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绝种的左眼龙王》 第一章 灭绝种的少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bluestrings 「初次见面，哥哥。请成为茉莉花的家人吧！」 晴空打开大门，素味平生的少女正站在家门口。 七月，旧屋林立的住宅区。电线杆稍嫌矮胖的影子，落在炙热的柏油路面上。 此起彼落的蝉鸣不绝于耳，弥漫着地方都市常见的夏日风情。 然而只舍少女身边的气氛和周遭截然不同。 娇小玲珑的少女，头上戴着一顶宽边草帽，身上穿着荷叶边装饰的围裙式洋装。手中提着小小的金属手提箱，背上背着跟娇小玲珑的身躯不成比例的大型背包。 只见少女脱下草帽，擦拭前额的汗水，似乎难以忍受炎夏七月的炙热阳光。脱下草帽之后，有别于日本人的银色长发顿时映入眼帘。少女以手指轻梳紧贴脸颊的微湿长发，睁大了一双樱花色的双眸，看着晴空嫣然一笑。 「光是搭乘飞机前来此地，就花了足足八个小时。日本真不是普通地热呢，哥哥。」 少女以好奇的表情环视四周，之后突然伸长双臂，似乎做好了亲密拥抱的准备。 突然遇到这种情况，大家都会如何反应？ 「我没有妹妹。」 晴空开口。 虽然无趣了些，一时之间倒也想不出更恰当的回答。 「真的吗？你确定吗？要不要仔细想一想，哥哥？」 见到少女十足笃定的模样，晴空忍不住低头沉思。 自幼死别的双亲和姊姊率先浮现脑海，接着又细数十五年来乏善可陈的人际关系之后，晴空做出结论。 「嗯，我真的没有妹妹。」 「茉莉花早就知道哥哥会这么说了。」 少女将双手叉在胸前，频频点头。 只见她抓起裙摆欠身行礼，旋即来到站在玄关的晴空面前。 「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做龙胆茉莉花。」 「我是葛木晴空。」 「这点我知道。」 「可是我不认识你。」 「哥哥跟我继承了同样的遗传基因，这点是错不了的。」 茉莉花打开背包，取出一把银色的短剑，接着又当着晴空的面前拔出剑刃。 剑刃刻着奇特的图样，乍看之下似乎是不具实用性质的刀具模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晴空清楚看见流动于短剑表面的魔力。那是一把魔法剑，威力十分强大。 「不知道哥哥是以哪只眼睛注视这把短剑？」 「……我不懂你的意思。」 「人类的右眼呢，还是龙所赐予的左眼？」 晴空闻言，顿时暗自心惊。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左眼是〈龙眼〉？」 「〈龙眼〉具备辨识魔力流动的能力——对我来说，这只是基本常识罢了，因为我也拥有龙的力量！」 话才刚说完，茉莉花突然举起短剑。 「嘿——！」 听见一声毫无劲道的娇叱，只见茉莉花拿着手中的短剑砍向自己的右腕。 「慢着！不要在别人家的家门口乱来！」 晴空试图阻止，却已经迟了一步。 短剑的剑刃命中茉莉花的右腕。 清脆的声响之后，剑刃断成两截。 「这就证明了我跟哥哥具备同样的遗传基因。」 茉莉花举起右腕，半透明的鲜红色鳞片顿时映入眼帘。 「——啊？」 晴空不禁睁大双眼。 难以置信。区区鳞片不可能具备足以让魔法短剑断成两截的防御力，除非—— 「难道是……龙鳞？」 「这是我的绝招——〈绝对防御的鳞片〉，代表我继承了龙族的血统。」 晴空的反应看在眼里，茉莉花不禁挺起胸膛，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 「至于哥哥的左眼，则是龙所赐予的〈龙眼〉。」 茉莉花抬起头来仰望晴空。两人的距离出奇贴近，早已逾越了初次见面的礼数。 「我是最后的巨龙爱莉西亚与人类之间的混血儿。当初看着巨龙妈妈过世的人，就是哥哥吧？巨龙妈妈有没有跟哥哥提起我的事情？」 「……没听过。」 「也没有要求哥哥成为我的家人吗？」 「没有就是没有！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地球上只剩下我跟哥哥具备巨龙的遗传基因，无论就血统或是种族的角度而言，龙胆茉莉花和葛木晴空都是最后的族人，理应互相扶持，彼此帮助。简而言之，两人就是巨龙的……不好意思，这两个字怎么念？」 茉莉花将不知何时取出的笔记本递给晴空。 「眷族——慢着，哪有人照着小抄直接念稿的啦！你真的明白文中的含意吗？」 「其实我完全看不懂，不过我真的想成为哥哥的家人。因为我们是全世界只剩下两人的巨龙——呃……」 「眷族？」 「没错，就是巨龙的眷族！」 茉莉花伸出手，直指着眼前的晴空。 「就算你这么说……」 最后的巨龙当时根本没提到她还有个孩子。 晴空不禁回想起五年前的往事。 他在深山中流浪了一整个晚上，遇见最后巨龙的那段过去。 那天的夜晚刚好是满月。 晴空知道地球上最后的巨龙即将死去。 透过大人之间的谈话，晴空也知道收养自己的人家提供了深山的结界，充当最后巨龙的离世之地。 就是现在。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就再也无法遇见巨龙了。 于是晴空打定了主意，只身闯入巨龙所在的深山。 入夜之后的深山既阴森又漆黑，跟白天的世界截然不同。 夜空中的明月，替晴空照亮了蜿蜒曲折的兽径。运动鞋踏到枯枝之后的声响总是令饱受惊吓的晴空回头张望。这里没有其他人，没什么好怕的。没错，不必害怕。试着在内心劝慰自己的同时，晴空加紧脚步一路前进。 一小时、两小时——晴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全身上下疼痛不堪。 睡衣的衣袖被撕扯破裂，裸露在外的手臂更是鲜血直流，连伤口何时凝结的都不清楚。使用过度的双膝不停颤抖，每当跨出一小步，总是要花费数倍于以往的时间。口干舌燥，头痛欲裂，甚至连呼吸都格外吃力。 晴空就这样走着走着，最后来到一处空旷的平地。 这里差不多跟公园一般大小。潮湿的地面突兀地长了几棵零落的大树，晴空依稀听见些微的水流声。仔细一看，草原之间有几条缝隙，清澈的泉水自缝隙之间潺潺流出。晴空掬了些许的泉水湿润干涸的喉咙，这才揉揉双眼环视四周。 过度的疲劳造成视野一片模糊，晴空花了点时间才锁定目标。 ——找到了！ 全身覆盖着青色鳞片的巨龙，就蜷曲于大树之下。 细长的身躯横躺于地面，从头顶到尾巴的前端全都紧贴着潮湿的草地。腹部一涨一缩，金色的眼瞳微微张着，几乎快要闭了起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只濒死的巨龙。 「最后的巨龙……？」 晴空以嘶哑的嗓音喃喃自语。 『人类在这里做什么？』 晴空的声音传入耳中，巨龙立刻摆头反应。 慑于宛如雷鸣的怒吼，晴空顿时双膝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 『人类的幼生体……？为什么出现于 此地？』 巨龙的金色眼球直盯着晴空。 『报上名来。既然闯入巨龙的临终之地，至少也得遵守应有的礼数。』 「最后的巨龙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我……我叫做葛木晴空。」 面对巨龙的询问，晴空勉强做出回应。 声音微微颤抖，内心的羞愧与惶恐自是不言而喻。 『如果是迷失方向误闯禁地，劝你还是立刻离开吧。我不需要魔法使送行。』 「我不是魔法使！」 晴空下意识地大叫一声。 「而且我也不是迷失方向误闯禁地，而是希望巨龙替我实现一个愿望！」 『即将灭亡的生物何来实现愿望的能力？巨龙可是生存竞争的失败者。』 最后的巨龙凝视远方，娓娓道来。 太古时代，人类与神兽共同存在于这个世界。 神兽泛指巨龙、朱雀以及麒麟等等的稀有生物。这些生物具备野兽的外表，也具备不亚于人类，甚至远超于人类的智慧，甚至还可以利用古代魔法变身为人类的形态。 神兽与人类同生共存，有时被尊为伟大的神祇，有时被视为恐怖的恶魔。 由于神兽比人类长寿，个体数并不多，结果生活圈遭到繁衍为数千万——甚至是数亿之多的人类无情地压迫，只能遁迹于深山野岭。 随着文明快速发展，人类终于在距今百年前与神兽发生冲突。 其中一只生活圈被侵犯的神兽，在冲突中误杀了人类。 这时魔法使打着援助人类的名号，突然加入了战局。 魔法使泛指具备魔力、懂得魔法的人类。他们跟神兽一样隐居僻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却打算利用神兽与人类之间的冲突重回历史舞台。 魔法使说： 「神兽都是一群危害人类的野生动物，必须加以驱逐。」 在人类的文明世界当中，深谙人语、使用魔法、甚至可以化身为人类的野生动物确实是潜在的危机。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人类和魔法使携手合作，开始攻击神兽。 魔法使的魔法，其实是师承于神兽。 然而魔法使透过不断钻研，借由缩短咒文的咏唱，节省发动魔法所需的时间，并大大提升了魔法的威力。于是魔法使建立各种组织，利用集团魔法凌虐、屠杀、消灭世界上的神兽。 百年之后，神兽终于自这个世界绝迹。 晴空眼前的最后巨龙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是唯一的例外。 『我于十年前化身为人类四处旅行，这才发现世界虽大，却已经没有巨龙的容身之处。这个世界已经被人类和魔法使占据了。』 巨龙以自嘲的口气喃喃自语，旋即转过头来面向山麓。 林木的缝隙之间，城镇的灯光依稀可见。 那里就是晴空所居住的地方都市，高楼林立，马路更是四通八达。 『那是人类的世界，没有巨龙的生存空间。不过说实话，倒也没有特别厌恶的感觉。』 巨龙眯起金色的双眼，细细打量着晴空。 『我不喜欢逞凶斗狠，打算独自平静地死去。不管有什么愿望，劝你还是去找在这场生存竞争当中获得胜利的魔法使吧。』 「魔法使不能实现我的愿望。」 巨龙的说词显然只是说来敷衍小孩子，根本言不由衷，晴空才不买账。 『哦？连消灭所有〈神兽〉的魔法使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我想成为不一样的人。」 于是晴空开始描述自己的过去。 其中包括了从小天人永隔的双亲和姊姊，收养自己的家庭，以及为了成为魔法使所付出的努力。 然而晴空却是个失败之作。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成为魔法使。 「所以我想成为不一样的人。我听别人说过，巨龙或许办得到。」 彼此的距离已经到了呼吸可闻的程度，巨龙的血盆大口就近在晴空的面前。 只要上颚和下颚稍微咬合，就可以夺走晴空的小命。 发现这个少年虽然浑身发抖，却也未转身就跑，巨龙不禁眯起双眼，似乎对晴空颇感兴趣。 『想成为不一样的人？拥有充满希望的未来，着实令人羡慕。』 喃喃自语之后，巨龙全身上下的鳞片突然绽放青光，将晴空的视野染成一片青色。 待晴空回神时，只见一位银色头发的人类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 『正是。我察觉你的恐惧，故以人类的面貌示人。』 最后的巨龙已经超过百岁了，眼前的女子看起来却只比晴空年长少许。 银色的头发、金色的瞳孔，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 只见她露出母亲般的温柔表情，跪坐在晴空的面前。 『其实我生性害怕寂寞，一想到自己即将孤独死去，内心很不好过呢。』 「……巨龙也会寂寞？」 『我是喜欢亲近人类的巨龙，不行吗？』 巨龙的化身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年轻人，我欣赏你。自古以来，响应勇者的挑战向来是巨龙的责任。既然你冒险前来此地，总不好让你空手而还。而且在人类的幼生体陪伴之下远离人世，倒也挺不错的。』 化作人型的巨龙慢慢举起手臂，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令人联想起生锈的人偶。只见她以掌心捂住双眼，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吃力地放下手臂。 接着又朝着屏气凝神望着她的晴空伸出双手。 『以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之名，将〈龙眼〉授予葛木晴空。』 一颗金黄色的眼球，落在瓷器般的雪白掌心之上。 『所谓的〈龙眼〉，意指巨龙授予人类的眼睛。我以仅存的力量，将我的眼睛寄宿于人类的身上。从今以后，这颗看透世间一切真相的眼睛就是你的了。既然不甘于成为失败的魔法使，往后就踏上〈龙眼使〉之路吧。』 「……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插图p17） 『当然，这也是为了满足我不愿就此消失的私欲。』 静候晴空接过〈龙眼〉之后，巨龙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耗尽体力的巨龙再也无法维持人类的形象。 『我不介意巨龙的灭绝，不过借由附身于人类的方式继续观察世界的走向，倒也不失为一大乐事。就让我的碎片目睹这个残酷的世界终将何去何从吧。』 恢复原始面貌的巨龙露齿而笑。 「只要能够实现我的愿望，我什么都答应。」 打量着掌中的〈龙眼〉，晴空点了点头。 『那就起誓吧。』 最后的巨龙缓缓抬起头来，对晴空下达指示。 『你的愿望因巨龙而实现，请务必牢记此事。往后请守护我的碎片，共同迎向残酷的未来，同时让碎片见证世局的变化，不辜负我授予龙眼的苦心。』 「我愿意。」 晴空点点头。 只要被称为魔法使〈失败作〉的自己能够成为不一样的人，这种承诺不算什么。 「我愿意带着你的碎片前往未来。」 『我相信你，少年。』 古代的语言自最后巨龙的口中缓缓流出。 这就是将〈龙眼〉授予晴空的契约魔法。 晴空立刻将金色的〈龙眼〉紧贴自己左眼，毫不犹豫。 〈龙眼〉顿时无声无息地融入晴空的眼睛。 『永别了，人类的幼生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见可 以信任的你，着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话才刚说完，耗尽体力的巨龙顿时颓然倒地。 头部倚靠在潮湿的草地，缓缓闭上双眼。 晴空轻触巨龙的脸颊，倾听巨龙气若游丝的喘息。 直到巨龙停止了呼吸，他依然保持同样的姿势。 「所谓『巨龙的碎片』，指的一定是我吧？」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面对茉莉花少根筋的反应，晴空忍不住提高了音调。 地点是晴空家的客厅。 晴空与茉莉花隔桌相望。 茉莉花睁大双眼四处打量，同时将晴空给予的宝特瓶茶饮牢牢握在手中，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房间十分狭窄，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台电视而已。眼前的环境对茉莉花来说应该相当新鲜吧，只见她的樱花色瞳孔闪闪发光，一边听着晴空说话，一边频频点头。 「简而言之，就是无法成为魔法使的哥哥为了得到全新的力量，冒险去见巨龙妈妈一面，结果获得了〈龙眼〉是吧？」 茉莉花挺起胸膛，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嗯。在〈龙眼〉的影响之下，我得到了辨识魔力流动的能力。不过我不是魔法使，不能使用魔法，就算得到了辨识魔力流动的能力，好像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哥哥真的是中二病！」 「喂喂喂，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才刚见面就批评自己是个中二病患者，茉莉花的大胆行径着实令晴空瞠目结舌。 然而茉莉花却露出不解的神情。 「咦？中二病不是『奉献自己如日当中独一无二的璀璨生命，为了打倒病魔牺牲一切的勇者』的简称吗？」 「是谁告诉你的？」 「龙胆梢，一手拉拔我长大的恩人，当初也是她告诉我有个基因相同的哥哥。」 「……我们并不是兄妹，而且我全身上下大约有九十九％的部分都属于人类的身体。」 「剩下的1%，就是龙族啰？」 茉莉花探出上半身，一双眼睛更是闪闪发光。 在七月的艳阳天之下来回奔波，想必让她口干舌燥。只见茉莉花一口气将瓶装茶饮喝得精光，发出畅快的吐息之后，再度凝视着眼前的晴空。 「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就属哥哥的遗传基因跟我最接近。」 「……也是啦，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巨龙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就让我成为哥哥的家人，在此定居下来吧。」 「慢着，你说什么？」 未免也太突然了。 茉莉花的确是最后巨龙的子嗣，这点应该是毋庸置疑。若非继承了巨龙的血统，身上的鳞片又怎能让魔法剑断成两截？ 可是将茉莉花视为妹妹，甚至让她住进家里，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失散多年的妹妹突然出现，哥哥会惊讶也很正常。」 「我的确是有点讶异，不过问题不在于你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其实过去的我也一直以为，巨龙的眷族只剩下自己而已。」 只见茉莉花的双掌于胸前合拢，彷佛向天祝祷。 「直到扶养我长大成人的小梢将哥哥的事情告诉了我。她说我们是兄妹，要我跟哥哥相认，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个叫小梢的人呢？」 「丢下我一个人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这算哪门子的养母？」 「请不要说小梢的坏话。为了养育我长大成人，她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呢。」 茉莉花紧握小小的拳头。 「当初是真正的母亲——也就是巨龙妈妈将我托付给小梢的，她还说我的生父已经不在人世了。」 晴空也失去了家人，然而相较于茉莉花的处境，显然是小巫见大巫。 龙这种〈神兽〉已经灭绝了，代表茉莉花在地球上找不到其他的族人。 两人是兄妹的说词虽然牵强了一些，但晴空确实是地球上最接近于巨龙眷族的人。 一想到这里，晴空真的很想替茉莉花做些什么。 可是—— 「对不起，我办不到！」 「咦咦咦咦！」 见到晴空以惊人之势低头赔罪的模样，茉莉花不禁提高了音量。 「家里面又小又脏，我又没什么钱，只能勉强养活自己而已。」 「没关系，我会出去打工的！」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叫做龙胆茉莉花，性别女，今年十五岁！」 「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慢着，十五岁？」 晴空直盯着坐在对面的少女。 围裙式洋装的裙摆平铺在地，乍看之下就像是作工细致的洋娃娃。上半身整整比晴空矮了一个头，身材纤细，装饰着大量荷叶边的胸前——只能以流畅的直线美来形容。 「啊，我懂了。突然多出一个年纪相同的妹妹，哥哥一定很不自在吧？尽管放心吧，我是十二月出生的，所以哥哥一定是哥哥，不太可能变成弟弟。」 「话是没错啦，我的确比你大了三个月！」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好吗？吐槽点也太多了！ 然而茉莉花却露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满足微笑，拿起笔记本继续自我介绍。 「我喜欢的食物是和风料理。自从知道哥哥的存在之后，就爱上了日本式的饮食习惯，一定可以跟哥哥相处愉快。」 「先别管饮食习惯了，共同生活才是真正的问题好吗？」 「哥哥大可放心！我从小就跟小梢一起环游世界，早就练成了一身野外求生的本领！只要把我丢进庭院，让我自力更生就好了！」 「你是女孩子耶，怎么可以随便野放？到时候我一定会被人举报的！」 试着想象茉莉花在别人家的庭院自力更生的画面，晴空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可是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 「这、这个……年轻男女共处一室，难免会发生一些问题。」 「我们都是继承龙族血统的人，没办法生小孩的！」 「问题不在这里！」 「等一下，还是说龙族的后人只能跟有龙族血统的对象生小孩？到底哪一种说法才是正确的？」 「第二种说法更恐怖！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晴空和茉莉花确实是最接近龙族的存在。晴空虽然对此没有实际的感受，但理论上确实是如此。 然而他就是无法接受。 晴空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妹妹，更无法接受这个初次见面的妹妹竟然打算跟自己一起生活。 更何况这座城市也不欢迎茉莉花定居。 「唯月市是魔法使四大家族所建造的〈魔法特区〉。」 晴空放出大绝招。 其实早在茉莉花提出要求之际，晴空就应该说出真相了。 「当年魔法使将包括巨龙在内的〈神兽〉逐出这个世界，其中又以人称四大家族的魔法使最为强大。」 「我也听小梢提起过。」 茉莉花重新坐回椅子上，稍微整理略显凌乱的头发。 「所以你应该知道这里很危险了吧？」 晴空以严肃的表情继续开口。 「魔法使不得在一般的市镇使用魔法，唯月市却不在此限，魔法使可以在这里使用魔法，甚至得以进行魔法实验。一旦让魔法使知道镇上有个巨龙的混血儿，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唯月市是魔法使四大家族 的〈天伎家〉大本营。天伎家自古以来跟龙族之间的关系密切，同时也是敌视神兽的魔法使之中，崇敬巨龙的异数，这就是最后的巨龙选择唯月市附近的深山离开人世的原因。然而这并不代表唯月市的每一个魔法使都对巨龙抱持着友善的态度。 身为魔法使的失败作，晴空比任何人都明白魔法使之间的生态。 「不管怎样，还是想办法跟那个叫做小梢的人取得联系，请她过来接你回去吧。」 这就是晴空绞尽脑汁之后所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可是……我不喜欢孤单一人，想找个与自己有关的事物。」 茉莉花面露寂寞的神情娓娓道来。 她是个失败的巨龙，人类的血统让她无法变身为巨龙的姿态。她从未见过巨龙母亲，同时也是最后一个继承巨龙血统的人。 完全孤独的个体。 因此她才会试图接触跟白己相似的同类。 「当初巨龙妈妈将〈龙眼〉授予哥哥，一定是为了我着想。巨龙妈妈一定是想要在这个只剩下人类的世界当中，为了我留下什么。所以……请跟我在一起吧。」 茉莉花低头俯视脚边，声音愈来愈微弱。 晴空看不到茉莉花的表情，不过从微微颤抖的双肩来判断，应该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可是—— 「呵、呵呵呵呵呵！」 「——居然笑了！」 「既然哥哥这么抗拒跟血缘相同的妹妹同居，我也有我的打算！」 茉莉花猛然起身。 「启动血之盟约的术式。」 「这是——古代魔法？」 古代语所构筑而成的魔法。 〈神兽〉于人类诞生之前的远古时代所使用的语言。 「（龙之血族所拘禁的灵魂，接受高位者的命令，与伟大的浑沌展开连结，依循契约的流程——）」 闭上双眼的茉莉花持续咏唱，玲珑的双唇依序吐出宛如赞美歌的古代语言。晴空虽然是个失败的魔法使，却也依稀明白字句中的含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 「（我是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的女儿龙胆茉莉花。他的名字是葛木晴空，拥有龙眼，与巨龙相连。心有灵犀，将我的意志烙印在他的心中——）」 「没看过这么久的咏唱！」 茉莉花身边的魔力流动清楚呈现于晴空的〈龙眼〉之中。 随着咏唱同频震动，彷佛水波一般。 「（仅以血之盟约请愿！我的命令只有一个！哥哥，请让茉莉花留在这里——！）」 「慢着慢着慢着——！」 魔力的波动瞬间膨胀。 噗。 结果魔法在启动之前突然消失。 「咦？咦咦咦？」 猛然一惊的茉莉花环视四周。 「奇、奇怪，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生？」 「……这就是我要你等一下的原因。」 巨龙所使用的古代魔法之中，就属〈血之盟约〉最为困难，也最为重要。无论成功与否，据说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 （插图p29） 简而言之，茉莉花再也无法行使〈血之盟约〉了。 「魔法结构太过草率了。『让我留在这里』既不是命令，描述本身也不够精确。依照你的说法，就算只是留在这里几分钟之久，也已经达成魔法的条件了。」 「……呜、呜呜！」 「而且我听说〈血之盟约〉是位阶较高的巨龙对位阶较低的巨龙所使用的魔法。你刚刚在咏唱时，有没有抱持着自己地位比我高的认知？」 「那怎么可能？哥哥是我最重要的……啊！」 发现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之后，茉莉花忍不住哭了出来。 古代魔法向来被视为最不容易掌握的魔法。由于启动之际必须仰赖古代语以及内心的想像，只要意志力不够集中，抑或是文字的发音稍有差错，往往会落得失败的下场。 晴空叹了口气，打从心底为了茉莉花的失败感到庆幸不已。 〈血之盟约〉可说是「我愿意奉献出自己的身心，只求你听从我的心愿」的魔法，晴空可不想接受茉莉花所奉献的一切。 「……对不起，哥哥。我不该对哥哥施展魔法，如今果然遭到了天谴……对不起……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滑过茉莉花的脸颊，欲哭无泪的晴空却也好不到哪去。 对魔法毫无概念，欠缺身为龙族的基本常识，偏偏又是灭绝种的唯一后裔，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素昧平生的晴空。 不能置之不理。 无奈之余，晴空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脑海中浮现出最后的巨龙化为人型的模样。直到临死之前，依然无怨无悔的神情。无论发色或是那双眼睛，茉莉花都跟巨龙十分相似。 「……这里并不安全，天晓得会遇到什么危险。」 叹息之余，晴空缓缓开口。 没办法，别无选择。 得到〈龙眼〉的自己，无法放任最后巨龙的子嗣自生自灭。 「……我欠巨龙一份人情，要是让你离开这里，你却沦为魔法使的祭品，我会寝食难安的……所以……」 「……所、所以？」 拭去泪水之后，茉莉花抬起头来。 「虽然不可能一直收留你，暂时住上一阵子应该还可以。」 「嗯、嗯！」 破涕为笑的茉莉花立刻以惊人之势低头致意。 「太感谢了，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哥哥的妹妹！」 晴空下定了决心。 最终目标是尽快连络到茉莉花的养母，请她将茉莉花带回去。 在养母出现之前，自己将卯足全力保护茉莉花，不让她受到魔法使的伤害。 「哥哥，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茉莉花从椅子上起身，深深地躬身行礼。 「嗯，彼此彼此。」 「哥哥。」 「……嗯？」 「……没事，试着叫叫看而已，嘿嘿。」 茉莉花双手捧着脸颊，嘴角浮现出俏皮可爱的微笑。 「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整理杂物之后，再以吸尘器略事清扫，人致上就告一段落。这里是充当仓库的二楼和室，由于门窗紧闭的关系，室内有些潮湿。打开窗户之后，可以看见住宅区对面的商店街、车水马龙的高速道路，以及晴空就读的学校。学校后面是一座深山，同时也是五年前的巨龙离世之地。一间华丽宏伟的豪宅耸立在半山腰上，其主正是魔法使四大家族之中，治理东方的〈天伎家〉。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茉莉花打量着打扫完毕的房间，脸上露出感动莫名的神情。 「对了，有几件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将吸尘器收回原位之后，晴空主动开口。 「家庭会议吗？」 站在窗口眺望街景的茉莉花闻言，立刻迅速转过头来。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堆放在墙边的坐垫铺在地面，接着又纵身一跃，以跪坐的姿势不偏不倚地降落在坐垫上。准备完毕之后，茉莉花抬起头来仰望晴空，高举右手之际不忘露出花朵般的灿烂笑容。 「报告！我刚刚偷吃哥哥的零食！」 「你当着我的面前大吃，我早看到了。」 「哥哥不生气吗？」 「在你的认知当中，家庭会议等于被骂吗？」 「这才是人家向往的家庭生活……」 一脸茫然的茉莉花喃喃自语 。 「对了，哥哥！」 「又怎么啦？」 「刚刚趁着哥哥上厕所的时候，我偷喝哥哥没喝完的红茶！即使经过间接接吻，心跳依然没有加速！这代表我跟哥哥已经是一家人了！」 「我想跟你讨论的不是这个！」 晴空轻咳数声，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从刚刚到现在，他都一直被茉莉花牵着鼻子走。 「为了彼此相处愉快，我想制定一些规矩。」 「规矩？」 「我们对彼此都十分陌生，很容易为了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发生冲突，因此事先的防范措施绝对是必要的。」 「我不太明白哥哥的意思，不过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意见。」 「好，首先就是尊重彼此的隐私。」 「……是。」 听到晴空的提议之后，茉莉花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不准在他人面前展现巨龙的力量。万一被魔法使发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原来哥哥也会替我担心，这代表哥哥深爱着我吗？」 「——啊？」 「我很感谢哥哥的一番心意，不过哥哥大可不必刻意强调。既然都是一家人，哥哥对我的深情自然是——」 「以上是我的提案！你有什么临时动议吗？」 晴空强行进入下一个议程，不再针对茉莉花的反应做出评论。 「我也有一个提议！」 只见茉莉花端坐在坐垫上，不假思索地举起右手。 「请不忘互道『早安』和『晚安』。」 「都已经几岁了……算了，就这样吧。」 「吃饭的时候也要一起。若有任何不可抗力的因素，至少也要一起享用早餐。」 「嗯，我知道了。」 「洗澡的时候也要一起。若有任何不可抗力的因素，至少也要一起淋浴。」 「嗯，我知——道个头啦！有没有搞错啊！」 「可是兄妹一起洗澡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是指小时候！你我都已经是高中生的年纪了好吗？」 再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共同基因的说法又十分可疑。 「我跟哥哥之间没有童年的回忆，所以才想重温亲生兄妹小时候常做的事情。例如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或者是手牵着手一起上学。」 「茉莉花，你该不会对所谓的家人抱持着怪异的期望吧？」 晴空开始头痛了起来，忍不住伸手轻压两侧的太阳穴。 茉莉花噘起双唇，似乎有些不满。 「没办法啊，人家一直没有真正的家人嘛。」 「……你的养母呢？」 「小梢总是说她不是我的家人。她说我是巨龙托付的孩子，理应回归巨龙的眷族。」 茉莉花低声说，表情十分平静。 「我是最后一个巨龙的后裔。巨龙就跟恐龙和原始人一样，早已成为过去的生物了。」 茉莉花并拢双掌，凝视着晴空。 「所以我希望让大家知道，最后巨龙的后裔也能够跟家人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更愿意跟人类亲近，她的身边还有个哥哥。」 「……」 晴空为之语塞。 太卑鄙了，简直是太卑鄙了。「最后巨龙」这段话根本就是必杀大绝招。 而且晴空并不是真正的哥哥，一时之间也无法将茉莉花视为自己的妹妹。 晴空是魔法使的失败作，同时也是不成熟的〈龙眼使〉。 茉莉花是巨龙与人类的混血儿，也算是不成熟的〈神兽〉。 「不成熟」的共通之处，或许能够让两人好好相处。可是……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要求。」 强行转换情绪之后，晴空煞有介事地开口。 「展开共同生活之前，我认为必须先跟你的养母知会一声。可以提供她的连络方式吗？」 「当、当然！」 茉莉花立刻拿出笔记本撕下其中一页，递给了晴空。 「也请哥哥介绍一下其他的家人吧。既然要住在这里，礼貌上还是得跟大家打声招呼。我可没这么脱离常识唷！」 「没有具他人。」 「……呃？」 「我没有家人，就这么简单。」 「没有家人……？难道哥哥也是从卵中孵化出来的？」 「『也』？你该不会真的是从卵中孵化的吧？」 「严格说来，应该是外壳型的胎盘。对了，我也有肚脐喔！」 「不要把裙子掀起来！我不想看！反正我没有其他家人就是了！」 晴空连忙压住茉莉花的裙摆。 总而言之，一定要保护茉莉花不受魔法使的伤害。至于往后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永别了，人类的幼生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遇见可以信任的你，着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最后巨龙的心地十分善良。 晴空不愿见到她的后裔成为厌恶人类的神兽。 第二章 〈魔法吞噬者〉 当天晚上，晴空拨打茉莉花所提供的电话号码，一名女性接起了电话。 『……hi, kozue rindoth is speaking.』 「你就是茉莉花的养母龙胆梢？」 对方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但晴空还是大着胆子提出问题。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做葛木晴空，茉莉花目前在我这边。」 『我知道你是谁。怎样，茉莉花还好吧？』 停顿片刻之后，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正在休息，大概是旅途疲惫的关系吧。」 『那就好，总算是平安抵达了。』 晴空似乎听见移动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些许的叹息。 『不过茉莉花五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一起横越撒哈拉沙漠，这段旅程应该难不倒她才对。』 「为什么要带着年仅五岁的她体验这么艰苦的人生？」 『为了让她学习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的方法。』 「我就有话直说了，请你把茉莉花带回去。」 晴空直接向电话另一头的女子——龙胆梢表明来意。 『……〈血之盟约〉并未生效？』 「确实并未生效。而且初次见面的人突然献出自己的人生，也对我造成不小的困扰。」 『真是的，亏我还将魔法的术式和过程一一写在笔记本上面呢。那个傻瓜该不会依照自己的方式发动魔法吧？不过这样也好，茉莉花似乎对于借由魔法与你同居的手段有些抗拒。』 「很抱歉，我无法收留茉莉花。」 『什么？』 电话另一头的龙胆梢发出一声惊呼，彷佛遭遇了另一个次元的生命体。 『为什么？那个可爱的美少女自动送上门耶，一点都不萌吗？』 「哪萌得起来啊！」 『她是你的义妹耶。就算在卑劣的情欲驱使之下失去了理智，也不构成违法的要素。而且继承龙族血统的人，没办法生小孩——慢着，还是龙族的后人只能跟同样的对象生小孩？到底哪一种说法才是正确的？』 「我哪知道！」 晴空忍不住提高音量，之后又朝着天花板看了一眼。这里是位于一楼的厨房。 在二楼和室就寝的茉莉花毫无动静。 『放心，不会增加你的负担。我已经将必需的生活费汇入茉莉花的账户，也正在办理转学的相关手续，准备让茉莉花转入你所就读的学校，真不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慢着慢着！」 难以置信的言词传入耳中，晴空几乎忘了呼吸。 「我所就读的学校？你真的知道我的学校是哪一所吗？」 『不就是时轴学园？』 「时轴魔法学园！专门培养魔法使的学校！」 这个世界大约有十几处〈魔法特区〉。 驱逐神兽之后，魔法使从人类的手中得到了所谓的自治区，分别交由四大家族代为管理。特区不但准许魔法的使用，同时也设有培育新生代魔法使的魔法学园。 时轴学园正是许多魔法学园的其中之一，除了招收魔法使的新血之外，也开放给一般人类就读。据说这个措施出自学园股东的考虑，用意在于加深一般学生以及魔法学生之间的交流，避免在人类社会当中属于少数族群的魔法使遭到孤立。为了贯彻股东的理念，以一般人类为招收对象的〈普通科〉免除了所有的学杂费，借以吸引人类学生的就读。 无法成为魔法使的晴空就读〈普通科〉的原因，纯粹是基于经济上的考虑。 「你居然打算让巨龙的眷族就读魔法学园？」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茉莉花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美少女。』 「不要小看魔法使——尤其是四大家族的能耐。」 既然是跟巨龙有关系的人，应该很清楚才对，关于支配魔法特区的四大家族。 魔法使可是百年前人类与神兽之争的最大获利者。 当时魔法使宣称神兽是威胁人类世界的危险生物，借以煽动人类的危机意识，同时又打着守护世界和平的正义大旗，与人类一同屠杀神兽。 众多魔法使当中，就属其中四人的实力最为强大。 将神兽逐出人类的领域之后，四人各自组织魔法使的机构，这就是四大家族的由来。散布全世界的魔法特区被纳入四大家族的管理，其他的魔法使也分别加入四大家族的门下。 掌管四方的魔法使家族名单如下： 南方的摩耶。 北方的凯恩斯。 西方的亚古利巴。 东方的天伎。 晴空定居的唯月市，正是天伎家的大本营。 天伎家在魔法特区唯月市担任取缔非法使用魔法的要职，时轴学园的校长和理事长都是天伎家的人，甚至连唯月市的市长都跟天伎家有血缘上的关系。 简而言之，唯月市相当于东方魔法使的大本营。 『天伎家不是魔法使当中唯一尊崇巨龙，与巨龙和平共处的家族吗？他们应该不会伤害茉莉花吧？』 这个故事相当有名，晴空当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据说巨龙对天伎家的始祖有恩，因此天伎家的后人在铲除神兽之际，唯独对巨龙网开一面。 可是…… 「唯月市还是有来自其他地方的魔法使，难保不会对茉莉花造成伤害。把茉莉花丢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为什么这么担心茉莉花？难道你爱上了她？』 「不要转移话题。还有，茉莉花那种奇怪的家庭观是受到你的影响吗？」 『当然。对我来说，家人就是甜甜蜜蜜的代名词。总而言之，我总算是放心了。把茉莉花托付给你，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什么？」 晴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方的回答不但毫无危机意识，甚至摆明了就是不负责任。 「有没有搞错？难道你不知道茉莉花正处于危机之中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茉莉花与其他魔法使的接触，显然是无法避免的情况。毕竟魔法使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上位种了。』 异常冰冷的语气自电话另一头传来，晴空不禁打了个寒颤。 『活下去吧。』 「……龙胆梢，你到底——」 『我不认为巨龙已经灭绝了。事实上所有的神兽都进入了全新的进化过程，茉莉花跟你就是进化的起点。一个是巨龙与人类相爱之后的结晶，一个是得到巨龙部分躯体的传人。』 「不、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可是很认真的！这件事可是攸关茉莉花的人身安全！ 「难道你不在乎茉莉花的死活？」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也托茉莉花带了一份礼物给你。不必客气，那是你应得的。茉莉花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她吧。』 丢下这几句话之后，对方挂上了电话。 晴空立刻按下回拨键，可是—— 『您所拨的号码已经停止使用。』 「解约？」 挂上电话之后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晴空顿时恍然大悟。龙胆梢早已料到他会打这通电话，也事先准备好了因应措施。看来她似乎是不太可能带走茉莉花了。 除了这里之外，茉莉花已经无处可去了。 「——保护茉莉花。」 可是晴空凭什么对抗魔法使？ 他们可是举起〈魔杖〉轻轻一挥，就可以发动数次魔法攻击的人物。 「… …给我的礼物又是什么？」 放下手机之后，晴空走向寝室。 礼物就在晴空的房间。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抱着礼物不放的茉莉花软瘫在晴空的床上。 茉莉花身穿睡衣，双手环抱着铁制的手提箱。 「……啊！」 这时宛如一只小猫蜷曲着身子呼呼大睡的茉莉花突然抬起头来。 「我、我没睡着，我还醒着！」 双手高举铁制的手提箱，茉莉花的身子宛如海草一般左摇右晃。 晴空心念一转，立刻明白茉莉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来她似乎是打算将礼物亲手交给晴空，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意、意识还很清楚，没问题的。将手提箱交给哥哥之前，说什么都不能——」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晴空将凉被盖在茉莉花的身上。 「我已经拿到礼物了，快点睡吧。」 「真、真的可以吗？」 「嗯。」 半梦半醒的茉莉花奋力高举手提箱的模样，着实令人看不下去。只要稍有不慎，铁制的手提箱可是会直接命中茉莉花的头部，因此晴空连忙将手提箱从她的手中接了过来。 「太好了，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如释重负的茉莉花立刻倒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小梢说这个礼物是足以颠覆世界的最后王牌……晚安……」 「……颠覆世界的王牌？」 晴空举起手提箱摇了摇。没有声响，却颇有份量。 足以容纳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大小。压下按钮之后，解开暗锁的声音立刻传入耳中。 「……到底是怎么弄进来的？」 手提箱里面的东西，是一把银色的手枪。 枪身安装旋转式的弹匣，握柄和枪身刻有魔法文字。 『破坏所有的魔法。尘归尘，土归土。』 〈亚修〉——似乎就是这把手枪的名字。 枪身的凹陷处塞了一张折成好几折的纸条，「龙胆梢」的署名清晰可见，看来应该是她亲笔书写的说明书。 『这把手枪出自诅咒魔法使的巨龙之手，具备破坏所有魔法的力量。』 「破坏魔法……？」 从来没听说过。 『亚修所击发的子弹可以破坏魔力的流动。一旦被子弹击中，任何魔法都会瞬间消灭。唯有巨龙的眷族才能够使用这把最强的魔枪。』 当魔法使的战力逐渐凌驾〈神兽〉之际，为了避免族人走上毁灭的道路，巨龙开始寻思对抗魔法使的策略。他化身为人型，潜心研究魔法使的魔法技术，以及魔力所加持的各种武器。 〈魔法吞噬者〉，就是他所创造出来的神兵利器。 一旦被这把手枪的子弹击中，无论再怎么强大的魔法都会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无疑是最强的—— 「……派不上用场。」 晴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现在已经不是咏唱咒文的时代了。魔法使只要挥动〈魔杖〉，就可以制造出铺天盖地的弹幕。就算这把手枪可以消灭魔法，也不可能一一击落雨点般的魔法攻击。 「茉莉花和她的养母难道不了解魔法使的可怕之处吗……」 对于茉莉花而言，这里并非安全之地。 「……非得想想办法才行。」 晴空的选择十分有限，要不就是设法让茉莉花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要不就是尽快找到养母的下落。 然而将巨龙的命运托付给无法成为魔法使的十五岁少年，也实在是太残酷了一些。 第二天。 「『爆炎矢、五连星』！」 学生高举〈魔杖〉使劲一挥，火红色的箭矢激射而出。 箭矢高速穿越体育馆大小的空间，命中设置于墙壁前面的目标。 轰然巨响之中，目标物——施以防御魔法的铁柱高高弹起。 聚集在魔法练习场的其他学生顿时爆出热情的欢呼声。 ——真希望这里只是普通的学校。 从三楼的窗户俯视魔法练习场的晴空叹了口气。 这里是唯月市的时轴学园。 亦即治理东方的魔法使家族天伎家所设立的魔法学校。 时轴学园占地辽阔，古木四面环绕，俨然成为唯月市的地标。 校舍的配置呈现正方形，本身就是强力的结界，借以阻隔发生于校园内的魔法效果以及各种噪音。广大的中庭设有圆形的练习场，无论从学园的哪一个角落，都可以欣赏未来的魔法使平日练习的光景。 「……魔法使真的很厉害。」 声音来自站在晴空身后的同班同学。 身高比晴空矮了一些，过长的刘海遮住大半边的脸庞，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身材异常纤细，却拥有不成比例的傲人胸部。只见她将双手叉在胸前，怯生生地坐在晴空的身旁。 「从五个方向同时发动魔法……强者如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就读的是招收一般人的〈普通科〉，跟他们相比也是毫无意义。」 眼见同班同学以低调的语气大放厥词，晴空忍不住酸了两句。 两人一同俯视校舍四面围绕的练习场。 练习场的周围设有防御结界，乍看之下就像是没有屋顶的体育馆。 正中央是练习魔法的广场，四面围绕着阶梯式的观众席。 在众人的注目之中，下一名学生出现在场内，手里握着从颈子取下来的首饰。 首饰正是魔法使的武器，亦即〈魔杖〉的启动关键。只见学生喃喃自语之后，银色的〈魔杖〉自手中浮现。〈魔杖〉是金属制成的棒状物，长度相当于手臂的一半，表面流动着魔力的线条。 「〈魔杖〉好帅，我也想要一把。」 同班同学如月乃轮以羡慕的眼神直盯着〈魔杖〉。 就现况而言，魔法使与普通人的关系还算良好。 魔法使不得在特区以外的地方使用魔法，即使发生了擦枪走火的意外，四大家族也会立刻介入处理。在天伎家公私分明的管理之下，魔法使甚少跟人类发生冲突。 而且魔法使跟神兽之间的大战留下了许多照片和文字记录，俨然是活生生的英雄传说，更是吸引了许多学生慕名而来。这些学生多半都立志成为保护人类不受凶暴神兽侵害的魔法使，其中也不乏观看魔法学生练习之际激发了魔力潜能的案例。 因此所有俯视练习场的普通学生当中，大概只有晴空感到不寒而栗吧。 「〈魔杖〉改变了这个世界……」 甚至还消灭了神兽——类似的念头占据晴空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接受学生的魔力之后，〈魔杖〉出现了持续性的脉动。 〈生命金属〉——制作〈魔杖〉的材料。 顾名思义，就是具备生命以及原始智能的金属，只有四大家族知道提炼的方法。 以前的魔法使是以声音咏唱〈咒文〉。 然而声音的咏唱只能同时处理一种咒文，一旦出现发音错误，或是意识受到干扰的情况，就等于是咏唱失败。 〈魔杖〉的诞生，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生命金属〉所制成的〈魔杖〉能够记忆魔法使咏唱的咒文，到时候只要注入魔力轻轻一挥，就可以立刻发动魔法。而且〈魔杖〉所能记忆的咒文不只一种，魔法使可以视情况的需要，事先输入必要的咒文。 除了声音之外，〈魔杖〉也可以记忆图形——亦即所谓的〈魔法阵〉。只要将〈 魔杖〉所记忆的〈魔法阵〉投射于空中，就可以收到瞬间发动魔法的效果。在一般的环境下，人类的肉眼无法辨识魔力所描绘的〈魔法阵〉，敌人自然无从察觉。而且〈魔杖〉可以投射多个〈魔法阵〉，等于是同时发动数种魔法。 这就是魔法使只要轻挥〈魔杖〉，就可以制造出枪林弹雨的原因。 注重效率以及速度的〈魔杖〉，也是打垮神兽的关键。 巨龙的鳞片再怎么坚硬，也难以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连续攻击。魔法使的攻击魔法破坏巨龙的感觉器官、烧炙巨龙的内脏、瘫痪巨龙的四肢，最后让巨龙在极度痛苦之中死去。 ——茉莉花真的可以在这间学校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吗？ 不可能，晴空心想。就算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女，还是不可能。 这时晴空从制服的口袋掏出手机。每节下课都不忘打电话回家，确定茉莉花平安无事。不过茉莉花每次接起电话的时候都有点口齿不清，大概是还没睡饱吧。 不过一直把茉莉花关在家里面，似乎也不是办法。 「如月。」 「嗯？」 「你知道巨龙吗？」 如月沉思片刻之后，才回答晴空的问题。 「袭击人类的神兽之中最强的种族，同时也是跟魔法使战至最后一刻的强敌。万一遇上了巨龙，必须立刻通报魔法使，加以驱逐才行。」 彻底绝望。 「……抱歉，当我没问。」 「有时间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还不如努力充实自己，将来才能跟我一起任职于天伎家。」 「抱歉，我没有那种打算。」 「那你为什么每天放学之后都往图书馆跑？」 「反正是免费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晴空刻意回避乃轮的视线。 天伎家不可能聘用魔法使的〈失败作〉。 小时候在天伎家的训练中心待过一阵子，不过那段记录应该已经被消除了。对于天伎家而言，无法成为魔法使，转而向巨龙寻求力量的自己，无疑是家中的污点。 只有天伎家的主人以及直系的魔法使知道晴空拥有〈龙眼〉的事实。 「而且进入〈普通科〉的学生都必须接受魔力检测。我们没有魔力，无法使用魔法，根本不可能进入四大家族。」 「那是现在，天晓得魔力会不会觉醒。」 如月乃轮坐在窗边，一双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说不定我的魔力即将觉醒，甚至超越〈光子魔姬〉，彻底改变这个世界。没错，我要建立一个人类和魔法使比现在更相亲相爱的世界……」 就在乃轮说出潜藏心中的凌云壮志之际—— 巨大的铁柱朝着晴空和乃轮的教室破空而至。 在魔法的攻击之下高高弹起的铁柱——亦即魔法练习的目标物撞上校舍周边的防御结界。 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教室的玻璃窗乒乓作响，制造出不协调的声音。 「啊……〈光子魔姬〉天伎爱菜……」 如月乃轮喃喃自语，表情一片茫然。 黑发少女直挺挺地站在练习场的正中央。 足以令所有的学生和教师自惭形秽的绝美少女。 身高比晴空略矮一些，四肢纤细而修长，双手紧握着金色的〈魔杖〉。宛如艺术精品的细致脸庞，搭配冷若冰霜的神情。来自四面八方的热切视线似乎令她感到些许厌烦，只见她轻轻撩拨及肩的黒发，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明显的不耐。外貌和长相固然可爱，尊贵的气质却令人不敢亲近。 「〈光子公转——天使光轮〉。」 爱菜对准了半空中的目标物挥动〈魔杖〉。 正圆的光环陡然出现，将所有的目标物蒸发殆尽。 这种结合多种魔法的大绝招，讲究的是单一魔法的同时发动，难度自是不在话下，然而轻松过关的爱菜却好整以暇地挥了挥手，要求下一个目标物。 天伎爱菜，天伎家主人的孙女。 年纪轻轻就超越同族的年长魔法使，成为天伎家第三顺位的继承人，同时也获得了〈光子魔姬〉的封号。无论魔力或是魔法技术都堪称全校最强，虽然只是一年级的学生，却荣登学生会副会长的宝座，成为校园内的风云人物。 「……果然是遥不可及的目标……现在的我还不是对手……」 如月乃轮托着脸颊坐在窗边，若无其事地发表挑衅意味十足的感言。 只见爱菜突然转过头来，似乎听见了如月的话。 晴空与爱菜的视线瞬间交会之际，爱菜的双唇微微一掀。 然而她并未开口说话，再度将视线拉回地面。 「〈狂乱爆炎巨人演舞〉。」 爱菜的〈魔杖〉绽放红光，逐渐膨胀。四周的大气迅速升温，形成强烈的风暴。在场学生立刻压低身形，纷纷掏出自己的〈魔杖〉，发动防御性的魔力屏障。 爆炎魔法在练习场的正中央发生大爆炸。 「——呀！」 如月乃轮立刻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练习场笼罩在漫天飞舞的砂石之中，什么也看不见。教室里的学生受到了惊吓，纷纷跑到窗边瞧个究竟。 就在过于强大的威力触动警铃之际，晴空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晴空想也不想，立刻掏出手机凑近耳畔。 『快点回复我的简讯啦，笨蛋！』 简短的通话之后，对方挂上了电话。 练习场中的烟雾逐渐消散。 站在场中央的爱菜正将手机收进制服的口袋。 「……哼。」 只见爱菜瞪了晴空一眼，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练习场。 感受着爱菜杀气腾腾的眼神，晴空开启信件匣，这才发现二十分钟之前收到一封简讯。 发信者是，「天伎爱菜」，发件主旨是「工作」。 『天伎家委任〈龙眼使〉的临时工作。 今晚十二点以前抵达废墟地区的指定地点，工作内容到时一并详述。 时间紧迫，不容拒绝。若真的不愿承接，请当面告知。 天伎爱菜』 天伎爱菜——严格说来应该是天伎家所提供的工作机会。 晴空虽然是独居，基本的生活开销还是少不了。过世的双亲虽然有留下一些遗产，却不足以让晴空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有时还是得承接来自天伎家的工作。即使无法成为魔法使，晴空还是有他的生存之道。 「……有钱可赚固然可喜，不过……」 不过就是打个电话而已，犯不着刻意以爆炎魔法当掩护吧。 叹息之际，手机的画面显示第二封简讯。 『补充：顺便到便利商店帮我买点心。』 「……我又不是你的跑腿小弟。」 抱怨之余，晴空将手机收进口袋。 「——太慢了吧？」 「这么晚了把我找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抱怨？」 面对晴空的抗议，爱菜以理所当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是说了时间紧迫吗？都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呢。」 爱菜坐在废弃建筑物的门口，抬起头来看着晴空。 在晚风的吹拂之下，秀丽的黑发显得格外飘逸，白银和水晶的发饰更衬托出千金大小姐的贵气。身上依旧穿着学校的制服，不过除了晴空之外，方圆数公里之内的区域没有其他人能够一睹〈光子魔姬〉的英姿。周围的区域尽是崩塌的水泥墙、早已失去作用的路灯，以及无法运作的自动贩卖机。 现在的时间是 午夜十一时五十五分，地点是位于唯月市近郊的废墟地区。 十年前的大规模魔法仪式失败之后，成为一座空城的区域。 面积相当于唯月市的三分之一，丘陵和河川围绕四周，属于封闭式的地形。原本是都市发展的重划区，当地的居民却在魔法仪式结束之后陆续出现幻听、幻觉，甚至是丧失平衡、集体失忆的现象，在当时引起了一阵恐慌。 异常现象于半年之后逐渐平息，居民却纷纷搬离此地。 如今这块土地被天伎家买下，充当魔法使的实验场。 「你怎么穿成这样？外出之际也要穿着制服，这可是学校的规定呢。」 打量着自己的制服和晴空的服装，爱菜露出不悦的神情。 「时轴学园的制服等同于魔法使的正式穿着，结果你居然穿着连帽短t和牛仔裤就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遇到一点小麻烦，没时间换衣服。」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茉莉花迟迟不肯入睡。 晴空放学返家之后，独自窝在家里一整天的茉莉花立刻黏了上来，说什么都不肯放手。直到茉莉花就寝，晴空才得以出门，却已经逼近午夜十二点的最后期限了。 「再说我还得帮你买点心呢，拿去吧。」 晴空从自行车置物篮中的购物袋里面取出奶油泡芙。 「……你没别的话要说了吗？」 面色不豫的爱菜接过泡芙之后，晴空思索了片刻。 「对不起，我迟到了，请原谅我好吗？天伎家第三顺位继承人天伎爱菜小姐。」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咖啡啦，没有我的吗？」 指着购物袋的爱菜频频跺脚。 「我也很困耶！要不是还有工作，现在早就是我的睡觉时间了！结果你居然只准备自己的咖啡？」 爱菜恨恨地瞪着晴空。 无奈之余，晴空只好拿出准备带回家的第二罐咖啡，朝着爱菜轻轻一扔。接过咖啡之后， 爱菜立刻扭开拉环一饮而尽。 「……你好过分。」 眼角顿时渗出些许的泪光。 「为、为什么买黑咖啡？难道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苦的东西了吗？」 「……烦不烦啊？」 无视爱菜的抗议，晴空直接打开自己的咖啡。他早就习惯爱菜的无理取闹了。 「在学校的时候明明就是精明能干的『天伎家继承人候补天伎爱菜』，为什么出了校门之后就立刻变了样？」 「怪、怪我吗？天伎家是时轴学园的大股东，我总不能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吧？」 「你不累吗？」 「那还用说，所以只好把压力宣泄在你身上！」 爱菜露齿而笑。 晴空和爱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 晴空进入天伎家的训练机构之际，爱菜就坐在他的旁边学习魔法。 晴空是为了成为魔法使，爱菜则是为了成为天伎家的继承人。 结果晴空无法成为魔法使，爱菜却如愿登上了天伎家继承人候补的宝座。两人虽然走上不同的道路，却依然维持小时候的关系。 「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真是令人同情。」 爱菜张开嘴巴，咬了一口奶油泡芙，结果另一侧的奶油顿时飞溅而出，沾到爱菜的手上。 爱菜见状，顿时对晴空报以泫然欲泣的眼神，晴空也立刻以熟练的动作掏出面纸，递给了爱菜。 「亏你还是《光子魔姬》，连吃个泡芙都这么狼狈。」 「要你管啊！准备工作了，跟我来！」 把手中的奶油擦拭干净之后，爱菜立刻站了起来。只见她走进废弃建筑物的大门，朝着晴空招了招手。 「唯月市在几天前出现了一个流浪魔法使。」 「流浪魔法使？」 「不是天伎家的人，也不是学校的学生。对方擅长隐匿气息，行踪飘忽不定，难以掌握。」 爱菜与晴空朝着废弃建筑物的庭院前进。 「不过今天接获情报，有人在这一带见到奇怪的光线，应该跟那个流浪魔法使有关。」 「所以才找我追踪魔法的痕迹？」 晴空总算是恍然大悟。 爱菜负责调查发生于魔法特区内的事件，需要晴空的协助。 「没错。这个工作机会是我提供的，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爱菜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移动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来到建筑物的后院，斑驳的躺椅和倾倒的圆桌映入眼帘。四周杂草丛生，显然荒废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庭院的正中央，却有个不太自然的空间。 裸露在外的泥土地，彷佛被巨大的手掌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就是这里。晴空，你觉得呢？」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这种旁门左道的魔法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天伎家的特区。」 「对方显然没把天伎家放在眼里。」 爱菜拨起刘海，不耐烦地耸耸肩膀。 「我已经试过分析魔法了，却没有半点反应。看来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并未留下明显的痕迹。不过——」 爱菜往前跳了几步，来到晴空的面前。 「如果是你的眼睛，应该看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吧，〈龙眼使〉？」 「好好好，我知道了。」 于是晴空启动〈龙眼〉。 「分析。」 从人类的视野，转移至巨龙的视野。 地面、杂草以及人类逐渐绽放强弱不一的亮光，宛如萤火一般的橘色光芒。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这就是生物所具备的生命之光。 生命之光与魔力之光截然不同。 魔法使和神兽所绽放的魔力之光，属于另一种系统。 晴空将视线移至身旁的爱菜。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淡蓝色的光芒清晰可见。 这种宛如血管一般的脉络，就是魔力在体内流动的痕迹——亦即所谓的〈魔力系〉。 美不胜收的画面。 「——你在看哪里啊？」 面红耳赤的爱菜连忙遮住自己的胸脯。 「我只是在观察魔力的流动。」 「这、这样子也会兴奋？真是服了你……」 「我没有那么变态好吗？」 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之后，晴空注视泥土裸露的区域。 若有似无的魔力痕迹。 若将分析魔法比喻成放大镜，晴空的〈龙眼〉就是电子显微镜，足以从残存的魔力分析魔法的种类。 「……应该是〈探索系〉的魔法。」 （插图p65） 「〈探索系〉？」 「对方大概是想要寻找某个东西吧。选择视野良好的户外发动魔法，准确度也会大幅提升。」 「刻意来到天伎家的特区寻找东西？」 爱菜将双手叉在胸前，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对这种不起眼的魔法实在没什么兴趣。没记错的话，施术之际是不是必须取得对方的头发或是指甲之类的东西？」 「嗯。以头发或是指甲为触媒，锁定对方的位置。」 晴空睁大〈龙眼〉。 「仔细搜寻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掉落的触媒……」 宛如蜘蛛网一般四处延伸的残存魔力映人眼帘。无数的放射线聚集在不远处的前方，仔细一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坚硬光滑的触感，恐怕是—— 「龙鳞。」 身旁的爱菜拾起地上的物体。 坚硬光 滑的物体差不多跟贝壳一般大小。爱菜仔细打量掌中的物体之后，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无误。 「我在图鉴看过类似的照片，错不了的。」 「……意思是对方以龙鳞为触媒，在这里施展探索魔法？」 「所以目标应该是我们天伎家的〈巨龙遗产〉啰？」 据说代代尊崇龙族的天伎家，曾经从最后巨龙的手中得到〈巨龙遗产〉。 至于遗产到底是什么，则是连爱菜都不得而知的最高机密。 「每年总是会碰上一、两次类似的事情。」 爱菜提出自己的看法。 既然以龙鳞为触媒施展探索魔法，目的应该在于找出隐藏在这座城镇之中「跟巨龙有关的东西」。既然是「跟巨龙有关的东西」，想必一定是天伎家从最后巨龙手中继承的〈巨龙遗产〉，这就是流浪魔法使的目的。 「——不对。」 晴空的脸色倏地发白。 目前唯月市之中「跟巨龙有关的东西」，并非只有〈巨龙遗产〉。 还有茉莉花，继承巨龙血统的混血儿。 「抱歉，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晴空立刻从废弃的庭院飞奔而出。 寻找巨龙的魔法也会对茉莉花产生反应。 如果流浪魔法使的目的在于寻找跟巨龙有关的东西，自然没有放过茉莉花的道理。 太大意了，晴空紧咬下唇。应该尽早将茉莉花送走才对。 「等、等一下！我还没把话说完！喂——晴空，你这个笨蛋！」 再过五分钟就到家了。 就在晴空即将转入河堤边的道路之际，自行车的前轮突然斜斜地飞了出去。 「——啊？」 失少了前轮的车头一沉，重重地撞击路面。晴空下意识握紧煞车，却已经无法挽救失去平衡的车身。只见晴空往旁边一倒，连人带车在柏油路面上滑行，直到斑马线的正中央才停了下来。 拍动翅膀的声音传入耳中，晴空立刻抬头一看。 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影飘浮在半空中。 「——魔法使！」 一股寒意直窜脑门。 身材高瘦的人影。 斗篷的帽子遮住大半边的脸庞，无法辨识人影的长相，唯独嘴角的一抹冷笑清晰可见。裸露在斗篷之外的四肢，更是宛如死人般地苍白。 人影的手中握着银色的〈魔杖〉。 「袭击……？」 居然完全没发现。 如果流浪魔法使探索的目标真的是巨龙，除了继承巨龙血脉的茉莉花之外，晴空的〈龙眼〉也是流浪魔法使的目标。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到现在才察觉？ 看来晴空满脑子都是保护茉莉花的念头。 一心只想着该如何保护那个喜欢跟人类亲近的巨龙后裔，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巨龙的眷族。 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晴空的身体微微颜抖，匍匐在地上无法动弹。 仔细一看，柏油路面出现好几条裂痕。敌人显然是以魔法破坏自行车，而且还是末自脚下的攻击。地面——操纵大地与岩石的能力，以及隐匿气息的飞行能力。除此之外，还有精确锁定晴空所在地点的探知能力。 敌人根本不是什么流浪魔法使。 而是来自魔法使四大家族的厉害人物。 深谙大地的属性，掌管诞生与死亡。就这点来判断，对方显然是来自治理北方的〈凯恩斯〉家族。 「——〈遁地的恶魔手臂〉。」 魔法使嘶哑的嗓音传遍四周。 对方不需要咏唱咒文，以零时差发动魔法。地面顿时出现好几条裂缝。 「可恶！」 晴空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龙眼〉清楚看见魔力的流动。躲过敌人的魔法之后，应该可以逃离现场。 然而局势的变化却大出晴空的意料之外。 「哥哥——危险！」 突如其来的撞击。 猝不及防的晴空被来势汹汹的物体直接撞倒，在柏油路上滚了好几圈。 抬头一看，银色的长发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映入视野。 噙着泪水的茉莉花撞倒晴空之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刚好就位于斑马线的正中央，晴空先前所在的位置。 「你、你这个笨蛋——」 晴空的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手腕从地底冒了出来。宛如钩爪的手腕是以岩石构成的，漆黑、粗壮，曝露的青筋甚至出现规律的鼓动。 只见手腕高速横越柏油面—— 「——呀！」 直接撞上了茉莉花。 纤细瘦弱的身躯飞上了半空中，直挺挺地摔在地上。之后又反弹了好几次，直到撞上电线杆之后才停了下来。 「……茉莉花？」 事出突然，晴空根本来不及反应。 茉莉花趴在地上，身体动也不动。 晴空看不出茉莉花还有没有呼吸，只知道粉红色的睡衣在柏油路面不断摩擦、撕扯，早已成了一块破布。 晴空双眼圆睁，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之间却无法接受。 ——身边的人又死了。 不愿面对的悲剧又发生了。 当初就是为了避免悲剧再度发生，才继承了巨龙的〈龙眼〉。 「——〈冰结的死者之指〉。」 魔法使的声音再度响起，宛如亡灵的惨白手腕顿时从地面冒出。 有别于攻击茉莉花的另一种魔法。无数的手腕聚集而来，在晴空的面前形成一道围墙。亡灵的手指轻轻一叩，浮现指尖的冰晶在柏油路面迅速蔓延，袭向不知所措的晴空。 「发现两只巨龙，捕获之后直接带走。」 魔法使看也不看晴空一眼，甚至没有交谈的意思，彷佛将晴空视为低等的生物。 「——你休想带走茉莉花。」 晴空不知道魔法使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为了报答最后巨龙的恩情，他必须保护茉莉花的安全。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就算救不了两人，至少也要让茉莉花活下来。 「武器，我需要武器。有没有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路上只有失去前轮的自行车、支离破碎的轮框、以及—— 滚落在晴空脚边的金属手提箱。 「——？」 晴空捡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手提箱。 手提箱缠了一圏粉红色的缎带，上面还贴了一张卡片。 『给哥哥，茉莉花敬上，爱你喔?』 于是晴空打开手提箱的箱盖。 「——〈魔法吞噬者〉。」 里面是一把银色的手枪。 晴空总算明白茉莉花现身于此的原因了。 半夜醒来之后，茉莉花发现礼物还好端端地放在家里，因此才特地出门寻找晴空。结果在偶然的机会下发现晴空遭遇危险，所以才出手搭救。没错，就这么单纯。 明明她才刚来到这个城市，连左右都分不清楚。 「……茉莉花……你这个傻瓜……」 晴空一直没把茉莉花当成自己的妹妹，每次都让茉莉花空欢喜一场。 为了证明自己是巨龙的眷族，茉莉花不惜折断魔法剑，甚至还浪费了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的〈血之盟约〉。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更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欢喜。 这就是茉莉花。 「〈魔法吞噬者〉！将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 于是晴空拿起诅咒世界的巨龙所留下的手枪。 「暂时将我视为巨龙的眷族，协助我拯救最后巨龙的子嗣！」 手枪表面的〈魔法文字〉绽放光芒。枪身逐渐变形，化作一条光龙。 巴掌大的小龙睁着透明的眼球，仰望眼前的晴空。 咻！ 只见光龙的身躯一扭，缠绕在晴空的手腕，变化成水晶的手环。 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晴空的脑海。 包括了〈魔法吞噬者〉的使用方法，以及〈龙眼〉的观测目标。 「——来吧！」 晴空呼唤银色的手枪。 「若承认我具备使用的资格，就到我的手中来吧！〈魔法吞噬者〉！」 手环再度变形。 光龙的身形扭转、缠绕，变化成银色的手枪。 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手枪的枪管绽放精光。 子弹从八连装的弹匣自动上膛。 「尘归尘、土归土——」 晴空扣下〈亚修〉的扳机。 「让所有的魔法回归虚无！」 枪声响起。 魔法吞噬者的子弹贯穿〈冰结的死者之指〉。 游移于柏油路面的惨白手腕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你、你这个小子！」 「就没有其他话好说了吗，魔法使！」 晴空高举〈亚修〉，瞄准正上方。 「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了就有气，给我下来吧！三流魔法使！」 子弹命中魔法使的长靴。 宛如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之后，悬浮于长靴表面的〈魔法阵〉遭到破坏，失去飞行能力的魔法使直坠而下。黒色的斗篷随风翻滚，魔法使手中的银色〈魔杖〉对准了晴空。 「你打算发动的魔法是〈食尸者的铁锤〉。」 晴空的〈龙眼〉清楚映照出魔法使试图启动的〈魔法阵〉。 不管是哪一种魔法。 抑或魔法使体内的魔力流动。 甚至是魔法发动的时间，全都在晴空的掌握之中。 「简而言之，就是让高质量的物体急坠直下，借以瘫痪敌人行动能力的攻击魔法。不过若认为我们是个威胁，应该直接使用歼灭魔法才对。而且咒文的构筑太过松散，启动与正式发动之间存在着些许的时间差。」 第三声枪响。 「所以根本不堪一击！」 子弹贯穿〈魔法阵〉，魔力所描绘的文字和图形散落。 敌人的魔法还来不及发动，就已经遭到消灭。 「居、居然看得见？看得见肉眼无法辨识的〈魔法阵〉，甚至是魔力的流动？」 「住口！给我闭嘴，魔法使！」 晴空怒吼一声，〈亚修〉的枪管再度吐出一发子弹。子弹命中魔法使的〈魔杖〉，破坏了内建的魔法。遭到异物入侵的〈魔杖〉剧烈颤抖，拥有生命的金属发出高频的刺耳哀号。 『lygiaaaaiiiiiaaaaa!』 厉声惨叫之后，〈魔杖〉爆炸，将魔法使抛上了半空中。 披着斗篷的肉体直接撞上路边的护栏，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呼……呼……」 晴空的双手不断发抖。 内心更是为了银色手枪的惊人威力感到心惊。 先前握住〈亚修〉的那一瞬间，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 『射击魔法阵』——晴空清楚听见〈亚修〉的指示。 〈魔杖〉是以产生〈魔法阵〉的方式，取代传统的咒文咏唱。 所有的魔法都起源自〈魔法阵〉，因此只要在发动之前将魔法吞噬者的子弹射进〈魔法阵〉，就可以破解魔法使的魔法。 晴空原本以为利用子弹击落魔法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更将银色的手枪视为无用之物。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银色手枪与〈龙眼〉的结合，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强大战力。 「……这把手枪简直就是魔法使的天敌。」 〈龙眼〉可以读取魔力的流动，也看得到〈魔法阵〉，更可以事先判读对方准备发动的魔法。 〈亚修〉的子弹，则是可以摧毁生命金属所炼制而成的〈魔杖〉。 没有〈魔杖〉，魔法使就无法施展魔法，等于是失去了战斗能力。 「只要抢先一步击落魔法，破坏魔法使的魔杖，就可以赢得胜利。否则就等着被魔法使的弹幕团团围住，落得体无完肤的下场……」 晴空打了个冷颤。 构思出这种战术的巨龙，一定是哪边有问题。 手枪的威力确实强大，而且在〈龙眼〉的加持之下，也可以事先预测对方的攻击模式与种类。因此以肉身对抗火力强大的装甲车，也不成问题——这就是〈亚修〉当初的设计哲学。 「……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难怪会走上灭绝的道路。」 晴空举起手枪，瞄准倒在地上的凯恩斯魔法使。 「四大家族从未将我们当成对等的敌人，甚至不愿意跟我们交谈，我可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晴空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 眼前的魔法使攻击茉莉花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怜悯。明知茉莉花只是个女孩子，依然痛下杀手。 「……万一茉莉花死了。」 「我怎么啦？」 「嗯。万一你死了，我一定要把这个家伙……咦？」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晴空下意识地回过头来。 路灯的正下方，茉莉花好端端地坐在地上。 一阵晚风从河面吹来，轻轻托起了银色的长发。 「……茉莉花？」 「嗯，我是哥哥的妹妹龙胆茉莉花。还是改成葛木茉莉花比较好？」 茉莉花站了起来，快速奔向晴空。 她还活着，并未受伤，甚至连破皮都没有。 「龙胆茉莉花……还是葛木茉莉花……？或者是哥哥改名为『龙胆晴空』如何？兄妹的姓氏不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茉莉花，你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没错，因为我开启了〈绝对防御的鳞片〉的全身模式。」 茉莉花洋洋得意地举起手腕。 手臂、腋下、侧腰、甚至是犹如飞机跑道的胸部，举凡睡衣撕扯破裂之后裸露在外的地方，无不闪烁着水晶的光芒。 「昨天哥哥见到的〈绝对防御的鳞片〉自动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一般的魔法可是伤不了我呢，嘿嘿。」 「……茉莉花。」 「嗯？哥哥想说什么？」 「……没什么。」 全身脱力。 晴空一屁股坐倒在柏油路上。 「啊，难道哥哥担心我的安危吗？这就代表哥哥将我视为家人啰？对不对？」 注视着晴空的表情，茉莉花樱花色的眼睛突然一亮。 「……啰唆。」 「用不着害羞，我全都明白。哥哥的眼眶湿湿的呢，对不对？我的夜视能力超强，一看就知道了。」 「夜视能力再怎么好，入夜之后也不应该独自出门。」 「哼，哥哥真过分。人家可是特地出来找哥哥呢，就不能对人家好一点吗？」 「我又没有拜托你出来找我。」 晴空干脆别过头去。真是，害我担心得要命。 然而晴空打死也不肯说出「担心」二字。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茉莉花食髓知味，然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晴空不能将她视为家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晴空也 是无能为力。 「哥哥，魔法使逃走了。」 茉莉花的声音传入耳中，晴空立刻抬起头来。 仔细一看，魔法使果然沿着河堤边的小路逃之夭夭。 大概是趁着晴空的注意力中在茉莉花身上的空档逃走的。 「不追上去吗？」 「没那个必要，天伎家的某位魔法使应该已经发现对方的踪迹了。」 「天伎家的某位魔法使？」 茉莉花话才刚说完，强劲的光束突然横越河面。 河水顿时为之沸腾。大量的水蒸汽自河面喷发而出，彷佛热气腾腾的露天温泉，这已经不是夜晚的雾气所能比拟的了。只见光束贯穿水蒸汽所形成的雾墙，命中河堤边的道路。 「——！」 凄厉惨绝的哀号响彻云霄，在漆黑的夜色衬托之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巨大的光束吞噬了敌对的魔法使，将他的身体抛得老远。 「茉莉花，我们回家吧。」 晴空轻拍牛仔裤的裤管，从地上站了起来。 「咦？不、不会吧？已经结束了吗？」 「接下来是魔法使之间的问题，与我们无关。嗯，一点关系都没有。经过便利商店的时候，顺便买一些吃的回去吧。」 「天伎家早已备妥了许多美食，等着招待两位呢。」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晴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动作也太快了吧。 爱菜倚靠着路灯凝视两人，黑发随风飞舞。 「晴空，反正机会难得，就到我家来坐坐吧。有些事情想跟你问个清楚。」 「这个……」 晴空做了一次深呼吸，刻意回避爱菜的视线。 「刚、刚刚解决那个魔法使的光束，是你的魔法吗？」 「看不出来吗？何必多此一问？倒是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等爱菜把话说完，晴空立刻高举双臂，同时提高了音量。不过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前额更是冒出大量的冷汗。 「双方的距离那么远，竟然还能准确命中目标！就算是经验老到的狙击手也自叹不如呢！」 「咦？真、真的吗？」 面对晴空突然其来的赞美，爱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是真的啰。其实你应该成为天伎家的家主才对，到时候一定可以带领天伎家登上魔法使的最高峰，成为君临天下的一代女王。嗯、嗯，绝对错不了的。」 「那、那当然，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平日的修行付出多大的努力？〈光子魔姬〉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所以你的赞美根本就是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晴空极尽阿谀之能事的溢美之词听在耳中，爱菜顿时尴尬地别过头去，双颊泛起一阵飞红。 只见她玩弄着自己的发尾，偷偷打量晴空的表情。 「不过……原来我在你的心里面是这样的人……」 「嗯，你绝对是有资格继承天伎家的最强魔法使，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像我这种普通人插手此事，恐怕有损天伎爱菜的名声呢。」 「说、说的也是，魔法使的问题还是得交给魔法使来解决。」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退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随时打电话……茉莉花，有事吗？」 「嗯！哥哥！嗯——！」 怒气冲冲的茉莉花突然伸出手臂，挡在爱菜和晴空之间。 「哥哥，你看清楚了！这是〈绝对防御的鳞片〉！」 「……咦？」 发现茉莉花的右手臂绽放出火红色的光芒，爱菜顿时变了脸色。 只见她从口袋中掏出巨龙的鳞片，与茉莉花的手臂互相比对。 「〈绝对防御的鳞片〉……难道是龙鳞？」 「没错，代表了巨龙不可侵犯的防御力！甚至连魔法攻击都无效！我就是利用这种力量，救了哥哥一命！」 噘起双唇的茉莉花逼近晴空，完全无视于爱菜的存在。 「结果哥哥对那个人赞誉有佳，却不称赞我！」 「拜托，这不是重点好吗？」 吹捧爱菜的用意，纯粹只是为了转移焦点。 然而茉莉花却不领情，噙着泪水直盯着晴空。 「……小梢好像说过，日本人向来不会称赞自己的家人。」 一想到这里，茉莉花顿时笑逐颜开。 「所以哥哥不肯称赞我的原因，在于哥哥早就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早说嘛！哥哥也真是的！」 「芣、茉莉花好棒。」 「哇！怎么突然摸人家的头？」 「茉莉花好棒，好棒好棒好棒棒。」 「一点诚意也没有，摆明了就是敷衍嘛！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嘿嘿、嘿嘿嘿嘿！」 随着晴空的手掌在头顶反复移动，茉莉花的表情也逐渐出现了变化。 目光呆滞，嘴角浮现一抹傻笑，一副脑内啡中毒的症状。 「……晴空，这孩子是？」 现场的气氛顿时为之结冻。 爱菜打量着晴空和茉莉花，脸色不怎么好看。 「算是我的朋友吧。」 「什么朋友？人家是妹妹啦，嘿嘿嘿嘿。」 茉莉花试图提出抗议，然而在晴空轻摸头顶的攻势之下，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 「是哦？她刚刚是不是提到〈绝对防御的鳞片〉？」 「想太多了，一定是中二病发作。」 「不过〈绝对防御的鳞片〉可是巨龙的特殊能力呢。而且刚刚你一看到龙鳞，就念着想要赶回家，这又是怎么回事？」 「爱、爱菜，你真的长大了呢！这种巨细靡遗的观察力，真不愧是成为天伎家继承人候补的人！」 「哇哇！哥哥，手掌的移动速度太快了！人家的头顶好烫，就快烧起来了！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教人家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我摸我摸我摸我摸我摸！ 高速抚摸茉莉花的头顶之际，晴空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 「……晴空，你是要乖乖地跟我回家，还是要我拿绳子把你绑回去？」 爱菜伸出食指抵着嘴唇，脸上露出残酷的微笑。 「还有，你比较喜欢主动招供，还是严刑拷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就让你自己选择吧。」 第三章 猎物与猎人 晴空等人正位于魔法使四大家族之一、天伎家的「主人之屋」。 天伎家的大本营位于半山腰上。 广大的私人用地设有魔法研究机构、魔法使的宿舍、训练中心。 天伎家直系的魔法使居住于大本营的正中央。 纯白的豪华建筑，附设宛如森林一般的庭园。 这里是位于豪宅最深处的主人之屋。乍看之下是个花团锦簇的人间仙境，熟知内情的晴空却难掩内心的恐惧。 主人之屋是天伎家的领导中枢，亦即当代家主以及继承人——最强魔法使所居住的地方。 「我是天伎家的代理主人天伎歌音。」 端坐于宝座上的少女缓缓开口。宝座比地面高出一截，颇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中庭的微风拂动了翡翠绿的秀发，身穿纯白洋装的少女彷佛是童话故事中的高贵公主，抑或是纯洁无邪的天使。 然而有别于美丽动人的外表，少女的双眸却绽放出慑人的威仪。 这就代表少女位居高位，同时也掌握了在场众人的生杀大权。 少女的名字叫做天伎歌音，是爱菜的姊姊，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现任主人天伎夏希大人年事已高，委任我代为处理这次的事件。我的裁决等同于主人的裁决，请两位牢记在心。」 站在歌音面前的晴空和茉莉花闻言，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晴空的双腿发软，身体更是微微颤抖。若非爱菜陪同在侧，恐怕早已拔腿就跑。茉莉花也是脸色发青，似乎对歌音颇为畏惧。 天伎家的代理主人，正是魔法特区实质上的支配者。 天伎歌音更是生来就注定成为天伎家主人的最强种。 从受孕到生产，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的魔法仪式，甚至连诞生之日的星辰位置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天伎家惮精竭智所创造出来的最强魔法使，正是两人面前的天伎歌音。 「爱菜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 朝着站在一旁恭敬守候的爱菜瞥了一眼，歌音缓缓开口。 「不过〈失败作〉葛木晴空，我还是想从你的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这名少女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其他家族的魔法使发生冲突——烦死了，当场死亡不是更省事吗？」 「……啊？」 「没事，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好。」 无视晴空的反应，面无表情的歌音直视着两人。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晴空根本不想跟魔法使发生冲突。 当初是凯恩斯家族的魔法使自己找上门来，好不容易击退魔法使之后，又在爱菜的监视之下被迫来到天伎家，折腾了一整个晚上。 幸好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不必上课，然而晴空还是有很多事情必须处理。茉莉花的行李还没整理，还得帮她准备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对于一个平日必须靠打工维生的学生而言，日常作息受到干扰无疑是最大的恶梦。 「……赶快做个了结吧。」 于是晴空从茉莉花的突然现身开始说起。 「世界上最接近巨龙的兄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晴空的描述告一段落之后，歌音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最后巨龙的后裔竟然挑上无法成为魔法使的〈失败作〉。赫赫有名的神兽堕落至此，实在是令人同情。」 「天伎家的代理主人，你的脑袋坏掉了吗？」 茉莉花伸直细长的手臂，直指眼前的歌音。 「喂，茉莉花！」 「我非但并未堕落，反而还正值成长期。再说巨龙的魔枪〈亚修〉也认定哥哥是巨龙的眷族，否则又怎么会协助哥哥打倒敌人？亏你还是伟大的魔法使，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无视于晴空的劝阻，茉莉花继续放话。 「而且你竟然称哥哥为〈失败作〉，更是令人火大。将神兽逼上绝路的魔法使居然只有这种能耐，真是令人感到无比的悲哀。」 「不得放肆，灭绝种的少女。」 歌音的声音响彻云霄。 华丽的壁毯挂在歌音的身后，上面描绘着只有四大家族才可以使用的〈黄金魔杖〉。在壁毯的衬托之下，歌音的脸色显得格外阴沉。 突然之间，金色的羽毛漫天飞舞。 拥有金色翅膀的天使出现在主人之屋的四个角落。没有面孔，身上也没有衣物，纯粹是魔法所制造的使唤魔。 「葛木晴空，这是〈被祝福的天使〉。」 歌音手持金色的〈魔杖〉，好整以暇地开口。 「……特地召唤出来威胁我们吗，天伎歌音？」 晴空刻意挡在茉莉花的面前，抬起头来直视歌音。 匆忙之间转头一看，守候于大厅一隅的爱菜往前踏出一步，正准备采取行动，却被歌音的眼神所制止。 「与巨龙之间的交流是老主人的意思。代理主人忙得很，没时间跟你们搅和，自然也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 分别朝着晴空和爱菜瞪了一眼之后，歌音表明立场。 代理主人的工作繁重，举凡魔法研究、魔导具的开发、甚至连特区的管理都包括在内。 为什么还得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巨龙的眷族身上？ 歌音倚靠着座椅的扶手，深深叹了口气。 「烦死了，真想快点回到研究室。为什么大家不死一死算了呢？」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足以摧毁〈魔杖〉的手枪以及受到魔法攻击之后依然毫发无伤的少女已经曝光了，可由不得你们说走就走。」 歌音从胸前拿出一只信封。 抽出信纸之后，她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 「今天早上我们收到了摩耶、凯恩斯和亚古利巴共同联署的诘问信。『巨龙的眷族是属于天伎家的吗？我们正式向天伎家提出〈争魔〉的要求，透过魔法使之间的正式战斗，决定巨龙的所有权。若天伎家不愿接受，我们将自行猎杀巨龙』。」 「这、这、这算什么？」 茉莉花睁大双眼，提高了音量。 「有、有没有搞错！我的身体是属于我……和哥哥的！其他人凭什么把我当成猎物！」 「因为他们目睹了你的能力。魔法使为什么非得消灭神兽不可，相信你应该知道个中原因吧。」 「神兽与人类对立之际，魔法使接受人类的邀请，为了守护世界和平而战——是吧？这是书本所记载的说法。」 虽然不是虚构的伪词，却也跟事实相去甚远。 简而言之，就是魔法使为了掩饰自己消灭神兽以获得魔法特区的野心，所杜撰出来的说法。 茉莉花当然知道事实的真相，微微颤抖的双拳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如此，我们天伎家依然尊崇巨龙，与巨龙和平共存。」 茉莉花的响应传入耳中，歌音忍不住哼了一声。 「然而其他魔法使就未必如此了。你们已经展现了足以威胁魔法使的巨龙之力，其他的三大家族当然想将你们的力量据为己有。」 「难道我不应该跟哥哥见面吗？」 茉莉花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跟血缘最相近的人在一起而已，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尽管放心吧，我们天伎家会负责保护你的。」 歌音的语气十分温柔。 「不如就在最后巨龙离世的山头，替你兴建一座小屋好了。那里有天伎家的结界，足以让你度过安稳的一生。只要你终生不踏出结界，其他家族也不便多说什么。」 「… …哥哥呢？」 「〈失败作〉将另择他处予以庇护。让你们两个待在一起，难保不会引起其他家族的注意。嗯，就这么决定吧。」 「这跟终生监禁又有什么两样？」 晴空感到心脏的跳动使人发痛。 这是基于愤怒，抑或是基于反抗天伎家代埋主人的恐惧，晴空就不得而知了。 「让危险人物四处游走，只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是吧，代理主人？」 「〈失败作〉居然也敢说话？」 「为什么不敢？我们又不是死人。」 晴空当然明白歌音的用意。 为了保护茉莉花，歌音的提议无疑是最妥当的方案。 「你是个好人。」 「得了吧，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失败作〉。」 「至少对于茉莉花而言，你是个好人。不过这种保护方式跟对待笼中鸟没什么两样，都只是终生监禁罢了。」 「天伎家已经愿意保护巨龙少女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没有自由。」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巨龙的生存空间了。」 「有没有空间不是你说了算。我们的生存力式，由我们自己决定。」 「你打算离开魔法特区？结果是一样的。凯恩斯、摩耶和亚古利巴不可能放过巨龙的眷族，到时候不是强行绑架，就是以魔法暗中杀害。相较之下，我的提议不是比较妥当吗？」 「茉莉花来到唯月市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替她的人生划下句点。」 「你有保护她的本事吗？」 歌音迭起修长的双腿，指着眼前的茉莉花。 「我不需要哥哥的保护，我会保护哥哥。」 茉莉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晴空。 「……小时候我总是跟小梢一起四处流浪。小梢虽然将我拉拔长大，却无法成为我的家人。我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即使再怎么掩饰，还是跟大家不一样。」 所以才会寻找跟自己相似的人。 巨龙已经绝迹了，茉莉花的族人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可是我却遇见了哥哥。」 「你跟晴空不同，他属于巨龙的部分是后天植入的。」 「先天也好，后天也罢，全都没有关系。哥哥在五年前选择了跟巨龙相遇，所以巨龙妈妈才会将〈龙眼〉赐予哥哥。每个人都一样，都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逐渐改变。」 茉莉花闭上双眼，缓缓道出自己的梦想。 「所以我也选择哥哥为自己的『家人』，选择了誓死保护哥哥。对于早已一无所有的巨龙后裔而言，这才是最真实的选择。」 「感情上可以体会你的感受，理智面却无法理解。」 歌音举起〈魔杖〉，轻敲座椅的扶手。 四名天使顿时消失无踪。 「不过晴空是在成为魔法使的途中遭遇挫折，转而寻求〈龙眼〉的懦夫，他真的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我——」 晴空不知该如何回应。 茉莉花将晴空视为家人，晴空却不知家人为何物。 「我站在巨龙的这一边。」 晴空只能如此表示。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茉莉花的期望，我只知道自己欠巨龙一份人情。如果魔法使打算将茉莉花当成猎物，或者是以保护的名义终生监禁，我将奋不顾身起而反抗。」 「话说得很好听，不如谈谈实际的做法吧，〈失败作〉。」 歌音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晴空也不甘示弱地鼓起勇气，说出内心的计划。 「巨龙的眷族愿意接受〈争魔〉，同时与天伎家结为同盟。」 「结为同盟？这么做对天伎家有什么好处？」 「或许没有好处，不过巨龙的眷族落入他人之手，更是有弊无利。身为尊崇巨龙的魔法使家族，竟然眼睁睁看着他族的魔法使在自己的魔法特区掳走巨龙的眷族，类似的风声一旦传了出去，恐怕不太好听吧？」 「……哼哼。」 歌音哼了两声，脸上露出既好奇又兴奋的表情，彷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晴空继续开口。 「而且天伎家之所以在四大家族当中独占鳌头，〈巨龙遗产〉绝对是功不可没，其他的三大家族也对只有现任和后任主人知道的这个秘密颇为忌惮。然而茉莉花就像是活生生的〈巨龙遗产〉，一旦落入其他魔法使的手中，天伎家的优势恐怕将不复存在。就这层意义而言，不觉得跟我们结为同盟也是不无好处吗？」 「笑话，阻绝三大家族的介入并非难事。只要强行将你们封印至山中的结界，所有的问题全都获得了解决。」 「到时候我只好跟茉莉花一起突破结界。」 晴空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驳歌音的说词。 「替最后巨龙送行之际，我已经突破过一次了。」 「可是给予你们自由，等于是让你们曝露于落入敌手的风险。万一巨龙少女被敌人抢走了呢？到时候我们不也是颜面尽失？」 「到时候就杀了我吧。」 晴空回答。 「就当作是我背弃了同盟，将茉莉花交给敌人。只要杀了我，就可以保住天伎家的颜面。」 「其他的魔法使会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是背弃了魔法使，投靠巨龙阵营的〈失败作〉，就算再度背弃巨龙，也丝毫不足为奇。至少在逻辑上说得通，可以骗过其他的魔法使。」 晴空的发言就此打住。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紧张的气氛之中，歌音率先打破沉默。 「所以同盟的前提建立在你们的自由以及天伎家的名誉之上？」 「没错。」 「不觉得你想得太美了吗？」 「魔法使猎杀巨龙是为了一己私欲，茉莉花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茉莉花找不到容身之处，一定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晴空已经打出所有的牌，接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茉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上来。晴空和歌音的对话虽然让她面色发青，嘴角却是微微上扬，流露出「绝不屈服」的意志。 「……没想到〈失败作〉也有长大的一天。」 歌音发出意有所指的笑声。 「好，就这么决定。爱菜。」 「啊、是！姊姊！」 守候在一旁的爱菜连忙出声。 「天伎家接受三大家族所提出的〈争魔〉，你负责保护巨龙的眷族。」 歌音清脆的嗓音传入耳中，爱菜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这就是天伎家与巨龙眷族结为同盟的证明。爱菜随侍在〈失败作〉与巨龙少女的身边，对抗企图抢夺巨龙眷族的凯恩斯、摩耶以及亚古利巴三大家族的魔法使，保护盟友的生命。以上是代理主人天伎歌音的决定。」 「遵、遵命！」 「最后巨龙的后裔，龙胆茉莉花。你真的不后悔？」 翡翠色的长发轻轻摇晃，歌音以锐利的视线俯视茉莉花。 「我愿意跟哥哥一起迎向未来。」 茉莉花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即使可能跟死亡为邻？」 「跟哥哥在一起的短暂岁月，胜过孤寂的百年人生。」 「很好，我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最后，〈失败作〉。」 「是，代理主人。」 「你的生命不足以充当天伎家与巨龙结为同盟的担保。如果在往后的战斗当中试图逃跑，天伎家将直接从背后发动攻击。请你牢 记在心，葛木晴空。」 面对歌音语重心长的瞥告，晴空点头之余，还是难掩内心的紧张。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真的累了。」 轻揉沉重的眼皮，歌音往后一躺，闭上了双眼。 「谈话到此结束。我要回到研究室继续研究，你们出去吧。」 〈魔杖〉轻轻一挥，主人之屋的门扉自动开启。 吸了一口自门外涌入的新鲜空气之后，晴空牵着茉莉花离开大厅。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离开豪宅返回自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无论是回家途中采买三人份的食材之际，抑或是进入屋内之后，茉莉花的脸上都带着飘飘然的微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哥哥，你想说什么吗？」 「路上的行人看到你这副模样，全都被吓得倒退三步。」 「因为哥哥跟我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吗？」 「因为你那种跟神经病没什么两样的傻笑啦，真是的！」 晴空双手抵在客厅的桌上，托着自己的双颊，露出不耐的神情。 当时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相亲相爱的兄妹？拜托，现在连新婚夫妻都不会那么恶心了好吗？至少在人前不会。 「没办法啊，哥哥当时的英姿一直在脑海中重现嘛。当面抢白天伎家主人的哥哥真的很帅……」 茉莉花再度露出陶醉的微笑。 「那不就代表哥哥接受我这个妹妹了吗？」 「想太多。」 「咦？不是说要用生命来保护我吗？」 眼见晴空摇了摇头，茉莉花顿时为之一愣。 「见到女孩子遇上麻烦，任谁都会那么做的。」 「『站在巨龙这一边』的豪语呢？」 「那只是一时冲动的口不择言。」 「……」 「总不能一直依赖魔法使吧，天晓得他们会提出什么不合理的条件。所以我才希望将彼此的立场定调为同盟关系，以便保留表示意见的空间。」 「这段描述太长了，请浓缩为简单的一句话。还有，一次所使用的汉字请以三个为限。」 「你是小学生吗？」 「很抱歉，我连小学都没上过！」 茉莉花挺起胸膛，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我从小就跟小梢一起环游世界，没什么上学的机会。虽然还是有几个朋友，每当大家讨论起家人的时候，总是插不上嘴。」 严格说来，小梢只是茉莉花的同居人。 不识家人为何物的茉莉花，多少受到朋友的排挤。 「不过从今以后，我也可以跟大家谈论自己的家人了。其实我已经写了一首跟哥哥有关的诗，准备透过手机传送出去。举凡哥哥喜欢的食物、平时所阅读的书籍、甚至连色色的杂志藏在哪里，都有详细的描述。」 「立刻把那首诗删掉！」 「哥哥忍心抹煞〈巨龙诗人〉茉莉花的存在意义吗？」 「不要动不动就加上巨龙两个字！」 晴空和茉莉花隔桌对峙，互不相让。 气喘吁吁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桌上的茶杯。 眼见两人默契十足，茉莉花顿时露出有点欣慰，却又有点惆怅的微笑。 「……差不多该讨论接下来的计划了吧？」 上半身倚靠着桌面、嘴唇噘得老高、一副悻悻然的模样。 趁着两人的争执告一段落的时候，爱菜冷冷地开口，之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基本的介绍之后就把我冷落到一旁，这样子不对吧，晴空？」 「……抱歉，爱菜。」 离开天伎家的时候，晴空替茉莉花和爱菜两人介绍彼此。本来打算回家之后立刻针对接下来的因应对策进行讨论，结果却完全被茉莉花牵着鼻子走。 眼见晴空双手合十频频道歉，爱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企图分化哥哥跟我的坏人出现了是吧？」 手中拿着茶杯，茉莉花朝着爱菜点点头。 「严格说来是没错啦，却完全忽视了魔法的因素。」 「这点我也知道。爱菜是哥哥的儿时玩伴，不但是哥哥就读的学园当中最强的魔法使，同时也是天伎家第三顺位的继承人〈光子魔姬〉是吧？」 双手在胸前合拢的茉莉花凝视着爱菜，一对瞳孔闪闪发光。 「所以你就是为了守护哥哥跟我而翩翩降临的『爱天使』是吧？」 「……晴空，这孩子的奇怪想法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晴空才认识茉莉花不到两天，自然无法回答爱菜的问题。 事实上晴空已经懒得否定彼此是兄妹的说法了，而且两人的基因只有百分之的相似之处，然而茉莉花今天的兄妹爱却是多到满溢，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或许是因为两人一起度过了艰难的时刻，培养出浓郁的革命情感，只是这种过于浓郁的情感表现，着实令晴空消受不起。 「开始讨论之前，先让我替大家泡杯茶吧。」 于是茉莉花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厨房。 「……晴空，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直到茉莉花离去之后，爱菜才开口询问。 「你已经在歌音姊姊的面前夸下海口了，到时若保护不了龙胆，可是会被姊姊五马分尸的。」 「我实在是不明白，天伎家的代理主人为什么就是看我不顺眼？」 「那是因为你以前来到天伎家，第一次跟歌音姊姊打招呼的时候，就一直握着她的手上下摆动的关系。」 「……啊！」 经爱菜这么一提，晴空总算是想起来了。 家人骤逝的晴空被天伎家收留之际，还是个不知魔法使为何物的小孩子。结果主动释出的善意收到了反效果，当场被关进地牢反省悔过。 「歌音姊姊迄今依然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最强种的记忆力千万不能小觑，歌音姊姊可是出生之后就通晓人语，未满五岁就精熟地水火风四大元素魔法的天才魔法使呢。」 托着下巴的爱菜凝视远方。 「姊姊跟我这种劣化版不同，我永远也无法追上姊姊的脚步。」 「……没那回事。」 「不过你昨天的赞美还是让我感到开心。虽然无法成为魔法使的人所说的话只能当作参考，而且说开心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喔！」 爱菜别过头去，双颊微微泛红。 「对不起，让两位久等了。原本觉得你们气氛正好，想等一会儿再现身，不过我实在忍不住了！」 茉莉花突然现身，将摆满麦茶和零食的托盘无声无息地放在桌上。 之后又以灵敏迅捷的动作滑入两人之间，彷佛是锁定猎物的肉食猛兽。 自信满满的微笑，令人联想起肉食猛兽的咆哮。 「好了，我们继续说下去吧。昨天晚上好像有个魔法使被哥哥痛扁一顿是吧，爱菜？」 「也、也是，我现在的任务是保护你跟晴空。」 「昨天被打倒的黑衣斗篷男，真的是凯恩斯的魔法使吗？」 面对晴空的询问，爱菜点了点头。 「确实是凯恩斯的魔法使没错。不过魔力并不怎么样，只是个小人物。」 「可是他却让其他魔法使得知茉莉花的存在。」 凯恩斯的魔法使在被爱菜击晕之前，一定已经跟魔法使的三大家族回报消息。毕竟对于魔法使而言，巨龙的眷族可是一大威胁 。 所以凯恩斯、摩耶以及亚古利巴才会提出〈争魔〉的要求。 目的在于夺取足以改变四大家族排名顺位的巨龙眷族。 「对不起，请问〈争魔〉是什么意思？」 「就是魔法使为了争夺一项物品彼此交战的仪式。」 茉莉花怯生生地提出问题，爱菜立刻予以解答。 「四大家族的魔法使在特定场地进行魔法战，只要破坏对方的魔杖，或是让对方失去战斗能力，就算是赢得胜利。〈争魔〉的优点在于点到为止，互相敌对的魔法使不须性命相搏，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这次魔法使所争夺的目标，就是晴空和茉莉花。 到时候摩耶、凯恩斯和亚古利巴将会派出麾下的魔法使，为了得到晴空和茉莉花而战。至于天伎家，则是扮演防卫者的角色。 「一旦让其他家族带走你们两个，就等于是我的失败。不过最大的问题是——」 「敌人对我方知之甚详，我方却不知道敌人打算派出哪一种类型的魔法使……是吧？」 不等爱菜把话说完，晴空就主动点出她的疑虑。 「凯恩斯已经派出侦查部队，攻击我们的魔法使甚至用上了飞行长靴——亦即所谓的〈魔导具〉。看来三大家族这次是玩真的，非猎捕我们不可。」 「哥哥，〈魔导具〉又是什么？」 茉莉花举手发问。 「就是魔法使制作的魔法道具。内建各式各样的魔法，可以提升肉体能力，或者是在空中飞行等。你所持有的魔法剑，以及凯恩斯的魔法使所使用的飞行长靴，都是魔导具的一种。」 「魔法还能做到这种事啊？」 「因为有〈生命金属〉啊。利用这种材料制作长靴或是道具，就可以产生魔法的效果。魔导具制作耗时，价格又居高不下，很少用于实战之中。不过——」 解释〈魔导具〉为何物的同时，晴空不忘在脑中忖度局势。 〈亚修〉可以轻易破坏〈魔导具〉。 不过三大家族应该已经掌握了这项情报。 因此三大家族的魔法使根本不须动用〈魔导具〉，只要发动魔法的连续攻势，就可以轻易抢夺巨龙的眷族。〈亚修〉一次只能发射一颗子弹，无法同时消灭为数众多的魔法，到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最保险的做法，就是以我的魔法发动先制攻击。我参与〈争魔〉的经验虽然有限，但可不能让其他家族的魔法使在天伎家的领域为所欲为。」 眼见晴空沉吟不语，爱菜代替他做出回应。 「率先采取行动的人，应该会是凯恩斯吧。」 凯恩斯已经派出先遣部队。如今麾下的魔法使栽在爱菜的手上，自然不会闷不吭声。 于是晴空看着身旁的茉莉花。 不管茉莉花是不是自己的家人，都必须保护她的生命。 晴空无法想象茉莉花被当成魔法使的实验材料，置身于实验场的画面。若无法保护最后巨龙的子嗣，自己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一定要保护茉莉花。 这纯粹是晴空的决心，和巨龙眷族的意志这种伟大的事物无关。 「……如果第一个对手是凯恩斯，那我有件事想试试看。」 四大家族的魔法使个个都是自视甚高的人物。 他们从未将人类或是神兽放在眼里，唯独面对同为魔法使的对手之际，才会显露出小心谨慎的一面。 「我要先下手为强，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第四章 龙王选出 「我已经在此地恭候多时了，魔法使。」 晴空自废弃建筑物的隐蔽处现身。 「——！」 「不需要这么惊讶吧？」 陡然一震的金发少女回过头来，活见鬼的表情反而让晴空略感诧异。 这里是昨天晚上跟爱菜一起搜索的废墟地区。 亦即敌对魔法使利用龙鳞施展探索魔法的地点。 「你怎么会在这里？」 金发少女失声惊叫。 双马尾的发辫在月光之下微微摇晃，漆黑的斗篷更映衬出少女白皙似雪的肌肤。左手提着一只大型皮箱，似乎才刚抵达此地。只见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睥睨着眼前的晴空。 「其实这算是一种赌博，不过赌输了也无所谓。」 晴空拂拭制服长裤的灰尘，回答少女的问题。 说话之际不忘回头一瞥，确认自己的退路。身后是破破烂烂的栅栏，右手边是废弃建筑物的墙壁，自己跟金发少女之间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状况，也可以利用废弃建筑物当掩蔽逃之夭夭。 「潜入唯月市的凯恩斯魔法使，就是在这里施展寻找巨龙的魔法。」 晴空用脚尖指着泥土裸露的地面。 「因此我认为魔法使的指使者应该会亲自走上一趟，确定该名魔法使是否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就是犯案的凶手一定会回到现场的道理。」 「……相当无趣的推理。」 「没办法，我本来就是普通人。」 眼见少女真的露出索然无味的神情，晴空顿时无奈地耸耸肩膀。 「我叫做葛木晴空，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莉蒂亚?凯恩斯。我对你并不陌生，葛木晴空。」 少女——莉蒂亚?凯恩斯将黑色的斗篷合拢于胸前，回答晴空的问题。 「天伎家中无法成为〈魔法使〉，却获得了〈龙眼〉的〈失败作〉。」 「……消息到底是从哪泄露出去的？」 即使是在天伎家中，也只有极少数人得知〈龙眼〉的存在。如今竟然连茉莉花的养母和其他家族的魔法使都知道这个秘密，真不晓得情报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真是够了。 「算了，这不是重点。可以请你帮个忙吗？什么都不要说，就这样回去吧。」 「……什么？」 「正如你所言，我是个〈失败作〉，即使拥有〈龙眼〉，也不是魔法使的对手。就算得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我们没有跟魔法使作对的意思，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事情就是这样，请你回去吧。」 「我可不能让天伎家独占巨龙的力量。」 莉蒂亚的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双眸更是绽放出强烈的杀气。 「无论如何都要削弱天伎家的战力，让凯恩斯家族在魔法使之中独占鳌头，取得四大家族的所有魔法。」 「为什么魔法使都这么有野心？」 「为什么神兽都这么自以为是？明明就已经灭亡了，凭什么主张自己的权利？没听过死人不会说话的道理吗？」 「……谈判破裂。」 晴空往后退了一步。 「成功才有鬼呢！快点离开，晴空！」 爱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凯恩斯的魔法使下意识抬头一看。 可惜却已经迟了一步。 「解放！〈光矢、千军之势〉！」 在强光的映照之下，爱菜的身影清楚投射在废弃建筑物的屋顶。 〈魔法阵〉浮现于半空中，成千上万的光矢同时袭向莉蒂亚。 攻击范围涵盖半径数公尺之广的光矢吞噬了莉蒂亚的身形。 现场宛如降下了光矢的豪雨。 晴空睁大双眼，只能依稀辨识出莉蒂亚笼罩在光矢之中的人影。 「凯恩斯的魔法使……现身于此地之际，就注定了你的失败。」 「这就是不把哥哥放在眼里的下场，魔法使。」 躲在爱菜背后的茉莉花探出头来。 只见她沿着废弃建筑物的屋顶快步助跑之后纵身一跃，伴随着飞舞的裙摆降落在晴空的身旁。接着又轻拍白色衬衫的灰尘，朝着晴空靠了过来。 晴空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埋伏在凯恩斯可能出现的地点。 如果魔法使真的出现，就由晴空负责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躲在一旁的爱菜则是趁隙施展魔法，瓦解对方的战力。虽然顺利逮到凯恩斯的魔法使，严格说来还是运气的成分居多。 正如晴空所言，这是一场赌博。 「听得见吗？莉蒂亚?凯恩斯。劝你还是快点投降吧，我的魔力足以让〈光矢〉持续好几个小时。」 爱菜高举〈魔杖〉，对准了莉蒂亚。 「……茉莉花，退后。」 晴空将茉莉花拉到身后，取出〈魔法吞噬者〉。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笼罩在光雨之中，撑着黑伞的少女。 黒伞表面的〈魔法阵〉，将光矢一一弹开。 「爱菜！莉蒂亚·凯恩斯具备对抗〈光属性〉魔法的手段！」 晴空立刻扣下〈亚修〉的扳机。 魔法吞噬者的子弹穿透光束的缝隙长驱直入，目标正是黑伞。 然而莉蒂亚却举起右手，挡住了〈亚修〉的子弹。右手腕的手环表面浮现一层〈魔法阵〉，挡住子弹之后，子弹连同手环一起化成碎片。 「我所得到的情报果然是正确的，这把手枪的威力确实不同凡响。连大炮都奈何不了的手环，居然抵挡不住小小的子弹。」 躲在黑伞下方的莉蒂亚?凯恩斯举起金色的〈魔杖〉。 「奉违背常理的死亡创造者凯恩斯之名，猎杀巨龙的眷族！」 术式解放。〈魔法阵〉自莉蒂亚的身后浮现，旋即消失。 莉蒂亚同时举起右脚，朝着脚下的手提箱使劲一踢。 手提箱顺势开启，红黑色的肉块飞了出来。只见肉块如同黏液一般在地面爬行，几秒钟之后突然迅速膨胀，变化成形似野狼的猛兽。 巨大的咆哮传遍四周，猛兽朝着晴空和茉莉花飞扑而来。 「爱菜！防御！」 「〈光盾〉！」 晴空的面前出现一面光盾。攻势受挫的猛兽朝着墙壁猛力一踢，改变方向稳稳着地。只见漆黑的猛兽回到莉蒂亚的身旁，口中发出低沉的怒吼。 「呵呵，反应倒是很快。」 莉蒂亚原地转身，丰腴的胸部也跟着剧烈摇晃。 漆黑的斗篷随风翻飞，显露出隐藏其中的无数魔导具。 施以防御魔法的胸甲、护身符、手环。 黑色的雨伞应该是专门克制爱菜所擅长的〈光属性〉魔法的魔导具。凯恩斯家族向来以炼金术见长，身上带着魔导具也一点都不足为奇，不过—— 「这身重装备也太夸张了吧。」 魔导具多半都是耗费十几年的岁月打造出来的艺术结晶，价值跟一栋房子不相上下。为了对付巨龙的眷族，不惜动用为数众多的魔导具，也算是前所未有的一大创举。 「减少麻烦向来是我的座右铭！以防御属性的〈魔导具〉对抗天伎家的魔法，以优秀的猎犬铲除巨龙的眷族！」 莉蒂亚双眼一眯，再度绽放出强烈的杀气。 「我对你的座右铭没有兴趣！」 晴空想也不想，再度扣下〈亚修〉的扳机。子弹命中猎犬的眉心。 猎犬那覆盖皮毛的眉心被打出一个洞，但也仅此而已。 ——无效？ 不，应 该是并未击中目标。 〈龙眼〉辨识出创造出猎犬的〈魔法阵〉。 被猎犬厚实的躯体所包围，位于肌肉组织的另一端。 猎犬是凯恩斯混合肌肉和骨骼所创造出来的魔法生物。隐藏在肌肉组织之内的〈魔法阵〉支撑肉体的结构，位于体内的魔力块则是动力的来源。 除非亚修的子弹贯穿肌肉组织，击中隐藏于体内的〈魔法阵〉，否则根本无法打倒猎犬。 「猎犬交给我！晴空，你利用〈亚修〉解决魔法使！」 「想都别想！」 爱菜的〈魔杖〉对准了猎犬，莉蒂亚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见莉蒂亚的〈魔杖〉突然产生变化，成为一把漆黑的大镰刀，接着她双脚一蹬纵身起跳，袭向半空中的爱菜。 「爱菜！」 晴空扣下〈亚修〉的扳机，子弹却再度为猎犬所阻。 这是第二只猎犬，比先前那只大上许多。 接着又出现了一只，总共三只。 训练有素的黑色猎犬摆开阵形，朝着晴空直扑而来。 「快逃啊，晴空！」 闪避莉蒂亚的镰刀之余，爱菜忍不住大叫。 「只要我打倒这个家伙，猎犬也会跟着消失！尽管逃跑吧，晴空！」 「知道了，爱菜！〈光矢〉齐射，总共三次！只要遮蔽敌人的视野，不必要求精准度！」 「没问题！」 爱菜的〈光矢〉贯穿废弃的建筑物。 墙壁碎裂，梁柱倾倒。失去支柱的屋顶垮了下来，砖头和瓦砾的碎片散落一地。轰然巨响之中，现场顿时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跟我来，茉莉花！换个地方对付敌人！」 「嗯！」 晴空拉着茉莉花的小手拔腿就跑。 来到废弃建筑物的入口之后，晴空从防火巷之中拖出一辆自行车。 昨晚毁于魔法使之手，今天才刚刚修好。以魔法使互争高下的〈争魔〉的水平而言，自行车实在是相当寒酸的移动方式，却已经是身为〈失败作〉的晴空最大的极限。 「上来，茉莉花！」 感受到自行车多了一个人的重量之后，不等茉莉花回答，晴空立刻死命踩动踏板。 「在开阔的场地遭到包围就完了。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适合作战的地形……」 「这是巨龙的直觉！我对那栋建筑物有兴趣！」 茉莉花指着在月色的映照之下耸立前方的大型建筑物。 中学的废弃校舍。 ——空间不至于过于狭窄，内部的结构可以预期，被三只猎犬团团包围的风险也很低。 巨龙的直觉虽然难以信任，不过废弃校舍确实满足了作战的必要条件。 「收到！目标定为前方的建筑物！抓紧了！」 于是晴空骑着自行车冲进废弃的校舍。 * 「〈神罚〉！」 无数的光粒子集中于〈魔杖〉前端，描绘出螺旋形的图案。 小型太阳于月光下诞生，粗壮的光束射向莉蒂亚。 「……一点用处也没有。」 莉蒂亚露出自信的微笑，举起黑伞挡住了光束。 「还是无法破坏〈光属性〉防御的魔导具……！」 利用魔法飞行于夜空之中，爱菜暗啐了一口。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漆黒一片的废墟地区。过了今晚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废弃的建筑物将遭 到破坏。 与晴空分隔两地，确实是一大失策。如果〈亚修〉在场，应该可以轻松破坏对力的魔导具。 降落在废弃建筑物的屋顶上，爱菜叹了口气。 「这么快就不行啦？天伎家的实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莉蒂亚站在水塔的上方。 在一轮明月的映衬之下，莉蒂亚张开了漆黑的大伞。表情和姿势看起来极为得意，显然是觉得事情如预料般顺利发展。 「〈光子魔姬〉天伎爱菜，你大可不必帮助那个〈失败作〉。现在抽手还来得及，劝你还是就此打住吧。」 胸甲覆盖的胸部不停摇晃，莉蒂亚露出一抹微笑。 「听说那个〈失败作〉原本立志成为魔法使，最后却转而寻求巨龙的力量。每一个魔法使都知道〈神兽〉的细胞进入体内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那个傻瓜竟然连这种常识都没有。」 「没错，他的确是个傻瓜。」 从小跟晴空一起长大的爱菜再清楚也不过了。 「否则也无法让〈龙眼〉进入体内。」 「我想也是，结果体内的魔力流动——亦即〈魔力系〉遭到破坏，再也无法产生作用。这就是〈神兽〉的细胞进入体内之后所产生的后果。」 莉蒂亚忍不住嘲讽起不在现场的晴空。 「为了得到那种微不足道的力量，不惜放弃使用魔法的能力，这辈子还真的没见过像他那种无可救药的大傻瓜。」 「嗯，我明白了。莉蒂亚·凯恩斯，你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爱菜舞动〈魔杖〉，改变魔法的属性。 她不想在凯恩斯的魔法使面前展现真正的实力，如今却是忍无可忍。 那个家伙懂什么？ 根本不明白晴空追求〈龙眼〉的原因，也无法体会爱菜是以何种心情看待晴空。 「除非知道晴空的传说，否则谁也没有资格批评他！你已经踩到我的地雷，准备付出代价吧！」 爱菜的〈魔杖〉逐渐发光。 无数的火球出现于建筑物的屋顶，爱菜的魔法从光属性转变为炎属性。 宛如巨岩的火球命中黑伞。 一发、两发、三发。 强烈的冲击动摇了莉蒂亚的身躯。莉蒂亚的黑伞是对抗〈光属性〉魔法的魔导具，根本禁不住火球的直击。 「——那又如何！」 莉蒂亚舍弃燃烧殆尽的黑伞，以手中的〈镰刀〉击落火球。 「我可不是只有防御〈光属性〉的魔导具而已！」 「我对全身穿戴魔导具的胆小鬼没有兴趣！」 爱菜重新挑选内建的魔法。该选择哪一种才好呢？爱菜可不想立刻结束战斗，拖得愈久愈好。最好是在晴空回来的时候一举击败敌人，好好地在他面前表现一番。 「莉蒂亚·凯恩斯！我以〈光子魔姬〉之名起誓，一定要让你为先前的失言付出代价！」 * 「尘归尘，土归土！」 子弹自〈亚修〉的枪管击发。 魔法吞噬者的子弹射入猎犬的口中，直接命中位于体内的〈魔法阵〉。 啪唰！ 猎犬仰天倒下。魔力化作金色的液体，自体内汩汨流出。 最后只剩下残留在走廊上的水滩，以及小小的红色结晶。 「土归土，嘿！」 枪声再度响起。 结晶被子弹贯穿，化作无数的碎片消失无踪。 「刚刚那个红色的东西，叫做魔力结晶。」 地点是废弃的校舍。 打倒猎犬的晴空做了几次深呼吸，转头看着站在楼梯口的茉莉花。 「魔力结晶有点类似魔法使利用自身的魔力所凝聚而成的电池，提供使唤魔行动之际所需的……茉莉花，你怎么啦？」 「唔——！」 月光之下的茉莉花噘起了双唇，恨恨地睥睨着晴空。 「哥哥，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打倒猎犬。」 「那也不必故意冲到狗狗的面前吧？」 茉莉花冲下阶梯， 迫近晴空。 眼角噙着泪水，肩膀微微颤抖。双拳紧握，发白的指尖毫无血色。 「万一失手了呢？到时候哥哥不就被猎犬咬死了吗？」 「我刚刚不是已经解释过了？」 在那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难免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于是晴空再度详加说明。 「使唤魔通常都会根据不同的外型与姿态，选择不同的战斗方式。既然这次的使唤魔呈现猎犬的姿态，想必是以牙齿为主要的武器，攻击之际一定会张开嘴巴。想要破坏隐藏在体内的〈魔法阵〉，就只能趁着猎犬张开嘴巴的时候，朝着口中发射〈亚修〉的子弹。」 所以晴空才会躲在阶梯附近，静待猎犬自投罗网。 等到猎犬逼近的时候突然冲出，再趁着猎犬下意识张开嘴巴的时候扣下扳机。晴空虽然怕得半死，总算是一击得手。 「难道哥哥不知道目睹这一切的我会作何感想吗？」 茉莉花真的生气了，小小的拳头不断打在晴空的胸口。 「一想到哥哥可能因此丧命，我就……！」 「凯恩斯的目的在于绑架巨龙的眷族，倒也不至于真的杀了我。顶多就是咬断我的手脚， 剥夺我的行动力罢了。」 晴空的语气十分平静，茉莉花不禁长叹一声。 「……我总算是逐渐明白哥哥的个性了。」 「第二只猎犬应该也能比照办理。」 漆黑的夜色笼罩校舍，若有似无的月色忽隐忽现。在这种情况下，猎犬只能利用嗅觉和听 力搜寻晴空和茉莉花的行踪，犬科的灵敏听觉一定接收得到〈亚修〉的枪声。 「只要让狗狗张开嘴巴就好了是吧，哥哥？」 「嗯。其他的部位被肌肉组织所阻，子弹无法命中〈魔法阵〉。」 「……看来是我展现实力的时候了。」 茉莉花频频点头，前额差点撞上晴空的下巴。 「展现实力？」 「根据小梢的说法，我虽然无法变化成巨龙的模样，却可以暂时激发出巨龙等级的身体能力以及反射神经。当初是基于保险起见，才特地封印起来，不过只要满足某种条件，就可以解除封印。」 「……某种条件？」 「就是龙族之王，亦即龙王的许可。」 茉莉花继续说明。 为了避免同室操戈，自古以来的巨龙都会推举出一名龙王。龙王拥有命令其他巨龙的权利，身为混血儿的茉莉花也受到龙王的约束。一旦得到龙王的许可，茉莉花就可以行使潜藏于体内的力量。 「只要龙王表示同意，我的力量就会获得觉醒。」 「那……龙王呢？」 「由龙王候补以外的全族投票选出。」 「……别闹了好吗？」 根本是毫无意义。 猎犬已经近在眼前，就算立刻召集巨龙推派龙王，也是缓不济急。 「我赞成哥哥出任龙王！」 茉莉花突然高举右手。 「——呃？」 「有没有人反对？没有吗？好！大家一致通过！从今以后，哥哥就是龙王了！」 「给我等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眼见茉莉花露出灿烂的微笑，晴空不禁提高音量。 完全状况外。 从「推派龙王」到「选举结束」，不过才几十秒钟的时间。 「呃？新任龙王已经选出，这是值得纪念的历史性一刻呢。」 茉莉花露出疑惑的神情，完全不明白晴空为何有此一问。 「地球上的巨龙眷族就只有哥哥跟我而已。既然哥哥成为龙王的候选人，我就是唯一拥有投票权的选举人。只要我投下赞成票，就等于是全体一致通过，无人反对呢。」 茉莉花拍了拍手，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不对吧？哪有这种事？又不是在选党主席！我是新任龙王？有没有搞错！」 「不是时间紧迫吗？细节问题以后再讨论吧。」 对话到此结束，两人同时竖耳倾听。 连接校舍的回廊传来重物摩擦地面的声响。 第二只猎犬逐渐逼近。 「哥哥，就赌上一赌吧。」 茉莉花竖起食指，轻触晴空的鼻尖。 「试着解除我的封印如何？等到我的力量觉醒之后——一下子就好，将我当成哥哥的妹妹吧。」 说也奇怪，突然有种被茉莉花逼上悬崖边的错觉。 真正的猎杀者，不是凯恩斯的猎犬吗？ 「请哥哥跟我这么说。『以龙王之名下达命令。我的眷族啊，显露最原始的本性吧！』」 「这个……」 「如果哥哥弃权，就算是我不战而胜。到时候我跟哥哥之间的兄妹关系将获得确定，往后也会比现在更黏着哥哥不放。哥哥有十秒钟的时间可以考虑，九、八、七——」 「以龙王之名下达命令。我的眷族啊，显露最原始的本性吧！」 慑于茉莉花的气势，晴空不禁提高了音量。 声音就像是巨龙的咆哮，传遍空无一人的校舍。 茉莉花的脸色一沉。 只见她伸出双手搭着肩膀，往后退了几步，以湿润的瞳孔凝视着晴空。 「这场赌注……是我赢了，哥哥。」 茉莉花银色的长发绽放精光，朝着四面八方摇摆，彷佛具有自主意识的生物。除此之外，耳朵的后方更是长出食指大小的尖角。 晴空的〈龙眼〉清楚辨识出茉莉花所释放的红色魔力。 「这就是……觉醒？」 介于巨龙与人类之间的变形姿态，看起来十分可爱。 「我负责撬开狗狗的嘴巴。」 茉莉花注视着走廊。 第二只猎犬已经出现在走廊的前方。 「哥哥趁机发射〈亚修〉！」 「没问——」 不等晴空把话说完，茉莉花立刻往地面使劲一蹬。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 除了子弹之外，找不到更适合的形容。 只见茉莉花发出一声怪叫，迅速逼近走廊上的猎犬。 发现猎物的猎犬也朝着茉莉花直扑而来，嘴角还淌着一抹黏稠的唾液。茉莉花身形一扭，险险闪过猎犬的扑咬，裙摆却被硬生生地扯下一角，立刻被猎犬撕成了碎片。上下颚开合的速度飞快，晴空根本来不及瞄准。 「gyagyagyaaaaaa!」 「就凭狗狗也想把巨龙吃掉？」 茉莉花紧握双拳。 「下辈子再来吧——！」 铁拳一挥，正中猎犬的鼻尖。 猎犬的肌肉组织四处飞溅，曝露在外的上颚骨迸出裂痕。 「gyagyagyaaaaaa!」 「必杀！茉莉花！二重回旋踢——！」 茉莉花在半空中扭转身形，朝着猎犬的头部就是一脚——两脚。 体型相当于茉莉花十倍有余的猎犬身形一斜，撞上生锈的防火门。校舍微微晃动之中，劲贯双足的茉莉花相准了猎犬的下颚祭出上段踢，猎犬巨大的身躯顿时浮上半空中。 「……这就是巨龙的威力。」 虽然只是暂时性的力量，却彻底压制凯恩斯的使唤魔……慢着，暂时性的力量？ 「茉莉花！你所谓的暂时是指多久？」 「一分三十秒！」 「！？现在不是开扁的时候！下颚！快点撬开猎犬的下颚！」 「知、知道了！」 茉莉 花哼了一声，一只脚踩住猎犬的下颚，朝着上颚就是一记掌击。简而言之，就是将自己的身体当成杆子，迫使猎犬不得不张大嘴巴。 「就是现在！哥哥——！」 茉莉花回过头来。 晴空的指尖抵着〈亚修〉的扳机。 却迟迟不敢开枪。 猎犬的喉咙清晰可见。〈龙眼〉辨识出构成猎犬的〈魔法阵〉，以及—— 位于第一重〈魔法阵〉之后的第二重〈魔法阵〉。 「哥哥，快呀！」 「——！」 在茉莉花的催促之下，食指自动产生反应。 沉闷的枪响、轻微的反作用力，子弹对准了猎犬的喉咙笔直前进。 晴空的〈龙眼〉也同时进行第二重〈魔法阵〉的分析。 形状与文字的排列，再加上咒文所产生的效果。 「茉莉花，快逃！」 惊觉不妙的晴空立刻扯开喉咙大吼一声。 「动作快！立刻离开那只猎犬——！」 「知、知道了！」 茉莉花朝着猎犬的头部使劲一踢，借由反作用力往后一翻，试图回到晴空的身边。猎犬还来不及闭上嘴巴，子弹就已经射进它的口中。晴空伸出双手接住茉莉花的同时，子弹也击碎了猎犬的〈魔法阵〉。 （插图p133） 接住茉莉花的晴空顺势冲进教室，缩起身体躲在桌子下面。替茉莉花捂住双耳的同时，晴空也不忘以肩膀抵着自己的耳朵。 猎犬体内第二重的〈魔法阵〉到底是什么，晴空已经了然于心。 当构成猎犬的〈魔法阵〉遭到破坏的瞬间，让猎犬产生自爆的魔法。 驱动猎犬的魔力全部转换成热能。 猎犬的身体遭到高温烧炙，液化的肌肉组织四处飞散，魔力所产生的高热甚至让周遭的空气迅速膨胀，形成强劲的爆风。教室和走廊的玻璃纷纷碎裂，墙壁的水泥剥落飞溅，教室的课桌椅更是被爆风带起，在半空中互相撞击。 「——哥哥！」 茉莉花的声音被掩盖于爆风之中。晴空整个人压在茉莉花的身上，以自己的身体充当盾牌。一旦接触到灼热的爆风，恐怕连内脏都会化为焦炭。茉莉花的鳞片再怎么强大，也难以抵御爆风的侵袭。 ——太大意了。 〈亚修〉一次只能破坏一种〈魔法阵〉。 一旦遭到破坏的〈魔法阵〉启动了另一种〈魔法阵〉，也只能坐以待毙。 ——第一只猎犬之所以没有自爆魔法阵，想必是为了松懈警戒。 不过说也奇怪，既然凯恩斯试图透过〈争魔〉得到巨龙的眷族，又何必设下这种陷阱？万一晴空和茉莉花并未发现自爆陷阱的存在，岂不是早就死于非命？ 看来凯恩斯的目的不在于得到晴空和茉莉花，一开始就打算杀了他们两个。 「……哥……哥哥！你还好吧？哥哥！」 脸颊一连被拍了好几下之后，这才悠悠醒转。 「哥哥，听得见我说话吗？你还好吧？哥哥！」 「我、我没事。」 晴空摇了摇头，从地上坐了起来。衣服出现了少许烧焦的痕迹，身体倒是没有明显的烧烫伤。充当盾牌的桌子插满了水泥的碎片，椅子和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令人产生置身于爆炸中心的错觉。 教室早已不复原形，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功能。 「抱歉，我太大意了。茉莉花，你没事吧？」 「我没事。哥哥奋不顾身地保护我，怎么可能有事呢？」 茉莉花噙着泪水，凝视着晴空的脸孔。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只猎犬安装了自爆装置。」 「自爆？把自己炸成碎片的装置吗？」 「嗯。猎犬体内有两种〈魔法阵〉，第一种遭到破坏之后，第二种就会自行启动。」 自爆〈魔法阵〉，位于构成猎犬的〈魔法阵〉正后方。 除非破坏构成猎犬的〈魔法阵〉，否则亚修的子弹根本无法接触自爆〈魔法阵〉。然而第一种〈魔法阵〉遭到破坏的瞬间，猎犬就会发生自爆。 这种配置方式，摆明了就是要致人于死。 「茉莉花，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才是。万一采用跟对付第一只猎犬的时候同样的手法，我早就死于非命了。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全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茉莉花。」 「……啊？」 茉莉花的双颊顿时泛起红晕。 只见她不知所措地摇动双手，轻咬自己的下唇，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凝视着晴空。 「……哥哥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家的心脏从口中跳出来呢。」 「赶快离开这里吧，还有一只猎犬呢。」 晴空牵着茉莉花的手，飞也似地逃出教室。两人穿越焦黒的走廊，朝着出口前进。一只猎犬无法采取包围战术，或许真的有逃脱的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猎犬的红色瞳孔浮现于走廊的另一端。 「gya！gyaaaaa！」 然而眼睛的高度直逼天花板，似乎不太对劲。 「——哥哥！」 茉莉花突然抱着晴空往旁边一跳，猎犬的身体也几乎同时扫过两人先前所在的位置，行经之处更是散落着被猎犬撞下来的水泥碎片。这些碎片，显然是来自走廊的天花板以及墙壁。只见猎犬来到滚落阶梯的两人面前，伸出几乎跟成年男子的身躯一般粗细的前肢。 「gya——gyaa!」 巨大的身躯耸立在两人的面前。 猎犬张大了嘴巴，喉咙深处的〈魔法阵〉以及魔力块清晰可见。 「……情况不妙。」 「哥哥？」 「魔力结晶大得不象话。万一真的爆炸了，恐怕会将一半的校舍夷为平地。」 超乎想象的规模。 无论是顶天立地的猎犬，抑或是驱动猎犬的魔力结晶。 猎犬一旦自爆，晴空和茉莉花恐怕无法幸免于难。到时候水泥墙壁也抵挡不了自爆的冲击力，整间教室将在高热的烧炙之下瞬间蒸发。而且大型结晶体赋予猎犬惊人的爆发力，就算逃往空旷的场所，一样难逃猎犬的追杀。 「茉莉花！上楼！」 晴空扣下亚修的扳机，转身逃往楼上。子弹将猎犬的前脚削去一大块，眼见猎犬就要失去平衡的时候，受创的前脚却立刻自行修复。猎犬闭上嘴巴，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哥哥！该怎么对付它？」 「我哪知道啊！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所认识的哥哥不会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落荒而逃！」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跳过二楼，直上三楼。 晴空的大脑飞快运转。 接近猎犬，恐怕会被一口吞掉。选择远离，猎犬不会张开嘴巴。除非让猎犬张开嘴巴，否则无法破坏〈魔法阵〉。可是距离太近，又会被卷入猎犬的自爆之中。 「……想要在毫无风险的情况下打倒猎犬，似乎是痴人说梦。」 三楼是一整排的特别教室。 检视挂在门前的班级牌之后，晴空冲进其中一间教室。 「哥哥，这里是？好像有种奇怪的味道。」 「这里是理科教室，学生常常在这里做实验。」 「我懂了，哥哥！」 听见晴空的回答之后，茉莉花双手一拍。 「哥哥打算利用化学药剂的气味，欺骗狗狗的嗅觉对不对？」 「是有这种想法啦，不过……」 这间学 校已经废弃多时，药品柜几乎是空无一物，只剩下烧杯、细口瓶、生锈的椅子、元素周期表，以及其他不堪使用的器材。 「对不起，茉莉花。今天似乎不太可能全身而退了。」 晴空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要走错一步，两人都会死于非命。 既然如此，也只能选择比较可能死里逃生的方法。 「简而言之，你我其中一人必须充当诱饵。」 于是晴空说出自己的计划。 * 两人将晴空的计划付诸执行。 「茉莉花飞踢——！」 目标的气味迅速接近，身影更是依稀可辨。 认定现在是发动攻击的大好机会之后，猎犬下意识张开嘴巴。 猎犬的任务是捕捉目标、撕咬、屠杀。 如今它遵照主人的命令以及自然的反应，朝着目标发动攻击。 只见猎犬张开巨大的上颚与下颚，一口咬住伸直了右腿飞扑而来的人影，粗如手臂的獠牙更是毫不留情地深入目标的身体。尘埃遍布的走廊，碎裂的躯干散落一地，骸骨和内脏更是发出不自然的清脆声响。只见猎犬往前踏出一步，将滚落在地的人头踩成碎片。 就在这个时候—— 异物窜入猎犬尚未闭合的嘴巴，粉碎了体内的〈魔法阵〉。 「gi、ga、gyaaaaa!」 自爆〈魔法阵〉启动。 强劲的爆风之中，猎犬跟废弃的校舍一同消失无踪。 * 爱菜亲眼目睹了一切。 浮现于夜空中的巨大火球，以及半边校舍凭空蒸发的光景。 「——晴空！」 爱菜立刻取消尚未启动的魔法，驱使所有的魔力飞上半空中，降落在距离学校最近的大楼屋顶。 「游戏结束了。」 迟了片刻之后才来到屋顶的莉蒂亚·凯恩斯冷笑数声。 「〈龙眼使〉死亡，至于巨龙少女……大概勉强留得全尸吧。」 「你说什么？」 爱菜闻言，不禁睁大双眼。倚靠着防护网的莉蒂亚见状，以冰冷的语气做出回应。 「构成猎犬的魔法一旦遭到破坏，猎犬的身体就会产生爆炸。」 「什么？居然打算杀了晴空和龙胆？难道你的目的不是得到巨龙的眷族？」 「事情的来龙去脉，请容我假三大家族之名于日后禀告。」 背对明月的莉蒂亚?凯恩斯欠身行礼，脸上露出宛如寒冰的冷笑。 「不过在此还是奉劝一句，巨龙是理应驱逐的害兽。」 「……有没有搞错？」 爱菜以鄙夷的眼神凝视着对方。 「而且晴空没那么容易就死在你的手上。」 「没有天伎家的保护就活不下去的〈失败作〉，有什么本事可言？」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爱菜轻咳数声，手中的〈魔杖〉直指眼前的莉蒂亚。 「晴空并非仰赖天伎家的鼻息，而是天伎家强行将他留在此地。要是放任晴空自由行动，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 「——你说什么？」 莉蒂亚睁大双眼，脸上更是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也难怪她会出现这种反应，毕竟这个秘密只有天伎家的主人、歌音以及爱菜才知道。 「这么说好了，你愿意将自己一身的力量归零，只因为自己不小心伤了朋友吗？补充一点，那可是足以让你君临天下的力量喔。」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莉蒂亚失去了平日的冷静。爱菜轻触腰际的旧伤，并未提出进一步的解释。 伤口已经不痛了，晴空却依然耿耿于怀。 因为他是个傻瓜。 自以为是的大笨蛋，从不试着去体谅他人的感受。 不需要替晴空担心，凯恩斯的猎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少在那边故弄玄虚！他已经死了！〈亚修〉不可能破坏自爆的——」 「尘归尘，土归土。」 枪声响起。 莉蒂亚的胸甲应声而落。 「——！」 失去了保护心脏的魔导具，莉蒂亚连忙遮掩曝露在外的胸口。 枪声接连响起。 护符碎裂，手环断成两截，踩镯化为粉末。 八颗子弹破坏了八种魔导具。 「葛木——晴空！」 发现站在屋顶入口处的人影，莉蒂亚忍不住大叫一声。 只见她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了身后的金属防护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可能……你居然还活着！」 「住口，魔法使！」 〈亚修〉的枪口对准了莉蒂亚。 晴空上气不接下气，短t和长裤沾满了灰尘，全身上下却毫发无伤。 一旁的茉莉花比晴空更加狼狈，身上只穿着晴空先前所脱下的衬衫，而且在汗水的影响下紧贴着身体。从锁骨到单薄贫瘠的胸口，甚至连覆盖在衬衫下摆之中的脚踝，全都处于半透明的状态。 「我说魔法使啊，设下自爆机关陷害他人，自己却穿戴一应倶全的防御魔导具，这似乎不是自视优越的上位种应有的行径吧？」 搀扶着茉莉花的同时，晴空以单手打开〈魔法吞噬者〉的枪身。 空弹匣自动掉落。银铃般的轻响之后，八发子弹重新装填。 准星另一端的目标物，正是微微颤抖的莉蒂亚。 这种距离没有失手的可能。举起〈魔杖〉的瞬间，自己的心脏或是脑袋就会被子弹贯穿。 「晴空，我能体会你的愤怒，可是……」 爱菜注视着晴空，手中的〈魔杖〉依然对准了莉蒂亚。 「为什么龙胆身上只穿了衬衫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 「神情疲惫、满脸通红，而且又全身是汗，甚至连内衣裤都不见踪影。再加上涣散的眼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爱菜的语气强硬，不容晴空逃避问题。 「谁叫哥哥一连做了两次……人家是第一次呢……」 「——！？」 倚靠在晴空身上的茉莉花爆点十足的发言传入耳中，爱菜顿时脸色一变。 「哥哥的命令不容违抗，可是人家的身体真的撑不住……没想到哥哥竟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葛——木——晴——空——！」 「误、误会！真的是误会！千万别用〈神罚〉对付我！」 爱菜的〈魔杖〉绽放精光，晴空立刻大声求饶。 眼见机不可失，莉蒂亚立刻举起〈魔杖〉。 可是—— 「这里没你的事！莉蒂亚·凯恩斯！」 「我正在跟晴空说话，给我老实一点！」 〈亚修〉的二连发+〈神罚〉。 第一发子弹消灭了准备启动的魔法，第二发命中〈魔杖〉。内建大量咒文的〈生命金属〉发出凄厉的哀号之后，〈魔杖〉产生爆炸，将莉蒂亚的身体抛了出去。这时〈神罚〉的光束破空而至，贯穿了莉蒂亚先前所存在的空间。 「——呜！」 莉蒂亚发出短暂而沉闷的悲鸣。 「给我待在原地，不要乱动！解放——〈炼狱之钉〉！」 爱菜的〈魔杖〉出现好几把光剑，朝着摔倒在地的莉蒂亚直扑而来。只见光剑贯穿了莉蒂亚的衣袖以及裙摆，将她牢牢钉在屋顶的水泥地上，活像是一只昆虫的标本。 「捣蛋鬼已 经安静了下来，现在你可以提出合理的解释了吧，晴空？」 爱菜指着位于晴空身后的茉莉花，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令人望之生畏。 面泛桃红、眼神迷蒙、香汗淋漓。倚靠着晴空的身躯近乎半裸，只套着一件男用衬衫。 「你到底在我跟敌人交手的时候对龙胆做了些什么？劝你最好老实招供，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爱菜的笑容流露出明显的威胁与恫吓。 晴空叹了口气，乖乖地描述当时的情景。 * 时间回溯至十分钟之前。 「——唯有你我其中之一充当诱饵，才能度过这次的危机。」 废弃校舍的科学实验室之中，晴空做出结论。 「知道了，就由我充当诱饵吧。」 茉莉花主动请缨，没有丝毫的犹豫。 「跟哥哥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我还是感到很幸福！希、希望哥哥不、不要忘了我！」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抓着晴空衬衫衣角的小手更是微微颤抖。 「所谓的诱饵，只是利用体味吸引猎犬而已。」 「请在我短暂的人生留下最后的回忆吧，哥哥——」 「听我说话！体味！让猎犬张开嘴巴就够了！」 眼见茉莉花闭上双眼逐渐逼近，晴空连忙将她推了回去。 「发现目标之后就立刻展开攻击，或者是以自爆的手段消灭目标，猎犬所植入的程序应该就这么简单。而且在黑暗之中依然紧追着我们不放，代表猎犬是依赖嗅觉来搜寻目标。」 晴空打断茉莉花的话头，以飞快的速度说出内心的想法。 「所以我们只要以沾上体味的物体充当诱饵就好了。猎犬的目的是咬死我们，只要沾上我们的体味的人型物体出现在眼前，一定会毫不犹豫张开嘴巴。到时候就是将〈亚修〉的子弹送进猎犬口中的大好机会。」 「这里有人型的物体吗？」 「既然是废弃的学校，多少会遗留类似的东西。」 晴空指着实验室的角落。 一具人体模型伫立在窗边，表面布满灰尘，而且还少了右手臂。 「让这具模型穿上我们的衣服，说不定可以骗倒那只猎犬。反正我们已经灰头土脸了，全身上下汗水淋漓，早已在衣物留下浓浓的体味，不如就姑且一试吧。」 于是晴空脱下制服衬衫，递给了茉莉花。 只见茉莉花如获至宝地将衬衫抱在怀中，跑到实验室的另一端，钻进破烂的布幕与倾倒的隔间柜所形成的隐蔽处。一段时间之后，才再度回到晴空的身边。 「……拿去吧，哥哥。」 接着又将上衣、裙子、温热的胸罩以及内裤递给了晴空。 「这、这……呃……茉莉花，我不懂你的意思？」 「请、请不要一直盯着人家好吗？哥哥好色！」 茉莉花全裸的身躯只披着晴空的衬衫。 「以前只有洗澡的时候才会脱光光，人家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真的好难为情喔！」 「茉莉花，为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 「哥哥不是打算让人体模型穿上我们的衣服，利用体味骗过那只大狗狗吗？」 「嗯，所以才脱下我的衬衫——」 「——让我穿上之后，再肪我的衣服套在人体模型上面，不是吗？」 「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打算让人体模型穿上我的衬衫罢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非得在外面脱得精光不可？」 「我哪知道！快点把衣服穿上！」 「与、与其让大狗狗咬烂哥哥的衬衫，我宁愿忍受这种一丝不挂的耻辱！」 茉莉花紧握衬衫的衣领。 「而且人体模型穿上的衣物愈多，体味也就愈重，更容易让大狗狗上当。如果只有一件衬衫，难保不会被大狗狗识破。」 「是没错啦，不过你也太牺牲了吧？」 「唔……」 茉莉花顿时羞红了双颊，紧压着自己的胸口以及衣角。对于茉莉花而言，晴空的衬衫显然尺寸不合，宽松的衣领大大敞开，过短的衣摆又不足以遮掩雪白的大腿。没什么份量的胸部露出大半边，微微隆起的耻丘更是在衣摆的缝隙之中若隐若现。然而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于是茉莉花冒着走光的风险，做出小小的胜利姿势。 「……没关系，一切都是为了存活下来。计划若是失败，哥哥又要铤而走险了。」 发现晴空直盯着自己之后，茉莉花的视线四处游移。 「哥哥不会让一丝不挂的我独自回去吧？」 晴空闻言，只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于是我们将茉莉花的衣服套在人体模型身上，成功诱出了猎犬——结束。」 「慢着，『哥哥一连做了两次』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跟你解释吧。」 其实是茉莉花二度觉醒之后，从远方将穿上茉莉花衣物的人体模型丢到猎犬的面前，好让晴空趁着猎犬张开嘴巴的时候展开狙击。不过现在不是详加说明的时候，更何况凯恩斯的魔法使还在现场。 「也罢，回去之后一定要问到你下跪道歉才行。」 爱菜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我可是在对抗魔法使的战斗之中侥幸存活的普通人，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应该是击败魔法使的普通人吧？」 「一样都是普通人，所以只能拼死抵抗。」 晴空走向莉蒂亚，举起手枪对准了目标。 幸好及时发现猎犬体内的自爆魔法，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对方打算利用双重魔法阵杀害晴空和茉莉花，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事实。 「莉蒂亚·凯恩斯，为什么试图对我们不利？」 「区区〈失败作〉，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在〈炼狱之钉〉的袭击中死里逃生的莉蒂亚面色铁青，却依然紧咬下唇，以坚定的眼神直视晴空。 「我以为你们不会杀害茉莉花，所以才接受〈争魔〉的邀请。如果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即使是不择手段，我也要让凯恩斯得到应有的报应。」 晴空的脸色比莉蒂亚更加苍白。 紧扣扳机的手指更是不停颤抖。 「回答我，莉蒂亚?凯恩斯。为什么打算致茉莉花于死？我们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巨龙的遗族？」 「……别这样，哥哥。」 雪白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亚修〉。 茉莉花从晴空身后伸出右手，压住银色手枪的枪机。 「我没事，因为哥哥的作战计划成功，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呼吸还是有点急促，掌心发烫，然而为了让晴空安心，茉莉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战斗已经结束，哥哥获得了胜利，请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 「我赞成龙胆的提议。杀了这个家伙，就等于是全面开战。」 手持〈魔杖〉的爱菜也表明立场。 若是在魔法使彼此较劲的〈争魔〉失手闹出人命，也只能归咎于天意如此。 可是一旦晴空杀了魔法使，其他的魔法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上位种死于下位种之手，这绝对是每一个魔法使都无法忍受的污点。 「莉蒂亚?凯恩斯，同样都是魔法使，我总有知道答案的资格吧？为什么试图杀害晴空和龙胆？凯恩斯到底有什么计划？」 爱菜紧握〈魔杖〉，往前走了一步。 「——我、我不——」 「好吧，〈神罚〉。」 直上云霄的光柱耸立于大楼的屋顶。 近距离爆炸的魔法将莉蒂亚远远抛了出去，一头撞上身后的金属防护网。生锈的防护网在外力的撞击之下变形断裂，从屋顶直坠地面。爱菜俯视着倒在缺口边上的莉蒂亚，眼神格外地冰冷。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身上已经没有魔导具了吧？怎样，说是不说？」 「啊、啊、啊！」 莉蒂亚伸出双手，在水泥地上摸来摸去，彷佛是在寻找救命的方法。结果左手不小心抓了个空，顿失平衡的莉蒂亚只能紧紧攀附在屋顶的边缘。 「呜！」 「抱歉了，晴空。这家伙似乎不肯说实话，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这件事我会负起责任，向三大家族要求说明的，你觉得呢？」 爱菜回过头来，背着莉蒂亚轻吐舌尖。 晴空微微点头。他不是第一天认识爱菜，知道爱菜是认真的。 「看来是没办法了。既然不肯说出真相，也只能这样了。哎，真可怜。」 「等、等一下！不要乱来！」 爱菜冷冰冰的宣告传入耳中，莉蒂亚顿时提高了音量。 「不是说过了吗？魔法使彼此较劲的〈争魔〉就算是出了人命，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黑色的长发随风飞舞，人称〈光子魔姬〉的天伎爱菜露出残忍的微笑。 「而且你以为生气的人只有晴空吗？我的朋友差点被你设下的陷阱活活烧死呢。」 「——呜！」 「以天伎爱菜之名，消灭存在的根源！〈激发崩坏〉！」 爱菜的〈魔杖〉绽放光芒，爆裂成无数的光粒子四处飞散。 光粒子接触墙壁的瞬间造成了小小的爆炸，铲除了一整片的水泥，莉蒂亚身旁的水泥地也出现了龟裂。最后脚边发生了小型爆炸，脱落的长靴从屋顶坠落地面。 「天伎爱菜，你什么都不明白！我之所以试图杀了他们两个，是因为凯恩斯和摩耶的魔法使死于巨龙的眷族之手！」 禁不住爱菜的挑衅与恫吓，莉蒂亚披散着凌乱的金发，扯开喉咙放声大叫。 「这、这就是凯恩斯率先潜入天伎家，探索〈巨龙遗产〉的原因！更是我们亟欲除掉葛木晴空和龙胆茉莉花的理由！」 慑人的沉默笼罩在晴空、爱菜与茉莉花的身边。 爱菜解除魔法，如雨点般落下的光粒子消失无踪。 莉蒂亚以斗篷遮掩身躯，凝视着晴空的双眸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个月有两名魔法使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结果不幸丧命。分析伤口之后，证明两人是死于龙爪之下。没错，正是在昔日的肉搏战之中，将魔法使的魔力障壁如薄纸一般轻易撕裂的龙爪。」 「这、这怎么可能！」 隔着一层衬衫轻按胸口，茉莉花放声大叫。 「巨龙眷族的幸存者，只剩下哥哥跟我……！」 「被杀害的两名魔法使当中，其中一名是我的朋友！我绝对饶不了巨龙的眷族！」 莉蒂亚恶狠狠地注视着晴空和茉莉花。 「魔法使死于巨龙之手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伎家之外的三大家族了！经过这次的战斗，也确定你们的存在确实对魔法使构成威胁！」 「不对吧，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 「巨龙应该予以驱逐，这是除了天伎家以外的魔法使共同归纳出的结论。」 无视晴空的抗议，莉蒂亚继续说下去。 「……驱逐？我跟茉莉花……？」 紧握〈亚修〉的晴空只感到呼吸困难，全身无法动弹。 『驱逐』——冰冷残酷的字汇，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你们不应该活在世界上。足以打倒魔法使的巨龙，根本不应该存在。」 以敬而远之的眼神注视着晴空之后，莉蒂亚缓缓开口。 第五章 巨龙的崇敬者 「爱菜，我有话想跟你说。」 茉莉花突然其来的发言传入耳中，爱菜立刻暂停手中的工作，不再替茉莉花擦拭背部。 地点是晴空家的二楼，房间里面只有穿着制服的爱菜，以及全身上下只有贴身衣物的茉莉花。 将莉蒂亚交给天伎家之后，爱菜以护卫晴空和茉莉花的名义，跟着两人回到家中，如今正在替觉醒之后大感疲惫的茉莉花擦拭身体。 〈争魔〉结束之后的现在，莉蒂亚·凯恩斯被囚禁在天伎家的地牢之中。 这次的〈争魔〉，目的在于争夺巨龙的眷族。 然而莉蒂亚真正的目的却是杀害晴空和茉莉花，〈争魔〉不过是在天伎家管理的魔法特区使用魔法的借口，这已经构成了严重违规的行为。 目前天伎家的歌音正与现任主人天伎夏希商讨因应的对策。 时间正是午夜。 天伎家做出结论之前，晴空、茉莉花和爱菜暂时留在家中待命。 「哥哥不会跑到二楼来吧？」 「嗯，他正忙着下厨呢。虽然只是宵夜，也丝毫马虎不得。」 凝视着茉莉花瘦小的背影，爱菜做出回应。 回家之后，爱菜从晴空和茉莉花的口中得知龙王认定以及巨龙觉醒的经过。 茉莉花的身体发热，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这似乎也是觉醒的后遗症。 ——这孩子是巨龙与人类的混血儿，晴空则是成了〈龙王〉，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穿着白色贴身衣物的茉莉花五官细致、身材纤细，彷佛是巨龙与人类的血统交织而成的艺术精品。 若魔法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茉莉花一定会被捧为落入凡间的美丽女神，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成为晴空的妹妹，还真的是委屈她了。 「爱菜，如果我并未出现，哥哥的生命是不是就不会遭到威胁？」 寻思片刻之后，茉莉花打破了沉默。 「……这话怎么说？」 出乎意料的问题传入耳中，爱菜不禁反问了回去。 「我不知道〈争魔〉那么危险，更不知道魔法使竟然恨巨龙入骨……」 「这件事也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怪不得任何人。」 龙爪的主人杀害魔法使的事件，天伎家可说是完全的状况外。 或许是三大家族刻意对「祟敬巨龙」的天伎家封锁消息。 「可是哥哥却因此而被卷入危机之中。这一切全都是我害的，我没有资格成为哥哥的妹妹。」 「为什么非得成为晴空的妹妹不可？」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茉莉花露出寂寞的微笑，视线落在天蓝色的旅行背包。 这就是茉莉花全部的家当，背包里面的东西还来不及拿出来。晴空的双亲生前所使用的和室只有棉被、桌子和空荡荡的衣柜，完全没有生活感可言。 「我是最后巨龙的直系后裔。族人全都灭亡了，什么也没留下，不过我还是有权选择自己想要成为哪一种巨龙。如果连这点自由都没有，活在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茉莉花紧咬下唇，看着身后的爱菜。 「……我想要保护唯一的家人。请你告诉我，爱菜。如果我不在了，魔法使会不会就此放过哥哥？」 爱菜闻言，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自己明明是天伎家派来的监视者，如今却忍不住想要跨越红线。 之前甚至还将茉莉花当成替唯月市带来麻烦的问题人物。 ——不是她的错。 而且茉莉花一心只想成为晴空的妹妹。 「就算你不在了，三大家族的魔法使应该也不会善罢罢休。毕竟他们畏惧的是足以打倒魔法使的『巨龙力量』。」 嗯，妹妹。既然是晴空的妹妹，那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娇小玲珑、贴心可爱的妹妹。为了安慰茉莉花，爱菜继续开口。 「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晴空恐怕会认定你被魔法使掳走，陷入彻底的失控吧。」 「可是哥哥说他从来没把我当成妹妹。」 「这跟妹妹无关，那个家伙向来不会弃朋友于不顾。」 爱菜停顿片刻。 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既然是晴空的妹妹，应该没关系吧？ 「你应该知道五年前的晴空是魔法使的入门生吧？」 「是的。哥哥说他能力有限，无法成为魔法使，所以才取得了〈龙眼〉。」 「我就知道，晴空果然没说出真话。」 「难道哥哥骗人？」 「严格说来，应该是省略了许多细节。」 该怎么说才好呢？ 直到现在，爱菜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时发生的那件事。 「完整的说法应该是『由于体内的魔力过于强大，导致晴空无法成为真正的魔法使。为了封印自己的魔力，晴空主动获得了龙眼』才对。」 「……我不明白。」 「晴空小时候跟我一起接受魔法使的训练。根据天伎家的规矩，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优秀的学生依然可以获得天伎家的姓氏，成为继承人的人选——亦即天伎家的族人。」 晴空的实力获得肯定，同时也接受了天伎家继承人选的测验。 所谓的测验，就是跟特定对手进行魔法对决。 「结果晴空差点以魔法杀了他的对手。」 「……这不是真的吧？」 茉莉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爱菜却摇了摇头。 「当然是真的。晴空轻易突破对手布下的魔力障壁，接着又发动异常强大的攻击魔法。当然，这只是战斗中的意外，晴空并没有伤人的意图。」 结果对手受到危及生命的重伤，最后在天伎家的众多魔法使一连多日持续施展治疗魔法的努力之下，才勉强捡回一命。 没有人怪罪晴空，大家都对晴空的表现赞誉有佳。 毕竟并非出自魔法使世家的普通人，竟然能够打倒天伎家的直系子孙，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结果晴空却瞒着大家，偷偷去找最后的巨龙，甚至还得到了〈龙眼〉。结果体内的魔力流动堵塞断绝，魔力也遭到封印，再也无法使用魔法。这就是五年前所发生的事情。」 同时也是不知所以然的其他魔法使鄙视晴空的原因。 〈神兽〉与魔法使的细胞无法兼容，这是再基本也不过的常识。结果那个小子竟然为了得到巨龙的力量，白白断送自己的锦绣前程，简直就是一大笑话。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真相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哥哥并不是因为难以成为魔法使，所以才将希望放在〈龙眼〉之上……？」 「他是为了破坏自己的魔力系，拒绝成为魔法使，所以才主动寻求〈龙眼〉。自己的魔法竟然让朋友身受重伤，当年的意外想必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哥哥就是这种人，我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茉莉花的双眸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对了，爱菜。」 「嗯？」 「当时的对手还好吧？」 「……很好。」 茉莉花的无心之问传入耳中，爱菜顿时感到背脊发凉，前额更是冒出豆大的汗珠。 察觉到爱菜的脸色不太自然，茉莉花这才恍然大悟。 「难道那个差点被哥哥杀死的对手就是你？」 「呃……」 在爱菜的认知当中，五年前的测验早已结束，实在没必要承认自己险些死在晴空的手上。 伤势已经痊愈，爱菜的败 北也是基于自己的能力不足。这是魔法使的常识，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茉莉花却不这么认为。 「你、你你你你还好吧，爱菜？对不起、对不起，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我们家的哥哥竟然对你做出那种事！」 「呜、呜哇！」 茉莉花抓着爱菜的肩膀前后摇晃，脸上更是露出又惊又急的神情。樱花色的双眸圆睁，视线来回游移，似乎正在寻找爱菜身上的伤口。 「对、对不起！我必须对哥哥的行为负责！会、会不会痛？我有一点野外求生的知识， 先、先替你疗伤吧！伤口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处理伤口？拜托，都已经是五年前的往事了！」 情急之余，茉莉花干脆将爱菜推倒在棉被上面。只见她拿起毛巾盖住爱菜的额头，开始寻找急救箱的下落。瘦弱的背脊满是汗水，呼吸更是异常急促，然而她还是放心不下爱菜的伤势，先是钻进桌子底下四处张望，接着又打开衣柜的抽屉逐一检查，非得把急救箱找出来不可。 见到茉莉花手忙脚乱的模样，爱菜终于忍不住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只见爱菜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放声大笑。 「爱菜，你怎么了？难道是跟哥哥交手的时候所留下的后遗症？」 「不、不是啦！」 眼见茉莉花脸色发青，爱菜连忙摇了摇手。 这下子她总算是明白了。 急着想要替爱菜疗伤的茉莉花，不可能伤害他人的生命。 同为想守护晴空的少女，爱菜本来就很信任茉莉花，但并非完全信任。爱菜身为魔法使，多少也曾怀疑过她是不是凶手。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茉莉花来到唯月市的目的，是为了成为晴空的妹妹。 就这层意义而言，她也有可能成为爱菜的朋友。 「我没事，你还是多多关心晴空吧。」 「关心哥哥？」 「没错。你得好好看着晴空，别让他乱来，否则他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天晓得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如果晴空是你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你就应该扮演煞车的角色，别让晴空在人生的道路上失去控制。」 「我真的可以成为哥哥的妹妹吗？」 「嗯。」 爱菜点点头，表情十分认真。 「你当然是晴空的妹妹。我以天伎家第三顺位继承人〈光子魔姬〉之名向你保证，你一定是、绝对是、肯定是晴空的妹妹无误。」 「……为什么要刻意强调？」 茉莉花露出狐疑的神情。 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当的说词，爱菜只好别过头去，试图模糊焦点。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再说吧。」 「……嗯！」 茉莉花的双眸闪闪发光。这时她的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什么声音。 几秒钟之后，晴空呼唤两人的声音从一楼传来。 * 「开动——！」 围绕着餐桌的晴空、茉莉花以及爱菜不约而同地并拢双掌。 三人的面前各自摆着一盘蛋包饭、速食杯汤、以及只有西红柿和生菜的色拉。除此之外，还有调味用的西红柿酱和美乃滋。 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虽然不是正常的用餐时间，先前的觉醒却让茉莉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享用美食是转换心情的好方法，因此三人还是吃起了宵夜。 「小梢曾经说过，不管心里面再怎么悲伤、再怎么烦恼，都不要带到餐桌上。吃饱喝足之后，自然就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那个人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争议之处，这点倒是不无道理。」 紧握汤匙的茉莉花陈述自己的意见，结果获得了晴空的肯定。 巨龙眷族所面对的状况十分险恶。 话虽如此，倒也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茉莉花的身上没有龙爪，过去也从未觉醒，只要证明那两个魔法使并非死于茉莉花之手，自然可以扭转情势。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 「哥哥，不是说了吗？别把烦心的事情带到餐桌上！」 晴空抬头一看，赫然发现坐在身旁的茉莉花正瞪着自己。 「龙胆说的没错。既然有我坐镇在此，吃饭的时候大可轻松一点。对了，帮我把西红柿酱拿过来。」 口中塞满食物的爱菜也朝着晴空伸出右手。 或许自己真的是愁容满面吧。 于是晴空摇了摇头，将盛装西红柿酱的瓶子递给爱菜。 只见爱菜拿起瓶子，准备将西红柿酱挤在蛋包饭上面。 「啊！」 结果瓶盖一松，大半瓶西红柿酱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直线坠落。 爱菜的蛋包饭顿时淹没在西红柿酱的大海之中。 「……晴空。」 「你不是〈光子魔姬〉吗？怎么连挤个西红柿酱也搞成这样？」 爱菜的双眸浮现泪光，晴空只好默默地将自己的蛋包饭换给她。 「不管是同时展开多种魔法阵，或者是长时间连续施展魔法全都难不倒你，为什么偏偏栽在这种小事上面？」 「人家从小就接受魔法特训，却从来没学过挤西红柿酱的方法。这是经验值的差异所造成的结果，怎么能怪我呢？」 「挤西红柿酱的方法不需要特别训练吧？」 无奈之余，晴空只好拣选尚未被西红柿酱吞噬的部分下筷。爱菜见状，顿时一脸愧疚地并拢双掌，向晴空表达最大的歉意。 「唔——！」 茉莉花一直注视着两人的互动。 「？怎么啦，茉莉花？」 「……总觉得胸口有点刺刺的，不怎么舒服。」 说话的同时，茉莉花也舀了一匙蛋包饭送入口中。 「嗯——！」 脸上顿时绽放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好吃！所以我最喜欢和风料理了！这么好吃的料理，真的可以给我吃吗？」 「不过就是拿冰箱的剩饭跟超市特价的西红柿酱做出来的玩意罢了。而且蛋包饭是西式料理，跟和风完全无关。」 打工维生的学生注重的是食材成本和料理速度，口味向来不是晴空所关心的重点。 不过看到笑容满面的茉莉花大啖蛋包饭的模样，晴空的内心顿时萌生「明天多加几道菜」的念头。「家人」二字闪过脑海，晴空连忙甩了甩头。 「呃……你喜欢就好，嗯。」 晴空喃喃自语，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对了，可以让我住在这里吗？」 爱菜放下汤匙，询问晴空和茉莉花。 「只要我跟在身边，三大家族也不敢随便出手。我对〈争魔〉的了解有限，不过如此一来，总比晴空独自保护龙胆要强得多。」 「学校怎么办？」 晴空反问。 「我可以暂时休学保护茉莉花，你总不行吧？〈光子魔姬〉好几天没出现在学校，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比较敏感的人更有可能因此而发现茉莉花的存在。」 「只要让龙胆成为时轴学园的学生，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爱菜的语气十分平静，脸上更是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茉莉花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学、学园？」 「这是最妥当的办法。三大家族的魔法使再怎么猖狂，也不至于在学园里面出手。」 爱菜的说法不无道 理。 晴空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爱菜也办不到。 只要动用天伎家的影响力，自然可以让茉莉花成为时轴学园的学生。待在学校的期间，三大家族的魔法使也不敢轻易出手，这的确比晴空休学在家保护茉莉花的方案实用多了。 「可、可是……那不是魔法使的学园吗？」 茉莉花轻捂胸口，小手微微颤抖。 「放心，进入普通科就好。普通科的学生都不是魔法使，总可以安心了吧？」 爱菜牵起茉莉花的手，似乎察觉到茉莉花内心的惊恐。 「嗯、嗯！」 迟疑片刻之后，茉莉花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我有一个好办法！进入学园之后，只要让大家知道巨龙不是人类的敌人就好了！」 「巨龙不是人类的敌人？」 「是的。哥哥在学校只是一般的普通人吧？」 「嗯，只有爱菜知道〈龙眼〉，班上的其他同学甚至连我无法成为魔法使的事实都不知道。」 面对茉莉花的询问，晴空点头表示肯定。 「所以只要我在大家的面前跟哥哥相亲相爱，一定可以改变大家对巨龙的观感！例如跟哥哥手牵着手一起上学，上课的时候共享一本教科书，午餐时间互相喂对方吃便当，体育课的时候一起换衣服，之后再一起淋浴之类的！」 「改变大家的观感之前，我可能已经被校方开除了。」 「哥哥，这种消极的想法是无法改变现状的！只要哥哥愿意跟我在众人的面前裸裎相见，将彼此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对方的面前，大家一定会发现原来巨龙和人类也可以培养出深厚的情感，敌对的关系并非唯一选项！」 「不行——！绝对不可以——！」 刺耳的尖叫声传遍四周。 只见爱菜连连摆动双手，强行挤进晴空和茉莉花之间。 「身为时轴学园的副会长，我绝对不容许类似的行为发生在校园之内！就算是你们是巨龙的眷族，即使遗传基因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之处也一样，不行就是不行——」 「啊，爱菜坏掉了！」 「有、有没有搞错？互喂便当？一起洗澡？裸、裸裎相对……晴空跟龙胆……呜、呜哇……」 喃喃自语的爱菜突然红了脸颊。 只见她的头顶冒出大量的蒸汽，扑倒在桌上。 「爱菜？你还好吧？爱菜？」 「……不可以卿卿我我……绝对不可以……」 「呃，茉莉花？」 晴空转过头来，面对身旁的茉莉花。 「让学园的学生知道你是巨龙的后裔，还是有点不太保险。」 「好吧，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 凝视着爱菜趴在桌上动也不动的背影，茉莉花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 「虽然很多魔法使人很可怕，但也有像爱菜这样的好人呢。」 「爱菜人很不错，只是平常少根筋罢了。」 「可是说也奇怪，看到哥哥跟爱菜说话的时候，人家的这里就有点刺刺的。」 茉莉花指着自己的胸口。 之后又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想要甩脱某种情绪。 「真是的，这一点都不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应该泡个澡。我去放水，请哥哥留在这里陪伴爱菜！」 于是茉莉花快步奔向浴室。 现场只剩下趴在桌上的爱菜，以及继续跟沉入西红柿酱之海的蛋包饭努力奋战的晴空。 「爱菜，你还好吧？」 「……不要看我，给我一杯水。」 前额贴着桌面的爱菜喃喃自语。 晴空依言倒了杯冷开水放在桌上，爱菜这才扶着涨红的双颊坐起了身子。只见她一口气喝干了冷开水，叹了一口长气。 「绝对不可以在校园里面卿卿我我！」 「这个话题还没结束？」 眼见面无表情的爱菜流露出慑人的视线，晴空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裸裎相对嘛，想也知道不可能。茉莉花是最后巨龙爱莉西亚所托付的遗物，绝对不能让其他同学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这好像是推托之词，晴空突然有这种感觉。 至于是针对哪个人的推托之词，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巨龙所托付的遗物？」 撑着脸颊的爱菜噘起嘴唇，似乎有些不悦。 「你这个人就是不懂得多替女孩子着想，才会每次都让人家提心吊胆。」 「这次的责任不在我身上吧？我哪知道会演变成刀剑相向的局面？」 「话是没错啦，不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龙爪的主人依然潜伏于不知名的角落，三大家族咬定茉莉花是杀害魔法使的凶手。 所以只要揪出真凶，一切的问题都将——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独自把杀害魔法使的凶手揪出来，就可以解决问题？」 「没那回事。」 「才怪！若真的没那回事，你也不会急着否认了。」 爱菜突然朝着晴空伸出右手。 纤细修长的手指紧握晴空的掌心。温热的触感从再熟悉也不过的儿时玩伴的指尖传来，晴空不禁微微发窘。 「我知道你的个性，也不会叫你别那么拼命。不过在拼命之前，至少也先跟我说一声。」 爱菜漆黑的瞳孔近在咫尺。 泛红的眼眶微微颤抖，似乎正在强忍着泪水。 「到时候我自然会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想重蹈五年前的覆辙，一觉醒来之后发现什么都已经结束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所以……答应我好吗？」 「……爱菜。」 晴空点了点头。 彷佛是为了让眼前的儿时玩伴宽心。 「我答应你，爱菜。准备拼命的时候，我会先跟你说一声的。」 「嗯，一言为定。」 爱菜放下晴空的手掌，在他的面前竖起小指。 总觉得有点难为情。 不过爱菜的表情十分认真，晴空只好一样勾住爱菜的小指。 两人四目相对，不发一语。 寂静的深夜，传入耳中的只有小指相扣、动也不动的爱菜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以及自爱菜胸前口袋传出来的震动音。 「……真是！」 爱菜连忙取出手机。 她的脸色倏地发白。屏幕上所显示的名字，也映入了晴空的眼帘。 电话来自天伎歌音。 亦即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爱菜的姊姊。 「咦，爱菜呢？」 从浴室回来之后，茉莉花露出狐疑的神情。 「去接电话了，天伎家似乎做出了结论。」 「是、是哦。」 茉莉花从冰箱拿出麦茶倒了两杯，旋即坐在晴空身旁的位子上。 「哥哥，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握着茶杯沉吟半晌之后，茉莉花怯生生地开口。 「哥哥之所以愿意保护我，不是因为把我当成家人的关系吧？」 「茉莉花？」 突如其来的提问传入耳中，晴空顿时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那番话。 「你听见我跟爱菜之间的谈话？」 「……我没有偷听的意思，哥哥和爱菜的对话却还是传入耳中……哥哥说我是巨龙托付的遗物，称不上家人。」 茉莉花俯视桌面，神情黯然。 一时之间，晴空不知道该如何响应。 斟酌片刻之 后，这才勉强找到答案。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我跟你一样，都不知道家人是何物。」 晴空的家人在他五岁的时候撒手人寰，原因则是一般的交通事故。 他只记得焦黒的地面。 跌落悬崖的车子，以及汽油所引发的火焰。晴空直盯着将家人烧成灰烬的烈火。附近没有其他人，无法对外求救，晴空的内心十分恐惧，彷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哥哥的遭遇也太悲惨了！」 晴空才刚说完自己的故事，茉莉花就立刻凑了上来。 只见她彷佛强忍着痛苦似地紧握双拳，以呼吸可闻的距离注视着晴空。 「真是不敢相信！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这个世界！」 「类似的意外很常见，倒也不怎么稀奇。」 「为什么当时我不在现场？为什么我不能将孤零零的哥哥搂在怀中？不行，我无法接受！」 「不会吧，原来是这个原因？」 「而且哥哥也很过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人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应该有所隐瞒！」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出来的秘密，你不也一样吗？」 「才没有呢！我没有什么不能让哥哥知道的秘密！」 茉莉花站了起来，拉着晴空的手臂。 「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哥哥看！」 「证明？」 「请跟我一起到浴室来！」 茉莉花的双颊泛起一抹红辈。 「我想让哥哥亲眼目睹所有的秘密。」 害羞之余二末莉花不禁闭上双眼。 * 虽然是自己的姊姊，爱菜跟歌音说话的时候还是难掩内心的紧张。 「原来如此，莉蒂亚·凯恩斯的说法是正确的。」 地点是晴空家的附近。手持移动电话的爱菜，在路灯下方做了一次深呼吸。 「袭击魔法使的巨龙眷族确实存在，因此三大家族才会派出莉蒂亚为代表，试图暗杀晴空和茉莉花。难怪她的身上穿戴着那么多魔导具。」 『用不着特地使用敬语，就跟平常一样称呼我为「歌音姊」就好。』 「我从来没有这样子称呼姊姊好吗？」 爱菜忍不住提高音量。歌音是最强的魔法使，爱菜不可能对她使用这么亲昵的称呼方式。 除了晴空之外，天伎家没有人敢使用「歌音姊」的称谓。 「对、对了，主人说了些什么？」 『等到跟三大家族沟通之后，再见机行事。对了，他们两个还好吧？』 「晴空和龙胆平安无事，龙胆的衣服稍微被烤焦了而已。」 事实上是被烧成了灰烬，连内衣裤都不剩。 『哦？跟凯恩斯交手之后，竟然毫发无伤？』 电话另一头的歌音哼了几声。 『听说巨龙少女选定〈龙王〉之后，还顺利觉醒？』 「根据两人的说法，确实是如此。我认为凯恩斯口中『杀害魔法使的巨龙』应该不是龙胆，她不像是那种人。」 『也罢，这不重要。等一下再以简讯将巨龙少女的情报传送过来。』 索然无味的语气之后，传入爱菜耳中的是意想不到的台词。 『不过晴空成为《龙王》？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传说中的少年果然不一样。』 「不会吧？姊姊竟然肯定晴空的实力？」 『当然不是。我只是认为那个小子就算要死，也得先替天伎家尽一份心力。当初不知道是谁夸下海口要保护茉莉花，如果才刚上战场就一命呜呼，岂不是扫兴？』 歌音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完全不给爱菜说话的机会。 『不过能够打倒魔法使的巨龙眷族倒是十分珍贵，有点想测试他的实力呢。其实五年前那个家伙跟你交手之后，我应该也跟着下场才对。』 「姊姊不是最强种吗？」 『找不到对手的最强种，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有此一问？ 爱菜倚靠着路灯，抬头仰望天空。 歌音是在仪式之中诞生，背负着继承天伎家命运的最强种。由于母亲的身体状况只禁得住一次的仪式，因此歌音跟自然诞生的爱菜截然不同。 天伎家的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歌音身上，爱菜当然也不例外。 这已经是理所当然的常识，根本没有付诸言语的必要。 「……姊姊，我——」 『也罢。将晴空和巨龙少女带回来吧，爱菜。』 歌音打断爱菜的话题，径自做出指示。 眼前的局势有变。 在摩耶和亚古利巴的动向不明，拥有龙爪的神秘人物潜伏暗处的情况下，天伎家不希望旗下的魔法特区横生变数。 将晴空和茉莉花纳入天伎家的保护，绝对是最保险的做法。而且如果在置身天伎家的期间再度发生魔法使遇袭的事件，更可以证明两人的无辜。 「不能让我住在晴空家中，保护两人的安全吗？只要让龙胆成为时轴学园的学生，三大家族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采取行动。」 『不行，你跟晴空的关系过于亲密，无法证明两人的无辜。』 歌音的反驳相当有力，爱菜顿时无言以对。 而且爱菜对付莉蒂亚的时候，也费了一番手脚。如果摩耶和亚古利巴再派出更强的魔法使，爱菜恐怕很难保护晴空和茉莉花的安全。 再加上天伎家也有一部分人士怀疑茉莉花就是使用「龙爪」的凶手，洗刷嫌疑之前，更是不能让茉莉花就读于时轴学园。 「……说的也是。将两人纳入天伎家的保护网，才是最妥当的安排。这么做也是为了证明龙胆的清白……」 『嗯，而且主人似乎打算在晴空和巨龙少女的面前展示〈巨龙遗产〉，借以协助两人打发接受保护的时间。』 「可是……这么做真的妥当吗？」 爱菜紧握手机。 「到最后会不会演变成晴空和龙胆被软禁在天伎家的局面？」 『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晴空？』 「——啊！」 『干脆嫁给晴空，让他成为天伎家的女婿如何？晴空具备魔力的遗传天赋，往后你们的孩子将继承这种优秀的基因——』 「呜哇—呜哇—哇啊啊啊啊——！」 爱菜忍不住放声大叫。 为什么魔法使都这样？无视少女的矜持，思考之际总是以效益为优先考虑。前额轻撞灯柱的爱菜虽然羞红了双颊，内心却也不得不认同歌音的说法。一想到这里，爱菜顿时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等一下我会派人过去接你们，千万别让他们两个跑掉了。这就是你的任务，知道了吗？』 不等爱菜回答，歌音就挂上了电话。 「……晴空？龙胆？睡着了吗？」 回到家中之后，客厅和二楼的灯光已经熄灭。 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麦茶，二楼的房间空无一人。 「对了，龙胆打算先去洗澡嘛。」 爱菜双手一拍。 刚刚茉莉花表示要去放洗澡水，如今应该已经完成了准备，所以两人都不在房间里面。 「原来如此，两人一起去洗澡——咦咦咦咦？」 爱菜差点叫了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浴室果然传来阵阵的水声。 ——难道真的一起洗澡？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于是爱菜蹑手蹑脚，偷偷来到浴室的外面。 「……呀！啊呜！不、不要这样，哥哥！请你轻一点……」 茉莉花的声音从浴室传入耳中的瞬间，爱菜立刻飞也似地奔上前去，竖起耳朵紧贴浴室的玻璃窗。 声音断断续续，而且颇为引人遐思。 「啊、啊呜——呀！哥哥，不要停下来——就只差一点而已——」 茉莉花的哀求传入爱菜的耳中。 「……原来你的这里是这个样子。」 接着传入耳中的是晴空兴致盎然的声音。 「哥、哥哥！不要紧盯着人家！就、就算是哥哥……啊、啊！」 ——他、他、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挑在浴室里面？ 大脑飞快运转，各式各样的旖旎风光浮现脑海。身体异常发烫，唯独贴着玻璃窗的耳朵还维持正常的体温。奇奇怪怪的呻吟和喘息隔着窗户传入耳中，爱菜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哥、哥哥——就快好了，就快好——」 「给我等一下——！」 按捺不住的爱菜一脚踹开拉门，直接闯进浴室。 「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啊？」」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小椅子上面的茉莉花，以及与茉莉花面对面的晴空。 穿着睡衣的茉莉花稍微抬起下颚，让晴空检视她的咽喉。晴空的指尖在茉莉花的咽喉轻轻地刮了一下。 「啊、呀！」 茉莉花双手掩面，羞得无地自容。 「呜、呜呜呜呜呜！爱、爱菜，你怎么突然闯进来……？」 「这……我……」 忆起先前所想象的画面，爱菜连忙顾左右而言他。 「我、我听到一些怪声，还以为是敌人出现了！现在是非常时刻，务必提高警觉！」 「真、真的吗？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你们在做什么？」 「我请哥哥帮忙摘除逆鳞。」 茉莉花面向爱菜，抬起了下颚。 白皙的下颚与颈子的交接处，浮现出数片宛如水晶一般的鳞片。 大小跟小指的指甲差不多，共有三片。 「这是逆鳞？」 「是的。〈龙血〉觉醒之后自动冒出来的产物，同时也是无法变身为巨龙的我必须面对的风险。其实几天之后就会自行脱落，不过心里面总是不太舒服，所以才请哥哥帮我剥下来。至于选择浴室的原因，则是因为容易清理的关系。」 仔细一看，浴室的毛巾上面摆着好几枚半透明的鳞片。 相较于气急败坏的爱菜，衣着整齐的两人更是神色自若。先前所想象的画面浮现脑海，面红耳赤的爱菜顿时羞得坐倒在地。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大家都是女孩子，这种事情还是——」 （插图p187） 「哇！不行！」 爱菜的指尖接触颈部的瞬间，茉莉花的双眸顿时失去了神采。 全身上下更是笼罩在红色的光芒之中。 只见茉莉花静静地举起手臂，对准了眼前的爱菜。 「住手，茉莉花！」 无视晴空的制止，茉莉花的手臂重击地面。 轰然巨响之后，爱菜先前所在的位置顿时出现一个大洞。 「我以龙王之名下达命令！收起攻击的矛头，恢复原先的本性吧！」 抱着爱菜滚倒在浴室地板上的晴空大叫一声。 茉莉花突然停止了动作。 失去神采的双眸逐渐恢复意识。左顾右盼之后，茉莉花惊呼一声。 「对、对不起！」 接着又深深一鞠躬，向爱菜赔不是。 「晴、晴空，刚刚是怎么回事？」 「抱歉，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你刚刚碰到了茉莉花的逆鳞。」 「那是指文学的表现手法吗？」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义。」 「所以真的是巨龙的逆鳞？」 晴空和茉莉花闻言，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俗话说『踏虎尾、触逆鳞』，身为巨龙眷族的我当然也是一样的。一旦逆鳞被眷族以外的人碰到，就会让我暂时失去意识，处于彻底失控的状态。」 茉莉花挺起胸膛，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觉醒状态的我除了〈绝对防御的鳞片〉之外，肌肉的爆发力和身体的运动能力也会大幅提升。其实这种能力只有在接受哥哥的指示之后才会启动，不过如果有人接触到我的逆鳞，似乎也会产生同样的效果。」 茉莉花还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状况，解释起来自然是语带保留。 既然巨龙的力量是第一次觉醒，失控也好，摘除逆鳞也罢，全都是茉莉花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初体验，喜不自胜的神情自然是不难理解。 「事情就是这样，哥哥。请你继续帮我摘除逆鳞吧。」 「还没完吗？有点难为情呢。」 晴空双肩低垂，脸上更是露出厌烦的神情。 「当初让我变成这样的人，不就是哥哥吗？」 「那是不可抗力，而且我也不知道觉醒之后会长出逆鳞。」 「男孩子就应该要勇于承担责任。哥哥，你说是吧？」 茉莉花笑得十分开心，爱菜却是脸色一沉。 继承巨龙血统的少女，龙胆茉莉花。 虽然稍嫌稚嫩，却也是个女孩子。 「我有事情要宣布。晴空，快点帮龙胆将逆鳞剥除干净吧！」 「……非得剥除干净不可吗？」 「否则不是很危险？」 真是一对无药可救的兄妹。 爱菜无奈地耸耸肩膀，转身离开浴室。 * 「接下来由天伎家保护晴空和龙胆的安全。」 与两人在客厅之中隔桌而坐，爱菜宣布天伎家的决定。 晴空和茉莉花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聆听爱菜的说法。 爱菜的移动电话放置在两人的面前，画面显示来自天伎家的讯息。除此之外，爱菜也将歌音和其他魔法使之间的讨论过程告知两人。 茉莉花的觉醒、龙王的诞生、逆鳞的存在。 将所有的情报回报天伎家之后，换来的是「保护观察」的决定。 「保护观察的期限直到天伎家与三大家族的魔法使达成共识，或者是找到杀害魔法使的真凶为止。这段期间的食衣住行，全都由天伎家一手包办。总而言之，天伎家必须对其他三大家族证明你们两个并不是杀害魔法使的人。」 爱菜苦着一张脸，或许是因为驱逐睡意的黑咖啡吧。 其实爱菜心里面很清楚，茉莉花不可能杀人。 然而其他的魔法使却将晴空和茉莉花视为危险生物。 一旦遇到两人，势必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我并没有攻击魔法使。」 茉莉花握着咖啡杯的小手微微颤抖。 「巨龙妈妈和人类爸爸彼此相爱，所以才生下了我。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讨厌人类或是魔法使呢？巨龙个个都『萌人类』，所以巨龙妈妈才会将〈龙眼〉送给哥哥。可是……为什么那些魔法使就不肯相信……」 「我明白。」 晴空伸出右手，轻轻搭在茉莉花的头上。 只见晴空轻抚柔丝般的银色秀发，惊觉失态之后，这才连忙收手。 「哥哥？」 「你不可能伤害人类，这点我跟爱菜都十分明白。」 「天伎家并没有幽禁你的意思，巨龙眷族与天伎家的同盟关系依然存在，这点我可以保证。而且姊姊也说了。 」 爱菜轻咳数声，借以调适心情。 「为了证明天伎家不是敌人，姊姊决定让你们两个目睹〈巨龙遗产〉。」 「〈巨龙遗产〉？」 「没错，就是你的母亲所留下的遗产，我跟晴空都没见过呢。根据天伎家的规矩，只有现任主人和歌音姊姊见过而已，据说遗产记载了巨龙的历史以及秘密，相信你一定会有兴趣的。」 茉莉花闻言，顿时点头如捣蒜。 爱菜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的咖啡杯。茉莉花也比照办理，两人的咖啡杯在半空中微微碰撞。 「放心，不会有事的。天伎家向来是崇敬巨龙的魔法使家族，这点晴空也很清楚。」 「……嗯，我知道。」 可是说也奇怪。 晴空内心的不祥预感并未消失。 第六章 〈巨龙遗产〉 天亮之后，晴空等人搭乘天伎家派来的车辆，离开了住处。 合计十五辆的汽车分成几队绕行于街道上。为了不让敌人察觉晴空和茉莉花所搭乘的是哪一辆汽车，好几名天伎家的人在途中上下车，借以混淆视听。 十五辆汽车分进合击，按照原定计划驶向不同路线，前往天伎家。 「哥哥。」 就在车队行经通往天伎家豪宅的桥梁之际，茉莉花突然开口。 「有没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人正在监视着我们。」 应该不会吧。 上车之前，晴空不忘以〈龙眼〉扫视车辆，并未发现魔法或是魔导具的存在。 车队的汽车一共有五辆，呈一路纵队的队形行驶。晴空和茉莉花搭乘的是第三辆，爱菜则是搭乘第一辆的前导车并持续警戒。若有任何状况，爱菜应该也会通知晴空。 「……说的也是，大概是我想太多——」 就在茉莉花试图以微笑掩饰不安的瞬间—— 正前方的车突然发生爆炸。 * 「……敌袭？」 爱菜立刻从前导车飞奔而出。 小型犬在桥面上来回奔驰，数量大约有七、八只，体型跟猫一般大小。 其中一只低哼了几声，朝着爱菜迅速前进。这时一辆车子斜斜地插了进来，尖锐的煞车声十分刺耳。剎那之间，小型犬突然爆炸。 「莉蒂亚·凯恩斯的使唤魔！」 错不了的。眼前的小型犬比先前的猎犬简化了许多，体型也缩小了好几倍。朝着通过桥面的车辆自动前进，进而自爆，根本就是会行走的炸弹。 「这怎么可能？莉蒂亚·凯恩斯不是被囚禁于天伎家了吗？」 爱菜解开制服衬衫上的钮扣，从胸前取出金色的首饰。首饰相当于一枚硬币的大小，上面还连着一条细小的锁链。只见爱菜的指尖贴着首饰，将体内的魔力灌注其中。 以〈生命金属〉制作的〈魔杖〉启动钥匙产生反应，首饰化作耀眼的光束。爱菜惯用的金色〈魔杖〉出现在她的手中。 「〈光矢、十连师团〉！」 爱菜射出无数的光矢，命中在桥面上来回奔走的猎犬，猎犬立刻爆炸。 逐渐明亮的视野之中，爱菜朝着晴空和茉莉花搭乘的汽车飞奔而去。 「gyagyagya!」 「烦死了！」 猎犬展开包抄，试图阻止爱菜的脚步。爱菜朝着人行道的栅栏奋力一蹬，躲过了小型犬的扑击。这时火红色的〈光矢〉从另一个方向掩袭而至，消灭了猎犬。 爆炸的火光之中，浮现出另一名魔法使的面孔。 伫立桥面正中央的人物映入眼帘，爱菜立刻松了口气。 「……怎么来了？」 「因为你们或许需要帮助。」 爱菜闻言，顿时放下心头的大石。 她没料到这号人物竟然会出现于此，不过这么一来就没问题了。 只要这号人物坐镇现场，这里就比任何地方还安全。 「我去保护晴空和龙胆，请你带着其他人扫荡剩下的敌人。莉蒂亚?凯恩斯可能也在附近，请务必小心。」 「知道了，所以我的工作是扫除一切的障碍是吧？」 爱菜点了点头，旋即背对着她迅速离去。 「那我就开始扫除障碍了。」 沙。 背后传来的怪异声响传入耳中的瞬间，爱菜的背部顿时喷出大量的鲜血。 「……这是……什么意思……？」 步履蹒跚，体力迅速流失。爱菜双膝跪地，倒在地上。 仰躺在地上的爱菜眼中，映照出熟悉的面孔。 来不及发动防御魔法。在这个人的面前，理论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那副爪子……到底是……」 无数的疑问浮现脑海。 敌人为什么能在恰好的时机攻击爱菜他们？ 莉蒂亚·凯恩斯和她的使唤魔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伤害自己的武器，看起来这么像是龙爪？ ——晴……空……龙胆……快逃……！ 还来不及提出警告，爱菜的意识就被吞噬于黑暗之中。 * 「莉蒂亚·凯恩斯……」 晴空紧握银色的手枪。 在体型如猫的猎犬簇拥之下，莉蒂亚站在桥上。 金色的双马尾在朝阳的映照之下闪闪发光，破烂的斗篷几乎无法遮蔽身体。只穿着贴身衣物的莉蒂亚手握黄铜色的简朴〈魔杖〉凝视着晴空。 「好久不见了，巨龙的眷族。」 莉蒂亚的双眸直视晴空，自信满满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明明天伎家的豪宅就在附近，身处敌营的莉蒂亚竟然毫无惧色。 「我们正准备前往天伎家的大本营。」 晴空放下手枪，说明自己的来意。 「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都不会离开。你大可在这段期间找出龙爪的主人，我们不会加以干涉，也没有袒护她的意思，所以——」 「我明白了，不过还是请你们先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吧。」 莉蒂亚歪了下头，静静地说道。 「证明……？」 「无法证明对吧。既然如此，你就是我的敌人。」 难以沟通，就跟百年前一样。 当时神兽杀了人类，因此魔法使决定杀死所有的神兽。 这次是龙爪的主人杀了魔法使，所以魔法使决定铲除巨龙的眷族。 「可恶！」 晴空将〈亚修〉的准星对准了莉蒂亚。 「我来牵制她！茉莉花，快去通知爱菜！」 「好、好的！」 茉莉花迈开脚步的同时，晴空扣下了〈亚修〉的扳机。 莉蒂亚身形微晃，利用强化身体的魔法避开了子弹，接着又挥舞〈魔杖〉，召唤出漆黑的大镰刀。只见她握紧錬刀，以惊人的速度滑向晴空。 「你这个人烦不烦啊！」 「我已经说过了，巨龙是杀害朋友的仇人！」 镰刀一闪，眼看着就要砍下晴空的脑袋，晴空在极近距离扣下扳机。〈亚修〉的子弹消灭了黑色的镰刀，莉蒂亚的手臂挥了个空。 「你上当了！」 只见莉蒂亚往旁边一跳，身后顿时出现了五只猎犬。 小型猎犬排成一列，朝着晴空直扑而来。 「危险的灭绝种！快消失于这个世界吧！」 「不要擅自决定他人的命运！尘归尘、土归土！」 「没用的！这把手枪的威力比不上猎犬的再生速度！」 莉蒂亚笑了，晴空却视而不见。 接连扣下扳机之后，所有子弹命中打头阵的猎犬。 第一发子弹击中小型猎犬的眉心。 第二发接着命中同样的位置。子弹全数命中眉心，弹着点只有几厘米的落差，第一发子弹被推进小型猎犬的体内。结果在重生的肌肉组织来不及挤出弹头之前，第一发子弹就贯穿了小型猎犬体内的〈魔法阵〉。 自爆〈魔法阵〉启动。 并驾齐驱的其他猎犬全都受到波及，在强烈的爆风之中灰飞湮灭。 「够了，你回去吧！」 将空弹匣扔在地上，晴空大吼一声。 「我以龙王之名起誓，一定会揪出杀死你朋友的龙爪主人！不要再继续纠缠我们了，莉蒂亚·凯恩斯！」 「愚蠢的〈失败作〉，你什么都不明白！」 失去优势的莉蒂亚神色慌张，金色的双马尾更是略显凌乱。 「并不是只有三大家族将巨龙的眷族视为威胁！铲除巨龙已经成为所有魔法使的共识，这就是我出现于此的原因！」 「所有魔法使的共识——？」 晴空的大脑飞快运转。 是谁释放了被关在地牢的莉蒂亚·凯恩斯？ 是谁将晴空和茉莉花的移动路线告诉了她？ 「难道天伎家出现了跟三大家族互通声息的叛徒？」 「哥哥——不好了！爱菜她……呀啊啊啊啊啊！」 茉莉花的惊呼传入耳中。 晴空想也不想，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迈开脚步。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莉蒂亚高举〈魔杖〉的影子，晴空立刻扣下〈亚修〉的扳机。肩膀被子弹贯穿之后，莉蒂亚滚落在地。至于之后的结果，晴空不想、也没必要知道。 现在的他只想尽快赶到茉莉花的身边。 「可不能让你说走就走呢，巨龙的眷族。」 声音来自晴空的正上方。 「铲除巨龙是所有魔法使的共识，天伎家也不例外。你们的旅程将在这里划下句点。」 晴空的脚下冒出爆炸的火光，碎裂的水泥破片四处飞散。路面出现裂缝，挡住了晴空的去路。 抬头一看，架设在桥上的电缆伫立着身穿白银斗篷的人影。 「巨龙的眷族，你们应该受到制裁。」 人影展开斗篷的衣袖，轻飘飘地降落在莉蒂亚的身边。 斗篷的帽子盖住大半边的脸庞，无法辨识对方的长相，双手也被宽大的衣袖所遮掩。不过从体型来判断，对方应该是一名女子，而且身形颇高。隐藏在斗篷之内的右手握着黄金〈魔杖〉，前端装饰着类似羽毛的东西。好几条经脉纵横于〈魔杖〉的表面，发出规律的颤动，代表〈魔杖〉具备惊人的强大魔力。 「巨龙的眷族，只要无法提出杀害魔法使的凶手并不是你们的证据——」 女性的语气十分沉重。 「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 即使长相无法辨识，晴空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分。令人倍感压迫的魔力，以及自晴空的体内油然而生的恐惧。眼前的人物，是个实力难以估计的强大魔法使。 晴空所知道的魔法使当中，只有一个人具备这种实力。 「为什么跟凯恩斯站在同一阵线？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天伎歌音！」 「……无法成为魔法使的人，没资格叫我的名字！〈失败作〉！」 早晨的微风掀开了银白色的软帽，吹乱了翡翠绿的秀发。 女子正是爱菜的姊姊天伎歌音。 宛如天使的柔嫩发丝，毫无表情的冰冷面孔。即使身分曝了光，依然不为所动。这已经不是可爱或是美丽所能形容的层次了，此时此刻的紧张，就如同亲身面对天才艺术家的毕生杰作。魔法使的最强种出现在眼前，晴空只感到一阵寒意直窜脑门。 「她打算向三大家族公布〈巨龙遗产〉。」 捂着肩膀的枪伤，莉蒂亚吃力地从地上起身。 「往后大家将共同歼灭巨龙的眷族，一起研究〈巨龙遗产〉。天伎家也不是没有通情达理的人物。」 「咦？你还真的相信啦？」 无视于志得意满的莉蒂亚，歌音举起自己的手臂。 斗篷的衣袖缓缓褪下。， 拥有五根巨大利爪的〈防护手套〉自袖口显露而出。 「——这是？」 「魔导具〈龙王的魔法〉。」 展现防护手套的同时，歌音以银铃般的嗓音高声宣言。 「这是协助魔法使进化至更高境界的魔导具。能够参与这项实验，是你毕生的荣幸，莉蒂亚?凯恩斯。」 只见歌音微微一笑，巨大的利爪袭向莉蒂亚。 莉蒂亚立刻发动防御魔法。利爪接触到魔力障壁—— （插图p205） 「——！」 然而在五根利爪的面前，莉蒂亚的魔力障壁却跟一张薄纸似地不堪一击。 莉蒂亚的身体被利爪撕裂，喷出大量的鲜血。 黑色的斗篷染上暗红色的血迹，莉蒂亚?凯恩斯倒地不起。 「……为什么……」 晴空见过歌音手中的利爪。 弯曲的银色利爪，足以将汽车化成一堆废铁的大小。可是利爪的主人却从未伤害任何人。 最后的巨龙是爱好和平的生物。 「为什么……为什么茉莉花她母亲的爪子在你身上？」 晴空以手掩口，背脊阵阵发凉。 错不了的，那是最后巨龙的爪子。 歌音的防护手套，是以茉莉花逝去的母亲所留下的尸体制造而成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晴空怒吼一声，扣下〈亚修〉的扳机。 龙爪立刻在半空中画出复杂的轨迹，歌音甚至连看也不看枪口一眼。 「〈龙王的魔法〉，给灭绝种一点教训吧。」 歌音喃喃自语之后，子弹悉数掉落地面。 原来是龙爪自动预测弹道，将〈亚修〉的子弹一一击落。 「不必激动，〈失败作〉。巨龙所制造的子弹，怎么可能破坏龙爪？」 「自动防御的魔导具？你到底对最后的巨龙做了什么！」 激动之余，晴空甚至无法瞄准目标。左右摇晃的视野之中，歌音露出自信的微笑。 龙爪可以预测〈亚修〉的弹道，自动挡下所有的子弹。 与龙爪相连的手套浮现〈魔法阵〉，显然是根据对方的攻击模式自动采取防御的魔导具。 除非击中位于后方的防护手套，否则根本无法摧毁龙爪。 龙爪不但是破坏魔力障壁的武器，同时也是滴水不漏的护盾。 强度应该跟茉莉花〈绝对防御的鳞片〉不相上下。 「被人看见就麻烦了，还是速战速决吧。」 歌音高举〈魔杖〉。 「歼灭魔法，〈初始的天雷〉——」 「天伎歌音——」 〈龙眼〉辨识出呈现三个同心圆的〈魔法阵〉，晴空立刻扣下〈亚修〉的扳机，却还是被龙爪挡了下来。一发——两发——无法命中——毫无作用！ 「你又何必非得这么做不可？身为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你天生就是最强的魔法使！为什么还要杀害灭绝种？」 「因为我是最强的。」 歌音眯起双眼，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唯有消灭最强的敌人，才能证明我是最强的魔法使。在天伎家留下无数传奇的〈失败作〉，你根本无法了解我的苦衷。」 「……那我呢？我又是为了什么……」 微弱的嗓音自歌音的脚下传来。 右肩到背部被撕裂的莉蒂亚强忍痛楚缓缓开口，嘴角流下了一抹血丝。 「……过河的卒子？还是炮灰？无论是我，还是被杀害的朋友都一样？」 「抱歉。」 紧握〈魔杖〉的歌音手腕一翻。 「你在进化的过程中遭到淘汰。不是你的错，只能怪你不足以充当晴空以及我的对手。这个舞台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莉蒂亚的身体突然飘上了半空中。 接着又朝着河面飞了出去，彷佛被丢弃的垃圾。 「——可恶！」 晴空立刻拔足狂奔，赶在莉蒂亚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身体。 「咕喔 ！」 强大的冲击袭来，晴空接连退了好几步，重重撞上桥面的护栏。 「……巨龙的眷族，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晴空抱在怀中的莉蒂亚摇了摇头。 「我一直被蒙在鼓里……遭人利用……试图致你于死……不值得你的同情……」 「莉蒂亚?凯恩斯！你要活下来，向大家证明巨龙并不是敌人！」 晴空提高音量。 「好不容易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说什么都不能就这样死去！我并不是同情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 「……龙……王……」 莉蒂亚双眼一闭，就此失去意识。 确定莉蒂亚还有呼吸之后，晴空背着她拔足狂奔。 尽快跟茉莉花会合。唯有如此，才能扭转局势。 绕过翻倒的车辆之后，茉莉花的背影映入眼帘，怀中抱着全身是血的爱菜。眼见茉莉花回过头来，晴空正准备做出指示——「仅以龙王之名，准许你的觉醒。快点带着爱菜逃离此地」，然而才刚刚张开嘴巴，赫然察觉吸入肺部的空气似乎稀薄了些。 往上喷发的爆风以及瓦砾遮蔽了晴空的视野。 足以杀伤大部队敌人的歼灭魔法〈初始的天雷〉正式启动。 歌音的〈魔杖〉所释放的强大魔力，让周围的空气迅速膨胀。 压力差所造成的气体爆炸。 强烈的爆风吞噬了晴空和莉蒂亚。 「——茉莉花——！爱菜——！」 爆炸声响源源不绝。 雷鸣化作无数的铁锤，毫不留情地落在桥面之上。 〈绝对防御的鳞片〉无法保护感觉器官。晴空亲眼目睹茉莉花倒在爱菜的身上，似乎耐不住持续不断的爆音和强大的冲击力。 然而晴空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爆风将自己抛离桥面，坠落河中。 睁开双眼之后，雪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一时之间，晴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醒来了吗，晴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知道我是谁吗？」 「……天伎家的主人？」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晴空下意识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还记得自己被爆风吹落桥面，掉进冰冷的河水之中。 看来是天伎家的人将自己打捞起来，送到这里接受治疗。 「……这里是？」 晴空环视四周，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昨天才刚造访过的天伎家豪宅。严格说来，应该是豪宅的客房。 「……没想到歌音居然做出那种事，真是难为你了。」 晴空的床边，坐着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只是个小学生，身穿短版的和服，留着可爱的娃娃头。只见少女不时磨蹭双脚，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相较于天伎家收留晴空的时候，外貌完全没有变化。 少女正是天伎家的现任主人天伎夏希。借由身体的停止生长抑制了生命力以及魔力的消耗，取得了超越人类的寿命。目前透过反复的沉睡与觉醒休养生息，同时专注于次任家主的培养与教育。 「——！茉莉花跟爱菜呢？」 晴空从床上跳了起来。 「爱菜在另一间房间接受治疗，幸好没有生命危险。莉蒂亚·凯恩斯也保住了一命，至于龙胆茉莉花……」 夏希微微沉吟，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龙胆茉莉花被歌音带走了。」 「我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歌音不是天伎家的继承人吗……？」 晴空摇了摇头。 现在探究歌音的目的毫无意义，目前有更优先的事项。 「茉莉花人在何处？」 「……目前还不知道。」 「知道之后，记得通知我一声。我这就出去寻找茉莉花的下落。」 晴空掀开棉被，从床上跳了下来。 「晴空！」 坐在枕头旁边的天伎家主人提高音量。 「我想让你看个东西。」 「对不起，我赶时间。」 「五分钟就好。」 夏希缓缓起身，动作就像是个年迈的老者。 「跟这次的事件有关。晴空，我想让你看看〈巨龙遗产〉。」 * 「咦，醒来啦？巨龙的身体果然比较强壮。」 听见有人正在呼唤自己的声音，茉莉花缓缓睁开双眼，歌音的面孔赫然映入眼帘。 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茉莉花使劲别过头去，刻意回避歌音的视线。 「我们来聊一聊吧，最后巨龙的女儿。」 见到茉莉花孩子气十足的抵抗方式之后，坐在椅子上的歌音不禁微微一笑。 「……天伎歌音，哥哥在哪里？」 「这就是你清醒之后的第一句话吗？」 「请不要跟我说话，免得脏了我的耳朵。还有请你离我远一点，更不要看着我。」 倒在地上的茉莉花朝着睥睨着自己的歌音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巨龙的后裔怎么跟一只狗没什么两样？」 见到茉莉花的反应之后，歌音难掩内心的失望。 「那就替我解开锁链。」 茉莉花的身体被金色的锁链紧紧捆住。 清醒之后的茉莉花试着挣脱束缚，层层缠绕的锁链却是文风不动。从肩膀到膝盖的部分全都覆盖在金色的锁链之下，锁链的表面雕刻着一只遭到拘禁的巨龙，显然是特殊的魔导具。 「就算你当场觉醒也无法挣脱。这可是中世纪的魔法使所制作的魔导具，专门用来拘禁巨龙的。」 「我有一个实力强大的哥哥，劝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话才刚说完，茉莉花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魔法发动的时候，茉莉花亲眼目睹晴空被抛出桥面的光景。桥下是一条河流，虽然不至于丧命，却难保不会因此而受伤。万一坠落的时候撞到头部—— 「放心，晴空没事。」 「当然不会有事！还有，请你不要直呼哥哥的名字！」 千万不能示弱，否则只会让身为龙王的哥哥颜面尽失。 鼓起所有的勇气，茉莉花直盯着眼前的歌音。 歌音丝毫不为所动。 正面接下茉莉花挑衅的视线之后，她只是微微一笑。 茉莉花实在不明白，歌音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攻击天伎家的同伴，强行掳走茉莉花，却又没有带着肉票远走高飞的意思。 只见她托着脸颊坐在椅子上，彷佛正在等候某人的出现。 「你就是杀害魔法使的凶手吗？」 「没错，不过这应该不是你最想问个清楚的事情吧？」 歌音轻触戴在左手的防护手套。 茉莉花见状，不禁咬紧牙关。歌音是伤害晴空和爱菜的人，茉莉花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可是看到防护手套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茉莉花嘶哑着嗓子放声大叫。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手中的龙爪，到底是从哪来的！」 「这叫做〈龙王的魔法〉。」 歌音迫不及待地开口。 「简而言之，就是利用龙爪制造出来的魔导具，具备破坏魔力障壁以及自动防御的能力。当初我是利用天伎家的〈巨龙遗产〉开发出来的。」 「……〈巨龙遗产〉？」 「没错，只有天伎家的现任主人以及继承人才知道的秘密。想知道吗？我就告诉你吧。」 歌音凝视着茉莉花的面 孔，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 * 「……这就是〈巨龙遗产〉。」 晴空踏进位于地下室的仓库。 沿着螺旋阶梯一路往下，最后来到水泥砌成的圆形巨大空间。 或许是空调所设定的温度过低，晴空冷得直发抖。螺旋阶梯的四周安置了许多玻璃制的透明容器，里面存放着某种不知名的液体，以及生物的器官。 察觉生物的器官来自何处之后，晴空只感到一阵恶心。 一阵酸味自胃袋直窜喉头，感觉很不好受，骇人的光景更是让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晴空不只一次揉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骇人的光景却依然存在。 「这……这算什么？这就是所谓的〈巨龙遗产〉？」 偌大的仓库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容器，里面的黏稠液体显然是魔法使用来保存实验品的防腐剂。至于悬浮于液体之中的实验品，倒是跟茉莉花的〈绝对防御的鳞片〉有些类似。 没错，那正是从茉莉花死去的母亲身上剥除的龙鳞。 另一个容器里面存放着牙齿，不远处的大型容器存放着头盖骨，旁边则是龙脑。魔法使的 实验品不只如此，还有更多令人作呕的景象。龙骨、神经细胞、龙角、龙耳、背骨、腕骨——血管、心脏、人类所没有的器官——唯一欠缺的就只有眼球。 晴空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左眼。自己是龙王，茉莉花所任命的龙王。过程虽然轻率，却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龙王。如今内心的愤怒，就是最好的证明。 晴空恨不得立刻将地下仓库夷为平地。 「有没有搞错！这算是哪门子的遗产？」 放眼望去，尽是茉莉花的母亲遭到彻底肢解的遗体—— 不，应该是标本。 「最后的巨龙过世之后，我还以为你们将她的遗体葬于深山之中，想不到——」 骨骼、内脏、器官，甚至连鳞片都分门别类仔细收藏。目睹爱莉西亚·亚思多拉古排列整齐的尸体，晴空不禁捂着喉咙，发出无力的呻吟。 「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伎家不是崇敬巨龙的家族吗？」 「就是基于对巨龙的崇敬，才透过防腐措施保存巨龙的肉体。」 身穿和服的天伎夏希走近其中一具玻璃容器。 「最后的巨龙答应你们这么做了吗？」 「当然没有。不过最后的巨龙是善解人意的神兽，应该早就料到我们打算替伟大的巨龙留下完整的记录。」 「所以……你打算让茉莉花目睹所谓的遗产？」 「那孩子应该也很想见母亲一面吧？」 「天底下有哪个孩子愿意见到母亲支离破碎的尸体？」 「……晴空，为什么你这么激动？」 天伎家的主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无法沟通。 晴空跟魔法使看待事物的角度完全不同。在魔法使的眼中，巨龙只是单纯的灭绝种。 可是对于晴空而言—— 「茉莉花的母亲是个温柔的人。」 体型虽然比人类大上好几倍，嘴里虽然长满了巨大的獠牙。 然而为了化解晴空内心的恐惧，还是鼓起最后的力量化作人形。 「即使已经油尽灯枯，依然愿意与我交谈，替我实现了不想成为魔法使的愿望。」 「你不觉得自己做了傻事吗？」 「刚好相反，我很庆幸自己并未成为魔法使。」 发自内心地庆幸。 幸好自己并未成为肢解巨龙之后毫无感觉的生物。 「……地下仓库的管理，是由即将成为下任当家的歌音负责的。」 天伎家的主人指着位于仓库角落、空无一物的容器。 「歌音大概是取出容器中的龙爪，进行魔导具制作的实验吧。她就跟你一样，试图透过巨龙取得更强大的力量。」 「我跟她不一样，至少我的〈龙眼〉是茉莉花的母亲主动赠予的。」 「或许吧。一旦让巨龙的细胞入侵体内，魔力系将会遭到破坏，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歌音才会将龙爪打造成魔导具。」 天伎家的主人摇摇头，表情十分苦涩。 「晴空，请你放弃巨龙的女儿好吗？」 直截了当，毫不修饰的要求。 直接到让人无法立即察觉，这种要求是多么地残酷。 「其他的三大家族应该已经知道歌音攻击摩耶和凯恩斯的魔法使，想必会立刻采取行动。于情于理，天伎家都无法继续包庇歌音。」 「所以呢？这件事跟茉莉花无关，她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凯恩斯、摩耶和亚古利巴在乎吗？」 「这……」 晴空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他当然明白天伎家主人的话中含意。 茉莉花跟歌音在一起。三大家族的魔法使攻击歌音之际，难保不会让茉莉花受到牵连，更何况他们没有让茉莉花活下来的理由。 「一旦事情闹大，恐怕会危及魔法特区的存在。我们需要栖身之地。魔法使再怎么强大，相较于一般人类依然是少数族群，如果与人类为敌，到头来势必会落得跟神兽一样的下场。」 天伎夏希叹了口气。 「而且这次的事件是天伎家的继承人所引起的，为了避免跟三大家族彻底决裂，天伎家只能采取袖手旁观的立场。我们非但不能帮助巨龙的女儿，甚至连搜寻她的下落都不行。」 「我会赶在三大家族之前救出茉莉花的。」 「你办不到。」 「办不到也得想办法！」 晴空冲上螺旋阶梯，推开厚重的铁门，重新回到地面。 接下来就是着手寻找茉莉花的下落，可是—— 「葛木晴空，奉主人之命逮捕你。」 众多魔法使在中庭一字排开。 每个人的手上都握着〈魔杖〉。这里是天伎家的大本营，这几个魔法使的实力就算不如爱菜，恐怕也差不到哪去。稍微估算了一下，人数大约在二十人左右。 黑衣魔法使在花团锦簇的中庭排成一列，着实构成了相当特殊的画面。明月缓缓上升，照亮了夜色中的庭园。晴空紧咬下唇，他已经昏迷了大半天，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再不快点救出茉莉花，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要再制造更多的问题，就让一切划下句点吧。」 夏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那是魔法使的思维。」 晴空轻触右手腕的手环。迷你巨龙沿着手腕绕行一圈，化作银色的手枪。 「我不是魔法使，无法理解你们的想法。」 紧握〈亚修〉的枪柄，晴空调整呼吸。 魔法使排成圆弧状，最单薄的地方就是右翼。只要瞄准右翼扣下扳机，就可以破解魔法使的包围。至于对方的魔法反击，只能以〈龙眼〉加以闪避。虽然有些风险，却是唯一的办法。 ——一定办得到。我是龙王，茉莉花任命的龙王。 数到三之后，就开始行动。 ——一、二、——！ 「够了！」 熟悉的声音传遍四周。 「真是的，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包围晴空的人墙往左右分开，爱菜从中间的缺口缓缓走了进来。 模样十分狼狈。 背部和腰部缠绕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脚步蹒跚，彷佛随时会不支倒地。然而爱菜还是轻摇小手，婉拒旁人的协助，一步步走向晴空。 「不管是魔法使还是巨龙 的眷族，你都是无药可救的大笨蛋。居然打算独自突破包围网，有没有搞错啊？」 面无表情的爱菜举起〈魔杖〉，对准了晴空。 「回答我，晴空。为什么急着想要救出龙胆？」 「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吗？我不认为。你不是从未将她当成家人吗？为什么还要为了她拼命？」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你不是答应过我，准备拼命之前一定要先跟我说一声吗？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爱菜捂着胸□，嗓音略显嘶哑。 只见她往前踏出一步，挡住晴空的去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回答我，晴空。你急着去拯救什么人，又打算为龙胆做些什么？」 「……爱菜。」 「欠巨龙一份人情，所以不能见死不救？因为她是个孤苦伶仃的少女？不是吧。急着去拯救龙胆的原因，在于她是无法取代的人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承认她是你的妹妹？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又有什么关系？」 叹了一口气之后，爱菜直盯着眼前的晴空。 「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诅咒的存在，以为所有被你当成家人的人全都难逃一死吧？」 晴空闻言，顿时全身一震。 「爱菜，不要——」 「我的家人全都死于意外，一定是因为我受到诅咒的关系。即将成为天伎家的一分子之际，我也差点杀死了爱菜。没错，我一定受到了让身边的家人死于非命的诅咒——葛木晴空，你该不会信以为真吧？」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晴空只在爱菜的面前提过一次。而且当时爱菜因晴空而身受重伤，正在生死关头挣扎。 五年前，晴空被天伎家收留之后，开始学习魔法。 或许是天赋异禀，也或许是潜力受到激发，晴空的魔法能力获得大家的赞赏，在众人的推荐之下参加最终测验，即将成为天伎家的族人。 只要战胜爱菜，就是天伎家的一分子。 当时晴空苦思作战计划，建构出威力强大的咒文，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结果大脑一片空白。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爱菜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 这一定是诅咒。 无论是自幼失去双亲，抑或是测验期间彻底失控，差点杀死了爱菜的结果。 自己一定中了害死家人的诅咒。 所以晴空说什么也不愿称呼茉莉花为「妹妹」。 「真是莫名其妙，摆明了就是中二病嘛。你以为自己掌握了他人的命运？」 「可是为了成为我的家人而来到这里的茉莉花真的被掳走了。」 「那是歌音姊姊的错，与你无关！而且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所谓的诅咒根本不存在！」 「那是因为我离开天伎家，不愿成为你的家人！」 因此晴空取得〈龙眼〉，破坏了体内的魔力系。 放弃了成为天伎家一分子的机会。 「我不再以成为魔法使为目标，因此诅咒自动消失，你也捡回了一命，就这么简单！」 「你这个胆小鬼。」 「不用你管！」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为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诅咒，一辈子过着孤零零的生活。」 说话的同时，爱菜舞动手中的〈魔杖〉。 「说吧，就说你急着去拯救自己的妹妹。」 「你这不是逼我害死茉莉花吗？」 「既然自称为龙王，应该有破除诅咒的能力吧？」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魔法使。」 「我是认真的，龙王。」 紧握〈魔杖〉的魔法使与手持〈亚修〉的龙王展开对峙。 「我欠龙胆一份情。她在姊姊施展歼灭魔法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了我，现在轮到我帮助她了。」 爱菜以〈魔杖〉的前端轻敲晴空的胸口。 「而且龙胆开口闭口就称呼你为哥哥，结果你说住在一起不是不行，却怎样都不肯承认她是妹妹，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嘛。这样一点也不帅气，身为龙胆的朋友，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完全不给晴空闪躲的机会。 爱菜要求晴空给她一个交代。 「说吧，龙胆是你的什么人？说啊，你快说啊！」 「……茉莉花是……」 「嗯？」 「对我而言……茉莉花是……是……」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爱菜，次又一次地逼问。 晴空早已有所察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的答案。 「可恶，时间到了。」 啐了一口之后，爱菜转过身去。魔法使自动分立两侧，天伎家的佣人飞奔而至，将一张白纸递给爱菜。接过白纸之后，爱菜点了点头，旋即转身面向晴空。 「找到龙胆了，这是地图。」 「……爱菜？」 「我请人利用探索魔法搜寻龙胆的下落，结果你却急着想要冲出去，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简而言之，爱菜先前的逼问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其他的魔法使锁定茉莉花的所在位置。 所谓的交代，不过只是缓兵之计。 「爱菜，我——」 「歌音姊姊也启动了干扰魔法，因此我们无法锁定正确的位置。找到龙胆之后，记得把这个东西还给她。」 爱菜露出俏皮的微笑，将宛如水晶的鳞片递给晴空。 「这是龙胆的逆鳞，我在浴室捡到的。」 「……你果然也是个魔法使。」 「没错。本来想拿来研究的，想不到却成为探索魔法的触媒。不过我已经打消研究的念头了。龙胆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她当成研究的对象。」 爱菜举起〈魔杖〉直指聚集于中庭的魔法使，旋即倚靠在墙边。 「事情就是这样。天伎家的主人，为了让晴空离开这里，请恕我失礼了。」 「……慢着。」 天伎夏希的双眸流露出冰冷的视线，缓步走向晴空和爱菜。 「继歌音之后，你也要背叛天伎家吗？」 「当然不是。天伎家不是崇敬巨龙的家族吗？我只是以我的方式，向龙胆表达崇敬之意罢了。」 「以你的方式？」 「没错，谁叫人家『萌巨龙』呢？」 当着众人的面前，爱菜大胆表露心迹。 「龙胆真的很可爱，充当晴空的妹妹真是委屈她了。我只是以有别于天伎家主人的方式崇敬巨龙，应该称不上是背叛族人吧？」 接着爱菜又低下头去喃喃自语。 「而且名义上虽然是姊妹，我却对歌音姊姊一无所知。其实我应该代替晴空拯救龙胆的，可是——」 爱菜的嘴角流出一缕血痕。 「我已经撑不下去了。抱歉，晴空。」 「别这么说，快去休息吧。战斗并非唯一的选项，我会想办法救出茉莉花的。」 「……也罢，你走吧。」 夏希挥挥右手，一脸疲惫的模样。 「事情解决之前，天伎家将暂时封闭。到时候在外面的族人是死是活，都与天伎家无关。唯有如此，天伎家才能为了培育出歌音这个异端者的过错向世人交代。」 天伎家主人的结论让晴空和爱菜轻轻点头。 聚集在中庭的魔法使纷纷左右两边移动，让晴空从中间通过。 「晴空，你忘了这个！」 天伎家主人的声音传入耳中，晴空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伸手接 住硬币大小的物体。 将物体握在掌中的瞬间，熟悉的触感令晴空大吃一惊。 「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继续替你保管东西，拿走吧。」 「……家主。」 「就当作是夏希婆婆的临别赠礼吧。」 向天伎家的主人点头致意之后，晴空再度迈开脚步。 「去吧，最后的龙王。」 离开豪宅——厚重的铁门即将合上之际，晴空似乎听见了来自天伎家主人的祝福。 第七章 〈最强种〉与〈失败作〉 「于是最后的巨龙被五马分尸，变成〈巨龙遗产〉。好了，故事到此结束。」 歌音得意洋洋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来自远方的噪音。 ——天伎家的人肢解了巨龙妈妈的遗体…… 真希望这只是个恶劣的玩笑。 然而戴在歌音左手腕的龙爪，却是茉莉花的母亲遭到肢解的证据。 ——原本以为巨龙妈妈已经回归尘土…… 茉莉花蜷曲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她不认为有人埋葬了死去的母亲。遗体应该就这样放置于原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腐朽，回归原始的大地。这才是最后的巨龙应有的结局。 「不合常理对不对？是不是很想对天伎家展开复仇？」 「用不着你来煽风点火。」 无视于笑脸盈盈的歌音，茉莉花别过头去。 「若真想复仇，我自然会付诸实行。当然，前提是得到哥哥的同意。」 因为哥哥是陪伴巨龙妈妈走完最后一段生命之路的人。 如果巨龙妈妈在临终之前所选择的人认为没有复仇的必要，茉莉花自然会打消念头。 「而且哥哥也是我所认可的龙王。」 「这点我知道，听说你称呼拥有巨龙部分器官的人为龙王是吧？」 坐在椅子上的歌音高举左手的龙爪。 「既然如此，我应该也有资格成为龙王。若真想复仇，我对你的帮助绝对大过晴空，就算从天伎家偷出母亲的遗体，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询问巨龙的后裔，是否愿意承认我为龙王。」 「有没有问题啊？天伎家的人全都烧坏了脑袋吗？」 茉莉花以极尽可能的侮蔑之词，否定了歌音的提问" 「只有哥哥才能成为龙王，你跟哥哥差得远了。」 「哪里不同？我跟晴空都是天伎家的族人，也同样拥有巨龙的一部分，而且我的战斗能力还远胜于晴空！到底是哪一点不能成为龙王？」 「这是〈巨龙的直觉〉！」 茉莉花的语气十分明确。 「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我只感到心跳加速，胸口燥热，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全身轻飘飘的，容易患得患失，只想黏着哥哥，跟哥哥紧紧拥抱在一起，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种充斥于心头无法宣泄的强烈情感，就是哥哥跟我是一对兄妹的证明！」 现在只要一想到晴空，依然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虽然迄今还是不愿承认自己这个「妹妹」，不过哥哥一定会出现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 即使全身上下被金色的锁链牢牢捆绑，茉莉花的双眸依然炯炯有神。面对茉莉花的询问，歌音顿时为之一愣。 「你享有一切的资源，什么也不缺。一生下来就注定成为天伎家的继承人，本身更是无人能敌的强大魔法使，这样的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拥有一切，就等同于一无所有。」 捧着脸颊倚靠着斑驳的桌面，歌音露出寂寥的笑容。 「我是天伎家刻意培养的最强种。周围的人把我当成最强的魔法使，我也从未辜负大家的期望。只要稍微付出一点心力，天底下几乎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歌音伸出右手，轻抚茉莉花银色的秀发。 察觉茉莉花惊呼一声之后，歌音笑着摇摇头。 「可是就算满足大家的期望，我也无法从其他人的身上得到什么。」 「……无法得到什么？」 「因为最强种本来就应该跟无所不能划上等号。」 歌音才刚出生就会说话，却没有人因此而表示赞许。原因很简单，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五岁那年就学会了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的魔法，也没有人感到钦佩，因为那本来就是应该的。 因为是最强种，所以理所当然——歌音从小就在类似的语句围绕之中长大。 「不过晴空不一样，当初我的魔法真的把他吓了一大跳，还说什么『歌音姊好强』。一想到就心烦，干脆死一死算了。」 「既然这么讨厌，又何必一直把哥哥挂在嘴上？」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快被他烦死了吧。」 面对茉莉花的质疑，歌音像是感到无趣般回应。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自从出生之后一直到现在，我几乎是一事无成。不过这样子可不行，身为最强种的魔法使，必须在魔法使的世界创造出不朽的传奇！」 「这就是你利用龙爪制造出魔导具的原因？」 「没错，往后我将以〈龙王的魔法〉统一所有的魔法使。在我的努力之下，魔法使将获得支配生命与时间的力量，成为与诸神平起平坐的存在！不觉得这个目标很伟大吗？」 「一点都不觉得，完全无法理解。」 茉莉花的梦想其实很简单。 为晴空下厨，跟晴空一起上学，一起念书，晚上一起共枕而眠。了解晴空的一切，也让晴空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女孩子，两人之间无话不谈。就算该聊的都聊完了，也可以重复同样的话题，总之就是想跟晴空腻在一起。 只要能够陪伴在晴空的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就为了创造传奇，不惜伤害同伴以及爱菜？我实在是不明白。」 「我没有同伴，爱菜也不是我的家人。」 歌音断然否定了茉莉花的说法。语气之坚定，甚至连茉莉花都大吃一惊。 「最强种是单一种族。我跟你一样，都没有家人，所以我必须创造传奇。连〈失败作〉都可以留下传说，身为最强种的我不可能办不到。」 举起手中的〈魔杖〉，歌音露出干涩的冷笑。 「五年前晴空见了最后巨龙一面，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哥哥破解了深山的结界，见到了即将离世的巨龙妈妈——对吧？」 「严格说来，事实并非如此。」 说也奇怪。 看在茉莉花的眼里，面带微笑的歌音彷佛噙着泪水。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当年十岁的晴空一一一突破了我跟其他魔法使所设下的致命结界，在连续十八小时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找到了濒死的巨龙！」 「——！」 茉莉花的脑海浮现出晴空小时候的模样，彷佛当时她就在现场。 为了见巨龙一面，为了抛弃魔法使的身分，稚气未脱的晴空奔跑于山中小径的身影。 啊，是哥哥。茉莉花心想。 他就是〈龙眼使〉——无法成为魔法使的龙王，葛木晴空。 「留下无数传奇的原因，只是在于差点害死爱菜，从此对成为魔法使的人生产生厌恶？真是莫名其妙。留下这种传奇之后，是不是代表天伎家的继承人必须设法超越他才行？」 歌音的音量逐渐提高，说话的速度也愈来愈快。 「你对我还有用处。即使是个混血儿，依然是巨龙的后裔，具备指定龙王的资格。」 「我才不会称呼你为龙王呢！」 「根据爱菜的报告，逆鳞一旦被人类碰触，你就会彻底失控？」 歌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在茉莉花的身边。 脸上的笑容虽然灿烂，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又怎样？」 「只有巨龙的眷族，才能碰触你的逆鳞。如果我碰触逆鳞之后，并未让你陷入失控，这就代表你的身体承认我是巨龙的眷族，与晴空享有同样的资格与地位。」 「——呜！」 逐渐逼近的脸孔流露出森然的气息。宛如爬虫类一般的冰冷双眸。 歌音伸出并未穿戴防护手套的另一只手，缓缓接近茉莉花。 「既然你的意识不肯承认我是巨龙的眷族，我只好向你的身体寻求答案。经过彻底的研究之后，应该可以找出利用药物让你觉醒的方法。之后再让魔法使戴上大量生产的〈龙王魔法〉，依序接触你的逆鳞，到时候总会找到几个具备眷族资格的人选吧。怎样，不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实验吗？」 「不要、不要——！」 发自内心的哀号。 茉莉花不知道哥哥是否替她剥除了所有的逆鳞，只知道轻搔喉头的指尖让她觉得痒痒的，十分舒服，令人陶醉。 逆鳞只肯接受哥哥，这点茉莉花十分清楚。 而且逆鳞是茉莉花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小梢经常耳提面命，只有巨龙的眷族或是茉莉花打从心底深爱的人，才可以接触逆鳞。如今却得在被金色的锁链五花大绑的情况下，任凭他人碰触逆鳞，这要茉莉花情何以堪。 「不要——！哥哥！哥哥——！」 「——！」 伸向茉莉花的手臂突然一缩。 歌音的左手腕微微闪动。 枪声响起。 银色的闪光划破天际，被挡下的子弹掉落在歌音的脚边。 「离茉莉花远一点，天伎歌音！」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茉莉花抬起头来往后一看。 泪眼模糊的视野，难以辨识对方的长相。 然而茉莉花十分清楚，殷切期盼的龙王终于出现了。 * 「离茉莉花远一点？这句台词会不会太老套了一点，晴空？」 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映射而入的月光之中，歌音露齿而笑。 「平凡的人不需要太新潮的台词，歌音。」 紧握着〈亚修〉的枪柄，晴空站在教室的门口直盯着歌音。 「不错嘛，这么快就出现了。亏我还在校舍四周布下干扰魔法呢。」 「嗯，结果反而曝露了你的位置。」 晴空的〈龙眼〉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为数众多的〈魔法阵〉悬浮于废弃校舍的周围，任谁都猜得到其中一定大有问题。」 爱菜的探索魔法将范围缩小于废墟地区。 因此晴空只需要在废墟地区来回游走，寻找干扰探索的〈魔法阵〉踪迹即可。不过他万万也没想到歌音和茉莉花竟然藏身于昨天跟凯恩斯大打出手的地点，结果浪费了不少时间。 这里是废墟地区的废弃中学。 校舍西侧的结构已经被夷为平地，不过位于三楼的家政教室倒是完好无缺。 「把茉莉花还来，天伎歌音。」 晴空环顾四周，确认彼此的位置。 歌音站在黑板的前面，凝视着自己。茉莉花位于歌音的背后，身上缠绕着金色的锁链。 〈龙眼〉辨识出浮现于锁链表面的〈魔法阵〉，代表那不是一般的锁链，而是囚禁巨龙的魔导具。就算是觉醒之后的茉莉花，恐怕也难以挣脱。 歌音戴在手上的龙爪，就阻挡在晴空与茉莉花之间。 〈亚修〉无法破坏龙爪，目标自然是歌音的〈魔杖〉。 只要摧毁〈魔杖〉，歌音就无法使用魔法，战斗力也就跟着锐减。 「交出茉莉花，舍弃龙爪，乖乖回家吧。」 晴空踏入家政教室。 「恕难从命，我要利用〈龙王的魔法〉改变这个世界。」 无视晴空的劝告，歌音启动〈魔杖〉。 「改变之后又如何？你不是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吗？」 「我从未将区区天伎家放在眼里，魔法特区的存亡也与我无关。我要改变的是人类的未来。」 （插图p242） 「人类的……未来？」 「你还记得十年前在废墟地区进行的魔法实验吧？」 当然记得。 魔法使四大家族抛弃彼此的成见，共同参与的魔法实验。 结果以失败告终，当时的实验地点也成为无人居住的废墟。 「当时四大家族试图以召唤魔法召唤出〈上位者〉，晴空。」 「……〈上位者〉？」 「被称之为诸神或是精灵的存在。当初就是他们将〈生命金属〉的冶炼方法传授给四大家族的祖先，据说拥有操纵生命与时间领域的力量。十年前四大家族试图召唤出〈上位者〉，借以学习让生物起死回生，以及瞬间治疗伤势的魔法。」 当时通往异世界的大门确实已经开启。 居住于此地的居民于日后产生幻觉，甚至是感觉神经出现异常，就是最好的证明。一般人的感官无法承受惊鸿一瞥的上位世界，结果大脑出现了抗拒反应，幻觉以及感觉神经的异常就是当时的后遗症。 然而〈上位者〉并未出现在魔法使的面前。 四大家族开始怀疑彼此。 或许仪式早已成功，只是其他的家族刻意隐瞒事实。 说不定〈上位者〉已经潜伏于四大家族的其中之一。 「四大家族从此反目成仇，每当发生了异常事件，就会怀疑是否跟〈上位者〉有关。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此我才打算利用〈龙王的魔法〉统一所有的魔法使！」 面对歌音慷慨激昂的演说，晴空只感到无言以对。 他能够理解歌音所要表达的意思，可是—— 「这跟我和茉莉花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魔导具的材料。一旦〈巨龙遗产〉使用殆尽，我的研究也将宣告结束，当然得物色备用的材料。」 凝视着〈亚修〉的枪口，歌音微微牵动嘴角。 「真正与此事无关的人，应该是你吧？你不是从未将她视为家人吗？为什么还要趟这个浑水？」 「最后的巨龙实现了我的愿望，让我再也无法成为魔法使。」 紧握手枪的晴空回答歌音的问题。 「所以我不希望最后巨龙的子嗣对人类产生厌恶。」 「真是无趣的借口，为什么不说自己是龙王的关系？」 歌音手中的〈魔杖〉一挥，茉莉花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她的身体突然飘浮了起来，朝着与家政教室只有一门之隔的准备室飞了过去。全身缠绕着锁链的茉莉花被送进准备室之后，斑驳的木门自动关闭。 「茉莉花！」 「是，哥哥！」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你在里面背对门口，采取防御态势！别忘了启动〈绝对防御的鳞片〉！不要紧张，我马上就来了！」 「嗯！哥哥也要小心！」 茉莉花的加油声不断自门后传出。 「一决胜负吧，晴空——不，小晴，足以跟我并驾齐驱的少年。若不是五年前你选择了逃避，这场决斗也不会直到现在才得以实现。」 「歌音——不，歌音姊。」 接下来的真心告白，连晴空自己也吃了一惊。 「我一直对歌音姊敬畏有佳。明明只比我跟爱菜大一岁，却不失为一个出色的天伎家继承人，这点真的很了不起。」 明知无法沟通，晴空还是不能不说。 「可是……看看你做了什么！背叛同伴、伤害爱菜……为什么要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破坏殆尽！」 〈亚修〉的准星对准了歌音。晴空只是畏惧眼前的人物，并没有排斥或是厌恶的元素。 毕竟晴空从小就在天伎家学习魔法，以成为天伎家的一分子为目标。 「身边的一切遭到破坏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魔法不能让死人复活，更不可能让灭绝种重生！快点住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回家去吧！」 「当初是你选择了逃避。」 歌音凝视着晴空，肩膀微微颤抖。 「是你选择了逃避，不愿与我一较高下！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歌音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上百个〈魔法阵〉。 「〈爆炎矢！千军万马！〉」 「尘归尘，土归土！」 〈亚修〉瞄准即将启动的〈魔法阵〉连续射击。 第一发被龙爪所阻。第二发——第三发—— 「——还是不行！」 龙爪的反应太快了。 双方的距离近在咫尺，〈亚修〉的子弹还是全都被龙爪弹开。歌音挡在囚禁茉莉花的准备室之前，除非突破歌音的防线，否则根本无法拯救茉莉花。 「紧张什么？这只是单纯的牵制罢了！」 「我只是无法成为魔法使的〈失败作〉，犯不着这么认真吧？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吃不消，那就乖乖接受灭绝的命运吧！龙王！」 〈魔法阵〉放射出灼热的箭矢。 晴空缩起身子，躲进料理台的后面。才刚喘口气，家事教室顿时降下了灼热的豪雨。 漆黑的教室笼罩在火光之中，屋顶崩塌、桌椅碎裂，窗户不知去向。水龙头瞬间蒸发，料理台被炸出一个大洞，粉尘和烟雾将教室渲染成雪白的世界，破旧的校舍剧烈震动。轰然巨响之中，茉莉花的加油声依然清晰可闻。 「似乎玩过头了。」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歌音环视四周。 「不过晴空应该没那么……唔！」 叮！ 子弹贯穿烟雾直飞而来，龙爪立刻启动自动防御功能。 「看吧，果然没事。」 「没事才怪，差点去掉了半条命。」 发尾卷曲焦黑的晴空从不复原型的料理台后面爬了出来。 「我倒是满想知道你是怎么躲过我的〈爆炎矢〉？」 「先是缩起身子，降低被命中的机率之后，再以〈亚修〉消灭可能击中自己的箭矢。」 抛下手中的空弹匣，晴空直视着眼前的歌音。 〈龙眼〉可以判读〈魔法阵〉的结构参数，举凡箭矢的数量、威力甚至连行进轨道都包括在内。 「哥哥！哥哥——！」 「继续为我加油，茉莉花！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嗯！」 锁链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传入耳中，茉莉花似乎紧贴着准备室的木门。 「原来直线前进的箭矢对付不了你。既然如此，这一招又如何？」 歌音再度舞动〈魔杖〉。 左右两侧分别浮现出圆形的〈魔法阵〉 人形的物体自〈魔法阵〉的中央现身。一丝不挂的金色身体、一对翅膀、以及悬浮于头顶的光环。晴空对这种形似天使的人形并不陌生，这正是歌音曾经在天伎家的豪宅召唤出来的使唤魔。 「去吧，〈被祝福的力天使〉！」 天使张开双翼，朝着晴空直扑而来。 枪声，子弹射向左右夹攻的天使。 可是—— 金色的天使在半空中扭转身形，躲过了子弹。 「——果然是自律型的使唤魔！」 歌音的天使就跟莉蒂亚?凯恩斯的猎犬一样，都是魔法创造出来的使唤魔。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天使的体内没有魔力结晶，而且肉体结构也比猎犬脆弱，不过智能却高出许多。 晴空的身边已经没有掩蔽物了，料理台和桌子全都化成粉尘。视野虽然开阔不少，却也代表自己陷入了危机。准备室的木门位于歌音身后，两个金色的天使自左右夹击，眼前的局势可说是大为不利。 「歌音——！」 晴空朝着歌音冲了上去。 「攻击魔法使的本体，才是釜底抽薪的妥善之计。」 歌音笑了笑。这时天使逼近晴空的右侧，舞动装了钩爪的手臂。晴空朝着天使瞥了一眼，虽然只是不到一秒的短暂时间，却已经绰绰有余。透过〈龙眼〉预测手腕的行进轨迹之后转进死角，〈亚修〉的枪口正对着天使的后脑。天使的智能再怎么优异，也不可能在这种至近距离躲过银色手枪的子弹。 「土归土！」 枪声。 后脑碎裂的天使瞬间消失。晴空乘胜追击，对准了歌音扣下扳机，却还是受挫于龙爪。即使如此，晴空依然不断朝着目标发射子弹，龙爪也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闪光，将子弹一一弹开。 被弹开的弹头命中黑板、陷入门扉。 「晴空，放弃无谓的抵抗，成为我的部下如何？」 歌音放下〈魔杖〉，似乎厌倦了眼前的战斗。 幸存的另一名天使身形翻转，跪坐在她的身边。 「……我不懂你的意思，歌音。」 「这场战斗你毫无胜算。〈龙眼〉固然可以判读魔法的轨迹，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一旦子弹失去准头，你可就必死无疑了。」 说到这里，歌音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龙王魔法〉的力量已经获得充分的掌握，足以充当跟三大家族谈判的筹码。接下来我将执行魔法使的一统大业，偏偏手边没什么可用之才，无法助我一臂力。」 「你对自己人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当然找不到忠心的部下。」 「你不是很了解魔法吗？不过我很讨厌你，到时候一定会榨干你的能力，直到一滴不剩。跟我一起支配魔法使，改变这个世界如何？晴空——不，小晴。」 歌音朝着晴空伸出右手。 脸上更是露出与现场肃杀的气氛大相径庭的灿烂微笑。 「我对改变世界没有兴趣。」 晴空的答案再明了也不过，更没有跟歌音握手言和的意思。 歌音抽回右手，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无视歌音的反应，晴空举起〈亚修〉对准了她。 「真的要这样吗？非得拼上一条小命不可吗？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晴空。」 「我的目的是救出茉莉花，不是打倒你。」 「一样都是不可能——」 「你太依赖龙爪的力量了，歌音！」 晴空扣下亚修的扳机。 感应到晴空的攻击之后，龙爪自动将子弹弹开。 「依赖龙爪弹开子弹，代表你无法掌握跳弹的行进方向！」 被弹开的子弹打横飞去，命中教室的门口——斑驳破烂，通往准备室的门口。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受制于金色锁链的茉莉花紧贴的门扉。 「——！」 歌音见状，顿时脸色大变。 她应该也有所察觉。 晴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调整双方的位置，刻意让歌音的左手——也就是龙爪正对着通往准备室的门口。 「以龙王葛木晴空之名下令！龙胆茉莉花，觉醒吧！」 「茉莉花飞踢——！」 准备室的门扉应声而破，笼罩在红色光辉之中的茉莉花冲了出来。 晴空也同时扣下〈亚修〉的扳机。 目标是歌音右手的〈魔杖〉。破坏〈魔杖〉之后，歌音就再也无法使用魔法了！ 「晴空——！」 歌音放声大叫。 具备自动防御能力的龙爪也在一瞬间出现了犹豫。 如同魔法使性命般重要的〈魔杖〉被破 坏，或是茉莉花可能造成的肉体伤害。 经过短时间的计算之后，龙爪决定保护〈魔杖〉，挡下了晴空的子弹。 悻存的天使替歌音接下茉莉花的飞踢。茉莉花的长靴深陷天使的身体，穿透而出！ 贯穿天使的身躯之后，茉莉花的飞踢直接命中歌音的腰部。 强大的冲击袭来，歌音的身体顿时被抛了出去，撞上教室的墙壁。在自己的攻击魔法蹂跃之下满目疮痍的墙壁出现裂缝，大大小小的水泥块纷纷掉落。晴空再度对准了〈魔杖〉开枪，结果还是被龙爪挡下。继续缠斗下去，恐怕也只是浪费时间。 「龙王！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收到！我们逃走吧，茉莉花！」 「是！一起逃到天涯海角！」 晴空牵起茉莉花的小手，飞也似地冲出教室。 他完全没有打倒最强种的念头。 此行的目的纯粹在于拯救茉莉花，因此晴空立刻拟定出作战计划。 〈亚修〉的子弹无法伤害龙爪。 同样的道理，应该也伤不了在〈绝对防御的鳞片〉保护之下的茉莉花。 不过〈亚修〉可以破坏束缚茉莉花的金色锁链，这点歌音应该也很清楚，所以当初才会挡在茉莉花与晴空之间。 因此晴空的当务之急，就是设法调整两人的相对位置，让〈亚修〉的子弹在龙爪的反弹之下命中准备室的门扉。只要被子弹击中，封印巨龙的锁链就会失去作用，让茉莉花重获自由。 当初晴空要求茉莉花站在门边替自己加油，就是为了随时确认茉莉花目前的所在位置。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把我救出去的。」 「……嗯、嗯。」 即使身处生死存亡的关头，茉莉花依然不忘向晴空报以灿烂的微笑。晴空见状，顿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的心跳得好快，真想让哥哥亲自摸摸看。这种感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兄妹之情吗？」 「以、以后再说吧！」 「没问题，哥哥！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哥哥抱着紧紧的，直到哥哥愿意承认我这个妹妹为止！」 「真是败给你了！」 就算逃出此地，事情也还没落幕。 三大家族是否愿意放过巨龙的后裔，端视天伎家如何与对方谈判。万一谈判破裂，往后恐怕就无法跟茉莉花一起生活了。 可是说也奇怪，此时此刻的晴空心中竟然萌生出「一定有办法」的念头。这种异于往常的反应，令晴空感到既惊讶又害怕。 「晴——空——！」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晴空下意识回头一看。 洒落一地的月光之中，歌音直挺挺地站在走廊上。 嘴角流下些许的血迹，内脏似乎受到了创伤。使唤魔的身体开了一个大洞，上半身眼看着就要跟下半身分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传遍四周。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理应与我一决胜负的小晴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只会耍手段的小鬼！索然无味……简直就是索然无味！你不过是小晴的残骸罢了！」 「——怎么回事？」 歌音的头顶出现了前所未见的〈魔法阵〉。 从走廊的地板直达天花板的数个圆形〈魔法阵〉互相重迭，形成一个球体。 「茉莉花，你先走！我随后——」 「谁都不准伤害哥哥！」 跑在晴空前面的茉莉花立刻紧急煞车，纵身跃起往墙面一踢，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 处于觉醒状态的茉莉花飞快赶了回来，张开双臂挡在晴空的面前。 「笨蛋！」 晴空在茉莉花的身后举起〈亚修〉。在这种距离之下，任何魔法都逃不过〈亚修〉的子弹。 然而歌音所启动的魔法却是—— 「屠龙魔法〈圣凯奥基悟斯的长枪〉。」 速度甚至胜过〈亚修〉所击发的子弹。 魔法破坏〈绝对防御的鳞只〉，贯穿茉莉花的腰部。 第八章 濒临绝种的左眼龙王 「不可能……我的鳞片……居然……」 茉莉花身形一晃，当场跪倒在地。 瘦弱的身躯倒卧在自己的鲜血所形成的血泊之中。 「茉莉花！」 晴空只感到眼前一黑，完全无法理解当下的状况。 他只看到红色的光束贯穿茉莉花的身躯，〈绝对防御的鳞片〉完全起不了作用。 大量的鲜血自茉莉花的腰部汨汨流出。 暗红色的液体在尘埃遍布的走廊缓缓扩散。 「魔法使四大家族之中，为什么天伎家是唯一崇敬巨龙的家族？现在就让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吧。」 歌音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因为天伎家拥有能够确实屠杀巨龙的魔法。这种只有现任主人和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才能够学习的〈屠龙魔法〉，就是以古代的屠龙圣人来命名的。只要巨龙对天伎家造成威胁，随时都能够加以铲除。这就是天伎家敢于崇敬巨龙，主动与巨龙亲近的原因。」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晴空不知道歌音说了些什么。 「茉莉花——！」 他只听见自己的吶喊。 晴空死命地紧压茉莉花的伤□，却怎么也无法替她止血。巨龙的后裔应该具备胜过人类的生命力才对，此时此刻的晴空却是冷汗直流。不要死，千万不要死——类似的字汇在脑海中不停回荡。茉莉花转过头来看着晴空，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然而为了让晴空安心，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放下武器，晴空。」 抬头一看，歌音正站在身芳俯视着自己。 「……你说什么？」 晴空无法理解歌音的话中含意。 〈亚修〉早已被弃置在地上。随便你吧，只要茉莉花活下来就好。现在该怎么办？叫救护车吗？人类的医生能够治疗巨龙吗？怎么办？怎么办？ 「不是〈亚修〉，我要你放下的武器是〈龙眼〉。」 歌音的声音有些嘶哑。 腹部开了个大洞的天使出现在晴空的面前。 「〈龙眼〉是你的力量泉源。只要交出〈龙眼〉，巨龙少女就能够活命。」 「馨！」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歌音流露出鄙夷的眼神，彷佛将晴空当成坏掉的玩具。 「只会耍手段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晴了。」 歌音举起〈魔杖〉，直指躺在地上的茉莉花。 「我不需要你了，所以把〈龙眼〉交出来吧。否则我就毁了她的大脑。」 「……好吧。」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茉莉花凝视着晴空，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晴空知道茉莉花正在示意他不要答应，因为两人是兄妹——还是家人的关系？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晴空决定保护茉莉花，决定跟茉莉花站在同一条战线。因为那是最后巨龙的请托？因为茉莉花是家人？因为自己成为龙王？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晴空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保护应该保护的人。即使失去〈龙眼〉，也不改初衷。 「想要〈龙眼〉是吧？尽管拿去。不过你要遵守诺言，让茉莉花活下去。」 「尽管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的。」 天使朝着晴空伸出右手，金色的手指接触晴空的脸庞，轻抚左眼的眼皮，在眼窝的附近来 回游移之后—— 细长的指甲深入晴空的左眼，一口气将〈龙眼〉挖了出来。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叫唤。 晴空的视野化作一片血红。 眼球被人强行挖出的痛苦——最后巨龙将〈龙眼〉赠予晴空之际所施展的仪式遭到破坏的痛苦——两种不同形式的痛苦合而为一，顿时让晴空的身体剧烈颤抖，几乎无法呼吸。左半边的脸颊清楚感受到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出的感觉。好热——好痛—— 「晴空，我不再需要你了。」 天使举起晴空，顺势丢了出去。晴空的身体被抛上了半空中，旋即跌落在地。鲜血淋漓的头部撞击地面，晴空的意识逐渐模糊，茉莉花的惊呼和哀鸣也渐行渐远。 「〈爆炎矢，百人军团〉。」 歌音准备施展魔法。 晴空的眼睛却已经看不见〈魔法阵〉。 失去了〈龙眼〉，〈亚修〉也不在手边。 「我即将以〈龙王的魔法〉改变这个世界。你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死吧。」 歌音口中说出简短的死刑宣判。 晴空的身体顿时被爆炸的火焰所吞噬。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段时间之后，歌音才惊觉自己正在放声大笑。 强劲的爆风肆虐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葛木晴空已经不在世上。 「哈、哈哈！哈！」 到底是怎么回事？歌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解放。 天伎家的魔法使也好，亲生妹妹爱菜也罢，在歌音的心中全都是可有可无的闲杂人等。唯独晴空不同，他就像是小小的污渍，如影随形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如今恼人的污渍总算是消失了，可是说也奇怪。 明明获得了解脱，为什么双眼却流下了泪水？ 「……杀了你！」 微弱的声音自歌音的脚边传来。 「我要杀了你——居然把我的哥哥！把我的哥哥——」 「闭嘴。」 不要在我快要领悟些什么的时候跑出来捣蛋。 天使捂住巨龙少女的嘴巴，少女的牙齿却咬住金色的手指使劲一扯。即使身受重伤，巨龙少女依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耐不住强烈的剧痛颓然倒地。只见茉莉花吐出天使的手指，朝着歌音爬了过来。 「我要毁了一切。」 「——啊？」 「魔法使也好，人类也罢，你们全都该死！我要杀了所有的人，一个都不留！反正哥哥已经不在了，我要毁了这个世界——」 「〈爆压〉。」 歌音舞动〈魔杖〉，茉莉花的头顶顿时出现小小的爆炸。具有方向性的爆风重重地打在她的头上，将试图起身的茉莉花压倒在地。 「你有什么本事？」 「……我要杀了你……巨龙绝对饶不了你们……！」 「没关系，你就说个痛快吧。反正你即将成为〈龙王魔法〉的制作原料，到时候就没机会说话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遵守跟晴空之间的承诺，让你的大脑和心脏活下来——」 「别碰我的妹妹。」 茉莉花抬起头来，蒙上一层阴霾的瞳孔再度绽放光彩。 因为那是她最想听见的声音，以及最想得到的一句话。 歌音的身体微微一震。 尚未平息的爆风之中所传来的声音，令她变了脸色。 「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 听错了吗？不可能。歌音的五种感官在出生之际就经过特别的强化，不可能听错小晴的声音。 可是这不合理。〈亚修〉被弃置在地上，〈龙眼〉也在天使的手中。 晴空已经一无所有了。 「——茉莉花由我来保护——没有人可以伤害巨龙——」 爆风四散。 伫立瓦砾堆的人物，正是晴空。 「——怎么可能？」 「住口，歌音！立刻离开茉莉花！」 面对晴空强大的杀气，歌音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这 时一道光束自歌音的眼前飞射而过，将走廊尽头的墙壁炸开一个大洞。 「……魔法？」 鲜红的液体自晴空的左眼眶滴落在地。 晴空失去了〈龙眼〉，〈亚修〉也不在身上。 然而他的手上，却握着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银色〈魔杖〉。 金色的魔力障璧笼罩全身，想必这就是晴空挡下〈爆炎矢〉的秘密。 「那把〈魔杖〉……」 「没错。这是我小时候使用的魔杖，是天伎家的主人亲手交给我的。」 「不可能，你早已无法使用魔法！〈龙眼〉已经破坏了你的魔力系，不可能激化体内的魔力！」 得到〈龙眼〉之后，晴空体内的魔力流动几乎被破坏殆尽。〈龙眼〉也封印了魔力的激化，理论上晴空应该没有使用魔法的可能。 「没错，神兽的细胞将我的魔力系摧毁殆尽。如今虽然失去了〈龙眼〉，断绝多时的魔力系也无法重新连结。」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 「因为你解开了封印。」 晴空以沾满鲜血的右眼凝视着歌音。 「我每天都以〈龙眼〉观察体内一片混乱的魔力系，知道哪些魔力系已经不堪使用，哪些魔力系在解除印之后还能派上用场。当初的动机是为了找出五年前彻底失控的原因，因此才特别针对失控的机制进行调查。」 金色的粒子聚集于晴空的〈魔杖〉。 小孩子所使用的〈魔杖〉，蓄积了前所未有的强大魔力。 「即使是失去〈龙眼〉的现在，只要遭到封印的魔力重新启动，就足以让体内还派得上用场的魔力系陷入彻底的失控状态！」 「——！」 他疯了。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像他这么疯狂的魔法使。即使是最强的魔法使，也不可能完全掌握体内的魔力流动，这就跟人类无法掌握血液的流动和神经讯号的传导一样。如果真的出现了完全控制自己的魔力，甚至透过魔力的强化，让自己处于失控边缘的人—— 那种人不是魔法使，也不是人类，而是有别于两者的另一种生物。 「……哥哥……」 「茉莉花，再忍耐一下，马上就结束了。」 巨龙少女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天伎歌音，我饶不了你。」 暗红色的鲜血自空虚的眼窝汨汨流出。 毫无力量可言的右眼所绽放的精光，将歌音的双脚牢牢钉在地上。 「你不但攻击爱菜、利用莉蒂亚·凯恩斯、以最后巨龙的遗骸为武器，甚至还伤害我的妹妹，试图将她当成实验动物！如果你以为最强种的称号可以跟为所欲为划上等号——」 这真的是晴空名符其实的血泪宣言。 「我只好假龙王的力量，让你接受应有的惩罚！」 「龙王……哈哈，你连〈龙眼〉都没有呢。真是莫名其妙，去死吧。」 声音稍嫌嘶哑。心生畏惧？天伎歌音竟会畏惧吗？ 「消灭小晴的残骸，不许留下半点痕迹！」 歌音舍弃了负伤的天使，再度召唤出两个天使。 「去吧！〈被祝福的力天使〉！」 「〈断罪的堕天使〉！」 晴空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个天使——漆黑羽翼的龙头天使。 三个天使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移动，在走廊的正中央展开接触。 龙头天使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另外两个天使，长了钩爪的双手深陷于金色的羽毛之中。三个天使正式交手的瞬间，〈被祝福的力天使〉顿时爆裂四散。 强大的爆风与烟雾再度笼罩走廊，头部和四肢跟身体分家的龙头天使颓然倒地。歌音立刻以魔法强化身体，在烟雾的掩护之下展开反击。 「——就算重拾使用魔法的能力！」 歌音的手中握有最后的王牌，那就是足以撕裂魔力障蔽，甚至连魔法和〈亚修〉的子弹都不怕的龙爪。 「夹着尾巴逃命的人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晴空就位于烟雾的另一头。歌音高举龙爪，朝着晴空当头劈下。晴空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巨龙少女。少女点点头，表情略显悲伤，眼神却异常坚定。 「只有哥哥才能这么做！尽管破坏巨龙妈妈的爪子吧，哥哥！」 巨龙少女大叫一声。 晴空高举〈魔杖〉，以惊人的速度咏唱咒文。 魔法正式启动。 「屠龙魔法〈圣凯奥基悟斯的长枪〉！」 红色的光束一闪，龙爪顿时化成碎片。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丢弃失去作用的防护手套，歌音与晴空隔空对峙。 受到大量出血以及魔力暴冲的影响，晴空的身体微微摇晃，几乎无法站立。然而看在歌音的眼中，却显得格外巨大。 那是什么？实在搞不懂。不是魔法使，不是人类，也不是巨龙。没错，不可能是巨龙。 巨龙已经走入历史了，魔法使也发展出歼灭巨龙的教战守则。可是—— 「为什么你也会使用屠龙魔法？只有天伎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才具备学习这种魔法的资格，你是从哪学来的？」 「你的敌人不是魔法使，而是龙王。」 晴空眼前一里差点软瘫在地，巨龙少女连忙伸手扶住。 腰际的伤口依然流出大量的鲜血，却紧紧倚靠着晴空，彷佛是互相扶持的同种生物。 「你先前不是使用过〈圣凯奥基悟斯的长枪〉吗？当时构成〈魔法阵〉的术式与咒文，〈龙眼〉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只是比照办理罢了！」 「你、你这个怪物！」 「不得对龙王无礼！魔法使！」 禁不住晴空与巨龙少女所释放的强大压力，歌音往后退了几步。 巨龙已经灭亡，魔法使则是即将进入诸神领域的上位种，自己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最强魔法使。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这种感觉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不，不只一次。 五年前晴空将爱菜打成重伤的时候，内心也曾经浮现过类似的感觉。 「居然差点杀死了爱菜，实在是太厉害了。下一场的对手就是我，一定要加油喔。」 这就是歌音在战斗结束之后对晴空所说的话。 当时晴空的眼神，令歌音感到不寒而栗。 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试图破坏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晴空的表情让歌音感到莫名的恐惧。 难道这就是迄今无法忘怀小晴的原因……？ 「〈爆炎矢！一千——〉」 可惜已经太迟了。足以破坏一切的魔法，在歌音的面前正式展开。 「〈光子矢……十亿神军〉！」 晴空的魔法抢先一步完成。 暴冲的魔力所创造的〈光子矢〉，几乎吞噬了整间校舍。 「……这是什么？」 歌音不禁睁大了双眼，凝视着眼前的物体。 这已经称不上〈矢〉了，而是夹带着无数光粒子的巨大生物。长长的颈子，庞大的翅膀，弯曲的尖角，白森森的獠牙，以及金色的眼球。 晴空利用魔法的光粒子，创造出巨龙的军团。 （插图p270～271） 无数的眼球显现于焦黑的教室以及崩塌的墙壁，直盯着呆立原地的歌音。 庞大的光龙军团将歌音——甚至是废弃的校舍团团围住。金色的光粒子充斥其间，令人联想起美丽的银河。 「……既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又为什么……？」 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这也是自己并非最强种的绝佳证明。 歌音立刻取消了攻击魔法，开启了魔力障璧，试图负隅顽抗。 晴空几乎耗尽了体力，只要撑过这一波的攻击，胜利依然是属于自己的——歌音试着在内心替自己打气。凄凉，却又不失痛快的感觉。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最强种，过去只是没遇过更强的敌人罢了。 「……既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为什么不愿走上魔法使之路？」 「五年前差点害死爱菜的时候，大家都对我的表现赞誉有佳。」 浑身是血的龙王静静开口。 「大家都说我愈来愈厉害了，还说我是第三顺位的继承人。」 ——不是对手。 晴空的一字一句都替自己带来莫大的震撼。难以言喻的未知情感，支配了歌音的身心。 ——无论是屠龙魔法，抑或〈龙王的魔法〉，全都无法击败小晴。 「我不想活在差点杀死家人之后还受到褒奖的世界。」 强大的冲击铺天盖地而来。 成千上万的光之巨龙一涌而上。 魔力障璧剧烈摇晃，构成障蔽的魔力迅速流失。不过目前还撑得住，不成问题。 ——啊！ 歌音的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 ——看吧，小晴果然厉害。 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的巨龙军团之中，赫然出现拿着银色手枪的茉莉花。 只见她倚靠在龙王的身边，两人共同握住〈亚修〉的枪柄。 「「尘归尘、土归土——」」 最后巨龙的后裔与龙王同时开口之后，枪声响起。 〈魔法吞噬者〉的子弹，贯穿了歌音的魔力障璧。 到底是〈亚修〉的子弹，还是蜂拥而至的巨龙军团将自己的身体抛上了半空中，歌音已经无从得知了。 * 「为了哥哥着想，我还是离开好了。」 茉莉花将移动电话放在地上。 她已经跟爱菜取得联系，得知凯恩斯、摩耶、亚古利巴暂时撤出唯月市的消息。 晴空所施展的大范围魔法威力惊人，足以震慑三大家族。 如今晴空和茉莉花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急救，爱菜正率领其他人赶往此地，目的当然是为了晴空和身受重伤的歌音带回天伎家的大本营。 已经没事了。 即使少了一个茉莉花。 「……时间虽然短暂，我依然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手持〈龙眼〉的茉莉花缓缓起身。歌音抛弃受创的天使之际，〈龙眼〉也跟着滚落在地， 结果被茉莉花捡了起来。不过晴空已经不需要〈龙眼〉了。 没有〈龙眼〉的制衡，晴空将成为最强的魔法使，写下崭新的历史。 身边少了茉莉花的晴空不再是巨龙的眷族，自然不会成为其他魔法使的眼中钉。 「……再见了，哥哥。」 茉莉花背对晴空，缓缓踏出脚步。 朝着崩塌的墙壁——皎洁的明月映照之下的孤寂世界独自前进。 然而脚步却是异常沉重，难道是失血过多的关系？ 不，茉莉花根本不愿离开。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潜意识还是对离开家人的决定十分抗拒。不行，这样子太任性了。必须尽快习惯一个人的生活，这么做也是为了晴空着想。可是—— 「这、这就是所谓的依依不舍吗？为什么我的双脚这么沉重，几乎无法移动？」 「那是因为我抓着你的脚踩的关系。」 回头一看，仰躺在地双颊微红的晴空正紧握着茉莉花纤细的脚踝。 「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跟哥哥无关，我再也不想见到哥哥了。」 晴空的脸孔映入才刚眼帘，泪水顿时从茉莉花的脸颊潸然落下。 好想跟哥哥在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可是不行，不可以这么任性。 「人、人家明明叫哥哥住手，别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然而哥哥还是抛下〈亚修〉，甚至交出〈龙眼〉——」 「……抱歉。」 「我还以为……哥哥已经死了……还以为……已经失去了哥哥……万一真是如此……我一定会厌恶人类……将人类当成敌人……」 「嗯。」 「变成凶暴的怪物……到处破坏……谁也阻止不了我……可是这么一来，又会惹哥哥生气……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茉莉花。对不起。」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不断涌出，怎么也停不下来。脸颊和胸口发热，几乎无法自己。晴空的说话声掩没在自己的哭声之中，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还真是个怪人。」 「现、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行动之前不懂得瞻前顾后，总是低着头一路往前冲。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却又露出落寞的神情。」 「哥哥才是怪人好吗？根本就是宇宙最强的怪人！为什么不选择逃跑？万一真的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难道哥哥忍心让我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 「当然不是。」 「直到现在，哥哥还是不愿承认我这个妹妹……」 「没办法啊，我的家人总是不长命。」 仰躺在地的晴空刻意回避茉莉花的视线。 晴空的声音稍嫌微弱，听不太清楚，茉莉花干脆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晴空的头部，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五年前爱菜身受重伤的时候，我的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唉，又来了。我又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家人？」 「当时我一心只想成为爱菜和歌音的家人，所以才会努力学习魔法，想要成为不输给两人的魔法使，想不到却差点害死了爱菜。于是我认为自己受到诅咒，被我视为家人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可是哥哥的双亲是死于意外，并不是哥哥的错。」 「天晓得，这种事情很难说。」 说不定自己真的背负这种命运，也说不定真的受到了这种诅咒，才会让身边的家人一一死于非命。 晴空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剖析自己的内心情感。 「所以哥哥才不愿承认我这个妹妹？」 「……因为我的家人总是活不久。」 「哥哥真是傻瓜。」 晴空略显尴尬的表情看在眼里，茉莉花不禁微微一笑。 「我不是说了吗？与其独自度过孤寂的百年岁月，我宁愿跟心爱的人迎向璀璨的瞬间。」 接着又不忘补上一句，安抚枕在大腿上的龙王。 「再说我可是巨龙呢，没那么容易死翘翘的。」 「嗯，身强体壮确实是你的优点。」 「嘿嘿，多夸人家几句嘛。」 「防御力超级强大。」 「嘿嘿、嘿嘿嘿。」 「连魔法剑都对你无效。」 「嘿嘿、嘿嘿嘿。」 「超级耐命，怎么杀都杀不死，而且还不怕魔法——」 「就没有其他的优点吗？」 晴空的溢美之词总是在「身强体壮」上面打转，茉莉花顿时大为不满。 「一直说人家很耐打，真的让人家很受伤！人家可是女孩子耶，就不能选择正常一点的赞美吗？例如……可爱之类的。」 「茉莉花真可爱。」 「没诚意，一点感 情都没有。」 「茉莉花真可爱。」 「还是一样！」 「茉莉花真可爱，真可爱。嗯，真的很可爱。」 「呜哇啊啊啊啊啊！暂、暂停一下，哥哥！」 晴空枕着茉莉花的大腿，口中重复着类似的字句。茉莉花的防御力再怎么强大，也抵挡不了这种近距离的连续攻击。 只见茉莉花涨红双颊，全身燥热，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晴空的赞美不断地在耳边回响，在茉莉花脑内乱窜。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晴空，就算真的知道，也舍不得命令晴空闭上嘴巴。 「这、这是家暴，这是精神虐待。哥哥正在虐待人家——」 「……茉莉花。」 「哥哥还想怎样？」 「成为我的家人吧。」 「哥哥想要让人家的心脏爆炸吗？就不能等到人家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再说吗？」 茉莉花的大脑一片混乱，几乎已经到了不堪负荷的地步。欣喜若狂与尴尬羞赧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活像是一杯诡异的特调果汁。偏偏晴空正枕在大腿上，茉莉花根本无处可逃。两人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却也必须立刻住院治疗，然而茉莉花却宁愿留在原地，也不愿错失今世最重要、最关键、也是最感动的一刻。 「哥哥一直不愿称呼我为妹妹，为什么现在又改变了心意？」 「因为你身强体壮。」 「除了身强体壮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原因吗？」 「因为我答应了你的母亲。」 带着巨龙的一部分，见证这个残酷世界的未来。 为这个世界创造出让所有死去的神兽都能够含笑九泉的光明未来。 「我应该可以帮助你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 「……哥哥，你就不能站在女孩子的立场，替女孩子想一想吗？」 「啊？」 「除了『哥哥』之外，我曾经以其他的说法称呼你吗？」 代表一家人的「哥哥」。 茉莉花早已表明立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恭喜哥哥多了一个家人，不知道我能够为哥哥做些什么？」 「好，把〈龙眼〉还给我。」 「不行。」 「没得商量？」 「哥哥应该重新走上魔法使之路。」 为了说服晴空，茉莉花刻意加重了语气。 足以压倒天伎家最强魔法使歌音的魔力。 事先判读对方的魔法，及时施展对抗魔法的智慧以及高速咏唱的能力，再加上高度集中的专注力。 若再辅以过去透过〈龙眼〉所读取的魔法知识，晴空几乎是所向无敌。 「说不定哥哥可以成为魔法使的传说。」 「我才不想成为魔法使呢。」 「不可以任性。」 维持巨龙眷族的身分，确实是晴空的任性。 即使种族不同，还是可以一起生活。 无论如何，总比孤独一人的茉莉花消失于不知名的角落要好得多。 「你忘了天伎家支解了你的母亲吗？不怕我也变成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法使吗？魔法使的宿命就是追求更强大的力量，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相信哥哥可以改变一切。无论是天伎家，或是魔法使的世界。」 「好，现在就立刻偷袭天伎家的大本营。」 「不需要这么极端吧？就不能采取更温和的手段吗？」 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没有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茉莉花不能丢下晴空独自离去。 「哥哥打算写下多少传奇？」 「我不想成为魔法使，把〈龙眼〉还来。」 「不行。」 「好吧，只好说实话了。其实〈龙眼〉的巨龙基因早就转移全身，我这辈子再也无法成为魔法使了。所以啰，把〈龙眼〉还给我吧。」 「若真如此，有没有〈龙眼〉不都是一样的吗？」 「以龙王之名下达命令！龙胆茉莉花，立刻把〈龙眼〉交出来！」 「〈龙眼〉已经不在身上了，就别以龙王自居了吧？」 「说的也是，我太大意了。茉莉花，帮我把〈龙眼〉放进左眼好吗？」 「好啊，没问题……慢着，我才不会上当！」 惊觉晴空的阴谋之后，茉莉花连忙将伸出去的右手抽了回来。 真是够了。 「既然哥哥坚称自己是龙王，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证明？」 「没错，试着碰触人家的这里吧。」 茉莉花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咽喉。 白皙的咽喉与下颚之间，浮现出几片宛如水晶的〈逆鳞〉。 「如果哥哥真的是龙王，自然可以触摸逆鳞。不过若失去〈龙眼〉的哥哥不再是巨龙的眷族，到时候我可是会彻底失控的。在这种距离之下，哥哥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可能会赔上一条小命喔。」 茉莉花哼了两声，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晴空的头枕在茉莉花柔软的膝盖上，用一只眼怔怔地看她的喉咙。 「哥哥的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敢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相信哥哥也知道，一旦普通人接触逆鳞，我就会变成失控的战斗机器。只有巨龙的眷族和命中注定的——呀啊啊啊啊啊！」 全身抽搐。 茉莉花蜷曲身子，强忍贯穿全身的剧烈刺激。大脑一瞬间化作一片空白，触电感从脚趾直窜脑门。手脚毫无知觉，瞳孔收缩放大，双膝微微颤抖，茉莉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呼、呼！」 下意识中轻触自己的逆鳞，这才发现指尖沾上了些许的血迹。茉莉花想也不想地舔舔指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没错，那是晴空的血。不等茉莉花把话说完，晴空就立刻伸出右手，触摸茉莉花的逆鳞。没有一丝的犹豫，更没有任何的迟疑。 「哥、哥哥！你也真是的！」 茉莉花凝视着晴空的脸庞，一双眼睛还是无法对焦。结果替茉莉花带来莫大刺激的晴空却早已失去意识，似乎是不堪负荷。茉莉花很想揍上几拳，却又担心身受重伤的晴空可能禁不起这种打击，只好朝着半空中舞动双臂，借以宣泄内心的怒气。不过这场赌注是晴空赢了，茉莉花并未失控，晴空也还活着。 「巨龙的基因真的转移全身了吗……？」 或许晴空的说法是真的。 「而且……若哥哥的实力获得大幅提升，恐怕会造成地球的一大浩劫。如果〈龙眼〉可以封印哥哥的力量，或许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茉莉花将鲜血淋漓的〈龙眼〉放在手掌心上。 「（在所有巨龙的同意之下，将龙眼授予葛木晴空，重新赋予龙王的称号。）」 古代魔法——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 咏唱完毕之后，茉莉花将〈龙眼〉放在晴空的左眼窝之上。 〈龙眼〉立刻被吸了进去，晴空的左眼再度恢复昔日的光彩，茉莉花不禁松了口气。 「……哥哥真是一个冲动的人。」 所以往后得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 世界上仅存的两个巨龙眷族，最小单位的种族。 「若哥哥的体内没有巨龙的基因，恐怕早就没命了呢。小梢曾经说过，可以碰触逆鳞的人只限于巨龙的眷族以及——」 茉莉花取出笔记，轻声读出文字记载。 「命中注定将与茉莉花契合，替巨龙留下血脉的人。」 看不懂的字汇太多了，以 后再跟哥哥问个清楚吧。 打定主意之后，茉莉花轻抚晴空的头发。 终章 巨龙的墓碑 夜空中的满月隐蔽在乌云之后。 晴空手中的手电筒，照亮了潮湿的地面。 地点是天伎家的后山深处。 五年前最后巨龙的离世之地，如今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只剩下小小的——不足以证明巨龙曾经存在的小小墓碑。 墓碑的主人，正是最后巨龙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 「初次见面，巨龙妈妈。我是茉莉花。」 茉莉花双手合十，跪坐在墓碑前方。 身上穿着黑色的成套洋装。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正式的丧服，因此茉莉花只能换上黑色的洋装，与穿着制服的晴空和爱菜一同前来。直到今天早上，三人才得知茉莉花的母亲即将下葬的消息。 晴空与歌音之间的决斗，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前的往事。 最后巨龙迟了五年的葬礼，于今日正式举行。 不过与会者只有三人，稍嫌冷清了些。 「……这就是妈妈？」 黑色的墓碑上面，刻着巨龙造型的浮雕。 据说是出自与生前的巨龙有数面之缘的天伎夏希之手。 在夏希的命令之下，巨龙的遗体自仓库移出，葬于地底的深处。不过茉莉花并未全程参与。 第一次见到的巨龙母亲竟然是被支解的标本，教人情何以堪。 因此茉莉花只能借由墓碑的浮雕，遥思母亲的容颜。 「……再见了，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 晴空轻声呼唤最后巨龙的名字。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会，却令人永生难忘。 即使是在临死之前，依然不忘替人类的孩子实现心愿的温柔巨龙。 「晴空，这样子真的妥当吗？」 距离墓碑不远处的树下。 晴空与爱菜远眺茉莉花双手合十的背影。 「为了彰显巨龙的伟大，天伎家的主人希望建造一座宏伟的纪念塔，结果却变成小小的墓碑，两者之间的落差也太大了吧？」 「茉莉花认为小小的墓碑就足够了。」 埋葬巨龙之前，天伎家曾经针对巨龙的墓碑征询茉莉花的意见。 全长二十公尺的巨龙塑像，记录巨龙英姿的高塔，等等—— 结果天伎夏希的提议遭到否决，茉莉花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墓碑。 「毕竟这只是家族的墓园，不是灭绝种的纪念碑。」 相当符合茉莉花的作风。 不必在世人面前特别强调。 只有茉莉花、晴空、以及可能在未来出现的巨龙血脉才知道的僻静之处。 「不过天伎家还是跟以以前一样，这不过是一种伪善。」 「就算真的是伪善，也没什么不好的。」 「举行葬礼的用意，纯粹是为了给三大家族一个交代。」 对外公布〈巨龙遗产〉的实体，埋葬于天伎家的后山。 至于杀害魔法使的天伎歌音，则是被囚禁于地牢，全身的魔力遭到封印。 为了继续保有魔法特区，避免跟凯恩斯、摩耶和亚古利巴正式决裂，天伎家没有其他的选择。 「就怕你认为我们天伎家又在消费巨龙。」 「这不是你的错，把气出在你身上也说不过去。而且为了安抚三大家族，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至少证明了杀害魔法使的凶手并不是巨龙的眷族。 三大家族也失去了攻击茉莉花的理由。 而且—— 「我们也趁机向天伎家提出交换条件了。」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若隐若现的月光之下，爱菜以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晴空。 「巨龙的眷族与天伎家建立对等的同盟，双方负有互不侵犯以及情报提供的义务，同时天伎家必须在唯月市设置巨龙特区，并且承认特区的合法地位。不过所谓的特区，也只是你家而已。」 「宣示的效果重于实质的意义。」 巨龙是灭绝种，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不过就算无法得到世人的承认，只要四大家族之一的天伎家接受巨龙的存在，就可以替巨龙挣得一席之地。 巨龙尚未完全灭绝，茉莉花和晴空还活着。 「我们不想跟魔法使为敌，只想让世人知道巨龙依然存在，这就够了。」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还是先把东西交给你好了。」 爱菜在晴空的面前张开手掌。 系着一条细锁链的首饰顿时映入眼帘。 〈魔杖〉的启动钥匙。 「……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成为魔法使。」 晴空面露不悦。 「我知道，宣示作用大于实质意义嘛。」 爱菜眨了眨眼，模样甚是俏皮。 「你跟姊姊交手的时候，已经向凯恩斯、摩耶和亚古利巴展示实力了。如果将〈魔杖〉带在身上，岂不是更能对三大家族产生吓阻的效果？」 「可是……」 晴空当然明白爱菜的话中含意。 不过他还是不愿意背离自己的初衷。 「时轴学园的学生都会获得一把〈魔杖〉，就算现在不收，以后还是得带在身上。」 「话是没错啦，不过……」 「而且。」 爱菜突然别过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且我很不喜欢你说什么都不把〈魔杖〉带在身上的坚持，就好像你依然对五年前的往事耿耿于怀，感觉有愧于我的样子！」 「……呃？」 「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事情都过去了，有什么好介意的嘛！所以你也赶快忘了那件事，乖乖地坐下来吧！」 爱菜朝着晴空的胫骨踢了一脚，趁着晴空痛得弯下腰的时候抓住肩膀，强迫他坐在草地上。之后又将金色的细锁链绕到晴空的后颈，试图别上环扣。 可是—— 「不、不要乱动！这样子很难扣耶！」 「我连动也没动好吗？亏你还是〈光子魔姬〉，做起事来总是笨手笨脚的！」 「四周一片漆黑，人家看不清楚嘛！讨厌！不要哈气啦！很痒耶！」 晴空的吐息轻拂后颈，爱菜不禁发出一声娇嗔。 「……我在扫墓的时候，哥哥跟爱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彷佛来自地心的低吼。 樱花色的曈孔燃起熊熊烈火，结束扫墓的茉莉花冷冷地盯着晴空和爱菜。 「我知道爱菜将哥哥抱在怀里。即使是在夜色之中，我依然看得一清二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 发现自己跟晴空的姿势十分暧昧之后，爱菜惊呼一声，连忙将晴空一把推开。 「对、对了，差点忘了把这个交给你！」 只见爱菜双手一拍，从树干后面拖出一个纸袋。 接着又急急忙忙地将纸袋递给了杀气腾腾的茉莉花。 手电筒的灯光之中，撅起嘴唇的茉莉花接过了纸袋。 里面的东西是—— 「……制服？」 「嗯，时轴学园的制服。」 爱菜从制服口袋拿出学生证，递给了茉莉花。 「我已经办妥了手续，往后你就是普通科的学生了。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入学。」 爱菜撩拨自己的刘海，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我知道这不足以抵消歌音姊姊所犯下的过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或许你不喜欢就读魔法使的学校，不过我在时轴学园还算有点影响力，所以……」 「跟 哥哥就读同一间学校吗？」 茉莉花凝视着爱菜手中的学生证。 犹豫片刻之后，才下定决心收了下来。 「巨龙的栖身之地，就从这里开始。我想要更了解魔法使。」 「更了解魔法使？」 「没错。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神兽〉不能跟魔法使和平共存，身为巨龙末裔的我更应该要了解，所以……」 茉莉花将时轴学园的制服紧紧地抱在怀中。 「谢谢你，爱菜。」 这一招攻得爱菜措手不及。 面对茉莉花灿烂的笑容，爱菜不禁羞红了双颊。 打量着两人的模样，略感尴尬的晴空只能抬起头来望着夜空。 满月。虽然几乎被乌云所遮蔽，却刚好跟晴空遇见最后巨龙的时候是同样的月相。 『我不介意巨龙的灭绝，不过借由附身于人类的方式继续观察世界的走向，倒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巨龙的时代已经结束，巨龙的基因却并未灭绝。 从灭绝种进化为即将灭绝种。 最后巨龙爱莉西亚的预言成真，巨龙的生命果然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晴空与茉莉花的相遇是否也在爱莉西亚的预料之中。 然而爱莉西亚临终之前，说出了「信任」二字。 她视信任晴空为一种幸福，在毫无遗憾的情况下结束了生命。只因为相信晴空将遵守诺言，与她的碎片一同迈向未来。 「……我会信守承诺的，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 身为〈失败作〉的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晴空并不清楚。 不过他将尽一己之所能，在这个世界上替巨龙挣得一席之地。 因为晴空是最后的〈龙王〉。 「龙、龙胆，不必急着换上制服吧？」 「我想让巨龙妈妈亲眼目睹我穿上制服的样子嘛！」 「还、还是不要吧！晴空也在场呢！」 「四周一片漆黑，没关系啦！」 将视线从夜空中拉回来之后，茉莉花和爱菜的说话声从树丛中传来。 晴空的肉眼无法辨识的黑暗之中，传出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而且在家人的面前换衣服，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哥哥跟我的关系才没有那么——」 一阵强风袭来。 乌云被强风吹散，露出了皎洁的满月。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隐身于树丛之后的茉莉花清晰可见。 黑色洋装褪至脚边，手中捧着制服衬衫。至于制服的裙子，则是被身旁的爱菜拿在手上。简而言之，此时此刻的茉莉花身上只剩下勉强蔽体的贴身衣物。 飘逸的银发缠绕着雪白透明的肌肤。身形虽然瘦弱，胸前的隆起却还是以低调的方式突显自我的存在。平坦的小腹，以及褪下之际卡在大腿中间的小裤裤。视线游移至私密部位之际，晴空这才惊觉自己在茉莉花的更衣过程之中扮演了偷窥者的角色。 四目相对。 诚如先前所言，家人之间不必有所顾忌。 即使发现晴空见到了形同全裸的自己，茉莉花依然处之泰然。 「——咦？」 处之泰然的脸庞突然抹上一层红晕。 「咦？咦咦？咦咦咦？」 瞠目结舌，双颊发烫。全身上下不停颤抖，似乎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大为惊讶。 「为、为什么？奇怪？看到我换衣服的人明明是哥哥，怎么会这样呢？」 「你、你这个大色狼！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眼见茉莉花羞红双颊蹲在地上，爱菜只好代替她破口大骂。 晴空陡然一惊，连忙别过头去。 吓了一跳，真的被吓了一跳。 不过仔细一想，一般的兄妹不也是如此吗？换衣服的时候被哥哥撞见，通常妹妹都会生气。既然茉莉花已经成为晴空的妹妹，不管是满脸通红，或者是大发雷霆，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不过晴空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颗心更是跳得飞快。 茉莉花固然是巨龙的眷族，然而几近全裸的模样，却更像是全世界最美丽的〈神兽〉化身。 「奇怪，我是不是有问题啊？一定是哥哥的〈龙眼〉害的。哥哥的〈龙眼〉可以看透一切，所以我才会感到害羞。所以！为了克服这种害羞的感觉！我必须躲进哥哥的死角！」 只见茉莉花使劲一蹬，巨龙的眷族在白色的月光之下一跃而起。 晴空睁大双眼，呆呆地注视着面红耳赤的茉莉花飞扑而来的身影。 「只要紧贴着哥哥的身体，〈龙眼〉的力量就无从发挥了！」 「不对吧！这根本就是搞错方向！」 茉莉花的身躯从天而降，晴空根本来不及闪避。 巨龙的眷族果然有别于普通人，两三下就将晴空压倒在地。 〈龙眼〉确实看不到紧贴着晴空不放的茉利花，不过最后的龙王却也落得跟最后的巨龙之女滚倒在地动弹不得的下场。 ——这可是最后巨龙的葬礼，似乎不太妥当吧？ 晴空心念一动，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的声音顿时在脑海中响起。 『我就是喜欢亲近人类的巨龙，不行吗？』 ——爱莉西亚·亚斯多拉古，茉莉花果然是你的女儿。 不过这也太夸张了。 「人家会害羞嘛，不敢被哥哥看见！明知必须立刻穿上衣服，这种又羞又喜的感觉却让人家动弹不得！告诉我，哥哥！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都好，先放开我再说！」 无论再怎么抵抗，晴空依然挣脱不了茉莉花的拥抱。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千月さかき。 有幸获得第八回hj文库大赏的银赏，本书才得以问世。 这部作品的名字是「濒临绝种的左眼龙王」，副标题是「red data dragon lord」，责任编辑习惯以「rddl」的缩写称之。原本只是用于创作前的讨论，不知不觉中便成为本书的昵称。 我喜欢巨龙。 小时候几乎玩遍了所有跟巨龙有关的电玩。 巨龙（dragon）在游戏中是威力强大的种族，在桌游rpg里面更是一见面就以火焰让主角阵亡的狠角色。即使是在电玩当中，也多半是最后大魔王或是中魔王等级的敌人。有时扮演掳走公主的坏蛋，有时扮演企图征服世界的邪恶角色，不但拥有飞行能力，在魔法加持之下，攻击力甚至可以无限提升。 在历史以及神话当中，巨龙也是强大的象征。 阿瑟王的父亲以巨龙命名，神话中的齐格飞被巨龙的鲜血溅满全身，成为不死之身。三国时代的赵云字「子龙」，巨龙有时也被视为撒旦的化身。除此之外，西洋龙、东洋龙以及翼蛇之类的传说，更是遍布于世界各地。在所有的传说生物当中，巨龙无疑是最强的象征。 如果最强的巨龙被天敌所灭绝的世界真的存在……？ 这就是某日的突发奇想。 于是我将巨龙设定为即将灭绝的种族。 又将巨龙设定为可爱的美少女。 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希望大家喜欢这部由即将灭绝的巨龙、巨龙的天敌魔法使、以及传说中的龙王所编织而成的幻想物语。 我是个容易迷路的人。 为了参加颁奖典礼前往位于新宿的编辑部之际，即使已经是第二次前往，还是不敢大意。 由于我平常居住于北陆（经常下雪的地方），一旦置身于人群之中，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新宿已经是二度前往了，因此早已拟定对策。 每当等红灯的时候，就不忘以行动地图确认目前的位置，最后终于平安抵达编辑部。 结果在归途的新干线之中，克尽职责的行动地图终于力竭而亡。 进入隧道之后，收不到讯号。 出了隧道之后，还是收不到讯号。抵达老家的车站，依然收不到讯号。 「接下来可以独自回家，不需要我了吧？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在脑海中模拟上述的对话之后，我找店家求助。 结果只是单纯的小瑕疵。 最后致上谢词。 感谢クロサワテツ兄替本书绘制了许多精美可爱的插画，无论是巨龙、小物或是魔法的图面呈现都令人赞不绝口，不胜感激。 接着要感谢责任编辑的付出。关于以电子邮件传送原稿→半夜时分发现必须修改的地方，再度传送→天亮之后发现必须修改的地方，再度传送……（以下省略）的工作模式，似乎有重新调整的必要。 初次见面，我是千月さかき。 有幸获得第八回hj文库大赏的银赏，本书才得以问世。 这部作品的名字是「濒临绝种的左眼龙王」，副标题是「red data dragon lord」，责任编辑习惯以「rddl」的缩写称之。原本只是用于创作前的讨论，不知不觉中便成为本书的昵称。 我喜欢巨龙。 小时候几乎玩遍了所有跟巨龙有关的电玩。 巨龙（dragon）在游戏中是威力强大的种族，在桌游rpg里面更是一见面就以火焰让主角阵亡的狠角色。即使是在电玩当中，也多半是最后大魔王或是中魔王等级的敌人。有时扮演掳走公主的坏蛋，有时扮演企图征服世界的邪恶角色，不但拥有飞行能力，在魔法加持之下，攻击力甚至可以无限提升。 在历史以及神话当中，巨龙也是强大的象征。 阿瑟王的父亲以巨龙命名，神话中的齐格飞被巨龙的鲜血溅满全身，成为不死之身。三国时代的赵云字「子龙」，巨龙有时也被视为撒旦的化身。除此之外，西洋龙、东洋龙以及翼蛇之类的传说，更是遍布于世界各地。在所有的传说生物当中，巨龙无疑是最强的象征。 如果最强的巨龙被天敌所灭绝的世界真的存在……？ 这就是某日的突发奇想。 于是我将巨龙设定为即将灭绝的种族。 又将巨龙设定为可爱的美少女。 故事就这样诞生了。 希望大家喜欢这部由即将灭绝的巨龙、巨龙的天敌魔法使、以及传说中的龙王所编织而成的幻想物语。 我是个容易迷路的人。 为了参加颁奖典礼前往位于新宿的编辑部之际，即使已经是第二次前往，还是不敢大意。 由于我平常居住于北陆（经常下雪的地方），一旦置身于人群之中，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不过新宿已经是二度前往了，因此早已拟定对策。 每当等红灯的时候，就不忘以行动地图确认目前的位置，最后终于平安抵达编辑部。 结果在归途的新干线之中，克尽职责的行动地图终于力竭而亡。 进入隧道之后，收不到讯号。 出了隧道之后，还是收不到讯号。抵达老家的车站，依然收不到讯号。 「接下来可以独自回家，不需要我了吧？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在脑海中模拟上述的对话之后，我找店家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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