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陆小爷不是林少爷》 第1章 陆清园醒来了。 醒的极为适时也极为应景,偷偷睁眼瞧了那人几回之后,陆清园终于是身体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体。只因那个背影太过漂亮,漂亮到他自打瞧到他那眼开始,便心中激动的发颤。他敢打赌,天下任何男人女人单是和那个背影相比就已经low了一节。他觉得他好像回到了初恋——。尽管陆清园绝不会承认,他的初恋还不知道在那个丈母娘的肚子里。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二十岁了还是个光棍。更何况,他苦逼的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女朋友和未来老婆一直都是处在他脑子的yy里。 这还是人生吗!这还是大学吗!这还是他陆清园吗! 所以说么,他是不会承认的。 于是,他又开始眯着眼睛,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去偷瞧那个漂亮到让他未来女朋友和未来老婆都会嫉妒而死的美人! 美人的头发漆黑,披散在肩上,长垂至腰。 美人的侧脸略显英气却很柔和,额头饱满光华。 美人的脖颈白皙修长,似伸展的天鹅般优雅。 美人的…… 短短的一会,陆清园已将美人在他心中完美的勾勒了出来。 总之只有一个字,美! 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就是美人什么时候能转过身来。 渴望看到更多,这本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女人穿的多时,男人的眼睛总是瞥向那露出的地方,女人穿的少时,他们又要将视线停留在她穿了衣服的地方。不管女人穿了多少,他们总是希望他们能瞧见他们想瞧见的地方。 陆清园此时便是这种状态,他想瞧美人的正面,最好这美人是双手优雅的交叉在小腹,双腿并拢微笑的看着他。眼神也最好亲切有礼,仿佛在随时邀请他一般。陆清园脑中想的太美,因此那美人如他所想转身的时候,他倒是受了大大的惊吓! 美人——是个男人! 没错,你见过女人有喉结吗!陆清园表示他没有见过,但是他也没有见过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一个男人漂亮成这样简直就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耻辱!陆清园绝不会承认他是在嫉妒,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比较,眼前这个人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有气质! 若是他们俩站在一起,天下的女人都只能瞧见他。 陆清园想到这个事实,顿时满目是泪。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比遇见一个比自己帅的人,还得天天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更加苦逼的了!他随即想到眼前这个人以后还会替他取各种让他接受不能的名字,他顿时已经觉得前途无光,两眼发黑! 李叔怎么会想到替他选这么个人做师傅! 陆清园纠结了半晌,却见美人缓缓的自那榻上走了下来,略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冷峻的眉宇因为微掀的嘴角变得极为柔和,他整个人都好似会发光一般的朝他走来。这个世上就有这样一种人,他面无表情之时容颜已经是倾城国色,眉梢又添了一分不明的情绪,用陆清园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山河为之变色,日月因之无光! 陆清园呆呆的看着,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在一起,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居然有一天会看一个男人看的发呆。 那人渐渐走近,陆清园就是知道他是个男人也渐渐进入痴傻待机状态。 却不想,美人忽然扬起了手中的书——抖了抖,冷冷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就有此等爱好。”即使是没有感情的冷笑,依然赏心悦目的紧。 &#¥%……他为什么是个男人! 陆清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脸莫名的瞧着他,视线往他手上的书一移,却顿时眼前一亮。以他过去二十年yy的功力,可以精准到秒杀望远镜的视力——他能很h的告诉你,那是一本小黄书呦~哦呵呵呵~多么可爱的小黄书~ 但是二十年的学生经历让他条件反射清脆反驳道:“你说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明白?” 果然,装傻才是王道好吗! 王怜花扬手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他的脚边,道:“默非是我眼瞎,竟然没有认出这书上的三个字,陆清园……” 陆清园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的立正,但视线却移向了那落在他脚边的书——omg!他看到了什么!春宫图吧——这是□□宫图吧!h,高h,那姿势!那体位!这是人做出来的么!陆清园的脑海已随着那张露骨大胆的画陷入了无线yy,早已忘了眼前的人。 他瞬间觉得自己像株干涸的小幼苗得到了滋润—— 果然表面愈是正人君子,其实内里愈是不可想象,陆清园撇了撇嘴,把视线移向了那全身都在四溢冷气的男人。看着他,他心里的热情又降了三分,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会闷死的吧。 却不想王怜花最是讨厌他这般满不在乎的模样!他一声冷哼,手中磨砂已久的玉珠瞬间脱手,陆清园的膝盖受击之后整个人一声冷哼便跪倒在了那书的前面。 王怜花瞧着他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冷笑道:“我看你尚且年幼,本想给你个悔过的机会……” 我擦!谁把他的名字写在春宫图上!陆清园趴在地上瞄到了那书上的名字。 瞬间囧了——这熊孩子要有多呆才会做这么蠢的事! 陆清园此时仍旧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只在心中略微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腿上的疼,真特么是钻心的疼,疼的他什么也不管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不迭的点着头道:“我错了,我错了,大侠我错了……” 王怜花身上的冷气更甚,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了哪里?” 陆清园声调一转,可怜兮兮道:“我知道我还小,看这个是不对的……” 王怜花:“如此而已?” 陆清园见他似乎并不满意,眨巴着一双湿润的大眼又道:“我下次再也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他这副身体不过十一二岁,身子骨也极纤弱,一身简单的白色衣袍衬得一双眼睛更是如通透的美玉。他这般可怜的哀求,那杀伤力对于一般人简直是百分百,饶是王怜花心里也不由叹了口气。 难怪他做下此等错事,林家对他的惩处也只是将他送出了林府。 王怜花闭了闭眼,冷硬的道:“以前的事情我便不追究了,但自今日起,你便莫要再有哪些……心思了。” 陆清园那里还管以前他究竟做了什么,或者说这具身体做过些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是不停的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极为天真讨喜的笑容。 王怜花却没有依他所望的那般表情和缓下来,而是神色冷冷的转身道:“前事不追,今日之事却不可不罚,在这里跪足一个时辰。” 陆清园一怔,瞬间哀嚎道:“大侠,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都认错了你还想闹哪样! 但是任凭他怎么嚎,王怜花已出了船舱,陆清园凄凄惨惨戚戚的哀嚎了近一刻钟,方才有个婢女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这婢女很美,肤色白皙,眉眼便是不笑也微微上挑,却不会给人不庄重的感觉。这种女孩是男人见了就会想入非非的类型。陆清园痴痴的瞧着婢女越走越近,只听那婢女突然开口道:“你莫要再嚎了,这船舱里便是死了个人,外面也听不见。” 声音也动听,只是那冷冰冰毫无一丝情绪的声音——陆清园瞬间打了个激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明儿,努力忽略她冷冽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哭丧着脸道:“姐姐,我腿疼……” 明儿是和王怜花呆的久了,王怜花是个冷清的性子,常常一坐便是一整天。遇上的人若是不对他胃口,不苟言笑算是轻的,甩袖便走才是正常。明儿跟随服侍了几年,也压抑了自己跳脱的性子。 但是陆清园那小可怜的样子,迷蒙的大眼却瞬间让明儿封闭已久的少女柔情给激发了出来。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陆清园略有些婴儿肥的脸,叹息道:“公子说一不二,他让你跪足一个时辰,你便乖乖的跪足一个时辰,这样才不会多吃苦头。” 陆清园小脸一皱,水汪汪的眼睛便续足了泪,不安又委屈的瞧着明儿道:“姐姐,你会陪着我吗?” 明儿犹豫的看了看陆清园,他那模样却是漂亮可爱的惹人喜欢,想到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事要做的,便点点头道:“我在这里陪你,你便莫要再折腾了,惹公子不高兴。” 陆清园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天真的道:“姐姐,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明儿愣了愣,半晌才悠悠开腔道:“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但是你得记着,武林中若说什么独一无二的才子侠客,什么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统统连公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陆清园不屑的撇撇嘴,那个人除了一张艳绝天下的脸还有什么!但是脸上还是配合的露出憧憬向往的神情道:“果然听着就很高端大气啊!” 明儿却很认真,道:“公子本就是文武双全,所学之杂,涉猎之广,天下无人能及。” 陆清园再度撇了撇嘴,然后极天真的指着落在一旁的‘春宫图’道:“还包括这个吗?” 明儿顺着陆清园的手指一瞧,一张俏丽的脸瞬间爆红,羞得扭身半晌愣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陆清园再接再励道:“姐姐我说真的啊,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见公子就在瞧这个的。” 明儿娇声道:“你、你定是瞧错了!” 陆清园眼珠子一转,挺直腰背小大人似的道:“公子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瞧瞧这个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明儿一想也是,十年前公子心中所爱,苦苦求而不得。公子这些年便再未表现出对那个女子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难不成公子竟是要为那沈夫人孤独终老吗? 明儿愈想愈是悲哀,一个男人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公子真是可怜,竟是连春宫图都瞧上了。 明儿犹自伤心半晌,才幽幽道:“若非你今日说起来,我都已忘了,公子身边十年都不曾出现过什么女子了。” 陆清园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擦擦擦!十年啊!一个男人的可怕十年——那只有三个可能了,一是洁身自好,二是他根本就不行,三是——他是个基佬!陆清园眼神晦涩,第一种?怎么可能,那是他拉出来凑字数的好吗!一个男人为一个成了别的男人的女人守身如玉十年!!!——果断是第三种比较可能。 他那个冰冷美艳的样子应该是——0? 陆清园的神情果然是太猥琐,明儿瞧着都慎得慌,道:“你在想些什么?” 陆清园挤了两滴泪道:“我只是想,一个男人十年都不行……”十有□□就是不行了!还娶什么老婆! 明儿一怔,脸色一僵又是一白接着转青转红,变换之快让陆清园叹为观止。她手指颤抖的指着陆清园半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抖了又抖,她竟然就这么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陆清园傻眼了,哀嚎道:“姐姐!你别走,你说好要陪我的!” 但是明儿已转了弯跑了出去,陆清园听着自己的声音在船舱里转了转便消散了。顿时挫败到了极点,他的下半身早已麻木,不知道那个‘公子’用了什么隔空点穴的手法,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陆清园心中碎碎念道:“还公子!我看是少爷吧!” 陆清园胡思乱想了一阵,再度满足了自己无限没有节操的yy之心,低头看到了离他不远的——春宫图。可惜不能动,这短短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即的,真是! 第2章 陆清园第二次醒来是半夜,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个不算太明确的印象,他跪着跪着睡着了……其实是晕过去了。 但是陆清园是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的,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会弱的像个花娇娘,受点苦就晕!只是腿稍稍一动,就疼的他龇牙咧嘴,陆清园恨恨的咬着牙诅咒那个“公子”师傅被压到残废。但是随即,他便僵硬的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尼玛——大半夜的撞鬼了!!! 饶是他神经粗胆子大,此刻也吓得脸色一白。 陆清园的床帏处站着一个同他年纪相当的小少年,一身白衣在夜色里白的渗人,瞿亮如点漆的黑眸幽洞洞的毫无一丝人的喜怒,一张小脸到是已显出英俊的轮廓,只是面部表情僵死毫无温度…… 索命的小鬼%&*…… 陆清园条件反射掀起被子就要往里面钻,只是他手还未抬起,一声惊呼还未出喉,那小鬼手中的一把黑色短刃已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陆清园吓得整个人都在打摆子,牙齿咯咯打架—— 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万种念头,但是他立马就抓住了其中最关键的一个……卧槽!这熊孩子的鬼魂回来抢身体了! 阿飞面目冰冷的与陆清园对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就是陆清园。” 啊,没错,我就是。 陆清园再度条件反射的点头,但是随即心里憋屈的满眼溢泪,这不屑又鄙视的语气是闹哪样……他是怂了点,也轮不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这么明晃晃的鄙视啊—— 小鬼的手贴在他的脖颈,陆清园才发现他的手是有温度的,这就意味着,不是鬼魂来索命。但是他斜眼瞥着那柄看着极为普通却杀气腾腾的短刃,瞬间又萎了,这不还是索命!?他魂穿的这具身体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穿进这身体不是罚跪就是遭截杀啊! 阿飞静静的观察了半晌,瞧着眼前这个少年。为了他,舅舅不远千里从洛阳赶来江南,想到这里,他便已心中满是郁结。他原先陆清园此人应是有极大的能耐,否则舅舅那般挑剔之极、眼高于顶的人怎会放下手中的事务亲自赶赴而去。 阿飞忽然觉得自己错了,这少年莫要说普通,便是连普通这个词也搭不上。空长了一张玉雪可爱的脸,胆小懦弱,毫无气度,他伸手搭上陆清园的腕脉,眼中的嫌弃和鄙视更甚,经脉中空空如也,便是连最简单的气功怕是也没有学过! 他闭了闭眼,有些不耐的道:“你会些什么?”难不成舅舅千里迢迢就弄了这么个废物回来? 陆清园一怔,他会些什么?这个问句在他心里绕了一圈,他已经想要捶地飙泪!妈蛋!他什么也不会好嘛!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正直阳光好少年,没事会去学娘们唱歌跳舞吗!想到h国的那些伪娘他就膈应好嘛! 作为天朝的一个学生,曾经一天二十四小时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的陆清园眨着泪光闪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瞅着阿飞:“你是要我表演节目么?” 这孩子是有多蛋疼啊喂! 一个留级三年的学渣,你也别指望他会些什么文化知识了好吗,问他“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下句?不回答“宽衣解带终不悔”已经算是拜过祖宗了好吗……从小被父母放养,只要不干些杀人放火报复社会的事情,嗯,就很好了。所以,他和琴棋书画啥的更是绝缘好吗…… 阿飞:“……” 陆清园囧囧的看着阿飞,忍住想要对手指的冲动,再度委屈又憋屈的开口道:“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阿飞:“……” 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叫陆清园的来自江南世家林府的二少爷是个白痴! 阿飞的大脑里刚刚闪过这句话,那边陆清园已经憋着嗓子开始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 ……” 这是陆清园唯一能记得住歌词的——儿歌——真特么操、蛋的疼,天知道幼儿园老师教的歌他怎么会记到现在?尽管那个漂亮温柔的幼儿园老师也一直记在他心里…… 阿飞怔怔的听陆清园忐忑的唱完《小星星》,一直以来死寂的心湖竟然诡异的起了死波纹。他年幼的时候,母亲若是心情还算不错,便会抱着他在怀里轻轻的摇,声音温柔的哼唱着些叫不上名字的童谣。 兴龙山麓很美,满山坡的花儿在那歌声里似乎都要化成蝴蝶环住他飞舞,去了洛阳之后,阿飞无数次想象母亲一身白衣立在花海中的样子,但是那个每每出现在脑海里的场景,却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回溯的梦境。 陆清园的嗓子还未进入声变期,带着些孩童的稚嫩软糯,便是此刻紧张害怕致僵涩,却仍旧让人觉得美好。 他像黑夜里一束温暖的火光,阿飞心里莫名闪过这句话。 他也不介意多一个人来和他分享舅舅了,前提条件是,这个人是陆清园。 所以——我们的陆小爷用一支儿歌征服了我们的阿飞。 但是陆清园却仍旧极为紧张的看着阿飞,他心里可从来没有忘记和寝室兄弟群聚ktv的时候,他才把手伸向话筒,包厢里的人瞬间消失干净的场面。真特么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从此以后他发誓再也不去凑这样的热闹了——o(╯□╰)o 他若是知道阿飞的想法,必定会点香跪拜玄奘:大神!你说的没有错,儿歌三百首果然是治愈心灵最伟大的良药,尤其是加上我陆清园独一无二的演绎。 阿飞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绣着白莲的帕子。 那帕子虽叠的整整齐齐,保存的甚是完好,但是却仍然能够看得出来,应当是用了有些年头的旧物了。 阿飞掏出来时,也有些微微发怔,但是看着眨着一双似水明眸的陆清园,还是缓缓伸手递给了他,“擦眼泪。” 陆清园一僵,才巨窘迫的发现自己竟然飙泪了…… 这会成为他的黑历史的! 一定会的! 但是阿飞递过来的东西他却不敢不接,陆清园哆嗦着一双手接过帕子,脑中想着古代女人擦眼泪的姿态,囧囧的在两侧眼睛抹了抹——上帝,快来带我走—— 阿飞的神色更加缓和,直接的表现就是,那把一直握在他手中的黑色短刃被收起来了。 “白小飞。” 陆清园换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被阿飞的这三个字给怔住了。 这是他的名字?这是在向他示好? 哦呵呵呵——多么天真可爱的名字—— 他立刻极狗腿的抓住了这个来的极为诡异的机会,竭力的睁大自己真诚的双眼,巴巴的道:“陆清园,陆清园,我叫陆清园,小名叫园子,你可以叫我园子,团子,丸子……你喜欢叫什么叫什么……” 阿飞:“……” 他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热情的有些过的陆清园,丝毫没有表示自己心中稍微有些冒头的愉悦感,只是动了动唇,吐出了两个字:“园子。” 陆清园再度狗腿的接道:“园子在,我就知道你会选择园子,我也喜欢园子……” 阿飞:“……” …… 船在运河上行了几日,陆清园已经和阿飞混熟了。 只是和阿飞相处之时,却难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有道是:古人的心思你莫要猜啊,你莫要猜—— 阿飞盘腿坐在了甲板上,陆清园让他在这里等他。 头顶的漫天星光璀璨洒落在见面,远处的渔火飘渺而孤独。 他循着脚步声回头,便看到陆清园手里端着一个碟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嘿嘿嘿——陆清园嘻嘻笑着,眉眼弯弯。 阿飞一怔,再回神,陆清园已低着头摆好了杯盏,一大碟子饺子约莫二十来个,两小碟子蘸料,一酸一辣。 “喏。” 阿飞怔怔的看着陆清园递过来的竹筷,陆清园却已经不耐烦,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便拿着另一双筷子戳向了碟子里的饺子。 蘸了醋的饺子塞到了嘴里,陆清园眯着眼睛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老子总算是有拿的出手的技能了,做饭! 但是一睁眼,他却吓得咳了起来,原是阿飞的手已伸到了他的眼前,陆清园还在纠结要不要避开的时候,阿飞的手已经轻柔的擦过了他的嘴角。 “吃的满嘴都是。”阿飞淡淡道。 陆清园一僵,却因为阿飞这句冷漠的好似没有情绪的话满心温暖。 这熊孩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陆清园当即就乐呵呵的夹了个饺子蘸着辣椒酱伸到了阿飞的嘴边,阿飞看着那沾满饺子身的红彤彤的的酱汁,皱了皱眉头,看的陆清园满心紧张。 但是看到阿飞将饺子一口包进了嘴里,他瞬间又阳光灿烂了。 果然,小孩子都是容易炸毛的猫,这只比较特别一点,是只容易炸毛的孤僻又冷漠的猫,所以要好好揉揉。 陆清园用行动快过大脑的速度,手伸向了阿飞的脑袋,揉了揉道: “乖。” 阿飞:“……” 他冷冷的瞪了一眼陆清园,陆清园脸色讪讪的抽回了手,挠了挠脑袋才囧囧的打着哈哈道:“哈哈——吃饺子啊,吃饺子,我亲手做的。” 阿飞的耳朵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亲手”,他看着明明极为紧张却勉强笑嘻嘻的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的陆清园,心里的愉悦和温暖好像小河一样缓缓流淌。 陆清园看着阿飞缓和的脸,心里暗暗吐了一口气。 他这么努力的傍上这位少爷的大腿容易么他! 那夜阿飞走后,陆清园愣生生的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他小心翼翼的走到船舱外便看到白天训他的美人师父正低着头微笑的同那个白小飞说话。 对他那么凶,对这小屁孩那么温柔和善!他心里虽然极为不痛快,但是听着那个叫明儿的婢女口口声声的唤他:小飞少爷……他瞬间就感觉自己矮了半截——妈蛋!为毛那么温柔尊敬的喊他少爷。 但是随后陆清园便走上了傍大腿之路……废话!人生地不熟的,不找好靠山成么?白小飞在陆清园的眼里就是一个未来无限光明美好的潜力股——至于美人师父,陆清园虽然不甚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能猜到一些。 他现在所占的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极为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被家人托付给了这个冷冰冰的师父好好管教——要不要这么凄惨! 陆清园囧囧的想着那些让他蛋疼的事情,这具身体的过去有些什么他模糊不清,未来也不在他掌控之内,他越想越觉得苦逼。这副小身板也不知道有没有十岁,出去泡妹妹都不成!越想越悲哀!陆清园很干脆的将满腔的悲愤化为了食欲。 于是,这场他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变成了阿飞看着他狼吞虎咽…… 待陆清园吃的打了一个饱嗝,他方才意识到—— 身体缩水了,他大脑也缩水了——他吃光了他做了很久的用来讨好阿飞的饺子。 哦不,还剩下一个…… “这个,还吃么?” 陆清园手里的筷子插着碟子里最后一个饺子,极为沮丧的看着阿飞。明明是做给眼前的大爷吃的好么,说好的抱大腿就这么被他吃干净了么。 他需要安慰,阿飞心里默默念道。 于是他伸手捏了捏陆清园有些婴儿肥的脸颊,语调里也多了份温和道:“没事,你吃。” 这熊孩子是在安慰他?!陆清园有些呆滞的看着阿飞眼里划过的笑意,半晌才窘迫的扭开微红的脸,插着饺子的手却没有动,有些粗鲁的道:“让你吃你就吃啊!” 阿飞看着他别扭的样子,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些笑意,低着头便将那个没有蘸料的饺子吃了下去。 饺子已经被江面的风吹得冷了,可是心里的温度却在慢慢拔高。 * 王怜花站在角落,眼神复杂的看着微笑的阿飞、也眼神复杂的看着陆清园。 阿飞有多孤独,不用旁人来告诉他。 四年前身为幽灵宫主的白飞飞郁郁而终,留下堪堪六岁的阿飞。 幽灵宫的执事长老将那个瘦弱的可怜的孩子辗转送到他的手里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个已经六岁的外甥。白飞飞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两人虽是鲜少有过接触,但是他对她始终存着些怜惜。 终其一生,白飞飞都是为情所困。短短的二十几年里,半数是在谋划着报复那个抛弃了她母亲的负心人,余下的短短几年便是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编织的囚笼里。她爱着那个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的男人,对于阿飞的出世竟没有一丝期待。 她甚至没有给他取一个名字。 幽灵宫的执事长老走时,王怜花曾询问她,这个孩子的名字。 那执事长老微微一愣,过了半晌才有些尴尬的道:“宝宝,我们都叫他宝宝。” 王怜花却已经明白了其中梗概,对于阿飞的怜惜之心更甚。 教他读书写字的第一日,他便执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白飞飞。 白小飞。 阿飞,你是飞飞的珍宝。 他如此告诉阿飞,阿飞透彻的眼却清明的不似个孩子,冷静的时候便是他也心颤。王怜花不记得上一次阿飞笑是什么时候,但是一定很遥远了。 他静静的瞧着阿飞和陆清园,一个清冷,一个欢脱,相处在一起却融洽无比。 李兄千里加急信函将陆清园托付给他,知晓陆清园所做的一应荒唐事之后,他虽心中不喜却无法拒绝好友的苦苦哀求。 现在看来,兴许一切都是上苍安排的,便是老天也不忍看着阿飞如此孤独下去。 王怜花伫足良久,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陆清园,转身回了船舱。 随在他身后的明儿瞧了瞧嘻嘻哈哈的陆清园和脸部线条柔和的阿飞,也跟着离开。 他们走后,陆清园却像是被大赦一般忽然瘫软的趴在了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呼吸。阿飞莫名的看着他,陆清园解释不能。总不能告诉他,你舅舅不分白天黑夜的盯着我,就怕我对你做什么似的! 只是说起来却也极诡异,明明他一丝武功也没有,却能轻易的感知附近有生命物体的气息和活动。穿越附赠福利?妈蛋——能不能给点有用的!隐身的……隔空控制的……就是点石成金也可以啊…… 骚年,你要求的太多了—— 陆清园耳边诡异的冒出了这句话,他惊悚的回头看着阿飞。 却见阿飞低着头在仔细擦拭他那把黑色的匕首。 陆清园心里虽然紧张,但是犹自试探的继续问了一句:“大神,你是谁?” 但是心都快跳出来的等了许久,耳边再也没有出现那诡异的声音。难道这是错觉么? 郁闷的陆清园默默的闭了嘴,——妈妈,我好想回家啊啊啊啊,这里好可怕!混蛋! 阿飞不说话,陆清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对于一个不管你说什么都只是睁眼静静瞧着你的听客,他实在是憋不出话来了。他恍惚间有些明白每每上课时下面睡倒一片,老师犹自镇定演说的痛苦。 他默默的瞧了一眼阿飞,半晌心里闪过一句话,你没睡,真是对得起我。 第3章 明儿很美,更重要的是,明儿是这船上唯一的女人。 陆清园本着窝边草不可放过的精神,在抱紧阿飞大腿的同时不遗余力的讨好明儿。 关于讨女孩儿欢心这个问题,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热血青年,唔,尽管现在的身板有些无力,但是陆清园果断的将泡妞作为了穿越第一要事。 首先,偶遇。船不过那么大,偶遇什么的真是太容易了。 再者,有意无意的赞美。披着小孩子身体的成年男人,不论说什么溢美之词都给人十分真实的感觉。 接着,拉关系。只需竭力表现自己对于美人师傅的热爱,就能毫无障碍的和心中公子第一的明儿凑到一起去。 最后,谈心事,博同情。这一点不需要自己去编造,女人的想象力无边,陆清园森森的表示他只需要在明儿表示怜惜的时候摆出一脸倔强的表情即可。 …… 这是陆清园横扫千军的万能法宝!啊啊啊! 他现在这个小身板,果断是个帅气可爱到爆的小正太好么!陆清园虽然为此憋屈,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泡妞的一大助力。 比如——现在? 陆清园眨巴着红通通的眼,可怜兮兮的埋在明儿的怀里。 妈蛋——好软! 果断是c+吧! 不想起来了! 蹭蹭!再蹭蹭! 明儿心里感觉虽诡异,但是看着陆清园那副可怜的被所有人抛弃的样子,却止不住心里满溢的怜爱。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拍着陆清园颤抖的背,这孩子,一定吃了许多苦,此刻怕是伤心的哭了吧,这么小就被送离父母身边,唉!也难怪他能和阿飞玩到一起。 天知道!陆清园是心里yy什么过激的东西,兴奋的颤抖了! 但是,明儿忽然推开了陆清园站了起来, 陆清园一怔,随即嫉妒不已的看着明儿一脸明亮温柔笑意的向他的美人师傅问安。 明儿盈盈的直起身,方才眉眼弯弯的瞧着陆清园道:“园园,还不给公子请安。” 陆清园努力的忽略了那个让人蛋疼的名字,果然他还是比较喜欢阿飞喊他园子。 他向前走了两步,低眉敛目,闷闷道:“师父,您好!” 王怜花的眼神沉静安宁,却带着让陆清园腿软的洞察力和震慑力,陆清园撇撇嘴再度低着头不爽的无声的碎碎念。 偶尔抬起头瞥向明儿的眼神却极为可怜哀怨。 看的明儿一阵心疼莫名又是一阵手足无措。 王怜花看了一眼明儿,接着丝毫不给陆清园情面的道:“今日天气奇好,你便在这里站着吧。” 站着吧……这是什么意思? 陆清园顿时满目是泪,先是罚跪又是罚站!他招谁惹谁了? 陆清园毫无愧疚之心的猛地抬起了头冲着王怜花的背影嘀咕道:“为什么!”凭——什——么—— 后面的三个字,在陆清园对上王怜花眼睛的刹那,已经消声,但是自他的唇形却还是能够看出来。但是在那双清洌如冰泉的眼眸下,陆清园心里的底气顿时消失无踪。 他有些憋屈的低下头,那般不得不如此却又不得不从的样子落在王怜花的眼里倒真是显出了几分可怜的模样。王怜花顿了顿,沉声道:“一个时辰。” 这似乎已是极大的宽恕和让步,明儿顿时展开了笑容。颇为喜悦的看着陆清园。 陆清园却满心阴郁,受罚还要欢天喜地是闹哪样?!陆清园心里憋屈到死,看着温柔的明儿忽然冲王怜花便吼道:“我不!”你爱罚便罚,调戏的又不是你!你自己霸着美人只看不动,旁人便一点也亲近不得?!搞得好像我这副小身板能做什么一样…… 我不! 这两个字当真是响亮又牛气,明儿却惊得呆愣在了原地,刚刚步出船舱的阿飞也猛地掠身拦到了陆清园的身前,陆清园不明所以的看着护着自己的阿飞如临大敌的模样。不就是个人嘛!大不了就是死,死了再穿回去!来这个诡异的地方才几天,他早受够了! 陆清园伸手就想将阿飞推到一边,梗着脖子看着王怜花的眸子亮的慑人,雨雪可爱的脸因为这份倔强显露出了别样的风采。 王怜花静静的看着他,神情冷峻的让明儿看着陆清园的眼神愈发担忧:“这里不是林府,你若是要想同从前一般肆无忌惮的活着,现在便可从这船上下去。” 陆清园仰着头,为两人的身高差懊恼不已!身高不成比例,首先气势就要输了好吗!他睁大了眼,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蛮不讲理:“这船是你家的么!你让我下去我就要下去么……那我不是那个什么……很没有面子……” 陆清园的说话声在王怜花周身溢散的冷气里越来越小,再度消失无声。 事实证明,气势果然是件很重要的东西,身高更是很重要的傍身武器!陆清园大脑瞬间窜进了岔路,囧囧的想:希望这个身体的父母基因父母足够好,让他以后能长得高一点……但是他随即想到了比他还要小两岁的阿飞……这熊孩子吃的是什么!为什么比他还要高半个头?! 这样想着,陆清园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阿飞,阿飞神色莫名,只当他犯了错还不思悔改,脸色也冷了些。但是他气息的变化却让陆清园一惊,我了个大槽,今天要把几个金主全都得罪了!!! 陆清园立刻很没有骨气的抓住了阿飞的手,神色间也流露出些可怜的意味。 “我错了……” “这么说,你是认了!” “什么?什么认了?” 陆清园抓着阿飞的手回头看着脸色平静而冷冽的王怜花,他似乎是错过了什么——他果然是错过了什么! 他出神的那刻,王怜花便已细数了他的罪状,“小小年纪,便见色心起,明儿真心待你……”奈何,这只出神的蠢货完全无视了,一心在那胡思乱想,末了只顾上了抱紧阿飞的大腿。 明儿和阿飞开始还皱了皱眉头,却不想陆清园一句:“我错了”冒了出来。 明儿瞬间好似顿悟般捂住了胸口,羞愤至极的一巴掌甩向了陆清园白皙的满是茫然的脸。 …… “嘶……痛……” 陆清园扭头避开阿飞手里的鸡蛋,明儿那一巴掌打的及其大力也及其突然,便是王怜花和阿飞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是他们明明反应了过来却根本没有阻拦。陆清园想到后面这个可能,心里便好似阴霾密布的天空。 这个诡异的世界,他根本谁也不认识,醒来时就在被送上船的路上,送他的几个人虽对他很是照顾却像个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理科学渣,历史什么的他早就放弃了。大二近代史、他好像是物理系历史上第一个挂科的。重修前一天,辅导员还电话问候了他,“陆清园同学,你代表了整个物理系!”所以你也别指望他能从一路上所看到的建筑风格,百姓衣着中看出这究竟是什么朝代了。 最后豁出去同一个客栈小厮问话,那小厮像是看这个白痴一般看着他,就好似陆清园是故意问这个问题来戏耍他一般,神情诡异的逃一般的走了。身边送他的那几个人也不允许他和任何陌生人接触,故此,他至今对身处何地、自己的身份还一无所知。 “疼,下次记得。” 阿飞声音清冷的道,动作却不由轻柔了几分。 陆清园对明儿的暧昧心思,他自然是早已知道。每每陆清园围着明儿说笑,玩闹,他便是心里不痛快,却仍是冷眼旁观。 今日陆清园挨得那一巴掌,他自然也是可以挡下的,但是他却没有。陆清园太过肆无忌惮,性格跳脱,脱略形迹的让舅舅每每不悦,长此以往,到了洛阳进了王府他必定会惹出祸端。若是依舅舅往日处事之法,陆清园绝不该只是挨这一巴掌便算了……想到这里,阿飞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陆清园来历他虽不甚清楚,但却明白陆清园身上的麻烦绝对不少。 陆清园撇了撇嘴,低着的脑袋却莫名让阿飞感到了几分沉重和悲哀。 阿飞拿着鸡蛋的手顿了顿,道:“你若是喜欢明儿,等你长大了,大可以明媒娉娶……” 陆清园眼睛瞬间亮了,抬头道:“真的?” 阿飞:“……”你便那么喜欢她么? “可是等我长大了,她都要成老姑婆了……明儿姐姐现在二十二岁,比我大十岁……等我二十岁的时候,她都三十岁了……”陆清园苦恼的碎碎念,完全没有注意到阿飞有些发黑的脸色,接着道: “对了,我记得古人是可以很早就结婚的,是不是?是多少岁来着?阿飞?” 阿飞没有去思索陆清园那‘古人’是什么意思,冷冷道:“凡男年十五,女年十三,并听嫁娶。” 陆清园眼睛亮光更甚,那就是还有三年啊!我了个大槽!这么小就结婚,古代人口居然也没有炸、掉!放在二十一世纪,天朝的那点地满地都是人了吧…… “二十五啊,风华正茂……” 陆清园捏着下巴,已经开始思索和明儿以后的美好生活。 阿飞拿着鸡蛋的手终于是力道重重的王他红肿的脸上贴了上去,陆清园疼的惊呼一声,委屈莫名的看着阿飞,但是阿飞沉沉的脸却让脱口而出的那句,你要死啊……变成了,“怎么了?” 果然是不受罪不成器? 阿飞认真的看着陆清园的眼睛,半晌,才在陆清园紧张的视线里,道:“不敷,明日便不能消肿……” 谁知听了这句话的陆清园小心的伸手贴了贴火热肿胀的左脸颊,荡漾的道:“明儿看见了心疼才好,这样她就忘了我今天做的事了……可是,喜欢一个人难道还要把她当圣人供起来吗?喜欢她才会想要接触她好不!” 阿飞愣了愣神,看着陆清园再灯火下柔和的脸,听他嘴里说着的那些抱怨又憧憬甜蜜的话,他心里忽然似堵了般难受。阿飞猛地站了起来,力道大的差点把出神的陆清园掀翻过去,陆清园迷茫的看着似乎有些?生气?的阿飞,小心翼翼道:“你又怎么了?” 阿飞声音艰涩道:“无事。” 陆清园“哦”了一声,随即又兴奋之极的道:“阿飞,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学武=强壮的身体+抱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妹纸……古代=江湖争斗+刀光剑影+儿女情长……陆清园心里瞬间摆出了数个不甚规则的等式,见鬼的强壮的身体,其实是用来装13的好么。但是不管怎样,他心里突然喷薄而出了极大的学武的热情。 阿飞看着神光焕发的陆清园,他还是那束明亮温暖的火光,此刻却不是因为自己而存在。他瞧了陆清园一眼,将手里用纱布包裹着的鸡蛋放在了一边,道:“你若是想要学武,日后师父自然会教你,只是习武本是为了强身健体,一旦开始便不可绰废,否则……” 否则什么?陆清园才不会去管。 他瞪大了眼睛道:“师父?那个娘炮美人居然也是你师父?”他不是你舅舅么……这关系真够复杂的。 “……” 所以阿飞能这么厉害,也都是那个变态教的……所以,经过明儿这件事,王怜花在他的心里已经由性、无能的基佬变成了变态的娘炮?阿飞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陆清园口中的新鲜词汇,他已听了太多,只是,即便是他不懂,却也明白那并不是什么好话。 因此,回答了陆清园脱口而出的问题之后,他的神色便严肃了几分,道:“不可对师父不敬。” 陆清园讪讪的闭了嘴,手却习惯又自然的抓住了阿飞的衣角。 这个略显讨饶和示好的动作让阿飞心里一软,但是神色却仍是不曾有什么变化。半晌才在陆清园有些期待和可怜的眼神里道:“明日开始,我教你些入门的气功和傍身招式,等我们到了洛阳,师父自然会教予你些适合你的。” 耶~陆清园摆了个剪刀手,眼睛亮亮的看着阿飞,像是只得了主人爱抚心情极好的小狗。但是他显然是想的太过美好,理想丰满的快将他压死,现实却骨感的残酷。 第4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妈蛋! 基本功=蹲马步!!! 人干事啊!!! 陆清园抱着桅杆,双腿打颤,青白色的脸上满是虚脱般的汗水,那副模样好似下一秒就会断气一般。阿飞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但是口中却没有一丝松动:“两个时辰。一刻也少不得。” 陆清园悲催哭诉:“师弟,我受不了了啊……” 阿飞神色淡淡道:“叫师兄。” 陆清园:“明明你比我小!按岁数你不仅得喊我师兄还得喊我哥……” 阿飞:“三个时辰。” 陆清园:“(#‵′)靠!你威胁我……师兄,园子坚持不下去了……”果断舍弃尊严抱大腿,师兄师弟什么的见鬼去吧!但是为什么,这几天这小鬼好像又长高了!果然只有自己患了什么生长激素缺乏症,什么时候才可以比明儿高…… 所以,后面这个才是陆清园伤心的根本原因。 陆清园默默的松开了桅杆,再度握拳摆腿,蹲起了马步,嘴里却欠扁的说着:“阿飞,你说什么时候明儿才会原谅我啊,明明都给她道歉了……” 她原不原谅你,已经不重要了。 阿飞心里默默念叨,看着陆清园的眼神深了几分,道:“女儿家的心事谁能猜的到,你这几日莫要再去找她了,省的惹她厌烦。” 陆清园心思一转,也对,古代女子本来就比较矜持的,这样逼的太紧,把她吓跑了怎么办?更何况,他们俩年龄差那么多,明儿便是接受也要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吧……所以,陆清园开始了一个人的甜蜜初恋? 两个时辰,对于刚刚接触武学毫无根基的陆清园绝对不算少。 晚饭时间,陆清园手打着摆子连筷子都抓不住,阿飞静默的看了陆清园执拗又懊丧的脸半晌,没有在意一旁王怜花的眼光,拍了拍陆清园的胳膊,示意他转过来。陆清园堪堪转身,阿飞夹着菜的筷子也已经伸了过来。 好感动,好幸福—— 陆清园乖顺的张开了嘴,边吃还哼哼着示意,这个菜,那个菜,吃到最后,他吃的抱着肚子打嗝,阿飞却一口没有动。等陆清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桌子上的菜已俱都扫荡一空,连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冷气的美人师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飞,你吃饱了么?” “嗯。” “你骗人。” “我不饿。” 陆清园有些哽咽了,这熊孩子对他那么好!他猛地站了起来,甩了甩酸胀的胳膊,道:“走,哥哥给你做大餐!” 阿飞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来,而是伸手将陆清园嘴角的饭粒给点了下去,陆清园微微一怔,莫名有些尴尬,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被这个小屁孩照顾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王怜花自然并未离开,只是他的武功练到了极致,身体随着岁月苍老的速度便会持续减缓。对于常人来说,他的身心已俱臻至化境,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在。便是站在这里,就好似融入天地一般虚无之态,常人是根本无法察觉的。所以,阿飞一直不知道王怜花就在附近,至于能感受他存在的陆清园,完全是个身上带着外挂的异类。 明儿站在他身后,柔声道:“公子,夜凉了,回舱吧。” 王怜花微微点了点头,却目不转睛的看着盘腿坐在甲板上的阿飞,良久方才缓缓道:“明儿,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吧。” 明儿一愣,应道:“是的,转眼就是十年了。” 十年前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险些在荒漠饥渴致死,至今她还记得那个将她从荒漠里拉起来的红衣少年,他明明离她那么近,那双淡漠的眼睛却好像高在云端不可企及,像是天神一般睥睨天下俯视苍生。 他说:“没有家么?” 他说:“我带你回家。” 于是至今十年。 王怜花轻声道:“我若记得不错,明儿也已二十有二了,此番回去,便将终生大事了结了吧。” 明儿一惊,当即便跪了下去,身子颤抖摇摇欲坠:“明儿不嫁,明儿陪着公子终身不嫁……” 王怜花仿似没有听到她的拒绝和哀求,接着道:“王施倾心你已久,你对他既也有情……”后面的话,明儿再未听到,她伏在甲板的身体抽咽的颤抖,王施对她之心,她如何不懂,她只是不愿看着公子一人孤单寂寞下去。 所以,宁愿回避了王施的情意,也要陪着清冷如夜月的公子。 但是王怜花的话一经说出,便再无更改。 明儿知道公子此番决心已定,便直起身又盈盈拜倒,谢公子成全。 明儿再抬眼,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甲板尽头,陆清园和阿飞并排趴在栏杆上,天上明月皎皎,银光如匹练洒落江面,端的是和谐美好。她现在只期望着,那两个少年能给公子往后的日子带来些许颜色。王怜花这四年惟独对阿飞展露的温和,昨日对陆清园惩戒的让步都是她一直固守在心里的希望。 也许是两厢无所依徬,所以才会愈靠愈近,人生地不熟的陆清园,还有孤独成长的阿飞。原本已消失的王怜花,静立在高高的桅杆之上,风吹得船帆呼呼作响,他的视线之下,两个小小少年笑容相映的脸恍若针扎般的印进了他的心里。 年幼的时候,他也曾想要有个兄弟,只是府中除了美丽的白云牧女们,便只有那些形同行尸走肉的傀儡们。花园里的花儿开的再艳丽,他也只觉得满目苍白。 曾经他以为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束缚,只是当楼兰塌陷,母亲和那个爱了一生又恨了一生的男人相拥死去,他却还是回到了那里。除了那里,他无处可去……他熟悉的冷湖,他熟悉的碧玉楼阁,他熟悉的白云牧女们,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倾注那么多的感情还有回忆。 不论是阿飞还是自己,他们所承袭的这条血脉,就意味着被诅咒的悲苦。 王怜花展开身形自桅杆上缓缓落下,他的神情安宁,那一瞬间整个人好像和四合的夜幕融合到了一起。陆清园抬头看着那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宛若天神般尊贵和傲然。他的心里忽然无法遏制的激荡,血液似乎都开始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阿飞也在此刻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同陆清园一样扬起了头,只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同陆清园一般的憧憬和崇拜。他是自豪,这个人是自己的舅舅。 陆清园轻声喃喃道:“为什么这个混蛋看起来那么厉害的样子……” 阿飞认真的瞧了一眼陆清园,无视了陆清园言语中的不敬,他自是已经摸清了陆清园的性格,明明怕得要死,还要逞口头威风。他轻声道:“你以后便会知道,能成为他的徒弟,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这个男人的优秀,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和他相匹,他已高的不可企及,旁人和他相比就好似云泥之别。 除了眼前这个人,天下怕也没有人敢接收你。 阿飞静默的看着陆清园,他眼中的光芒在月色下清晰可见。王怜花也在此刻轻落在了甲板上,江面的风在耳边呼啸,但是他却好似不是同他们在同一个世界。风在他的身边似乎是静止的,他的发,他的衣角都在风中纹丝不动。 陆清园长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幕不可能中的可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拉了拉旁边的阿飞,道:“他、他……” 阿飞神色间俱是了然,道:“你只要知道,眼前这人是你的师傅。” 陆清园第一次觉得师傅这两个字是如此的厚重,眼前这个漂亮的让女人都要羞愧而死的男人竟是如此伟岸。他们说话间,那静立在桅杆之上的男人已轻点脚步跃下船去,整个人如履平地般的落在了月光倾泻的江面之上。 这人,是他的师傅…… 陆清园上前了两步,扶着红木的栏杆看王怜花在江面踏水而行,他心里的憧憬和激荡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男人对男人的感觉,除了羡慕嫉妒便只有崇拜佩服了。之前,他对这个师傅的感觉若是停留在了之前,此刻,满心满怀的已化作崇拜和佩服。 甚至是不可遏制的自豪感。 就像是每次看麦蒂经典辉煌瞬间,以35秒13分砍杀13分,四个三分和一个加罚!那个视屏只用了35秒就把他从一个篮球路人扭转成了麦蒂粉——他绝对不会承认,历史再度重演,王怜花无心露的这一手,在陆清园的心完成了一个360度的大反转。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真实存在于身边的男人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觉。 陆清园的眼睛几乎要化作星星眼,看着静立在江面的王怜花的眼神就好似男人看见心爱的情人的眼神,阿飞心里微微犯堵,放下了勺子将陆清园的脸掰了过来,很认真的道:“咸了。” 陆清园一怔,随即撇撇嘴,居然怀疑他的厨艺,简直就是不可原谅! 他伸手拿过阿飞的勺子,也不在意是眼前的人用过的,舀了饭就送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模糊不清的道:“开什么玩笑,明明刚刚好!” 陆清园说着,舀了蛋炒饭就伸向阿飞的嘴边,阿飞的脸柔和了几分,张嘴就将勺子里的饭吃了下去。 陆清园满意了,哼哼念叨:“这才对么!味道明明就是很不错,哥哥的手艺可是有口皆碑的……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可是天朝炙手可热的居家好男人好吗!” 阿飞愣了愣,道:“何谓二十一世纪?何谓天朝?何谓娘炮?……” 一连数个何谓,砸晕了陆清园,他心里纠结满满,那种错愕的感觉就好像是捡了秤砣砸了自己的脚。都告诉你平时说话要注意的了!陆清园默默的撇了撇嘴,牵强道:“这个问题,还是不要说了,只是胡诌的嗯~” 他不愿说,阿飞也无意再问。他本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只是看着陆清园的眼神却又多了两分探寻,那毫无掩饰的赤果果的好似剖析一般的眼神让陆清园寒毛直竖,要不是他神经出奇的强大,恐怕早就举手投降。 两人互动之时,王怜花已轻飘飘的飞回甲板,他看了一眼并排的陆清园和阿飞,似乎在和他们说话,又似乎只是对着夜空自语:“再过三日,便能抵洛阳。” 阿飞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无论去往那里,他的心好像都不会波动,从幽灵宫到洛阳王府,从王府到上京。他一直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故此,王怜花见到阿飞竟然同陆清园走的如此之近时,才会格外惊讶。 陆清园则是h到不行,虽然他不晕船,古时候纯天然无污染的空气也格外清新,更不要说两岸原生态的美丽风景了。但是,看久了也会腻的好么——何况他都腻了好久了。洛阳应该是个比较大比较有名的城池是么? 所以,陆清园判定有名与否的标准是他自己知不知道…… 等等!看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陆清园猛地抬起头,月光下他眼睛亮的似乎要灼痛人的皮肤,“你是说我们要去的是洛阳?!”既然有洛阳这个地方,是不是表示这个诡异的时空实际上是历史上某个朝代?这几天光顾着抱大腿了,都忘记思考这个问题了…… 但是,随即陆清园又囧了…… 他兴奋个毛,神马都不知道的一个学渣,就算知道这是神马朝代,又能干嘛?朝代更迭顺序都默背不下来吧你!你以为你能像那些穿越的种马男一样,凭借着掌握的现代知识混的风生水起么?陆清园兴奋的脸瞬间满布颓唐之色,眉宇间的阴郁几乎可以唤来一场大雨。 这个认知,又一次狠狠戳中了陆清园满怀憧憬的心。 次奥,真特么蛋疼。心都碎成渣渣了…… 王怜花和阿飞都是一阵莫名其妙,但是却也都是什么都没说。 对于陆清园时不时抽阵风的举动,这几天他们也习惯了,变脸的速度堪比六月的天。 第5章 陆清园失恋了。就在抵达洛阳王府的第二天。 陆清园悲悲戚戚的站在屋顶上,看着院落里不甚欢腾却十分喜庆的场面。他忽然觉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亦或者,这是一个警告。警告他不应该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抱有留恋,憧憬还有希望。你终究不属于这里,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离开。 一醒来,他会发现他仍然在思想道德修养课上昏昏欲睡,他的视线之内,满是黑色的头颅。教室里沉闷而压抑,翻书的声音,风扇旋转的声音,老师千篇一律的讲述,都透过音响扩散,于是他的头又开始晕,慢慢睡去。 陆清园再次晕倒了。 所幸阿飞一直在他的身边,在他失足掉下屋顶的一瞬间揽住了他。 两人突兀的落在园子里,欢腾的场面都微微停滞了一下,王怜花缓缓走了过来,静静的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陆清园,道:“把他送回景园。” 那声音是温和的,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周身发凉。阿飞缄默半晌,道:“他是怎么了……” 王怜花微怔,道:“无碍。”只是这无碍说出口,便是连他自己都觉出了几分不确定。 但是,诡异之处也正是在此。陆清园的身体不仅无碍,甚至要优于同龄之人,每次替他把脉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状况向更好的地方发展,就像是修习真力一般,每日都有进益。也许正是这种诡异的身体变化,让他的精神无法承受,方才会无端晕倒。 其实,王怜花所想已基本大差不离。对于这具身体来说,陆清园始终是个外来者,身体和灵魂的磨合就变得漫长而艰辛。正是这消耗极大却又自发进行的进化一般的磨合导致了陆清园的晕倒。 陆清园自那阴影里走出来的极快,因为他根本无暇去伤感。 入住王府的第三天,陆清园严肃的表示他还没有从晃悠晃悠的船上回过神来,水土不服的症状还没有去掉,明儿嫁给了管家儿子王施这个惨剧还未收场,他就被迫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被摧残的生活。 一大早,天还未亮,陆清园迷迷糊糊甚至不确定有没有到五点钟。 深秋的时候,门堪堪一打开就被凛冽的风灌满了脖子,陆清园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懵懂的扭头看着旁边一身简练劲装的阿飞,懊恼道:“干嘛这么早把我拉起来,不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么,睡不好一天都歇菜啊!” 阿飞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淡漠的眼神好像院子里弥漫的白色雾气。陆清园在他的面前愈发肆无忌惮,真性情也慢慢显露,阿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不符合常理的接受这样的陆清园,但是,显然,他愿意陆清园在他的面前这样。 “你明白一日之计在于晨便好,学武之道其一要看天赋,其二便在于此。” 他说着,便转身向着通向院落之外的花园走去,陆清园撇撇嘴,但终是没有说过反驳的话,学武这个东西需要恒心和毅力,他自然明白。就和三百六十行,没有哪一行是容易的一样。他想到前几天在船上被折腾的死去活来,两条腿好似还在打着颤一般。 但是看了看已经消失在雾气里的阿飞,还是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陆清园赶上阿飞,习惯的把手搭上阿飞的肩膀,动作里带着些小心翼翼。阿飞皱了皱眉,却没有避开。陆清园怕是也不知道,上一个搭上他肩膀的人被阿飞折断了手臂。 陆清园原本还有些警惕,见阿飞没什么反应,瞬间得瑟了。 “呐呐,这么早,我们是去干么?” 阿飞顿了顿道:“教你基本功。” 陆清园:“啊?不是他来教么?”他不是我的师傅么? 阿飞神色一冷,道:“你基础太差,让师傅亲自教你是大材小用!” 陆清园脸瞬间颓败下来,哇擦!不要把事实说的那么直白好么!人家玻璃心很容易碎的!但是默默吐槽归默默吐槽,陆清园还是默认了这句话。那夜王怜花静立江面如仙人临世的姿容时时刻刻映在他心里。 这样的人……简直已经超出了他心里对人这个字定义的存在。 已经近乎接近神明了。 “想什么……练功。”阿飞今晨第二次皱眉看着陆清园,将手里的木剑递了过去。 陆清园回过神眼睛就开始在自己寒酸到自己无法直视的木剑和阿飞威武霸气亮瞎他眼的银雪长剑上来回打转! “(#‵′)靠!为什么我的是木剑!”这样差别待遇小心我告你啊! 阿飞掠开陆清园三尺缓缓摆开了身形,却因为陆清园这句气急败坏的话顿住。 “你会伤了自己。” 陆清园瞬间卡壳,这是在担心他么? 他眨了眨眼,激荡的心一瞬间平复下来,他看着眼前的木剑转过了身,按着阿飞前几日在船上教他的那套基本剑法就使了起来。动作虽不到位,力道也欠缺,但是总的来说,这是陆清园舞的最认真的一次。 阿飞静静的看了他一会,也顾自的挥起剑来。只是相比较陆清园果断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招式之间的转换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沓之感,身形变换之间剑芒如匹练当空。陆清园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但是却莫名觉得阿飞此刻就好似变成了一把剑,他舞的不仅是剑更是自己。 这个诡异的想法让他站在一旁落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直到阿飞一套剑法结束,陆清园仍旧神情呆滞的静立在树下,整个人好似和周围的树木雾气融为一体。天人合一!剑法未成,境界已达! 阿飞脸上的惊异和复杂之色已难以掩饰,却听耳边出现一个声音道:“守着他,莫要让他受到干扰,破了此境,他日后学武几可一日千里!” 阿飞没有扭头看身后的王怜花,却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在冷湖畔静静的站立,直到日头高升,雾气消泯。陆清园方才好似溺水已久的人突然醒来,整个人瘫软般的坐倒下去,捂住了胸口大口大口艰难的呼吸。半晌,他才迷茫的抬起眼看着神情肃穆的阿飞和‘美人师父’。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舞剑的阿飞整个人化作了流影在他的身边不断的舞剑,一遍又一遍,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他的人影也越来越淡,直到整个人好似流萤一般嘭的爆开。 他醒了。 而更诡异的是,迎接他的是万年没有表情的美人师父,和永远板着脸的阿飞。这两人竟齐齐对他露出了一个几分赞赏几分欣喜的微笑!我屮艸芔茻!谁能告诉他!他这是从三次元掉进异次元又掉进那个次元了啊妈蛋!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陆清园很应景的手掌支地屁股往后挪了挪,脸上惊恐的表情不言而喻。 阿飞微微怔愣了下,将和他身高不成比例的长剑收回剑鞘,轻声道:“恭喜。” 正如王怜花所说,有些人一生都在习武,但是其中的数十年可能都在做无用功,心境不达,便是如何努力,也没有任何进益。陆清园这境界破的突然也毫无根据,但是追根究底总是件好事。在往后的习武之路上,他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陆清园迷迷茫茫,阿飞只有那两个字,而一直沉默的美人师父更是表现的好似之前那抹微笑是他梦中的错觉。王怜花眼神冷冽的看了一眼神色茫然的陆清园,甩下四个字:“不可懈怠。” 就走了。 “就你大爷!”陆清园无声的对着王怜花的背影撇了撇嘴,再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找死。但是收回视线,他却不得不感叹,那个混蛋为什么连个背影都要那么帅啊!惨帅惨帅的!高贵冷艳什么的,真的看起来好霸气…… “扶我一把,整个人都和开水里捞起来一样,软了……” 陆清园努力的睁大了眼,在阿飞眼前毫无压力的卖萌,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软了这个词真的不能随便说,为毛他突然站都站不起来了! 所以,陆清园很欢乐又很膈应的被阿飞给背了回去。 “呐,我应该不重吧。” “阿飞,你那时候为什么说恭喜?” “师父是不是总是这样话很少?” “喂,你听到没有啊!” 阿飞:“……”听到了,你好吵。 于是一直一个人唱戏的陆清园终于是闷闷的闭上了嘴,他快郁闷死了好么,这里住久了会得忧郁症的!话说,古人知道忧郁症是个什么病么!陆清园想到偌大的王府冷冷清清的主人加上仆人连十个人都没有就浑身不自在……哦,不!加上他现在是十个人了。 从这个园子窜到那个园子,除了空空荡荡还是空空荡荡,陆清园抬头看了看屋檐下整理羽毛的小鸟,这些飞虫走兽都比人多…… 人生真的是寂寞如雪啊…… 阿飞:“你很寂寞吗?” 也是,应当是想念家人了吧。 陆清园再次神经大条的发现,他又把脑子里的话给说了粗来!!! 陆清园纠结了半晌,在阿飞背上支起了胳膊,肘部有点酸,但是感觉比之前要好多了,“还好,只是很无聊。”其实,他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也很无聊,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身边的朋友忙着打游戏看片追妹子,从光棍变成双人又从双人变成光棍,只有他一直在睡觉。好像要补上上辈子没有睡得,顺便把下辈子的也先睡了。 陆清园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自从到这个诡异的异次元时空,他就没有睡好过。而从阿飞口中得知了他所处的朝代是和他记忆没有任何关系的‘启元’之后,他睡得更加心安理得。这里果然是个陌生的地方,时光回溯什么的,真的只是个传说。 他怎么可能会变成自己的祖宗?! 阿飞见一向聒噪的陆清园竟然一直保持沉默,犹豫良久,道:“明日去横街看看吧。”对于性格跳脱的陆清园来说,仆人寥寥的府里确实太冷清了,白日里的洛阳城还是很热闹的。他兴许会喜欢。 陆清园一愣,猛地伸手勾住了阿飞的脖子,一阵瞎扑腾道:“真的嘛真的吗!”靠!他早就对古人的街道什么的觊觎良久了好么!混乱的大街=冬天打着扇子装13的公子哥+卖身葬父的软妹纸+媚眼乱飞的青楼红妓+路见不平拔刀相救+以身相许……英雄救美什么的果然是太美好了……哦呵呵呵~ 不得不说,陆清园的想法果然是十分的美好。 于是出了王府进入横街之后,他才知道现实是多么残酷。他一出现整个街道瞬间就安静了是怎么回事?街道上看到自己就远远止步是什么回事?那些人全部莫名其妙的对着自己躬身行礼是怎么回事?陆清园被那种突入其来的高规格待遇给弄得受宠若惊。 直到拉着阿飞进了一家酒楼,听到那掌柜的战战兢兢的自柜台里跑了出来,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对阿飞道:“给飞少爷请安……”然后才在阿飞冷冽的视线里,转向陆清园道:“也给这位少爷请安。” 这个“也”字用的——真是让他莫名不爽啊…… 陆清园心里顿时灰暗的发现,他身边的这个拽的要死的阿飞不仅是个大爷还是个土豪。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出来?陆清园满目是泪,这还怎么玩?说好的卖身葬父的漂亮妹子呢!说好的英雄救美呢!说好的以身相许呢! 整条大街都严肃的和城管刚刚过去一样好吗! 话说,陆清园依旧没有他那个小身板就算有软妹纸以身相许他也有心无力的认知,但是阿飞却明白了陆清园的沮丧,轻声安慰道:“在洛阳城,但凡是看到王森记这个标记,你就要知道这是录属于王府的门面。” 所以?陆清园囧囧的抬起头对上阿飞淡漠却认真的眼睛,所以整条街都是王森记的……或者说,整个洛阳基本都是王家的……次奥!他忽然发现,他的美人师父才是真正的土豪。陆清园想到寒碜的王府,忽然低低开口道:“果然低调的土豪才是真正的土豪。” 土豪?阿飞神色莫名,却挑眉将陆清园说的这个新的名词给记了下来,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 陆清园吃的很欢乐,酒足饭饱以后,趴在二楼便眼睛发亮的开始搜罗目标。他对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好奇,而当他流露出好奇又兴味的神情的同时,身上也会显出少见的天真烂漫的样子来。 那正是阿飞所缺失的却最是渴望的,那是冰冷幽暗的幽灵宫没有的,那些身负仇恨心也枯死的幽灵鬼女们也没有给他看到过任何光明和希望。而他的舅舅,王怜花,自地下楼兰事件以后,也生冷孤僻许多。自仆人稀少,清冷的王府便可知道。 阿飞静静的看着陆清园,神情认真而执着。他总是那么快乐的样子,烦心的事情转眼就忘。舅舅记了一个女人十年,陆清园却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又重新回到了过去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喜欢他这个样子,也害怕他这个样子。 就好像不论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多重要,烙印的多深刻,他也能说忘记就忘记。有一天,他也许就会这样忘了他的。 阿飞捏紧的拳头,这个单纯的认知让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不同于害怕被别人夺取舅舅的温暖宠爱,这是他无法明白却又想将他永远锁在身边的冲动。 “喂,不要这样看着我成不?” 阿飞的眼神让陆清园手一抖,手里抛来抛去的银子就从手里落了下去。一个乞丐飞快的从角落钻出来拾起就跑,瞬息就不见了人影。 陆清园好似没有回过神一般看着仍旧喧闹的街道,半晌才怒吼一声:“(#‵′)靠!混蛋!”这是他人生的第一块银子!!!喧闹的街道有一瞬间的安静,但是很快如潮水般推了回来。 懊恼的陆清园伸手就欲把侧过脸盯的他毛骨悚然的阿飞的脸给掰过去。 但是,明显,他不管是力气还是武功都比不上阿飞。 更何况阿飞此刻执着的一心一意的盯着他。所以,陆清园没有掰动。 陆清园囧了,“拜托!” 拜托什么,是拜托他不要这样看着他?还是拜托他顺从他转过脸去?阿飞没有思考。 他很自然的抓起陆清园的手,转身就走:“该回了。” 陆清园一怔,立刻用那只还是自由的手扒住了雅间的门框:“靠靠靠!我还没吃完呢!出来怎么能只吃个饭就回去!”所以重点是后面这句话。 但是阿飞转过身,就伸手摸了摸陆清园圆鼓鼓的肚子,道:“饱了。” 陆清园:“……” 阿飞又道:“那你还想做什么?” 陆清园:“当然是去……”见识下赌场青楼什么的……但是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他想了想回去挨罚的可能性,瞬间精神萎靡了,他撇了撇嘴,气呼呼道:“好啦!好啦!回去行了吧……” 阿飞看了看陆清园强颜欢笑的样子,欲言又止,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拉着陆清园静默的转身,回家。 第6章 只是两人堪堪回到王府,陆清园便被明儿紧张的神情给吓得不清。 明儿有些尴尬的看着陆清园道:“公子让你回府即刻就去见他。” 陆清园一呆,阿飞已问了出来,“什么时辰?” 明儿道:“卯时刚过。” 阿飞神色莫名,陆清园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早上七八点的样子…… 那就是他们刚刚离开王府的时候!次奥!真当是看犯人呢! 阿飞拉着陆清园的手就要往前厅去,却被明儿先一步拦住,“公子吩咐了,小飞少爷若是回来,便速去武场练剑……”也就是让他单独去? 我了个大艹,这是闹哪样? 陆清园就是再二,这个时候也明白了,那个混蛋就是想将他的金牌令箭=阿飞先牵走,然后再好好招待他啊妈蛋! 他又干了什么! 明白了这一点的陆清园瞬间一改前面被阿飞拉着手为死死抓住阿飞的手,睁大了泫然欲泣的眼:“师兄,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吧……” 阿飞本就迟疑,此刻看到陆清园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更是犹豫。却浑然不知他若是彷徨不定,陆清园只有死的更惨。 于是乎,陆清园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应对那个死火山爆发一般的美人师父,便被从天而降的王怜花提着衣领扔进了书房。 而阿飞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那近乎化影的轻功,等他不顾明儿的阻止赶到书房之外,只听到陆清园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静默的停立在书房之外的阿飞,黑色的眼眸沉沉,没有一丝情绪。 而屋内的真实情况倒退重新回顾是这样的: 王怜花拎着陆清园进了书房便将他丢在了一旁,陆清园昨日境界方破,今日便不顾稳固境界出去玩乐,已让他不悦,却不想阿飞那般有原则之人竟也会陪着他胡闹!王怜花眸色暗沉,但终究是未说出些什么来。 陆清园则是撇了撇嘴,嘀咕着揉了揉摔痛的屁股蹲爬了起来,本来也不多痛,但是为了降低后面爱罚的可能性,他只有尽可能的惨叫来表现自己的凄惨。见王怜花的身影转去书架后方,便顾自在这头一回进的书房东瞧西看。他的好奇没有丝毫掩饰,古人的书房总是有许多秘密,王怜花的书房是王府最大的禁区,连天上的麻雀都知道。 难得进来了,不仔细瞅瞅怎么对得起自己? 架子上摆的那些看着就很值钱的古董,因为身高原因他是没办法摸了,但是桌案上的这幅画……陆淸园丝毫没有考虑后果的伸手就揭开了那幅被白纸掩了一半平摊在桌上的人物画。只是一眼,陆淸园整个人便好似被偷了魂一般的定住。 那是个女子,一身白衣好似在在风里翻飞,朱唇皓齿,乌珠顾盼,气似幽兰 ……九天仙子降世的风华也莫过如此,陆淸园呆滞的伸出手去,只是还未触及那画,便被一道凌空而来的掌风扇的飞了出去。 整个人被重重惯倒在地的陆清园又是一声惨叫,靠靠靠!不就是看了一眼你心上人的画像么!有必要这么小气么? 陆清园果断的扭过了头,只不过他疼的龇牙咧嘴还是止不住胡思乱想,他真傻,单见到明儿就以为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子了,现在才知道,美丽和美丽的差距何止是天海相隔的距离……是叫朱七七么,果然是七仙女下凡一般的人物。 他莫名想到了数日前在船上之时,明儿忧心忡忡的道,公子心念一个女子十年。 那个女子,便是这画像上的朱七七吧。 陆清园静默了一会,又不自觉的扭过了头,却见他的师父手抚着那画像,整个人都好似灵魂出窍一般。他很难过……周身悲伤绝望的气息让陆清园都感觉沉重而压抑,陆清园犹豫了一下,上前了两步,扭捏着轻声道:“师父。”这是陆清园第一次当面面喊他师父,结果却不似陆清园想的那般美好。 王怜花身体动也不动,声音冰冷的让人身体都好似要被冻住,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个字带着内力无声息的将陆清园掀开,若不是他反应的快,恐怕不知道又要撞到哪里吃多大的苦头。 陆清园虽然心里不甚痛快,却默默的念了一句失恋为大。他最能理解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了,大学的时候无数漂亮妹纸就这么眼睁睁的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他连多瞧一眼都要被人瞪……今天更惨,是直接挨打的节奏。 滚就滚吧……他神色黯然的耸了耸肩,正欲转身开门出去,却被突然袭来的王怜花猛的压制住双肩抵上了身后的门。 他们从未靠的如此之近,陆清园睁大了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王怜花,心里却诡异的想到软妹被硬汉——强——的开始……次奥,他果然变腐了也变蠢了! 陆清园表示为他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蛋疼,但是眼前这个神色冷冽的人更是让他神经紧绷。 王怜花静默的注视陆清园良久,方才缓缓道:“忘掉你看到的。” 靠!要不要这么霸道!搞这么大动静就说这一句话? 陆清园的反叛心又起,但是终于是妥协在王怜花周身四溢的快将他冻死的冷气和那杀人于无形的眼神里。 更重要的是,陆清园深深的明白,说“不”的后果绝对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接着,王怜花将一张折叠的纸送到他眼前道:“这是你从明日开始的课程。” 陆清园迷迷糊糊接过,随即便爆发出了另外一声哀嚎! 五更起床练剑!他就是傻子也知道五更是早上四五点的样子啊!他既没啥远大抱负又没啥国仇家恨的,干嘛要学祖逖闻鸡起舞啊!更可怕的是那课程排排看下去,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几乎全部囊括在内,甚至连飞鹰走狗、蹴鞠射覆这些也不少…… 陆清园彻底傻眼,这是人能做到的? 他却不知道,这正是王怜花自幼便遵循的学习之法。所以当一个懒学渣遇上一个惊才绝艳且要求高到了极致的师父之后,只有痛哭流涕的份。 王怜花冷冽的看着陆清园,道:“有问题?” 有问题有问题……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大大的有问题,陆清园眨巴着眼睛,心中凶猛的点头,嘴里却死都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半晌才在王怜花满身冷气的威压下,泪目摇头。 我要离家出走!我要离家出走!是你逼我离家出走的! 第7章 陆清园从未遭遇过这样的窘境,亦或者是自尊被践踏的尴尬和难以言说的愤怒。作为一个骨子里很烂也很懒的天朝青少年,他表示在最苦的高三也过的风生水起。父母忙于工作,都有各自的事业,对他这根独苗苗的要求也很宽松,成人即可,成才什么的他们八百年前就不抱希望了。 摸清了父母的想法,陆清园就这么从初中混进了高中,又从高中混进了大学。他懒散了那么多年,突然给他安排这么紧张的课程,简直就是甩鞭子赶牛上山,想快也快不了。不仅快不了,功效也不大。 陆清园看了一眼自己写的惨不忍睹的毛笔字,默默的伸手攥成一团扔到了一边,这样子练下去,他下辈子恐怕也达不到他的要求吧。 但是长吁短叹半晌,他终究是再次拿着笔开始练习,万事开头难,坚持就是胜利。 只是那笔才落下去,陆清园忽然想到,整个上午都没有见他那师父的人影了。他抬起头就冲着窗外道:“阿正,师父呢?” 窗外的少年听到叫喊,猛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立刻遮蔽了投射到陆清园桌案上的阳光,“公子在会客。” 陆清园怨念的嘀咕了一下阿正的身高,疑惑道:“会客?”他以为他的冷情师父没有朋友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客人。陆清园眼睛一转,把手中的笔就搁下,冲到了窗口,眼睛眯了眯道:“阿正,我要去茅房……” 阿正睁大了眼睛,“可是,少爷你一刻钟前才去过……” “我拉肚子了!”陆清园理直气壮的翻出了窗户,只冲着前厅而去。徒留阿正在原地不敢大声呼喊又不得不出声呼喊,“清园少爷,茅房不在那个方向啊……”废话,他当然知道不在那个方向!他要去的当然也不是茅房呀~ 陆清园心中荡漾了一下,脚步轻点使着还未入门的轻功,眼看离前厅愈来愈近,他也愈来愈小心。但是再小心也抵不过人有心的捉弄。上官金虹自然早已注意到了陆清园,他举动之间甚是鬼鬼祟祟,但是偏偏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再配上一双灵动又狡黠的眸子,煞是可爱。 唔,撞车,不对,撞人! 陆清园懊恼的揉了揉撞到男人坚实胸膛的脑袋,鼓了鼓腮帮子抬眼道:“靠,谁啊!” 但是,他的眼睛方触及上官金虹的脸,便是微微一缩,眼前这个人无疑也是个人中龙凤。如果说他的师父是冷漠、英俊、妖媚的集合体,那么眼前这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就是优雅、危险、阳刚的集合体。两人是两种极端,却又诡异的相像。这种人都有一个共通的属性——自信。 在陆清园看来,这种自信其实和自负没什么两样,说的难听一点,就是目中无人。 上官金虹眯了眸子,道:“哦,原来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看他欠扁的样子,听他欠扁的话!陆清园心里嘀咕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要认识你么?好像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一样!唔——作为金钱帮帮主的上官金虹确实了不起。 江湖中一大帮派,财力之雄厚、势力之大甚至超过丐帮。名列百晓生《兵器谱》中的十七位成名高手都在此帮,他的确自负,但是是基于他所拥有的资本。而上官金虹此刻锐利的眼睛正满是兴味的看着陆清园。 阴鸷的好似蛇一般的被紧紧盯住的感觉,陆清园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道:“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你家?”上官惊虹轻笑,眉目之间的揶揄之色更重,带着些许讶异道:“你就是白小飞?” “怎样!” 上官金虹言语之中的探寻以及不甚相信,甚至是有些白小飞就是他这般模样而很是失望的意思。这简直就是对他赤果果的鄙视!陆清园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瞪圆了眼睛道:“你很失望吗!” 上官金虹脸上的笑意渐浓,在陆清园警惕的视线里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道:“小儿比你大上两岁,他日若是有幸得见,你们倒是可以做个朋友……”小飞和小飞,呵呵…… 陆清园一呆,道:“你儿子?” 眼前这人看着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儿子还比自己大两岁?!他多大成的亲啊……陆清园虽说也曾想过十五岁娶了明儿这件不现实的事情,但是对于古人十几岁就生子的举动仍旧是接受不能。 想想天朝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还天真浪漫的背着书包上学,这里已经嫁做人妇甚至生儿育女!这简直就是摧残祖国的花朵…… 陆清园的表情转换的很快,也很有趣。 于是上官金虹再度向着他的包子脸伸出了手,嗯,手感不错。 被捏红脸的陆清园猛地拍开了上官金虹的手,再次退了两步,刚刚好是上官金虹伸手触不到的地方。 上官金虹笑道:“你舅舅说你在冷湖畔练武,你却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就是把我当成阿飞了?陆清园眨巴着眼睛道:“累了,出来走走。文武之道,本该张驰有度是不是?” 上官金虹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便能看的如此透彻,心里那个想法也更加坚定,意味深长道:“不错,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太过急躁,反而于心境的提升不利……” 陆清园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他这几日又恨又怕的师父大人出现了,王怜花出现的悄无声息,甚至连上官金虹都不曾发现,可以说,王怜花只要一时不出声,他便一时发现不得。 王怜花的声音和神情一样冷漠,他的视线落在陆清园身上,却是在同上官金虹说着话,“是在下怠慢了上官帮主,还请恕罪。小徒无知,还请莫要见笑。”一连两个请,两个莫要,似乎十分有礼,但其中慑人的冰冷却只增不减。 上官金虹瞳孔微缩,抱拳道:“王先生客气了,今日叨扰已久,也是时候离开了,只是,在下所提之事,还请先生再考虑考虑。” 他的话音落下,陆清园也巴巴的道:“师父,我去练剑了……”说着,转身便想溜走,但是在王怜花眼下,他若是不放他走,他又如何走得掉?陆清园堪堪动了动脚,整个人便麻痹的顿立当场,身体诡异的僵住了!!! 他惊恐的把视线对上王怜花,却见他的美人师父此刻正冷冷的看着上官金虹,上官金虹脸上笑容不减,向陆清园眨了眨眼,又再次冲王怜花抱拳道:“先生,在下这便告辞了。” 待上官金虹的人影消失,陆清园再度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只是王怜花便是连眼神也不曾有一丝变化,他逆着光静立在陆清园的身前,身上溢散出来的冰冷气息几近让陆清园紧张的窒息,那次在书房里他便已经发现,于王怜花来说,他的命甚至抵不上那幅画。 甚至,他猜想,若非是阿飞一直站在书房外,他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个问题。这个事实虽然让他心寒,但也更加认清了自己所处的地位,身份不明,但是就近期看来,很可能是一身麻烦被家人打包扔出来的。 时空陌生,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搜空了贫瘠的大脑也没有一丝苗头。 果然,他只是一个外来者。 你是自己的主宰者。 陆清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次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陆清园看着走远的王怜花终于是忍不住爆了粗口,但见那远远的身影一顿,王怜花冰冷的声音也隔空传到了他的耳中,“三个时辰。” 在这站三个时辰! 顿时,陆清园连管那个诡异声音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心思都没有了,仰头就是一阵哀嚎,末了,悲伤的抽了抽鼻子。 “简直就没有人性!” “玉不琢,不成器。” 陆清园:“那也得是玉啊!老子明明就是块砖头!”等等——那个什么东西,你又说话了~ 第8章 所以这人到离开,陆清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以至于到后来他终于知道了他是谁还沦落成他儿子的玩具,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原是来了小李飞刀的世界…… 陆清园被罚了,因为他在规定的习字时间溜了出来,但是被罚写字一百张的陆清园十分悲伤的表示,他这个师父一定是嫌自己丢人,所以才会屡次用这种最让他痛苦的方式镇压。毕竟他这次顶的是阿飞的名头——陆清园默默表示,那人确实是有几分鄙视自己的。 “阿正,多少张了?”埋头写字的陆清园,问道。 阿正纠结的数了数,道:“四十又五,少爷。” “what?!”一个激动,陆清园的手一抖,连久违的英文都冒了出来,“我是说怎么可能!”陆清园一把夺过阿正手里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张,数了数,还真是四十五!但是随即他便注意到阿正遮遮掩掩的动作。 陆清园挑眉,“阿正,你藏什么呢,我都看见了!” 阿正:“……”少爷,真不是我要藏,那些字若是给公子瞧见,你恐怕还得多写一百张。但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陆清园十分愉快的把那近四十张同手中的四十五张放到了一起。满满的成就感,写完就可以睡觉了~ 继昨天的罚站三个时辰之后,陆清园今天继续被罚站吃饭罚站练字罚站读书……不论任何别人坐下的时候,他都得站着。对此,拥有了神器的陆清园表示毫无压力。 他还一直疑惑左手腕上那啥跟女人守宫砂似的东西是啥呢,像颗痣又不像痣的,昨天那家伙才终于暴露了出来。原来他是一个外挂小神器?原来录属于一个飞升的修真人士,却不想他的主人飞升之后,他们这些在上界排不上队的灵器便被他喜新厌旧的主人遗弃了。可惜本该撞大运的正主没有承受住,直接挂了,外来客陆清园白捡了一副躯体。 小神器的器灵表示自己其实很牛叉,可以一直进化,但是修真者大多专于修为,抛弃了七情六欲……偏偏他进阶的方式离不开七情六欲的滋养。 陆清园了然的看着小神器,“所以,你对你的主人来说只是个废渣?” 哦,对了,陆清园表示为了抬高他的档次,已经给他取名小神奇。 这么残忍又直接的话也说的出来!作为主人炼器失败的意外产物,小神器默默鞠了一把泪,然后很牛气的对陆清园道:“你别忘了,现在你的主人是我……啊,不对,我的主人是你!” 陆清园无视了小神器的思维混乱,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存在七情六欲,你就可以进阶?”这也太简单了吧……人类作为万物的灵长,优势就在于人类有情。想到这里,陆清园深深的对小神奇的进阶方式表示了怀疑。 但是受到质疑的小神器,居然红了脸。 “当然……不是……你们得接触……”很亲密的接触…… “比如拉拉手?”陆清园笑的贼兮兮的摸了摸小神奇光溜溜的头,“嘿,是不是你的前任主人也是个光头,所以你化形就成了一个小和尚啊?” 小神奇咂咂嘴,对于陆清园心里yy的男女之情爱表示不屑——你太天真了,主人,亲密的接触什么的,怎么会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样,小神奇毕竟是个神器。 陆清园对于左手那个红痣一般的东西源源不断流淌只全身的温温力量极度满意,他愉悦的表示,自从有了小神奇,每天早上五更起也不痛苦了,练剑两个时辰也不腰酸背疼了,罚站之后也能神清气爽了…… 所以,在把一百张练字拿到王怜花面前,王怜花皱眉说出了二百张的时候,陆清园虽然纠结了一下,仍旧是十分淡定的接受了。 但是陆清园第二次将惨不忍睹的字拿去给王怜花的时候,王怜花眼不不曾抬的道了一句:“跪下。” 陆清园呆愣道:“为什么?” 紧随着为什么的,是他手中成雪花一般飘落的碎纸,他捏着那些白色的纸张就好像捏着一块脆弱的豆腐,明明一点力气也没有使,却全部碎了,飘落在他的眼前满地。 王怜花教育人的方式很特别,或者说是死板。他只负责提要求,而怎么达到要求全看陆清园自己怎么折腾。 对于阿飞他有着从骨子里的包容和怜爱,而对于黑历史满满以及未来坎坷的陆清园,他是不留一丝情面的苛刻,极端的压榨。练字从一百张到两百张,琴曲从一个时辰练到两个时辰,而对于已经进益颇大的武功,更是一刻不得放松。 王怜花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他对陆清园的高要求,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有一个如此无能的徒弟,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救陆清园的命。 但是陆淸园不懂,他也不知道。 小神奇倒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是他却明确的表示自己受制于契约的力量,一个字也不能告诉他。 陆清园没有跪,倒不是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而是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王怜花性子冷清,骄傲自负从不解释,对于不服管教的陆清园只有两个字,惩罚。 陆清园终究是跪了下来,对面墙上那幅字画还是他一时兴起卖弄所写的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幅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王怜花这里,现下却成了陆清园的心头刺。真的好像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进去。 陆清园心中囧囧道,小神奇却皱眉道:“主人没有用心。” 陆清园闭眸,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心中道:“我怎么没有用心了,他让我做什么我没有做?”虽然是有胡任务的部分,但好歹是完成了。 因为是在心中的对话,所以王怜花并不知道陆清园此刻垂着头其实是和小神奇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嗯,没有错,他并不是因为知道错了,所以才乖乖跪在那里。 小神奇有些清脆的童音在陆清园的耳边萦绕,“为了给主人净化身体,淬炼筋骨,我耗尽了所有的能量……可是主人在做什么?在白白浪费一身的天赋……” 陆清园:“……” 小神奇的语气满是怨责和沉重,“你知道前天那个****是来干嘛的么?”这个****指的自然是那天的上官金虹。 陆清园微怔:“小神奇,他的名字你也无法说出来么?”中间断节的那里,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吧,听断节长度应该是四个字,姓名是四个字的人啊。 小神奇应了一声“嗯。”这些事,他即便是说出口,陆清园也听不到。 “他与你的师父年龄相仿,辈分也相当,甚至是权势也不比王怜花弱上一分,却偏偏称他为先生……这几年,他往返洛阳数次,无非是想让你师父将他的儿子收为关门弟子……” “所以,师父真的是个很牛叉的人……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好好利用资源,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神奇,我错了……”陆清园默泪。 陆清园认错后,小神奇就沉默了下来。 而停立在陆清园身前的王怜花沉寂了许久后,终是说了四个字,“好好反省。” 完了,人就消失不见,陆清园跪着,眼前是一摞书。所以罚跪也要看书。 天黑的时候,陆清园从王怜花的书房回自己的卧房。小神奇安静了一个晚上,终于说了一句有些忐忑的话,“主人,你想过走修真之路么?” 陆清园微怔,在他的认知里,似乎修真就意味着拥有漫长而久远的生命,虽然这个过程及其艰难,但是他知道,小神奇说出了口,就意味着他应该能办到。陆清园微微一笑,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哈道:“我可没有想过活那么久。” 小神奇愣了,道:“长生不死,不是所有人的希望么?” 陆清园接道:“错,不包括我。” 小神奇道:“主人一丁点儿的想法也没有吗?” 陆清园清脆的道:“没有。” 这次,他发出了声音,夜色里风微微的凉,薄薄的雾气侵袭着他的脸,耳边清晰的鸣虫声让他意外的感动和满足。 陆清园没有想过,不仅没有想过长生,上一世甚至想过早早的死掉。前世的父母虽然只有他一根独苗,但是于他的重视程度远不及自己的事业。也许对他们来说,陆清园的出生不过是对他们这场包办婚姻的一个交代,唯一的作用是堵上双方长辈唠叨的嘴。 他不是没有见过父亲和公司里的男公关暧昧,也不是没有看见过母亲和一个他所不熟识的男人出双入对。他们仍然爱陆清园,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不过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陆清园没有伤心,只是有时会莫名觉得自己如此多余。 许多个大年夜的时候,他在酒店订上一桌饭菜,然后再服务员好奇莫名又心疼探寻的目光里坐上一夜。他的生活同样丰富,没有亏待过自己分毫,只是有些孤独。而孤独是一个人性格里最难以剔除也最容易滋生的情绪。 来到这里,最开始的陌生和彷徨过去,他有时甚至在想,上一世的父母会不会想念自己?他们是否已经从那种用金钱和放纵堆积的宠爱里苏醒过来? 陆清园怔怔出神,抬眼就对上爬上檀木桌努力踮起脚和他平视的小神奇。陆清园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揉了揉小神器的光头,道:“修真多累啊,还要绝情绝欲……” 小神奇:“……” 这又是错觉么?!这种人的大脑里怎么会出现悲伤这种情绪!刚刚那快要让人窒息的悲伤怎么会是他这种缺神经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陆清园戳了戳小神器同样婴儿肥的脸颊,声音平和正常了许多,“放心……爷至少还能陪你几十年,等爷半截大腿埋进黄土里,你就赶紧去寻个新的靠谱一点儿的主人吧……”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愤怒的小神奇第一次违逆了契约的压制,甩了陆清园一耳光,但是他那个小小的身子就是再用力对于陆清园来说,根本够不成一丝伤害,可是契约的反噬让他痛苦的扭曲了脸。那种疼痛好像是整个身子都被一根一根针给贯穿。 “我已经和主人绑在了一起,即使有一天主人助我吸收到了足够的能量,让我能够真正幻化出躯体和主人的身体分离……我也没有办法离开,灵魂的契约不是此生此世,是生生世世……主人轮回到了那里,小神奇就跟到哪里。” 陆清园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道:“原来真有轮回这回事啊!”所以他轻而易举的就无视了小神器所说的,他们以后的生生世世都会被绑在一起这个事实,小神器摊上他这个不着调的主人,又是多么悲剧。 小神奇:“……”他忽然觉得以后的生生世世,他都只能这么存在了。这个主人不是假傻,是真的傻。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说话的重点在哪里…… 小神奇哀怨的表情逗乐了陆清园,他伸手把小神奇戳倒在了桌面上,笑道:“别摆这样憋屈的表情啊,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小神奇:“……” 陆清园微微一笑,正色道:“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好好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对不?” 原来不是真的傻……小神奇翻了翻并不存在的白眼,轻轻跺了跺脚,脚下的桌子在安静的夜里闷闷的发出声响。陆清园不明所以的低下头,方才明白小神奇指的是他摆在桌面的字帖,“说到做到,就从这个开始。” 陆清园:“为什么还是练字!!!……”你进阶不是只要我和美人亲亲我我你就可以升级了么? 小神奇:“……”这可不是你那个时代,只要有钱就万事大吉。这里的江湖满是刀光剑影,而你以后要走上的朝堂更是风起云涌,若是没有一点斤两,骨头怕是也不能剩下一块的。 更重要的是,美人啊,美人。 你现在这副样子,连个傍身的技能都没有,哪个美人瞧的上你? 阿飞——纯属是意外,若不是近水楼台,他下辈子也轮不到你…… 陆清园自然是不知道小神奇脑子里唧唧歪歪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心里yy的,长腿细腰蜂胸的美人们,于小神奇来说,都是没有边际的春秋大梦! 小神奇友情表示,美男也是美人啊。 第9章 小神奇用良心为自己的主人说话,他真的勤奋刻苦了许多,但是在那张排的满满的课表面前,陆清园即使已经有了小神奇这个外挂也始终力不从心。在他弄断了第八张琴的弦之后,美人师父王怜花终于漠视了他在声乐这方面的学习。 而面对阿飞的担忧以及小神奇的鄙视,陆清园很得意的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唇瓣之间吹奏了一曲流畅优美的《菊花台》。他并不是没有音乐天赋,而是他的音乐天赋走的是歪门邪道——小神奇如是说。 但是王怜花对于他声乐方面的妥协,并不意味着涉及到了其他方面。陆清园没日没夜的读书,没日没夜的练武,没日没夜的和小神奇插科打诨企图离开这里——嗯,正在长身体不堪重负的陆清园表示,二十一世纪还有政府打着旗号来给青少年儿童减压减负呢,现在没了政、府这棵苍天大树,他只有自救了。 他一定要离家出走。 对此,小神奇深为不齿,古人寒窗苦读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始终不能定心的陆清园十有□□会成为王怜花的黑历史。有这样的徒弟是天下所有师傅的悲哀…… 而很清楚的是,王怜花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的黑历史,他自幼禀赋超逸脱俗,才华出众……可以说,他若是有心,功名利禄都可潇洒的轻取而来。何况他本就出生富贵,普通人一生苦苦追寻的东西,于他来说都极为稀松平常。也正是因为他对于这些轻而易举便可达成的事情的轻视,导致了陆清园愈发悲惨的学习生涯。 * 冷湖畔。 再次被罚的陆清园仰面朝天躺在了他和阿飞练剑的地方,头顶的天空被交错的树枝分割的破碎,月光柔柔的洒落下来。他听到枝叶被踩碎的声音后,并没有回头,而是出神道:“你来了。” 阿飞脚步微顿,应道:“嗯。” 陆清园忽然就委屈了起来,眼泪热热的似乎就要涌出眼眶,但是却在前一秒被他阖上的眼帘锁在了里面。他闭着要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闷闷道:“坐下,陪我。” 阿飞依言坐下,低着头看陆清园月光下柔和的脸,他知道只要那双明亮的眼睛睁开,这张并不出彩的脸也会瞬间变得明媚动人起来。记忆里的母亲揽着他说:“你爱的那个人,是你所有的温暖和希望,他若不爱你,就好似你的太阳永远无法升起,你只能永堕地狱。” 陆清园沉默许久,忽然道:“阿飞,他以前也是这样对你的么?” 阿飞怔愣良久,是不一样的。 那个俊美恍若天神的人对他似乎是不一样的,他的眼神总是温暖的疼惜的,他会抓着他的手执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字,即便是他写的错了,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用手点点他的头,然后在旁边写下一个正确的字。 那种温柔和耐心与对陆清园的冷漠和严苛完全不一样。 阿飞低下头道:“是的。” 但是这两个字却好似烧红的铁块烙的陆清园突然蹦了起来,他睁开的眼睛里满是弥漫的水雾,脸颊是愤懑的红色,“你骗谁呢!” 这样很好玩么? 陆清园闭了闭眼,忽然就想到那送他上船的几个黑衣仆人,他们冷漠神情下掩盖的讽刺,他们为什么要把他送过来?他忽然急于弄明白这一切,王怜花对他的态度十之□□都和他的过去有关。但是日复一日的窝在这里,他那里能摸到一丝的头绪? 红了眼睛的陆清园像只受伤的小兽,不同于以前猫一样的张牙舞爪。他便是再肆无忌惮也会留个心眼给自己一条退路,这一次,他没有留,自己断了退路。 他像个气昏头的孩子,猛地推开了靠近他的阿飞,飞一般的跑开。那个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他平日练得要死要活的轻功极限。 他又进步了。 阿飞沉默的看着陆清园消失的方向,天地似乎都孤寂起来。 按照正常剧情,主人公陆清园此时应该失落的回到自己的住宅,然后郁郁睡着。第二天爬起来继续心不甘情不愿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陆清园心里也是这么估计的,但是随后出现的两人立刻打破了他对剧情的估计。 他首先看到的是明儿,依旧很美。并非是那种明艳照人,眼前一亮的美,而是柔美温情的自她的一举一动之中透露出来的美,陆清园纠结了一下当即就想转身,但是想到刚刚那么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怎么好意思转回去?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于是行了三五步,又看到了另一人,王施。 男人都有一个通病,爱人身边的任何人都可能视为眼中钉——情敌。即便陆清园不过十二岁,但是对陆清园的黑历史有几分耳闻的王施丝毫没有给他正脸。他对美丽聪慧,知书达理的明儿心仪已久,此番能娶了她为妻可以说是一了多年夙愿。 对于明儿前些日子打趣说出来的那些事情面色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暗地里却分外上心,小小年纪便色心不浅!王施不动声色的牵起来明儿的手,明儿一怔,脸上浮上抹羞涩道:“青天白日的,叫人瞧见了……” 王施看了一眼陆清园,随即扭过头贴近了明儿道:“不过是个孩子,知道什么……” 陆清园:“……”他感觉到了浓浓的示威加鄙视的味道。 小神奇:“主人的感觉没有错,因为主人曾经觊觎他老婆……” 陆清园无奈:“那都是历史了,不要旧事重提不好……” 小神奇沉沉道:“历史的教育意义就在于此,想想阿飞和美人师父吧……” 陆清园一阵莫名其妙:“这和师兄师父有什么关系?” 小神奇愣了愣,道:“美人师父可比明儿姑娘漂亮威武多了,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天下无人出其左右……阿飞对你更是一腔赤子之心……” “停停停!打住!”陆清园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浮在半空的小神奇,月光穿透了他透明的身体,泛着些不易见的彩色光晕。 “他们可都是男人……”陆清园瞬间觉得头都大了,脑海中也浮现出些不好的假象,但是随即想到小神奇数千年如一日的跟在他的前主人身边,于世间情爱之事所通想来也不会太多…… 陆清园顿了一下,心中接着道:“阿飞么,他的终身大事就由我负责了,至于师父,让他和那幅画去成亲吧!” 小神奇没有说话,他自然是不会告诉陆清园,他平日心中所想其实他全部都能知道,只要他想。 两人对话这一会儿,陆清园已经走到了明儿和王施的近旁。他略微扫了一眼石桌上的东西,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兴龙红茶,五香坊的七色点心……真你妹的会享受!只是,那表情落入王施与明儿眼中便不是一回事了。 这临水长廊不过百十米,他一路走来脸上表情已转换了数次,偏偏不是不耐就是郁怒不然便是带着鄙夷的轻视……所以说,性格落拓无羁的陆清园总是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偏偏还不知道看人脸色。啊,不,他是看人脸色的,但是除去那份胆小怕死的心,剩下的就是不怕找事儿的心。 陆清园挑眉看了一眼王施,复又几分忧愁的转向明儿,缓缓吟道: “谁家庭院残更立,雁去无双。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年轻舟梦一场。” 明儿呆住,王施怔住。陆清园心里感谢了一下提供这首词的小神奇,脸上忧愁不减。倒真有几分相思不尽,我自神伤之感。他虽是年纪小,但这首词自他口中出来,却甚是让明儿动容,她并非无心无情之人。 于一个女人来说,被几个男人心仪亦或者是追求,都不是多么令她骄傲的事情。真正值得骄傲值得感动的,是那些即便相守无望却仍旧把她放在心头记念的人。就如同公子记念沈夫人(朱七七)一般。 于是,明儿眼中泪花闪烁,道:“园园,你的心意姐姐明白了……” 王施羞愤至极,压抑着怒气,冷道:“好词!” 陆清园囧囧的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的道:“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其实他真的不太明白那首词说的是什么!但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句话他还是明白的。 小神奇道:“这首词说的是一个男子求而不得,夜不能寐、辗转相思之苦……时光易逝,这情意虽然逐渐模糊,却不会就此遗忘……” 陆清园:“……”次奥!你不早说!这可是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调戏良家妇女啊妈蛋! 小神奇默默的无视了这句话,低声提醒道:“阿飞在长廊那里站了很久了……” 陆清园:“……” 陆清园慢慢扭过头,见阿飞孤寂的站在清冷的月下,水榭旁的池水波光粼粼的反射到他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此时更是慑人……似乎会化成实质一样的锐利——陆清园咧了咧嘴笑了笑,转过头尴尬的道:“抱歉,我要回去睡觉了,阿飞来催我了……嗯……” 这句话说完,陆清园的后背猛地贴上了一个胸膛,他惊得一颤,方才明白是突然靠近的阿飞。他转身胡乱的抓起阿飞的手就跑,这样穿过了花园,离所住的地方愈来愈近,陆清园忽然大大的呼了一口气,喟叹道:“男人吃起醋来真可怕……” 阿飞愣了愣,月光下,陆清园脸上的无奈看起来细腻而单纯,眸子干净的近乎透明。他怔愣许久,方才浅浅应了一声,“嗯。” 第10章 和阿飞分手以后,口胡!是分别以后回到住所……陆清园真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将草原上的羊数完之后扒了羊毛卖了羊皮羊肉各种赚钱之后,他还是没有睡着。而烦不甚烦的小神奇在陆清园第n+1呼唤里终于幻化成了一个哈士奇模样的狗。 陆清园满足的把小神奇抱在怀里,用脸蹭了又蹭,道:“小神奇,当我儿子喊我爸爸吧。” 小神奇:“……” 陆清园扯着他的耳朵努力让他的狗头和自己保持视线相对的样子,道:“不好?” 小神奇:“我的年纪都能做你祖宗了……”何况,你现在对着一只狗说要做他爸爸!等等,爸爸是什么意思?! 陆清园呆了呆,道:“主人什么的,尊卑感太强,而且有一个软萌萌的儿子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小神奇瞬间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儿子什么的要不得!说好的修真呢!说好的永生呢!说好的七情六欲的滋养助他进阶化形呢!说好的美男还没大把大把出现呢! 陆清园揉了揉小神奇身上软软的毛,小神奇禁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以肉眼可见的状况往下掉,他咬着牙配合的蹭了蹭陆清园的手心道:“我是独一无二的。” 陆清园微怔,一脸迷茫的应道:“啊?” 小神奇竖起了耳朵,有些不耐道:“小神奇是神器里独一无二的,做儿子也要是独一无二的!” 陆清园转动大脑将这句话顺过来倒过去想了三四遍,终于明白了小神奇的意思,瞬间血满复活,一把揽住小神奇,嘻嘻哈哈道:“老子有儿子了!” 小神奇皱眉,虽然以狗的模样皱眉也难以被看出来,“你还没有承诺。” 陆清园笑了,这么没有安全感么,“好。” 契约成立! 意外之喜!小神奇瞬间眉开眼笑,陆清园茫然的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等他一番查看下来——什么叫契约限制,从此不可有子嗣!次奥,这是要他断子绝孙的节奏! 陆清园瞬间暴走,拎着小神奇的脖子就蹦跶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小神奇弱弱的道:“契约。” 陆清园继续怒:“什么时候签的!” 小神奇扯了扯嘴角,“刚刚,爸爸说——好的时候……” 爸爸……独一无二的儿子…… 所以小神奇就成了他现在以及将来唯一的儿子!!! …… 陆清园瞬间萎靡的瘫坐了下来,小神奇幻化成小光头,眉眼之间竟诡异的和陆清园有了几分相像,其实这个契约结的突然,小神奇自己还没摸清楚,但是对于和自己已经灵魂契约的陆清园,小神奇已经确定,他的未来和美女有缘无分。 但是,他郑重声明,美男也是美人,他会努力补偿陆清园的。 抑郁溢散了整间屋子,陆清园颓废的抱着被子睡着。第二天一早醒来居然少见没有搭理小神奇,小神奇自知理亏,但是想要去搭理陆清园也有心无力,他这个正式上任的小爹一晚上都在呓语:断子绝孙…… 他的头真的很痛。 默默的跟着陆清园到了王怜花的书房外,小神奇理智的没有跟进去。不过一会儿,陆清园便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神情低落的样子让小神奇莫名心疼,也许是因为昨晚那个诡异的契约,他明显能感觉到两人的距离更加近了。 “小爹……” 陆清园:“……” 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多了一个熊儿子的陆清园囧囧的看了一眼小神奇,然后苦笑着应了一声。小神奇犹豫了一下,飘了过去,扯了扯陆清园胸前的衣襟道:“小爹其实很厉害了……” 小神奇声音里不自觉的安慰和依恋感让陆清园怔了怔,他轻声道:“谢谢你安慰我。” 小神奇沉默了一下,道:“小爹真的很厉害了 ,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爹就会明白,你并不是写不好字,也并不是练不好琴,那些东西于你来说应当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陆清园被小神奇眼中的光芒和认真和怔住,道:“难道是因为我换了身体不习惯的缘故?”他也曾经怀疑过,上一世他虽然懒散但是爷爷摆在家中的二胡也只是摆弄了两下便会了,不说精通之极,唬唬一般人还都是可以的。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种有心无力,即便已经耗尽心力却仍旧是得不到预想的成果。 小神奇低声道:“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有和身体完全融化,所以你不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有很大进益,因为你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比如:习武之时,境界在提升,武功没有丝毫起色,这也是王怜花不解的地方之一。 陆清园:“……”敢情他这几个月累死累活的其实一直都在白遭罪。 小神奇一惊,攀住陆清园的衣襟道:“小爹所做的并非是无用之功,待身心合一之时,那些被压抑的潜能就会全部爆发出来,那时你不论做什么都是一日千里……那张课表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真的?”陆清园憋下心中满满的次奥,竭力温和的问出了这两个字,只是半眯着的眼睛丝毫看不出他的温和在那里。 小神奇点点头,陆清园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敢情他只是被灵魂穿越这回事给折腾了一回?时间过了就好?小神奇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的确如此四个字。陆清园哀嚎一声,接着哼哼道:“可是我怎么把眼下这一个月混过去……”除了轻功有几分起色之外,其余的简直不堪入目啊! 小神奇默了,确实。 王怜花的脸色愈来愈不好看,身上的冷气也愈来愈重,但是这契约之事却是不能告诉他人的,即便是说出来又怎会有人相信?作为器灵,他确实是最没有用的,否则又怎会在前主人飞升之时被毫不犹豫的丢掉? 小神奇再回过神,陆清园已经回到了住处,打开的窗户外是一片梅园,盛放的腊梅花香气袭人。陆清园摆好笔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先顺着他的话去做,即便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至少我的努力他应当看在眼里罢。” 小神奇没有接话,盘腿落在了砚台旁边,静立在桌案边的陆清园眉眼里透着股安宁的味道,睫毛长长卷卷,一双眸子清亮透澈,这些日子紧张又快节奏的学习,让他脸上的婴儿肥都消去了几分。小爹是个漂亮的人,这个与他身体融为一体的灵器对于他身体的改造还远远没有结束。 “嗯?”小神奇抱住了陆清园伸过来的食指,沿着他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陆清园扭头看了看他,继续按着字帖一笔一划的练字,“只有我能看见你,也只有我能碰到你么?”其实,更孤单的应该是小神奇吧。被主人抛弃,现在除了自己就没有任何人了。 小神奇怔了怔道:“嗯,等我进阶之后,就可以有自己真正的形体了。” 陆清园微顿,道:“对不起,是我太没用。” 小神奇接受了这句对不起,直觉告诉他,陆清园并不像听到他说出别的话。他飘飘荡荡飞了出去,摘了两朵腊梅花又飘飘荡荡的落回陆清园的肩膀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清园说了一句让他差点跌下去的话,“儿子,你小爹决定离家出走。” 小神奇:“……”为什么? 陆清园顿了顿,道:“我必须弄清楚这具身体的过去,尽管我已经用了他的身体,但是那些本不该由我背负的过去,始终是个解不开的疙瘩……我要弄个明白才能死心。”契约限制,你不能说,那只有我自己去寻找。 小神奇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清园,声音清亮不乏怀疑的道:“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受不了王怜花的压榨,又想到还会持续一个月的悲惨生活,所以想要逃么?” 陆清园眨了眨眼,“不要把真相揭露的那么快嘛,两者兼而有之,但是乘着这一个月解开谜团不好?” 小神奇叹息了一声道:“你想过被抓回来的后果么?” 陆清园打了个哈哈,搁下毛笔道:“那不是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现在需要思考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 第11章 很快,陆清园迎来了第一次机会。王怜花再一次将他费了无数心血才写好的300幅字用内力无声息的碾压成了粉末。努力没有得到认可,付出变得极为可笑,心血被白白践踏!就连喜欢的女孩子也被他许配给了别人!很好!陆清园决定,离家出走就是现在了! 王府出去的很顺利,后门常年无人看管。洛阳出去的更加顺利,这是个商贸极为发达的城池。人来人往,谁也不会特别注意谁。更何况还有小神奇的帮助…… 但是出了洛阳之后,陆清园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连应该去往那个方向他都不甚清楚,只是顺着官道前行。心里莫名的不安更是让陆清园每甩一下鞭子心里便会闪过一句怨念,每闪过一句怨念,他身上的怨气便又加深了几分。 这个人果然和他八字不合!没有比他更混蛋的人了!竭力的说服自己这次私自离开是没有错的陆清园连甩鞭子的力道都加大了几分,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直让路人觉着这个少年是遭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但是追究起来,那些事又算的了什么事? 陆清园绝对不会承认,他只是快要在那个王府里憋死了,所以……集合了无数他无法忍受的问题催动自己离家出走了。所以,寻找答案果然不是第一要素。 啊咧,离家出走。 说起来,他原来已经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了么,那种依依不舍十分怀念的归属感是怎么回事!陆清园闭了闭眼,心里各种纠结,那个人虽然看似冷漠无情,但是内心却是吸引着他靠近的温暖和柔软。一个男人要怎样爱一个女人才能十年如一日的把她当做心中印记一般的爱如当初。 ——陆清园忽然无法直视自己了,这种好像柔情少女剖析帅哥心理的诡异感觉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总是想着那个混蛋!!! 想想阿飞吧…… 陆清园懊恼的甩了甩头,再次狠狠的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他胯、下的马在他手扬起的那一刻,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所以,有一个随时随刻都在抽风的主人——真的是件很悲催的事情啊。 而更悲催的事情还在后面,陆清园扬起的鞭子缠在到了路旁的树枝上,一直闭着眼睛出神的他果断的被那一下拉扯的失去了平衡,“遭了!”陆清园只来的及反应到这两个字,身子一歪,唔,当然没有姿势难看的摔下去,那样太有失形象……陆清园果断后仰,单手撑地,一个潇洒的翻身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天知道他的脚有多痛,扭了扭了扭了啊喂,耍帅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陆清园看着鼻子哼嗤哼嗤喷着白气,满脸无辜样哒哒走回来的玉兔马,欲哭无泪。要不要这么悲催? 蹲下身,也不管地下脏不脏了,陆清园一屁股坐了下去,三下五除二的脱了鞋袜,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恐怖的视觉比他疼的感觉还可怕。骨头是错位还是断了啊?那么疼!陆清园眼睛飙泪的伸手戳了戳肿的最厉害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应该怎么做…… 想到在王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陆清园又有泪流满面的冲动,但是随即他又懊恼的拽了拽自己的头发,不要这么没有骨气好吧,好歹也是一个成年人,不要因为身体变小了,人也幼稚了。 小神奇,小神奇?小神奇! 呼唤了小神奇n遍没有得到回应的陆清园终于的懊恼的低下了头。 “嘿,你在干什么?”上官飞好奇的看着陆清园,当然,他好奇的是这个人为何在这么冷的天脱了鞋袜,唔,脚都冻肿了。 陆清园回过神,也没有问荒郊野外的怎么会出现一个少年。呆呆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神经兮兮的跑出来遭罪,被抓回去的话,还是遭罪。他忽然觉得命运如此的悲催。 上官飞:“……” 陆清园失落的样子其实很招人,低垂的眉眼多了几分安静柔和,紧抿的唇透着倔强。一身做工精致考究的白色衣袍,衬的他精致的脸愈发玉雪可爱。此时黯然的样子,更是能激起人的同情心和保护欲。话说,当初的明儿就是被他那模样给骗,额,给征服的。 上官飞犹豫的看了一眼陆清园,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的脚扭伤很严重,如果不尽早治疗,会……” “我就知道会残废的!”陆清园崩溃的截断了他的话,一双明媚的大眼瞬间聚满可怜兮兮的眼泪。戳!玩大发了,把自己搭进去了!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跑出来的!等等!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跑出王府又跑出洛阳? 上官飞:“……” 其实,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他吧,又或者是早就厌烦他了……陆清园想到神色冰冷的阿飞,挽着王施胳膊笑得温柔的明儿,还有除了惩罚就是惩罚对他永远不满意的师父王怜花。 靠!是闹哪样! 劳资需要因为那些事忧郁麽!美好的前程在等着劳资好么,前面那么多软妹在等他,他怎么能在这里趴下! 陆清园全身火势全开,而被无视的上官飞看着他的眼神则是变了几变,一个情绪瞬息万变的人,一个有点呆的有趣的人。这是上官飞给陆清园的评价,想要看更有趣的东西,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咯,把他骗走。 上官飞看着陆清园,严肃的皱起了眉,“你不要激动,听我说,你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好好配合大夫修养治疗,两三月内应当是能恢复的……” 陆清园的眼睛瞬间亮了,抓住上官飞的手就道:“真的?卧槽!劳资就知道好人有好报!不枉劳资浪费时间牵老奶奶过马路了……” 上官飞:“……” 他忽然觉得,这人不仅呆,而且蠢……但是,很可爱。 陆清园高兴完了,瞬间又忧愁了,他去那找大夫,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只鸟都没有。欸……陆清园忽然把视线聚焦般的投到上官飞的脸上,这熊孩子是从哪里遁出来的。 上官飞似乎是看出陆清园的心思,柔声道:“我陪母亲探亲返家,驻扎在那树林之中,等府中人前来接应……”所以,遇见你,纯属偶然。 陆清园大量了一下上官飞,咽了咽口水,又侧目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林,草草看过去至少也有二三十人马。好吧,又是一土豪。噢不,富二代……想想自己现在一穷二白,陆清园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上官飞接着道:“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飞字……” 陆清园顿了顿,有些犹豫道:“啊嘞,那个,嗯,我叫陆……园。对,陆园。” “陆园?”上官飞惊讶道:“这可当真是巧了,家母所住的园子便叫陆园。” 陆清园囧了,他能不能收回那句话,他应该说陆清的。妈蛋! 上官飞说完,担忧的看了一眼陆清园的脚,手上聚起真力毫不介意的贴了上去,陆清园一惊之下却也没有避开来,只因上官飞的手好像是有魔力一般,火热的手掌在他脚腕处轻轻揉了揉,舒服的他直哼哼,疼痛瞬间降到他可以无视的程度。好神奇! 陆清园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上官飞,上官飞对上他清澈的眼睛先是一怔,随即却淡淡的笑了,“应该不会太疼了,瘀肿处已经被我用真力散开,只需找大夫替你将错位的骨头矫正即可。” 陆清园皮笑肉不笑笑道:“然后休息两三天?”刚刚那个混蛋说的两三个月的! 上官飞点头的那一瞬间,陆清园手里的鞭子也已脱手向着他飞了过去!妈蛋!让你骗劳资!刚刚谁说会残废的?!他忘了是他自己说的的…… 但是很可惜,没有砸中。 倒不是上官飞武功太高,而是陆清园砸人的准度实在有待提高…… 上官飞暼了一眼困在身侧的鞭子,似有若无的叹息道:“鞭子不是这么使得……” 然后,陆清园又恼了。 他猛地靠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站起身来,张牙舞爪的就向上官飞扑了过去!死小鬼!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讨厌被说教啊妈蛋! 但是他的举动在上官飞看来毫无威胁性,一只发怒的瞎扑腾的小猫?与其说是给上官飞好看,不如说是投怀送抱。虽然这个词让他极度不爽,但是也不能改变他此刻被上官飞抱在怀里的事实。你妹!居然还是公主抱!他的黑历史又刷新了一条…… 他本想挣扎,但是上官飞所说的却让他按捺住了自己的手脚。 “你应该是偷偷溜出来的吧,不过真是不幸呢,扭伤虽然是小事,但是你若是不解决,也会变成让你头痛的大事……” 上官飞的口气有几分认真就有几分危险,直让陆清园觉得自己若是不顺从他,他今天就得把双腿抵押在这里了。 第十二章 所幸,双腿没有废,而受伤的脚也正在被治。正在被治的陆清园鬼哭狼嚎的让帐篷外的上官夫人急的来来回回的转。啊,没错,陆清园同志轻而易举的赢得了上官金虹正室夫人的喜爱。上官飞自小受的教育十分严苛,上官金虹不论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对于上官飞的教育尤其是。 变态的教育下出变态的人,陆清园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面容无害内心暗黑的小孩和上官金虹是什么关系,但丝毫不妨碍他大脑的飞速运转,这个小孩一定是被制造出来报复、社会的! 不是说矫正错位的骨头么!难道你说的大夫就是你麽! 靠靠靠!好疼! 陆清园对于亲自给自己正骨的上官飞不是没有感激,但是在他眼里眼前的上官方和医院里的实习护士一样可怕。 上官飞洗净了手方才回头看着被三生和三世按捺住不能动的陆清园,一双灿若春光明如秋月的眼睛,此刻弥漫着水雾,唇色嫣红,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竟是比女子还要漂亮三分。 爷的脚很脏吗!敢嫌弃小爷!陆清园恨恨的□□了一番手里的枕头,又恶狠狠回头瞪了一眼那两个护卫,却全然不知他那张先前又疼又气泛着粉色的脸,再加上那带着脾气水光涟滟的眸子,便是对男人毫无遐思的男人,也不由看的心神一荡。 上官飞见此,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三生三世看着陆清园的眼神,只是一瞬也不可以!陆清园是他找回来的玩具,就不允许任何人来觊觎。 三生三世在上官飞泛着冷气的视线里战战兢兢的走出了行帐,陆清园虽然神经大条,但是现在却也能感觉到这个不太密闭的空间里冷凝起来的氛围。当即,他咳了两声,正要开口,上官飞的话已经扔了出来,“不许和我的护卫眉来眼去!” 靠!居然命令我! 陆清园正欲发怒,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不太对劲的词——尼玛啊!谁和你的护卫眉来眼去!你才和两个男人眉来眼去!古人的含蓄矜持的君子风度呢!被狗吃了!为毛他遇到的全是神经病! 上官飞接着道:“否则,就将他们的眼睛都挖了。” 陆清园:“……” 血腥暴力残忍! 卑鄙下流无耻! 这妥妥的顺口的十二个字,打着滚的自陆清园的脑海里翻腾过去。这孩子怎么那么鬼畜!前后变化大的让他快接受不能了!还好不是挖我的! 里面没了动静,外面的人也放下了心,上官夫人放开了对手帕的绞刑,对身旁的侍女道,“去给那孩子熬些骨汤,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补补。可怜他小小年纪就要为了生计奔波了……” “不要放姜……”陆清园拖长了声调补充。 上官夫人微笑道:“听他的。” 侍女应声离去,里面的上官飞已经伸手捏住了陆清园的脸,“就你事儿多!母亲给你熬汤,还敢挑三拣四!” 挑三拣四怎么了?你对爷那么不客气你妈妈知道吗!陆清园气鼓鼓的拍开了上官飞的手道:“人的脸生来可不是给人捏的。” 上官飞可不会和他纠结脸是用来干嘛的这个问题,陆园被他从路边捡来,按他的世界观,陆清园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了。就和父亲从外边捡回荆无命那个小杂种一样!他的身体他的命、他的生和死都该由他来抉择!眼前的陆园和荆无命唯一的不同就是,母亲喜欢他却讨厌荆无命。 但是决心要好好养一只属于自己的玩具的上官飞暂时决定,在回到上官府之前允许这只小狐狸放肆一阵子。 于是陆清园过了两天快活日子,虽然时不时会受到上官飞这只的人身攻击。但是好景不久,陆清园见到了来接自己妻儿的上官金虹。一身黑衣,身上就差没写着我很危险四个字。偏偏他的笑容还是那样优雅无匹。 陆清园呆滞的大脑,一瞬间运作的无比通畅。 这男人是上官飞他爹!上官飞他爹叫上官金虹!陆清园囧囧的看着直插入天空的旌旗,要多招摇有多招摇。黑色的旗面,金色的大字:金!钱!帮! 次凹!次凹!次凹! 小李飞刀!小李飞刀!小李飞刀! 看看!他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啊!他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啊!这不是小说吗!敢情古龙先生也是穿越的!一个混江湖的穿越到现代写江湖啊! 陆清园一瞬间热血沸腾,心中百感交集!但是为什么他遇见的是个反叛!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上官金虹是死在李寻欢大神手里的。没错,他现在应该去跟大神会面,而不是在这里和最后结局悲剧的反叛们浪费时间! 但是很抱歉,理清思路的陆清园已经没有了那个机会。 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上官金虹,二十七八十的男人正是极富男人魅力的时候,这样容貌权势武功集一身的男人迷死万千少女根本就不在话下,但是陆清园现在是正太身和成年学渣的心。他很不客气的瞪了一眼上官金虹,“别对小爷乱发情!” 上官金虹笑了,很自然的捋了下鬓发。 陆清园:“……”那瞬间流露出的妩媚是闹哪样? 上官金虹轻笑道:“白小飞?” 陆清园愣了一下,道:“干嘛?” “你不是。” 上官金虹的语气笃定,甚至带着些调笑。在洛阳王府见到陆清园的第一眼,他确实是把他当成了白小飞。王怜花同父异母的姐姐留下的遗腹子,任何想要和洛阳王府扯上些许关系的人都不会错漏这个讯息。 但是,他确实没有想到,王怜花竟然会收了徒弟。十年前楼兰一役之后,王怜花、沈浪等人大名名扬天下。试图拜访求师之人无数,但是这几人处事都极为低调,不仅踪迹难寻而且对于收徒之事极为抗拒。上官金虹去洛阳前后三次,为了让王怜花收下上官飞费劲无数口舌,却不想王怜花突然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他自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去探访,也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而此刻那个孩子竟然就坐在了他的对面,也好,省的他多费心思了。有了他,上京那边的事也会方便许多吧。至于洛阳……上官金虹笑了笑,就看眼前这个孩子在王怜花心中的分量有几分重了。王怜花自诩超脱于世外,不理会江湖俗事,怕也是破例了。 上官金虹笑的意味深长,而上官飞也在这一会儿从父亲的贴身侍从鹿华那里知道了陆清园的来历和身份。但是他向来骄傲,即便是被鹿华提醒和警告了,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初衷。陆清园就算是身份显贵,现在也只是被掩上灰尘的明珠而已。甚至这个身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荣华富贵,而是一身坎坷的来源。失去王怜花的庇佑,他能活多久,还未可知。 离家出走的小狐狸,呵呵…… 第十三章 上官飞也不过十三岁,但是不论是智力还是武功都远超同龄人。对于陆清园言语之间虽然还有傲慢,但总的来说是要温和许多。 上官金虹一句话,陆清园就成了整个金钱帮的贵客。上上下下见到他都会尊敬的喊一声陆少爷。上官飞作为和陆清园年龄相仿的少帮主,全权负责陆清园的饮食起居。不知道该说幸还是不幸,上官飞自从知道了陆清园竟然就是王怜花的关门弟子之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憋着一口气。 他也算是少年成名,虽然顶着上官金虹之子、金钱帮少帮主的名头,但是其中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确实同龄人中的杰出之辈。这十年之中想尽办法想要拜王怜花为师的人不在少数,连他的父亲也未能免俗。 王怜花究竟有多厉害,上官飞不知道,天下人也不知道。 但是十年间前去找洛阳王府麻烦的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不仅是那个人本身,连同他的家族也在几夕之间消失了干净。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十年前江湖人称“千面公子”的王怜花,十年之后,被江湖人恐惧着,忌讳着,也崇拜着。 上官飞即便是不屑于成为王怜花的弟子,但是现在看到被王怜花收入门下的陆清园也难免产生比较的心思。但偏偏陆清园文不成武不就,还十分愚笨!以上官飞来评价根本就是个废物!他居然被一个废物比下去! 所以,陆清园收到了来自上官飞有爱的招待…… 古人皆是少年老成,其中以大户人家的子弟为最。上官飞的心思陆清园有几分清楚,但是二十岁男人的心理,让他难以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计较。所以他只有逮着机会就往上官夫人的院子里跑,直觉如果没有出错,整个金钱帮,上下数百人,大约只有上官金虹的老婆是真心喜欢他。 母爱是没有血缘界限的,陆清园嘴甜会说话,撒娇卖萌没有压力,对于板着一张小脸好像上官金虹的上官飞,上官夫人明显觉得在陆清园面前自己猜更加像一个母亲。作为金钱帮的当家主母,她虽然不明白自己的丈夫有什么计划,但是她也已经隐约猜到,陆清园这个孩子应该是其中的关键。 利用一个孩子…… 这种想法一出,只让上官夫人对于陆清园更加的和善。 而另一边的洛阳,依然很平静。 阿飞在王怜花的命令下按部就班的习文练武,整个王府没有任何故障的平静运转,但是其中最关键的人物却已经消失。 或者说,王怜花并非消失,他只是跟在了陆清园身后,从他摔下马遇见上官飞到被上官金虹带进金钱帮。这一路上,他所看见的陆清园早已和当初大闹李府的陆清园截然不同。并非他多疑,而是陆清园的改变太大。前人有云: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但陆清园却是由身到心完完整整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天色已暮,沉默许久的王怜花转身身如掠影般离开。 屋里的陆清园笑声如珠玉罗盘,窗户上映出的火光摇曳而温暖。他能想象到里面的温暖景象,因此要带回陆清园的打算被屡屡延后。他并非铁石心肠,也更明白要遇见一个温柔的人是多么不容易。即使是这份温柔里带着份让人心寒的算计! 十二岁的陆清园比十三岁的上官飞要矮一个头,有些矮小和瘦弱的身板直接被上官夫人归结为独自谋生的不容易,因此他奉命每天睡前去上官夫人那里喝她特地准备的鸡汤补身体。几天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问题,陆清园倒真的是感觉自己强壮了不少。 于此同时,不断被错觉困扰的大脑,还在计算着逃跑的可能性。 上官金虹没有困住他的脚,甚至给他极度的自由,但是整个金钱帮像个铁桶一样把他围困在了里面,墙里的世界你可以自由的跑来跑去,墙外的世界——对不起,免谈! 吃饱喝足后的溜达变成了东逛细瞧,寻找任何可能的罅隙,能够让他钻出去的漏洞!陆清园撇了撇嘴,掰着手指头算下来他大概曾经至少有三次准备和上官金虹提出要离开,但是那只狡猾的死狐狸好像每次都算到他要说什么,每次都圆过去了好吗! !!!想到那只死狐狸他就一肚子气好吗!对着个小孩发情!对着个性别为男的小孩发情!陆清园恨恨的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凳,又摸了摸消化的差不多的肚子。毫不客气的把上官家上下三代都问候了一遍,别告诉他那色眯眯的表情是正常的。次凹!让你摸小爷的脸!让你摸小爷的脸! ……碎碎念了差不多,对自己的处境很有自知之明的陆小爷终究是迅速的调整了心情。小神奇为了替他净化身体消耗了太多力量,现在时不时就沉睡,让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在金钱帮里面,人生地不熟,他现在说白了就特么是案板上待宰的鸡啊! 懊丧起身的陆清园遇见了只有在月夜才会在出现的自己住处以外地方的荆无命。 左手的长剑在月色下闪着雪亮的银光,还有几分稚气的属于少年的脸却和死人一样冰冷。陆清园起身的刹那,荆无命握剑的手也无声的紧了几分。就像是直觉一样,陆清园呆呆的像是确认一样道出了他的名字:“荆无命?” 荆无命微垂的目光猛地抬起,宛如利剑般的直戳向陆清园。 死灰的颜色,没有感情的,也没有生命的。好像要窒息一样…… 陆清园默默地退了两步,果然对了。 彼时还未成长起来的荆无命,他的脸干净而秀气,没有那让人感到惊悚的刀疤,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的是,他从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活在上官府这个高墙里狭小的地方,被上官母子排挤厌弃,被那个男人无视…… 但是他却一直在这里,像只一样老鼠昼伏夜出,像只狗一样追随着这里的主人。他不明白,也许永远无法明白。 荆无命没有说话,他手中的剑同样在夜色里沉默。两人无声的停立在月色下的庭院里,良久,荆无命方才像没有灵魂只有躯壳一般缓缓转身。仿佛刚刚陆清园脱口而出的那句:荆无命。只是他的一个错觉。这个府里,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记得他的名字?也许再过不久,他也要忘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那个身影太过孤独,也许是一时的情感冲动。陆清园对着几近消失在庭院尽头的荆无命轻声说了一句,“荆无命,晚安。” 只是那个孤寂的身影没有停下,也没有任何反应。陆清园却松了一口气,没听见也好,他要真给一点什么反应,他大概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 但是,真的没有听到吗? 垂在身侧的手掌握的有多紧,胸口有多鼓胀,只有荆无命自己知道。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上官飞没有像闹钟一样准点出现,陆清园打听之下方才知道,因为已近年关,金钱帮里里外外都忙成了一锅粥。而已近十三岁的上官飞则被他老爹下放去历练了。上官夫人尽管心疼,但是也明白,作为金钱帮的少帮主,他必须要做表率。 安慰了有些神伤的上官夫人后,陆清园同丫鬟小厮打听了一路终于找到了荆无命的住处。满是杂物的房间,空间小的几乎只能摆下一张床,窗纸已经破裂。不大的院子长满了杂草,看的陆清园一阵心酸。 他没有必要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但是一整晚他的梦里都是持剑静立在夜色里的荆无命。他的生命里没有哭泣也没有欢笑,他带着他前半生对上官金虹这个男人的执着还有后半生的黯然,在陆清园的梦里来来去去。一夜梦梦醒醒全是荆无命的陆清园,一早醒来就决定来见他。 打着偷偷瞧的目的,陆清园的动作却并不隐蔽。 在屋后找到荆无命的时候,荆无命上身□□、正在练剑。陆清园有些讶异,但是突然想到了晾在屋前的那件黑色长衫,表面已经洗的泛出了白毛。 他不会只有一件衣服吧?然后,还真是这样。 陆清园的出现打断了练剑的荆无命,陆清园不懂剑法,他现在的学武仍旧是局限在填鸭式的方法上,或许境界已经远超了许多人,但是比起无师自通的荆无命,他其实就是被天上馅饼砸到的蠢货好吗…… 荆无命剑法不但诡秘怪异,而且专走偏锋,每一剑出手的部位都是对方绝不会想到的。默默地念叨完小神奇告诉他的这个讯息,陆清园似乎打算用冷气冻死他的荆无命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灿烂的不忍直视——陆清园纠结的看见荆无命别过了视线。 眼前这个人是只蜷缩起来的刺猬,和阿飞一样又不一样。 陆清园想到了阿飞,或者说看到荆无命第一眼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他看到的就是阿飞。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身上的孤寂都是如影随形的,即使是在热闹的人群里,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他和他的影子。 想念会让一个人变得温柔,但是在荆无命看来那不过是不怀好意的探寻和好奇亦或者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同情!他的左手突然就动了,闪着雪芒的长剑化成了光影划过陆清园的耳际,直直的插入了陆清园身后红漆剥落的木柱。时间似乎是一瞬间静止,陆清园身体僵硬半天,转头看着没入圆柱只剩下剑柄的长剑…… 刚刚擦脸而过的寒气不是错觉!告诉他这只是在闹着玩啊! 他是不怕死,但是可没想过没有准备就死啊! 陆清园的腿抖了抖,靠着柱子瘫坐了下去。看着荆无命的眼睛却只有几分无奈,或者还有几分愤怒?平了平呼吸,陆清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了荆无命,伸出双手就狠狠掐住了荆无命的脖子,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叫嚣! “靠靠靠!你知不知一不小心就会死人啊!刀剑无眼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他知道,但是他也知道那把剑不会伤到眼前这个孩子,还保留着难见的孩童一般的天真的,生命力旺盛无比的孩子。这样的人活的那么耀眼,也那么刺目。沉默的荆无命毫无反应,陆清园呆了呆,有些笨拙的从荆无命的身上下来,死鸭子嘴硬对的反驳荆无命说:“是你的剑恐吓了我!”所以都是你的错好吗! 荆无命没有说话,他单手支地起了身,在陆清园惊恐的眼神里从木柱里慢慢拔出了长剑。陆清园提起的心吊起的胆在看着荆无命的剑入鞘的那瞬间猛地回落到了原地。天知道他真的吓死了好吗!原著里的荆无命根本就是个杀人机器好吗!他怎么会好奇心爆棚同情心泛滥到来看这个恋父到变态的荆无命!你妹!是他儿子小神奇鼓动他的!看你爹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但是见鬼的!荆无命视线扫过来的刹那,浑身汗毛竖起的陆清园猛地闭上了双眼。 “有事好商量!” “……” “荆无命?” 被无视存在的陆清园没有再找到荆无命,屋前的细绳上晾挂的衣服也已经消失不见。前后的两次,一次是月光倾泻的夜晚,一次是日光散落额白天。而这次不算见面的见面结束,再见就是五年之后了。 闷闷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陆清园就被通知去见上官金虹。 大厅里已经摆好了一桌盛宴,或者说是送别宴。 席上已经坐了两人,一人是上官金虹。另外一人,正是王怜花。陆清园瞳孔收缩了一下,撇开视线就慢吞吞的挪了过去。 上官金虹笑道:“清园又去找无命了么?” 这句话说得突然,陆清园呆愣在了原地,王怜花却因着他的反应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上官金虹接着道:“先生不认得是自然的,无命不过是府中一个小小的奴才罢了,生性诡变少言,却不想和先生爱徒甚是合得来……” 陆清园被上官金虹审视的眼神看的浑身发凉,他忽然明白此刻的荆无命根本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在上官金虹的眼里,他甚至还不如府里的奴才,他将他带回金钱帮之后,大约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是自己的举动让上官金虹注意到了荆无命! 他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陆清园神色复杂的走到了王怜花身后,从头至尾,他的这个挂名师父没有施舍他一个眼神。荆无命或许和他毫无关系,但是想到荆无命以后的人生可能就此因为他这次无心之举而改变,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去胡思乱想。 他忽然明白他不是局外人,他已经入了局,就不能说这一切和自己毫无干系。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预知的变化,这不是一本书一个故事,而是一个真实的运转着的世界! 上官金虹还不到三十岁,阿飞也只有十岁,李寻欢现在大约也只是青年模样,林诗音……小神奇! “小爹,我在。”最近时不时销声匿迹的小神奇终于是现了身。 陆清园想要问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而关键就在那天送他上船的李叔,他如果记得不错,他身边所携的奴才,都是喊他李大人! 李——大——人——不会就是李寻欢他爹吧! 然后,真相了。 上官金虹对着王怜花的独角戏唱的差不多后,陆清园就被王怜花拎着后颈离开了金钱帮。 而上官金虹则是在上官夫人诧异嫉恨的视线里,跟着管家去找荆无命。那个被他带入府里,七八年不曾逢面的孩子。他本以为,上官飞能博取同龄人陆清园的信任,但是却不想陆清园古灵精怪,年纪虽小对于善恶黑白自有一番认知。对于上官飞百般避让,对于少言寡语的荆无命却很是热心。 荆无命啊……那个意外降生的孩子! 上官金虹突然停下了脚本,道:“这个方向?” 这个方向通往的地方,饶是上官金虹自己也不太清楚,帮派一只在扩大,据地也一直在扩大,但是一路走来人气稀少,已经让他知道那个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管家有些尴尬,讪笑道:“夫人和少爷不太喜欢荆无命……少爷,所以……” 管家说得含蓄,抹了抹额头的虚寒继续替上官金虹引路,他知道,不论帮主今天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安排,荆无命的命运都已经改变。 今时不同以往了啊。 第十五章 被拎着脖子的陆清园意外的乖巧,但是天知道他不过是被眼下的景色迷惑了心窍。王怜花的武功早已出神入化,天地人合一之境一展开,整个的气息都消失干净。拎着陆清园从闹市街头飞掠过去,竟无一人察觉。 直到出了城门,到了郊外,陆清园在恍惚清醒一样撇了撇嘴,道:“我不回去。” 但是话音刚落,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人,阿飞。师徒两人俱是一身白衣,一人翩然如仙,一人俊俏若观音座旁童子。 瞬间自惭形秽的陆清园心里复杂而纠结,他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他们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学渣和学霸总是隔着高山远水的好吗!给他留条活路好吗!天知道他最近过的多内疚又多悔恨!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离开那个冷冷清清的王府,明明是他自己再也受不了高墙外四角的天空,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心所想要达成的,离开之后他却在拼命后悔。身为古人的王怜花对于他的教导或者是有些不同于普通人,但是这个世界又有谁会无端端为别人做那么多?他相信事出有因,就像此刻他占据的已经属于他的身体也必定是因为一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原因而被远送到千里之外! 这也正是他所想要解开的,他如果真的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那就算了。可惜,他不是。而且,眼下他也没有伪装下去的意愿。况且在他们眼中,他本来就是个肆无忌惮的。 他不会回去,除非能解开他心头的重重迷惑! 不明不白的被安排、被要求的日子,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不想回去,或者是不愿意回去。陆清园的想法都不在王怜花的考量范围之内,他并非专横独断,而是本身就不屑于解释。从少年开始,他身上所让人惊恐和折服的力量,有一种就是他总是能够轻易左右旁人的思想,让他们无法拒绝他的安排和要求。 那是与生俱来的,并且随着他的年岁积聚的越来越厚重。 没有人能够拒绝,包括陆清园。他的反抗在王怜花看来只是无谓的挣扎,或者是毫无意义的欲求。但是,这一次王怜花选择满足他。 三人在凉城停下了脚步,进入客栈前,陆清园在招牌旁看到了不甚显眼的王森记的标志。但是还没有还没有等他看清客栈的大体布局,就被他的美人师父提进来客栈的房间里。陆清园别扭的看了一眼王怜花的脸,仍然是慑人的英俊,但是却不是王怜花的脸。陆清园被他美人师父露的这一手易容术勾的心痒痒,但是想到自己一早就打算好的坚持,决定一定要稳住脚跟,绝不先说一句话暴露自己。 但王怜花大爷随后而来的一句话就将陆清园陆小爷击的分崩离析。 “你是谁?” 陆清园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一瞬间他显然是以为自己也被易容了。 “陆、陆清园。” 王怜花的表情冰冷,却没有困惑。他已经断定,眼前的人并非陆清园。 “陆清园?”王怜花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平添了陆小爷一身的寒意,“莫非是我记错了,三月前——离开上京时的林家少爷拼死不愿改名换姓!口口声声若是一定要他易名换姓,除非是死……” 王怜花的话说出来,陆清园已经不是一身寒意,而是脖颈发凉,浑身汗毛竖起。他当然不是王怜花口中的林家少爷,但是这具身体……陆清园纠结了一下,按照他那个便宜儿子小神奇的说法,这具身体已经和他的灵魂完全契合,不分彼此了。 次凹…… 这让他怎么说?! “你想说什么?” 王怜花停立在了窗前,并未回头看陆清园,但是那落在别处的视线却好像如影随形的跟在了陆清园身边。 “李兄心思之缜密,我自当是相信送林书墨来途中不会出任何差错,而上船之后……” “我更是时时刻刻都在你的监视之下!既然你找不到疑点,为何又要怀疑我不是我?”陆清园接道。 王怜花笑了,几分玩味和冰冷,“你若真要坚持你还是你,便拿出证据来证明你还是那 个林书墨!” 证明?证明你大爷的…… 林书墨是哪个混蛋他根本一点概念就没有好么! “林书墨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或者说就是小爹你自己。” 陆清园呆了呆,小神奇透明的身体浮在他的面前。这是他这便宜儿子第一次说起他过去的事情,还是这么劲爆的事情。他的身份似乎有点扑朔迷离,按照正常剧情的发展,接下来是不是要揭开他的身世之谜,一堆坎坷奇遇都会紧随而来? 有点脑子都该知道,真相什么的都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 陆清园不自知的退后了两步,直到砰的一声靠在了门板上。而王怜花也随着这不大的声响转过了身,道:“你是谁?”他本不信鬼神之说,这世上即便是有什么牛鬼蛇神,他王怜花又怎会惧怕?陆清园不自然的反应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其中确有什么诡异。 接着,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陆小爷抿了抿唇,道:“我就是陆清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什么见鬼的林书墨小爷才不认识!” “哦?那你是认了?”王怜花轻笑一声,身影已经掠到了陆清园身边,眨眼间他纤细脆弱的脖子就被掌控在了王怜花手中。 陆清园梗起脖子直视王怜花冷漠的慑人的眼,道:“认了?认了什么?” 两人的话像是猜谜,陆清园的话说出口之后,王怜花的手也微微收紧了些。他的薄唇扬起,黑发散落在耳鬓……陆清园心里涌起些苦涩和无奈,男人美成这样真是丧心病狂!但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现在要好好思索的是怎么保住他的小命…… 闭了闭眼,陆小爷睁开眼睛和王怜花对上。 “身体是他的,灵魂是我的。” 陆清园的脸上,只写着一句话,反正我说的是真的,管你信不信。 王怜花信不信,陆清园不知道。古人对鬼神之说多有崇拜心理,但偏偏他这个挂名美人师父不信神佛也不信魔鬼,唯一坚信的只有自己的手,能够掌控自己的一切以及别人生死的手。因此,陆清园说出口的刹那,王怜花猛地箍紧了手掌。 也许是心神紧张,也许早就有了这个觉悟。陆清园同志很顺从的闭上了眼,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但是颤动的睫毛却暴露了他的内心。他是害怕,也正是他流露出的这份害怕,让王怜花停住了手。 王怜花的眼神锐利,让刚刚缓过气来的陆清园又把心呛到了嗓子眼。 “你的书房有很多史书,前朝轶事,神仙话本……”陆清园看了一眼王怜花努力平复自己的声音道:“在我的世界里,你们所处的这个江湖就是一本书……所以,我来自未来——另外一个世界。” 王怜花仍旧沉默,平静的眸子没有丝毫情绪,这倒让陆清园松了一口气。也好,平平静静的来,平平静静的走,但愿回到二十一世纪,他还在该死的马克思课堂上睡觉。 “至于你说的林书墨……也就是我现在占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已经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也就是死了。 这句话陆清园说的艰涩,虽然小神奇一再告诉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死有余辜,但是显然陆清园还是没能完全接受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林书墨已经毫无干系。 说出一切,陆清园终于是呼了一口气。 总算心里不是沉沉的,这样悠关生死的秘密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在承受了。 出乎意料的答案,又在情理之中。 王怜花忽然松开了手,保住小命的陆清园猛地瘫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呼气。 “你居然信我……” “为何不信你?”王怜花并没有看向陆清园,而是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两颗玉珠。他当然信,眼前的少年并非心性坚定之人。或者说胆小怕死,又善良的天真,与骄纵自大的林书墨截然不同。 死亡的威胁在前,他相信陆清园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王怜花轻声笑了笑,低头看向陆清园道:“如果你以为逃离洛阳,逃离上京,丢掉林书墨这个名字,就能逃避这一切——那你错了。” 陆清园呆了呆,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管你来自何方,不论你过去是谁……现在的陆清园都是改名换姓的林书墨,该经历的,该来的一切,你都无法逃避。”王怜花的声音清晰,却在陆清园的脑海里变成了铿锵的回响。这是命运,你无从躲避。 陆清园怔怔的还未回神,王怜花又再度将凌厉的眼神投降了陆清园,道:“我不问你身边跟着个什么鬼怪!告诉了你一些什么,指引着你做些什么!……”既然你现在就是林书墨,那么本该属于他的命途你就无法逃避。 “他还只是个孩子!” 陆清园抱住发抖的小神奇,打心底的鄙视了他一下,你妹啊,不是神器么!怎么那么没用!吓成这样…… 小神奇自然是有苦在心口难开,王怜花其实已经不算是普通人了。他一直在武道上摸索,十年前楼兰一役之后就已经误打误撞臻至化境。这在人世间几乎是万中无一的事情,也因此他已经慢慢的走上了修真之途。虽然王怜花此刻还没有完全悟透,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太久了。 王怜花虽然还无法看到小神奇,但是在月光充盈的晚上,天地灵气最充沛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略微感觉到小神奇的存在。 第十六章 陆清园觉得自己在王怜花面前就像一个逗比,又呆又蠢。 他自己是个蠢货,他承认,有些方面他总是要比人天真。 但是他突然不想被眼前这个人看成蠢货,一个没有用处的自私自利的占用了别人身体的游魂,还想要逃避那些事情。好吧,也许他在这个人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陆清园没有再说话,抿着嘴唇的样子意外的倔强。王怜花心中莫名一动,随即挥袖转身,道:“你既然想要知道,明日我便带你却瞧瞧!” 去瞧些什么?王怜花没有说。 所以几天后掀开马车的车门后,陆清园呆立在了原地。 他想,那个人或许就是十几年后江湖里的大神,李寻欢。一身白衣,笑容干净非常的少年郎。 他看见从马车上下去的王怜花便躬身作揖道:“先生舟车劳顿,里面已经备好酒菜为先生接风洗尘。家父奉旨入宫,暂时……” 王怜花摆了摆手,十七八少年模样的李寻欢便不再说话。但明眼人也都能瞧明白,他有很多问题,很多想要问的问题,碍于两人的身份,辈分所以才没有开口。陆清园还在忐忑,王怜花的声音就轻飘飘的传了进来,“下来吧。” 他见鬼的还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好么!僵着头皮从马车上下来,迎接他的是热情的李寻欢。陆清园头大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王怜花,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努力回想当初看的那本书,可是见鬼的翻来覆去的想,他也不记得里面有个角儿叫王怜花。偏偏他好像还十分牛叉的样子!都快把猪脚们的风头抢光了好么!混蛋! 王怜花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和暗示性的你该怎么做,陆清园只有皮笑肉不笑的和李寻欢寒暄了几句,王怜花的小人行径,恩,或者说是冷漠态度理所当然的被陆清园理解为报复。这个见鬼的师父果然就是在报复他之前没有对他说实话! 次凹次凹次凹!那个穿越的敢和土生土长的古人说自己是未来的是穿越来的!这难道不是一不小心就会被老百姓绑着上火刑嘛!当然,还是有一个比较好的发展方向,被老百姓当成什么的烧香上供,就跟那哪吒三太子一样一样的。 死马只有当成活马来医治,没有任何外援的陆清园只有凭着推测一步一步应对。这个时候,他无比怀念什么事情都替他安排好的阿飞,还有老实憨厚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阿正。但是想想古人对这些诡异事件的避讳,陆清园很担心阿飞那把长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陆清园另一个蛋疼的事情就是李大神喊他:“阿墨。” 这从另一个层面上告诉了他,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真的叫什么见鬼的林书墨,那林诗音呢?小神奇说:是小爹你的姐姐。 哦,原来是姐姐啊。 什么!是姐姐! 幸福来得很突然,陆清园被砸的有点晕眩,于是剩下来的时间他都在扯着小神奇碎碎念,陆清园不怕暴露自己,反正他的这个师傅已经知道了他的底。而李寻欢不明就里,顶多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进入李府之后,他就发现整个李府的人对他都很恭敬,但是神色里都隐藏着鄙夷和畏惧。包括他心中的大神,李寻欢。这让他都有点好奇那个“林书墨”究竟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引得全民皆愤。 接风宴很丰盛,陆清园吃的却不多。当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这一路来被马车颠地够呛。以致于他现在一看到马车就无比想念现代的各式交通工具,马车里面即使是使用了各种棉质的柔软的靠垫坐垫,但颠簸还是颠簸。 能够在马车里做的稳稳的还能闭目养神的王怜花在陆清园眼里早就已经成了非人类。 接风宴结束之后,陆清园在李寻欢的引领下去了自己的住处,据说他曾经在那里住过近三年。换了芯的陆清园表示他对这个豪华却俗气到极点的院子极为陌生,于是他又明白了,曾经的“林书墨”品味低的可怕。 进了房间之后,不等陆清园“就送到这里了,不麻烦你了”说出口。李寻欢很有个性的扭头就走,和进入李府时的热情有礼完全相反。倒是有点避之如蛇蝎的味道……陆清园摸了摸不存在胡须的下巴,终于是有些泄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桌子边上。 顺手拿起了一个漂亮的他不认开口的苹果,但是下一秒那个苹果就从他的手里被一把飞刀带走。恩,李大神又回来了。 小神奇在一旁心有余悸的说:“小爹,苹果有毒。” 陆清园的大脑空了一下,然后长吁一口气说:“敢情爷刚刚差点变成白雪公主……”所以,是哪个恶毒的后妈想要剥夺他的家族财产继承权? 没有想到的是,陆清园这句话说出口,原本怀揣些怀疑回来的李寻欢又恢复了内心的坚定。林书墨是谁?李林两家都知道,当年先皇仙逝前将十四皇子托付给了李寻欢的父亲,承接了这个重担的李父次日便官升三级,直达正二品。 先皇一生有七个皇子,七个公主,但活下来的却只有当今的圣上,以及现在的林书墨。林书墨的母亲是庆贵妃,这个女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皇为了她险些废辍了整个后宫!她让皇太后几乎成为后宫的摆设。 不想庆贵妃难产,生下十四皇子便离世。 先皇伤心欲绝,身体每况愈下,直到明白自己存世之日已不远,便小心的替十四皇子安排了未来的活路。 李父将十四皇子带回了家,为了安全又辗转将之送给了妻子的表亲抚养,取名林书墨。 今天从进入李府的那刻起,陆清园就安分的有些让李寻欢诧异。林家也只是普通富庶人家,对于身份特殊的他不敢有一丝苛责,故养成了他骄纵顽劣的性子。对于此,李父虽然担忧,但是却无计可施。 陆清园那句“爷……”完全是自嘲,在李寻欢听来却不是那个意思。他本是期待这个肆无忌惮的少爷能在王先生的教导下有所改变,现在想来,完全是本性难移。但是,莫名的,一直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李寻欢失望离开不久,陆清园才剥了衣服钻进被窝,他的美人师父王怜花又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窗没有开,门也没有开,所以他一直在这个房间里!被窥视了!陆清园撇了撇嘴念了一句:“变态!偷窥狂!”然后眯着笑弯起来的眼睛谄媚的道: “师父,敢情您就是让徒儿来这感受一下这具真身是怎么被人鄙视的啊?!” 但是王怜花完全无视了他的话,而是皱着眉头冷冷道:“他在哪里?” 完全莫名其妙好么!什么谁在哪里? 陆清园眨巴着眼睛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让王怜花的神情更冷。 终于在小神奇的提示下明白过来的陆清园捏着小神奇的后颈放在了床榻上,指着说:“你说我儿子啊,在这里啊。” 儿子!?王怜花的眉头跳了跳,十分难得的表情。 陆清园再接再厉道:“见鬼的儿子,小爷因为他都断子绝孙了。” 王怜花:“……” 第十七章 王怜花的神情是冷的,小神奇也有些不快的撅起了嘴巴。 他感受到了浓浓的被小爹嫌弃的味道,但是不得不承认,陆清园走上成受之路确实是因为小神奇的可以引导,虽然断子绝孙什么的真的只是个意外。 所以,说到底还是小神奇的私心所致。小神奇不止一次想要向被蒙在鼓里的陆清园坦白,但是天知道,呆在陆清园的身板越久,小神奇的顾虑就越多。这个二十岁的男人,恩现在是十二岁的少年,内心黑白分明,他有着自己对善恶的定论。小神奇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说出真相,他这位小爹会毫不犹豫的让他卷着铺盖滚蛋。 哦呵呵,所以还是不要说了,小神奇只等着有一天陆清园对他的感情从单纯的同行者到不可或缺的伙伴的那一天,即使他说出真相,陆清园也能一笑而过的那一天。 陆清园觉得自己蠢其实是有道理的。 一觉睡醒之后,他就忘了昨天李寻欢对他的冷漠,只记得那个人用飞刀带走了他差点送到嘴里的毒苹果。如果他真的是白雪公主,眼前白衣落拓,潇洒无匹的少年版李寻欢必定是他的白马王子无疑。 当然,这只是个假设。他不是白雪公主,白马王子的脾气也不可能那么的坏。 吃饭的时候,陆清园一如既往的好胃口。 因为真身暴露,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披露自己的本性,比如用手托着下巴,要死不活的吃饭。李寻欢不断的皱眉,下人的议论声声入耳,王怜花坐的稳如泰山。 一顿饭吃完,李寻欢被陆清园一连串不合礼仪的举动气的大步离开,陆清园似笑非笑的环视了一眼那些眼露鄙夷的下人,一众仆人皆被他的神情惊得脸色一白。他的这个举动终于赢来了王怜花大爷的反应。 王怜花近了陆清园两步,几乎是贴着他站立在墙角。 “若非知道你不是他,还真是难以分辨你二人。” 所以,王怜花的言外之意就是,陆清园一连贯的表现其实和那个烂人——林书墨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外强中干又自以为是的大爷,无知又愚蠢。 陆清园听明白了,毫无畏惧的扬起头和王怜花相视,道:“谁知道呢?说不定小爷就是他转世的呢!” 这并不是不无可能,王怜花神色一滞,竟似是在认真考虑陆清园随口一说的玩笑。随即微微笑了笑,原本俊朗的容颜瞬间变得好似牡丹盛开一般的妍丽,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温和起来,只听他道:“若真是如你所说,这往后的事情,你更加无法逃脱了。” 正所谓上辈子作孽,下辈子还。陆清园不知道听没听清王怜花的话,不常笑的人突然对他展露笑颜,果然不是一般的震撼。 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的笑容怔住,清醒过来的陆清园只有用张牙舞爪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一把推开了贴近他的王怜花,哼哼道:“用你说,小爷是那种遇到点事儿就逃跑的人么?!” 其实,还真是的。 过去二十年他身上唯一不变的属性就是怕麻烦,所以相比较等电梯,他还是宁愿走楼梯。依照他的性格,他本该把怕麻烦这个属性发扬光大,但是见鬼的!他偏偏想要和这个笑的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硬碰硬,证明给他看。 所谓傲娇,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小神奇在一旁看的从脸上激动到心里,这发展的节奏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引导。 然后,他被王怜花发现了。 王怜花静静的看着陆清园的左肩,那里坐着身形透明的小神奇,除了陆清园任何都无法触碰的小神奇,王怜花的手指从小神奇的身体穿过,就像是穿过了一层有些韧性的空气,但是那种分明的感受告诉他,一直随在陆清园身后的神奇物种,果然就在哪里无疑。 受了惊吓的小神奇吊着陆清园的头发躲到了他的脑后,陆清园也有些紧张。 小神奇就算是个屁用都没有的神器,但好歹也是个有灵性的神器。在陆清园看来,像王怜花这种长得人模狗样又一脸正派,平时闲的没事干偏偏还超级有权有势的半成功人士,其实内心最变态,恩,其实内心对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最感兴趣。 比如: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闲的无聊到了极点终于学着秦始皇去寻长生不老药啊! 所以被王怜花发现真身的小神奇很危险,他的儿子很危险。 陆清园狠狠瞪了一眼王怜花,侧着身子带着小神奇从他身边窜到了门外,“他是我儿子,可不是你儿子!” 王怜花继续笑,冷笑,“你既未娶又未嫁,何来子嗣之说!” 陆清园鼓了顾脸颊,搂着惊颤的小神奇一字一字强调道:“小!爷!已!经!二!十!岁!了!顺便提一下,别把小爷和林书墨那个人渣混为一谈!” 王怜花的眉眼一挑,颇有些“你在胡说什么,你和他不就是一个品种的么?”这个意思。陆清园气的牙痒痒,偏偏这个人那么强,气势武功身高什么都比他强!瞪了一眼这个他已经懒得废话的人之后,陆清园终于选择了扭头就走。 就像李寻欢扭头就走那样,走的特骄傲。 王怜花莫名心情很好,很多年死寂的心似乎都活了过来。当然,迄今为止,他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很特别,从确定他并非林书墨的那一刻起,那个骄纵跋扈的林书墨和现在的陆清园就区分的越来越明显。 也许是对他口中的那个世界好奇,也许是对他所说的那个故事好奇,王怜花遂了陆清园的意愿来到了李府,来见见这个自小聪颖,文武双全的李寻欢侄儿。陆清园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王怜花温和的脸又降到冰点。 他越来越像自己,也越来越不像自己。 陆清园总是能轻易勾起他十年前的回忆,那个肆无忌惮的,整日在爱恨情仇中疾走的,玩着阴谋诡计的自己。 如果不是这个少年的出现,他现在在哪里? 沈浪和朱七七的船也许已经到了海的另一方,也许他们已经抵达了世人梦寐求见的蓬莱仙岛,也许他们已经见到了传说中永生的仙人,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能让人不死的仙草……王怜花呆了呆,若不是被陆清园的事情拖住了脚步,他此刻应该和沈浪夫妻一同经历海上的日出日落还有风暴海浪。 但是,他还在这里,处理“王森记”商行里琐碎的小事,每日在明儿的监督催促下吃饭就寝,听着暗卫回禀的那些有关陆清园的从前和现在的荒唐事迹……日子似乎也变得极为有趣。 第十八章 陆清园喜欢玩,但是说白了也只是对古代社会的好奇。所以撇下他的美人师父之后,迎着整个李府诡异莫名的目光,他雄赳赳气昂昂滚出了李府。 上一次被阿飞带着逛洛阳横街,完全没有出游的感觉,这次他一定要好好的见识一下古代的风土人情好么!但是他完全低估了他的这张脸,也低估了林书墨这个纨绔子弟的影响力。凡是他所经之处,绝壁等同于狂风过境…… 看着三下五除二就变得萧条的只剩下纸片随风打转的街道,陆清园抖着细胳膊细腿回到了李府。 感情他满身携带的都是*病菌,一个个见了他跟见了鬼似的! 一路没精打采踢踏着走回自己的卧室之后,陆清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隔了两秒又唰的打开了窗户对着空空的园子吼道:“离小爷远一点,小爷心情不好!小爷要拉屎!你也要看着吗!” 说完一个苹果呈直线型砸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个……扔完八个之后,窗户砰的一声关上。看着咕噜噜滚到脚边的苹果,两个隐在园子角落的暗卫面面相觑。虽然早就在主上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少年的不同,但是亲眼见识感受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聪明但是天真,总结的话,就只能算他愚蠢。” 这是主上的原话,从那以后陆清园身边的两个影卫变成了八个。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闭着眼的陆清园终于感觉到了身边那八个监视的气息离他远了。将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了出来,一张薄薄的纸,字也写的潦草,陆清园几乎能想象到这个人偶然在大街上碰见了自己,顿时难掩胸口薄发的激动之情,又因为重重原因不能和自己当面说话,所以抢了路边秀才帮人写字的小摊,写了一个字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重点是什么时候塞进他手里的? 完全没有一点概念,将手里那张纸摆弄来摆弄去,陆清园终于打定了主意今晚要溜出去赴约。 小神奇当然是表示支持,这一系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符合他的期望,而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是他纯洁的小爹长见识的时候。 吃过晚饭后,陆清园见鬼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园子里溜达消食,进房间前顺道瞥了一眼园子那边扔出去的苹果,恩,一个不剩,刚刚好,一人一个。八个人的气息消失不见,陆清园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个美人师父还算识趣,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晚上应该怎么溜出去? 小神奇拍胸脯打了包票,虽然他是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就因为别人看不见他,他才可以漂浮在空中给陆清园做另一双眼睛,顺便打打掩护。 子夜一到,陆清园在小神奇的引领下顺利的过分的出了李府,当然他错过的是他一出李府就睁开了双眼的王怜花。 他的手心攥着的正是那个陆清园不知道扔哪里最后差点吃下的纸团,所以藏来藏去最后这个纸团还是落到了王怜花的手里。只是王怜花一直没有动静,那八个负责陆清园安危的人蹲在院子外面已经快无聊的数星星。 陆清园是个很有趣的人,王家的影卫不计其数,做陆清园的影卫还是他们八个努力争取来的。同样是工作,跟在陆清园身后就比较有趣。 这一会儿,陆清园已经轻手轻脚的晃荡着离约定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原谅他日渐消减的警惕心,主要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杀人越货什么事怎么可能会牵扯到他的身上来?也正如他预料,果然是熟人。 恩,或者说是狐朋狗友。 苍白却高挑的,书卷气浓郁的英俊公子哥,陆清园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一见他就十分急迫的男人,心里忽然就涌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想。 梁毅并没有等多久,但是他确实已经找了陆清园几个月。 “阿墨,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哎?找? 陆清园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说出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以示他对自己的担心的梁毅,“真的?” 似乎是没有想到陆清园居然会问出这么两个字,梁毅怔了一下,讪笑道:“难不成还是假的,约定好的,你却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 陆清园抓住了关键词,约定好的。 陆清园表情漠然,一直习惯了林书墨对自己的热情及追捧的梁毅倒是有些不习惯起来,但是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决定,梁毅坐直的身板顿时在陆清园的视线里变得有几分坚毅。 “阿墨,我想好了,我心里是有你的……” 梁毅说着还把手伸向了陆清园的脸,恩,摸了摸。 然后赢得了陆小爷抖着胳膊的一巴掌。 “等等等!打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不对!你这是几个意思啊你?!”陆清园急吼吼的叫出声,这信息量太大了啊!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之内啊! 但他这样的反应在梁毅看来完全就是移情别恋的意思,亦或者,他还在为以前的事情生气。 梁毅的神情有些哀伤,但是想到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还是对陆清园此刻不太温柔友善的行为进行了最大的美饰,他并非是对自己没有感情,只是太过生气了。梁毅的心里,林书墨从来不是个孩子。 那年冬天下起了大雪,他被暴雪阻住了去路留在了沁城。 十岁的林书墨带着一众他所谓的狐朋狗友在街头堆着雪人,堆完之后又命令路边卖包子的小哥脱下衣服给你雪人穿上。 梁毅记得林书墨立在雪中说的话,粉嫩的脸冻得通红,白藕般的臂膀却露在寒风里,他说:“雪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一定很冷,小哥的包子铺热气腾腾,人瞧着也是从脸上暖到心里,必定是个热心肠,那便将衣服脱下来给我们从天而降的贵客穿上。” 那么冷的天,脱下衣服,不说冻死,定会冻伤。包子铺小哥没有动,十岁的林书墨挑眉斜眼。旁边站着的仆役却已经打着讨好自家少爷的主意对着那包子铺小哥扑了过去。 立在楼上客栈的梁毅看了许久终于一盆水掀下来淋了林书墨从头到脚。 “谁家顽童,如此蛮横!” 十五岁的梁毅是这么教训林书墨的。 林书墨一声没吭,静静的看了看梁毅,却就此缠上了他。梁毅彼时才明白,林书墨并非有意刁难那小哥,不过是看他太过顺眼。十岁的林书墨早已经名扬沁城,只因他好男色。那包子铺小哥也并非怕冷,不过是明白林书墨瞧上了自己罢了。 不想,梁毅一盆水得了林书墨倾心。 十岁到十二岁,缠了他整整两年。 两年之后,梁毅提出了一个条件,决定去留。却不想那夜之后林书墨彻底消失不见。梁毅想过许多可能,比如林书墨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喜新厌旧的年龄,他或许就像当年缠上自己一般已经缠上了别人。 一别三五月,又是一年冬,他们重新相遇,梁毅终于想通自己对林书墨的感情,却不知道林书墨已经被换了一根芯。 陆清园听他喃喃说着以前,说着他这几个月的挣扎,眼睛却瞪越大,最后伸手哼哼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我去你大爷的……” 陆清园莫名了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这句脏话说出口却让梁毅笑了出来。十分温柔的满足的带着些许宠溺的微笑。 “还是改不了是不是?难怪你姐姐总是……” 后面的话,梁毅没有说,说到“你姐姐”这三个字时,他突然就诡异的消音了。 第十九章 陆清园似乎抓到了什么,真相的尾巴?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太好应付! 梁毅的手轻柔的抚弄着陆清园半长不短的头大,刚刚停滞了一瞬的微笑又重新连贯起来。而他眼前的陆清园因为不明就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一切似乎都在往梁毅预想的方向发展,眼前的这个少年还是会在他的面前变得像个收缩了盔甲的刺猬。 他还是会没有底线的原谅自己跟在自己身边,林诗音永远成不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然后陆清园睁着眼睛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瞎话,“我失忆了。” 梁毅的手顿住,半天才有些不太连续的说道:“你还在生气。” 这句肯定不知道是给自己安慰,还是在博取陆清园的怜悯。陆清园的心里却已经构思出了一个故事,古代对龙阳之事无法理解让林书墨和梁毅之间产生了隔阂,然后林书墨的家人无法看着他再继续堕落,就把他送走了? 所以,林书墨做的神马天理不容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个? 所以,街上老百姓看到自己就和避瘟疫一样其实是避林书墨这个好男色的gay? 卧槽! 脑袋里平静的划过了一行又一行看似十分平静的推测之后,陆清园终于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这极端影响他的个人声誉好不好! 小神奇友情提示,“小爹,你的声誉是负值。” 陆清园无视了小神奇的话,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拍死梁毅的手,他刚刚已经决定了。这个梁毅虽然性取向有问题,但是明显对林书墨的过往十分清楚,要找出那些真相就从他这里开始了! 别问他为什么不去问李家的家仆!他现在近到李府范围内一百米就开始呼吸不畅了好伐! 陆清园抿了抿嘴,避开了梁毅热情的有些过分的眼,道:“那个,梁毅啊,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 “真的忘了……”不过三个月而已。 梁毅看着陆清园的眼神哀伤起来,从前林书墨在他面前从不会转弯抹角。 陆清园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想到王怜花对他说的,林书墨的一切都该由他接过,包括他欠下的!!!可是!该死的!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还有情债!还是个男人!十二岁就学会搞基了! 想到搞基,陆清园不由自主想到了他美得惊为天人的师父王怜花从在船上第一次见面,恩,某人就成了他心中当初无愧的“0”号基佬。 撇了撇嘴,陆清园继续睁眼说瞎话,“你也知道我突然失踪了,就是因为伤了脑子把什么都忘了……你是不知道三个月前我在船上醒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回到上京,我特么就以为我的名字叫陆清园了,原来我真名叫林书墨啊……” 梁毅怔住,他并非是怀疑陆清园说的是假的。他只是没想到林书墨短短三个月经历了那么多,现在回到上京似乎也是历经了千难万险,如今半夜出来同他相会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梁毅一直没有说话,阴差阳错这回事他想过。 比如,他终于看明白自己对林书墨的感情。 这个闹得沁城满城风雨,肆无忌惮的做着别人不敢做的事,甚至不顾世人的鄙夷和唾弃,毫无顾忌追求一个男人。 然后有一天他幡然醒悟,林书墨却黯然消失踪迹。 他没想到的是,林书墨失去了记忆。 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担忧、愧疚、悔悟……都在刹那飞灰变得毫无意义,那个人已经不记得。 或许是已经不想记得。 梁毅痛苦的闭了闭眼,看着眼神清澈的陆清园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但是随后他似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倾身向前,与陆清园呼吸相贴,压抑着气息道:“若是这样你还是不记得,那长生便一一说与阿墨听……” 所以,知道真相的代价是一个吻? 陆清园瞪大了眼睛看着梁毅黑白分明的带着温柔决绝笑意的眸子!!!次凹!他是该拒绝呢!还是该拒绝呢! 内心激动的小神奇举着红旗表示,绝壁不能拒绝,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就没有第二次了!小爹!亲一下不会少块肉的! 尼玛!尽说风凉话!亲的不是你!梁毅他妈可是个爷们!你老子我也是个爷们!他要是个女的老子立马脱光了钻他怀里你信不信!次凹!这他妈是什么发展节奏!表示挣扎无果的陆清园喊了停,嗯,喊停了。 梁毅似乎在下决心吻陆清园的那一刻就预感到他会反抗,双手被桎梏住的陆清园表示眼前这个苍白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哥其实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陆小爷把脸别了过去,终于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力量差以及身高差…… “等等!我好像想起来了!” 梁毅笑了,眉眼温柔。在陆清园看来却是说不尽的暧昧风流,这他妈就是*裸的勾引啊!陆清园保证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频繁的问候别人老母…… 梁毅轻声道:“如此甚好,长生应当再卖力些,阿墨说不定想起的更多……” 说罢,梁毅再次俯身,陆清园避无可避,活脱脱一个被歹人欺负的良家少男。但是梁毅突然停下了,只是用手指抵了抵陆清园的唇瓣,又细细的瞄了瞄他的眉眼,道:“今天且这样吧,但愿下次见面,阿墨能记起长生……” 心如擂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陆清园的眼前一花,刚刚从一个文弱书生摇身一变腹黑少爷的梁毅就消失不见了……不见了…… 小神奇嚷嚷着:“小爹!他走了!” 完全一副,小爹!你怎么能让他走了!还没亲上呢!快追回来啊啊啊啊!啊你妹啊!我才是你老子啊!怒了的陆清园一把抓住了小神奇在手里捏扁了又搓圆,搓圆了又压扁……今天爷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谁是你爹! 紧接着,发泄着的陆清园再一次经历了心脏骤停又骤然跳成抽风状态的时刻——完了!被抓包了。 陆清园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干巴巴的抬头冲立在车辕上的王怜花道了一句:“呵呵,晚上好。” 王怜花没有回应陆清园,他抿着薄唇,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这让陆清园不自觉的就想向他解释,但是支吾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清楚,干脆下巴一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不要告诉我你是碰巧路过这里啊!然后碰巧遇见我和我基友看星星看月亮!啊……我知道了!如果不是你,我一定和梁毅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都是你出现坏了我的大事!师父了不起啊!师父就能限制徒弟人生自由啊!就能限制徒弟谈情说爱啊!就能……” 所以……大脑似乎有根筋出了问题的陆清园……似乎是说了一些超出了事实的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让人误会的话?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即使已经发觉自己似乎说了一些了不得的话,陆清园还是固执的闭紧了嘴。次凹,老子干嘛解释那么多?!所谓,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大概就是如此。 王怜花的神色只有更冷,半晌才凉凉的说了一句没有任何感*彩的话,“明日启程回洛阳。” 第二十章 “你说回就回啊……”陆清园这么咕哝了一句话,眼睛却是看着别处。他不得不承认,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敬畏之心并没有因为他近期的肆无忌惮而有所减少,作为一个来到古代却没有优越感爆棚的年轻人,他表示已经快被眼前这个人的气势打压的趴到地上去了。 陆清园却不知道,因为他,王怜花已经成了属下心中愈发没有原则的主子。 早几年阿飞去到洛阳的时候,还偷偷离开过,虽然后来明白了阿飞不过是去祭奠亡母,但是阿飞失踪的那几日,王怜花却没有动过一根头发的心思,陆清园偷溜出李府,王怜花虽然是打着不能让李兄的托付打了水漂,但是在这些眼睛跟明镜一样的影卫看来,主人已经大大的不同。 陆清园小媳妇似的跟在王怜花身后,心里憋着就等王怜花开口发问。 但是这么静静的走回李府,他的师父大人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大有我什么也不问只等你自己来招的架势。 陆清园无意识的扯了扯袖口,道:“你认识他?” 王怜花的眼睛看向了夜空,“自然。” “他真的是我好基友?额,那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王怜花低头看了一眼一脸纠结的陆清园,想到了梁毅倾身吻向陆清园的那个瞬间,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你以为?” 王怜花给陆清园的话很含糊,陆清园不明就里的当做他默认了自己的猜测。陆清园不再说话,默默的跟在王怜花身后进了李府,然后看到了站在庭院里的阿飞,他的身边是同样一身白衣无垢的李寻欢。 阿飞的面目很冷,但是陆清园出现在视线的那一刻眼眸里还是浮上了些许温度。这让对阿飞颇有好感的李寻欢瞬间身上降了几度,在他来看,对于陆清园有好感的人都不可理喻,那个行为乖张!缺乏管教的孩子根本就不该被任何人所喜爱! 尤其这个人是阿飞…… 李寻欢大约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在看到陆清园之后他在颇为艰难的说了一句,“林书墨……回来就好。”然后脸皮僵硬半天实在挤不出一个温和的笑脸,只有退了两步隐在了月色的阴影里。 也许他回不来才好。 陆清园没有在意李寻欢的反应,但是还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小爷又不是*病毒,用得着那么急撇干净吗!搞得好像你有多正!直!一样……” 李寻欢确实很正直,也确实不愿和林书墨有什么其他的连系。但是林书墨的安危他却不得不担心,若非是这两年来陆陆续续发生的事,他大约也不会对陆清园冷眼相向。但是想到被他拖累的林家,被险些被他毁了的林诗音,他止不住自己的怒气。 仍旧是浑身充满活力的,生命力旺盛的人,阿飞莫名的放下了心。同王怜花相视一样后,阿飞拉起了陆清园的手,道:“明晨启程回家。” 出来转了一圈还是回去? 陆清园点头,看着阿飞可以说是百感交集热泪盈眶,见到阿飞的瞬间他真的有久别之后见到亲人的感觉。二十年都吝啬至极的眼泪差点成群涌出来。 所谓的离家出走告一段落,陆清园的寻找真相的脚步也被止住。 暗地里开始蠢蠢欲动的人,却已经像蛛网一样开始布施计划。 什么劳什子基友梁毅也被陆清园转眼就忘,他的生活开始步上正轨,一个月之期已过,所谓的学习无用功也已经结束,进步神速的陆清园屡次让王怜花侧目,对此陆小爷抬着下巴表示,他和林书墨果断不是同类。 但是偶尔的偶尔,他还是会想到那天梁毅就差一口气就说出来的真相。 然后,陆清园收到了来自梁毅的礼物。 据说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绕梁。” 陆清园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绕梁琴只说了一句话,“值多少钱?” 阿飞静静的瞥了陆清园一眼,道:“无价。” 据说“绕梁”是一位叫华元的人献给楚庄王的礼物。楚庄王自从得到“绕梁”以后,整天弹琴作乐,陶醉在琴乐之中,把国家大事都抛在脑后。 “夏桀酷爱妹喜之瑟,而招致了杀身之祸;纣王误听靡靡之音,而失去了江山社稷。楚庄王因喜爱“绕梁”之琴,七日不临朝。” 楚庄王闻坊间传言陷入了沉思。但是他无法抗拒“绕梁”的诱惑,只得忍痛割爱,命人用铁如意去捶琴,琴身碎为数段。从此,万人羡慕的名琴“绕梁”绝响了。 “那这个呢?” 真的碎了,这个难道是仿冒的? 小神奇没有接上话,阿飞轻声道:“绕梁呈双。”眼前的这把已经是当世唯一的一把。 阿飞说完,陆清园就眼冒星星的扑了过去,无价之宝啊!抱着睡觉也会笑醒的好伐!但是扑过去的陆清园被阿飞用掌风送到了一边,阿飞掠身上千抱起了琴,冷声道:“师父有命,你已经毁了十七把琴,若是再让“绕梁”毁在你手里,他便是千古罪人!” 陆清园:“……”他那之前都是开玩笑的好么! 阿飞凉凉的看了一眼不甚服气的陆清园,抱琴离开,陆清园看着阿飞的背影消失在转弯处却转身回了屋子。他手里攥着的,正是那琴盒里的信。阿飞抱起琴时,小神奇眼疾手快拿了过来。 那是封血书,说是血书并不完全,只是沾上了血迹而已。 “此人不配拥有绕梁,故长生亲自替阿墨取回。 盼相见之日不远,珍重。” 陆清园:“……”神经病! 小神奇皱眉,道:“血的主人已死。” 陆清园:“……”次凹! 小神奇继续皱眉应和,“小爹说的没有错,这人确实是神经病,血的主人是头猪。” 陆清园:“……”被恐吓了! 但陆清园是真的畏惧还是假的畏惧,用用脚趾头也知道对于这种攸关性命的事情他是多么的没心没肺。即便是曾经让他吃亏的王怜花以及阿飞,他似乎都没有真正的有过退步,陆小爷承认自己有时候很怂,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王怜花让陆清园去书房见他的时候,陆小爷尽管想到了那天差点丢掉的小命以及摔得很疼的屁股,还是去了——只是,有些不争气的通知了一下阿飞。 这大腿抱得很让他踏实,陆小爷看到阿飞执剑站在院子里之后,心顿时稳了许多。 但是你临敲门前,他还是回头直勾勾的看着阿飞道:“我去和……师父要琴!我要好好学琴!做洛阳最厉害的琴师……” 阿飞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陆清园却越说越小声,他的双手也从门框上收回来。只因,他的身前那道门,突然打开了。王怜花大爷居高临下,陆小爷仰起头看着他好看的下巴,微微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被王怜花扯了进去。 没错,是扯。 陆小爷一句:“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在喉咙口生生卡住,因为他几乎能预见这位大神会是什么反应,比如:“怜香惜玉与你何干?” 想想都是自取其辱! 王怜花将陆清园拖了进去,敞开的门正对着园子里静立的阿飞,舅舅和外甥对视了一眼,阿飞提步也进了书房。 第二十二章 有陆清园的地方从来不会沉寂,即使王怜花同阿飞面目肃然,陆清园啃苹果的声音却格外的欢。 等陆清园手里的一个苹果变成了飞出窗外的苹果核,王怜花眉头皱了皱,先是道了一句:“负责清扫庭院的老路回乡了,往后便交由你……” “负责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陆清园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得!你狠!我去捡回来……” 轻功化影,阿飞伸出去的手竟是没有拉住陆清园,王怜花静静的瞥了一眼阿飞,半晌才道:“他并非沁城林书墨,而是一抹来自异世的魂魄。”所以,你在上京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不过是障目的东西。 阿飞平日处事就干脆,干脆的有些冷血无情。但是对于陆清园却总是异样的温和,这些日子,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阿飞对于陆清园有了明显的变化。当然,是不太好的变化。 陆清园扯了扯嘴角趴在窗口,假装没有听到王怜花说的那句话,嘻嘻笑着道:“找不到了啊,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然后又突然拔高语气道:“不要那么吝啬好么,再请个爷爷又不会要你很多钱,王森记的铺子每天的进账你数的清嘛!” 王怜花冷笑道:“你以为富豪为何能成为富豪?” 一个词,吝啬。 陆清园面容扭曲的看着王怜花,完全无法想象这个总是冷的冻死人的人居然会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 但,好歹,这个反差让他暂时忘掉了关于阿飞态度转变的事情。他不是傻子,阿飞也是血肉之躯,感情的投入是这个世界最正常不过的东西,阿飞对他的好对他的不好,对他的冷对他的热都记在他心里。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同,心也会有感觉。阿飞能在意那些事情,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他本身的在意。 想到这里,陆清园毫不犹豫的对阿飞晒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一百分。 小插曲结束,陆清园屁股终于沾上了凳子。王怜花方才轻声道:“陆清园,下月十五,即正月十五,林老爷子八十大寿。” 陆清园同小神奇对视一眼,道:“我要去?” 王怜花道:“自然,你此刻还是林家子孙,又怎可不去?况且,林老爷子怕是林府唯一不知情之人。” “他不知道我不是他孙子啊?” “当年林夫人产女不顺,身体落下隐疾,此后便再难有孕,偏偏林家一脉单传……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偏偏他夫妻二人情深意重,一个不愿纳娶,一个不愿林家就此断了香火……” “所以,林书墨的出现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么说也不错,林老爷子对于这个迟迟而来的金孙喜爱非常,沁城半数人都以为林书墨不学无术是林老爷子宠出来的。也不知道那林书墨同林老爷子许诺了些什么,竟然让林老爷对他玩弄男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清园眼睛亮晶晶的听着这些八卦,丝毫么有这事情其实都和他有大大的关联这个自觉,听到这里竟然同小学生一样举手嚷嚷道:“这都不知道简直太蠢了,这种剧情电视剧里太常见了,无非就是不论玩男人女人一定会让他抱上孙子这类的话……” 王怜花的面色冷了,阿飞扣紧了手中的剑,所以,即使是陆清园的魂进了林书墨的身,即使是他们都明白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沁城的林家少爷,他们还是无法不把刚才的话和他本尊联系在一起。 想想林书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找死。 但是,王怜花同阿飞终究是艰难的将他和林书墨区分开来。一时间的冷场让陆清园也明白了自己的问题,翻来翻白眼随即将小神奇重重的包进了臂弯里。不要好奇,还没有实体化的小神奇软萌可爱的不行,做抱枕异常的称心。 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的都弄清楚了,林老爷子至今仍旧以外自己这个得之不易的金孙一时头脑发热所以跑去拜了师父学艺,一直想要见见他,但是林氏夫妇一直用各种理由推脱。到了林老爷子八十大寿的前夕,终于是在老父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询下,通知了远在洛阳的王怜花。 陆清园呵呵的笑,事不关己的样子让阿飞握剑的手再度收紧,唯有王怜花冷冷的面容丝毫不变。 “那我该怎么做?” 王怜花曲起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不变的动作,和他相处的时间久了,便能明白每当这个时候,王怜花的心里就已经在考量之后做出了某种决定。 “你若是林书墨,你该如何?” “回去讨老爷子欢心,毕竟一把年纪了……”陆清园是这么说的,但是王怜花勾起的带着冷意的嘴角让他觉得自己说错了。 确实错了,他的想法和王怜花完全背道而驰。在王怜花的决定里,他不能离开洛阳,甚至不能出这个王府,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护他的绝对安全。即便是他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也无法避免那个无法预料的万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让陆清园好好活着这个目的已经不完全是受人所托了。 王怜花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陆清园莫名的已经猜到了这位大爷的想法,“难道这次回去会有危险?” “会死。” 陆清园:“……”这是随口一说的恐吓?还是让他不要回去的意思? 陆清园呆愣的脸让人气不打一处来,满脸□□裸的为什么挂在了上面。王怜花收回了手冷笑道:“八个苹果砸跑了八个暗卫,你既然一个不漏的将王家护卫都挑了出来,便已经在告诉那些隐在暗处的,我陆清园就是个不怕死的!既是如此……”你就去吧! 这前后的转折是不是有点大? 陆清园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同样有些惊异的阿飞,而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太正常的情绪后,王怜花猛然站起了身,道:“你若真要去也罢!” 陆清园更加不明就里,看着王怜花负手站立的肃然模样只有默默应声,“哦”。 去不去,对他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于那个期待他的老人来说却是意义重大。高中之前他都是走读生,父母忙于工作一个月也难见回来一次。爷爷奶奶虽然在同一个小区但还是有点距离,老人家每天从这幢楼走到那幢楼,找各种理由照顾他的生活。 对于陆清园来说,爷爷奶奶满脸的皱纹等同于包裹着他成长所有记忆的温暖。 决定似乎就这么下了,陆清园见王怜花久久不再说话,说了句“徒儿告退。”就扯着阿飞离开。陆清园没有看到的是,王怜花看着他和阿飞牵在一起的手,眼中复杂莫名的情绪。 出了院子,陆清园就放下了阿飞的手双手背到脑后仰头看着天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沐浴在月光下的小神奇身体愈发的实质。陆清园看着浮在他和阿飞头顶前方的小神奇,犹豫了一下道:“阿飞……” 阿飞没吭声,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向前,陆清园撇了撇嘴喊了一声:“师兄。” 阿飞果然顿住了脚步…… “其实我有一个儿子。” 阿飞:“……” “名字叫小神奇。” 阿飞:“……” 陆清园看着阿飞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安静的眼神就好像在说,你吹,你继续吹……一个刚满十三的少年说自己有一个儿子,确实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阿飞想到的绝不是这个,他想到的是,陆清园现在所占得这个身体之前在上京在沁城所做的那些事。 若是真有个儿子……也不无可能。 阿飞想着这个,握剑的手越握越紧,待陆清园小心翼翼又纠结万分的说:“但是他不是人……” 然后陆清园被猛然变大的熊儿子小神奇压倒在地。对阿飞来说小神奇是无形无声的空气,但是对陆清园来说它却是实打实的实体货,那狠狠的一下,陆清园感觉自己的肋骨直接变形,整个人差点报废。 等陆清园重新站起来,看着小神奇因为攻击自己而遭受惩罚,扭曲痛苦的脸撇了撇嘴,骂了几句活该之后,还是把缩成一团的小神奇抱了起来。 “自作孽,不可活啊。”得教训了吧。 小神奇红了眼睛,“小爹说我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啊,妈蛋。陆清园翻了翻白眼,半天才想起来被晾在一边的阿飞,指着怀里在阿飞看来并不存在的一团,道:“呐,我儿子。” 第二十三章 “儿子事件”陆清园向阿飞解说了很久,阿飞信或者不信并不在陆清园思考的范围之内。但是总算,他现在在美人师父和阿飞面前都能做自己了,肆无忌惮的和小神奇吹牛扯淡也不用担心把秘密说出去了。 反正都知道了,怕啥? 还有一个原因。或许是陆小爷觉得,把真相吐露,或许能够让未来少一点尴尬和遗憾。 但是正月十五之前,王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明儿小产。 天气冷了,明儿作为王怜花的贴身侍女一直尽心尽力的侍奉,即使在嫁给王施之后,明儿依旧亲力亲为。明儿有孕后身体不适,王施忙于过年期间王府里大小事务也没有在意,直到明儿小产,纵是王怜花出手,也没有挽回那个小生命。 王府里低沉了两天,陆清园出了门看见枝头的雪都兴奋不起来。他是地道的南方人好吗!这样过了两天,陆清园才适应那氛围,王府里又热闹了起来。 于是才摘下的红灯笼也装了回去,王府里又新请了一批仆人,每天在陆清园眼前穿梭来去。那叫一个眼花缭乱!陆清园当日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又穿了好吗!这种架势和那什么红楼没差好吗!其实是他差点以为自己成贾宝玉了,忧心又欢乐了一会罢了。 陆清园整个人神情诡异,但是憨憨的阿正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能告诉他。这样的小厮已经是猪脚的人生一大失败了好吗!纵观各个穿越故事,那个猪脚没有一个两个死忠又聪明绝顶的帮手!看到阿正这样的,他连培养的*都没有了好吗! 陆清园脚步声铿铿的直奔阿飞哪里去了,一路上看到成队的侍女能躲就躲……天知道,他为什么要躲!泡妹妹的心都死了?!陆清园说不清心里的混乱,在小神奇的引导下火速前进。 “那些侍女都是王府的白云牧女……” 陆清园眉毛挑了挑,道:“白云牧女?牧羊放牛的?” 小神奇鄙视的看了一眼陆清园,“会有人舍得用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牧羊放牛?” “唉?漂亮?” 陆清园傻了眼,他这一路走来就没看到两个长相正常的好伐!难道易容了?小神奇确实是能窥破易容术……卧槽!有美女还要藏着掖着,什么恶略爱好! 陆小爷吐槽了一下他的美人师父,觉得这师父八成就是怕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把他的美貌比下去!这是什么毁三观的想法?陆清园却一路yy的满肚子愤慨,直到进了阿飞的院子看到了李寻欢。 李寻欢出现在洛阳不是第二件大事,但是确实和他有关。 陆清园上次将自己失忆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李寻欢左右思量了他这个名义上表弟的不同,终于是在父亲的吩咐下来了洛阳。李寻欢抵了王府之后,拜见了父亲的好友王先生,随即就在府中婢子的引领下来了阿飞这里。 他果然对陆清园还是有偏见。 但是陆清园这次见了李寻欢却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句,“表哥,你来了啊。”天知道,在这之前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李寻欢英俊的脸僵了一下,也不好给陆清园的热脸冷屁股贴,只有冷声应了一句,“嗯。” 不干不脆……小爷喊你一声表哥是看的起你!陆清园撇了撇嘴,然后蹦蹦跳跳的到了阿飞的身边,“阿飞……师兄……” 阿飞的注意力一直在陆清园身上,打他进了这个园子开始。李寻欢的注意力也在陆清园身上,探寻或者是困惑,他始终想不通陆清园怎么能够赢得阿飞的亲近和信任。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偏执冷漠对于世事的理解不亚于成人。 阿飞静静的看了一眼盯着陆清园的李寻欢,不动声色的将他二人隔开,“什么事?” “陪我去看王施他老婆。” 直白的有些粗俗的话,陆清园毫无意外的避开了“明儿”这个字眼。自从明儿嫁给王施之后,陆清园就开始用王施他老婆来称呼这个曾经差点变成他童养媳的女人。但是这种避讳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他其实真的在意过去那些事。 阿飞的神情冷了些,道:“她才小产,身体还未复原,莫要去打扰她了。你若是真的心疼她,就将你上回自师父书房拿去的人参送与她……” “那是美人师父给我的哎!” 陆清园语气急了些,阿飞的心情却莫名缓和了。人参比她重要,这个不等式带来的效果放在李寻欢身上却截然不同。 李寻欢讽笑道:“贪恋身外之物,所谓的担忧又值几何?!” “关你毛事啊!” 陆清园翻了翻白眼,心里失望无比。穿越大神让他一醒来就遇见王怜花和阿飞是对的,这两个人的接受能力超强,好像冷酷无比,但是内心却是不易察觉的柔软。而这个未来不论情路还是事业路都无比坎坷的李寻欢大神其实就是个从里到外都看他不爽的硬壳子。 李寻欢被陆清园的话梗到,一个“你”字卡住愣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对着陆清园扬起的手也在陆小爷一脸无所谓以及阿飞冷冷的注视下放了下来。 “林书墨,我本对你期望就甚低,却不想你如此肆无忌惮!三日后随我去沁城,入了林府若是还是如此不识礼数!” “我知道,就让我好看……谢谢,我已经很好看了。” 陆清园弯着眼睛,笑的温和有礼,一瞬间整个人上下都流露出无匹的优雅从容。若不是他先前的欠扁表现,任是谁也想不到他其实就是个卖萌卖蠢在不断刷新自己节操的无赖。对,他是无赖。 让李寻欢大神继续梗了一道的陆清园毫无压力的抱住了阿飞的胳膊,在李寻欢压抑的怒气里得意的将阿飞扯远了。 作为陆清园的侍从,阿正为难的看了眼李寻欢。 “李公子,少爷就是那个脾气,其实心地是善良的。” 阿正这句话说完,李寻欢的怒气更上了一层楼,他不明白!他着实是不明白!这个林书墨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每个人都对他有所改观!明明他还是那般不知廉耻,不识礼数!竟是连父亲都要自己宽容他!他凭什么该得到所有人的宽容!若是因为他的身份…… 李寻欢的眸光暗了下去,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在阿正担忧莫名的视线里甩袖离开。 而另一边,陆清园则是兴奋得到顺着最新得到的消息向前方摸索着。 王府里的第二件大事,美人师父的至交好友及其妻子将会来府上小住。但是据陆清园跟一众新来的侍女八卦得来的消息,所谓的至交好友其实是他曾经的头号情敌,而这个强悍的情敌最后抢走了美人师父的心头所爱。 沈浪和朱七七。 江湖中的流传已久的神仙眷侣。 这两句话让陆清园莫名的开始心疼王怜花,陆小爷想到了王怜花放置在书房里的那幅画。落笔是王怜花,画上白纸黑字却是朱七七。恋慕一个女人十年——陆小爷叹着气感叹了一声真不容易。 陆清园没去看明儿,却是行不依言的,转身就遣阿正将人参给送了过去。待阿飞也离开后,陆清园就蹑手蹑脚的溜到了王怜花的院子外面。 听侍女说,这两天他这师父书房的灯火都是彻夜明亮,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太过无聊,陆清园终究是没能压抑住内心的蠢蠢欲动。 恩,在书房外蹲点窥视。 第二十四章 只是所谓的窥视也许也只是他的自作多情,王怜花出现的那刻满身冰冷的气息就不无掩饰的在告诉他这个词语。 就像他总是能轻易探测到身边人的气息一样,在武学道路上臻至化境的王怜花亦是能轻易的捕捉那些不易为人所察觉的气息。整个王府在王怜花的脑中就是一幅活动的地图,而陆清园、阿飞等人都是这个地图上的移动小点。 陆清园这个小点和阿飞相遇,随后两人又分开,然后王怜花看着陆清园在他的园子里停滞了下来。 陆清园的眼睛眨了又眨,已经抽长的身体,以及渐渐褪去婴儿肥的脸庞都昭示着他整个人的生命活力。 “师父。” 陆清园喊得很干脆,难得的没有因为王怜花的冷脸显露出些反叛的神情。在他看来,现在王怜花的冷脸冷眼和平日绝壁是一点都不同,那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逞强!弄来一堆花枝招展的“白云牧女”,把整个王府折腾的跟花鸟市场似的。对此,陆小爷只有一个结论,他这师父就是要用这些来告诉他的旧情敌和旧情人,我——身边美女环绕,我——生活缤纷多彩。 陆清园越是这么想,看着王怜花的眼神就越是同情和悲悯。 这样的神情王怜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他们或许是觉得他不值得同情,或许是觉得他怎么能够被同情。十年前的王怜花是江湖中有名的千面公子,是洛阳女子心许的翩翩少年郎。所有的女子都知道从他的身上找不到归宿,但是那些女孩子却又偏偏无法控制的飞蛾扑火。他那样温柔,不论是怎样的女子但凡是在他面前都能得到最温柔的对待。 但也正是他对所有的女子都毫无差别,才让无数女子伤透了心。 十年前的冬天之后,洛阳王府日渐冷清,再没有见过王家公子流连横街花市。洛阳乐坊红楼也再为流传出关于王怜花的蜚语艳文。他忽然开始清心寡欲,忽然变成了一个天下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雍容贵公子。他不再轻易言笑,似乎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似乎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怜花没有看陆清园,但是他却能想象到这个小鬼脸上的表情。 “把你心里胡思乱想的那点东西,都给我好好塞回去。” 陆清园黑白分明的眼睛再度眨了眨,颇有些不怕死的道:“我心里那点东西,倒是随意扒拉扒拉就行了。你心里那点东西怕是横着放竖着放都膈的难受吧……” 王怜花怔住,半晌又在陆清园惊异的视线里笑了出来,“你不是我,又怎会知道?” 短促的两句话结束,王怜花带着讽刺带着冷意的眼睛就转向了陆清园。陆清园把心里那团话翻了翻,捡了这么一句感性的让他有点犯堵但是又十分应景的话扔了出去。 “我不是你,我没法感同身受,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像你这么幼稚愚蠢。” 陆小爷很好的证明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王怜花大爷冰冷的目光一瞬间好似化为实质,陆清园只感觉自己已经被他的视线戳了又戳,已经快变成马蜂窝之后,嗯,挺直了脊背。 “有些女人就他妈是眼光有问题,你为他生为他死闹得惊天动地她感动的痛哭流涕最后还是拒绝了你。好吧,不是你,是某些男人。”陆清园扯了扯绑的有些紧的发带,让头皮松了松,接着道:“我十分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对于你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的这种举动表示万分的不赞同。” 王怜花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一脸愤慨的陆清园。 “你别这个表情看着我,你没次这样看我我都浑身紧张。还有,那个女人虽然漂亮,但也不是绝顶漂亮。十有□□是师父你长成这样祸国殃民的样子让她没有安全感……” 陆清园越说越没边,王怜花越听眉拧的越紧。 “在我们的世界有一首歌十分的火,唱歌的男人长得不帅,但是全世界喜欢他的女人成千上万。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哼两句给你听,但是我怕你听了更难过……” 王怜花回应他的是,“你这般自以为是,为师怎会扫你兴致!” 这两句带着凉意的话让陆清园浑身打了个激灵,拍手跺脚缓和了半天才逞强道:“你以为我不敢啊,儿歌我都唱过了,还怕唱情歌啊!” 陆清园清了清嗓子,脑子里的曲子配着词一行一行就闪了出来,他是真练过的好吗!开始认真练琴以后,他就腻烦了古人这些大差不离让他提不起劲的曲子,于是一时兴起把脑子里能记得住的歌曲全盗了…… 陆小爷也做过成为古人心中天王巨星的梦,但是他还想好好活着。如果他只是自己,只是陆清园他真的毫无顾忌,但是他还是林书墨,还是见鬼的静安十四皇子。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他还是懂的。 陆清园从头到尾勉强唱了一遍,王怜花突然扬手叫了停。 陆清园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王怜花已经一转先前的沉默冷酷,转而一身的优雅温和向着园子的那一端走了过去。 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沈浪,朱七七,王怜花。 陆清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三个人,一个沉静内敛,一个明亮活泼,一个优雅狷狂,站在一起的时候,偏偏无比和谐。 那个女人比画像更美也更真实,但是陆清园的注意力却全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见鬼的想到了阿飞。话说,小李飞刀那几册书里似乎还真没有确切的提到阿飞的父母是谁。 或许是提过,但是他忘了? 陆清园胡思乱想的这一会,三个人已经叙旧结束,转而将话题移向了陆清园。 朱七七率先开口道:“早先就听说你收了个徒弟,依你的性子我以为会是个顶顶的美人,不想竟是个毛头孩子……” 沈浪笑了笑,道:“小兄弟莫要在意,拙荆玩笑罢了。” 王怜花含笑道:“我这个徒弟岂不是比十个顶顶的美人还要貌美?” 陆清园:“……”这眉眼带笑的是谁?这绝壁不是他师父! 第二十五章 陆清园神情诡异的看着和平日决然不同的王怜花,那人一脸的温和笑意竟然还流露出些许痞意!这他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陆清园大脑一片混乱,这世界如果存在报纸,明天的头版头条一定是,“精分的千面公子王怜花”,这他妈活脱脱就是一个精分的人类啊!陆清园瞪大了眼睛,漆黑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分明而灵动。 朱七七审视的看了一眼陆清园,脚步点了点整个人轻灵的飘了过去,“你就是小园子啊?” 陆清园鼓了鼓腮帮子,“太后吉祥,小园子有礼。” 若是平民百姓,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莫不是惶恐惊惧,朱七七却是笑着伸手揉了揉陆清园的脸,回头就笑着道:“相公,你听见没,这小子说你是太上皇……” 你妹的这小子! 陆清园挡开了朱七七□□他脸的手,头一回没有因为美女亲近他而感到欢愉。相反的是,看着比肩而立的沈浪和王怜花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沈浪笑道:“七七,不要调侃王兄的宝贝徒儿了。这孩子可不是裕儿,受得了他娘……” “沈浪!”朱七七薄唇一抿,娇喝道:“我就知道你嫌弃我!” 满满的怨责的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怒气。只是一眼,陆清园就已经有了定论,这个女人情商很高。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真的嫌弃他,也知道什么程度的埋怨是恰到好处。陆清园忽然有些庆幸,朱七七的相公不是他师父。 为什么?没有什么。 他只是觉得,他的美人师父聪明绝顶,一定能在这个女人说出口的前一刻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而这样的男人,其实最适合做情人,而不是相守一生的人。 沈浪只是笑,并不说话。朱七七恨恨的瞥了他一眼,又扭身对陆清园道:“你刚刚唱的什么歌儿?你可还会其他的歌?” 陆清园道:“《十年》”。 十年,或许再没有比这更加戳人心的字眼,陆清园看着含笑而立的王怜花,又看了看他旁边负手沉静的沈浪,又对着朱七七道:“你听到了?” 朱七七点点头又摇摇头,耳上的珍珠耳坠晃晃悠悠,“听到了。曲子不好,词也不好。”这样的话,不知道是在否认给自己听,还是否认给身旁的人听。 四个人这么尴尬沉默了一阵,陆清园走近了王怜花的身边仰首道:“师父,徒儿近日勉力学琴,已经小有所成,那把绕梁可否交由徒儿保管了?” 王怜花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陆清园,意外的或许是他竟会在此刻说出这般毫无相关的话。但,这或许正是陆清园的目的,王怜花还未开口,朱七七已经抢先开口道:“绕梁?你说的可是四大名琴之一,弹之能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的绕梁?” 王怜花道:“正是。” 朱七七眼珠子一转,一张脸更是明媚动人,“王怜花,你府里有这样的宝贝也不告诉我,居然这么藏着掖着!裕儿还喊你一声叔叔,你竟这般小气!” 王怜花笑道:“若是我的,譬如洛阳的大小商铺,王府里的金银宝器,但凡是裕儿瞧上的,他若开口,我必定二话不说由他搬走。但这琴的主人却是我这徒儿,我虽是他师父,却也不能轻易就做了他的主。” 朱七七视线转向陆清园,陆清园心中一酸,倒不是觉得这女人矫情的恶心,为了一把琴死命的扯东扯西。他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上大人,陆母和陆父算是和离,两人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选了一个豪华餐厅,亲儿子是见证人。 陆母整个过程除了为陆清园争取利益就没说过其他的,陆清园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你和你那小男友相亲相爱的死去活来老天不管我也不管,清园好歹是你儿子,为人父母一辈子若是亏待了自己孩子,天看不过眼我也看不过眼……” 陆清园一瞬间看着朱七七的眼光复杂二人迷茫,怀揣着心事终究是没有忘记他那始终在“逞强”的师父。 “琴是我的,对我的意义特别。很抱歉。” 这句话说完,陆清园又道:“洛阳距离沁城有些路程,我问了马夫,少说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冬雪不化,道阻且长,既然寻欢表哥已经来了,徒儿准备明日便出发了……” 今天是初七,王怜花看了看难得咬文嚼字的陆清园,良久缓声道:“你若是如此决定,为师自不拦你。” 王怜花的样子少见的忧思悲悯,陆清园愣了愣连那句,“师父,你去吗?”都忘了问。或许问了也是白问,这个时候他怎会抛下自己的至交好友和红颜知己去陪着不着调的自己回所谓的家? 陆清园自嘲的想了想这个问题,貌似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学会单枪匹马闯这坑爹的穿越世界。他早该学会独立,总是倚靠别人才是蠢的没救懦弱的可怜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满世界的妹子都在等着他拯救好么?一直窝在这里叫什么事? 这算是下了决心,也是去了心事一件。 回到自己院子的陆清园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阿飞冷飕飕的视线召唤醒来,陆小爷眨巴着眼睛把眼前的人影盯了半天终于是恍然道:“师兄啊,这么早干嘛?” 阿飞冷声道:“你把人参送去了梨园。” “啊?是啊。”陆清园揉了揉眼睛,掀了被子哆嗦了一下又缩了回去。陆清园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阿飞,又道:“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想让我起来!” “马车都已备好,积雪深厚,若不尽早赶路,怕是赶不及正月十五抵达沁城……” 陆清园蠕动了一下,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隔了许久才露出了一双眼睛道:“再给我一个小时……那就半个小时……十五分钟好了……十分钟!不能再少了……” 陆清园哭丧着脸看着冷脸的阿飞,完全没有想到阿飞沉默的表情只是因为他并不明白陆清园口中所谓的一个小时是什么概念,但是陆清园那几个十分陌生的词让他听出了陆清园的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莫名的欢愉。 阿飞绕着整间屋子转了转,道:“为何让侍女撤了暖炉?” “拜托,关门关窗还烧碳?!一氧化碳中毒怎么办?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不是亏大了!”陆清园哼哼哧哧的说着话,一边将床头折叠好的衣物一件件老鼠似的拖进了被窝里。 阿飞皱了皱眉,剑鞘唰的一挑陆小爷整个人就赤条条红果果的袒、露在了阿飞的眼前。没错,陆小爷昨晚心血来潮的裸睡了,没想到大清早老天就和他玩了一个“这梦真他妈噩”的游戏。 “嗷呜!”陆小爷扯着嗓子就长长的叫唤了一声,然后一把将被子夺了回来整个人钻了进去。 半晌才憋着嗓子道:“讨厌……人家都被你看光光了,你要对人家负责……” 久久的沉默,久到陆清园都以为阿飞不是这么单蠢——被羞到了?然后跑了?的时候,阿飞轻声应道:“好。” 第二十六章 一个字“好”让陆小爷呆了足足有十秒,不大的脑子碎了又黏起来,碎了又黏起来几个来回之后,陆小爷终于是别着脸吼了一句,“好你妹啊,你能娶小爷当媳妇啊!” 汉子和汉子是没有未来的好伐! 但是,阿飞这次相当干脆,没有丝毫的沉默犹豫,“能。” 拖泥带水一下要死啊!陆小爷惊恐的看着阿飞,如果说这种脑残的话的上官金虹他连眨眼睛都没有必要眨一下好伐!这是阿飞啊!阿飞啊!这个以后名动江湖的大爷从来都是实话实说!说一不二啊!这他妈剧本出错了啊!林仙儿被削没了? 阿飞依旧一脸认真,倒是陆清园一脸见鬼。 这样来回折腾了半天,陆清园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安慰自己,都是师兄弟的,开开玩笑也没有什么,都是好孩子,开开玩笑也没有什么! 这样怀揣着心事终于收拾的差不多上了马车之后,陆清园又困了。 揉了揉眼睛,又连打了几个哈欠,“师父不去?”不去就不去吧,他还能自在一点,但是真是很没有安全感好么!天南地北的想,又天南地北的扯,居然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去了许多日。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的行驶,积雪虽然深厚倒也不至于难以行走。眼见着沁城遥遥在望,陆清园终于坐不住了。 “师兄……” “进了门我该说什么?” “说我失忆了?” 很狗血的好么! “他们认为你是林书墨,不论你做什么你都是他。”没必要掩饰,没必要伪装,做自己最本真的样子。 陆清园从阿飞的嘴里得到这样的话,嘴角扯了扯,道:“古人都这么早熟额,小爷我是二十岁啊!每次和你说话都有矮你一截的感觉!” 身高上,确实矮一截。陆清园长高里许多,阿飞也长高了许多,以至于平均之后,陆清园看着比自己高的阿飞依旧十分怨念!不是说皇室的基因是最好的嘛!但是逗比一样欢乐轻松的陆清园总是无法真正理解自己的处境。 前方是未知,后方还是未知。当朝的那些人究竟是有多少人知道哪些陈年旧事,究竟有多少人磨着刀在向他走来也不知道。甚至在沁城城门近在眼前的这一刻,陆小爷突然跳出了马车立在了车辕上。 驾车的一喜也因为陆清园突然的动作猛地扯住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陆清园迎面对上了李寻欢的眼。是了,他是先行前往沁城向林老爷子报平安的。这几天虽然一路同行,但是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 “林书墨,进了林府之后你最好安分守己。” “否则怎样?”陆清园挑衅的眯起了眼睛,“揍我?老爷子好像不会坐视不理吧。”这样欠扁的答案不是他的初衷,但是见鬼的他始终对心中的大神“李寻欢”变成现在这种愤世嫉俗又多管闲事的样子感到郁结。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李寻欢蹙起了眉峰,“不论你是真的失忆也好,还是只是想要依凭此来逃过罪责……”话没有继续下去,陆小爷轻轻巧巧的跳下了马车,身影轻灵的在雪地上移动,平平的雪地几乎瞧不见他走过的痕迹。 “还有,忘了陆清园那个没有丝毫意义的名字。” 陆清园没有理会面目严肃的李寻欢,张开手任由雪花飘落满身,不一会儿头发上就结了一层白色的雪花,“凭什么呢?表哥。” 阿飞拉开车窗,轻声道:“李寻欢,他是陆清园。” 这边李寻欢同陆清园接头,那一边林家已经在老爷子的殷切叮嘱下做着迎接这个宝贝金孙的准备。只不过事情总是不会那么顺利,陆清园抵达林府的前一刻,一个天降而来的圣谕惊了整个林府,其实也只是林氏夫妻以及老爷子、林诗音。 “林家子,不愧书墨之名,文武全才!此等良才若不为当朝所用,必是一大损失……”客套话不用多说,林老爷子颤颤巍巍的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接了圣旨,一家老小无不陪着老爷子神情诡异的感恩戴德。 林书墨居然出息了…… 但这是好消息么? 林氏夫妇止不住满脸的苍白,林夫人更是几度摇摇欲坠。这不是嘉赏也不是恩德,这是警告!这是什么意思? 林诗音避开了侍女第一次和父母当面对峙,“阿墨怎么办?”这从某个程度上说这已经预兆着皇帝知道真相了,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要如此委婉的遣人传话?还是阿墨真的做了什么让当朝者高看的事情?! 林母红了眼睛白了脸,“你这个不孝女!竟然还如此亲昵的唤他阿墨?!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忘了么!” 但忘记和相信总是不平衡的,林诗音垂下了头,一向儒雅温和的林父竟也找不到反驳妻子的话。当初若非是一时的贪念,怎会造成后来的过错?世家总是团报在一起挣扎求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以为帮了李家的忙便可牢牢的将自己绑在荣华富贵的路上,却没想到上了一条下不来的船。 十四皇子,是李林两家心头的刺。 林府沉默良久,道:“诗音,为父知晓你对他的疼爱和宠溺之心足以原谅他所犯下的所有罪过,但是如今身份摆在这里,他终究不会是你的弟弟,将来的归宿、也不会是小小的沁城。皇帝圣谕你也听到了……” 林诗音一惊,道:“父亲,你要将阿墨送上朝堂么!那种白骨累累的地方……” “你忘了,他本就生在那里,也该长在那里,他不是平明百姓,终有一日会回到该回的地方去。”不论是生是死,他都不属于这里。 静安王是帝王,正因为他是帝王他才不能随心所欲。当你的庆贵妃出生平民,是天下所有百姓心中的信仰和憧憬。十四皇子夭折庆贵妃难产仙逝消息传出去之后,上京百姓食素服缟,忧思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十四皇子还活着……既然静安王没有暗地里赶尽杀绝,那就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把握掌控这个十三岁的孩子。 此道圣谕,也就是在向林家宣告,将林书墨送进朝堂,放在静安王的眼皮子底下。 林诗音嘴唇颤了颤,道:“父亲,阿墨……” 林父搂紧了妻子,道:“还有三月便是一年一度的县试。” 命运总是转来转去又转到了很奇怪的原点,林老爷子欣然接受了儿子的提议。舞刀弄枪跑江湖毕竟不是正道,出生书香世家的林书墨在林老爷子的寿宴之后就被公开宣布打包扔进静安四大书院之一,启明书院。 林氏夫妇对他客气的过分,也许他们已经尽量在掩饰,但是忧虑和不安总是会在不经意流露。陆清园在小神奇那里得来了前后的消息,心情复杂却也只能当做不知道。但是对于这个温柔坚强的姐姐…… 陆清园似乎没有说太多的话,但是却莫名想到了不多久以后的事情。 “姐姐,能这样叫你?” 林诗音微怔,笑容如花,“我们姐弟何时如此生分过?” “那……姐姐喜欢表哥么?” 真是直白到让人无助的话,林诗音微红了脸,半晌才有些扭捏的道:“阿墨是性情豪爽之人,姐姐也并不想瞒你。寻欢表哥却是女子心心念念的良人,却并非姐姐心中所爱。” “真的?!”这个答案确实让人大跌眼镜,陆清园心里出现“这就好。”三个字的同时,忽然考虑到李寻欢和林诗音貌似也不是一见钟情……日久生情?!陆清园脸色一白,忽然想到林诗音是因为父母双亡以孤儿身份寄住进李府!!! 第二十七章 陆清园第一次求人,第一次拜托人,没有嬉皮笑脸没有打滚卖萌。认真的严肃的甚至是有些忧心冲冲的,对阿飞说:“林家是书香门第,没有丝毫自保之力。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以至于林老爷子提出让他去书院读书的提议时候,他也是神情恍惚的答应了下来。 而陆清园答应之后,林府上下就干脆利落的准备好了他要去书院要携带的一应东西,甚至附带一个呆蠢的书童,死板憨厚的样子完全是阿正的缩小版。 临出门的时候,阿飞一直没有说话,马车咕噜噜的行了两条街的时候,阿飞终于开口道:“为何不拒绝?”舅舅能文能武,天下有几人可匹?所谓的书院根本就是笑话! “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万一拒绝了让他弄个脑溢血心肌梗塞什么的……”陆清园嘴硬的扯出了一些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理由,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隐隐觉得,已经欠他们很多了,而不久的将来,似乎会欠的更多。 遂了他们的心愿,似乎是一种弥补。 陆清园的预感自然不会错,以至于出了沁城回头看到沁城里火光冲天的样子。他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无法动弹……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深夜,林父语重心长的告诉他是为了安全着想。林母和林诗音披着披风在夜风里温柔坚忍的身影似乎在陆清园回望的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没有缘由的,陆清园猛地扑出了马车,生平第一次使出了踏雪无痕掠身成风的轻功,像一只护雏的鹰向着沁城火光处疯狂的飞了过去。阿飞,王家护卫,明处的暗处的,全部都向着那个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陆清园奔了过去。 还是晚了,陆清园赶到的时候最后一声惨叫已经消失,烈火噼啪声不绝于耳,明哲保身的百姓都躲在自己的龟壳里,所谓的救援只是几个官府小卒漫不经心的旁观。 仇杀?亦或者是…… 陆清园恍惚的被阿飞扯住了胳膊,困惑迷茫的眼神却直直的盯着悬浮在夜空被火光映的透亮的小神奇,“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吗!是谁?是谁!” 小神奇没有说话,他无法对陆清园说慌,含糊的应答只能让此刻的陆清园更加绝望。他更加不能告诉陆清园,这个灾难,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有了预示,他尝试过很多方法扭曲命运前行的轨迹,但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将陆清园和灾难最大程度的错开。 他所要奉献忠诚的,需要守护一生的,只是陆清园而已。 沉默良久,小神奇声音飘渺空灵的道:“林诗音还活着,在镜湖畔的梅园。” “镜湖,梅园!”陆清园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但是飞身而起的刹那却被阿飞点穴桎梏在了原地,“一喜、二欢会将她带回来,完整无缺的。”只要她还活着。 在原地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陆清园唇齿几度张开却说不出一句话,声音似乎被人夺走,心跳也被夺走,脑子里乱哄哄的出现了太多的声音,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在大脑里窜来窜去,那是属于真正的林书墨的记忆。 那拥有了这些记忆的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亦或者,是他也是自己。 救出林诗音的不是一喜,也不是二欢,是一身白衣如神降的王怜花。他的脸庞冷峻而肃然,抱着昏迷的林诗音就那么一步一步的破开火光走了出来。走到陆清园的面前,像一座大山一样让人觉得安稳和依靠。 只是一瞬的空档,所有的人手都集中起来确保陆清园平安无忧的离开沁城,在那一刻钟,林家上下除了林诗音以外全部被灭口。王怜花倍感耻辱,陆清园无法形容自己看到满地失去生命气息的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的感觉,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对他笑过,即便是违心的,也让他感觉到了一家人的温度以及他们对彼此的宽容。 林诗音从晕迷之中醒来便又哭晕过去,一次又一次,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旁边静立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任何的安慰在此刻大约都会变成荆棘般的鞭笞,都是对这个女孩的残忍伤害。 而此刻最为彷徨无助的,或许就是陆清园。 从下意识的抓住了王怜花的手,到手被紧紧的反握住。从最开始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到后来所有的记忆贯穿脑海,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陆清园?林书墨? 宅子烧成了一片海,旁边人脸交错。前几天正月十五的团圆寿宴终究变成了今天的阴阳两隔。陆清园呆滞的看着这一切,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泪流满面。 如果这是他的错? 他该怎么还? 红色的火烧融了一切,陆清园扬起头,目光空茫,“我该怎么做?” 因为这茫然无措的句话,王怜花的心猛的紧缩,胳膊僵硬的将陆清园揽进了怀里。 “有我在。” 那是一种名为心跳的东西,因为这三个字而演化成一生的守护。陆清园什么也没说,乖顺的将头埋进了王怜花的怀里,任由泪水下滑,卸下心房,嚎啕大哭。 二十一世纪,被社会以及学校宽容保护的年轻人,二十岁的陆清园,或者说,也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承受能力的孩子。成长了里的青春记事终于也被这一天染成了满目的血色,林书墨什么也没有,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二欢的跪地汇报更加让陆清园痛恨自己,“手法干净利落,全部一击毙命,刀口细如柳叶平整光洁……若是属下推测的不错,正是失传已久的诡剑!” 二欢说完便垂下头,更重要的讯息他还没有道出口。宅子已毁,行动再隐秘也会留下些许痕迹,二欢几番查看便已经发现这群人行动有序来去如风,连落脚的距离也好似经过丈量一般,十之□□是训练有素的“刽子手”亦或者是深宫暗卫。 专为皇室解决那些腐蚀朝堂的贪官污吏,乃至和专权者唱反调之人。 第二十八章 “是刘静安。” 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的陆清园脸色已经看不到任何情绪,之前的悲伤无奈愧疚痛恨似乎都在刹那烟消云散。他搂着乖顺的小神奇,道:“他既想让我进书院,入朝堂,成国之栋梁……有何不可?” 平缓的让人忧心的话,注视着他的阿飞几不可见的皱起了眉,静立在废墟前的王怜花,眼中也闪现出了莫名的光。 陆清园说着,蹲下身向着林诗音伸出了手,他做的却是和方才王怜花一样的事,把脉。一喜的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说到医术,世上还有几人可匹“千面公子”王怜花?只是绝世公子的风头盖过了他在这方面的风头,甚少有人知晓。 “在附近找个安静的住所,我姐姐需要好好休息。”毫不客气的对一喜吩咐过后,陆清园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林府”,又道:“莫要让她在瞧见这些会让她伤心的东西。” 一喜轻声应了声“诺”,随即才反应过来下命的是陆清园。主子对下人下令是理所当然,他们在不违逆王怜花的同时听命于陆清园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还是有很大的不同。陆清园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子。 即使是在翻着白眼耍横自称主子的同时,他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哥俩谁跟谁,用的了计较那么多?这次的陆清园不同以往。似乎是突然的拔高成长,一夕之间心中有了主仆之别,似是无意的下令,却让人由心的遵从。 一喜侧目看了一眼没有言语的王怜花,对着昏睡的却不时呓语出声的林诗音道了一句,“属下得罪了”就抱起了她。二欢紧随其后离开,阿飞便将分明的探寻的眼睛转向了陆清园。 “林书墨。” 说出这三个字,阿飞窄袖里攥紧的拳头已经僵硬化石。如果眼前这个浑身带着些许清高傲气的少年……如果眼前的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一个人……阿飞无数次的想过这样的可能,却从没有想过当有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该怎么应对。 陆清园看着一喜和二欢消失在夜色里,静立的身体微微一怔、这个微小的反应却足以引起惊天动地的变化。阿飞手中突然翻出的匕首已经贴上了陆清园的后颈,陆清园欲出口的话也被后颈的冰冷给挡了回去。 王怜花轻斥了一声,“小飞。” 然后在陆清园平静的近乎漠视的视线里,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亲昵的不合常理的动作,却极度的安抚了陆清园的心。 也因为心房的突然松懈,冷酷大变身的陆小爷也突然昏倒。 阿飞呆呆的看着王怜花将陆清园揽进了怀里,又呆呆的看着他的舅舅抱着这个神色疲倦满面苍白似乎呼吸随时都会停止的陆清园。 这个总是在耍横时候自称小爷的少年,似乎突然就回不来了。 “舅舅……” 阿飞的一声呼唤让王怜花的身影顿住,“如果……” 阿飞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王怜花何尝不懂?只是,于他来说,怀里的人是陆清园也好,林书墨也好,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他所要做的只是完成李兄的嘱托,让这个少年好好的活下去。 王怜花提步继续向前,心却莫名的收紧。陆清园,似乎已经在他们的身边占据了一个名为家人的位置。 家人……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陆清园睡得并不安稳,他的梦里从前那个生活懒散肆无忌惮的陆小爷依旧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上下到处哐当哐当的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而那个笑容冷酷满身寂寞讽刺的林家公子依旧漠视着满城的异样眼光做着别人不敢做的事,说着别人不敢说的话。 在梦里,陆清园也再一次见到了梁毅。 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是抑制着真的喜欢还是抑制着恶心勉强自己喜欢,陆清园看着林书墨笑的讨巧逢迎的脸根本分不清。 他能分明感觉到的,是心疼。 疼的他身体整个都蜷缩起来,想要去拥抱那个和人群愈来愈远,未来愈来愈暗淡,整个人的生命之光都熄灭掉的少年。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明明他可以最简单平凡的生活。那样的无所顾忌,是想要引起谁的的注意?林书墨,你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昏迷的陆清园满脸是泪,在为林书墨流泪也是在为自己流泪。王怜花看着他沾湿的睫毛一句话没有说,但是片刻的安静却被突然推开的门给打破。一喜手足无措的站在林诗音的身后,被王怜花锐利的视线给戳的垂下了头。 林诗音美目含泪,却不忘替一喜说情,“王先生,你莫要怪龙大哥……是我,是我执意要来!” 王怜花点了点头道:“林小姐,节哀顺变。” 林诗音听罢,一张脸忽的苍白下来,“王、王先生……家父、家母……” “都去了。” 不知何时醒来的陆清园轻声答道,他的神色淡漠没有丝毫情绪。林诗音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看着平静的让人心惊的陆清园,整个人都崩溃起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也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爹爹娘亲就不会死! 扑过去的林诗音已经忘却平日的矜持优雅,疯狂的模样让王怜花一再皱眉。下了床的陆清园却避开了王怜花的拦护,迎面向林诗音。 林诗音扬起的手便毫无意外的落在了陆清园的脸上,白皙的脸瞬间浮起五道红色的指印。名为痛的东西,名为恨的东西,从现在开始,他都记得深刻。 陆清园没有闪没有避,张开胳膊将林诗音搂紧了怀里,“姐姐,你若是信我,爹爹娘亲绝不会白死。” “阿墨……” “因我而发生的事情,我无法辩驳,但从今天开始,不管姐姐如何挣扎,我都会在你左右,不管姐姐愿不愿意,我都会在你左右。阿墨定会护姐姐一生安好无虞。” 她信,她怎么不信。 这个世界,再不会有人像她那么了解阿墨。 伏在陆清园胸口泪流满面的林诗音终于是在这个少年的身上找到了她的阿墨的影子,只有她的阿墨才会说出这样让她无法反驳的话。 陆清园也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了头,向王怜花道:“师父,从今日起我便是林书墨。” 第二十九章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烂人,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这个世上真正不浮于表面的真性情的好人之一。 林诗音或许是唯一一个对林书墨始终信心坚定的人,但是在林家被灭满门之后,她终于是在心里对林书墨这个原本身份高高在上、并不属于她的世界的这个少年怀上了些许心疼以内的痛恨。 林书墨喜爱男色,真假是非曲直且不多说,林诗音作为一个心思细腻的少女,早已经在心里有了些怀疑。 林书墨并不愚钝,他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十岁的时候他便弹得了一首好琴,引得旁人侧目,不过那首琴曲是他在在花街柳巷为讨好一个小倌而弹,连费了无数心思搜罗来的名琴“绕梁”也没有一丝迟疑的送给了这个满身风尘的男人。这让大部分人都忽略了林书墨的才华,反而去鄙夷他小小年纪便堕入魔道! 林诗音踌躇了方才下定决心去说教一下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十岁的林书墨连头也没有抬,只略微停了停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石,道:“你与我有何干系?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林诗音心一惊,不知道林书墨是赌气还是早已知道了众人缄默的秘密,半天才抖着唇道了一句:“我是你姐姐……” 除了这个苍白又无力的理由,林诗音再说不出其他,但是一直顾忌的林书墨偏偏听进去了这句话。他轻轻将手中的玉石放下,半晌才垂着头低着眉眼问道:“你……姐姐能和我对弈么?” 隔日,林书墨又携人出门,却被林诗音伸手挡住,林书墨讽笑,“昨日才给了你三分颜色,今日你便不知好歹!” 林诗音伤心垂泪,林书墨却脚步匆匆的在那群吹着哨子的纨绔子弟包围下离开。 他不配被人爱,却渴望被人爱。这样矛盾又艰辛的状况下,还要竖起满身的刺来为保护这个家而伪装。 这个世界不乏天才,林书墨却必定是其中一个。 因为出生之时,他便可记事。因为这个,他也从十几年前被抱离皇宫的时候便知道,那个给她温柔与温暖的女人再也回不来了。天下人包括当今在位的狗皇帝都以为庆贵妃是难产而死,却不知道庆贵妃只是被产后的一碗顺安汤送了命。 年幼的时候他或许还不明白,等到三五岁开始渐明事理他就已经懂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先皇将他送出王宫,是想他一生平安。 却不知道他最信任的皇后却是丧了他心爱女人命的凶手。 林书墨知道一切,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要如父皇母妃期待的好好的活下去,还要如当今的皇太后所期望的做一个蠢货。被人唾弃也好、鄙夷也好,只要是个对她儿子的江山毫无威胁的人就好。 十岁的林书墨爱上了梁毅,那天林书墨淋了一身水回家,*的头发被冻成了一缕缕的冰条。高烧了几日恢复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泼了他满身水的少年。林书墨出门前,林诗音问他,“桃花坞的那个呢?” 林书墨笑答,“不喜欢了。” 林诗音又问他,“包子铺的小哥呢?你让他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 林书墨撇了撇嘴,“爷每次去他都高兴的很,想想府里近日的包子多的连大黄都吃腻了……” 林诗音不再说话,林书墨伸手抱了抱林诗音,有违世俗的动作让林诗音呆在了原地。林书墨半天轻声笑道:“阿墨很好,很开心,姐姐。” 林书墨去了,随后的两年如一日每日围着那个叫梁毅的少年转。 直到梁毅提出要最后见一见林诗音。 林书墨一直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看着病弱的好像连走几步便要晃一晃的梁毅也是个聪明人。自己是装傻子白痴,他是深藏不露。且时间长达两年之久。林书墨并不讨厌梁毅,对他的喜欢也没有到生死相许的那一步。 梁毅说他对林诗音一见倾心,若非知道他和林诗音的关系,他大概早就甩袖而去。这两年因着和林书墨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已经前前后后见了林诗音无数次。甚至他们这样的关系已经得到了林诗音的认可。 梁毅说他爱的是林诗音,林书墨笑了。 他说再见林诗音最后一面,若是林诗音拒绝了他,从此以后他便和林书墨好好的过。这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笑话,但是林书墨同意了。不知道是要证明给梁毅看,还是证明给自己看。但是这次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他和梁毅之间也应该结束了。 那是夜晚,林诗音同林书墨应约而来。梁毅还未到,林府里的人便发现了他二人消失不见。林书墨失踪个几天是常事,而林诗音是个刚刚到了婚龄的女儿家,事情大发了。依林诗音的性子,她或许还会为自己辩解,而林书墨……他期望有个人维护自己,但是他并不想拖累林诗音。 就这样,林书墨毫不犹豫的劈晕了林诗音。 结果是戏剧化的,林诗音的侍女心香哭着扑了上来,边哭边喊:“小姐……小姐……心香就知道他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偏偏小姐心善……他为了讨好个男人连自己的姐姐都能送出手……” 林书墨没有解释,林父的脸色有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在一群仆人的呼唤下气晕了过去。 林书墨在心里笑着对自己说,“阿墨,你做的好。” 这件事过了不过三日,李寻欢便奉了父命将林书墨接进了李府,隔了几月便又将他送去了洛阳。 如今换了芯的陆清园在得了这所有的记忆之后,只有苦笑。 若还是有其他一点感觉,是难过也还有心疼。 若是林书墨还活着,林诗音那一巴掌打下来,他大概同样会不闪不避,将所有的眼泪埋进心里,摆出最骄傲的姿态,还会笑着对林诗音道:“姐姐,打得好。” 但是,陆清园终究是陆清园,他垂下了眸子,最后的话音是泣血的,“对不起。” 截然不同的反应还有那句对不起让林诗音终于疯一样哭了出来,她的手攥成了拳头狠狠打在林书墨的胸口背上,好像这样才能把她心里所有的不安、痛恨以及对那个夜晚劈晕他的阿墨所有的担忧和心疼发泄出来。 第三十章 陆清园去了书院,基于王怜花的安排他等于是直接跳过了院试取得了生员资格进入官府指定的书院学习。 而林诗音被王怜花派人送回了洛阳。 王府一贯的清净,林诗音在那里也能够好好的静养。送别的时候陆清园磕磕巴巴的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句,“姐,你喜欢寻欢表哥吗?” 依照林书墨的记忆,林诗音这一世和李寻欢并没有见过几次,也并没有如书中所写的有感情的苗头。按照陆清园想的,如果林诗音没有那个想法就干脆让他们避开,也少了以后的苦痛。 林诗音傻了眼,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一声不吭的扭头进了马车。 但是她撇向一喜的眼神陆清园却没有会错,这个时空因为他的存在也许会出现许多不同,至少那个龙啸云现在居然是他美人师父手底下的一个暗卫。 在他面前口口声声自称一喜,在林诗音面前就道出了原本的姓名。林诗音现在对着他一口一个龙大哥,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都没见那么亲热。 陆清园盯着一喜看了很久,转头向王怜花道:“师傅,我没有求过你什么事情,今天这件事你需得允了我。” 王怜花抬眼瞧了一眼陆清园,道:“你说。” 陆清园指着一喜抬起脸就道,“一喜以后归诗音姐,打骂生死都由她,她今天要他做相公他也得给我穿上喜服认了,他若是敢对我姐姐有一分不诡不好,爷就断了他的四肢泡酒。” 陆清园说的一脸坦然,一喜尴尬的手握住腰间的佩剑也不是,拉住马儿的缰绳也不是。半晌只得木木的在王怜花的发令下离开。 陆清园自那日醒来之后就同往日多了几分不同,但是追根究底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以林书墨的名义进了书院,却仍旧是在生活中将自己当那个缺根筋的陆清园。进书院虽然暂且不知道是皇城里那个主的口谕,但是陆清园打定注意要去弄清楚整件事情。 林家上下几十口都不是玩笑,冲天的火一直烧到了天明。 上面的那个谁不能给他一个交代,陆清园狠狠的捏着小神奇狠狠的表示,皇宫大院烧上个十天半个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他干的出来的,学项羽火烧阿房宫这件事再容易不过。 他所顾忌的不过是现在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一旦他做了,这些人同样都逃不了干系。虽然至今和他扯上关系的人还局限于洛阳王府以及李寻欢一家。但是他暂时还没有想到,竟然是上官金虹把他卖给了刘静安。 去书院的那一天陆清园坐在马车里把小神奇捏扁了又搓圆,半天才有些忐忑的看向了王怜花。阿飞不在,从那天晚上起人似乎就凭空消失。陆清园想过问一问王怜花关于这件事情,但是想到他以后可能要走刀锋的未来,如果阿飞就此和他疏远他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下了马车就看到梁毅这件事情确实让他不好了。 梁毅这个人是能够让他在心里一再问候别人老母的人,陆清园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间左右眼皮同时上下狂跳。 然后在那笑眯眯的院长注视下有礼有节的鞠躬回礼,刀光剑影和琴棋书画有本质的不同,陆清园从进入书院的那一刻有了深刻的体味。 但是那种回到高三要重新开始血拼的感觉让他的心里不能再堵了,小神奇搂着陆清园脖子安慰他,他们的目的是进宫找那个狗皇帝和奸太后,不管用什么方法作弊也没有关系。而常人看不到的小神奇却通晓一切的小神奇显然就是一个虐杀天下苦读学子的利器。 只是,陆清园抱着书在阳光下呼呼大睡的时候,先生拿着戒尺在旁边吹着胡子瞪眼的时候,小神奇怎么也叫不醒他的时候。 利器也会变成颓废的杀器。 晚饭的时候,陆清园被留下来打扫课堂。 先生站在他面前对他喷了半个时辰的口水,他质问陆清园是怎么获得生员资格进入官府下面专门的书院的。 陆清园抹了一把脸,眼睛也没有抬,微笑着说:“先生,你不懂吗,上头有人啊。” 可惜这罗先生是个老古董,所以也至于有着这个书院最老的教学资格却身为书院最普通的一个教书先生。 陆清园被姓罗的勒令打扫学堂一个月,挥着扫把的时候心倒是很静。 但是回头看见站在夕阳斜晖里的梁毅忽然就顿了顿。 梁毅的笑容很暖,从一开始他就认定陆清园就是佯装失忆的林书墨。陆清园苦笑,现在他的大脑里倒是真的有了林书墨的记忆,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和谁。应了他的固执,说不定他还真的就是转世投胎带着前世记忆的林书墨,只是突然失忆以为自己以外穿越。 这个想法以外的狗血,但是陆清园还是对梁毅不能够喜欢起来。 男人与男人之间,所谓的喜欢大约也就是所谓的接受。 至少他依旧受不了梁毅看着他那种要哭不哭满是希望与伤痛的爱恋的眼神,虽然他能理解,但是和接受真的一点都没有关系。 “阿墨。” 这两个字久违的像是从千山万水以外的光景,明明没有多久,陆清园还是觉得已经过了很久。明明他不是林书墨,但是心里还是莫名的酸了酸。 陆清园知道梁毅喜欢自己,那种确定就好像他对着府里的狗扔出去一根骨头,他确定那只狗会追着跟过去。 他在梁毅的心里就是那根骨头。 如果他没有林书墨的记忆,他大约也只是略微的吐槽一下,这见鬼的什么眼神招惹的这是什么人? 什么人? 陆清园只有苦笑,有自己的封地,皇室之外唯一的异姓王爷,颇受当朝皇帝宠爱。不管从哪里看似乎都是自己在高攀。 但是这不是高富帅和灰王子的故事。 进了书院之后,陆清园依旧对他爱理不理。 书院的生活其实并不会很久,两个月之后就是乡试,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古代高考他也不会进入书院。更何况,他的美人师父总是不定时出现。 陆清园确定王怜花一定和梁毅见过面,至于有没有谈过话他并不清楚。 但是这两个人一个冷酷的爆表,一个腹黑的爆表,凑到一起一定天雷勾地火……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 但是陆清园走出考场得时候看到对视的梁毅和王怜花莫名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甚至yy了一下,这两种属性的人如果成为一对,一定超级带感。 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陆清园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然后恨恨的骂了一句自己的怂儿子。都是这个小子没事就向他传播一些不正常的讯息,让他现在也会出现不正常的思想。 陆清园为此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但是当上了马车和王怜花面对面而坐的时候,他终于是红了脸。中间出现了某种他无法控制的不可抗力,譬如人体内在心动的时刻会产生雄性荷尔蒙激素。 所以,他心跳了。 小神奇窝在王怜花的腿上向他扮鬼脸,但是他的身体暂时还不能成为完全的实体,只是得瑟了一下就差点穿过某人的腿掉了下去。陆清园尽管对他各种不爽,但是还是伸手提着他的后颈拎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王怜花看他出了考场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道:“如何?” 陆清园撇了撇嘴,他自然是知道王怜花是问他拿乡试的问题,“这种不用动脑子的考试……如果小爷挂了一定是那考官开黑了!” 没经历过□□高考的你怎么会懂? 王怜花见他自信满满不在说话,道:“当朝皇帝表面励精图治实则昏庸无能,西太后专权独大,你即便是顺利入了三甲进入殿试……” “怎样?” “也不过是羊入虎口罢了。” 第三十一章 王怜花的语调难得的带着股情绪,那种接地气的感觉让陆清园差点感动的哭出来。但是他摆了摆手,道:“别整的好像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们那个世界有个很著名的历史人物,他老子原本是个大字不识的市井混混,后来却率领草莽之众推翻了□□建立了新的王朝,他老子给他儿子打下了江山,偏偏他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扶不起的阿斗你明白吗?就是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不这么看,他老子死的时候底下有一批曾经追随的将领还活着,阿斗如果不装怂早就被宰了。 同样的,当朝太后虽然是皇帝的妈却不是亲身母亲。他们在同一条绳子上拴着,却不能按同样的步调走,太后母家势大,皇帝若是不由着她来还被不她虐死? ……” 陆清园唧唧歪歪说了很多,王怜花听得若有所思,良久微微勾了勾嘴角却并未再说什么。 小神奇见状只默默的拍手叫好,郎有情呀郎有情,此刻只欠一把东风和一颗火星了。 显而易见,那颗火星非梁毅莫属。 “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梁毅不依不挠的贯彻着这句话,但凡陆清园出现的地方他都会肆无忌惮的展露他那迷煞万千少女的微笑。 久了,陆清园倒是有些微微的伤感。 林书墨和梁毅两个人互相利用,林书墨知道梁毅身份,同他来往大约也不过是想替林府找棵保护伞。而梁毅也不过是利用他来接近林诗音。现在林书墨已经死了,多说无用。 陆清园看了看梁毅扭头上了自家马车。 阿正扭头瞧了瞧梁毅,陆清园进了马车之后他的微笑就停下了。 即使是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有些奇怪,他也莫明觉得有些心酸。 今天是乡试放榜,陆清园去的时候毫无疑问那堵墙下已经挤满了人,名落孙山的大有人在。这不是最低级的院试,每年都会有两三次。 所以看到寻死觅活的人大有人在。 人墙挤挤挨挨根本没有办法进去,隔得很远陆清园也懒得抬眼看。 小神奇表示到了讨好他小爹的时候了,立正瞪眼咻的窜过去看了榜。 陆清园上了马车,吩咐阿正只管先去先前定做配件的兵器铺。学武至今,他还没有一件顺手的兵器,林家被毁之后,他乘着那段时间王怜花对他莫名的依从和惯惜磨来了很多好东西。 王怜花给他的匕首看着普通,但是陆清园知道绝对不是普通货。 高冷美人师父出手,一定是精品。精品就需要好好保存啊,陆清园哼哼唧唧的想了很久照着那把匕首画了个图找了家兵器铺仿制了一把。 入手的匕首比之手里的真品还要精致很多,陆清园只有感叹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貌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后,陆清园扭头又看见了阴魂不散的梁毅。 梁毅自然是一眼就看的出来他手里的匕首看着华丽实则无用,随即就笑道:“阿墨若是喜欢……” 陆清园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小爷大名是陆清园,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当然,你要喊爷林书墨小爷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小爷不会理你就是了。” 已经死了,没有什么话比这个更加残酷。 林府遭大内高手屠杀,整个宅子烧成了废墟。他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看见漫天大火,手脚都在一瞬间冰凉。 转眼却看见他扑进王怜花的怀里痛哭,说什么改名叫陆清园,在梁毅看来不过是不想记起伤心事罢了。 想到这里,梁毅的眼睛更加的温柔,“那好,园园。” 一声园园差点没让陆清园汗毛竖起来,他见鬼一样的看了一眼梁毅然后跟火烧了尾巴一样逃出了小巷里的兵器铺。 见陆清园走远,隐在一旁的一个布衣少年这才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小王爷,为何不跟上去?” 梁毅轻笑,“他见我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何必巴巴的跟上去自讨没趣?” 少年顿了顿,他当日不会说,“王爷不是每日都在自讨没趣?”他至今还从未听说过那家的皇亲贵胄会进入书院读书习字。 梁毅瞪了他一眼,少年摸了摸鼻子,却见梁毅若有所思的沉默半晌道:“去将红莲取了送到春江花月园。” 少年哊的瞪大了眼睛,“红莲给他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少年话音未落,迎面已经袭来一阵掌风,“放肆!” 少年顺势翻了个跟头,站稳了眼前已经不见了梁毅的身影。四年前王爷仙逝,小王爷为了远离伤心地去了沁城。谁知道就遇见了林书墨那个不学无术的少爷,不仅喜欢男人还把他家王爷拖下了水。 少年白契,说起陆清园他就各种白眼。 但是依着梁毅,他就得一直把他当做第二个小祖宗。 上官金虹前面才从刘静安那里拿到了黄河水运的管辖权,后面梁毅就向刘静安参了一本黄河水运混乱,闹得连西太后都知道了这回事,黄河水运直接从私营变成了官营。西隅地处边境,几乎是梁氏的私人小王国。 但是江湖和朝堂两不相干这回事那怕是平民百姓都应该明白,以上官金虹的为人一旦查清楚了是谁阻了他的财路,那么西隅几乎能够预见会被卷入江湖的刀光剑影里。 白契握了握拳,梁毅对林书墨这么上心,自然是不怕刘静安和西太后知道。但是就这么置西隅百姓的平安喜乐于不顾,却不是他心中的明主。 但是,当晚陆清园回到了春江花月园还是看到了那把名为红莲的匕首。 陆清园呆了呆就已经想到了梁毅从兵器铺外走向他,脸上笑容依旧温煦灿烂的样子。即使知道他对他图谋不轨,还是忍不住在心惊肉跳之前暖了一下。 林书墨对着梁毅纠缠了两年,梁毅任由林书墨对他纠缠了两年。 两人都好似做戏,但是其中几分当成了真大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陆清园犹豫了一下将那把匕首收了起来,防身的匕首并不需要多好。武功到了极致,摘花飞叶,和手中依傍的武器没有丝毫关系。 这么惯着自己,武功怎么能有进步? 书没有再看,他乡试的成绩并不算高,但是也不低,中庸之辈才不至于引人注目,但是以他十三岁的年纪中了举人想要不出名都很困难。 至少连东西大街的媒婆都已经开始打听他的兴趣爱好,对此他一方面呵呵表示无奈另一方面还是觉得有趣。一个实在的古代人感受一下被人说媒的乐趣真他么太好了!如果不是他年纪还小,一定会踏破他的门槛。 好吧,这个时代女子并不羞涩于表达自己的喜爱。 这让他的美人师父只能整日蜗居书房,否则就会被春江花月园外逗留的女汉子们手中的香帕水果给埋掉。 虽然他也曾笑着让王怜花整个副业,改行卖水果和手帕。 林诗音去了洛阳之后和明儿一见如故,知道了陆清园以前干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实打实的拿出了长姐为母的架势,于是洛阳的家谱快马加鞭给陆清园送来了一根荆条。陆清园看着上面的尖刺一阵心惊肉跳,毫无疑问一定是王施那个混蛋的建议。 家仆表示确实不错,但是林诗音小姐颇为赞同。 不打不成器,不知疼不知悔。 陆清园看着面有难色的家仆哆哆嗦嗦的刚脱了件外衫,那根荆条就在王怜花的掌风下变成了碎屑。 师父大人真心赛高,陆清园眼睛亮亮的盯着王怜花,只见那家仆低着头往后退了三步。威压什么的,陆清园诡异的体制可以将之忽略,但是借着王施的鼓舞和嘱托而来的家仆却只得硬生生的承受。 直到他生生的吐出一口血,王怜花才冷声道:“认清楚谁是你的主子!” 陆清园后知后觉,他远在千里之外,那个王施居然还小肚鸡肠的记着他调戏明儿的事情。 第三十二章 从古至今有句话说的特别在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陆清园回到书院的时候,那个罗先生果然对他态度好了很多。另外还有些许和他攀交情的人,当然其中任然有白眼相向。 梁毅的身份是真的,进入书院之后他并未隐藏过。 陆清园比较惊讶的是王怜花的身份,十年前叱咤江湖的千面公子,居然连姓罗的都会尊称他一声王先生。 上官金虹那厮想攀交情就算了,姓罗的这个老头是怎么回事? 陆清园想不通,而王怜花也不会给他答案。怪只怪陆清园只是草草的瞥过一眼焦恩俊版的小李飞刀,连里面隐匿的大神都没有注意。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陆清园屁股直接垛在了底板上,下巴搁在了膝盖。王怜花在他身边依旧正襟危坐,这种架势陆清园佩服万分,任凭外面地动山摇,他在里面不动如山。 从这个角度看,这个男人一身完美。 但是撇撇嘴,陆清园忽然把头埋下去笑了起来。 王怜花近几个月基本都是早上送他出去,晚上接他回来,这种奶爸模式是闹哪样?偏偏他还意外的习惯。 陆清园斟酌了很久,巴巴的问了一句,“你以后还会结婚么?” 王怜花微微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陆清园口中所谓的结婚就是成亲生子。十年前他认定了朱七七,朱七七却认定了沈浪。 笼络武林人士,帮助母亲报仇,那些刀光剑影钩心斗角的日子过去。他才恍惚想起来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比如和沈浪争一争朱七七。但那怎么算的了喜欢?现在想来不过是得不到不甘心罢了。 王怜花的视线随即赚到了陆清园的脸上,眼前的人大概没有发现。 砂砾磨砺成珠,大约也不过他这个样子。 小神奇耗去的灵力一直在为他净化身体,林书墨身为十四皇子本就有一副好底子,这么一打磨就是连个男人看了他都离不开眼睛。王怜花想到梁毅颇为不依不挠的样子,倒是不知道旧情占了几分,而眼前这张脸又占了几分。 王怜花难得到出神,陆清园反而认为他在苦苦挣扎。 但是他却不知王怜花此时倒是为他这句话伤了神,从回洛阳的船上那次开始,陆清园虽然时时有和他唱反调,但是眼睛里的崇拜从来不曾掩饰。偷懒耍小聪明蛮横讲歪理,但是该较真的时候从来不会无理取闹。 谁知道陆清园这句看似犹豫很久实则脱口而出的话是什么意思?陆清园有了林书墨的记忆,林书墨喜欢男人天下皆知。 哦呵呵,小神奇在一旁捏着脚丫子只差满地打滚。 这句话问的不能够再适合了,小爹干的漂亮。 王怜花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了他们临时住的别院之后,才说了一句话,“乡试后三月就是上京会试。” 陆清园点了点头,刘静安如果是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他就是交张白卷都能进了殿试,但是他不想,林书墨虽然看似不学无术实则格外骄傲。琴棋书画无一不是技能满点,他虽然有时固执的称自己是陆清园,但是落笔便是林书墨这个习惯根本就像上板上钉钉。 万一哪天林书墨还魂,他总觉得自己会被满世界追杀。 春江花月园这个别院就是他用张若虚的一首《春江花月夜》从一个老先生那里坑蒙拐骗过来的。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南宋类似,但是又不是南宋。他熟悉的历史名人诗人贤者一个都不存在,陆清园纠结了一下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连骆宾王的《鹅》都能扔出来糊弄一下世人。 穿越者果然是开挂的存在,陆清园抬头看了一眼老先生临行前给他提的春江花月园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从院试到乡试,又要到会试,中间间隔都在三个月左右。 入春又入夏,眼见又入了初秋。 来了这个地方一年,在洛阳的日子反而是他最安逸的一段时间。 陆清园捏了捏掌心,抬头冲王怜花道:“明日我们就去上京城吧,赶着马车慢慢的走,不然走水路也行,深秋之后黄河水就要结冻了,到时候想坐船都没得坐了。” 王怜花没有答话,半晌低低的道:“你可有畏惧?” “畏惧?开玩笑吧。” 陆清园抿了抿嘴,他得承认,他的小命是一次又一次捡来的。死不足惜,但是他自己想好好珍惜,拿着别人的身体欠着别人的命,刀剑舔血这件事他胆颤也得干。 王怜花在他身边他有多安心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问出来等同于他要离开他。 陆清园条件反射的抓住了王怜花的手,呐呐的哼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王怜花笑了笑,笑的陆清园呆呆的立在原地,然后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你也说了,已经入秋了,算算时间,你去上京会试的日子,师父大约还在漠北。” 陆清园鼻子一酸,心知猜测已经成真,道:“你要去干嘛,去沙漠里淘金子吗?王家那么缺钱吗?你平时整的跟个钻石王老五似的,现在跟我哭穷么?你等小爷考完会试啊,中个会元封官加爵养你啊……” 王怜花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脸上流露出的掰着手指头都能计算出来次数的微笑让陆清园完全hold不住的想哭。 “梅园里的阁楼可看见过?” 陆清园点了点头,王怜花继续说道:“那是我娘的绣楼,她一生都将自己锁在里面,十年前出了阁楼却再也没能回来。” 三十多年前叱咤江湖引无数俊杰追逐的云梦仙子,丧生在漠北的黄沙之下。王怜花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单行去往漠北祭奠,今年也不会例外。 气氛变得沉闷之后,陆清园忽然抬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师奶奶比那个朱七七漂亮多了。”这句话不知道是煞风景还是煞风景,但是王怜花确实想到了朱七七骄傲的不可一世在母亲面前却起了自惭形秽的心的样子。 王怜花笑了笑,道:“自然。” 陆清园再接再厉,道:“那师父别喜欢她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啊。” 王怜花再度怔住,半晌抬手敲了敲陆清园的头,道:“好。” 陆清园心如擂鼓,他抓着王怜花的手忽然间不知道该放下还是继续握着。明明心慌意乱却又忍不住窃喜的感觉真他娘的糟糕透了,半晌他才找到了自己的声带,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替我向师奶奶问好……” 陆小爷今晚妥妥的失眠了,小神奇像只摇着尾巴的哈士奇格外的得意。 “我次奥!儿子,你爹我病了!” 小神奇点了点头,“嗯,病了。” 第三十三章 王怜花说走就走,陆清园某日早上醒来感觉到院子里外多了三四个气息就知道美人师父已经走了。算他有良心,知道安排几个人放他身边保护着。这里去漠北按照古代的脚程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一想到几个月不能见到那个时时刻刻都在对比中告诉他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可以那么大的美人师父——陆清园把头往被子了狠狠的埋了一下,然后还是一二三喊口令坐直了身体。 但是唰的被推开的窗户让他惊了一惊——李寻欢。 茶喝了,点心也吃了。陆清园眼珠子转来转去也没有问出那句话,“你来干嘛?” 反倒是李寻欢奇怪陆清园如此能沉得住气,道:“我看了你乡试的成绩,也去询问过书院授课的几个先生,天赋难得,但是心思都用在了别处。皇城不是个好去处,你若是想站稳脚跟好好活下去,便拿出真本事莫要让人小看了去……” 李寻欢说话的时候是正色脸,但是话里话外的关心都少不了。 林家出了事,李家也逃不了干系,当年若不是他爹贪图富贵一时动了邪念将林书墨抱回了家,又怎么会出今天的事情? 林书墨说到底也是个孩子,李寻欢看他不说话,半晌又道:“我去洛阳看了你姐姐,她很好,王家人没有亏待她,但是你们姐弟俩于洛阳说到底都是外人。你若是不想你姐姐被人瞧不起受人欺负,就好好的活着。”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似乎对李寻欢诡异的关心颇为不适应。 “你说的我都知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李寻欢好似没有听出陆清园的排斥,道:“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以后我们就上路。” 陆清园呆了呆,以为自己听错,道:“你什么意思?现在就走?和你一起?你别以为你摆着一张禁欲的脸我就要听你的,你喜欢阿飞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这世上有一种天才是师出无名的,李寻欢就是。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这八个字在他小时候凡是看过那部电视剧的都知道。陆清园说完那几句话就知道不好,回过神来已经披头散发的站在了原地。 一枚飞刀击碎了他头上束发的白玉冠,一枚飞刀停留在他双脚中间。 陆清园看着他满脸复杂,半晌才咕哝了一句,“了不起啊?!” 但是半个时辰之后,停留在春江花月园门口的马车还是摇摇晃晃的上了路。陆清园还是披散着头发,原本就不大的一张脸在垂下的黑发里愈发显得娇小白嫩。他趴在膝盖上抬头盯着李寻欢,眼睛出奇的亮。 李寻欢先是想到了阿飞随后又想到了书院那些学子提起他的那些反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翻手就是一把飞刀,陆清园瞧着他的动作一惊还以为李寻欢对他已经忍无可忍。但是还好,李寻欢只是弯腰在外衫下摆处割了一个长布条。 陆清园傻呆呆的看着被递过来的布条,道:“干嘛?上吊?”说着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直到弄明白了李寻欢只是让他将头发束好,陆清园呵呵一笑就准备往马车外钻。 李寻欢伸手拦住了他,陆清园撇嘴不耐烦道:“你干嘛啊!我让阿正给我梳头啊?!” 阿正在外面赶马,李寻欢想到外面那个憨憨的五大三粗居然还会给人梳头这种技能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种少爷才会干的事情,他没有想到陆清园至今还依赖着别人,所以头发散了就这么随他散着,敢情就是因为自己不会。 陆清园鼓了鼓腮帮子,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寻欢的鄙视,“怎样!小爷又不是女人,干嘛要会梳头?!” 很好,李寻欢伸了一半准备帮忙的手又缩了回去。 阿正在外面知道里面的纷乱也爱莫能助。 直到到了一处小城池,陆清园欢天喜地的揉了揉屁股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几个人才发现了几分不好。 偏见也好,厌恶也罢。 他都不能否认陆清园长着一张男女通吃的脸,抽长的身体很瘦,衬得长发更是摇曳多姿。此刻雌雄莫辨的样子不仅是女人连男人都会不经意顿住脚步。 偏偏眼前这个人是个没心没肺的,全身骨头在马车上重新组装了一天之后,下了马车他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连李寻欢是他的敌人都忘了抓着他的袖子就开始乐呵呵的说,“终于可以开饭了!快饿晕了……” 完全就是一副富家少爷小姐出游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模样,李寻欢狠狠的瞪了一眼眼前盯着陆清园春心荡漾的某路人,然后提着陆清园的后衣领咚咚的上了二楼包厢。 陆清园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李寻欢手里扯着布条拿着梳子已经三下五下给他弄了个书生头,当然过程少不了陆清园疼的龇牙咧嘴。 小神奇看的一阵心惊肉跳,半晌才蹑手蹑脚的爬到了陆清园的肩膀上细声细气的道:“小爹,他对的好感又增加了!” “擦,你这都能看的出来?” 陆清园疼的忘了只需要和小神奇在心里交流就可以了,李寻欢杀回来的眼刀让他猛地低下了头。有一种被他压着欺负的感觉,但是反抗的前提是陆清园不知道自己的轻功跑不跑得过李寻欢的飞刀。 小神奇说的没有错,穿越赋予他的就是能够轻易感觉到周围的气息。 离他越近就越清晰,他与李寻欢虽然没有血缘,但是也算是异姓兄弟。李寻欢虽然一直表现的不耐烦,但是和过去已经有了实质的不同。 他是担心他这个表弟的,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陆清园能够可能的是这个。 所以,抿了抿嘴之后,陆清园弯着眼睛对李寻欢笑道:“寻欢表哥,我要吃好的。” “本王允了。” 回应他的不是李寻欢,是推门而入的梁毅。 陆清园呆了呆,然后就冲阿正吆喝道:“阿正,把那把杀鸡的刀还给他!” 梁毅失笑,半天才反应过来陆清园说的是那把名刃,红莲。 “我送你了,你拿它杀鸡宰鸭自然都是你的事情。” 梁毅笑着,忽然将视线转向了李寻欢道:“李兄,好久不见。” 感情他们是认识的,陆清园愣了下才从林书墨的记忆里翻出来那些陈年往事。林诗音一个女儿家都见过梁毅更别说是李寻欢了,满沁城都知道林家少爷追着一个男人跑来跑去李寻欢身为他表哥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为了梁毅往李寻欢身上泼茶水这种事只有林书墨干的出来,陆清园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书墨干的就等于是他干的。 眼前这两个人不是久违的朋友,而是久违的仇人。 果然,李寻欢站了起来走到了陆清园旁边,看着陆清园冷冷道:“不用了西梁王费心,我们兄弟已经吃过了。” 梁毅似乎颇为讶异,转向陆清园道:“是吗?” 陆清园咬着牙在李寻欢威胁的视线里艰难的点头,“嗯,吃的好饱。” 马车再度遥遥晃晃的上路,陆清园一脸绝望的双手捏脸,“寻欢表哥?!寻欢表哥啊!我们是兄弟啊!这样下去我饿的双眼皮都要瘦出来了?!你看看!你看看?” 陆清园把脸凑了过去,但是李寻欢正襟危坐丝毫不为所动。 陆清园当然是不知道其中的梗概,自从他被李寻欢的父亲送去林府,两家为了避嫌不惹人怀疑便少有来往。但是林家养了一个真正的皇子这回事始终是两家人心中的大事,李寻欢自小虽未见过这个表弟,却被父母一再知会要保护他疼爱他莫让他受了分毫委屈。 等到十几岁真正见了林书墨,却发现眼前这人和意识里的表弟大相径庭,对他又爱又恨。偏偏那时林书墨为了梁毅几乎是六亲不认,李寻欢和梁毅前后较量过几次都被林书墨搅局袒护了回去。 若不是一年前发生在林诗音身上那回事情,他对林书墨也不至于到了那种见了他就恨到想吃了他的地步。这次李寻欢去了洛阳,林诗音说起一年前的事情,让他知晓了其中真相。偏偏他又拉不下脸,只有将错就错。 今天见面,直让李寻欢想到过去,和梁毅两人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寻欢的眼神很可怕,陆清园哼了一会就权当自己倒霉。 但是他的认知里,梁毅对林书墨似乎有着某种执念,十之*会不依不挠的跟下去?难道他们就不能好好的吃顿饭吗? 陆清园眼泪巴巴的啃着手里的干粮,却没注意到李寻欢有些歉疚的眼神。 啃完了干粮,陆清园眨巴着眼睛打定主意是要刺激一下李寻欢的同时抬一下自己的身价,闭着眼睛就哼出了天·朝学生耳熟能详的名篇《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但是又累又饿,眼睛一闭反而真的开始困顿,还未念完整篇就脑袋一歪睡了过去。李寻欢见此心中复杂又好笑,却还是扶了陆清园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 第三十四章 梁毅和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到了上京城。 李寻欢的父亲虽然已经辞官,但是还是托旧友给他们打点好了一切。李父辞官自然也是因为半年多前林家发生的灭门惨祸,心中不安之后便向皇帝请辞回乡。 先皇出于李父为他照顾十四皇子的感激,给他安排的自然也是油水多但是没有什么大伸长的闲职。却也不易犯错,他庸庸碌碌的在这个职位上呆了十几年,此刻上了折子请辞,刘静安大笔一挥就允了他回家转身将自己的心腹臣子插了进去。 开门的老仆是个颤巍巍的驼背老人,陆清园看着他脚一颠一颠还没反应过来,李寻欢的飞刀已经抵上了老人的后颈。 但是他们两人确实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身负绝技却比不上眼前人的老奸巨猾。他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李寻欢的飞刀还未脱手他便侧身避开,陆清园站在右边见那老人忽然背也不驼了,脚也不瘸了,就已经知道了不好。 但是几个人来来回回过了几招,陆清园终于是不耐烦的吼了出来,“你他妈到底想干嘛,当鸳鸯戏水好玩呢?” 老人一楞,他自然是不知道陆清园对身边气息感受的十分清楚。他有没有杀心陆清园和小神奇都能轻易的判断。何况一进门,小神奇就抱着胳膊说,“小爹,这是个假老头!” 陆清园瞪着眼睛看着这个易容的老人站直身体低眉敛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两位,请。” 陆清园一脸茫然,但是去了脸上的假脸皮之后老人却笑着道:“这个小院子已经久没有人来了,听说你们要来,起了心思试试你们。” 皇城脚下的水很深,愈是看着平静的地方愈是不简单。 陆清园念叨完这句话就披头散发进了厨房十分钟以后端着一碗面出了来就开始唉声叹气,但是看到院子里静立的李寻欢忽然放浅了脚步和呼吸。 天气已经入秋,李寻欢就像记忆里的那本书里多情剑客。 一身白衣,眉目凛然。 陆清园有时候会怀疑李寻欢那股子多愁善感和经历根本就没有关系,三个字,天生的。盯着他看了许久,陆清园也没有见他有什么反应。端着面从他身边绕了两圈之后陆清园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陆清园会做饭并且还做得一手好菜这回事着实让李寻欢刮目相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陆清园的态度上会有多少改观。 李寻欢视线复杂的盯着陆清园,陆清园吃面吃的滋溜响,完全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等到实在不想被这样看下去了,陆清园撇了撇嘴道:“灶台上还有,自己去端,傅书还有你的。” 身上自带隐身技能的傅书就是前几日试探陆清园和李寻欢的某花甲老人。 他是个奇葩,陆清园每次见到他都格外同情。 两人在不可思议的速度里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原因其实是傅书出身书香门第,却是一心向武。让他坐着读书比让他吞钉子还难受,折腾到了二十四岁终于中了举人,他爹亲自拿着鸡毛掸子把他赶进了这个深巷小院里。 美其名曰静心读书,但是这对傅书来说和坐牢没差。 蹲了半个月,陆清园和李寻欢来了这里。 一个一手飞刀已经在江湖小有名气,一个是当年千面公子王怜花的爱徒,他妈的要是不逼着他们露两手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但是李寻欢并不允许陆清园和傅书过多接触,用小神奇的话来说,傅书要不是刘静安那个怂皇帝派来的奸细他以后都不叫自己神器。 陆清园哈哈一笑就搂着傅书的脖子哥俩好的嚷嚷,“傅书,你是不是刘静安派来的奸细?” 傅书扬眉一笑道:“十四皇子如此胆大包天直呼帝王姓名,小人不敢说谎。” 这人就是这么直接又耿直的告诉了陆清园,我就是皇帝派来的。 陆清园一巴掌拍过去就道:“你这么靠不住,怂皇帝知道么?” 两人一言一语如此对胃口,等李寻欢回过了神:陆清园和傅书就已经一人拿着根烧火棍在院子里对起了招。傅书的下盘极稳,一招一式都带着刚猛的劲风。陆清园以技巧取胜,纤瘦的身体十分灵巧。没有杀招,只为过瘾。这样来来去去三四十个回合直到累趴在了地上。 李寻欢皱着眉看了半天快成了老头,陆清园毫无形象的躺在走廊下的木板上笑哈哈的道:“怎么?又看我不爽了?” 李寻欢转过了视线没有说话,半晌才像是问询的道:“隐在梁上的兄台是谁?”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梁上的都是君子。” 傅书噗的笑了出来,李寻欢却已经明白那一直尾随的人大概就是王怜花留下的保护陆清园的人。陆清园没吱声,他当然不会告诉李寻欢这附近隐了四个,而不是他以为的一个。 只是那天之后,陆清园莫名就和傅书玩到了一起。 连今天早上下面都给他弄了一碗,傅书吃的就差痛哭流涕,直言陆清园如果是个女人一定抢回家做压床夫人。李寻欢顿了顿,第一次反驳了傅书,“他若是个女人便是当朝长公主!你敢起那份贼心,满朝文武的折子就能压死你!” 陆清园撇了撇嘴,“说的小爷好像很矜贵的样子。” 说着,陆清园站起了身敲着碗进了厨房。 傅书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话,李寻欢则是冷了一张脸。 下午的时候梁毅如同陆清园预料的出现在了院门口,一身锦衣华服一脸高冷微笑要和周围的景物要多么不和谐就有多么不和谐。 陆清园拖着下巴说了句,“西梁王大驾光临,寒舍疏漏不方便接待啊……” 梁毅笑了笑,陆清园立刻脑补了一句,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然后被自己恶心的不行。但是当一个人不懈的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计所求的对你好,那种不依不挠即使不被接受总有一天会被你习惯。 到上京城的第一天,陆清园就曾经几次想到这个问题,梁毅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梁毅笑道:“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 一脸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是从明净敞亮的高堂下来了不堪入目的平民窟,还要坦然的表现自己真的不在乎。陆清园失笑,只当自己没有说过。转身却看见了直直的站在他身后的李寻欢,一脸捉奸在床的表情着实让他膈应的难受。 只是李寻欢还没有开口赶人,梁毅忽然沉沉的出了声,道:“皇城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之辈更是繁多,你们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便安心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一应所需本王都会为你们准备……” 梁毅说的认真,一脸我为你们着想,兄弟两人一时都不明所以只是困惑的看着他等着后面的因果。反而是傅书拎着书从房间里跳窗出来嚷嚷着:“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下个月十五京郊武林盟会摆一个武道场啊!千载难逢怎么能错过啊……” 傅书用的当然不是这种没有丝毫涵养的咆哮体,但是在陆清园看来根本没有差。 武林盟,武道场。 截取到了这两个关键词陆清园眼睛亮亮的就沾到了傅书的身上,“什么东西?武林大会?我擦!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梁毅无声的叹息了一下,道:“所以你才不能去。” 陆清园道:“你说个理由我听听?我考虑一下看看是去还是去呢……” 梁毅笑了笑,陆清园莫名的身上一凉,“三日前你入上京城时被金钱帮主看到,期年之前他便对你有所不轨,这次……我不说你也明白,若非是看着王怜花的脸面他那时必定不会放你走。上官金虹早已知晓你身份,依他往日作为,必定不会放过嘴边的肥肉!而你身边那几个暗卫即便是武功超绝也双拳难敌四手……” 梁毅不说陆清园想不起来,从前他真他么没觉得这块土地居然遍地都是基情。 不是他觉得自己优异,好像每个高富帅都在打他主意。难道这是穿越人士身上自带的磁场?他好像知道后宫是怎么出现的了。 在上官府的时候,上官金虹每次打着长辈的身份对他摸摸捏捏真他么当他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么?想想都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清园皱着眉头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奶奶的到底是贪图小爷美色还是贪图我那根本不存在的十四皇子身份?” 梁毅道:“你既然已经明白他对你有所图谋,就乖乖呆在这里。” 第三十五章 可惜,梁毅说的语重心长,到了武林盟武道场所谓的开幕式那天陆清园和傅书两人还是溜得没了影子。李寻欢知晓了陆清园身后是有四位暗卫的时候,稍微安了心。但是转眼就发现陆清园不见了人影后还是怒的一掌扇向了旁边吱呀吱呀的门。 这时候,窗户外跃过来一条人影。 李寻欢手掌一翻,掌下的余风就袭了过去,却见那人双手抱拳轻轻巧巧的避过,“属下火凤,这里有几句话要带给李公子。” 李寻欢冷着脸点头,火凤遮住了口鼻的眉眼却还是让李寻欢看到了笑意,陆清园没带什么好话,“寻欢表哥,小爷出去遛遛勘探一下地形,厨房里有你的一日三餐放上蒸笼热下就能入肚,梁毅那个混蛋说的话你别当真,小爷身价几两小爷自己清楚,更何况爷还有四大金刚保护……” 火凤说的一字不差,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李寻欢木着一张脸,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半晌却提步跟在了火凤的后面去了武道场! 这个时候陆清园却苦着一张脸对着“笑靥如花”的上官金虹。 梁毅的警告不是假的,陆清园当了真却没有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对自己的斤两看的太轻还是对火凤四人太过相信,直到浑身被绳子捆的跟只蚕蛹一样躺在某间陌生的屋子里,他才消了自己心里满不在乎的心思。 王怜花此前对他看管甚严,每天读书习字练武,琴棋书画若是落下一点就会给他眼刀子。但是之后发生了这么许多事,王怜花不知道怎么想通就甩手任由他去自生自灭了。没了紧张感之后,他反而学的更快。 自信心爆棚是一方面,身边的人对他一直太过放纵和让步也是一方面。 上官金虹不是王怜花更加不是梁毅。 他没有循序渐进的心,也没有怜惜包庇的意。 他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茶,兴致盎然的看着陆清园将手腕扭来扭去,试图给自己松绑。 “何必白费力气?” 陆清园顿了顿,眼都没抬,“关你毛事?” 上官金虹轻轻一笑,道:“胆子不小,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还敢冲我大吼大叫。” “擦,非要爷跟那半身不遂的人吓得失禁你才高兴还是怎么的?” 陆清园抿着唇,不屑的看着上官金虹。 他心里是有点颤,但是直觉告诉他上官金虹不会对他做什么。 这句话从脑海里过去,上官金虹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的走到了距离陆清园一尺左右的地方蹲了下来。 愈是近愈是有压迫感,和武力值没有关系,就是心理压力。 陆清园扭着身子跟条蛇一样往后退了退,“离小爷远一点,要敲诈勒索赶紧的去写信给我师父,真不行你写给梁毅也行……擦!说了离我远一点啊!你妹啊!变态!” 陆清园扭着头别过了脸,避开了上官金虹伸过来的手,一阵心有余悸。 梁毅他妈的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上官金虹是个双插头!有老婆孩子还恋·童! 上官金虹并不恼,只是笑的让陆清园浑身发凉,那种和生死没有关系的凉真他妈想让他喊救命, “年纪不大,懂得倒是不少。” “懂得再多也没有你多啊!” 陆清园瞪着眼睛不遗余力的反驳,已经开始后悔出来看见鬼的武林大会。什么武林盟、武道场都是骗人的,就是金钱帮仗势欺人迷惑江湖各路侠士将武林盟主之位收进自己腰包里的形式大会。 陆清园和傅书兴冲冲的钻进了人群,还没有看到所谓的武道场就他妈眼前一黑被扛进了这个屋子。 上官金虹愣了愣,他知道陆清园缺心缺肺倒不是真的胆子大。但是看眼下倒是大有一副逼急了他也要咬人的架势。 只是缓缓道:“若不是你的身份,我要是真的要了你又如何?” 陆清园的眼睛瞪得更大,“你敢!等我师父从漠北回来就推平了你金钱帮!” 陆清园的威胁,上官金虹并不为所动。而是伸手点了点陆清园的下唇,道:“你师父自身难保,只怕没功夫搭理你。” 陆清园不知道上官金虹说的是真是假,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上官金虹又道:“何况,你又怎知你那师父对你没那份心思?” 说着,他捏了捏陆清园的脸,道:“就凭这张脸,已经胜过你皇兄后宫三千佳丽了。” 陆清园没有出声,恍惚的一瞬间他心里想到的全是月夜下王怜花自黄河水面踏波而行的样子,站在梅园阁楼下沉默着没有表情的样子,沁城林府废墟前他在他耳边说有我在的样子,还有微笑点头说好再也不喜欢朱七七的样子…… 照这种节奏他好像真的跟遭了天谴一样要走一条断子绝孙的路了。 陆清园心中恍然大悟的时候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上官金虹看着他的表情却已经一脸明朗,“原来是你对你师父有了爱慕之心,有趣有趣……” 陆清园什么时候都敢说,这种害羞又茫然的心情他还真是头一次感受到。 活了两世突然有了恋爱的心情,对象居然还他妈是他师父还是个男人。杨过那运气他怎么没有遇到? 想到杨过和小龙女那个梗,陆清园愣了愣。 师徒相恋已经是种禁忌,两个男人整个江湖还不得腥风血雨?再耿直一点,他奶奶的还是当朝十四皇子,不管东西宫太后还是怂皇帝刘静安认不认他这个皇亲,漫天的流言蜚语就能把他给淹死…… 胡思乱想了半天,陆清园才清醒过来。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亲娘哎! 不知道是陆清园的反应提醒了上官金虹什么,还是上官金虹突然想到了什么。陆清园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的怂儿子小神奇也在这个时候畏畏缩缩的显出了身形。 陆清园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还是不是你爹?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去年在上官府的时候你就熊的跟孙子一样,但凡是上官金虹出现你就失踪!到了今天你还是这样!你究竟是真的怕他还是算计你爹我呢?!” 小神奇鼓了股腮帮子,他当然不能告诉陆清园非礼勿视退避一边是种本能。他是神器但是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主人制造相亲相爱的机会。 要不是上官金虹,他相信陆清园下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对王怜花态度上的变化。 “他不会对你怎样,梁毅现在就在别院外面。” “万一呢?” 陆清园瞪着眼睛反问道,却见小神奇别过了脸,“反正又不会怀孕。” 这句话彻底让陆清园爆炸了,身上一直挣脱不开的绳子也突然被他灵活的脱离出来,解放的手刷的伸向了小神奇的细脖子! “你敢不敢再给你爹我说一遍!” 屋子里动静很大,梁毅和上官金虹站在屋外。 两人皆是一脸笑意,却猜不透心思。 上官金虹在刘静安那里得了允诺,但他毕竟是武林中人不明白朝堂里的风云变幻。刘静安说的一句是还不如西宫太后随口说的一句玩笑。梁毅那一张折子入了西宫再到刘静安手里,黄河水运的辖区权就成了西太后她侄儿的囊中物。 上官金虹恨得不行却找不到说法,江湖与朝堂本就两不相干,他同刘静安交易本就是越距。偏偏梁毅因着陆清园此刻一再的提及前事,再三讥讽。 白契站在梁毅身后握紧了拳,他自然是不喜欢陆清园,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上官金虹知晓陆清园身份,偏偏这个时候什么也说不得。 梁毅带着人马声称自己随行的王府食客被武林盟的人抓了去,一片兵荒马乱之后搅乱了整个武林大会。 此刻两人吹胡子瞪眼,梁毅只差没说出那句,“胆子不小敢和本王抢人”的话来。 但是僵持到最后,梁毅一脚踹开了那间被大内高手团团围住的屋子,里面却不见了陆清园的人影。 莫要说梁毅,连上官金虹也吃了一惊。 陆清园在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这种事情说起来未免太过玄幻,但是此刻却也不得不信。梁毅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确认没有任何机关暗道之后,沉沉的给上官金虹丢了一句话,“阿墨若是出了事,我西梁王就铲平了你金钱帮!” 上官金虹一呆,却笑了出来,“梁王要为他铲了我金钱帮,千面公子王怜花要为他推平了我金钱帮,这样看来,不知道你二人胜负几何?” 只是梁毅已经走远,不知听没有听到。 白契却转头笑道:“上官帮主多虑了,一个无名纨绔,还不值得梁王为他做到那个地步。” 陆清园确实没有走,他只是意外的进入了某处空间。 手腕处的朱砂红痣自成一个奇妙所在,连小神奇也不明白是怎么形成的。偏偏这又不同于修真人士在室外辟出的洞府,两人进去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出来了。 陆清园消失的日子,满上京城的兵荒马乱。 西梁王领着圣旨封锁城门,带着兵马挨家挨户的搜查,闹得人心惶惶不安。直到会试即将来临,上京城聚了越来越多的的举人学子,梁毅迫于压力才放松了查找的步调。 整整两个月,不要说是梁毅。 连李寻欢也开始怀疑陆清园是不是遭了什么不测,此刻尸体还不知道在什么荒郊野外。洛阳王府飞来的信鸽一只又一只,李寻欢整个人都快被林诗音的书信弄得疯魔的时候。陆清园突然出现在了上京城的闹市里。 按照俗例,会试前的第三天,参加这场考试的举人们都会拜天祈福求文曲星君保佑高中。满大街穿戴整齐的白袍举人们,队列整齐正肃穆着一张脸请文曲星君降福的时候,陆清园整个人像只被太阳烤焦的青蛙一样,四肢僵硬的从天而降。 砸在高高的木台上,一声巨响惊得一众举人连思索都没有就在那里慌乱的参拜起了文曲星君。 陆清园一脸木然的站了起来,还没有从终于出来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满眼的书生白帽让他差点以为又穿越了。 反应过来不好的时候,陆清园首先是是撩起衣服的下摆蒙住了脸。 粗俗到了极点的动作他做的行云流水,然后在一众惊讶的眼神里运起了他最得意的轻功。 那个空间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换洗的衣服,也没有任何生活用品。 陆清园表示他在那个不是花就是草的世界里呆了两个月已经充分感受到了野人是如何生活的。 身上的衣服洗了又穿穿了又洗,光着屁股遛鸟的事干了也不止一次两次。 想到他明明刚刚还躺在小河边晒日光浴,突然整个人失重般的下落重回人间,陆清园只要咽着口水说幸好不是在他裸·奔的时候。 不知道跑过了几条街穿过了几条巷子,陆清园终于是在某人面前止了脚步。 眼前眉目明朗的王怜花让他有种跨过了千山万水终于相会的感觉,陆清园鼻子一酸嗓子里已经带了哭腔。 但是还是那副横的不行的调调,“哟,你回来了啊。” 十分有生气的样子让王怜花放下了心,但是目光扫到陆清园一身的狼狈还有光着的脚忽然就逸散了一身的冷意,“过来。” 陆清园撇了撇嘴,左脚踩了踩右脚、右脚踩了踩左脚终于是一步一挪挪到王怜花的身边。他娘的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在那个小空间里每次绝望又暴走的时候他都会跟自己说一件自己没有做过就会遗憾的事情。 比如出来就跟王怜花说,“美人啊!小爷看上你了!你就从了爷吧!” 小神奇兴奋的不行再陆清园的肩膀上嚷嚷,“快说快说!” 王怜花瞥了一眼小神奇忽然道:“他快成型了。” 一句话赶走了陆清园的忐忑让小神奇惊愕的不行,然后王怜花向着小神奇伸出了手,领着他的脖子扔到了地上,“自己走。” 小神奇在后面跺脚表示自己真的不重,但是见鬼的他一直忘了看王怜花的表情。 小空间里的两个月陆清园除了喝些水就是忍着肆虐味觉吃一些长相奇特味道古怪的果子。抽长的身体瘦的可怕,衣服套在身上几乎是飘飘荡荡。 本就大的眼睛在一张瘦尖的脸上显得黑亮黑亮,除了精神尚可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王怜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那种心疼的情绪,但是他确实在看到陆清园那副样子的时候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去漠北两个多月的行程被他缩减了一半,来回轻功用到了极致。 上京城的里里外外他白天黑夜的寻找,最后甚至怀疑那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孩子是不是又像来时一样突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保护这个孩子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陆清园回到住处过了猪一样的三天,然后在第四天进了考场。 他没有任何准备,也不需要准备。 他甚至确信,即使是张白卷,卷子一封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刘静安或者是西宫太后的手上。 但是没有任何命题的空白卷轴到了手上,陆清园还是在小神奇罗里吧嗦的指挥下将孙子兵法的前三篇写了下来。 不论是刘静安还是西太后只要他是有所图谋就能明白这寥寥几百字的价值,有了这三篇运筹和谋略他必定会期待后面的东西。这是他的本钱,用来交易的本钱。 出了考场的时候,陆清园看见了李寻欢。 按照记忆和故事的线路,李寻欢这次会中探花。 陆清园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朝堂黑暗根本不是你能施展拳脚的地方。你应该去的地方时江湖,江湖才是让你自由自在的地方。 第三十六章 林诗音扇了陆清园一巴掌,不轻不重,但是打到了他的心上。 考场外来来去去的学子还有紧张候考的家眷,陆清园眉眼一抬看到了王怜花就兴冲冲的蹦了过去。但是迎接他的是突然自王怜花身后走出的林诗音。 那突然扇出的一巴掌十分清脆,陆清园呆愣了半天。 却因为林诗音红通通的眼睛没有说出话,她担忧他一个多月,心急如焚的从洛阳赶到上京也错过了李寻欢送去的平安信。整个人憔悴不安的抵达了上京终于是知道了陆清园平安的消息。 那种心疼担忧到了极点的心情,最后变成了一耳光。 陆清园抿着唇眼睛里有着愧色,林诗音在他的印象里就是脆弱和坚强的复杂集合体,这一巴掌打的不疼,却让他满心泛酸。林家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便默认了自己林书墨这个身份。一直对林书墨好的林诗音更是被他摆在十分重要的位置。 背地里还和小神奇说过,再也不要让林诗音为了他伤心掉眼泪。 但是叙旧还没有结束,陆清园就憋会去心里那股感动和不安冲王怜花道:“送她回去。” 林诗音一呆,红着的眼圈眼泪就要下来,“阿墨……” 陆清园的视线自然是落在了别处,“姐姐在洛阳等我。”让他说些暖心又矫情的话实在是太过为难。 陆清园眼巴巴的看着王怜花,只差没哀求。所幸师父大人一向是行动力一流,再者林家现在只剩下了林诗音,如果她出事情,王怜花不确定陆清园会不会愧疚到崩溃。 刘静安和西太后是狗咬狗还是根本就是蛇鼠一窝他们此刻根本就不清楚,如果林家灭门是西太后下的手,那许多事就要重新考量。 譬如她的目的,陆清园在沁城十几年碌碌无为,光是喜好男色纨绔无边这回事就不足以让他们感到威胁。 文武百官和百姓或许允许有一个玩物丧志不思进取的皇子,却不会允许有这样一位帝王。西太后若是为了稳固刘静安这颗棋子的地位而去做这种事情虽然可信,但是任然让人怀疑。而依照传旨太监的话,这都是刘静安的口谕。 陆清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为什么,直到梁毅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梁毅只是笑,陆清园见了他倒是没有说什么。 近期朝廷削藩的呼声很高,西隅地域狭长,百姓多是游牧。那样严苛的环境下,西隅王城居然被发展的几乎能够和上京想媲美。若真是穷迫不堪到底,兴许朝廷里也不会有谁起那削藩的心思。如今西隅一派欣欣向荣,十八岁的小梁王又颇受爱戴。和漠北廖安仅仅隔着一条山脉的西隅顷刻之间成了武将心中的魔怔。 刺就该尽早拔出,等长进了肉里就晚了。 梁毅将朝堂里那些老顽固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陆清园听,陆清园半晌才眯着眼睛道:“武能安邦,文能治世。这种闲的让人发慌的太平盛世,难道不是那些武将骨头痒痒了么?” 梁毅略微一沉吟,“你说的不错,却也不对。西隅狭长的地界几乎连接了漠北,更重要的是西隅有着整个王朝半数的铁骑。我父王当年随着高祖开疆辟土,王朝建立后成了唯一的异姓王爷和兵马元帅。 如今我父王去世,他们以为我年纪尚幼还未尽得人心。只想削藩给我封个挂名的侯爷,没有番地,却领着朝廷的银钱……” 梁毅说的十分委婉含蓄,陆清园眨了眨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把眼睛闭上。 “我以为你和那怂皇帝是真的哥俩好,却想不到他也不过是算计你。刘静安被西太后打压了十几年,明明是个皇帝却还不如西太后身边的一个宦官。他跟你亲近也不过是为着你的兵权,能保他安稳。 如今的削藩和刘静安十有*根本就没有关系,西太后这个女人心比天高。她看上了漠北绿洲里藏着的珍稀珠宝也说不定……” 梁毅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西太后成了黄河两岸、刘静安身后的幕后皇帝还不算。她还想染指漠北的虎狼北琼,但是若是他这个藩王存在,一旦要举事向北、西隅兵马必定是先锋。她是怕他领着兵马去了北琼和那些蛮夷结成了同盟再反杀回上京么? 梁毅只觉得好笑,上京城的武将安逸了太久急功近利的让人忧心。 西太后处在深宫更是不知道翻越漠北天山的危险和难处。 正是因为天山是道险阻,一旦有一方越过了横卧在漠北的天山那战争根本就无法叫停。梁毅握了握拳,陆清园瞥了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 梁毅笑道:“真想让他们去漠北看看肆虐的黄沙和狂风,见识见识半夜像是天空星星一样多的狼眼!” “不知者无畏没听过?” 陆清园无所谓的反问了一句,然后忽然一个翻身从草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很多恶习,较真的来说也不能称之为恶习。前世的陆清园吊儿郎当惯了,这一世的林书墨肆无忌惮惯了。但是林书墨毕竟是个皇子,自幼聪颖无比,他虽是方方面面都故作姿态叫旁人小视于他,但是身上不经意的气质优雅都叫人无法忽视。 两世的记忆交错到了一起,陆清园有时候都很难辨清自己究竟怎样才算自己。 但是确信了自己对王怜花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一般的感情之后,他忽然就克制不了的开始在意起自己在他视线里的样子。 那份在意表现的很明显,至少梁毅的神色瞬间转冷。 现在的陆清园和记忆里的林书墨越来越接近,但是梁毅所能感受到的却是林书墨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待自己。 那个在沁城嚣张又冷傲的孩子,再也不会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讨好。 梁毅垂了眉眼,半晌才将视线转回到比肩而立的王怜花和陆清园身上。 “阿墨写的兵法谋略甚好,但是树大招风还是谨慎为妙。” 陆清园撇了撇嘴道:“要你管。” 梁毅被陆清园回击的卡了壳,若是平日他大约只是会心一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王怜花对陆清园的态度也已经有所不同。他这厢心酸不已却控制不住想着往日旧情,即便两人各自心中明了都是逢场作戏没有几分真心。曾经的林书墨现在的陆清园却对过去浑不在意。 梁毅死死的掐住了掌心,努力将那个冬日雪天淋了一盆冷水却仍旧对他微笑的少年从脑海里撇去。半晌才接着道:“王怜花,上官金虹如今成了武林盟主,江湖各方更是蠢蠢欲动,你既然应了李伯父之托好好照顾陆清园,就保他性命无忧。” 梁毅的声音很沉,连陆清园都察觉到了那份肃穆。 王怜花却依旧是默不作声,表情高冷。 梁毅神色黯然却挑眉道:“怎么,做不到?” 王怜花冷冷道:“西梁王多虑了。” 气氛不太好,原因还是自己。陆清园愣了愣呐呐的吱了一句,“谁要杀我?” 梁毅笑了笑,眼睛直直的看向王怜花,“你为何不问问你师父。” 但凡是身上有着秘密,就已经要比旁人背负的要重许多。更何况这个秘密关乎母亲当年的死因,一个皇子流落民间的原因,也关乎他未来的命运。 林家惨遭灭门自然不仅仅是有人想要灭陆清园的口,而是他们在寻一件东西。 那是枚玉石,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 若不是如此,王怜花也不会在深秋时候辗转去了荆城只为接一个让他不屑的纨绔子弟。重要的是林书墨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玉石。 先皇在世时就曾向文武百官传述,他荣登大统的皇子,传位圣旨、玉玺、真龙玉石,但凡是有其二便可以继任为帝王。只是先皇帝去的突然,当年他宠爱庆贵妃而爱屋及乌想将一切都留给庆贵妃腹中的孩子。 于是在皇后母家势力的一再施压下将立储之事一拖再拖。 但是庆贵妃难产而死,十四皇子早产体弱活了不过半月就夭折,先皇帝痛惜不已又相思成疾不久就追随而去。 没有留下传位的诏书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真龙玉石的下落成迷。 却不想就在林书墨的身上,这也是李家小心翼翼到了极点的原因。 王怜花自然明白那块玉石是个火引,应李兄的要求收了起来。碰巧陆清园那个时候入了林书墨的身,忘了一切、自此也没有想起过玉石的事情。 不了解真相之前,陆清园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 但是现在慢慢剖开在他眼前的真相却丑陋的让他不忍去看,上一世他只是一个没有踏足社会整天两点一线的宅居型大学生。 突然摇身一变给他弄了一个这么复杂的身世!为了夺权就附加的带走了那么多条人命。 陆清园咬着下唇抱头蹲在地上背《阿房宫赋》,他娘的要是不将皇宫烧个‘热火朝天’他就不是陆清园! 而进了屋之后门窗紧闭着,王怜花和梁毅面对面而坐。 一个是少年称王意气风发从小到大各种阴谋算计,一个是历经人生百态洗尽铅华管你什么表情我只管高冷相对。 时间像是静止一样流逝,许久梁毅率先开了口,“王怜花,我七岁时便见过你。” 这句话超出了王怜花的预想,梁毅从他脸上看到了惊讶,“那个时候满江湖都知道千面公子如何威风厉害,却少有人知洛阳王森记的少东家就是威名赫赫的千面公子。更是不知道王府绣楼里那个一脸和蔼的面皮下竟是隐藏着一张如此艳绝天下的脸。” 黄沙大漠里有一群比狼虎还要可怕的铁骑,他们自称是“龙卷风”。却少有人知,这群行动有序纪律严明横扫北漠,连快活王的胡子也敢拔的铁骑只是率属于西隅的一支奇兵。 他们自由的穿梭在漠北,打着烧杀抢掠的幌子往返于北琼和西隅。 西隅的安定离不开“龙卷风”。 梁毅说到这里,他自然是已经明白。龙卷风若是归属于梁毅,那么十一年前,在漠北救了他和沈浪等人的便也是梁毅。 见王怜花已经明白其中梗概,梁毅扬起了唇角,“王怜花,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三个条件。” 王怜花微微一犹豫便点头道:“可以。” 梁毅挑眉道:“你倒是耿直,也不怕我叫你去做什么杀人放火自降身份的事情。” 王怜花冷声道:“有何不可。” 梁毅一怔,随即笑自己被眼前的王怜花迷惑了眼,十几年前王怜花和母亲处心积虑只为了杀了自己的父亲,最后连自己的生母都葬送在了漠北。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你既然应了我,我也不怕你反悔。第一件,我要你保阿墨平安无事。” “第二件,从今以后,不论阿墨有何诉求,你不得以自己意愿强加于他。” 三件事,已经说了两件。 两件都是关乎陆清园。 王怜花面色冷静,半晌却缓缓道:“第三件。” 梁毅道:“我还未想好,但是你这般说话便是应了我的两个要求。” 王怜花的势力有多大,上官金虹摸清楚了三分,刘静安西宫太后顶多知道一分。十一年前王怜花就能号令武林第一大帮——丐帮,身后追随无数江湖豪杰。但是,当年漠北那些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如今更是销声匿迹。 梁毅虽然年纪不及弱冠,但是心思之敏捷无人能及。 他相信,刚刚即便是他提出要谋朝篡位王怜花都能眼睛不眨的应了他。 这个世上若有一个人能保陆清园,那就只有王怜花。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支持啦啦啦~ 第三十七章 梁毅对王怜花的信任大概就是因为他自认对王怜花了如指掌,但是他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为人处世言行习惯都带着皇亲贵族撇不掉的想法和认知。 上官金虹那日对陆清园说,你师父自身难保。这事态虽然不若上官金虹说的那般严重,但是也足够王怜花收起往日的漫不经心忙上一阵子。陆清园接到圣旨七日之后要入皇宫进行殿试的时候,王怜花只问了他一句,“左丞相到时会受西宫太后的指派问你们为何而读书,你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清园撇了撇嘴,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周总·理的名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但是想了想却装模作样的道了一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王怜花愣了许久,他当然是不知道陆清园这随口而出的话不过是从脑子里那庞大的资料库中搬出来的一句话。 因此,这个孩子似乎是一次又一次给他带来惊讶。 陆清园见王怜花的表情便知道他当了真,心中一阵五味陈杂的欢喜和说不出的莫名。待到和李寻欢比肩站立在那空旷的宫殿里,两旁静立着无数神情肃穆的官员时,他还是脸上一阵欢喜一阵忧的想着这些日子和美人师父的相处。 李寻欢有心提醒他,却奈何这大殿之上哪怕是多么微小的风吹草动都会落尽那居高临下之人的眼里。 说他没心没肺也好,说他胆大包天也好。 陆清园一半依仗的是自己身上稀奇古怪的能力,一半是临行时王怜花对他说的那句,“莫要惧怕,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只要他不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刘静安和西太后想来也找不到借口去对李家施惩。至于林府,陆清园捏了捏拳,终于是回过了神四肢僵硬的同身边人一样下跪行礼。 他连王怜花都没有跪过,除了被惩罚的时候。 站起来的时候他眼睛直直的看向刘静安,却莫名的晃了神。 说实话,林书墨和刘静安这对兄弟十分相像,若不是小神奇的灵力一直在净化林书墨的身体,而陆清园这则外来的灵魂也在慢慢的改变这具身体,陆清园相信,刘静安看到林书墨大概会像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殿试没有陆清园想的那么复杂,但是少不了的你得有点出口成章、随机应变的本事。 李寻欢一篇治水论听得满朝文武都连连点头,陆清园就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和记忆里的故事不远。 但是陆清园绝没有想到梁毅会出现,并且是一副书生装扮。陆清园暗笑这人是玩上了瘾,那边梁毅却已经就着他写的那孙子兵法三篇侃侃而谈,话里话外都是这兵法其实本王和林书墨二人共同探讨而出。 陆清园愣了半天,却才明白梁毅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哭笑不得的同时,陆清园只能再次跪地认错,道出他将二人的成果占为了己有。朝堂上一片哗然,却见左丞相自袖中拿出陆清园的封卷,道:“林书墨,这可是你的封卷?” 陆清园年纪小,身量也不算高。上前了几步,撇了一眼道:“正是小人的考卷。” 这一句话终于是出了问题,那左丞相嘴角一扬,讽刺的笑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而苛政猛于虎,民不聊生焉。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不以此思危,则危将至矣。” 这段话是用来装13用的,脑子里的资料库庞大,但是他记得并不全。有些经典完全被混淆开来,但是这几句话连在了一起却意外的合适。 计划赶不上变化,就算他脑子被秤砣砸了也知道这种批评政治和帝王的话是不能够随便说出来的,也更加不会写进那所谓的考卷里。 陆清园根本顾不到所谓的礼仪礼法,脚下步法运起,整个人便轻灵的到了那左丞相的身边。但是一看之下,他更是心惊。那确实是他的字无疑,一时之间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考试那天精分了。 但是他只有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小神奇的灵力将他整个人都好似过滤了一遍,一张脸灵气逼人不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那么两岁。 陆清园眼珠子一转眼眶里便已经续上了泪,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恐慌,“我怎么知道那个不能说。” 这句话出来,一众大臣已经半是好笑半是叹息,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稍加威吓便露了原型。在天子之下居然妄自称我! 但是这样就结束了么?陆清园扭头就眼巴巴的看向了梁毅,“梁毅哥哥,那个不能写吗?” 梁毅是何等身份?西隅地域广阔几乎快占上王朝的四分之一,先皇大笔一挥就封给了老梁王。如今西梁王虽然资历尚浅却颇受西宫太后宠爱和皇帝赏识,月余之前不过是府中一个食客走失便兴师动众的去请了圣旨封了整个上京城! 刚刚梁毅还自己主动爆出,那兵法三篇乃是他二人抵足夜谈的结果。 想到这里,一众文武大臣忽然便有些明白。 那个所谓的食客莫非就是眼前的孩子! 且不说这些胡乱猜测的大臣,李寻欢已经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而梁毅更是被那声哥哥给唤的浑身一软,整个人深吸了口气才狠狠的瞪了陆清园一眼,他这样明目张胆的问自己,就差没有告诉满朝文武还有刘静安,这所谓的大逆不道的话其实是他梁毅告诉他的。 不然一个孩子敢说出这样的话?! 梁毅一阵苦笑,单膝跪地朗声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刘静安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看似是放空的其实一直落在陆清园的身上。西宫太后在他身后垂帘听政,左丞右辅把持朝中大小事务。他看似是个威严无边的真龙天子,不过是个连吃饭睡觉都被人监视的傀儡罢了。 暗中努力了这么许多年,看到这个在皇宫外野生野长的孩子他忽然起了几分羡慕。 “梁爱卿本无罪则,何来惩戒一说?” 刘静安缓声开了口,满脸的倦怠感。 陆清园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阿斗,这个世界不是他熟知的历史却又类似他熟知的历史。这个像只螃蟹横着走的西宫太后毫无疑问就是那只吕·雉。 但是得了皇帝的原谅还有西宫太后没有解决。 所以,该来的的总会来的,陆清园才松了一口气就被西太后的贴身护卫用剑架住了脖子。 冰凉的冷意,男人高声道:“太后娘娘命属下明察暗访,才知道眼前这人瞧着懵懂无害却精于算计,他背着西梁王鼓动军队煽动百姓!意图谋乱!” 男人说着眼睛锐利的转向梁毅,“太后明鉴,西梁王对此事一概不知,免于罪责!” 这句话已经说到了底,朝中半数多都是太后的拥戴者,男人的话说完大殿之上已经呼声大起,“太后娘娘慧眼!太后娘娘明鉴!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清园没有害怕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只是一瞬间忽然同情起了刘静安。 即使他没有认真的看过什么史书,却也明白自古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带刀入殿。西太后的势力已经盘踞了整个皇宫和朝堂了么? 谋乱是大罪,较真起来便是要诛九族的。 但是陆清园明白西太后不过是针对他自己,所以对李寻欢一家并不担心。再者,李父辞官之后便散了家仆带着一家人遁入了山林隐居,要真将他们找出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男人拎着陆清园的后颈,被嘞着脖子十分难受。陆清园一路乖顺的不行到是让陈铭有些意外,想来在大殿之上被左丞相一句话惊得落泪也不过是故意做出来的模样。皇宫很大,陈铭越行越深,陆清园几次想开口都忍住。 最后陈铭把他扔进天牢的时候,他一把扯住了陈铭的衣角。 “刚刚在大殿上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陈铭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陆清园竟然真的听到了他的千里传音,难怪一路来如此乖巧,他还当他不过是被吓坏了。只能说是王怜花之徒果然不能于普通人是么? “只是想要告诉你皇宫比外面安全,尤其是这天牢没有西太后的信物谁也进不来。” 陆清园一脸的茫然,陈铭双手抱剑笑道:“你师父于我有恩,我帮他留你一个月小命。若是一个月后他仍然是不来,那西宫假太后的事情大约就要败露出去,而我们一干人等必死无疑。” “西太后怎么了?”陆清园一脸茫然。 陈铭却苦笑道:“你当真是没心没肺,不问问你师父如何了却问起和你没有瓜葛的女人。” 陆清园回神,陈铭却又道:“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只是我将你关押在这天牢,自然不会派人杀害与你,但是也不会阻止别人来杀害你。我只承诺你师父让西太后一个月不得动你,一个月之后不论是谁要杀要剐都和我毫无干系。” 陆清园只得了一个讯息,王怜花有难。 但是陈铭似乎是知道他要做什么,闪身出去伸手就给那牢门落了锁。 “一日三餐我都会自那天窗送进来,你若是真若我想的那般聪明就乖乖呆在这里莫要废了他的一番苦心。” 说完这句话陈铭的一张脸就从小窗里消失,陆清园恨恨的扑了过去几掌拍下去厚重的门纹丝不动。 整个牢房四壁都是由玄铁打造,他娘的就是他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去好么! 美人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将他放在皇宫里! 陆清园抓散了头发都想不明白,却见小神奇悬浮在半空安静的过分。 “他是为你好。” “什么意思。” “你连杀鱼都不敢。” 陆清园整个人都怔住,忽然想到他在王府的时候给自己和阿飞开小灶。他遣了阿飞却弄葱姜蒜,自己拿着一把刀对着条活蹦乱跳的鱼折腾了半个时辰差点哭出来。 阿飞回来见他被条鱼弄得一身狼狈,抽出长剑刷刷几下就将一条桂鱼去骨削片。从小到大除了踩蚂蚁这回事他从没有杀过生,面对阿飞的时候他只能梗着嗓子说初一十五忌杀生见血。 陆清园只能感叹那天正好是十五,阿飞点了点头从此王府初一十五桌上就没了荤腥。 但是这并不成理由,于是陆清园满脑子都是上官金虹说的那句话,你师父他连自保都不易,根本没有功夫搭理你。 如果是因为这个,他怎么可能坐的住?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的陆小爷—— 第三十八章 只是他坐不住也得坐着,这地牢不知道有什么奇妙阵法,他利用手腕处的空间能出来这道玄铁门在天牢里四处溜达却出不去最外面那道门,他居然钻不出去! 所以刘静安夜半穿着一身黑衣进了天牢的时候,陆清园眼睛一亮跟只见了骨头的哈巴狗一样盯着他。刘静安摘了遮脸的黑布坦然的笑,由他随意看随意打量。 陆清园巴巴的趴在那铁窗上就道:“你不是皇帝么?还做这么鬼鬼祟祟的事情?” 刘静安笑了笑道:“皇帝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他这句话方才说完,陆清园便挑眉反驳,“我管你方不方便,你要是长了胆子就把我放了!” “孤为何要放了你,孤为你违逆了太后能得什么好处?” 刘静安的声音很轻,陆清园眨巴着眼睛就开始装真诚,“你是我哥啊,我们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先皇那么多儿子现在只剩下我能和你相依为命。西太后那老妖婆欺负你,我也能帮你报仇……” 刘静安的脸色未改,却沉默了一阵。 “孤从来不知道十四皇弟如此能说会道。” 陆清园哈哈一笑,权当没有听见刘静安的讽刺,“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两句话?” 刘静安道:“自然不是,天牢位于皇宫西北,帝王寝宫在东南。见你一面如此不易,自然是特意而来的。” 先皇去的早,王朝刚刚建立百废待兴。 他那时也不过弱冠之龄,性格懦弱却因为成了皇帝唯一的子嗣而登上了王位。代价是他的母妃平太妃在他登基之日上吊自缢。 只因皇帝的生母会成为正西宫太后,其次方才是先皇的皇后。 平太妃仙逝,东宫入主西宫,而东宫空置了十三年。 刘静安说的东西陆清园半知半解,但是后宫远比战场更加血腥可怕在二十一世纪的各种电影电视上他早有领略。 刘静安低低的笑,“东西宫的设置是为了给你母妃与皇后平起平坐的机会,却让我的母妃丧了命。先皇在世时候便替你和你的母妃算计好了身后的事情,就连京郊国寺的住持都说你福缘不浅,乃仙人转世。” 陆清园被这几句话梗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刘静安却突然收敛了心情,眼神透着温柔和明亮,陆清园一阵毛骨悚然,却听他道:“上一次见你,你还那么小,像只粉色的团子,脆弱的让人都不敢伸手摸一摸。” 陆清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却有点泛酸。 回忆杀什么的似乎永远是人类不能承受之重。 “但是先皇没有预料到,你的母妃会先他而走。” 刘静安絮絮叨叨的说,陆清园耐心的听。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刘静安忽然对陆清园笑了笑道:“很久没有人这么听我说话了。” 这句话杀伤力百分之二百,陆清园抿了抿唇道:“你不是皇帝么,巴结你的人那么多还怕没人听你说话。” 刘静安的眼神更加温柔,“先皇十几个子嗣,只剩下你和我。你出生时候我和母妃便以为大统会落在你的身上,毕竟,先皇对庆贵妃的宠爱天下皆知。你大可说我没有志向,十三年前我却从来没有一分打算要做皇帝。若是真有打算,就是陪着一个小团子长大,看着他走上帝王宝座,我去做我的逍遥王爷。” 陆清园不知刘静安的话是真是假,眼神颇为复杂。 他感觉不到恶意,感觉不到欺骗。 如果不是他的感官失灵,那就是眼前的人说的都是真的。 “你特意来告诉我这些的么?” 刘静安垂了眸子,道:“今时不同以往,我只问你一句,你可对什么人心存爱慕之心?” 这句话的跳跃度太大,陆清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刘静安却已经转过了身道:“朕本不该问你,你答或不答,结果都不会更改。” 这句话说完,陆清园趴在那铁窗上就道:“刘静安,你敢不敢把我放了。陈铭是你的人是不是?你连西太后都敢放倒了!敢不敢把我放出去!” 刘静安回头一笑,陆清园被他两排白牙差点晃花了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陈铭卖你师父一个人情是真的,你呆在这天牢比外面要安全也是真的……” 陆清园咬牙,“我擦你大爷,你之前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么?” 刘静安转身走回了两步,道:“哥哥说的自然都是真心话,这十三年来朕从未想过要加害于你。” 陆清园一呆,“那林家上下十几口呢?都是西太后干的?还是你们合伙干的?” 提到了这个,陆清园有点无法遏制的失控。 刘静安眼中浮现几分愧色,脸上却十分坦然。 “你若是一辈子呆在林家,那你永远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罢了,十四皇子已死天下皆知。皇子身份不能随意恢复,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要杀要剐不过是权贵之人的一句话罢了。” 所以给林府派了信,叫林书墨参加科举。 他日若一步步的走进朝堂,他总有机会帮他复了身份,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清园走的太快太顺。一路院试、会试、乡试,待他反应过来西太后在他身后顺水推舟,林书墨这个名字已经出现在了殿试的名单上。 脑子会突然觉得转不过来,陆清园嘴巴张张合合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其实是个好哥哥。 这些也确实不容易想到,刘静安十六岁娶妻,因为是皇帝独子先后被赐了数名妾氏。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子嗣。先皇在世时候,刘静安还未及弱冠,平妃串通了太医后便用一心扑在了读书习武治国之道上,无意情爱之事的理由一再蒙蔽。 待到先皇去世,刘静安登基为帝,三五年之后这件事终于是爆了出来。 西宫太后怒极发疯,随后却又暗地里派人将知情者一概除去,那几日皇宫内外血流成河。这件事却远没有结束,先皇驾崩前留下的唯一一道圣旨便是,自此以后西太后母族,江氏女子不入后宫。 西太后成了江氏一族最后的庇佑,而刘静安无后却成了转折点。 她将自己的侄孙儿抱进了皇宫,对外谎称刘静安正皇后之子。 如今已经养到了十岁,骄横跋扈之极。 陆清园听得就差糊一脸血,这种代入感超强的古代狗血偶像剧他妈的现在就摆在他眼前。他脑袋再不好使现在大概也明白了刘静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西宫太后想将自己的侄孙儿捧上皇位,又怕他血统不正最后暴露。所以要么把他这个活着的皇子给杀了永绝后患,要不把他林书墨牢牢握在手心做他侄孙的备胎。现在他被抓了关在这里明摆着就是西太后选了第二种。 陆清园在心里说了个卧槽,然后露了一个谄笑。 但是心里复杂的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刘静安见他一脸深沉,笑道:“十四皇弟莫要担心,那老妖婆每年入了十一月便会闭门礼佛,期间一应大小事务都会交由陈铭打理,这一个月只要你安心呆在这里,便无性命之忧。” 陆清园也不再哼哼,刘静安根本就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就像他也不明白刘静安的计划和打算。见他一直不说话,刘静安只当他闹了别扭。笑了笑转身,却恢复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颓然的带着倦怠的脸。 整座天牢都在地下,陆清园操控着空间小心翼翼的跟在刘静安身后。 手腕的朱砂空间不亚于逆天的存在,运用好了和超级赛亚人一样瞬间移动丝毫没有问题。重点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掌控,这一个多月他吃饭睡觉的琢磨终于是有了些苗头,但是想要让自己凭空离开天牢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困难。 上次穿墙而过完全是意外,而陆清园进了这天牢以后试了几次都是能过了这道门却无法穿透厚重的墙壁溜到外面。 跟在刘静安身后,陆清园出了天牢就恨恨的在刘静安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还捏着嗓子道了一句,“混蛋王八蛋!做皇帝了不起啊!” 陆清园身上最能拿的出手的功夫就是轻功,认真起来连阿飞也要费了十分的心思和巧劲才能追上。刘静安心中一惊回过神来,陆清园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只云雀般在夜色中滑远。陈铭追了他一路,最后也叹了口气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刘静安笑道:“如何?” 陈铭笑道:“陛下英明。” 彼时陆清园尚且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他只是一心追逐着此刻麻烦缠身的王怜花。 这个世上有两种人会被人永远的记住,一种的恶,一种是善。而王怜花却处在两者的边缘,无人可以给他定断善恶。 二十多年前,王云梦同快活王柴玉关欺骗整个武林,让无数的义士葬身衡山。 十年前,王云梦与快活王的私仇再度让数百武林豪杰命断漠北楼兰的黄沙之下。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母罪儿还,更是天经地义。 更不要说,王怜花自幼年便在母亲的教导下深尝仇恨,楼兰倾覆之前他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弑父,那些武林人士正是因为王氏母子的算计才会年纪轻轻的丧了命。 这种人该造万人唾弃,万万人的眼刀。 那说书的喝了一口茶,将茶碗重重的砸在了身前的木桌上。但是在喉咙口的下一句话却没说出口,横在他脖子前的正是那把被陆清园调侃为杀鸡刀的——红莲。 陆清园气的眼睛发红,整整一个时辰,他一辈子的耐性大概都耗尽在了这一个时辰里。这些事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来没有了解过王怜花的过去。那说书人说的一脸愤慨,旁人听得半真半假也是一脸愤慨和嫌恶。 只有陆清园强忍住怒气升腾的心和身体,眼睛发红蓄着泪。 没有人可以这么说他!他自己不会,旁人也不允许。 说书的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但是这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一双眼睛此刻却甚是骇人。况且,他认得这个孩子。皇榜上乡试的第七名,年纪虽小却满腹的经纶和谋略。上京城里早已传扬开了。 因为西梁王的在意和维护,甚至一度有传言说这个孩子是老梁王的私生子。更有不堪的言论称,此人乃梁王的男宠。是非真假且不多说,眼前明显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说书的被陆清园一把甩开,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体却很是灵活,翻了一个身后以为脱了险。睁大了眼却见陆清园仍旧是一张瞪大了的漂亮眸子,手中的匕首仍旧是寒气逼人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娘生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人这张嘴好好吃饭就成,别乱放屁?” 这人也不过是被人雇了来说这些东西,从城东说到城西,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要命的事情。受了惊吓后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抖,他越是抖陆清园越他妈生气! 一年前的时候,他睁眼看到的王怜花就像朵高岭之花一样不可侵犯。 上官金虹那个硬骨头在他面前都要低了一头喊一声,王先生。 他没想到过王怜花那么牛叉的地位到了今天居然好像是人人都可以说上两句侮辱的话,急火攻心的时候即使是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更何况陆清园只是没有干过,不是没有能力做。 见那说书的在他面前一副痛哭流涕忏悔不已的虚伪模样,他握着红莲的手整个像是切鸡脖子的架势轮了下去。 但是千钧系于一发,眼看就要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牢牢的握住了陆清园挥匕首的手。 不是王怜花也不是梁毅,不是李寻欢更不是上官金虹。而是一个名满江湖陆清园却再次坑爹的表示他依旧不认识的——熊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让陆小爷滚回皇宫了么么哒 给爱卿们送香吻和拥抱哈哈 第三十九章 托了那说书人的福,陆清园知道了王怜花十几年前有个狐朋狗友叫熊猫儿。此人喜美色嗜美酒好交朋友,看着是个烂人痞子却是一个顶顶的侠义之士。 但是这褒义的好和王怜花全是贬义坏出自同一个人的口中的时候,陆清园直接将此人归入了黑名单。也因此陆清园认出了他之后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而是抬腿对着熊猫儿二弟就踹了过去,“你爷爷的!要不是你拦着小爷,小爷早就宰了他了!” 熊猫儿险险避过,看着陆清园一边笑一边叹气,若非不是知道眼前的孩子是个男儿,他十有*会将他认做女孩儿。 但是这样阴损的一招当真是王怜花的徒弟才能使得出来的? “有无杀人之心,只需一眼就可看破。” 熊猫儿的声音雄厚,很有震慑力,陆清园愣住的那一秒浑身上下就被熊猫儿点住了六处大穴。 换句话说,他即便是不施以阻拦,陆清园也不会下杀手。 他出手阻拦,不过是给这个孩子一个说服自己的台阶下。 陆清园满脸不服气,他一个天·朝五好青年落到了这里,怎么能给十几亿的同胞丢脸。陆清园一边挣扎一边怒骂,熊猫儿一半好气一半好笑。心中暗道他不依不挠的样子倒是有些像十年前的朱七七。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佳人已嫁做人妇。 熊猫儿也懒得和陆清园解释,便伸手一揽将他那小身板扛到了肩上。天翻地覆的滋味他还是头一回尝到,偏偏眼前的须髯大汉根本就没把他说的任何字眼放在眼里,这样折腾了许久,陆清园终于是有气无力的消停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猫儿,熊猫儿。” 陆清园愣了愣,似乎有了点印象,但是应该是来自明儿的几句话。除夕将至的时候,明儿看着外面雪落满地的空庭说,“那猫儿今年不知会不会来。” 陆清园只当是深闺女儿养的小猫,并未在意。 “你和我师父是旧识?”陆清园来了些精神。 熊猫儿爽朗的笑了笑,“你师父提起过我?” 陆清园撇了撇嘴,心中暗道才怪。他虽然不知道王怜花从前是什么样子,和这只猫儿又怎么认识,但是他师父现在那种性格你不言不语他也会沉默到底的性格会主动和他说起一个旧友?真是太搞笑了。 哼了一声之后,陆清园不再说话。 熊猫儿摸了摸鼻子之后暗笑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倒是显得自讨没趣了,王怜花这人唯一正常的品味大概就是和沈浪一样喜欢上了朱七七,这样乖戾的徒弟也不是一般人能唬住的。陆清园一声不吭,熊猫儿便脚下生风一心赶路。 直到出了城行过一片荒草地,又一片树林出现在眼前之后。熊猫儿才小心翼翼的将陆清园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熊猫儿伸手解了他周身大穴后。 陆清园腿脚发软的着地之后眼前一阵发黑,伸手拉着熊猫儿衣袖扶了下之后又条件反射的甩开抱住了旁边一人粗的树。 熊猫儿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陆清园又捏了捏他骨头纤细突出的肩膀,道:“王怜花那厮是不给你饭吃还是虐待你了?” 陆清园吞咽下去嘴里的苦水,眼中泛泪的白了一眼熊猫儿。 “你爷爷的才没饭吃被虐待呢!” 熊猫儿微微怔了怔,笑道:“好好好,是猫儿我说错话了。你现在可好些?” 陆清园没好气的又反驳了一句,“关你毛事!” 熊猫儿好脾性,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伸手指了指他身后。 陆清园这才反应过来熊猫儿并不是随意带他进了一片林子。黑森林在上京城西北,自成天险易守难攻。里面猛兽尤其多,山麓之下方圆十里都少有人烟,但是现在那林中却一处处篝火,十分明亮。陆清园心中震惊,熊猫儿却已经负手站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同望着那远处半山腰的火光。 “武林盟在京郊举办武道场是假,聚集天下各路英豪才是真的。” 陆清园一呆,道:“他们聚集起来是为了什么?” 黑森林里树木茂密,枝叶遮挡下白天也很如同黑夜一般,黑暗的视线里熊猫儿却意外的能看见陆清园泛着柔光的脸。阳光下那样一双烟波明媚的眼睛,此刻更是显出了几分夺魂噬魄的光彩。熊猫儿想到王怜花不多见的嘱托,心中忽然明了了几分。 笑道:“我若是告诉你,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清缴你师父身后的势力,你可相信?” 陆清园愣了,“他就是一个有钱的土豪,身后有屁势力啊?” 熊猫儿摇了摇头,道:“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便多说,但是你跟在我身后需得乖乖的……”陆清园听到这里刚想反驳,熊猫儿忽然伸手指了指头顶茂密的树冠,“否则猫儿我就点了你身上十二处大穴把你丢在树顶。” 陆清园心中不服气,但是此刻却明白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什么,所幸乖乖的点头跟在了熊猫儿的身后。 两人悉悉索索的离那些火光越来越近,陆清园和小神奇使了个眼色整个人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手腕处的空间已经能算作是一个移动的隐形城堡,从皇宫出来之后陆清园就挥金如土的置办无数东西。然后一脚把小神奇踢进去慢慢整理,遇见熊猫儿之后他就明白熊猫儿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无奈他嘴太牢,眼看什么都扒拉不出来陆清园表示失去了磨下去的耐心。 操纵着空间慢慢朝那火光靠近,陆清园终于是听到了只言片语。 衡山一役、楼兰倾覆、快活王、云梦仙子…… 说白了都是过去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仇,如今被人煽风点火又燃了起来。陆清园说不清心中复杂,整个人双臂抱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几人热血的叽叽喳喳,直到他们提到要推平了洛阳,…… 洛阳是你们家后院的茅草房么?推平你大爷的大肚腩吧! 当王森记的伙计都是吃空气长大的?当刘静安和西太后都是死的? 推平一座城池这么天真的话也说得出来? 但是陆清园还是拉紧了心弦。 并不是不无可能,洛阳已经等同于王家的天下,街上巷里大大小小的商铺明的暗的都有王森记的标识。他和阿飞偶尔出去闲逛,满大街的人谨慎的问好行礼不亚于王公贵族出游。洛阳城主是谁他根本没有听说过,县令什么的似乎也只是摆设。 他以前还和阿飞笑称,王怜花是洛阳的土霸,那他们师兄弟就是洛阳的小霸王。 他决定以后出去都要学螃蟹横着走来证明自己小霸王的身份。 此刻想起了陆清园只笑自己太天真。 那几人虽然说了许多实情,但是还算谨慎,机密之事并没有说多说。陆清园在旁边恨得要死抓到东西就砸了过去,很好,砖头。 迎着陆清园面的那个白面剑客被砸的头破血流,连陆清园都被惊了一惊。火堆旁的另几人见此立刻站了起来拿起了兵器将那受伤的剑客围在了中间,做出来迎敌之态,可惜陆清园是开了挂的,空间被他搜罗来要建房子的东西被他一件一件扔出去。 这几人也并非无用的善茬,吃了那一次亏后面便没有再中标。 但是那从四面八方飞来的东西,却找不到投东西的人却着实让他们心惊。日头已经落了西山,天渐昏渐暗,这个时候出这等诡异之事简直就是骇人之极。 围在一起的几人也不知是谁哆嗦了一下,喃声道了一句,“不会是见鬼了吧?” 另外四人一惊,那捂住头上伤口的剑客更是一脸煞白。 陆清园却是见好就收,森林里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四十章 陆清园从那火光处离开后,那里聚集的一众人已经起了些畏惧之心,不久便小心谨慎的退离。他本以为依熊猫儿那五大三粗看着有体积没大脑的大叔模样,十之*会跟上去,却不想他一直静静的站在原来的地方。 熊猫儿不动,陆清园瞧着他一脸淡然的样子又瞧了瞧悉悉索索走远的一群武林人,脑子里转出了无数可能还是跺跺脚留了下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只猫儿打算做什么! 但是这么倔起来不要紧,倔到后来他心都快等焦了,熊猫儿却是半倚着树哼起了江南小调。 守株待兔,拼的就是耐心和毅力。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熊猫儿便伸了个懒腰动了动筋骨道:“陆清园,你师父将你托付给我时便已将你的事一清二楚的告诉了我……” 陆清园愣了愣没有吱声,熊猫儿又脸含笑意道:“你大可躲着藏着,他日王怜花问起我来,我定然也会实话实说的。” 尽管不承认,陆清园也得认,王怜花这三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无法拒绝的杀招。熊猫儿说出了那句话之后,他就握着拳皱着眉头从空间里跨了出去站在了他的身前。 “那你爷爷的有本事威胁我,你有本事去把刚才那群孙子解决了啊!” “王兄弟一身绝学你没学上五分也学上了三分不是?要让那几人人头落地也不过是想或不想的事,你告诉我为何你不出手?”熊猫儿反问道。 陆清园被卡的没话说,只是撇着嘴跟在熊猫儿身后,直到月头高升,漫天银辉洒落,他忽然扯了扯熊猫儿的胳膊道:“佛祖说人的勇气不是来自于杀戮,而是宽恕。上帝说人的悲苦是命中注定,是赎罪也是救赎所以要忍耐。 如果一切都仅仅是和我有关,那么无所谓没关系。” 熊猫儿怔了怔,陆清园眨着眼睛认真的不可思议,“我没杀过人,但是我想有朝一日我可能会为了某个人屠尽天下人。” 他的脸上满是我很真诚的在说话,明明是玩笑的语气,却要人不能当他是玩笑。 熊猫儿笑了笑,一瞬间身上添了几分凉意,“你有这份心,我猫儿替王兄弟高兴。只是这般玩笑以后莫要随便说了。” 陆清园耸了耸肩,“开个玩笑而已,年纪大了就是不经吓。” 说着,他自顾向前,边走边说,“梁毅对我好是喜欢我,刘静安对我好是因为他是我皇兄,西太后对我好是想掌控我成为以后祁家的庇护……你说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明明那都不叫好,但是自欺欺人这东西谁都会。 他是谁?熊猫儿自然是明白陆清园问的是王怜花。 却仍是一脸莫名的问道:“你说的他是何人?” 太过没有默契,尽管陆清园认为自己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 陆清园鼓了股腮帮子不再说话,半晌却转头问,“你说我师父把我托付给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陆清园再度被噎住,气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许久才瞪了熊猫儿一眼道:“你爷爷的!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我清楚,我保证立刻消失在你面前,你翻遍了整座山也他娘的别想找到我!完成不了他的嘱托……呵呵,你就两个字,玩完。” 这可真是一个问题。 熊猫儿一阵苦笑,伸手拍了拍眼前陆清园的头,道:“西太后与刘静安对你虽有利用之心,却没有杀心。而江湖如今一片混乱,是非黑白已经无法辩驳,你师父虽不至于身陷险境却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江湖朝堂自古两不相干,你在皇宫可能受些委屈,却不至于送命……” 总而言之,就他妈的一句话。 都是为了你好。 陆清园听得笑出了声,抬腿就往熊猫儿身上踢。熊猫儿敏捷的闪过,脑子里却在反思王怜花当初飞鸽他时候写的那些话,天资聪颖怎么了?伶俐有了!乖巧他妈在哪儿啊! 可惜陆清园不知道王怜花说的那些话,否则定会笑出了声。 这么折腾完了之后,陆清园辨清了方向就埋头往前冲。 熊猫儿叹息跟上,半晌才悠悠道了一句,“你师父嘱咐我带着你游山玩水也罢,拆皇宫也罢,就是别回洛阳。” 陆清园头都没回,只是哼了一句,“有本事你别跟上啊!” 熊猫儿笑道:“猫儿我不过是好心提点你,日后若是你师父问起我来,我也有个说法。” 陆清园再度哼了一声,凡是都给自己留条退路你这辈子都别想成事了!他现在就先去了洛阳,看见一个意图不轨的就扔砖头! 虽然这个想法不错,但是本着这些砖头都是好不容易弄来做房子用的,扔砖头等于拆房子的等式让他在路上反复修改了方案。 距离洛阳还有三五日光景的时候,天空下起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陆清园被冻得直打颤进了客栈就哆哆嗦嗦鞋都没来得及脱的钻进了被窝。用内力给自己取暖这回事他始终用的不太熟,也许是身理和心理的双重作用。 在洛阳的时候,身为南方人的他是头一回见那么大的雪,欢天喜地不知所以在院子里疯跑。他在那里堆雪人的时候,阿飞就站在旁边替他打着伞挡去风雪。上一世他是由着自己自生自灭,这一世逮着一个对自己好的明面上各种嫌弃心理上却巴结而依赖。 叹了一口气后,陆清园将自己裹在了棉被里下了床。 屋子很大,熊猫儿现在就躺在他的对床。 陆清园走过了屏风,重重的在熊猫儿榻前坐了下来。然后神情淡的猜不出情绪的开了口,“他要是跟你说过我的事情,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地方所有的人和事情在我的那个世界都只是一个故事。” 熊猫儿笑道:“那猫儿我在那故事书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清园愣了,半晌道:“我如果知道,就不用苦恼了。如果眼前这一应事情我心里都有了梗概,那就知道解决的办法了。” 王怜花现在的状况就跟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一样,他娘的难道要将自己变成张无忌么? 阴沉着一张脸的陆清园让熊猫儿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说或者不说都是错,就像是任由陆清园回或不回洛阳都是错。不是伤了这个孩子的一腔赤子之心,就要负了王怜花的信任。 以王怜花的能力,当然不至于被人牵着走。 只是那日林诗音因为担忧陆清园赶到京城,随即应陆清园的要求被他派人匆匆送回洛阳。路上遭了劫持,至今了无音讯。 这个情况就像是当年的沈浪,为了自己和朱七七等人的性命而向王夫人一再妥协。因为没有把握,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纵是手中有千军万马,这个时候也只要裹足不前。 陆清园不知道,不只是熊猫儿等人的隐瞒,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林家仅存的林诗音对于林书墨有着怎样的意义。 风雪延误了两天,陆清园很不争气的感冒发烧咳嗽整个人都跟得了绝症一样随时都可能死掉。小神奇为了净化空间消耗了许多灵力,同样的萎靡不振。熊猫儿跑前跑后请大夫熬药还得应付陆清园自怜自哀的询问。 我他娘的不是要死了吧? 猫儿,小爷我要是死了,就把小爷就地埋了吧! …… 诸如此类的问题很多,熊猫儿应接不暇,最后沉着脸问了一句话终于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陆清园,纵使你换了魂魄也改变不了你前身是林书墨的事实。如今西太后和皇帝刘静安都已经知晓了关于你近些年的一切,你准备如何应对?西梁王对你一片痴心,一句一个阿墨,你又准备如何做?” 陆清园顿了一下,道:“管我什么事?”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西太后做的,下面要做的自然是让她受到教训。至于梁毅,从一开始由诡异厌烦到今天的习以为常,他已经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旧友。说白了,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依照小神奇为他规划的一生,百年过后他还是少年模样,而曾经的因缘牵绊却都逝为尘土。 在漫长的时间里,爱恨情仇,喜怒悲苦最后都会变得不再重要。 耽搁了两天之后重新上路,陆清园心情颇好的和熊猫儿比起了轻功。 过了近十二年,熊猫儿也得承认他还是有颗爱玩的心。许多年前初次见沈浪他便干起了扒手的勾当,目的不过是试试他的身手却反将自己的银钱送了出去。他嘻嘻哈哈陪着朱七七四处跑,陪着她找她的沈浪,最后却将自己的心也搭了进去。 年轻的时候干过许多有趣又出格的事情,现在多已经想不起来。 现下看着陆清园,却慢慢的都回到了脑海。 彼时,陆清园却不知道。 洛阳那边诡异的平静,百姓依旧慢悠悠的准备着除夕新岁这件大事。而本该因为西太后消停而活过来的皇宫却陷入了前所未见的噩梦。 刘静安的后妃不多,他本对情爱之事淡薄,西太后为了保证母家势力对于刘静安的每一个妃子从家世到品貌都格外挑剔。在位的十三年,除却储秀宫没有品级的秀女,只有七位嫔妃。 但是短短的九天,这七位已经去了两位。 另有七名太监和宫女。 正应着那句话,一日杀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四十一章 白色的衣服翩翩如雪,面容甜美若处子,一举一动都仿若朝花吐艳。就是这样绝艳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将陪了他五年的萱妃残忍杀害。 这是这个月后宫的第七次噩耗,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闭眼之后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无论增加多少警戒,那些来去鬼魅若幽灵的女子总是能够从空隙里靠近他的身边,当着他的面将那些宫人杀害。整个皇宫最为安宁的兴许就是西太后的宁佑宫,西太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人事不知。 只是,醒来之后皇宫翻了天的样子怕是也要让她暴跳如雷。 距离洛阳数十里的时候,陆清园已经满心忐忑。 但是远处炊烟袅袅的的小村落却让他的心莫名的安宁,拉着熊猫儿在城外不远处的茶寮里慢吞吞的咽下去了两碗茶,陆清园终于噔的站了起来道:“走。” 近乡情怯这个词只有到了关头才能理解,陆清园扯着嘴角晃进了洛阳城。 满心的担忧在看到满大街平和的百姓和往日一样繁荣的王森记时候,化为了虚无的泡影。陆清园不可置信的扭头看了看熊猫儿,却见他正负着手笑眯眯的同街边一位泥人师父打招呼。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内,但是完全不在陆清园的预料之内。 小说还有电视,假想还有预知,他以为洛阳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譬如百姓闭户不出,譬如武林人士三五成群的出现。 陆清园脑子里一片茫然,直到进了王府,被一条霹雳惊醒。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美好的场景,梅园里冷湖畔。 王怜花静坐在绿角亭下抚琴,红色衣衫的女子像是跳跃的火苗在雪地上翩翩而舞。明儿和王施坐在下首同样是一派的怡然自得。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陆清园的心情。 吃饭被噎住,喝水被呛住,那种要死不死又难受的想去死的感觉在此刻他感受的万分深刻。一路上他都在计划该如何为拯救王森记出一份力,现在发现是他想多了。 熊猫儿似乎也有几分讶异,看到那个女子相貌的时候更是脸色变了几变。 这个女孩子,若是有人指着她说是朱七七的亲生妹妹,他怕也是会信得。 不论是清丽入仙的相貌,还是嘴角嵌着的那抹微笑,都像极了十年前的朱七七。 这才是陆清园心里扎出的刺,熊猫儿有这等觉悟,他怎么可能会没有?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将心里泛出的酸意给憋了回去?然后笑哈哈的飞掠过去,“这位是师娘么?” 王怜花抚琴的动作顿了顿,乱了的音律却又瞬间被技巧的连接上。 他没有回答,但是所有人此刻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但是结果终究是会叫人失望,名为游叶叶的女孩子像只蝴蝶般踩着舞步回到了绿角亭,身姿妖娆的贴着王怜花坐了下来。 而一向有着强烈洁癖独来独往,居处及书房便是阿飞、明儿也少有机会能进去的地方如今都被这个女人占据。 陆清园愣了愣,咧嘴道:“我本来该高兴,毕竟你是个钻石王老五,但是大龄未婚青年三拖四拖总是不好,现在你有了一个漂亮的对象我他妈却只觉得难过,你就那么喜欢朱七七么?”随便找个女人都要和她有几分相像? 话音干涩,陆清园卡在喉咙里的那句,“小爷也喜欢你你大爷的准备怎么办?”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回到原来的房间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满王府都能看到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明儿半是欣慰半是心酸,只道,“公子若是有个这般的归宿也不错。” 游叶叶是藏剑山庄庄主的养女,更是武林盟主上官金虹的结拜妹妹,聪慧过人,艳绝江湖。两月前在武林盟方一露脸就引得江湖豪杰竞相追逐,她却放话唯独倾心洛阳公子王怜花。这次洛阳之危,若非是她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平息下去。 话里话外,已经把游叶叶当成了王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陆清园在明儿面前闭了嘴,自去寻他的姐姐林诗音。 但是晃了几圈下来都没有找到,问及明儿,明儿方才白了一张脸垂下了头。林诗音已经失踪月余,至今没有音讯。公子的势力遍及江湖,将力所能及之处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诗音。 陆清园瞪大了眸子,手握成拳捏的关节泛白。 一路风风火火冲到了王怜花的院子,却见他同游叶叶抱着暖炉在对弈。陆清园揪得发疼的心在同王怜花面无表情的一双眸子对视到一起的时候,终于变成了无知无觉的麻木。 “我姐呢?!” 先出声的是游叶叶,她手里棋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头也没抬的道:“也许是被人劫持了,我义兄已经带人去找了,但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活着的希望不大。” 陆清园的耐心忍到了游叶叶说完这几句话,一巴掌扇的清脆又悦耳,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总有一件事能够将你打击的体无完肤,陆清园找不到理由但是想一想发现全是理由。他们都没有理由帮你,他们的好他们的好全在于你的认知,一旦开始失望,脑海里心里全是他们愧对你的事情。 陆清园一路狂飙,风刷刷的从耳边过。 扎起的头发散开,眼泪从两鬓滑下。 哼哧了半天,陆清园终于是恢复了一些精神,像个女人一样绝对不是一个天·朝汉子的作为。但是将林诗音交给王怜花这个王八蛋一定是他这辈子干的最愚蠢的事情,早知道他现在这么无情无义还不如将林诗音塞在手腕的空间里。 虽然寂寞,却不至于现在生死不知。 陆清园现在要去的是皇宫,如果只是一路日行夜行不说十日七八日也是要的。紧赶慢赶到了上京的时候陆清园整个人又瘦削了几分,青涩的眉眼染着风霜,一副七老八十的垂老姿态。 就陆清园所看,被武林人士围攻的不像是洛阳,倒像是上京城和皇宫。 关于洛阳的设想全部在上京应验,皇宫宫门戒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只是这样,皇宫依旧是每日都要抬出一具尸体。 现在不仅是后宫人心惶惶,整个上京城都陷入了躁动不安。 杀人者手段诡异狠辣,从来是一招毙命。 陆清园设想了无数可能,却没有想到那个长剑饮血的屠夫竟然是阿飞。 刘静安的密信在半月前就已经送递他的手中,为了一心赶去洛阳他连拆都没拆就塞进了怀里。直到回到王府见到了王怜花。 陆清园从刘静安的寝宫安泰殿向西太后的宁佑宫一路走来,脑子里满是脚下横陈着尸体,而尸体下蜿蜒的血和着融化的雪水一直流入了边柳河的场景。那个太监说的手舞足蹈,半是真实半是夸张。 陆清园踏进宁佑宫的时候,阿飞正靠在柱子上用手边的帏幔细细的擦剑上的血迹。陆清园会来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内,刘静安若是有几分脑子便会明白他是在为陆清园报林家灭门之仇。 但是,时间到这里刚刚好。 后宫已经清理干净,刘静安也变成了孤家寡人。 七个后妃没有留下一个,至于那个没有皇家血统的儿子已经被吓成了傻子。 于是,阿飞对陆清园笑了笑,像是讨好,又像是邀功。 陆清园站在一个年轻宫婢的尸体旁边,她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恐惧和哀求清晰可见。陆清园闭了闭眼,浑身颤抖的蹲了下去,帮这个女人阖上了眼眸。 一年没见,阿飞整个人都大变了模样。 脸庞还有稚气,一身利气却好像出鞘的刀剑。陆清园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沉沉的道:“阿飞。” 阿飞没有说话,身旁的白衣鬼女却上前了一步厉喝道,“放肆!无知小辈!也敢直呼宫主名诲。” 只是她话音未落,阿飞刚劲的掌风便扫了过去。红线一怔,惊异的看了一眼阿飞便任由自己毫无防备的生生受了一掌。 陆清园皱了皱眉道,“你知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 “知道。” 阿飞的声音很淡,但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陆清园梗的心都特么疼。 这个很认真又很单纯的答案,陆清园呵呵一笑,然后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的阿飞就像是魔鬼一样。”肆意的收割人命,不问无辜或是罪恶,丝毫不给他们悔过的机会。 这里面真正罪恶的有几个人? “阿飞,你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解答关于某女人的疑问。 第四十二章 陆清园以前对阿飞心存畏惧。 第一次见面就被他用匕首差点夺了小命,后来的的日子他不止一次在阿飞面前说起那晚他是有多么心惊胆战。 但是时至今日,阿飞在他心里其实只是一个孩子。 母亲早亡,生父甚至不知他的存在。 王怜花和他境遇相当,即便是努力给予也难免疏忽,阿飞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陆清园握了握拳走到阿飞身边手伸向了他手中尚在滴血的长剑。 一旁的幽灵鬼女眼神复杂,但是想到刚刚阿飞的反应便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陆清园心提了提,阿飞没有任何拒绝的松开了手中的剑。 将手里的兵刃放下,是武者的大忌,陆清园甚至知道阿飞在睡觉的时候手里都握着王怜花送他的卧冰匕首。 在洛阳的时候他们比武,整个王府只有他能把阿飞手里的兵器夺下来。 明儿说,园园,阿飞这么听你的话,你千万不要欺负他。 陆清园满心恍惚,一个愣神却发现阿飞已经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避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林书墨。” 于是记忆又从新拾起,陆清园瞪大了眼睛想到林府灭门那晚阿飞指向他的匕首。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阿飞就已经认定了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陆清园,而是一个被林书墨的灵魂重新夺回躯体的人。 只是这边陆清园还没有从悲伤里滚出来,那边阿飞又冷冷的扔出来一句,“跟我走。” 不是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陆清园愣了愣回道:“为什么?” 阿飞没有说话,一旁的幽灵鬼女语声泠泠,“你若是识好歹,便知道我幽灵宫不是什么好去处,你那娇滴滴的姐姐……” 她的话没有说完,陆清园扬起了手示意她闭嘴,“行啊,小爷跟你走。” 白飞飞因痴爱入魔,死的时候阿飞也不过五六岁。 阿飞眼睛虽然冰凉,但是落在陆清园身上的眼神却叫那鬼女心惊。上一代宫主如此,她们早已发誓不会让这种惨剧发生在这一代宫主身上。 人都是有第六感的,进幽灵宫之前,陆清园回头看了看一直静静的跟在阿飞身后的女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但是他相信一定超过三十岁了。 陆清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阿飞回到了幽灵宫,继承了属于他母亲的一切,包括爱而不得的仇恨。又或许这是他一开始的打算,洛阳只是他停驻的一瞬间。 王怜花知道么? 应该是知道的吧,否则依照他对阿飞的宠爱,怎么会放任他到皇宫杀人放火? 进了幽灵宫之后阿飞就不见了踪影,陆清园一路嚷嚷着要见林诗音却被那名为孙花容的鬼女塞进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说它空荡,不如说是一个只摆了一床一桌的牢房。陆清园抬头看天花中间几十个密密麻麻只能供蜜蜂爬进爬出的孔洞,才终于有了自己心甘情愿被关押起来了卧槽小爷到底在想些什么的自觉。 或许,他只是相信阿飞不会真的对他出手。 但也只是阿飞而已。 因为这个天真的认知,他心安理得的吃饭,毫无防备的被饭菜里的药物迷软,又迷迷糊糊的被人扎了一刀。没错,扎的是腿上。 陆清园疼的嗷嗷叫,却被布团堵住了嘴,孙花容面容狰狞的给他换上一身黑衣活脱脱一个猥琐恐怖大妈试图强·暴花季美少年的场景。 疼的说不出话来,阿飞来看陆清园的时候,陆清园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被人威胁什么的他不是第一次,但是从没有人会那么阴毒。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伤口血迹,本来就喂了药物身体虚弱也是正常。 孙花容告诉他,上一任宫主痴爱而死,她们决不允许阿飞也陷入这样的境况!所以把他关进这黑暗的像是屋子又像是牢房的地方,铜墙铁壁怎么也钻不出去。还要他许诺下辈子都不要再见阿飞! 次奥!陆清园不假思索的拒绝,然后腿上就挨了一刀。 恩,三天一刀,直到他承诺。 但是男人的血性就是在这里,陆清园头一回没有像孙子一样点头点的和招财猫的胳膊一样而是耿直的血气方刚的告诉她,不。 但是他也不能告诉阿飞,这世界就是那么矛盾又让人心酸。上一世网络上类似的段子实在太多,不想被伤害就不要去爱。他看的蛋疼没想到今天真的遇上,他若是告诉阿飞孙花容是死是活他不知道,但是阿飞一定会为他做点什么他能够确定。 而幽灵宫的资历鬼女们都会因为他和阿飞出现裂隙,换句话说,一旦事情挑明,那些鬼女不会放过自己。 陆清园不知道自己是真爷们,还是真的替阿飞着想,但是这一切摆在眼前他还真佩服自己。 身体被灵气一遍一遍的洗涤,伤口好的诡异的快。 第三天的时候被匕首伤过的地方已经只有一条浅浅的白痕,孙花容眼睛和见了鬼一样盯着陆清园漂亮的脸就差说一句你这个妖魔鬼怪! 然后一刀扎了下去,陆清园疼的面部扭曲还龇牙咧嘴的笑,“有本事叫小爷滚,有本事叫阿飞从小爷身边滚啊!小爷告诉你,要是我姐姐有什么好歹!小爷就推平了你幽灵宫。” 孙花容笑,放声大笑,只是这屋子极为诡异,似乎连声音也能够消去。 阿飞来见他的时候,正是他挨第三刀的第二天,伤口微微的愈合,动一动就钻心的痛。阿飞站在他三米之外,眼睛在暗压压的屋子里亮的让他发酸。 或许他不是被关在这里,只是在向自己找答案,向阿飞证明自己还是自己。 然后阿飞说了一句陆清园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话,“过来。” 过来你大爷! 陆清园浑身抖了抖,没有动,阿飞等了半晌不见他顺服接着说了一句,“那就把她从山上扔下去。” 这次不是疼的发抖,是加上气的浑身发抖。 陆清园鼻子发酸的一步一步挪到了阿飞身边,吸了一口气蓄力向阿飞的胸口拍了过去。阿飞轻飘飘的避开,眼神冰冷,“你留下来,她下山,你走,她就做鬼女。” 呵呵,这下真的搞笑了。 陆清园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站立不稳。 他不知道,阿飞回到幽灵宫只有两个目的。 杀沈浪是其一,将他禁锢在身边是其二。他是真的陆清园便罢,他若不是,林书墨这个身体也要留在幽灵宫。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嫌弃短小么么哒, 今天下午还会有一更的,么么哒 第四十三章 陆清园知道阿飞一向说一不二,虽然过去因为自己他曾经一再妥协让步。但是今天不同,他已经将自己逼在了悬崖边上。如果他不答应呆在这里,保不定林诗音明天就要被逼着拿起刀子学杀人。他要是呆在这里,就他妈得三天挨一刀。 不管是那种结果,好像对他都没有一点好处。 小神奇因为升级去了,半个多月没有音讯,谁知道他下次出现他娘的是不是头发胡子都白了。神器的寿命无限,他可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虽然被怂儿子领着学了些日子的修真,除了相貌越来越让女人嫉妒长高了终于可以和阿飞比肩了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益处。 但是乘着时机,陆清园提出要见一见林诗音。 阿飞应允,但是没有随同。 林诗音的存在,似乎就是在提醒他陆清园其实是林书墨。 但是真正见到林诗音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陆清园中间挨了许多刀。身体也越打越贱,恢复的越来越快,孙花容下手也越来越狠。从腿移到了胳膊甚至是后背。 黑衣上染了血痂换了一套又一套,陆清园发现自己都快习惯那个黑屋子还有身体疼痛的时候,被带出去见了林诗音。 女人比男人敏感太多,何况陆清园的变化如此之大。 脸色苍白,身体瘦削。 本就颜色很浅的唇几乎和皮肤没有了区别。 所幸林诗音被照顾的很好,除了眉宇间不变的哀色。她见到陆清园的时候整个人都几乎崩溃,哭的声嘶力竭没有了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种探监会见亲人的诡异感觉让陆清园简直不能忍,他笑着贴了贴林诗音的脸一瞬间有种自己真的就是林书墨,而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姐姐。他们二人在府中后院静坐对弈讨论茶道,弹琴作画时光悠远快乐。 回不去却又近在眼前。 他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又何况是阿飞? 不知道是身体虚弱还是林诗音让他整个人都舒缓放松,孙花容和另一个名叫陶佳的鬼女方一出了门去,陆清园就整个人瘫倒了下去。林诗音一惊,忽然瞥见了手上绯红色的血迹,这边眼泪还没有止住,那边又手忙脚乱的卷起陆清园身上的袖摆。 白色的粉色的伤口愈合的痕迹,林诗音一阵心悸,将手放进嘴里狠狠一咬却半声都不敢出。阿飞定是不知情,陆清园这一身的黑衣就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口,这个时候若是暴露了出去,那些个鬼女十之*会在阿飞出现之前干脆的将他们解决掉。 林诗音不可谓不聪明,此时却只能暗恨自己一无是处连累陆清园。 她抱着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的陆清园泪流满面,却又不敢搂的太紧,生怕他身上还有其他没有瞧见的伤口。 而另一边,王怜花,恩,身后跟着游叶叶,已经到了幽灵宫外。 阿飞站在高高的阶梯之上,王怜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轻掠了过去。 游叶叶眼睛眨了眨,慢悠悠的沿着阶梯走了上去。 她不过是个长相平凡的女子,生长在漠北的天山脚下。那里的女人一辈子不过两个结局,同着丈夫放马牧羊直到在绿洲上停止呼吸,或者是进入西隅王城安居一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却直接跳过了两种命运,进了西梁王府。 西梁王,毅,是她的效命对象。 王怜花欠梁毅的第三个条件,就是让她卫夷光易容后进入洛阳王府,除了娶了她以及男女之欢以外任何要求都不可拒绝,也不可对陆清园解释。 游叶叶是谁? 她根本就不认识,而王府里,大概只有明儿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才相信她的来历。中原的江湖太多阴谋,漠北上的仇杀只需要一碗酒还有一场生死拼斗就能干戈变成玉帛。 第一次见陆清园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有比他更适合在西隅生活的人了。 没有人阻拦王怜花,幽灵宫人都知道已故宫主白飞飞和这个男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同样的孤绝高傲心怀仇恨,同样的心有所爱求而不得。只是最后,白飞飞痴爱入魔而死,王怜花不声不响的放下在洛阳悠闲度日。 男人总是比女人薄情,这般看来也不见得就是不好。 游叶叶看着王怜花看似平静实则焦躁的在幽灵宫越走越深,声音清冽的道:“你既然要找他,又为何不让幽灵鬼女引领你……” 王怜花没有回答,依旧是步速不变的向前,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武功已入化境,用江湖术士的说法就是身上已经孕育出了几分仙气。陆清园的际遇诡怪,小小年纪天资骇人,未见他比旁人努力几□上的气息却和他别无二致。 那股气息的牵引之下,陆清园不论身在哪里,他都能够感知。 甚至站在这里,放开精神去感知,屋子里的人在做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游叶叶有几分困惑,只是下一秒王怜花就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轻功化境便是如此,行动如风,却一丝风也不会起,就像整个人在原地生生消失。 每一次他最倒霉虚弱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总是王怜花。 林诗音的眼泪和哭声灌得他头脑轰轰,王怜花出现的那一瞬陆清园却像是预知般的睁开了眼睛,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王大爷你终于来了啊。” 林诗音来不及流泪,手颤抖的半掀起陆清园的下袍,捋起的亵衣下是一条条的伤疤。有些已经浅的难以辨认,有些却是刚刚愈合的粉嫩红色。王怜花的手颤了颤,对林诗音道:“你莫要哭了,他最怕见你哭。” 林诗音卡住喉咙般的点了点头,眼泪仍旧是没有止住。 游叶叶晃了进来,见到这般场景也是一愣,随后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了林诗音的脸上道:“本小姐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林诗音愣了,陆清园也愣了。 阿飞一直不声不响跟在王怜花身后,见陆清园忽然黯然了几分的脸只是握紧了白袍下的手。 林诗音沉默半晌没有回击游叶叶,反倒是抬头向着阿飞道:“阿墨是你师弟,你怎么下得了那样的手?” 阿飞被误解,孙花容自然不会站在一旁不说话,她缓缓行到阿飞面前跪下道:“此事都是贱婢一人的主意,和宫主无关。” 游叶叶找了把椅子风情万种的坐了下来,慢悠悠的道:“这种事本小姐见得多了,但凡上面的犯了事情,都会找个下属出来定罪,美其名曰奴才不服管教大逆不道,实际都是主子为了给自己开脱。” 孙花容脸色变了变,此刻哪怕她自己死在这里也好,她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舅甥俩起了罅隙!但是游叶叶这个女人这种话说出来,她不论说什么都是错! 王怜花面色不变,林诗音一脸悲哀,陆清园脸色苍白的只看得到他很虚弱难受。 阿飞垂了眸子,“他不是陆清园。” 林书墨不是陆清园! 阿飞这句话说出来,游叶叶抚掌笑道:“如何?本小姐说的能有错?一厢情愿的将一个人当做是两个人,陆清园不过是林书墨假充的一个身份,他居然当了真?你若真是喜欢他又怎会这么折磨他?尽早放手吧!” 几句话轻轻巧巧的说完,几个人心里都好似扎了针。 孙花容怒极出手,却被阿飞的掌风推向了一边。 陆清园闭了眼睛,心中一团浆糊。昔日阿飞对他百般维护,虽然举动幼稚可笑但是温暖的总是让他不知所措。现在见阿飞对孙花容的行为没有一丝辩解,他又怎么能去说服自己阿飞对孙花容的做的事情丝毫不知情? 他娘的挨了这么多刀是为了什么? 陆清园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笑道:“没事,小爷爱自虐的。” 这句话实在是太假了,林诗音登时就落下了一大串的眼泪,脸也埋到了陆清园的胸口。她一边哭一边道:“阿墨,姐姐不要你报仇了,我们随表叔父他们去隐居吧,找个没人的地处,谁也找不到的地处,好好活下去。” 陆清园愣了愣,一瞬间脑子里还真浮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村,人际袅袅,前屋小溪后屋花园。白天上山打猎,晚上坡头看星星的日子。 他说,“好。” 一个好字出来,阿飞僵直了身体,王怜花冷了脸。 游叶叶收起和阿飞对敌的姿态,把玩着垂到胸前的长发道:“陆清园,林诗音,要不要去西隅?天山山顶下雪,山麓却是温暖入春,漫山遍野的花草和牛羊,好客的隅地汉子还有热情的梁城姑娘……西梁王也不会亏待你的,更重要的是,那里远离中原远离佑安。” 林诗音没有出声,陆清园掐了掐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小爷会好好考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有啥感想? 快排排大队告诉我 第四十四章 下山的时候陆清园一直乖乖的窝在王怜花的怀里,虚软憔悴的仿佛随时都会死掉。 王怜花一直木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举动如初心却像个脆弱的孩子颤抖。 年幼的时候习武不用心被母亲扔进冷湖里,他没有害怕;十几岁换尽千张面孔游走江湖数百次濒临险境他没有害怕;楼兰塌陷,巨石黄沙险些将他深埋地下,他没有害怕;此刻搂着陆清园瘦的硌人的身体,他忽然害怕了。 他是开始习惯了,习惯这个孩子瞪着眼睛和他犟嘴,他方露出些不悦便怂的像个不服气的绵羊。明明身体里是个二十岁的灵魂,却像个婴孩般干净单纯。 若是他还不明白这是心悦于他的征兆,他便不配叫王怜花。 王怜花一阵苦笑,落在林诗音眼里便是几分了然。 阿墨从小招人喜欢也招人恨,两种极端却让许多人欲罢不能。他是个孩子却又不像个孩子,十三岁之前只对梁毅一人有过不同。 现在或许要算上一个王怜花。 梁毅来找过她,两年前他还是那个玩弄心计逗弄林书墨的小王爷,却又放不□份承认自己有了断袖之癖。胡乱扯了个借口想要和林书墨一刀两断没想到阴差阳错如今弄假成真。如今的林书墨不记得和他的情缘,也不认那份情缘。 他像个快活的痞子,漫不经心的招惹别人。 梁毅又痛又爱,已经秘密的找过了她几次。 下了山之后他们并未急着赶路,游叶叶难得好心打点了一处客栈,几个人歇了下来。后面的几天屋子里都是浓浓的药味,没听都能听见陆清园在喝药和不喝药之间嚎叫,但是王怜花出现的时候他总是妥协。 两个人有几分暧·昧是个人长了眼睛就能看见,但是游叶叶一直假装没看见。 她整日跟在王怜花的身后,对陆清园不冷不热的劝诫和嘲讽,陆清园大脑没有当机,只是笑道:“梁毅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漂亮一个姑娘放□段到王怜花这个冰山身边当花瓶?”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一个懒腰,“哦,对了,在他面前,还没有女人能自称是花瓶。你顶多是个瓦罐。” 陆清园说的一脸认真,随后捂住了耳朵将身体扭转朝向床的里面。 游叶叶跺了跺脚,道:“你以为王怜花会喜欢一个男人么?十年前的王府养了无数的白云牧女,个个美艳绝伦,现在王府里是一个都没有了,暗处的白云牧女比天山脚下的牛羊还要多!” 陆清园撇了撇嘴扭过头来道:“那又怎么样?” 游叶叶忽然平复了情绪,笑的十分诡异,“我说你怎会如此平静,原是不知道这白云牧女是个什么意思。你以为曾经的云梦仙子是靠着什么聚集了多少武林豪杰?这些白云牧女难不成是王府里养的烧火丫头? 你也是男人,难道不知道什么才能叫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的替一个女人做事!” 怎么不懂了?游叶叶把话说到这里,已经挑明了告诉陆清园,白云牧女就是靠身体做交易的存在。十年前王府上上下下的绝艳婢女,王怜花弱冠之龄处在其中能够洁身自好? 那简直不是男人…… 陆清园咬了咬下唇,道:“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小爷还好奇你呢!明明是个良家女子,真他大爷的不知道梁毅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做这种事!” 游叶叶给的答案是,王怜花英俊潇洒有钱有势。 更重要的是他用情专一,已经足以叫他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陆清园听了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抬手就将旁边的枕头给砸了过去,游叶叶笑的洋洋得意反击道:“你大可叫他推开我。” 可惜王怜花没有推开她,即使是陆清园硬着头皮说起关于自己母亲的往事。 两人出双入对腻味的陆清园每天饭都吃不下去! 刘静安当初送到陆清园手里的密信已经到了王怜花手中,所谓的秘辛总是和原本以为的真相不太相同。天·朝的法律和道德并驾齐驱,但法律始终凌驾在道德之上。陆清园看完那封密信的时候一阵唏嘘,忽然不懂所谓的仇怨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出戏,一出美人计。 庆贵妃是北琼的长公主,当年她领了秘旨来到佑安,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新建的佑安毁掉。作为一个女人,她选择的是靠自己的身体。 计划成功的太过容易,与当年的先皇相遇,进宫。 万千宠爱系她一人之身,到先皇七个皇子尽都丧于她手!她用了不过短短两年。 而现在高坐皇位的静安若非是不能育有子嗣怕也早已去和先皇团聚! 当年的戚皇后明白,若是庆贵妃诞下皇子,那佑安江山必定不保。可惜她人微言轻,庆贵妃又伪装防备的没一丝疏漏。她费尽心机才在庆贵妃临盆之前找到了机会。 安胎药变成了催命药,庆贵妃难产而死,却顺利的诞下皇子。 先皇知晓真相,但痴于心中障爱,仍旧是秘密的将陆清园送出了皇宫。 却没有想到被带走的真龙玉石成了戚皇后的心病,她不死心的查了数十年终于明晓了其中真相,怒极恨极便成了林家灭门的惨剧。 历史总是如此狗血,陆清园被那狗血溅了满脸。 西太后的人摸到了蛛丝马迹的时候,先一步猜到了真相的刘静安便已然知道不好,他遣人去了沁城林府,想让陆清园走入朝堂站在百姓的视线之下以此保命,却没想到西太后如此狠辣没有放过林家。 游叶叶听到这里的时候,只是笑,一边笑一边说,“陆清园,你该谢谢你那皇帝爹,若不是你身上有块真龙玉石,西太后早就把你的身份公诸于天下了。” 公诸于天下,十四皇子和庆贵妃会遭天下人的谩骂,而刘静安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为帝王这件事也会败露。 陆清园没有吱声,半晌道:“那块石头,小爷已经给了刘静安了。” 游叶叶呆住,王怜花一直轻敲桌面的手也停下了。 名真言顺了,王怜花知道陆清园说的不是假话。他什么时候开玩笑什么时候说谎话他都一清二楚,陆清园是怎么将那石头给刘静安他都能想到。 抬手扔过去,一脸不屑好像是施舍,“诺,给你了。” 一句话之后,刘静安成了佑安名正言顺的皇帝,他陆清园成了奸细和反贼之后。欲图谋乱这个罪名还没有摘下,现在倒是坐实了。王怜花一脸肃然没有说话,陆清园拍了拍自己的脸忽然苦笑道,“小爷好像犯蠢了。” “何止是蠢!简直是蠢到家了!” 游叶叶瞪大了眼睛道。 今天已经是月末,明天便是月初。西太后醒后,必定会有一番动作。 而刘静安身为傀儡皇帝即使有心帮他陆清园也爱莫能助,一旦这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来王怜花即便是有覆了天下的能力也阻止不了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北琼和佑安现在战事蠢蠢欲动,陆清园完全就是挡在了战马的前面。 谋乱的罪一旦下来,连累九族都可以说是轻了,两国开战生灵涂炭,陆清园眼睛瞪圆了他妈的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死后下地狱的样子了。 然后大脑当机四肢灵活的瞬间从床上爬起,双膝并拢双手握拳置在膝上,以一副乖巧到人神共愤的姿态对着王怜花喊了一声真诚到让人不忍倾听的,“师父。” 王怜花怔了怔,伸手给陆清园顺了顺毛,回道:“有我在。” 这三个字总是会让他安心的哭出来,陆清园眨了眨眼睛浑身抖了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是他作死的偷了王怜花保管的真龙玉石,也是他作死的跑去皇宫将玉石交给了刘静安。王怜花冷了面庞也好,气势凌厉骇人也罢,再大不了甩手就走不再管他。 他没有想到这个冷的不近人情的人会柔软平和的对他说,“有我在。” 上一世的时候,他一个人住在一百多平的屋子里,夏天雷雨的时候他总是会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瞪着眼睛直到风停雨歇。有一次半夜的时候爷爷冒着雷雨来找他,说:“乖孙,爷爷在呢。” 他娘的就不争气的哭的稀里哗啦差点憋过气送进医院。 体会过孤单和寂寞的人总是会比别人更加珍惜得之不易的温暖,所以爷爷的丧礼他在房间躲了一天那都没去。 下一次雷雨的时候不会有人淋湿满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好像命运偷笑扔下巨石在他的肩膀,没有人会帮你的,自己扛。 王怜花对他不同了,陆清园明显能够感觉到。 这种让他不能自拔越陷越深的不经意之间的温柔和疼宠总给他彩虹一现的错觉,越是这样越是害怕,怀抱太多期待失去的那一天一定会疼的撕心裂肺。 但是陆清园不敢问,甚至不敢说一句会让自己和王怜花疑惑和错觉的话。 憧憬未来的人大多都是胆小鬼,害怕求而不得,害怕失去,心中的顾忌慢慢累积直到有个人打破僵局。而他陆清园暂时没有这个勇气。 这天之后,游叶叶就没有出现在陆清园面前,陆清园不以为意直到明儿来看他才知道游叶叶已经不知所踪。她不是什么上官金虹的结拜妹妹,也不是什么藏剑山庄的大小姐,只是一个江湖骗子。 哦,陆清园应道。 这种谎言一直只有明儿才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很虐么? 为什么还有妹子说看哭了。 凉席明明是亲妈好么, 陆小爷活蹦乱跳内心世界丰富的让人不忍直视哪里可能会be了? 第四十五章 每个幽灵鬼女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陆清园没有想到再一次听到孙花容的名字是在刘静安登基以后发布的第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上。 幽灵宫宫主孙花容率众叛乱,虐杀皇帝的七位爱妃后又血洗了西太后的寝宫。 接下来满世界都在通缉幽灵鬼女,原本是宫主的阿飞却不知所踪。 西太后终究是没有活的太久,孙花容一剑下去的时候她还在睡梦中。整个皇宫都像座空城,不知道是刘静安一早安排好还是孙花容钻了那换班的空隙。第二天整个上京都好像炸了窝的马蜂,百姓闭门不出。 禁卫满上京城的抓捕白衣女子,不论是老幼妇孺连件素色衣服都不敢在身,偏偏西太后仙逝,又不能穿的太过鲜艳否则便是大不敬的死罪。一时之间,满城都是黑色衣服的百姓。 洛阳和上京城隔了五六日的脚程,等消息传到陆清园的耳朵里的时候孙花容已经在上京城被处了极刑。 死和活这两个字太简单,陆清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还是颤了颤。 幽灵宫在皇宫挥刀,应当说都是阿飞的命令。 他前几日还在担忧真龙玉石到了刘静安手上,西太后知道后必定会拿他及身边一众人开刀,阿飞紧随其后就一刀斩了西太后解了他的后顾之忧。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判定阿飞。 整整一天,他都努力的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在书房里练字。 把金刚经从头到尾的默写,直到王怜花到书房来找他。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他知道王怜花会来找他。 这种确定的心情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就是这么确定。真要说起来,大概就和一个男生知道自己招女孩子喜欢,所以会在她们面前更加刻意的表现自己。敢于表现,只是因为知道他愿意看到自己的状态。 这种猜心思的事情以前他真不愿意干,窝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睡觉研究拼图,现在是睁眼就想着该给王怜花这厮看到怎样的自己。 陆清园没觉得自己作,反正他师父也习惯自己的作了。 但是王怜花是摆出了一副要跟他好好谈心的架势,稳稳的在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陆清园愣了愣,只听王怜花道:“西太后是阿飞杀的。” 陆清园抿了唇,他其实是猜到了。 孙花容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杀西太后,以阿飞的性格他也不会命令谁去做什么,而是自己亲自动手。比起相信别人,他更加相信自己。 孙花容为了阿飞自己去了皇宫,刘静安对西太后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只想趁着西太后死掉戚家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将势力收敛过来。孙花容愿意做替罪羔羊,他根本毫不介意。他也明白,只要他不动陆清园,幽灵宫不会对他出手。 陆清园咧了咧嘴,笑的很难看。 “怎样?” 王怜花没有继续说,手中圆滑的玉石转来转去,方才悠悠的开口,“阿飞心悦于你。” 这句话说得艰难,王怜花闭眼几乎能想到当年的白飞飞,她骑着马消失在沙漠里,还有留给朱七七和沈浪的绝情信。 阿飞的性格和白飞飞不说是一样,却很是相似。 孤独而偏执,一旦认定便绝不更改。 沈浪偏偏是个落拓剑客里的君子,对女子一般无二的温柔。白飞飞由爱生恨,这才酿成阿飞如今的悲剧。 陆清园垂了眸子,恍似是没有听到王怜花的话,半晌才抬了头说,“被一个人喜欢,就要对一个人负责,这是什么道理?小爷没有听说过。” 于陆清园看来,王怜花的意思无非是阿飞心悦与你,为了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有你能阻止他,只有你能挽回他。 “阿飞性格孤僻,如今只把你放在心上,这几年所做的一切莫不是因为你。”王怜花神色未变,冷静的陈述事实一般的扔出了另外的几句话。 “哦,关小爷什么事情?他娘的做了这么多事情我就得感激他?”陆清园鼻子泛酸,盯着印透了白纸的黑墨冷道,上辈子他没喜欢过谁,这辈子他妈的看上一个男人!“在小爷身上扎了几十刀,绑了小爷的姐姐,满世界的乱杀人……小爷还得感激他?!” 陆清园站直了身体,口不择言,王怜花依旧面无表情,“下月十七是阿飞亡母祭日,到时他必定会出现在兴龙山麓,刘静安虽然处死了孙花容,但是戚家树大难保刘静安为了安抚戚家会对阿飞出手。” 王怜花要陆清园在那之前将阿飞找出来,也只有陆清园能将阿飞找出来。 陆清园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理解错了王怜花的意思。但是,想到王怜花这个情圣居然一点没有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心思,陆清园心里就各种膈应。 膈应归膈应,半个月后,他还是出现在了兴龙山上。 放眼望去一片洁白,犹豫了一下,陆清园用轻功掠过了雪地,没有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王怜花自然是随行,但是陆清园是生了自己的闷气一路都走在王怜花的前面。 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店都是豪气的告诉掌柜的,“小爷后面的款爷付账。” 到了兴龙山上,陆清园就止住了脚步。 这里已经是快活林了,数十年前的建筑并没有翻新,虽然老旧掩映在山林和白雪中却别有味道。陆清园心里快活了几分,冲着那道微敞的门就掠了过去。 推门进去却见了满屋子的人,说多也不多。 熊猫儿,梁毅,一个女人,梁毅的小跟班白契,还有两个端茶送水的侍女。雪覆盖了他们来的痕迹,想来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好几日。 守株待兔,头一回见到。 阿飞坐在角落处,陆清园近了才看到。 一身白衣,白的像雪,黑色的墨发披散着,却不显得颓靡。明明只有十四五岁,看着却老成冷静的像个成年人。 身上的冷冽气息传过来的时候,陆清园连脚步都顿了顿。 游叶叶去了易容退了裙装,换了一身利落的收腿裤装。脚步轻盈的向着陆清园走了两步,陆清园愣了一瞬就认出了他就是游叶叶。 “卫夷光。” 她抢先开了口,面容普通,却看着无比顺眼。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道:“这副样子可比之前好看太多了。” 卫夷光笑道:“陆清园,别续旧情了。这兴龙山上山下埋伏了五千禁卫,你进了这道门就别想出去了。” “这里这么美,我若是愿意,住上三五年也不成问题,我若是不愿,谁也拦不住我。” 陆清园说的自信,悠哉哉的在熊猫儿旁边坐下。 他的对面是梁毅,梁毅一直在笑,十分温柔。 “阿墨。” 陆清园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道:“别那这套恶心我,我是来带阿飞走的。” 梁毅打了个响指,陆清园应声看过去出现了一屋子的弩弓手,镞了剧毒的箭头闪着绿光。陆清园笑道:“你不怕误伤了自己,我自然也不怕死。” 梁毅摇了摇头,“我怎么舍得伤了你?自然是有人替你去死。” 阿飞在上京杀了西太后之后,便动身赶向了兴龙山麓,只是真正的武者从不使阴谋诡计,按照陆清园的话阿飞其实是耿直的过分。梁毅擒拿了阿飞之后便顺着阿飞的计划赶到了兴龙山,等着陆清园和王怜花。 梁毅这句话说完的时候,陆清园才猛然发现阿飞的安静并不正常。 双眼平视身前,但是目光呆滞,梁毅说话的时候他才会动一动眼珠。 陆清园瞪了一眼梁毅,起身走到阿飞面前戳了戳阿飞的脸,道:“阿飞、阿飞、阿飞……” 一连呼唤了许久,梁毅方才道,“阿飞,阿墨在唤你。” 陆清园见阿飞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去,整颗心都被揪住!回头就张牙舞爪的扑向了梁毅,只是还不及他近了梁毅的身。 阿飞的掌风就袭了过来。 陆清园一呆,连避让都忘了,王怜花飞掠过来搂住了陆清园,让他险险的避过了要害,左肩却还是生生的挨了三分掌力。 梁毅迟来的一声喝让阿飞顿住,但是陆清园白了几分的脸却没有缓过来。阿飞的那一掌带着十足的杀气,他相信若不是美人师父来的及时,他十之□□会被拍的吐血却鬼门关走一遭。 梁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游叶叶却同情的看向了阿飞。 熊猫儿看似平静的端坐在椅子上,其实也是被桎梏住了手脚。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除了当年在沈浪身上吃过亏,他还是第一次栽在一个后辈的手里。西隅处于关外,奇花异植众多,蛇虫蚁兽更是常见。百姓惯于用毒,医者精通毒术也并不少见。 熊猫儿对此深知,却还是第一次在这上面吃亏。 陆清园心中复杂还未散,梁毅便出声步步紧逼。 “阿墨,你愿不愿随我走?” 陆清园咧嘴笑了笑,还未答话,却见一旁的阿飞对自己举起了刀。陆清园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对着梁毅就说了一句,“你大爷的!有本事逼我,有本事讨小爷欢心啊!” 梁毅摇了摇头,道:“愿或不愿,不是一个字便是两个字。” 陆清园真是被气笑了,道:“你当我是傻子?小爷有选择的权利么?” 梁毅道:“自然,愿,这屋子里的人都活着,不愿,这屋子里你在意的人都死掉。” 这种出卖人格的事情他才不会干! 陆清园闭了闭眼,道:“好啊,成交,一个人换那么多。赚的家都不认识了好么?” 梁毅眼睛亮了亮,嘴角却有几分苦涩,“这屋子里放了游离蛊,这蛊毒以吸食人的内力为生,母蛊一旦死去,子蛊便会疯狂生长直到将寄居者吸食成一具枯骨。”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你别提醒小爷,小爷会乖乖的,卫夷光说天山很美,花开遍地牛马成群,小爷早想见识见识了。” 陆清园挣开了王怜花的手,腿有些软的走向了梁毅,梁毅笑的温柔,“李寻欢官封二品,李家一众家眷也被接到了京城,你哥哥答应我会好好照顾他们。” 陆清园眨了眨眼睛,那蛊初上身人会格外的困顿,他有些倦了,“你算计的真好,用这么多人圈住我。” 梁毅伸手把陆清园拉进怀里,柔声道:“恩,你好好活着,他们就陪你一起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滚回来了,对不起, 撒丫子去玩了游戏,这次保证努力更文。 第四十六章 刘静安一直在等着西太后归西的这一天,陈铭身为西太后心腹戚家旁亲其实却是刘静安的人。不动声色的架空了西太后,只等着一个机会将权势收拢回自己的掌心。可惜戚家树大,若是自己动手他日被人兜了出来,终究会留下无数让人口诛笔伐的诟病。 阿飞帮了大忙,刘静安却不会道谢。 他忙着安抚戚家,忙着用梁毅上交的兵权震住戚家。 交换的唯一条件就是陆清园。 梁毅认了削藩,连封地都没留下一片。流失在外的皇子封了亲王,封地远在西隅。十四皇子年幼,新封的侯爷梁毅跟随其后。一切顺理成章,没人想到昔日的小梁王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马车摇摇晃晃,梁毅手里稳稳当当拿着苹果削皮。 陆清园懒洋洋的窝在角落里,盯着梁毅手里的匕首道:“大材小用。” 梁毅愣了愣,想到当日白契见自己将这匕首挥手送了陆清园却不得他的青睐,十分不满。今日,他却也用红莲来削苹果、确实大材小用。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不会想,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里和心里。可是他不敢,他怕逼得太急陆清园终究会狗急了跳墙。若非是入了魔障,他怎会丢了一切只要跟眼前的人在一起。 西隅的将士多是老梁王的旧属,梁毅并不担心所谓的一纸兵权就能送了他们的忠心。梁毅满怀的心思,陆清园也并不开口问他。 这样进了大漠,眼见天山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 一直沉默的白契忽然阻住了行程。 西隅的百姓不信梁毅是自愿认了削藩,也不信他是自愿上交了兵权。定是那狗皇帝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叫他们的西梁王不得不这么做。整个王城群情激奋,陆清园若是这么毫无防备的进去,十之*会被龙卷风铁骑踏成肉酱。 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当然在陆清园的预料之内,梁毅考量再三,在离天山不远处的一处绿洲扎了营地。听说梁毅要走,陆清园简直双眼放光,他娘的真是受够了每天被这个人搂在怀里睡觉了! 是很纯洁的睡觉!但是整个队伍就没有谁用正常的眼神看过他。 卫夷光那双忧郁又坚韧的眼睛简直让他不能忍,梁毅只要滚蛋,他要是不偷跑他就是瘪三! 陆清园的境界向来不高,爱到深处总是会有忌讳,情不能己总是毫无例外的会让人变成胆小鬼。梁毅对他小心翼翼生怕做的太过把他逼急,他却只当是自己太过幸运。 以至于前脚梁毅携着侍从赶回西隅王城平复民愤,后脚白契就说服了卫夷光两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将陆清园从车队里偷了出来。陆清园醒来的时候已经头晕眼花的在天山漫长山脉的一处山崖下,而在西隅百姓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不愿听刘静安鬼话乖乖到西隅成为一个傀儡王爷半路逃跑的孩子。 梁毅走的第一晚,有人瞧见陆清园偷偷溜走,卫大人冒着风沙将他带了回来。 本以为他会安分两日,却不想第二日清晨他趁着沙暴再度出逃。 逃跑这种事,陆清园做的出来的。 没有人会怀疑。 送抵西隅的马车拉开只剩下空气,梁毅气的发抖手指握拳捏的青白。 卫夷光的脸上还有“那天捉陆清园回来抓出的伤痕,”伤疤吃果果的在脸上,说不了谎。卫夷光避开梁毅的视线,伸手不自在的挡了挡脸又放下。 “王……侯爷即使不承认,现在的陆清园也已经不是曾经的林书墨了。现在他身上所附魂魄即使是阿墨少爷的转世,也早已不是原先那个人。” 梁毅的身体僵住,卫夷光低下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 “他现在心中半数都是王怜花,余下的几分关心也都已施舍给了阿飞。强留他在身边谁也不会快活。” “那你说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卫夷光没有再说话了。 白契负伤至今未醒,伤他的正是那把陆清园防身的红莲。梁毅闭了闭眼自然已经明悟,陆清园身上的伊蛊会蚕食掉他身上所有的内力,在元气不足的时候甚至会食人元气。他本就虚弱,这个时候根本连普通人都敌不过。 即使是这个样子还一心要走,卫夷光和白契若非不是一再相让又怎会由他近身伤了体魄? 只是,信任这东西向来不好说。 梁毅看不到卫夷光泛着苦涩的笑,看不到白契苍白弯起的嘴角。也想不到他以为出逃的陆清园此刻就在与西隅王城遥遥相对的天山一处崖底。 头晕体虚,四肢都疼的不能动弹。 陆清园不确定把他扔下来的那个人会不会下来确定他有没有断气,但是他根本没有挪动的力气。如果那人找来,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卫夷光和白契唱了一出好戏,梁毅现在只怕是对他恨得牙痒痒。 他眯着眼睛看从枝叶缝隙里散落的阳光,忽然就他妈的流了一脸的眼泪。小神奇还没有恢复,又在他遇险的时候勉强自己出现,几次三番。原气损耗十分严重,不说进化了,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陆清园抿了抿嘴又抹了抹眼角,说了句与处境无关的,“小神奇,下辈子我做你亲爹。”欠你几条命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暖了暖。 但是在崖底躺了半日,口干舌燥不说,本来就虚弱的身体这个时候更加不能经受伤痛。胡思乱想一阵半是晕沉半是昏迷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都是三天之后。 陆小爷睁眼看到了屋顶的时候,哼哼着念了一句,“大难不死,必有艳遇。” 旁边扒拉着火堆的一个小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陆清园斜眼望了他一眼,气也没有吭一声接着闭目养神了。反倒是那小哥憋不住话先开了口,“你这人真是奇怪,睡了几日睁眼瞧见个陌生人也不会问一句:我在哪里,你是谁?” 陆清园配合的睁开了眼睛,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扔了出来,眨巴着眼睛的小哥也说不出话来了。 气氛僵了半晌,戴着皮帽子的小哥挠了挠头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已经是山神保佑了。” 陆清园点头配合道:“是啊。” 是啊两个字才说完,便有人掀了厚厚的帘子进了屋。 陆清园这才发现他依旧还在山崖下,只是他之前坠落的那个地方仿若春天,这里却还有着融融的白雪。这处木屋掩映在雪里,没有火眼金睛很难在山林中找到。天山果然是一里地不同一里地。 陆清园不说话,领头的那个男人也端坐在一旁细细的打量他。 他身边随行的一人对着陆清园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捏捏然后说了几句他不太明白的语言。 陆清园不管,抬着半残的手揉了揉肚子只说了一句,“我饿。”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一身衣服宽大破烂把整个人裹在了里面,身体瘦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可怜。对于身材高大健硕的北琼人,他就像个柔弱无助的幼崽。 初在山谷见到他的时候,那探路的士兵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娃子。 替他检查的身体的青年大叔愣了愣,扒拉火堆的小哥畏缩的看了一眼领头的男人,半晌道:“主上,储备的粮食已经不多,撑不过三日了。” 陆清园撇了撇嘴,一说到吃的就六亲不认。 明明刚刚热络的跟他亲哥似的。 但是他自知现在没资格说话,眼前这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行事干练,纪律严明十之*是边境驻扎的军队。佑安北琼现在各自磨刀霍霍,他的身份太敏感,捅出去了不是立刻死就是等着死。 这个认知让他差点哭出来,但是他不知道他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没有任何危害。 之前流过的泪在眼角留下的泪痕还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内力,甚至虚弱到连碗都端不住。如果他是个奸细,也是最没用的奸细。 陆清园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了最没用的奸细的标签。 随兵没有马,有骑马的资格的除了领头的男人就只有拥有医师和军师双重身份的木里。陆清园得到的高标准待遇就是和木里同骑。 几次昏昏沉沉的睡着之后将头歪向木里的怀里,陆清园迷迷糊糊的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就心安理得极其自然的偎贴在木里的怀里睡过去,作为一个奸细他不是太过聪明就是太过愚蠢。显然,陆清园在他们心里绝不属于前者。 只是他出现的太过碰巧,时机和地点都巧合到让人无法解释。 除了将他带走,没有其他选择。 边境驻扎的军队一直在等候,骠骑将军亲自去勘探敌情并不是理智的行为,但是他们除了听命等候并不会出言劝阻。骠骑将军是勇士,木里大人是智者,他们的提议和决定即使是王都不会反驳。 陆清园明白了领头男人的身份之后,就知道他抱上了一条大粗腿。 只是时隔半个月,他真担心梁毅那厮不知他生死怒极发疯说到做到让那群人给他陪葬…… 第四十七章 西隅一片安宁,陆清园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传扬的人尽皆知,梁毅知晓其中利害,所以当即便锁了一众人的口风。只是暗地里发了疯的寻找。 所谓的纸包不住火在白契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梁毅情字当头难免失去理智只是过了两日便已经想了清楚。陆清园是个胆小鬼,但是某些方面固执的宁可去死也不会回头。若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一口答应随他来了西隅。 但是白契不会说,他在卫夷光面前举刀自尽,笑言若是卫夷光告诉梁毅一个字便在九泉之下永不瞑目。 他们二人从小跟在梁毅身边,虽为奴仆却像亲人。 卫夷光恨自己当日被白契轻易说动,如今却无法回头。白契轻贱自己性命,更是如尖刀入心,拔或不拔都已经疼入肺腑。 于是吃下哑药从此闭口不言。 只是他二人将自己逼入绝境,无非是以为陆清园已经命丧那断崖。而他们扶持追随的梁毅从此不会有陆清园这样会落人口病的软肋。却没有想到陆清园大难不死,身负神器,再度活命。如今跟在北琼的骠骑将军身后,虽不至于好吃好喝,却也过得十分悠哉。 小神奇不在,但是他的感官都超出常人的敏锐。 陆清园闭眼在阳光下假寐,却已经发现四周七七八八至少有七人在有意无意的盯视着他。 吃饭喝水睡觉如厕,都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陆清园弯了弯嘴角,勉强说服自己这其实有几分趣味,但心里并不舒服。但是人在虎狼窝由不得他挑剔,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焦虑每日佯装萌蠢天真在军营里溜达来去。 木里身为军师身份崇高,骠骑将军韩以真也不是多话的人。 军营中多数人也只是远远瞧见过他,不知晓他身份连性别都格外朦胧。 只是他即便神经再粗,也能够发现带他回来的这些人对他的态度都足够奇怪。过了两日,他恢复的差不多,木里便直截了当的问他可知晓长公主名讳。 陆清园哈哈一笑,道:“我说我忘了,你定是不会信我。” 木里笑了笑,见陆清园眯着眼睛站在阳光下乖顺的像只兔子,心知他并非那般无害却提不起一丝警惕。都说儿随母,陆清园的长相确实和他母亲有几分相似。若不是这样,韩骠骑也不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向军医下了军令,救不活这个孩子便陪葬。 木里的神色复杂,陆清园蹲坐在草地上扯着脚边对的草。 半晌忽然道:“他是叫韩以真么?” 木里一脸呆滞震惊,陆清园摆了摆手道:“我瞎猜的。”但是这句解释显然并不能让木里相信,他眨着眼睛又道,“你信吗?我出生便可记事,母亲生下我后一直流泪,气绝之前留下以真这两个字若不是替我取得乳名,便是她心心念念不忘之人的名字。” 陆清园的言外之意便是,他的生母,北琼的长公主心上人其实就是韩以真。 甚至在嫁人生子后仍然要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名字以作惦念。 只是她身为后妃,一己之言自然没人当他作数。陆清园眨巴着眼睛说完,道:“我现在在北琼的地界上,在关内应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若是回不去,以后就给我儿子取名叫怜花。” “你不妨直接告诉我,你心上人名叫怜花。” 木里笑了笑,陆清园那张脸和北琼粗犷的汉子相比尤显得稚嫩青涩,此刻一脸认真的说着心上人只让他觉得好笑。 但是,笑,也不过那一瞬。 怜花…… 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叫怜花? 木里的神色千变万化,陆清园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是故意如此还是觉得在他面前连伪装都不必。王怜花的大名在北琼比在关内要响亮的多,但是他隐没了十年,便是木里也在听到名字的时候愣了一瞬。 从云梦仙子到千面公子,这双母子当年为了和快活王柴玉关拼斗,耗尽了一生积累了无数人力和物力。柴玉关和云梦仙子命丧楼兰后,王怜花看似抛弃一切回到了洛阳过起了平民百姓的生活,实则是漫不经心的养精蓄锐。 十年前江湖上传说他的软肋是沈浪的夫人朱七七,那却不过是个笑话。 木里心中的王怜花是个真正的成大事者,拿得起放得下,他比任何人都敏锐也比任何人都懂得拿捏自己的姿态。 朱七七于他不过是过眼的云烟,反倒是眼前的陆清园真的得了他的青睐。 “你害怕了么?” 陆清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扭头笑眯眯的问木里。 木里没有答话,半晌道:“他若是心里有你这个徒弟,为何会让梁毅掳走你,又放任梁毅部下杀害你。” “梁毅喜欢我啊,就像我娘喜欢韩以真一样。他对此如此了解,所以才放心让梁毅带我走。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天山以南,这些日子应当都是血雨腥风,朝堂也是动荡不安。否则北琼堂堂的骠骑将军为什么会亲赴天山巡视?他有计划,我在会碍手碍脚……” 这是我的答案。 陆清园头上戴着顶帽子,绒绒的毛显得十分可爱。 他分明是个孩子,可是看得比什么都清楚。木里静默半天,道:“你说的不错,刘静安为了稳固手中权势,借着梁毅给他的势力拔尽了肉中刺。你师父怕是早已经看武林盟不愉,已经摧毁了数处势力。 你那姐夫龙啸云借势登高,如今已是人人尊称的武林盟主。 朝堂内外几乎翻了遍天,如今你师父怕正在迎你的路上。” 陆清园接道:“那你们便识趣的放了我回去。” 木里眼带笑意,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说的都不错,只有两件说错了。” 陆清园嘴抽了抽,他统共说了几句?两件错了! “以真驻扎在天山脚下数十年,并非一朝一夕。十七年前他送长公主过天山,约定他年就在此地迎她回来。而王怜花让梁毅带你走,怕也不是嫌你碍手碍脚,而是为了保护你。” 你身份如此敏感,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以后都可能落人口病。有心人若是要加害于你,你少不得被人口诛笔伐。 木里叹了口气又道: 人们都以为天山是跨不过的阻隔和天险,那阴阳两隔不是更加教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陆清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手腕处的红痣已经蠢蠢欲动,他知道不需要多久小神奇就能回来了。 即便是小神奇不回来,等他的身体恢复,他自信这世上除了王怜花再无人可以追的上他。 但是木里没有告诉他多少,过了几日他才明白韩以真的打算。 这个男人想要闷不吭声的把他推上北琼的王位,现在的北琼王已经久病体弱,膝下的王子却都年幼。 在此之前,陆清园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到了这个地步。 北琼的继位者不计其数,但是能登大统的却是一个也没有。一群刚刚开始读书写字学习人生道理的小孩,琼王看不出他们以后会如何,也从未表示过要将王位交给谁。如今病危,任然寄目于韩以真。 毫无意外,韩以真若是将目光抛向那个王子。 那个王子必定已经胜券在握。 而陆清园的娘亲本是琼王的妹妹,身上自然是一半王室血脉。 依照北琼王室的规矩,他若是认祖归宗,反倒成了最有力的人选。 尤其是韩以真,他一心向着陆清园生母,伊人已逝、一腔思念全拴在了陆清园身上。北琼的骠骑将军,甚至不是统领军队的元帅,却是在天山脚下跺一跺脚连王城都会颤上一颤的人物。 陆清园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没这方面的想法,等我师傅来了让我顺利跟他走就行。” 木里抿了一口酒,沉默的看着灯火。 韩以真却少见的开了口:“他不会来了。” 一句不会来了,让木里惊愕的抬起了头,让陆清园嗤笑出声。 他在这里,王怜花怎会不来。那个男人怎么会辜负他的信任? 但是,一天、两天…… 天山上的雪线越来越高,陆清园终于是开始变得分外焦躁。 韩以真说了真相。 用毒用蛊,天山南北,西隅和北琼出了无数的能人异士。 但是三十多年前叱咤江湖的云梦仙子,至今依旧是无人能望其项背。传闻当中云梦仙子自小便已毒物为食,养毒虫为伴。与毒有关,她皆是无所不通不晓。 十几年前,她为杀柴玉关丧身楼兰。 死后尸身埋于黄沙之下,不腐不毁,体散异香,十几年如初。 北琼的一个商贾偶然发现之后冒死将王云梦尸身运回家中奉为神女供奉。但凡是佩戴她棺木旁放置几日的西木,在沙漠中便少有毒虫侵扰。 这事传的玄乎,却没人能真的道明真相。 王怜花在洛阳几乎十年闭门不问世事,也不知道当年命丧黄沙下的王云梦,此刻尸身竟然在北琼被当做神女供奉。 …… 陆清园静静的听完,想到明儿曾说的。 听说公子二十岁前,每日嬉皮笑脸作恶顽劣。只在老夫人祭日时留下过眼泪。 他低低的道:“所以你们用王夫人尸身做要挟,让师父放弃我?” 韩以真低垂了眼眸和陆清园的眼睛对视,“一来那是生养他的母亲,二来活人总是争不过死人。” 陆清园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出来。 他妈的不难过是假的,江湖人都他娘的说话算话,王怜花那个神经病要是从此不来找他他就哭瞎了。 呵呵… 那怎么可能,他不来接他,他不会自己去找他? “你若是消失,明日北琼的铁骑就会跨过天山山脉!挥兵向南!”韩以真淡淡的接了一句。 梗的陆清园差点岔了气。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已死,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作者没有更文,有读者不开心了。 你们别打我好吗?放学我请你们吃肯德基。 吃肯德基也不行吗?其实我已经被打过了。 第四十八章 等待的日子比想象的更加漫长,而韩以真甩出去的那几句话更加是他无法脱掉的枷锁。或者说没有人束缚他,是他甘愿被束缚在这里。天-朝的教育总是让人对国仇家恨轻易的就产生无法言喻对的共鸣。 他没想过自己要变成烈士,却也不能够想像那样许多人会因为他而遭受折磨。 弱小原本就已经是过错,加上无能为力和软弱就是错上加错。陆清园在心里把韩以真的冷酷和见死不救的木里诅咒了许多遍,只能闷不吭声的停留在原地。 王怜花选了他娘亲这件事于他来说无可厚非,但是想到终究是戳心戳肺的疼。他已经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对这个男人倾心,但是那种死心塌去喜欢的心情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也没有后悔过。妈蛋,想想还是想哭。 只是,那个人怎会叫他流泪? 又怎会叫他失望? 几日之后,来自北琼王宫的圣命已经传达到了各方的耳朵里,长公主遗腹子认祖归宗现下交由韩以真教养。正式的仪式待韩骠骑率军回朝之日一并补齐。 陆清园泪流满面,就差恨得牙痒痒抓到韩以真的胳膊就当鸡腿啃。画像和诏书传的满国度的人都知道后,他顶着这张脸往哪里走? 逃个蛋蛋? 蛋蛋就蛋蛋! 回朝前夜,陆清园终于举着手爪子下定了决心。 于国于民,他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再往回倒几年。他还只是一个会在大街上和路人胡闹称兄道弟的孩子,上一世的二十年加上这几年明明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成长。但是现在这个年轻的有些稚嫩的身体,还有身边人对他明里暗里的保护和放纵,让他始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既然是孩子,就少不得肆意妄为。 什么国仇家恨,战火纷争,关他什么事情? 总有收拾烂摊子的人在,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抗? 给自己的心里城防建设的足够强大的时候,陆清园终于落跑了。脚步沉重,心里一片灰暗,但是总想着要离开这里。不能向南,那就向北,总有能让他停歇的地方。这个想法半是屈服半是逃避。 陆清园满心委屈。 他不会来了。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 一切关于王怜花的话题只要划过脑海,他就少不得更加抿紧自己的唇。他没有想过要怎么安慰自己,洒脱的人一旦在意起什么东西那比寻常人的情绪要更加深刻的多。难过和心酸交杂又憋屈的不能去找他。 所有的情绪汇集到一起,终是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爆发点。 那个人停立在军营正中的大旗杆顶,陆清园出了军帐便本能的发现。 而原本静谧对的军营,瞬间灯火通明。深夜里隐匿起来的呼吸和气息也都在一瞬间齐齐出现。陆清园呆了呆,看到木里含笑的脸转瞬便已经明白,他们早知道王怜花今日会来。 王怜花轻飘飘的落了下来,一身白衣如同几年前初见的时候。 陆清园看的一呆,整个人便毫无防备的被韩以真扣到了身边。 王怜花轻笑,不以为然。 “韩以真,我如约而来,你瞧着却不甚高兴,为何?” 木里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 所谓的约定,根本就是他一个人的决定。接了云梦仙子尸身回到关内安葬后,又递了信函说不日来迎接爱徒回家!根本是小人行径! 但是,他们却又是在等今天,等王怜花来这里带走这个孩子。 王怜花今日不来,不论陆清园心中是何想法,他们都会将陆清园带回北琼王宫。 那个长公主长大的地方。 木里道:“王怜花,你违背约定,这岂是君子所为?” “我本不是君子。在这苍茫大地上,不过是一个费尽心机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小人罢了。” 王怜花笑的很少,陆清园的记忆里很少见他脸带笑意。 明了自己对王怜花的心意后,若是有一日见他言语面容稍显温和他都高兴的不能自已。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但是分明的能感觉到王怜花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温暖的让他想哭。 但是王怜花那句避重就轻又格外蛮不讲理的话,让他又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不承认自己是君子,也无所谓什么约定。 他说自己是小人,今天就是来抢人的。 木里又道:“王怜花,你难道想眼睁睁看到两国交战,百姓生灵涂炭?” “有何不可?干我何事?” “你!”木里气噎。 王怜花微微抬头,看向陆清园道:“我走的是修真之路,本就不该过问凡尘俗事。倘若你们真要我去插手,那也未免不可。我大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届时为王为寇也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罢了。” “王怜花!你想造反!” 王怜花拂袖冷笑道:“若是翻了天地才能带走他,也可!” 比木里更加激动的,不是韩以真,不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士兵,是傻呆呆的陆清园。妈个鸡!他心里热血沸腾的,不知道多少个乐颠颠的小人在蹦跶!这才是王怜花!这才是他师父!妈蛋!这才是他男人! 威武霸气酷炫无敌! 只是韩以真的举动才叫人掉了下巴。 他抬手摸了摸陆清园的头,垂着眸子道:“既是如此,便将我北琼的王子交给你。本将军自会禀明王上,王子一心钻研武道,已随同其师隐世遁入山林……” 木里捋须笑道:“王怜花,你需谨记,园园虽是你…徒儿,却也是北琼的王子。你若叫他受一分委屈,韩骠骑必定率千军万马讨伐于你为殿下讨回公道!” 陆清园眨巴着眼睛表示没有反应过来,木里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道:“不开心了便回来,有我和以真,谁也不能欺负你。“ “大…大叔…” 只是这断续的两个字,也只得由风来传达给木里和韩以真。 一直静立不动的王怜花突然闪身到了陆清园身边伸手带走了他,只留下五个字,“谢二位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