法家那边也有几位半圣从中得到启示,简化了不少不必要的繁琐法律,圣路更进一步。 因此虽然那几位半圣暂时没有公开表态,但若是事情激烈到了一定的地步,可以想见法家也将会站在许开这边。 张苍转身,准备就此离开去找许开算账。就算自己再怎么放纵他,给了他诸多特权,不来上课就算了,结果这一点小事就把他叫来,还是让他有些不爽的。 他还以为有大贤上门了呢。 “虽然我能猜到为何许开不在场你们也要如此攻击他,也能想到为何你们与兵家闹了这么大的矛盾第一时间来围着的也是许开,但这种下作之事,还是不要做了。” 说着,张苍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化为金光,消散不见。 “恭送张圣大人!” 确认张苍离去后,在场的名家弟子都不由得抹了一把冷汗。他们想过许开的诸多应对之法:单刀赴会以断“怯懦”之说;召集数术家子弟以势压人;找来圣道先生化解此事……种种情况他们都有所预料,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但唯独没想到许开直接叫来了半圣。 暗地里,名家弟子叫来的圣道先生也暗自庆幸。最后张圣大人看的那一眼明显是在警告他,这些事情顶天了也是学生之间的争端,别没事找事。 可这些人也是叫苦不迭。是,他们确实叫人了,许开叫人也算是公平,可谁能想到许开直接叫来了半圣?! 就算请大贤出面,都已经算是破格了,半圣出面又是要做什么?! 即使他们这些在场之人中有半圣嫡子,也不可能让他的半圣爹随叫随到。若真如此做了,只怕他在其父眼中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即使他是嫡子,恐怕也再难受到重视。 可为什么许开能让数术家半圣随叫随到啊?而且还是数术家目前唯一的半圣? 他比你儿子还亲? 名家弟子们怀着惊惧与费解的心情,纷纷散去。临走时,还心有余悸地看了许开的别院一眼。 不敢来,再也不敢来了。 …… …… 张苍一闪而进书阁第九层。 他望旁边一看,随即十分惊讶地说道:“守书人阁下,您怎么也在?” 许开见张苍对守书人都用上了“您”,猜测或许这位的修为比外界的猜测还要高一些。 守书人用笏板指了指许开:“你这弟子倒还不错。” 许开也行礼道:“见过张圣大人。” 对许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之后,他苦笑着对守书人说:“守书人阁下,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还未收他为弟子呢。” “哦?”守书人十分惊讶,“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又入了你数术家系,为何你不收他为弟子了?还是他另有老师?” 张苍将缘由仔细说了一遍。守书人对许开的那个问题十分感兴趣,让张苍详细说说,随后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倒是颇为有趣,我记得以往的数术一道都未出现过这种问题吧?许开,若是我解开了,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许开行礼道:“数术家待我极好,虽然我未拜张圣大人为师,但我却是做不出背叛数术家投入您的门下之事。若是我真如此做了,想必您也会瞧不起我。但若是您愿意入我数术家,成为我数术家的一员,学生也愿意拜师。” 张苍见此,摸了摸下巴,没有说什么。许开这番话说得没什么问题,而且若是许开真能把守书人拐来,对他数术家而言也是极好的事情。 守书人大笑几声:“哈哈,你这小子倒真是会说。可惜我必须保持中立,不入任何一家,你怕是要失望了。不过我若是解开这道问题,你我可以互行师徒之礼,如何?” “若是您真能解开,学生也无二话。” 许开心想就算守书人再神秘再强大,只怕也没有意那般水准,不然人族已经开启统一战争了。而连意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守书人就更没可能了。 守书人拍了拍张苍的肩旁:“如何,张兄,你我就比比看谁能先将这小子收入门下如何?” “我劝阁下还是别太小看这个问题了。”显然,张苍也不认为守书人能解决这个问题。 守书人拍了拍笏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前来此地找许开,想必也有些话想说吧?那我就先下去了。” 见守书人离去,张苍沉声道:“那帮人我替你撵走了。” “谢过张圣大人。”许开认真行礼。 “不是,为什么这种小事你也要叫我去?”张苍厉声道,“不过一些未入圣道青云的小娃娃,也要让我去,若非他们找你麻烦的理由实在是有些荒诞,我老脸都要丢光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许开诚实地说道,“我只是觉得您出面应该可以断绝后续。我若是自己去,不管用什么方式,后面的麻烦都不会少。” “你这样会让你的风评下降的,遇到一点小事就叫半圣,旁人会怎么看你?” “我家被围了可不是小事,都回不去了。” “确实不算小,但与半圣一比,也只是小事而已了。” 许开摸着下巴,沉思道:“我又有了一本新算书的灵感了,可是家被围着,回不去,也写不了啊。该怎么办呢……” 张苍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身为我数术家弟子,为学生解决麻烦本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若是再有这种事,你直接叫我就是了!” 第四十九章 请你别做谜语人 许开是天才。 能通过直面天意榜,许开是天才这件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无可争议的。就算是那些视许开为障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而数术家的人,更是比其他所有人对于这一点的感受都更强烈、更深刻。 数学的公理化方法,简直就是前无古人的绝世构想。在许开之前,从没有人想到算书能这么编写;而将数字与几何图形连接在了一起的《几何学》,更是让所有数术系的人惊为天人,在此之前,数字最多也就是用来表示几何图形的长宽高等特征,谁能想到居然能抛弃具体的形象,直接用数字来表示几何图形? 这个叫函数的数学概念,恐怕唯有许开这样的旷世奇才才能想到。 在《几何原本》和《几何学》两本旷世奇书的帮助下,张苍的圣路之基极其稳固,是以虽然他入半圣时日尚短,他却有自信不输给其他资历深厚的半圣。 而如今许开说他又有关于新算书的灵感,那岂不是说他的圣路还可再进一步? 虽然靠学生有点那个,但他在大贤都卡了那么久了,事到如今也不在意这点了。 “你身为我数术家弟子,为学生解决麻烦本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若是再有这种事,你直接叫我就是了!” 张苍义正言辞地对许开保证。 “那就谢过张圣大人了。”许开拱手行礼。 这件事解决了,不过还有另外两件事。张苍问道:“许开,这段时间你为何没来上课?” “在忙,没空。” “你在忙什么?” “忙着写新算书。” “那你抓紧办正事,别被其他琐事耽搁了。”张苍连忙说道。 许开点了点头:“学生知晓了。若是张圣大人没有其他事,学生要回去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张苍咳了两声说道,“最近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大事?”许开很是疑惑。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 “那说这个做什么?” “我们确定会有三件事将要发生,但我们不知道会是哪一件事先发生。总之伱做好准备是没错的。第五层有一本《神藏图录》,你若是无事可以去看一下,应该能得知一二。” “《神藏图录》?”许开更加疑惑了,他看过这本书,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啊? “您能别说谜语吗?您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准备啊。”许开无奈地说道。 “做好任何准备。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者是不好不坏的事情,到时候恐怕都免不了你出力。” “那我不去了。” 张苍本来就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许开,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我辈读书人,就是要争。与同辈争,与妖魔争,如果连奋发向上的心气都失去了,你还怎么去争取状元?怎么去追求更高的成就?” “我记得我好像跟您说过我不参加科举是吧?” “那你也不能丧失进取之意啊!” “不去又不代表我会丧失进取之意,只是本就于我无用的东西,我又何必去争抢?” “什么叫对你无用的东西?这三件事不管会发生哪一件,都会是天大的机缘,对你的未来有着极大的好处!许开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许开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楼梯下楼,顺便还背对着张苍挥着手,“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那张圣大人,下次见了。” 见许开如此,张苍也叹了口气,化为金光,准备离去。 “虽然我大概还是不会去的。”许开最后的声音飘荡而至。 张苍准备消散的身形立时顿住。 “许开——!” …… …… 许开下到第五层,周围顿时有不少目光投射而来,见到是许开,顿时有更多的人看过来了。投射过来的视线有崇拜、有鄙夷、有敬仰、有不屑、有无奈、还有惊叹……种种蕴含不同感情的视线投射而来,许开却彷佛感受不到,走到书架旁,找到了那本《神藏图录》。 虽然不去,却并不代表许开没有好奇心。 “我看看,这也没什么啊……咦?这本是‘奇宝篇’,这么说还有其他篇章?” 许开拿着这本《神藏图录》找到这一层的管理员:“请问这本书除了这本‘奇宝篇’之外还有其他吗?” 管理员本想摆摆手拒绝,大部分第五层的学生都是不具备查阅《神藏图录》其他篇章的权限的。但他抬头一看,忽然看见来人,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是许开阁下。您的这本《神藏图录》是奇宝篇其之二,奇宝篇共有五卷,除此之外还有秘言篇共四卷,止境篇共七卷,不知您想要看哪卷?” 许开听得头都要大了,怎么分这么多卷? “给我看看秘言篇和止境篇。”许开不知道是哪部分才记载着自己想要的内容,但想来应该是不会在奇宝篇上的。 “好的,请随我来。” 管理员说着带上许开往深处走去,许开有些疑惑地跟上。 约一两分钟之后,管理员带着许开来到一個大书架前:“许开阁下,就是此处了。不知您想从哪里看起?” “书呢?”许开更加疑惑了。 “这里都是。” 许开抬头,看着这个大约有三个自己高、五倍自己臂展宽的书架,看着这个庞大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放着的书,嘴角抽搐:“这些都是?” 管理员点了点头:“这些都是。” “不是说秘言篇只有四卷,止境篇只有七卷吗?”许开看向自己手中的奇宝篇其之二,又对比了一下书架上的书,感觉这俩怕是压根联系不到一起吧? 他还以为只有十一本差不多的书呢。 “没错啊,许开阁下请看,这个书架有十二层,一层为一篇,四层为秘言篇,七层为止境篇,另外一层是……哦,看来是许开阁下误解了我的意思。”管理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的‘其之二’并不说指奇宝篇第二卷,而是指‘其’卷第二部分。” 许开看着这如山一般多的书籍,沉默不语。 虽然他灵识强大,读书效率快了很多,十分钟就能看完手里这一本与牛津词典差不多的“其之二”,但要看完这么多,想必会浪费不少时间。 “……能不能挑重点?” “在下并不知道对许开阁下来说什么算是‘重点’。” 许开把张苍说的“三件事”说了一遍。 听见这些,管理员思考了一阵子,随后从“止境”层中挑选了三本出来,递给了许开。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许开阁下找的应该就是这三本吧。” 第五十章 真无趣 许开接过这三本书,道了声谢,便拿去看了。 “啊,这么说起来,张旭玲当时看见我拿的是《神藏图录》时的那个表情,会不会就是这么一回事?”许开想起来那天遇到医家那位师姐时的情景,当时她看见自己拿的书的名字后,作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她比自己还早一些知道此事? 没有继续去想这些,许开翻阅着拿到手的三卷书。 所谓“止境”,是指的“事物发展的结束状态”,而这便是止境的含义。 止境大致上可以看成一种特殊的秘境,但与秘境不同的是,止境可以自行诞生出生命。即使秘境之内自成循环,可以满足生命的生存繁衍的需求,只要它无法自行诞生生命,便无法被称之为“止境”。意即“完成的世界”。 若以此为标准,其实天言大陆也可以称为一种“止境”。 许开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反复阅读这三本书,随后合上了它们,将书还给了管理员,便下了书阁,朝着自己的小院方向走去。 路上不断有人看过来,有些人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憎恶,但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来。 许开院子被围住后直接叫半圣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即使他们再怎么看不起遇到点小事就叫半圣的许开,也不敢去试许开能否再叫一次半圣。 于是许开很顺利地返回了自己的家。 站在门口沉思了一会,许开看了下时间,黄图这個时间应该在家里,于是他转而迈向隔壁黄图的小院,直接推门而入。 “黄图,在不在。” “你都进来了还问这种问题。”小院里,黄图正在一棵杨树下读书。 “我听张圣说要有大事发生了,你知道不?” “知道一点,但具体要发生什么,我也不知晓。”黄图耸了耸肩,“你都知道些什么?” 许开又把张苍对他说的话讲了一遍。 黄图皱了皱眉:“三件大事?与止境有关?你有头绪吗?” “有一点。”许开坐下,“我查阅了《神藏图录》的止境篇,如果没错的话,张圣说的三件大事应该就是摩诃界、死邪界和空屠界三个止境将与天言大陆相撞,只是目前还并不知晓这三个止境哪个会先撞上。” “这三个止境有什么特殊的吗?” 许开竖起一根手指:“摩诃界是在佛道兴盛时形成的。当时的佛祖率领佛家一半的半圣与魔族交战,原本占据上风,消灭对方只是时间问题,但此时有强大的邪物唐突闯入战斗,三方混战。为了不让此战唤醒灾厄之一的末厄,佛祖施展大手段将当时的一片大地割裂放逐出去,这一片大地经过演化逐渐形成了摩诃界。据说其中有着佛道传承,也有佛道断绝传承原因的记载。” 黄图露出沉思之色。 许开竖起第二根手指:“死邪界就很单纯了,其内有着大量的邪物生存繁衍,里面还有一些土著生命,不过处于完全被压制的状态,若非止境产生的保护倾向早已死绝。虽然若能杀死其中所有的邪物的话,将会取得的命源也十分庞大。不过若是死邪界撞击天言大陆的话,或许更需要担心的是里面的邪物跑出来会造成的损害吧。毕竟里面有着达到了亚圣层次的邪物,甚至经过了如此多年,更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黄图脸上的沉思之色更甚。 许开竖起第三根手指:“至于空屠界,我也并不清楚。我所看的‘止境篇’也只有很模糊的描述,剩下的文字是由大贤书写,我目前还读不懂。” 黄图终于抬起了头:“你应该不会去的吧?” “听着就对我没什么用,去了干嘛?” “我记得你对佛教断绝传承的原因挺感兴趣来着。” “那也没必要去。他们要是替我找出了答案,等我成圣了不一样也能知道?” “……伱说得倒是简单。” “成圣不是有手就行的吗?”通过了直面天意榜的许开疑惑地说道。 “……哪怕我俩再晚认识两年,我都会揍你一顿。” “你现在也可以来的。” 黄图闻言,立刻撸起袖子。许开见此,立刻拿出一把剃刀。 “喂,你怎么突然就把圣人剑拿出来了!” “不是你要打我的吗?” “怪不得你碰到一点事就叫半圣,人家真没说错你。”黄图无奈摇头。 “我知道了。”许开脸色平静,“所以实话是?” “真羡慕啊。” “也是。” 两人坐下来,许开问道:“那你会去吗?” “还是等我了解一下再说吧。现在的信息太少了,你还有其他的情报吗?” 许开摇头:“没有了。再详细的内容都是由大贤书写,我看不懂。等哪个止境真的撞击过来了,到时候张圣他们也会详细地为我们解说的吧。” “说得也对,现在不用着急吗。” 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许开,你在里面吗?” 二人对视一眼,是云青山的声音。 “我在,什么事?” “我去你的小院敲门发现没人,就想着你是不是来这里了。”云青山的声音清脆而动听,“能先开门吗?” 黄图一挥手,门便打开了。 云青山踏入黄图的小院,她扫视了一圈,一跳一跳地来到二人面前,笑呵呵地说道:“我知道一件大事,你们要听吗?” “如果你说的是三个止境的事情,那不用了,我们都知道了。”许开平静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云青山低下头去,语气明显地变得沮丧起来,“你们也知道了将要撞击的是摩诃界啊。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真无趣。” “你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相撞的是摩诃界 “你说什么?!” 许开与黄图大吃一惊,连张圣都没能确定的事情,云青山是怎么知道的? 他锁定了这三个止境,是通过管理员交给他的三本书记载的止境,计算它们第一次出现在天言大陆上的时间及每一次回归周期,确定了回归日期距离现在最近的三个止境。由于计算得出的结果并不是一个准确的日期,而是一個日期范围,因此许开也无法确定到底会是哪件事情先发生。 “你们不知道吗?可你们不是刚说了你们知道这件事的嘛。” “我们只知道三个止境之一将要与天言大陆相撞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许开摇了摇头,“说到底,你是怎么知道的?连张圣都不知晓此事。” “是很隐秘的消息来源,不能乱说的。”云青山很认真地说道,“总之你们相信我就是了。” 许开与黄图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摩诃界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只在《神藏图录》上看到了大概的描述,更具体的东西都是大贤书写的,我无法看懂。”许开问道。 “嗯,当时的佛祖和他带领的一众半圣、魔族的至圣与他麾下的半圣、以及唐突参战的邪物都死在了里面,所以里面有各种神异。有对人魔二族来说难得的大机缘,而妖族因为与魔族同修引气入体之道,再加上那场战斗打响时妖魔二族已经结盟很久了,所以妖族进去也会有难得的大机缘。” 妖魔二族的入圣境分为半圣、至圣、真圣,对应人族的半圣、亚圣和圣人三境。 停顿了一下之后,云青山接着说道:“而除此之外,那尊邪物陨落后所形成的命源也一直没有被取到。现在极有可能还在里面。” “命源还在?”许开睁大了眼睛,“一尊可比亚圣的邪物陨落形成的命源,该有多惊人?” “不清楚。虽然或许随着时间流逝一些命源也丧失了,但想来应该还是极其庞大的。伱也知道,对于这种医道圣物,无论是人族还是妖魔二族,都极其渴望。” 许开低头沉思起来。命源是邪物陨落后所形成的一种资源,拥有强得可怕的治疗能力。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论是受伤还是生病,不管病症多么特殊、不管是何等的疑难杂症,只要有足够的命源,都可以恢复如初。 简单地说,就好比是全身粉碎性骨折和先天性心脏病一样,这两者的治疗方案完全不同,根本没有相通之处;但若是用上命源,无需作出任何调试,无视两者病情的差别,命源都可以直接治愈。哪怕是圣人受到致命伤,只要命源管够,都可以抢救回来。 只是命源实在太过稀少,一般的邪物陨落形成的命源只能用少得可怜来形容,唯有半圣层次以上的邪物陨落才能形成可观的命源。 “也罢,反正与我无关。”许开摇了摇头,“这么大一团命源,那些半圣亚圣肯定都想争夺吧,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你可就错了。”云青山指出对方的错误,“正是因为当初的三方混战,导致摩诃界内极其混乱,亚圣级别的战斗残留的伟力依然不曾彻底消散,成圣者贸然闯入可能会导致摩诃界彻底破损,最严重的情况甚至可能唤醒灾厄末厄,所以众圣不会出手。” 云青山想了一会,这才接着说道:“嗯,按照我得知的消息来看的话,最高可能只允许举人进入了。运气还不错,如果是死邪界和空屠界的话到时候该想的就不是如何进入,而是如何抑制损伤了。” “所以当时张圣说让我做好准备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会发生的是摩诃界与天言大陆相撞结果不告诉我?”许开黑着个脸,不知道也就算了,这知道了也不说,自己得想办法报复他一下。 嗯,本来看在他帮我了不小的忙的份上我还打算先暂停《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先去提出微积分的概念,这下看来只用继续做我的事情就够了。 “应该是,不过准确地说,摩诃界撞击天言大陆的几率只有八成左右,想来张圣应该是不想在未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扰乱你的心智吧。” “八成已经够了。不过说起来,我本来也不打算去的。黄图,你要是打算去的话……”许开摸索着,将那支龙骨笔和龙血墨锭拿了出来,“这两件东西借你防身吧,这样你也有实力去获取更多的机缘。” 黄图大吃一惊,虽然许开帮助戴宗赢得了打赌,获得了借用龙骨笔的机会,但龙血墨锭又是从哪来的? 更何况,即使他有两次借用龙骨笔的机会,戴宗会允许他把龙骨笔带入止境这种危险的地方吗? “不用担心,龙骨笔是我通过直面天意榜送的,你弄丢了也没事。这东西给我的话大概只能当长枪用。”许开看出了黄图的疑惑,解释道。 “不,许开,这太贵重了,我……” 龙骨笔还好,又不是一次性的,只要能带回来就好了。可龙血墨锭是真的用一点就少一点,即使是许开,想来也很难重复获得。 许开本来还打算劝说黄图收下,云青山却开口道:“黄图,你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 “为何?” “太危险了。” “加上龙骨笔和龙血墨锭也不行?”许开疑惑地说道。 “有这两件东西,即使黄图还是个秀才,也可以使出口诛笔伐中的‘笔伐’,威力更甚举人,但不够。”云青山摇了摇头,“真的不够。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摩诃界是由三位亚圣级别的大能混战而形成的,里面的危险自然难以计量,天庠的举人方才有着自保之力。若是战力逆天如许开自然可以入摩诃界,但恕我直言,黄图你是做不到的。” 黄图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青山补上最后一刀:“最重要的是,你未成举人,连短时间飞行都做不到,进去基本上跟送死没区别。” “那你会去吗?”许开问云青山。 “我会去的。” 许开惊奇地说道:“我还以为我不去,你也跟以前一样不去呢。” 云青山一记手刀轻轻地打在许开头上:“你当我是什么了?没你就活不下去了?” 许开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云青山将放在许开头顶的手刀收回余下的手指,只剩一根食指,她将这跟食指轻轻点在许开额头,笑着说道,“到时候我归来时,你可要来迎接我啊。” “我会的。” …… …… “是摩诃界啊。你怎么看?”还是在那座小亭里,李和手拿一把折扇轻笑着询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孔伯升。 这次只有李和以及孔伯升二人,没有让李和把头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女人了。 “还能怎么看?事到如今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孔伯升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你来说,最好的不应该是空屠界吗?其次是死邪界。如今将要与天言大陆相撞是摩诃界,不管怎么说对你都有影响吧?”李和的表情变得更加愉悦,“你我二人准备如此之久,不就是想在此事之后去直面天意榜吗?到底是哪个止境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摩诃界对我来说确实是极差的情况,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最好的情况,只看我愿不愿意付出代价。”孔伯升眼神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心吧,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会全力以赴。不过我还有件小事想要去办。” “只要不会产生什么影响,我无所谓。” “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的。”李和呵呵笑着,“不过是把一位不打算参加这次盛事的小角色拉过来而已。” 第五十二章 参加选拔的是黄图 许开彻底不上课了。 虽然天庠风气自由,许开在数术一道方面的天赋更是可称才高八斗,但人族的传统一向都是鼓励勤学苦读,不惧寒暑,不然就又是一篇“伤仲永”。如许开这般一节课都不去上的,自然也会惹起老师们的恼怒,还有老师打算上门把许开拉出来。 然而,所有的这些都被压下去了。 因为数术家地位最高的张圣、以及仅次于张苍的四位大贤都没有对此说什么,甚至还出言维护,其他老师先生更没有资格去指责许开。 当然,他们也是知晓一些原因的。因为许开写出的《几何原本》和《几何学》两本数术奇书,他们的圣路也得到发展,瓶颈开始松动,不少人暗地里说一两句也就算了。但有一些过于传统的先生,认为许开如此行为是极其不尊重老师,是对“尊师重道”四个大字的侮辱,直接找上了许开的门。 于是许开又把张苍喊来了。 至此,人们终于确定,许开是能让半圣随叫随到且还不会损害他在半圣心中的地位的。 至此,许开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清静去撰写《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是重要的物理学哲学著作。全书分为三卷,第一卷“论物体的运动”,表述了牛顿三定律;第二卷也是“论物体的运动”,论述了阻力下物体的运动,为流体力学开先河;第三卷“论宇宙的系统”,讨论了宇宙系统。而许开在这三卷的基础上另立一卷,用以建立微积分。 与写数学著作不同的是,物理学需要大量的实验为基础。为了撰写第一卷,许开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进行实验,证明自己探索出来的规律的准确性,介绍实验的文字占了全书内容的大半。 同样在这本书中,许开提出了力的单位“牛”,缩写为“n”。他给出的理由是“凡间劳作,多以牛为苦力”故而以牛为力的基本单位命名,定义“加在质量为一千克的物体上,使之产生一米每秒的加速度的力为1n”。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坚持以“牛”而非以“许”为这一力学单位命名,是出于对那些科学先贤的尊敬。自己已经盗用了他们的著作之名,不能再恬不知耻地以自己的名字将他们存在的痕迹彻底覆盖抹去。若非如此,许开怕是自己将会文心不稳。 当然说到底,这其实也只是许开内心对自己的一种安慰罢了。 至于其他单位该怎么编出个合理的理由维持它们原本的名字,许开只能说,相信到时候的自己的智慧。 而正当许开写完第一卷“论物体的运动”时,一个消息让天庠炸开了锅。 止境“摩诃界”将与天言大陆相撞,届时将会形成一個可容少部分人进入的入口。 这则消息点燃了整座天庠的火焰。摩诃界内曾陨落了三尊亚圣级别的圣者,这意味着摩诃界内将产生数不尽的天材地宝,若得到一些,开拓见识,洗礼灵魂,自己下一次的科举定将得到更靠前的位置。 天庠目前的掌院亚圣更是宣布,十五天后将于宣圣山举行资格选拔,届时将选择最优秀的三百人进入摩诃界内与妖魔二族相争。要知道妖魔二族加起来也只有三百五十人,而这还是因为推算出来的相撞地点更为接近妖魔二族的领域的原因,若非如此,怕是妖魔二族加起来的名额也比不上人族。 但这些都与许开无关,他早就做好决定,不去参与这些杂七杂八而莫名其妙的事情。于是他依然订做实验道具做实验,潜心写书。还跑去宣圣山顶,众人当时都以为许开是来提前熟悉场地的,结果他先拿出了定风石和空明石抽空了山顶至山脚的空气与天地之气,然后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铁球往下扔,砸在了两名路过的学生头上,把铁球当场砸得粉碎。 “你在做什么啊!”那两名被砸到得学生愤然对许开说道。 “实在抱歉,此事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通知。我愿意赔偿二位。”许开诚恳地道歉,这件事是他的疏忽。还好天庠内都是修行者,而他用的也只是普通的铁球,这才没出现无可挽回的后果。 “算了,这只是件小事罢了。我二人还有事,就先离去了。” “二位再见。” “咦,你是许开?数术家系的那个许开?”忽然,一人停下脚步,惊奇地说道。 “如果二位说的是通过直面天意榜获得甲等最上的那个许开,那就是在下了。”许开平静地说道。 二人对许开赞美恭维了一番之后,有人问道:“你没去参加摩诃界的选拔吗?” “我记得我不是刚说过不去了吗。”他来到宣圣山顶,有人问他是来熟悉场地的吗,他直接回答我都不去摩诃界还熟悉什么场地。 那人更加疑惑了:“我记得黄图和你的关系很好?” “确实如此。” “那就怪了。黄图都报名选拔了,我还以为你也去参加了呢。”那人挠挠头,有些不解的样子。 “啊?” 第五十三章 我真的生气了 “啊?黄图去参加选拔?”许开目瞪口呆。 说实话,黄图实力不错,他服用过生血研骨草、种种大药再加上天馈血珠,除此之外自己还给过他几株意交给他的天材地宝,他的实力已经足以与举人一较高下,即使举人可以短暂飞行、拥有口诛笔伐和唇枪舌剑,黄图也拥有充足的胜机。 但这里是天庠。 天庠的举人受到的教育最低都是如王心那般圣道六品的教导,且每半年至少有一次半圣授课,每年更是有一次亚圣掌院的公开授课,这是连中央帝国国子监都无法提供的学习条件。再加上各种慷慨的资源补助,天庠的举人与外界的举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黄图能比肩的,最多也就是外界的举人,而在天庠之内,随便出来一位举人都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就这样他还想去参加选拔? “是,我看见黄图报名了。”那人回答道。 “这小子犯什么傻呢?”许开挠挠头,准备去黄图家里直接找他,忽然想到现在应该是儒家系的上课时间,于是他直接到儒家系。 到达儒家系,现在还在上课,不过许开偷偷溜了进去,感觉就跟上课迟到的大学生一样。 他看见了刻苦学习的黄图,于是拿出一张纸来,继续写《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于是台上的老师叫住了他:“最后一排的那个学生,请你站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啊?” 许开放下笔,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周围的视线纷纷投射而来。有人认出来了他,于是宽敞的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以及窃窃私语声。 台上的老师叹了口气:“许开,你既然来儒家系旁听,说明你应当是有一些兴趣的。既然如此,为何来了却又不听课?” 听到台上的老师说起了许开的名字,黄图这才惊讶地转头过来看向他。 “先生,我不是来听课的,我是来找人的。” “那你不能在教室外面等吗?” “教室外没有椅子。” “所以呢?” “站着太累了。” 台上的先生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深吸一口气,说道:“许开,难道你在数术家系上课也是这么上的吗?” “数术家那边我连课都没去上过了。”许开诚实地回答。 那位先生猛烈地拍击自己的胸膛,这才喘过气来。 他潜心钻研,除了上课不问一切琐事,自然也不知晓前阵子数术系的老师上门去找许开结果被许开叫来的半圣给打发走了的事情。 这次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地说道:“很好。” “先生谬赞。” “那我们接着讲课。”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下课了。 许开把黄图拉到一边:“你怎么跑去参加那個选拔了?” “这有什么?天庠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秀才,也都参加选拨了。”黄图反而一脸疑惑的样子。 许开一愣:“意思是说这事并不稀奇?” “有什么稀奇的?”黄图的表情更加疑惑了,“能够和举人交战也算难得的经验,我们几个基本上都是去凑热闹的,那些举人也不会下重手,点到为止罢了。” “伱们几个?”许开忽然问道。 “对啊,我们这些天庠内的秀才算是一些特例了,所以我们聚在一起交友,我记得上次还叫过你来着,但你没来。这次也是有人提出我们不妨参与一次积累经验,以后科举写经义策论时或许另有感悟。” 许开摸着下巴,他不记得有这件事,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他还是叮嘱道:“那你注意安全。有人跟我不对付,如果你遇上了打不过的赶紧认输,别被一不小心受重伤了。” “放心吧,这点我还是能把握住的。而且到时候场上有半圣坐镇,不至于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过来。”黄图摆了摆手,“你来儒家系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反正我也没别的事情干。”许开摊手。 “辟路先贤真好啊。”黄图感叹道,“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清闲就好了。” “也没你想得那么清闲。你没看见我院子里那一堆东西?都是要用的。” “说得也对。那我回去上课了,你要是没事的话,还是快点走。刘先生很严厉的,你要是继续在这里上课却不听讲,少不得一顿训斥。” “那回去再说。” 二人告别,黄图返回教室,许开却并未离开儒家系,他打探了一番,找到了王心的位置。 “王先生,好久不见。”许开说着随意搬来了一张板凳坐了下来。 正在读书的王心回头一看,发现是许开:“你怎么来了?” “先生,秀才参加这次的选拔是正常的吗?” “是啊,怎么这么问?”王心疑惑地问道,“积累实战经验,对秀才来说也是一种好处。那些举人其实也巴不得秀才多一些,这样也能晋级得轻松一些。” “这么说,不是您鼓动黄图去参加选拔的?” “我为何要鼓动他?就算我真要去鼓动谁,我也应当去鼓动你。”王心无奈地说道,“摩诃界降临这种大事你都不打算参加,若是其他人在其中获取了机缘,先你一步变强,而你一步慢步步慢,日后你又如何追赶超越?” “没有其他人在这条路上和我竞争,那又何来的一步慢步步慢?”许开平静地说道,“倒不如说,我还希望多出现一些同行者。” 王心说道:“摩诃界内机缘层出不穷,据说其中的土著生命也有特异之处,若能得之,对你来说不应该有很大的好处吗?” “浪费时间罢了。”许开面无表情地说道,“先生,我有关于摩诃界的事情想要问您。” “你怎么不去问张圣大人?他贵为半圣,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说着,王心便拿起书本,将要继续读书。 “先生,我想问您。” 王心的动作因这句话停顿了一瞬,而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知道的可不一定比张圣大人多。” “摩诃界内究竟有什么危险?” “首先最常见的危险便是你知道的,摩诃界乃人族、魔族以及邪物三方的亚圣交战所形成的止境,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半圣也有葬身其中。他们虽陨落,伟力却不曾消散,因此早就了许多危险之地,若不成举人,无法短暂地飞行,想要避过那些危险是很难的。” 说着,他补充道:“当然,若能强到你这种程度,也可以飞行。” 许开不为所动。 “然后的危险,当然就是妖魔二族了。以前我们人族智慧压过他们,往往不需要直接战斗,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可以让他们自乱阵脚,但当吃了无数的亏之后,他们也学聪明了。若是在秘境或止境这种地方遇到人族,他们只会直接攻杀过来,毫无商量的余地。在摩诃界内,最好把他们当作邪物一般的东西。” “还有就是那些众圣陨落后形成的遗迹。众圣虽陨,其魂尚存。他们会保留下一缕意识去寻找适合的传承者。虽然有一部分被土著所获,但那些土著是不可能把传承全部接受完的。遗迹内有着不少的危险,但如果是在我人族众圣的遗迹内并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所以真正要注意的是那些土著。” “为何?”许开不解地问道。 “因为摩诃界内人魔二族的传承都有。”王心解释道,“获得了魔族传承的土著自然会与获得了人族传承的土著敌对,同时也自然会与我们人族敌对;而获得了人族传承的土著正相反。所以要去辨别遇到的土著是否获得了传承,获得的又是哪一方的传承。而从外表上是看不出他们获得的是哪一方传承的。” “我明白了,先生。”许开点点头。 “而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那尊亚圣邪物陨落形成的命源附近的区域。”王心竖起一根手指,表情严肃,“那片区域有着相当惊人的命源,也就意味着其内有着不知其数的强大邪物,别说列星境,就是平天境的邪物也有可能诞生。若是你没有特殊的准备,还是不要去争取那些命源了。虽然你实力逆天,也不代表你可以对上平天境也能战而胜之。” “也就是说,如果像黄图这般的秀才入内,绝无活路?” “虽不能说十死无生,却也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吧。毕竟黄图他实力不错,若在天庠之外,比起举人来也不算弱。” “我知道了,谢谢先生。”说完,许开站起身来,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看着许开离去的背影,王心眉头皱起,表情也变得更加无奈、更加惆怅。 …… …… 许开离开儒家系,来到了数术家系。当他悄悄地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原本滔滔不绝的讲师瞬间安静下来,而学生们的视线也纷纷投射过来,表情惊讶至极,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恍惚之间,环境安静得让许开以为自己来到了星空。 “怎么了?”最后是许开自己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讲台上的先生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没什么。那么我们接着讲课,作一条垂直于ae的且平行于bd的直线……” 原来这节课是几何课。 许开扫视一眼,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人物,便不再听课,继续写自己的书。 而台上的老师也没有像儒家系那样不识好歹地让许开起来回答问题,毕竟自己手里的教材都是许开写的。 自许开的《几何原本》成为了数术系的必修书之后,公理化方法被推广到了整个数术系。所有曾写过的算书,若属于同一体系,张圣都要求要以公理化方法重新整理一遍。虽然这让一些老师叫苦不迭,但当他们发现如此之后圣路反而更加精进,抱怨声纷纷变为了赞美声。可以说,其他系对许开都是有褒有贬,唯独数术系一片祥和,纵然是之前的那些最传统的老师,此时也说不出话来。 待得下课,许开找上了赵常:“赵师兄,我记得你不会去参加摩诃界的选拔是吧?” 赵常点了点头:“是的,我毕竟已经成为进士了,想去也没有资格。” “那师兄可否帮我一件事情?” “师弟请讲,若有能做到的,师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师兄言重了,我只是想要正式选拔那天师兄去帮我看看战况。若是出现什么异常,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这件事很简单。”赵常点了点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的表情依然疑惑:“师弟,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异常的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许开眯起双眼,“我真的很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但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 …… 许开一直在等待,他环抱双手,闭着双眼,靠在黄图的门上,等待黄图回来。 终于,当天色近晚,黄图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黄图也看见了许开,对他打了个招呼。 许开睁开双眼,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过去,便向着自己的院子走了过去。 黄图稳稳地接住了许开抛过来的东西,他一看,惊讶道:“许开,我不是说过不需要龙骨笔了吗?” “无妨,你拿着吧。”许开挥了挥手,并未回头,“就当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防什么万一?”黄图不解地说道。 “我一直都很烦躁。”许开却并未回答黄图的问题,只是停下了脚步,自顾自地说道,“入定州国院时,陈水然阻扰我;我解决了陈水然,又被莫名其妙地扔进了炼魔秘境;我从炼魔秘境出来,入了天庠,我还以为终于清静下来了,结果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场府试,我想做的事情又被打断了。” 许开的话语十分平静,然而极其了解他的黄图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情绪。他接着说道:“而当现在,我直面了天意榜,终于不用再担心这些事情时,当再也没有人能用任何理由来打扰我的宁静时,却又有人想把我拖下水,让我安静不下来,让我无法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所以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夕阳将许开的影子拉得极长。 “若你通过了选拔,获得了进入摩诃界的资格时,我会来找你的。” 最后,许开还是回头,对黄图如此说道。 扔下这句话,他打开了自己小院的门,走了进去。 那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也随着许开关上大门而消失不见。 第五十四章 请你收敛些杀气 第二天,许开如往常一般睡觉睡到自然醒,洗漱一番,便继续撰写《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看起来很平常,但实际上很不平常。 因为今日是休息日。 许开是“劳逸结合”理论的鼎力支持者,虽然他平常的样子几乎可称为工作狂,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写书,但一遇上休息日他都是全身心投入到休息中的,很少像这样还在努力写书。 黄图则不同,他很少休息,他相信勤能补拙。黄图的天资在天庠中连平凡无奇都算不上,因此他格外奋发图强,一天到晚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前往学习的路上。许开很能理解黄图的这种感受,因此他入天庠之后除了偶尔一起吃顿火锅已经很少去找他玩了。 许开就这样一直做实验、写书,连午饭都不曾去吃。直至下午,他终于停笔。 他看着自己的手稿,沉默半晌,随意披上一件衣服,便离开了自己的小院,向着道家系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他来到一处小院前,小院门上的匾额写着“秀社”。 这便是他昨天调查得来的那个集结了天庠秀才的文社,名字可称简洁明了,一眼就看出这是做什么的。 他轻轻敲了敲门。 “来了,是谁……许开?!”来开门的人看见是这位敲门,惊讶地叫了出来。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当……当然可以!快请进,快请进!”开门的人激动得话都说不明白,连忙将许开迎了进来。 “喝茶吗?”招待许开坐下,那人殷勤地说道,眉开眼笑。 这位可是能和孔伯升、李和二人比肩的恐怖存在,更为难得的是,他也是一位秀才,若是能将他也拉入秀社,那他们秀社也必将更进一步啊! 虽然秀社的人一般考上了举人就会退社,但这不代表之前的情谊就不存在了。因为不少天庠秀才家里都有着不俗的背景,所以秀社在天庠混得还不错,只是也终究到了一个上限了。而许开的到来,便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啊! “不用了。”许开拒绝了对方,也并未坐下,直接问道:“你是秀社的社长,米进文?” “正是在下!不知许开阁下来此是要做些什么?若是想要入社的话……” “给我一份你们秀社的成员名单。”许开面无表情地挑明了自己的来意。 “啊……这個……”米进文为难地挠了挠头,“许开阁下,实在抱歉,成员名单不是可以随意透露的。当然,若是您加入秀社的话……”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许开伸出食指,轻轻地放置在了对方的喉咙上。 米进文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对方散发的冷彻之意、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若是自己再说出拒绝之语,那根手指会毫不犹豫地捅穿自己的喉咙。 “我来此并非为了加入你们秀社。”许开的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话语里的寒意更重了几分,“我已经很克制了,不然这所谓的秀社已经被我拆了。” 米进文一咬牙,说道:“许开阁下,你此举是不符合天庠戒律的!有话好商量,你现在若是放开我,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咿呀啊啊啊啊——!” 未等他说完,米进文却痛苦地哀嚎起来,匍匐在地,身体因剧痛不断地挣扎。 “嘎啊啊——!你、伱做了什么?!” “灵识攻击。”许开平静地说道,随后收回了自己的灵识之力。 “不、不、不可能!唯有举人开始才可诞生灵识,你怎么可能会有灵识?!”痛苦虽然止住,余痛却仍未消解,米进文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却又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最后说一次。”许开蹲了下去,再度将手指放置在对方喉咙上,“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为了压抑内心的怒火,我特意写了一上午的书,不然你已经死了。” “咿!等、请等一下,我马上将名单交给您!”米进文慌乱不跌地爬起来,向着深处走去。 许开跟上。 进入一间房,米进文颤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本线装书,跪伏在地,将这本书双手奉上。 许开单手拿过,平静地翻阅起来。 这份名单记载得很详细,不仅有名字,还有画像、爱好、籍贯、所属何家,连生辰八字都写了上去。 很快,他找到了黄图跟他说过的那几个名字。 “都是道家系的……” 合上名单,许开将这本书还给了米进文。 “多谢了。” 说罢,许开向外走去。 每一次的脚步声都仿佛击打在米进文的心脏上,听得他肝胆俱裂,文心颤抖,几欲破碎。 当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米进文终于将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撑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惊惧地看向许开离去的方向。 他看向腰间挂着的一块玉牌。 玉牌控制的是秀社内的阵法。 只要启动阵法,就算是许开,他也相信足以将对方镇压,毕竟双方同为秀才,又能差到哪里去? 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他却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米进文的眼神愈加惊恐,不断安抚着即将破碎的文心。 …… …… 摩诃界的选拔之战如期而至。 黄图对眼前的场景感到了几分眼熟,因为现场和当初他与许开一起进炼魔秘境第二试炼时一般,一座高山上建立了数百个擂台。 不过严格来说宣圣山上的并不是擂台,而是一座又一座的小亭,淡雅而别致。 很快,主持这场选拔的三位半圣之一开始宣读规则。这位半圣来自医家,有他在场,这些不过举人层次的战斗,就算有人把对方的脑袋砍了他都能把人救回来。 “诸位学子,此次虽是竞争,但我们都是人族,都是同窗,诸位虽来自不同家族、不同派系,竞争也应当有度。故而此次战斗,点到为止即可。” “此山上有三百座小亭,由低到高分布在不同的高度,代表着对应的排名。诸位可以登山,选择一座小亭为自己的目标。当战斗至小亭内只有最后一人时,则此人拥有一个进入摩诃界的资格。不同的排名可以获得对应的奖励,而若是获得了第一名,他将成为此次的领队!” “现在我宣布,选拔开始!” 众人朝着山上蜂拥而去。 与黄图同行的几个人招呼了他一下,于是也开始登山。 黄图也开始登山。 他很有自知之明,此次来这里只是积累经验,所以他选了相当靠后的一座亭子。 第三百层,也就是最后一层。 他拿出龙骨笔,摆好架势。没有办法,仅仅只是秀才的他没有办法展露文人的神异之处,虽然他借助龙骨笔可以施展出“笔伐”,却既不能“口诛”,也没有唇枪舌剑,几乎可以确定是必定落败下去的。所以他来这里,只是抱着个玩票的心理,没有丝毫能够在这座亭子上留存下来的想法。 而在另一处,孔伯升与李和二人并肩向着峰顶走去。沿途所有人都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既然许开没来,那么峰顶的那个位置只有他们二人有资格去竞争。 孔伯升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着什么;而李和则是拿着一把黑色大伞当着拐杖,脸带微笑,周围有人朝着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地回应,惹起一阵阵的惊呼。 二人顺利地走到了最高层的小亭,互施一礼。 …… …… 许开没有去宣圣山,他依然在自己的小院里写着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几乎所有人都前往了宣圣山,不是去参战就是去观战,所以现在这里很安静,许开很喜欢这样的安静。他并非讨厌热闹,他也喜欢与自己熟知的人一起热闹,但也喜欢像这样空无一人的安静。他最讨厌的是被莫名其妙的外人干扰现在这样的安静。 “嘟——嘟——嘟——” 就像现在这样。 通讯玉发出的声音扰乱了这片安静,但许开并未有厌恶之色,因为发送消息的是熟知的人。 他讨厌的是做出了什么事情让对方不得不向自己发送消息的人。 “赵师兄,出什么事情了吗?” 赵常在宣圣山下,表情严肃地对许开说道:“许开,你想的没错,果然有些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师兄请讲。” “原本孔伯升与李和二人登上了最高层的亭子,开始战斗起来。原本打得都还挺正常,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开始动真格的时候,李和认输了。” “认输了?”许开眯起双眼。 “是的,他离开了第一层,不再和孔伯升竞争,正在朝第二层前进……哦,他刚到第二层的亭子,那里所有人都立刻跑开了,都很畏惧他。” “请师兄帮我注意一下黄图。” “黄图?”赵常一愣,“他不过只是个秀才,应该早就被淘汰了吧。我看看……他人呢?” “师兄看看台上。” “台上?他应该早就被淘汰了才对……咦?他竟然还在?他在第三百层。”赵常皱起眉头,“果然有些奇怪,台上的人都在混战,黄图竟然能够在这种情况浑水摸鱼,到现在还没被击出场外。” “我知道了,多谢师兄。”许开挂断通信,脱下了天庠的制服,换上了一件黑色大衣。 许开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 但却并不是宣圣山的方向。 他来到了天启阁。 许开直上天启阁最高层,找到了戴宣道。 “见过戴宗。”许开行礼。 “原来是许开你来了啊,不必多礼。”戴宣道将许开扶起,“现在别人称呼你也可以加上‘宗’了,你也对我加上‘宗’可让我受宠若惊啊。” “学生的‘宗’与戴宗的‘宗’没有可比之处。”许开平静地说道,“不知戴宗还记得与学生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一想起这事,戴宣道就笑得格外灿烂,他当初靠那个赌注可赚了不少,“你来此是想要借用龙骨笔?” “正是如此。” “许开,我先提醒你,虽然我可以将龙骨笔借给你用,但我却不能同意你将龙骨笔带入摩诃界,那里太危险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你遭遇不测,龙骨笔可就白白损失在那里了。”戴宣道认真地告诫许开。 “请戴宗放心,学生借用龙骨笔只为参加这次的选拔,不会带入摩诃界。”许开认真地说道。 “好,那你稍等一下。”戴宣道说着向一间密室走去。不一会,他拿着一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毛笔走了出来。除了这古朴气息,这支笔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若是丢在外面,恐怕没有人认为这是一支龙骨笔。 他将这支笔交给许开。 许开郑重地接下。 “不过许开,你没有第一时间参与选拔,想要再去登宣圣山,唯一的方法是一层一层地打上去,你做好准备了吗?” “请戴宗放心,学生自有打算。” 说罢,许开转身离开。 戴宣道看着许开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喊道:“杀气收敛一点。” “哦。” …… …… 宣圣山下,选拔已经接近尾声。 黄图站在第三百层,看着周围横七竖八躺倒的师兄们,不知所措。 刚刚明明还只是一场混战,结果对战双方放了一个大招,双双被击飞场外,不省人事。 那招式威力极强,黄图怀疑就算在两百层往上也够用了。 “我通过了?”黄图脑袋都是懵的,原本只是来积累经验,怎么误打误撞还真弄到一个名额? “恭喜黄图兄啊!”山下,有一些与黄图同属秀社的人为黄图鼓起掌来,纷纷贺喜,“黄图兄竟能争得一个名额,日后必然大有成就啊!” “不不不,摩诃界太危险,我还是不去了。”黄图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准备弃权离开。但当他准备挪动脚步时,却忽然发现再也动弹不了。 “这是?!”黄图猛然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大声呼叫,却猛然发现自己连口也开不了了。 “怎么回事?!” “黄图,不用惊慌。”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声音不大,但当那道身影出现在宣圣山脚下时,无论是台上的文人还是台下的文人都将目光投射过来。 孔伯升眉头皱起。 李和露出了微笑。 而先前那几位和黄图打着招呼的秀社成员,却忽然捂着脑袋,痛苦地惨叫了起来。 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嘈杂,许开登台。 他走到黄图身旁,一拍他的肩膀,便有无尽的锋利之气汹涌而至,黄图顿时感觉身体一轻,能够活动了。 “许开,多谢你了,我立刻下去。” 许开却摇了摇头:“不必。既然我都来了,而你也难得获得了一个名额,那我今次便陪你走下去吧。” 说着,他踏上了第二百九十九层的台阶。 第二百九十九层的小亭内,对面一人对着许开拱手道:“见过许开阁下,此前阁下不打算参加此次选拔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阁下不会来了。” 许开却看着他手里的拂尘,眉头皱起:“你是道家系的人?” “正是,在下道家系……” 许开直接打断了他的说话:“你和李和关系如何?” “李和大人乃旷世奇才,在下追随于他,不知许开阁下……” 一道锋芒自他头顶斩下,从他的身体正中线将他一斩为二。 许开手握剃刀,看了一眼自那具被一分为二的身体中滑出的内脏,便收回目光,登向更高一层。 第五十五章 割掌之意 医家半圣猛然站起,手掌挥下,一道绿光瞬间将那被具被一分为二的身体包裹。那骇人的伤口逐渐愈合,内脏也缓缓归位。 而这些动作,其实有些多余了。 医家半圣眼神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大意了。 圣人剑的锋利之意在入体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将开始将他的生机摧毁。他做的事情,其实只是让他有了一具全尸而已。 若在场的是一位医家亚圣,这名学生其实是能够救治回来的。 但,医家现在没有亚圣。 医家半圣叹了一口气。 此事许开虽然做得有些出格,但究其根本过错却是在他。 因为救治伤者本就是他的职责,虽然开战前说的是“点到为止”,但对于两个实力相近且极其想要获得名额的人来说,不动用生死手段是难以分出高下的。所以他的职责便是防范此类事情的发生。 但终究还是发生了。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八个字,确实被众圣知晓,众圣也确实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但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八个字竟然能化为圣人剑! 毕竟这八個字根本就算不上诗,又如何成为许开的蕴剑诗? 最为骇人的是,纵然是是诗仙,也是在大贤时才作出了圣人剑诗,为何许开连举人都不是,竟能拥有此等神兵?! 宣圣山上下,也沸腾了。 “圣人剑?!那是圣人剑!” “这种锐利之意,连沈师兄都毫无招架之力,唯有圣人剑!” “原来那天黄图说的是真的!” “他的蕴剑诗到底是什么?快让我等观摩观摩!” “许开……比我等想象的还要可怕。”医家半圣低吟,准备将此次事件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但另一位半圣却暴怒而起,一拍桌案,圣威横压天地,竟是连宣圣山上一些尚未结束的战斗都被压制得强行中断。而山下那些嘈杂的人群也瞬间鸦雀无声。 “许开,你好狠毒!” 许开手持圣人剑,在半圣圣威之下仍能勉强活动。他止住登阶的脚步,平静地说道:“在下与他实力不分高下,不得已动用了生死手段,还望半圣大人恕罪。” 众人沉默,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实力差距大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许开却说“不分高下”,这让得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位半圣依然震怒:“不过同窗之间的切磋,你竟然下此狠手,直接用了圣人剑,你可知罪!” 许开不解地问道:“唇枪舌剑是我文人的基本手段,大人莫非是要禁止学生再用我的唇枪舌剑?” “许开,你还敢狡辩!老实地承认罪行,我还可网开一面,让你不必受到太严重的惩罚!” “请问大人是出自道家吗?”许开忽然问道。 “没错。”半圣寒声说道。 “大人与李和关系如何?” 众人愣住了。 因为许开砍死他的对手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那位半圣也愣了一瞬,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变得更加暴怒,毫无风轻云淡的模样:“许开,你竟敢威胁于我!伱可知我已能将你当场诛杀?!” “学生不过是询问大人与那李和的关系,又哪里可称威胁大人您了?”许开平静地说道。 “很好,那你死吧。”道家半圣的言语竟是忽然变得平淡下来,随后直接点出一指。 虽是半圣随手一击,但已经足以重创大贤。而即使许开再怎么强大,也绝无幸存之理。 医家半圣急忙想要为许开拦下这一击,但另一位半圣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不用趟这浑水,会有人护住许开的。” “何人放肆!” 果然,另一道圣威撑天而起,将那指头直接粉碎! 冲击波横扫整座宣圣山,除了亭内的选手,所有未入青云或圣道之人全都被这余波扫翻在地。 “卫百里,你哪来的胆子杀我数术家之人!” 是张苍! 卫百里冷冷地看向张苍,看着这位资历比他高得多、入圣时间却远短于他的老半圣,他冷彻地说道:“张苍,你数术家招收了一位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对你数术家来说不是件好事。我这是在替你清理门户。” “就算真是这样,也轮不到你出手!” 卫百里微眯双眼,再度点出一指,却是对着张苍点出。 张苍也微眯双眼,随后左眼皮一跳。 一道比先前更加强烈几分的冲击波再度袭来,这次连六品之下的青云或圣道文人都无法站稳,跌倒在地。 卫百里不由得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自己晋入半圣的时间远超于他,为何这一番对拼下来自己却落入了下风? “张苍,你可要知道,数术家虽然出了一个你,但底蕴尚浅,你当真要与我道家为敌?” “此话你让你家那位亚圣出来说还行,你却是无法代表整个道家。”张苍的眼神也变得寒冷起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冲突将要进一步升级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响彻了整座宣圣山。 “好了,二位都停下吧。”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随后一齐行礼:“见过掌院!” 卫百里和张苍也一齐行礼。 只见来人身穿一黑衣,头上顶着一只高直的古冠,脚踩白色布鞋,来到了现场。 天庠当代掌院,法家管学新。 “此事乃是正常争斗,许开并未使用那些禁止使用的燃命手段,因此过错在于张长林。取消张长林未来一年的所有供奉。你等可有异议?” 张长林便是那位医家半圣的名字。他本就打算将此事扛下来,因此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卫百里心有不甘,他能看出这位管学新有偏袒许开的模样,却也只能点头。 张苍自然答应如此处理。 剩下的另一位半圣则是一副墙头草的样子,似乎不论管学新如何处理他都同意。 至于剩下的人,就更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了。 管学新挥了挥手,选拔便再度继续。 “接下来由我亲自坐镇。既然我在场,便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许开,你继续吧。” 许开对着他行了一礼,便再度登上台阶。 许开拥有着强横无匹的身躯,按理来说他一步便可以跃至下一座亭子,但他却一步步地在台阶上行走。 宣圣山上下,此时只能听见许开一人的脚步声。 李和盘坐在小亭正中,身前横放着那把黑伞。他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常看着向上攀登的许开,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他。 许开登上第二百九十八层,看向自己的对手。 对方如临大敌,已经唤出了自己的唇枪舌剑,同时嘴唇微张微合,念诵出一首诗,顿时,层层城墙浮现在他身前,为他阻挡许开前进的步伐。而他的身躯也散发出一层层的金光,形成一副坚固而强大的铠甲。 “你是哪个系的?” “在下儒家系,舒发成。” “你与李和关系如何?” 舒发成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冷静说道:“不瞒许开阁下,李和大人平易近人,乃谦谦君子,在下与他乃是好友……” 刀光一闪。 那层层重叠的城墙、那坚不可摧的铠甲、那锐利无边的唇枪舌剑在许开的剃刀面前,几乎比最脆弱的宣纸还要薄弱,断裂处光滑如镜,映出了许开的模样。 自舒发成身体正中线,一道整齐而光滑的刀痕浮现,随后,多得夸张的鲜血喷薄而出,将许开整个人染得鲜艳无比。 即使舒发成见识广阔,终究没有见过真正的圣人剑。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的身体与上一层的那人一样,自中线分为两半,被切裂的内脏从中滑出,一切都与上一个人那么相似。 一道绿光落下,与上一人一般,将舒发成拼成了一具全尸。随后,一众半圣不禁看向了管学新。 他们是能看出管学新是出手了的,但为何即使如此,却依然没能阻止? 管学新眼神凝重,内心骇然,作为实际出手者,同时也是一位见多识广的亚圣,他能够感觉到许开的剑竟是比圣人剑还要锐利几分! 可这怎么可能?! 许开再登一层。 他的对手浑身汗毛倒竖,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哪个系的?” “在、在下墨家系,缪定军……” “你与李和关系如何?” 缪定军闻言,立马将唇枪舌剑一扔,叩拜下去:“在下与李和没有什么交流,更谈不上什么关系。我愿弃权,还请许开阁下放我一马!” 许开看了正在磕头的他一眼,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来摩衍。随后便又看向依然岿然不动的李和,然后收回了目光,向着随着对方认输而开启的下一层的台阶走去。 来到第二百九十六层,许开不再询问对方出自哪家,而是直接询问:“你与李和关系如何?” …… …… “好毒辣的手段。”那位墙头草般的半圣感叹道,“不知李和怎么惹上他了,竟然招惹到了如此一个敌人。” “是啊。”张长林附和,看了一眼那具尸体,“与李和关系好的若是直接回答关系好,那么此人就是前车之鉴;而若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回答‘关系不好’,也意味着与李和的彻底决裂。不论如何选择,李和最后都将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 卫百里闭着双眼,似乎是隔绝了外界的感知,不再参与讨论。 张苍尚未离去,他还在现场看着。听闻二人的交流,他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怎么感觉他只是不想波及无辜?” “怎么可能?”那两位半圣异口同声地答道,“此子从炼魔秘境中回归,又通过了天意榜的试炼,其心智、手段都远超常人,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不波及无辜?” 虽然张苍比他们二人要更了解许开一点,但此时他们却是无比笃定自己的判断。下手如此狠辣,行事又如此决绝,许开在他们看来便拥有着常人远不能理解的惊世智慧。 而此时,许开已经来到了第一百三十七层。 他依然发问:“你与李和关系如何?” 手持拂尘的对手眼睛朝上瞥了一眼,看到了那依然岿然不动,盘坐于亭内的李和,不知想起了什么,咬了咬牙,厉声说道:“许开,你太狂妄了!在下乃李和大人好友……” 剃刀的光芒再度闪过,对方的四肢和脑袋直接横飞出去。 又是一点绿光降下,再度拼出了一具全尸。 许开不言,继续向上。 “你与李和关系如何?” 如同惯例一般,到了新的一层,许开再度向对方发问。 而这次的对手只是对着许开恭谨行了一礼,便让开了通向下一层的路。 许开向前,却并未再上一层。 他走到对方身前,平和地问道:“你与李和关系如何?” 对方再也支持不住,浑身发颤,疯狂地向着外面跑去:“我认……咿呀!” 嚓地一声轻响。 在他说完认输的话语之前,他的双膝先一步被切断。 他还想将认输的话说完,便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便将要把他的脑袋割了下来。 忽然,一道金光止住了许开的剃刀。一道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许开,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不要再下杀手了?” 是管学新的声音。 许开平静地说道:“管圣大人,他们想要将黄图拉入摩诃界内送死时,可没有想过这么多。” “但你已经杀了五人了。大家毕竟都是同窗,不如退一步行事?我事后可以给予你一些补偿。” 许开有些纳闷了。 这位亚圣竟然如此好说话? “是大历圣人。” 许开明白了:“既然如此,那管圣大人放心,学生之后不会再下杀手。” 这边交流得颇为火热,整座宣圣山却是寂静无声。 山下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那些回答“没有关系”的人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与李和关系匪浅,然而在许开的威势之下,不少人慌忙不跌地撇清了自己与李和的关系。 在这种公开场合如此做,几乎与李和决裂无异。 然而不如此做又能如何?在维持与李和的关系与生命面前,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 许开继续向上。 他的黑衣因沾染了无数鲜血而显得格外诡异,他的脸庞、他的双手、他的剃刀却又过分整洁,完全不像是一位杀人者。 当那些人发现连亚圣都无法阻止许开杀人之后,原本还保留着一丝侥幸心理的人也终于崩溃,当许开来到他们面前时,在他发问之前便涕泪横流地表示自己与李和可称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还望许开放他们一马。 而一些所属于道家系、根本无法彻底撇清关系的人更是在许开到来之前便直接弃权,跳了下去,不愿与许开对上。 许开沉默地走上了第八十层。这一次,对方没有立刻说话,而他也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因为在这一层的是云青山。 “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占据这么高的排名。”沉默了一段时间,许开说道。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云青山轻笑道,“我认输,去把那个李和揍得落花流水吧。” “我会的。”许开向着下一层走去,“而且不止是揍。” 第四十二层。 再也没有人敢与许开对决了。光是一把圣人剑便足以震得他们肝胆欲裂,而先前他接连将两人自中线切开时展露的速度显示了许开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感知。 以超高的速度冲过去将对方一刀两断。这种战法简单至极,因此也最难攻破,除非他们也有着那样的速度。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可能与许开在速度方面一较高下。 而在这层的是墨岑。 “不错啊许开。”墨岑很高兴,许开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简直强大到了一种过分的程度了。 许开点点头:“以后的墨家机关课你别再做炸弹就行了。” “你还记着这事啊。”墨岑挠挠头,将几个小木球丢给许开。许开一把接住,看着这几个似曾相识的小圆球,陷入沉思。 “拿着吧,跟你上次见过的那个差不多,不过威力更大。到时候你揍他的时候我也算参加了。”墨岑挥了挥手,“我认输。许开,把他揍得道祖来了都不认识他吧。” “我会的。” …… …… 最后的几十层,一路畅通无阻。 许开来到了李和所处的第二层。 见到许开到来,李和终于睁开双眼,拄着黑伞站了起来,微笑地对许开说道:“许开,你终于来了。今次我们……” 但许开一个举动彻底让他哑口无言,表情也一改此前的平淡如水,带上了几分惊讶。 不,是惊惧。 许开拿起自己的剃刀,往自己的手掌割了一刀。 “古有割袍断义,割席断交。而我听闻小说家兰圣大人所作小说里也有所谓割掌决斗定生死的说法,这部小说随着兰先生成圣而广为流传,以至如今有着生死大仇的人也往往以割掌来表示自己的决绝。” 许开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十分平静,却能令整座宣圣山上下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杀意。 “李和,我们便决生死吧。” 小亭之内,只余风声。 第五十六章 难道你没有吗? 原本宣圣山上下已经足够安静,但当许开说出此话, 李和看着许开被割裂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后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沉声说道:“许开,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许开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带上了一丝寒意,“你为何要想要将黄图带入摩诃界?” “许开阁下不打算入摩诃界,我便打算让黄图入内,想来与黄图关系匪浅的许开阁下应该也会为了好友的安全一起来吧。”说到这,便是李和也不由得看了还在第一层的孔伯升一眼,“孔伯升他不希望我搅出什么乱子,却同意了我将黄图拉进来的计划。他认为黄图只是个小人物,拉他来没有什么影响,却没有想到你会为了他入摩诃界。” “我不想听你这些破事。”许开的声音有些飘渺,“你为何一定要我入摩诃界?” “妖魔二族各出了一位强大至极的天才,我与孔伯升联手也不过与对方拼个旗鼓相当,但若是许开你也加入进来,那我们可谓是稳操胜券。”李和感觉自己逐渐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不由得放松了一点。 “这种事你直接对我说就行了,为何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 “那我直说了,许开伱就会来吗?” “不会。” “这不就对了。”李和摊手,“另外在下也很好奇,为何许开阁下如此坚定地不愿意入摩诃界?” “因为摩诃界于我而言是浪费时间。”许开平静回答,“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个理由很明显不是真的。” 李和微眯双眼,此话可称是狂妄之极,连他与孔伯升都要在获取了止境内的机缘后才有充足的信心去直面天意榜,他竟然称摩诃界对他来说是浪费时间? 不对,他已经通过了直面天意榜,或许他说的还确实有几分真。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运气混过了天意榜的试炼,还获得了甲等最上的评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和一愣,随即行礼道:“真是抱歉,在下刚刚在想事情。许开阁下当真打算听我的理由?” “是的。” 李和沉默了一会,拿出了一道八卦盘,引动天地之气注入其中后,一道可以隔绝声音的屏障便浮现而出。 “这是?!” 看台上的众圣都有些惊讶,这道隔音屏障并不算高级,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侵入其中倾听谈话。但问题在于,这道八卦盘带有一丝高远飘渺的气息,竟与道祖有一些相和之处! “莫非是道祖所留?” 众圣升起了一丝猜测。 孔伯升见此,眉头皱得更深。 李和微微一笑,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入了摩诃界再与许开阁下密谈的,但既然阁下坚持如此,我再不说恐怕会有损诚意,那我便说吧。孔伯升有所图谋,虽然他给了我想要的东西,但他的图谋也很大。我想要更多,却已立下了文心之誓。如果许开阁下有所打算的话,我愿意出手相助,届时所得,在下愿意只得三成,余下七成尽归许开阁下。” 李和认为就算对方不打算答应下来,至少也会有所思索、心动的样子,结果许开却极为露骨地在脸上表现出了厌恶与烦躁的表情:“就这?” “啊?” “就为这点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就来干扰我?”许开言语里的厌烦之色更甚,“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确实不知。” “我最讨厌的,就是明明我在专心做研究,结果一些外行却总用一些杂七杂八而莫名其妙的理由打断我的研究,还把我卷入了一些没有任何价值的学院斗争之中。”许开一字一句地寒声说道,“结果你也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打扰我?” 一道身影闪现至李和身前,但李和的反应也是绝顶之快,他后退半步,手中的八卦盘却是不慎落下,被许开锐利的剃刀直接斩碎。 “我之前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但你的理由如此荒诞不经,那我果然还是应该杀了你。” 许开一抖大衣,漆黑的大衣便随风飘荡。 天言大陆的习俗与前世有很多相通之处,比如出席葬礼时都会身穿白色丧服。但对许开而言,他的父母死的时候他还小,白色的葬礼对他而言印象并不深刻;而当他成长之后,出席带他的那位老教授的葬礼时,出席葬礼的人清一色地穿着黑色的西装,让以前只见识过白色葬礼的许开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至此,在许开的印象中,黑色与死亡结下了深厚的联系。 今天,他再次穿上了黑色。 他是来给人送葬的。 见自己的八卦盘被毁,李和怒吼道:“许开,你可知你所毁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不感兴趣。”八卦盘被毁,隔音屏障也消失不见。许开再度挥剑而上,李和连连后退,然而即使未曾中剑,那圣人剑散发的锐利之意也将他的胸膛割伤,鲜血横流。 “许开,我乃道祖之子,你岂敢真的杀我!”李和怒喝。 “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今日也要杀了你。” 许开见自己挥剑难以砍中李和,直接便将手中的剑投掷出去,李和急忙闪躲开来,一丝一毫都不愿擦到那把圣人剑。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却反而响彻天际。 李和连忙回头,却发现竟是许开自己的身体打破了音障,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 许开举起一只拳头,狠狠地砸在李和脸上,一道令人难受的骨裂声在亭内响起,许开这一拳竟是直接把李和的脸庞砸得凹陷了下去! 李和的身体也被这一拳直接击飞,沉重地砸在了小亭的护栏上。护栏因受到剧烈的冲击大幅变形,而李和的身体也因与护栏相撞而再度受创。 许开没有追击。李和毕竟是被道家寄予厚望之人,绝无可能如此轻松就能解决,说不得追击上去之后他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只见李和缓缓站起身来,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碧绿色的玉牌,而他的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很好,许开。我尊敬你,给予了你最大程度的尊重,你却是如此回报我的?” “我感受不到任何你所谓的尊敬。”许开平静地说道,“难道在你看来,你那不知是真是假的道祖之子的身份真比常人高贵?我有爹,你也有爹,我们难道有何不同?” “我父亲名为许昊,我母亲名为徐福玲。你一直在说你是道祖之子,却只字不提你的母亲,怎么,难道你没有吗?” 第五十七章 经天纬地 “许开!”李和真的震怒了,“你想要决个生死?好,今日我就成全你!” 说罢,他一张口,一把锋芒的利剑从中飞出,直射许开! “半圣剑?不,似乎距离亚圣剑的层次也不远了。”有着圣人剑的许开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他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唇枪舌剑的等级。 以举人之身作出接近亚圣层次的蕴剑诗,难怪即使李和的道祖之子身份并不确定却依然被道家如此看重。 “说起来这东西与以前看过的小说里写的‘剑修’有些像啊。” 他毕竟未入举人,不能将唇枪舌剑当作飞剑一般挥使,只能如凡人剑客一般将剃刀握在手中。 “这便是你的底气?” 许开一侧身,一张手,那原本被投掷出去的剃刀便消散而去,回到了许开的手中。许开手握剃刀直接斩向那把飞剑,却见那飞剑拐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他的心口! 许开直接伸手,巨大的力道将飞剑拍飞,然而他的手掌却也因那把剑而被割伤。 他看向手掌,便在这手掌一伸一收的时间内,他的手掌已经愈合,仿佛对方半圣剑的锐利之意没有对他造成丝毫的干扰。 他看向李和,于是刺耳的音爆再度响起,他以更甚于先前的速度再度冲去! 李和嘴唇轻动:“地起。” 言毕,地面忽然化为无尽的手掌,重重叠叠地将许开握在其中! “火起。” 自虚空之中,仿佛凭空产生出了一丝火苗,而后无限般地扩大,化为一条火龙将困住许开的土茧熊熊燃烧! “这便是李和大人的‘口诛’之力?!” “太强了,这就是道家的‘道法自然’吗?竟是可以直接掌控五行之力!” “竟然如此强大!不愧是道家的希望!” 一道沉闷的声音却是从土茧中传来。 “你这是把我当叫花鸡了?” 下一刻,整个土茧直接爆碎开来,无数碎片四散而出。一道身影穿透了熊熊烈火,无尽的青光仿佛照亮了天际,本应由李和所掌控的火龙竟是显现了一丝臣服的模样! 许开于漫天青光中踏出,看见了正在以指为笔书写什么东西的李和。 见许开竟然如此轻松就打破了火土二力的夹击,李和的脸上也不禁略过了一丝惊讶,随即他对着再度冲杀过来的许开施展口诛:“近我身者,远退千里!” 许开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似是要将他推向远方,于是他重踏一脚,便止住了自身的后退。 而他这一停—— “啧啊啊——停下!” 李和所下达的“远退千里”的“口诛”之力,因许开的停下,反而将李和自身推向远方,几乎要将他推出亭外,不得已下达了“停下”的指令。 “不错啊,同时将道家的‘道法自然’与法家的‘言出法随’修行到如此地步,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其他家的手段?”许开惊讶地说道。 李和据说乃是道祖之子,又受到了道家的最高等级的培养,“道法自然”学得如此高深并不意外,但“言出法随”也能修行此如此境界,实属难得。 即使是敌人,许开也不得不赞叹对方确实有着极高的天赋。 “啧,许开,这么强大的体魄之力,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妖魔二族了。”李和没有回答,而是微笑着说道,话语里却隐藏着不解的意味。他确实知道天意榜的馈赠中有体魄的强化,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该有如此强大! “我记得我让黄图在伱和孔伯升办的那场文会上说过,我是辟路先贤。”许开不紧不慢地答道,手持剃刀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李和靠近,“开辟新路,自然强大。” “辟路先贤?呵,许开,你通过天意榜的试炼确实是无上的殊荣,但你可知辟路先贤又是何等的地位?你难道要将自己置于与至圣先师与初代帝皇相提并论的位置吗!” 话音落下,整座场地的温度骤然升高,宛如地狱一般炽热!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金色大字绽放光芒,化为一座巨大无比的炉鼎,镇压许开的漫天青光,一时之间二者竟是不相上下! “天地为炉!李和竟然可以能使出贾谊大贤的天地为炉!” “天啊,这等手段怕是至少也要进士才可以尝试吧,而李和这天地为炉便是不少进士都无法像他这样让炉鼎如此实质化!” “贾谊大贤当初融汇道法儒三家,只差一步便能成就半圣,而李和据传乃道祖之子,此篇最为适合他!” “不愧是被称为继承道家未来之人!” 许开感受着这高温,竟是连他的肉体都感受到了炙热,身体冒出一缕一缕的烟尘,高温不断消解着他的肉体,却又在那强大的自愈之力下不断恢复。 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他怕也是会陷入极其危险的情况。 许开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的手段还是太单一了。比定星境妖魔还强大的体魄、至高无上的圣人剑、以及深厚的文气在此之前几乎就是他的全部。相对于举人拥有的口诛笔伐以及各家以此演化出来的无数手段相比,他的手段确实比对方少不少。 但这并不代表无法破局。 他举起一只拳头。 轰地一声巨响! 许开竟是直接一拳一拳地砸在鼎壁之上! “许开,不要白费力气了,天地为炉乃是汇聚无尽的天地之气铸成,天地之气不绝,天地为炉不破。现在认输,我可不再计较你此前的无礼。”李和一边说着一边不断以口诛之力加强火力,而双手却不断结印,不知在做些什么。 “你错了。”拳头砸在炉鼎上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而许开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就算你能将所有的天地之气都利用上,但修复的速度是有限的。我只要破坏得更快就行了。” 巨响越来越大,炉鼎上竟是浮现出一丝丝的裂痕! “就像往一個池子里灌水,同时又拔掉塞子放水一般,只要放水的速度大于灌水的速度,你的天地为炉终究会破。” 伴随着许开的最后一拳,炉鼎轰然炸裂! 而势头仍未消退的许开,携带着破开天地为炉的无上威势,如同堆积了数千年的火山于一瞬间炸裂,将要毁天灭地! “许开,你确实强大无比。说实话,若是你晋入举人,我确实难以取胜。”李和沉声说道,“但你还是缺少了一些东西。” 李和双手撑天,一座山河竟是于小亭内显现! “那便是底蕴!” 小亭内原本开阔得足有双方战斗的场地,竟是一瞬间化为了无边的山河! 许开那携带着无上威势的拳头,如同轰在了一堵透明的墙壁上一样,竟是将他反震了回去! “你们数术家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手段!” 许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山河壮丽,其中却有生死流转,雷电闪烁,毒云弥漫;只要许开踏出一步,便有无数的杀机席卷而至,要将他诛杀于此。 “许开,我知道天地为炉奈何不得你,所以这便是我真正的杀招,在你登山时我就一直在准备的,奇门遁甲八阵图!” 李和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唯有他的声音在山河之间回荡。 “有一点你说错了。但其实也不算完全说错。”许开却是摇了摇头,“我数术家确实最近才出半圣,所以一直没来得及研发自己的独门手段。你们道家有‘道法自然’,儒家有‘微言大义’,法家有‘言出法随’……我数术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和这些相提并论的特别手段。” “但就像我对你说过的那样,我是辟路先贤。” 话音落下,无数的横线与纵线交叉而至,穿透整片山河! 二者以绝对的垂直相互交叉,整片山河都在纵横线的笼罩之下! 横纵之间,山河的一切在许开面前如同透明一般清晰可见,最为隐秘的生门死门在他眼中也如同一本摊开的小说一样可以随意阅读。 “这便是由我开拓的数术家独门之法,经天纬地。此法不需要借助口诛笔伐之力,因此并不一定需要晋入举人才可施展。” 许开随意地拍了拍手,随意地踏出一步,没有引发任何本来被激发的无尽杀机。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和所处的方位,随后向着那里走去,令得对方惊恐无比。 在离开八阵图之前对方明明是绝无可能发现自己的! “而你们的手段竟然还需要借助口诛笔伐之力才可施展。” 许开轻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诛心之言。 “太落后了。” 第五十八章 且看着吧 当初摩诃界将要撞击天言大陆的消息并未传开时,张苍拿到了许开所写的《几何学》,惊为天人,赞不绝口,竟是直接亲自找上了许开的门,来到他家与他畅谈这本《几何学》。 以他半圣之尊,便是召许开来到他的住处畅谈都可称为屈尊降贵,而对于许开,他竟是亲自上门。其对于许开的重视可见一斑。 张苍询问许开是如何想出如此惊艳绝世的点子,彻底抛弃了图形,单纯地用数字去表示几何图形,许开便回答自己是从地图的坐标中得到的灵感。 张苍对此大为赞叹,随后自己也哀叹反思,明明自己看过的地图比许开多得多,为何自己却没有半点关于这方面的想法? 但这还没结束。 许开提出,不同的地图使用的坐标参照并不一样,既然如此,为何不可统一坐标标准? 不不不,我的意思并不是令所有的地图使用同一个标准…… 而是为何不可用一个标准去丈量整座天言大陆? …… …… 李和哑口无言。 看台上的众圣也沉默不言,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张苍。即便是先前有冲突的卫百里也不由得看向了张苍。 独门手段,虽然在风气自由的天庠,所有人都可以去任何系旁听,所以独门手段其实并不那么“独门”,只要肯下功夫,理论上所有人都能像李和那样掌握多家的独门手段,但独门手段是有其特殊意义的。 一般来说,诸子百家中的一家只要出过半圣,且那位半圣并未过早陨落,都能为自己所属的学派创造一门“独门手段”,这个时间通常来讲是三十年左右。因为半圣要创出的并非专属于自己的、而是能让自己这一派系的所有人都能学习使用、且具有自身特征的手段。 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家的象征。 但数术家的张苍晋入半圣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居然已经创出了数术家的独门手段“经天纬地”?! “别看我。”张苍面无表情地说道,“许开不是说了吗?这名为‘经天纬地’的手段是他创出来的。” “真是他?!”众圣变得更加惊讶,甚至带上了一丝骇然。许开不过秀才,竟然能创出数术家的独门手段? 张长林犹豫了一下,说道:“会不会这個‘经天纬地’是他独有的,并非数术家的独门手段?” 张苍摇了摇头,有些自傲地说:“并非如此。‘经天纬地’只需要计算能力足够,通读《几何原本》与《几何学》,理解何为函数,便可以使出,无需借助口诛笔伐。现在各家的独门手段,其实都是‘口诛笔伐’的不同演化,唯我数术家的‘经天纬地’无需借此便可施展,理论上说,就算只是童生也可以施展。” 其余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开随意地在奇门八阵里行走。 那些本应被激发的无尽杀机,却没有一个袭向许开,反而自行消迩、化解。 他不紧不慢、却又笔直地向着李和行走。 李和表情已经化为了骇然。 这是为何?! “经天纬地,丈量天地,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你那所谓无尽的杀机在我眼中与裸露无异。” “不、不可能!就算你能看穿八阵图的运转,你又是怎么让它失效的?明明你一直都走在死门上!”李和咬牙切齿,这可是他准备已久的杀招,为何在许开看来竟是如同无物?! “那些杀机也不过是借助天地之气,而既然要行使杀机,那天地之气的流转是必然的。在我的经天纬地之下,天地之气的流转就跟小孩子玩翻花绳差不多,那么只需要稍稍扰乱。”许开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学着卫百里的模样轻轻点出。 那无尽山河,竟是破碎了一角,露出了小亭的真容。 “便会像这样一般崩溃。” 经天纬地,由许开创造的数术家独门手段。其本质是掌握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信息并加以演算,在这个范围内,所有存在的最微小的举动也无法逃离使用者的感知。经由强大算力的加持,便可与如现在这般轻轻地施加一点干扰,就扰乱了这精确的阵法。 除此之外,“经天纬地”更可以预测出对方的所有行动,攻其于意起之时,避其于攻落之前,可称为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通常来讲,许开是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因为头脑的算力不允许。但在这个世界,借由修为的提高,大脑的算力也随之提高;而灵识的诞生,更是使得许开大脑的算力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从而使得“经天纬地”成为了可能。 而所谓的八阵图,也随着那一角的破碎,逐渐完全崩溃。 李和的身影,也直接显露于许开之前。 许开提着一把剃刀,不紧不慢地走向李和。他倒想要看看,这李和还剩下多少手段。 “山河地动!” 随着李和再度施展“道法自然”掌控五行之力,地面颤动,而后无尽的水流如游龙一般疯狂噬向许开! “地风水火,起!” 五行之力疯狂汇聚,天地之气的暴动让得许开难以在调用天地之气,而那汹涌而来的五行之力誓要将许开彻底粉碎! 嚓地一声轻响。 许开的剃刀再度挥舞,那看似波澜壮阔的攻击,却在剃刀轻描淡写地挥舞之下被斩得支离破碎,再度化为了天地之气最为原始的模样。 再度破开李和的道法自然之后,许开直接挥刀,一道锋芒无匹的刀光直射向李和的面门! 看见那迎面袭来的剃刀,李和露出挣扎的神色,随后一咬牙,拿出一道深红色的敕令牌,随后开口,引动“言出法随”之力。 “此地禁用唇枪舌剑!” 深红敕令牌随着李和施展的“言出法随”消散为一道红光弥漫整座小亭,而后,许开的剃刀竟是逐渐化为磅礴而原始的锐利之意,虽然圣人剑的层次极高,但在这块敕令牌的压制之下,虽然苦苦支撑了不短的时间,最后还是消散,回归许开体内。 许开非常惊讶:“半圣级的敕令牌?你倒真是舍得。这东西可不能重复利用,想来就算是你想要再获得一张也非常难得吧。” 法家的敕令牌,可以强化“言出法随”的效果。虽然这样一来李和自己也无法再用唇枪舌剑,但以半圣剑换圣人剑,李和绝对是更占优势的。 “没办法,大贤级别的敕令牌可无法完全封住伱的圣人剑。”李和挣扎着站起身来说着,他也极为心痛。大贤的敕令牌还好说,半圣的敕令牌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这本来是他为摩诃界内所做的准备,无论是针对妖魔二族还是防范孔伯升都极为有效,却在这里提前使用了。纵然他身份非凡,想要在得到一块也十分困难。更不要提距离进入摩诃界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他再去获得一块敕令牌。 “许开,这就是底蕴的差距。就算你天纵奇才,一介秀才就开发出了数术家的独门手段又如何?我……” 李和忽然一愣,随即面目狰狞地说道:“没错,没错,你不过是一位秀才。我竟然将此事忘了!看来我之前还是太仁慈了!” 说罢,他大喝一声,一道蓝光自他额头正中激射而出! “灵识攻击!”有人惊呼道。 “没错,许开不过是秀才,并未诞生灵识,又要如何防范灵识攻击!” 顿时,山下有不少人捶胸顿足,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许开太过强大,强得摄人心魄,给人带来的压力太过巨大,竟是让他们一时之间忘记了许开不过是并未诞生灵识的秀才! “许开,若是不想变成一个神智尽失的白痴,便早点认输吧!”李和狰狞而疯狂地说道。 许开一言不发,却也不作闪躲。 台上的张长林抬起一只手,准备拦下这攻击。许开展露了旷世绝伦的天纵之才,绝不可让他在此受到任何损伤。 卫百里目光微闪,准备在张长林动手时拦下他。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止住张长林动作的,却是在他们这几个人中理应最为看重许开的张苍。 “长林兄,不急,且看着吧。” 第五十九章 引气入体 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许开。 灵识攻击,最为凶险。虽然不会对肉体造成实际损伤,但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神智尽失,变为白痴的下场。 许开却一动不动。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许开是无法闪避时,一道更为强烈的蓝光却反而从许开体内绽放! “什么?!” 一道更为强大的灵识之力将李和的灵识反压回去! “这、这怎么可能?!” 李和满头冷汗,竭尽全力地运转所有的灵识抵御许开的灵识之力,然而纵使这样,他的灵识也被逼得不断退后。 许开一步步地向前,每向前一步,李和承受的压力便大上一分。许开非常不解,他问出自己内心的疑问:“我已经超越了你的认知如此多次,你竟然还将我以常理看待?” 最直观的证据其实就是许开的“经天纬地”。 因为虽然“经天纬地”无须借助口诛笔伐之力,但这个手段要真正质变,还是需要等到灵识诞生,因为那时候的感知更加精准、更加广阔,算力更加强大,而一般来说,举人才可诞生灵识。 但许开却能用得如此强大、如此精确、如此细致,这绝非秀才能做到的事情,理由只可能是许开晋入了举人或者在举人之前便拥有了灵识之力。 “不过你不了解,我不怪你。”许开每一次的步伐都仿佛准确地命中了李和呼吸的频率,每一步都踏在了他呼出气体、最为脆弱的时候,令他除了灵识的压力之外,还逐渐感到一种力不从心。在“经天纬地”的范围内,这种事简直易如反掌。 “就算你诞生了灵识之力,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李和的表情逐渐扭曲,更多的冷汗顺着他扭曲的脸庞上的褶皱滴落在地,逐渐打湿了一小片地面。 “是吗,我反倒感觉,你的灵识之力也格外强大。即使是举人,在我的灵识之力攻势之下也早该溃败,可伱却能坚持至今,在我看来,你也称得上一句非凡。” 天意榜洗礼所带来的灵识之力本就与举人持平,甚至还略强一丝,却不可能比得上李和的灵识之力。但许开可是还服用了养魂草这等天材地宝,那可是连半圣都垂涎之物。 意确实非常大方。 “不过,也差不多了。” 说罢,许开彻底地释放自己的灵识。 仿佛一道无声的爆响,两道淡蓝的灵识之力轰然炸开,李和再度横飞出去! 刚刚那甚至还不是许开的极限! 而许开的灵识之力追击而上,将要侵入李和的灵台,抹去他的神智! 李和猛地一咬舌尖,强行消去在灵识对拼失败后的感觉混乱,维持住一丝清明,而后,他的眉心散发出阵阵银光,一块银色的令牌竟是自其中飘出,为他挡住了追击而来的灵识之力。 “好东西倒是不少。”许开说着取出一颗小木球,将其弹向李和。 轰然一声巨响! 小木球以惊天之势在李和身前轰然爆炸,竟是直接将那块银色令牌炸开! “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李和彻底失去了先前登台的那份从容与淡定,虽然银色令牌即使被炸开依旧为他挡下了大部分的灵识之力,让他不至于变得痴呆,然而那无边的剧痛却是直击他脑海深处,让他品味没有丝毫缓解余地的痛苦! 李和露出了前所未见的丑态,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倒在地上,竟是直接在地上翻来覆去地不停打滚,本应洁白无暇的白衣此刻也沾染上了无数的尘埃,不再超凡绝世。 整座宣圣山上下,此时只剩下了李和的惨叫声。 许开平静地向前走去,脸上不见丝毫波澜,脚步亦是不急不趋。 结束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即使是许开的鼎力支持者也没有想到战斗竟然会如此地一边倒。无论是支持哪边的,都认为二人应该在伯仲之间,这将会是场精彩的战斗,然而直到最后,李和甚至都没能伤到许开。除了许开刚破开天地为炉时身体的微焦,许开不见丝毫狼狈。 差距实在太大。 许开来到李和身前,并掌为刀,便要刺向李和的心脏,给予他最后一击。 张长林伸出一只手,准备救治。今日的战斗不能再出人命了,就算他们真有生死大仇,进入摩诃界再战也不迟。 张苍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管学新眉头莫名一皱。 而卫百里见到如此的场景,却是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诡异之色。 许开已经将手举起。 便在此时—— 李和自惨叫声中暴起,并指如剑,直刺向许开的咽喉! 众人传来一声声的惊呼,不是惊叹李和竟然还能绝地翻盘,却是为李和担忧。 在先前的战斗中,许开已经显示了他那坚如磐石的肉体。这种肉体强度,即使李和真的刺中了,也绝无可能真的刺穿,反而可能会将自己的手指折断! 而他们都能看出来,李和难道不知道吗? 当所有人都如此认为时,磅礴的天地之气竟是自李和体内爆开! 许开的动作因此停滞了一瞬。 而李和的手指此时竟是如同宝石一般闪耀,而在其之上,更是缠绕着无边的剑意! “无归剑!” 李和大喝一声,锋芒毫不留情地直刺许开咽喉! 而那光是看着就让一些人双眼刺痛的剑意,让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怀疑,即使许开拥有者前无古人的强横肉身,也绝无可能挡下这一剑! 张苍猛然站起身来,惊怒地吼道:“神通之力!” “这李和竟然还修行引气入体之法?!” 第六十章 穿心一笔 “引气入体之法?!这李和竟然二者兼修?!”张苍惊怒,猛然站起身来。 无怪乎张苍如此惊讶,引气入体之法与人族文气之道同样高深莫测,常人能将其中之一钻研到可与李和一较高下的程度便已经十分难得,可李和竟然二者同样都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 卫百里露出一丝微笑,轻轻说道:“李和受道祖大人赐福,身体十分适合修行引气入体之道,但他同时也展现了非凡的文气之道的天赋,所以我们让他二者兼修,不落下任何一方,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众圣一阵沉默。道祖乃是圣人,即使修行的是文气之道,赐福一位小孩让他的身体适合引气入体之法也并不困难。但这件事既然是真的,说明李和那“道祖之子”的可信度更上了一层楼! 张苍也逐渐冷静下来,眼神中却仍旧有一丝担忧。 众圣思维迅速,对话也因而极快。于是当李和刺出无归剑时,他们开始对话;当他们结束对话之后,无归剑终于刺中了许开——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开平静的话语之下,是擦过他脸庞的指剑。 李和的指剑无归以毫厘之差错过了许开的咽喉,只是将许开的脸庞微微划伤。 “先前第一拳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那一拳的威力本来足以把你的脑袋砸烂,结果你却扛了下来。我原本以为是你有什么护身宝物,没想到是你本身的肉体就如此强大。” 引气入体之道对于肉体的强化幅度是要高于文气之道的,更不要说李和二者兼修,肉体本应可称人族同辈无敌,奈何人族今次出了一个许开,于是便显得黯然失色。 “果然还是被你给避开了啊。”李和的话语冷静而锋利,一扫之前的所有丑态。 “经天纬地之下,你的任何动作都瞒不过我的双眼。伱的动作一直都有某种违和感,我早就在提防你了。不错啊,我之前还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小丑罢了,原来确实有些含金量吗。” 李和却是眉头一皱:“小丑是什么?” “让我想想,嗯,是一种单纯以扮丑出糗来取悦观众的民间杂耍人员。” “世间还有这种东西?待我游红尘的时候定要去观看一下他们的表演。” “可惜,你大概是没有机会去游红尘了。”许开一把握住李和伸出的手,随后如同丢出垃圾一般将李和猛然投掷出去,但李和身形翻转,便稳稳地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道道蓝光自李和身上绽放,将他身上的灰尘清扫得一干二净,再现先前的那种超凡绝世之感。 他双手合十,便有无尽天地之气汹涌而来,化为无数把金色的利刃。 “固!” “锐!” “坚!” 李和口吐三个大字,他的身体与那无数的利刃便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光,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更为强大。 “儒家的‘微言大义’,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你啊。”许开也不禁感叹。 同时掌握道家的“道法自然”、儒家的“微言大义”以及法家的“言出法随”,更是还兼修引气入体之道,李和的天赋确实可称为旷古绝伦。 然后,这无数的剑刃如同暴雨一般直射向许开! 利刃尚未临体,便割伤了许开的皮肤,若是真正击中,即便许开拥有无匹的肉身也必将身受重创! 面对这漫天剑雨,许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总是这样,藏底牌、翻底牌,一张一张地揭露出来,最后谁的底牌多谁就获胜……我很厌烦。” 许开取出了一支笔。 “一直这样花费心机实在是太浪费脑子了。世界上唯一值得我花费心思的东西,就是我的研究。” 那支笔在许开手中随着注入文气瞬间变大,如同一杆长枪一般。 话音落下,阵阵龙威自笔上散发出来! 他将毛笔挥成一圈,如同太阳的星冕! 剑雨被一斩而破,这一片战场,竟是在此刻如同大日降临! 李和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那支笔上散发出的纯正龙威,正是那龙威的加持才让那看似普通的挥击拥有了如此非凡的威力。 铸成那支龙骨笔的龙必然与太阳有着匪夷所思的联系! 这样一支品质恐怖的龙骨笔无论用来加持口诛笔伐都会有极其夸张的加成,然而在许开手中,却是直接当成了一把长枪来使用! 李和嘶吼道:“竟然将龙骨笔当作长枪一般使用?许开,岂有你如此暴殄天物之理!” 许开没有理会对方,手持龙骨笔再度冲上。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竟是与李和一般直接飞了起来! 大日的光辉遍照整座亭子。 李和表情再度归于淡漠,他张开双臂:“月临。” 自李和体内爆发出磅礴的天地之气,它们以某种规律运行,带着一种自然的韵味,逐渐形成一個圆形。 而在天空之上,本应无法在白日闪耀的群星,有一颗竟是扑闪了一下。 极其微弱,在场之人除了众圣没人能够看到这般景象。 但自天空之上降临的力量,却是所有举人之上的文人都极其熟悉存在。 星力! 定星之后才有的手段! 随后,星力降临于李和唤出的天地之气的圆上,而接引了星力的圆形竟是化为一轮明月,与大日争相辉映! 这便是引气入体之法的神通秘术,而道家的建立也极其久远,在孔圣建立文气之道前道家便已经存在。只是与佛家不同的是,道家一直传承了下去。 所以,道家也拥有引气入体之法的强大神通! 许开的大日与李和的辉月猛然撞击在一起,产生的风暴与冲击竟是直接将亭子的护栏与顶盖直接掀翻,大地层层被压塌,显露出一道道的裂缝。天地元素也变得混乱起来,实力不足者若是进入,只怕会被其中的风暴直接撕裂! 李和更是双手不断结印,种种强大的神通秘术在他手中展现,向着许开的大日攻去。一时之间竟是将许开击得不断退后。 这几乎超越了举人之间战斗的范畴! 其他参与选拔的人也瑟瑟发抖。能入天庠学习,证明他们也都是非凡的天之骄子,他们认为即使自己不如那三人,差距也不会大到一种无法企及的地步。然而如今看了许开与李和之间战斗,他们才知道,光是那些余波就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真是白痴。” 李和目光一凛,在这种竭尽全力的战斗中,光是说话也会对结果造成难以弥补的影响。然而他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力,许开却还能说话?! “月亮的光辉,是借助太阳的。你难道没看过钦天监的记载吗?” 许开握住龙骨笔,隐隐间,他的身上竟似有真龙缠绕。 他摆出一个姿势。 一个与标枪手别无二致的姿势。 就像那些最优秀的标枪手一般,他将龙骨笔全力投掷了出去。 巨龙随着被扔出的龙骨笔一齐飞出,携带着无上威势撞击李和的辉月! 轰然巨响响彻整座宣圣山,而李和的辉月,竟是露出了一丝裂缝! “白痴的是你才对吧?”因这一击的影响而受到创伤的李和却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放弃持续对抗吗?虽然是明智的决定,却不能说是正确的决定啊,许开!” 李和同时掌握文气之道与引气入体之法,在这种情况下的持续作战能力能力要胜于许开,因此许开作出这种孤注一掷的攻击他并非不能理解,只是也确实如他所说,这并非最好的选择。 辉月轰然炸开,化为无尽的星芒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不断地穿透许开的身体。 “不,你错了。” 承受星光的轰击,许开却仿佛无事一般,他迎着那不断的攻击,直冲而上,双脚猛然撞击龙骨笔的末端,他踏着龙骨笔,冲向失去了辉月守护的李和! 李和目眦欲裂,他压根就没想到许开竟然要用如此搏命的打法,如此一来,不是他的星光先将许开击落,便是许开先将他穿心! 然而,即使是最强大的星光轰击,也依然见不到许开的势头有颓弱的趋势! 李和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淡定,他双手猛然合拢,召集星光在身前形成最后一道防线。如此一来,即使真的没有将许开击落,他也依然保有反击的余力。 “都到这最后一步了,还想着为自己留退路啊,李和。” 许开取出一颗小木球,将它弹向那层最后的星光障壁。 猛然的冲击竟是连那层护罩上都荡漾一丝波纹。 在那层星光荡漾的时候、在那层星光最为薄弱的时候、在许开的龙骨笔尖接触到那层障壁的时候。 “那份傲慢,就是你的败因。” 许开全身气血炸开,而后冲击骤增! 龙骨笔在许开最后一踢之下,穿透了星光的障壁,随后穿透了李和的心脏。 看台上的卫百里猛然站起。 一道金光降临,护住李和的身体,而后点点绿光也紧随而至,护住了李和的性命。 “胜负已分!” 第六十一章 请以文心立誓 许开降落下来,看着包裹住李和全身的金光,随后抬头,向着天空看了一眼,微微叹气。 他原本以为那位都替自己沟通了管学新让他关照自己,应该也会为自己出手阻止那些人的行动,然而结果却是他没有出手。 既然那位没有为自己出手,那自己确实无法在这里杀死李和了。 他心中微怒,却也只能放下龙骨笔。 许开叹着气来到李和依然散发着金光的身体旁,一脚将他踢飞。众人见此心中一紧,但见金光依然护着李和,想来至少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眼看着他便要被这一脚直接踹出小亭而失去资格,位于中层的一人见李和即将飞出场地,表情忽然一愣,似乎是接收到了谁的传信,随后他猛地一咬牙,伸出一只手隔空将李和的身体摄了过来,随后声称自己认输,向着更低一层的小亭走去。 许开将目光转向他。 察觉到背后充满寒冷与杀意的视线,那人的脚步即时顿住,随后他战战兢兢地缓缓回头,看见了许开投射过来的视线,浑身猛地一颤,当即毫不犹豫地跳下台去。 “在下弃权!” 但许开的视线仍未转移,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人两条腿哆哆嗦嗦的,似乎连站直都十分困难。背后也被冷汗彻底打湿,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但他忽然想起许开一刀将人光滑切成两半的场景,作下了某种决定,当即高声宣布:“在下违背天庠戒律,自愿退出天庠,回归大齐!” 许开收回目光。 一众哗然。许开的威势竟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他不发一言,仅仅只是看过去,便让一人退出天庠。 许开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道家是不可能让李和失去入摩诃界的机会的,如此又能找出一个碍眼的,也算是一举两得。 随后,许开看向高居第一层的孔伯升。 众人心中一紧。原本许开与李和战斗结束后他们都以为选拔结束了,但他们却忘了,许开还可以继续向上挑战孔伯升! 孔伯升也注意到了许开的目光,于是他尽可能和善地问道:“许兄,你欲要如何?” “我有点不想再打了,但既然你在第一层,那么你便拥有领队之权。”许开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语气也并不比他的表情生动到哪里去,“如你们所知,我出身相比你们来说可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所以我并不是很清楚摩诃界内是个什么情况。你既然拥有领队之权,那么我希望伱不要借助我的无知去作出让大家送死的事情出来。” 孔伯升知道许开说的是黄图,于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好,许兄放心,在下必然将诸位同窗的性命放在第一位,不会作出那种卑劣之事。” 听到孔伯升如此保证,许开将目光转回仍在躺着的李和,话语却是对着孔伯升说出:“此次摩诃界之事,我本不想参与,但李和频频干扰于我,还设计让黄图也获得了进入摩诃界的资格,让我不得不跟着进去。但我希望当我从摩诃界出来时,你不要再学着李和那样用各种手段打断我要做的事情。就算你真有什么事情想要我的帮助,直接和我商量就行,不要像他那样用尽了各种卑劣的手段。” “好,此事在下也可以保证。” 许开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够。请孔兄立下文心之誓,如此我才能放心。” 孔伯升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先前对许开做出的保证,还可以说是他品行高洁,不愿行卑劣之事,但被人逼着立下文心之誓言却可称一件丢脸的事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意味着自己屈服于对方。 “原来如此。孔兄不愿吗?”看见孔伯升的神色,许开依然平静。他抬起脚,迈出脚步,向着第一层走去。 原本因李和被击败而再次变得嘈杂的宣圣山也再度寂静下来,依然只有许开一步一步的脚步声仿佛击打在了众人的心灵之上。 看着许开行走在台阶之上,而先前与李和一战的创伤也在这一步一步之间逐渐愈合,孔伯升眼皮直跳。 这是什么恐怖的恢复力? 当许开行走至台阶正中间的时候,孔伯升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好,在下以文心立誓,不会以领队之权将许开阁下的好友置于危险的境地,同时在摩诃界之行结束之后也不会再作出使用各种手段干扰许开阁下的事情!” 当孔伯升终于立下誓言之后,许开停下脚步,对着孔伯升拱手道:“多谢了。” “许兄何必言谢,这不过是在下应做之事。”孔伯升嘴角抽搐着挤出一個难看的笑容出来。 而此时,因为许开先前一番战斗而空出来的几个席位,也遭到了激烈的争夺。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终于尘埃落定。许开也在观战,而后惊讶地发现填上那几个空缺的竟然有那位医家的张旭玲。 张旭玲也看见了许开,对他招了招手,许开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管学新站了出来,宣布此次选拔的结果。 “据我等观测,最迟五日之后,摩诃界便将与天言大陆相撞。届时,你等便要代表我人族入摩诃界,去宣示我人族的强大!” “以孔伯升为领队,许开为副领队,去把妖魔二族碾碎吧!” 除去依然昏迷不醒的李和,所有宣圣山上通过选拔的人都对管学新深深行了一礼。 “学生定然不辱使命!” 第六十二章 再见 “所以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什么副领队了?” 在张苍的别院中,种种珍奇神材被张苍拿了出来,炮制了一桶药浴,要为许开疗伤。 虽然在他登阶准备与孔伯升再战时,在他强大的恢复力之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不会影响战斗的地步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暗伤。 李和比许开想得要强大得多。 精通三家的独门手段,更兼修行引气入体之法而掌握了众多强大神通,若是用“微言大义”加持肉体更是能与他短暂一较高下。 “没办法,其实本来是没有设置副领队的,但你太显眼了,所以才特意为你增设了这一职位。”张苍环抱双手,食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臂膀。 许开躺倒在浴桶中,仰头看着天花板,忽然对张苍说道:“我能否见一下大历圣人?” “你要见那位大人?”张苍一愣。 “是的。” “为何?” “大人您应该知道原因的。”许开平静说道。 张苍露出为难之色,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人,直接说道:“不必,我已经来了。” 张苍大吃一惊,对着来人行礼,许开见此也跟着行礼。 “见过大历圣人!” 大历圣人摆了摆手:“我想和许开谈话一会,能请给我们一点空间吗?” “当然,您请。”张苍说着慌忙不跌地离开了别院。 许开看向大历圣人,他浑身沐浴在金光之中,看不清面貌。他拱手说道:“学生见过圣人。请恕学生正在治疗,无法出来。” “无妨,你疗伤要紧。”说着,大历圣人随意搬了把椅子坐下,“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确实有好几个问题。”许开点了点头,“可是圣人替学生写的那封推荐信?” 这说的是将许开举荐去定州国院的那封推荐信。 “不错,没想到你竟然猜到是我了。”大历圣人颇为惊讶地说道。 “第二个问题。”许开再度仰头看向天花板,“为什么您不出手阻止卫百里?” 大历圣人皱眉,问道:“什么叫‘不出手阻止’?” “宣圣山上我穿心一击本应能确实地杀死李和的,为何您不阻止卫百里的出手,偏偏还要我浪费时间再去摩诃界内杀他一次?” “李和被道家寄予厚望,若是杀了他,伱数术家怕是将要遭遇灭顶之灾。而且这场选拔我本就不应插手。” “若是您出手阻止,我想道家根本不敢追究责任。”许开拿起一块毛巾盖住自己双眼。若是双方关系不亲密的话,这其实是相当的失礼了,但大历圣人却并未感到丝毫不快。 “我想要知道,为何我不能杀了李和,明明他都打算把黄图拖进摩诃界。若是我不去的话,黄图是否会死在里面了!” 许开站起身来,表情震怒,竟是对着圣人大声咆哮! “许开,这便是斗争啊。”大历圣人平静地说道,丝毫没有因为许开的咆哮而有不快的感觉,“这场选拔原则上是不允许死伤的,你此前杀了五人,其实已经能说是出了疏漏。此后你再想抓住机会,反而算是那些人的失职,所以他们会尽最大的能力阻止你,莫非你还真以为你能在几位半圣、一位亚圣的眼皮子底下再杀人不成?而且即使道家因为我的缘故不会对数术家下手,暗地里对你做些事情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难道我在摩诃界内杀了他,道家就不会对我再做些什么了吗?” “若是如此,我会护住你。” “我其实才反倒想要问问,为何您如此看重我?替我写一封推荐信还可以说是随手为之,埋下一颗种子。可接引我来天庠明显表明我已经得到了您的看重,如今您更是亲身前来看我,可您为何如此呢?” 大历圣人沉默许久,这才说道:“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新的可能性?” “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你确实可以称为一位辟路先贤,未来或许可以与孔圣与初代帝皇比肩,这便是我看重你的原因。”大历圣人颔首,“让你成长起来,或许我人族便可以彻底平定天言大陆。” “新的可能性啊……”许开沉吟良久,忽然一把扯下毛巾,说道:“所以您不出手的原因,难道是希望借助李和与我斗争磨练我?”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大历圣人更为惊讶了,许开竟然能够猜到自己的意思?看来他果然聪慧无比。 他确实可以出手止住卫百里,让许开杀死李和,但今日许开直接冲杀过去在他看来太过粗糙,他应该学会一些更精细的手段。 就像李和用黄图把他引诱出来一样。 “呵……新的可能性啊……”许开竟是露出极具嘲讽意味的轻笑。 “呵、呵、呵……”许开把头一甩,竟是愤然说道:“既然您都想到了这条路具有新的可能性,那有为何没有想到在这一条新路上,这些所谓的斗争、所谓的磨练、所谓的勾心斗角其实根本就是不需要的?!” “圣路之争,就是如此残酷无比。许开,若不学会如何与人斗争,最后会吃苦头的是你。”大历圣人的表情不曾变化,他将许开的愤怒尽收眼底,古井无波地说道,“许开,无论以后你选择走青云之路还是圣道之路,你都会为获得经验而有大好处的。或许你会因青云之路的朝堂斗争而选择圣道之路,但圣道之路就少了那些勾心斗角吗?许开,日后你会理解的。” “圣人,我之前在宣圣山上说过我最讨厌的东西。” “没错,我也听到了。但许开你要知道,有时你需要克服自己所厌恶的东西,才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我现在要说我第二讨厌的东西。”许开表情愤怒至极,“那就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所做的所有的多余的事情!” 大历圣人眉头一皱,想要呵斥许开,却见许开一招手,桌案上衣服中便飞出来一块玉石,落入许开手中。许开将这块玉石奉上,说道:“请圣人一观。” 大历圣人接过玉石,灵识一探,便接触到了里面的内容。当他意识到这里面的是什么之后,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惊讶。他看着看着,时而嘴角不停地抽搐,时而以古怪的目光看向许开。终于,当他看到某一段内容时,他的脸色终于猛然一变:“许开,这是?!” “是的,圣人。这便是我在直面天意榜过程中的记录。” “可是天意榜根本没有交出此次的记录!” “是天意榜交给学生的。学生也因此被祂下了封锁,除了像您这样的圣人之外不得向其他人展示这份记录。”许开平静地说道,随后一招手,那颗玉石便飞回了他的手中。这颗玉石内记载的便是他向意所要的直面天意榜的记录,但他将最后的那部分、尤其是与意做朋友那段以及“礼法?都是狗屎”删去了。 虽然意无法更改原始记录,但是这块玉石内的也并非原始记录,它只是将原始记录复制了一遍下来,随后便任由许开删改了。 “圣人您也看完了吧?” 许开说的话其实有一半是假的。这份记录其实是在他结束选拔战后又去见了一次意,向他索要得来的;至于被下的封锁却是真的。 “确实。许开,你比我想得还要可怕啊,竟是连举人都没成就,便开始否定一条圣路了。”大历圣人从未听说过天意榜会将记录交给试炼者,但一想到许开前无古人的“甲等最上”的评价,又仿佛释然了,“想不到,‘理一分殊’这个观点在你眼中竟是如此错漏百出。” 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作为圣人,他更能清楚地感受到许开的观点的恐怖。这影响的并未只是‘理一分殊’的程朱学派,而是当今最重要的百家争鸣! 百家争鸣,争的便是世界之理,争的便是如何解释世界,而许开的路,相当于否定了百家争鸣,日后通向真理道路,唯此一条! 他以前还以为要与许开为敌的不过是道家一家,现在看来,日后许开即使与诸子百家同时为敌也不足为奇! 上一位有过这想法的,是儒家董仲舒。但这位董仲舒并未如同许开前世那般达成了“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的成就,反而遭到了诸圣的猛烈抨击,最后郁郁而终。 “没错,圣人,这就是新路最重要的观点,即‘理一分殊’是错误的,世间万物皆执同一‘理’。”许开一把将玉石握碎,怒声道,“圣人,难道你就没有想到,我等所需要做的,只是探究天地的真理,而真理又岂会因为在庙堂之上扯几句嘴皮子就能被改变?!” “你的观点若是如此激进,必然会迎来比那位董仲舒更为猛烈的抨击,那时你又该如何去与他们斗争?” “为何要斗争?若是他们怀疑万有引力,我便将那個装置摆在他们面前;若是他们怀疑行星三大定律,我就把钦天监的记录扔他们脸上;若是他们怀疑测出的光速,我就把他们扔出星空,让他们去实地测量。到底有什么需要去斗争的?当真理都摆在了他们的脸上,难道他们还能用舌头就把真理搅得一塌糊涂?!” 许开站起身来,身体温度瞬间升高,将所有水汽蒸发出去。他走出浴桶,为自己披上一件浴衣,发泄内心最深处的怒吼,愤怒地质问圣人,毫不畏惧地直视大历圣人的双眼。 这位堂堂圣人,一时之间竟是似乎被许开所震慑。 “圣人,对我来说,以及对未来所有我的同行者来说,斗争都是不纯之物,是不必要的糟粕。若是探索真理的路上掺杂了这些杂质,这条路反而会变得不纯。” 许开前世便深受其害,因此今世,他格外厌恶在研究中试图掺杂政治斗争的人。 即便对方是圣人也一样。 “可是许开,人族的进步便是不断地斗争得来的。我们与诸族斗,之后又与妖族斗,与魔族斗,如此才有人族如今的旷阔天地。如今,我们斗争圣路,如此人族才可人才辈出,压制仍未被消灭的妖魔二族。人族的历史,便是一部斗争史!” “人族的进步或许确实需要斗争,但对于真理的探索是不必要之物,这些会对真理的探索产生影响的东西本就是应该彻底摒弃之物!” “那我且问你,若是你与他人在探索真理的路上,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难道你们不会斗争一番以确定谁才是正确的吗?!” 连圣人也怒吼起来,对着许开咆哮。 若是常人,早就吓得肝胆欲裂,许开却毫不留情地回击:“恕我直言,圣人您混淆了斗争与争执的区别。当对真理的探索出现了分歧,我们会探讨、争执,最后经过更加精细的工作来确定谁才是正确的。然而这种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根本就是来瞎添乱的!若是我去斗争了,把对方斗赢了,斗死了,难道就能确定我的结论是正确的吗?!” 许开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听闻有一条名为始兴河的河流贯穿大魏与大齐,这两大皇国分别位于始兴河的上游与下游;而我经过研究,发现河里的水总是从上游流向下游,大齐因此震怒,因为水若总是从上游流向下游,那位于下游的他们的水资源岂不是一直被大魏控制?他们逼着我改变研究结论,甚至因此杀死了我。可就算他们杀死了我,难道就能改变河水总是从上游流向下游吗?!” “许开,圣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攀登的!你定做的那些器具、那些实验,难道不需要资源吗?你想要获取资源,难道就不需要去斗争吗?更不要说比资源获取更为残酷的圣路之争了!” 听闻此话,许开沉默了下去。当圣人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说话时,许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若是您再早几日对我说这些,我或许还真能听您的话。” 说着,他挥舞手臂,房间内的空气与天地之气便不断排空;他点出手指,一道道的激光便自他指尖射出;他身形一动,阵阵破开音障的爆响声便响起,代表着他超越了音速。 “但今日与李和一战,我受到了诸多启发。若是够强,那么即使不借助那些资源,也能达成我想要的实验条件。” 圣人瞳孔猛然一缩:“你想要如那李和一般两路同行!” “并不一定。只是若我以后摸索出了文气之道的边界,或许真会如此。” 许开轻声说道:“因为未知是如此地迷人。” 圣人这次真的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扔给许开一个小鼎:“也罢,拿着吧。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许开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拿着它,在摩诃界内你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李和的位置。”大历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除此之外,若是你想要去争抢那块命源,你可以滴一滴血入鼎内,同时注入你的文气。如此一来,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你将不会被邪物感应到,这会对你争抢命源有很大的帮助。” “我不在意什么命源,我只想当时就把那个李和杀了。若是我当场杀了李和,我也不用再入什么摩诃界了。结果现在我还得再跑一趟那什么界去把李和杀了,说不定我还得把孔伯升也杀了。”许开看着这个小鼎,面无表情地说道,便想要将小鼎还给对方。 圣人再度叹气,并未接过小鼎,只是转身离去。 “那就下次再说吧。再见,许开。” 看着圣人逐渐消散的身影,许开轻声说道:“再见,王先生。” 圣人即将消散的身形忽然停滞了一瞬。 许开将那块令牌扔了出去。 令牌还未接触到地面,便如同那位圣人一般,消散不见。 上架感言 这本书也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不,严格算来其实应该是第二本。不过第一本书是连签约都没做到的垃圾,最后还被我删掉了。因此四舍五入说这本书是第一本书也不算错。 因为是刚刚开始写小说,所以也犯了一些错误,在此非常感谢读者们的包容与指正。 说起来当初我写这本书的时候,其实只是想挣点全勤去抽卡。但初入网文这一行的我在签约当天被告知“只有上架了才有全勤哦”。 于是梦想破碎了。抽卡也沉船了。 好在我还是有大纲的,虽然很粗略,但多少也有。 不过后来这本书的成绩竟然出乎意料地好,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推荐,最后竟然连三江也上了。 所以我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没想到我这个第一本书的小白也能上三江这个榜单,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以后我会尽量避免前面犯过的错误,争取为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 那么接下来就该说说更新了。 明天我大概会更新一万字左右,之后就会维持每天四千到六千字的更新。至于满足什么条件再加更?嗯,我只能说我尽量吧,毕竟我除了码字还得学习备战考研。我现在对于未来其实很迷茫,若是这本书成绩够好,未来我或许会选择全职,但我自己也认为这個可能性不大,最多也就用来挣点抽卡钱吧。 最后,请多多支持下首订,首订不仅关乎未来的推荐,同时我决定了我的公主能不能满宝。请给我这个老月批打钱,谢谢喵。 《儒道成圣,但是理科生》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次的单章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开单章。 好了,那么这一卷也算是结束了。撒花撒花。 开这个单张的原因是以某个时间开始,这本书的新增订阅下降了很多,应该是哪里没有写好。 其实这件事我心中也算是有数,而且也有读者给我说过这一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我也知道的。 这本书我是有一个大纲的,原本预计是五卷就能写完,但后来我发现第三卷的事件发生的太快了,整体的节奏没对上,这一卷写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一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写到一半的时候临时新增了一卷的内容。这就是显得后边的内容显得有些又臭又长了。增加了这一卷的内容,虽然整体看上去合理了一些,但节奏却显得很是拖拉。 这算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吧,虽然大纲没有改变,但节奏却因此拖拉了,成绩下降也算是理所当然。 原本五卷完结,现在是六卷完结,也就是说现在的内容差不多是一半了。下一卷的剧情安排,应该也能看出一些了,就是解决许初的问题。这一次,因为后面的剧情因为这一卷而显得合理了,所以不会犯这种临时增加内容而显得节奏拖拉的错误,如果还有人愿意支持,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另外有一点让我很高兴的就是,虽然订阅下降了,追定却没怎么变。所以这里感谢一直以来的读者的支持,真的很感谢你们愿意包容我的错误,谢谢大家。 如果大家对剧情还有其他意见,欢迎提出来。大部分的评论我都会看的,只是很少有时间回复。所以实在是抱歉了。 那么下一卷见吧。 《儒道成圣,但是理科生》第一次的单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