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浮生》 第一章 命丧冷宫 “皇后娘娘,该上路了。” 十三天,这才十三天而已,就那么等不及要她去死了吗?浮生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如画的双眉下只有空洞洞的眼窝,使得她柔美的脸庞,此刻只有说不出的诡异。 她是当今大越王朝左丞相叶清鹄的嫡出长女,原本应该从小就享受着寻常人不敢奢求的富贵,是一般人无法高攀的豪门贵女。却因为一句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就被至亲家人弃于乡野之间,丢给了那乡下农家。 金枝玉叶,被弃民间,受尽苦楚,若非后来那从小娇生惯养的亲妹叶澜依死活不肯嫁给那人,父亲母亲说什么也不会想起她来。 初回叶府,她满心欢喜,只以为父母终于想起来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然而却只是看见父亲用命令式的语气要求自己嫁给那能文能武却毫无母族背景的晋王——慕容沣。 后来,她如父亲所希望的嫁给了晋王,入了晋王府,全心全力扶持他一步步从皇子到太子,再到后来的九五之尊。这期间不仅为他生儿育女,更是多次为他舍命相救,直到他龙袍加身,她母仪天下,足足花了十二年。 可美梦总是短暂的,她以为自己早已与以前不同,可摔进过烂泥里的凤凰却不会像一开始一样高贵,早就不堪入目。 再后来——便是她一生最沉重的噩梦。 亲生子重症不治,撒手人寰,自己也被御前侍卫押送到了慕容沣的面前。 那一夜,椒房宫一片狼藉,所有的宫人舍人都被残忍的处以极刑,一切来得那么快,甚至都没有把人带到牢里,就在椒房宫的前院里,杀戮就开始了。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让她感到陌生的男人,他以往温和如玉的脸上此刻竟像刀锋般凌冽,“叶浮生,你好样的,连你自己的亲生妹妹都能狠心不放过。” “我害她?我叶浮生扪心自问从未害过一个人,何况是她!” “好了,你不要再多说了,”慕容沣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一脚踹在她的腹部,“你这个贱人,澜依她卧病在床,差人去找太医,而你却把太医全都调走,若非朕回来的早,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你这分明就是想要害死她!” 慕容沣满怀愤怒的一脚力量极大,使得浮生重重的摔在了坚硬的玉石地砖上,下身传来的阵阵剧痛叫她意识到她的孩子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鲜血染红了她鹅黄的衣衫,更浸湿了她的鞋袜,一片鲜红,触目惊心。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仍然没有半点不忍,就这样看着她,也是他的孩子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没了。 原想过些日子再告诉他这么一个“惊喜”,现下,却是无惊又无喜了。 浮生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她唤了十多年夫君的男人,他还是那样俊美,俊美的像那天上的太阳,也遥远的像那太阳。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其实她从未懂过这个男人,包括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付出,也都是他不需要,也不稀罕的。 慕容沣被浮生幽深的眼神看的不耐烦了,便疾步走到书案后,“朕决计不回原谅你,朕要你此生生不如死!来人,剜去她的双眼,打入冷宫!” 接着像是全世界都安静了一般,浮生的耳边只剩下了那大太监尖细的嗓音宣读着那一卷明黄色废后圣旨,可她却完全听不见,像身处一个黑洞里一般,被万千鬼魅拉扯着,无法抽身,再无天日。 等到她醒来后,人已经在冷宫之中。 手习惯性的抚上腹部,可她也清楚地知道那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双眼被剜,她的世界如同地狱一般黑暗,往后的十几天里,除了来送饭菜的一个哑巴宫人外,再无他人踏入过这冷宫,仿佛被遗弃了一般,她又变回了墙角的烂泥,苟延残踹的活着,只是卑微的想着可以比那对狗男女活的久些,再久些。 就在这时,冷宫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原以为那送饭的宫人又来了,却觉得脚步声不对,不止一个人。 双眼失明后,其他感官却是灵敏了不少。 “废后叶氏,跪下接旨。”太监尖细的声线传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被两双有力的手拉着拖到了地上。 “陛下口谕,废后叶氏无德,被贬冷宫却毫无悔过之心,无忏悔之意,特赐毒酒一杯,处死。” “娘娘,事已至此你也怨不了别人,还是早日离去,方能投个好胎。”只是再也不要入这宫闱,这深宫大院,最容不得的就是好人。“皇后娘娘,该上路了。” 冰凉的毒液划过喉咙的瞬间,突然懂得了太多,可事到如今都太迟了。 慕容沣,你好狠毒的心,她卑微如斯的百般讨好,任劳任怨的做了那么多,竟全都比不上叶澜依那一张脸。如今,更是为了叶澜依要置她于死地,全然不顾十二载夫妻之情。 肚子发出阵阵令人发狂的剧痛,她感受着身体热量的流逝。这就是要死了吗?可是不甘心呐,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不甘心那个曾经对自己承诺要白头到老的男人现在拥着其他女人实行着原本属于她的誓言,不甘心那些自己用命换来的东西现在要拱手让给自己的仇人,不甘心她那可怜的两个孩子就这么惨死,不甘心呐,真的好不甘心。 她叶浮生这一生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为家人,她是好女儿;为夫君,她是好妻子;为天下,她更是好皇后。一辈子殚精竭虑都是为了别人,可她到最后得到了什么,父母不顾,夫君无情,落难的时候连一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慕容沣,叶澜依,叶清鹄,你们给我等着,我叶浮生以全身鲜血起誓,就算是下了地狱,我也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此时的浮生形同鬼魅,状若疯狂。 隔了很远,都还能听见叶浮生那痛苦疯狂,摄人心魄的声音,那声诅咒,在这深宫中的人心里,经久不散…… 第二章 嫡女重生 “这大小姐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这该怎么办呦……” 叶浮生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逐渐清醒的意识让她清楚的听见了屋子外面传来的对话声。 “老头子,你说是不是该给大小姐请个郎中来瞧瞧啊,这要再不醒来,不会真的就这么……去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听着自己老伴儿的话,张老头突然一个机灵,“那怎么能行,可这请郎中……”在这乡下地方请个郎中再怎么也得跑到十几里外的镇上去,而且这费用也不是那贫苦的老百姓随随便便能负担的起的。“要不,咱先把给顺子娶媳妇儿的钱给……” 听着这话,冯氏的脸上却犯了难,家中本就不富裕,那点钱也是攒了几年才攒够可以给小儿子娶媳妇儿用的,心中自然是不舍得。可转念想到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浮生,也只得咬咬牙点头同意了,“那也只好这样了,亏得顺子还小,娶媳妇儿再过两年也是等得起的。” 叶浮生听着这对话,下意识的睁开双眼,这是怎么回事?她能看见东西了。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泥瓦房,就连屋内的摆设也是最为简单的,只有一个置物柜,以及她身下的那张用木板搭起来的床。 这里是她在进入叶府曾经之前生活十二年的一户乡下农家。这户农家的男主人姓张,是个家中世代耕作的老实农民,虽然为人老实能干但却过于木讷,经常被村长和其他的一些村民诳去钱财。女主人却是个精明的妇人,这个家也还好有她在精打细算,所以也还能够吃饱穿暖。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和女儿都已成亲生子搬出去住,只有一个小儿子年纪尚幼只有十四岁,所以还在身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木板做的门被吱吱呀呀推开了,浮生睁眼看去,便是冯氏那一张喜庆的圆脸在看到她醒了之后瞬间眉开眼笑,“哎呀,当家的快来看呐,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真的!快,快去把灶台上煮的粥给大小姐盛来,昏了那么久,大小姐肯定饿了。” 看着眼前欣喜到手忙脚乱的人,浮生的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可欣喜过后就是一阵诡异。如果她没记错,眼前的这两个人分明还是十三年前她还寄住在乡下那时的样子。她十二岁回到叶府,十五岁嫁给慕容沣,死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如今都十五年过去了,他们怎么可能还是当初的模样。 还有,她不是已经被毒酒赐死了吗? “大小姐,来,先喝完粥吧,躺了那么多天肯定是饿了吧。”冯氏捧着碗粥想要喂浮生喝下,她刚想伸手接过,却顿住了,她看到了一双瘦瘦小小的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女人该有的手!叶浮生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恐惧,身体也莫名的开始颤抖。 冯氏看到浮生这个样子,担心地说:“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还是冷吗?”她的声音带着充满着伪装不出来的关切。“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吧。” 叶浮生看着冯氏一脸关切的面容和她手里那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如果这是梦,那么老天爷,拜托你睁睁眼,让这个梦不要醒好不好。 门外又走进了一个人,手上拿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大小姐,要是喝不下那寡淡的米粥,就喝点鱼汤吧,这鱼啊,还是顺子大早就去溪里捞的,新鲜的很,现下还热着呢。” 叶浮生看着眼前景象,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小时候这种事情,就算是梦,她也认了,在现实不能享受的温暖,那就在梦里享受吧。 “张叔,冯婶,我渴了,想喝水。”长期的水米未进使少女软软糯糯的嗓音添了一丝沙哑。 “好好好,喝水喝水,我这就去倒水。”张老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赶紧把汤放到了置物柜上,自己则转身出去倒水。等他倒了一碗水回来,看着浮生喝下,才拿了碗走了出去。 冯氏扶着浮生坐了起来,接着喝汤的空档,浮生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冯氏。冯氏和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对人和善,特别是对她,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一个被家族驱逐的落魄千金做到关怀备至的。在乡下的那些时候虽然贫苦,但是至少能感受人情温暖,不像京城里那些金碧辉煌的住宅,根本就是用金子堆砌出来的牢笼,没有一丝人情味,要是没有了那一层鲜艳的外衣,那展示出来的就全是些令人作呕的龌龊东西。 想到叶府,“冯婶,今儿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六月中旬了,大小姐,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了?” “没事,就是随口问问。冯婶,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还想再躺会儿。”说着,便昏昏沉沉的仿佛就要睡去。 尽管发觉浮生有些不对劲,但冯氏还是没有把心中疑问给问出来,手脚麻利的收拾了碗筷便走了出去。 冯氏走后,浮生便睁开了眼睛,一双如画的美目里倒映出的尽是寒冰似得锋芒。原来,都已经六月中旬了。记得当初叶家人就是在自己这场大病后的一个月来的,那是,她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是父亲母亲垂怜自己要接她回家,殊不知那只是一个精巧编织的大陷阱。 慕容沣,还有叶家的所有人,我叶浮生发过重誓,要你们不得好死,如今算老天有眼让我重新开始,从头再来,那我就一定要让你们体会体会我曾遭受过的痛苦,我受过的,定会你们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们。就算是要我十指沾满鲜血,堕入地狱,那我也要在地狱的每一层等着你们,不死不休。 第三章 斗得流氓 天阶夜色凉如水。 叶浮生独自一人漫步到了小村附近的溪边,阵阵清风徐徐吹过,细腻的抚过了少女柔美的脸庞,柔和的月光也为她平添了一抹淡然,此时的叶浮生竟脱俗的像那天宫仙子,不小心闯入凡尘。 现在是圣德二十七年,在任的皇帝是元明帝慕容晟,也就是说她回到了十五年前,自己十二岁的时候。整整一天,浮生都在被前世的记忆折磨的无法闭眼,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了她那重症不愈的儿子霁北沙哑着嗓子唤她母后母后,最后又惨死在床的景象。天知道她有多想他,只要能让他回到她身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她却不敢去想,因为她知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能做的也只有窝在被子里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哭,哭到将那些无法压制的情感全都宣泄出来。 叶浮生抬头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边,表面上看来是美好万分,可实际上却是比所有人都来得寂寞孤独。前世的她也曾傻傻的以为只要尽心尽力的把分内的事做好,一切便能苦尽甘来,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到头来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自己辛辛苦苦拿命博来的皇后之位,竟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事事与人为善换来的却是父母的无情,姐妹的无义,夫君的背叛和两个孩子的惨死,她卑微的捧着自己的真心和守候渴望着能有人多怜悯疼惜她一点,到最后他们却是把她的真心守候连同尊严都狠狠地踩到了脚下。 叶浮生的目光变得幽暗不明,却透露出来无比的坚定。总有一天,这些账,她会向他们一笔一笔的全部讨回来! “哟,这不是张老头他们家的那位大小姐吗?” 身后传来一个粗俗轻佻的声音,刚刚想得太过入神竟没有发现背后居然有人正在靠近,真是该死。叶浮生神情微微不悦,两道好看的细眉也皱在了一起,但还是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个言辞轻佻的男人。她认得他,这人是村长的独生子杨伟,同时也是村里有名的小霸王,专门调戏村里那些还未出嫁的姑娘,只要是他看上了,也就跑不掉了。而这村长先前生的都是女儿,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对他便是百依百顺,好不纵容,对他平时那些破事儿也都是乐见其成,毕竟年纪大了的人只要儿孙满堂就好,可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怎么?大小姐这么大半夜的跑出来难道是闺中寂寞来会情郎了?”看到浮生并没有反抗的举动,着杨伟的胆子也就更大了,“难道是情郎不要你了在这地儿伤心呐,没事儿,就让哥哥我来好好安慰安慰你。”说着便要摸上浮生的肩,一双猥琐的眼睛闪烁着邪淫的光,直勾勾的盯着往她身上瞧。 记得上一世,这杨伟也不是没有来招惹过她,只不过那时的她年级尚小,性子也是极为懦弱,不过往日都是青天白日里,就算这杨伟想做些什么也得顾忌这是不是就走过又背着农具的村民。可现下夜深人静,连牲畜都已经休息了,更别说人了,也难怪他色胆包天,不分场合了。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棵最大的老槐树上,一道清冷的身影就这么带着戏虐注视着浮生这边,一双眼睛散发着如同月光清辉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 这女子倒是着实有趣,竟不躲么? 只见浮生不仅不躲,反而还带着魅惑向那杨伟暧昧的笑,然后……就想也不想地一脚踹过去,一脚就命中他的关键部位,立即就是一声惨叫。下脚之快,用力之狠,别说传宗接代了,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准了。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杨伟,浮生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前世的自己也曾这么瘫倒在地上,也无人敢上前搀扶,就那么硬生生的流掉了还未成形的孩子。可她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是咎由自取。想着,眼中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一抹杀意。 叶浮生眼疾手快的抄起脚边的一块石头,不带一丝犹豫的就砸到了杨伟的头上,一下又一下地猛砸,鲜血溅到了她的裤腿上,她也毫不在意,她只知道,如若眼前的人不死,那他日死的人便会是自己。浮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花满袖原以为只是看到了一幕在寻常不过的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桥段,却没想到这女子竟是如此狠毒的角色,看着年纪并不大,可杀人手法却利落干净,下手快准狠。 还真不应该小瞧啊。哦,看样子好像被发现了呢。 其实从发现杨伟站在身后开始,浮生就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树林边缘,有人。在解决了杨伟,接下来自然就要会会树林里那个平白看了一出好戏的人了。一脚踏过了杨伟的尸体,浮生一步步的走近树林。 花满袖就这么看着这个体型单薄的少女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每一步就像是精心测量过一样,走出了不该出现在这种乡下田间的优雅,尽管是粗布衣衫,也挡不住那股仿佛似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感,和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世故。 走近之后,叶浮生才看清了那一抹清冷的身影,那一身出尘的气质和骨子透露出来的淡然,将他就这么隔绝在了尘世之外,素白色的袍子襟摆上绣着会流动般银色的花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同样抓人眼球的还有他左肩上刺眼的鲜红,他受伤了。“阁下,都已经看了那么一场免费的好戏,还不肯下来一见吗?”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独特的轻柔,也透着不容人冒犯的威严。 花满袖就这么不做声的看着她,只是想知道这少女接下来会怎么应对。 “既然阁下不肯下树一见,那小女子也不强求了。”说着转身就要走。这个男人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惹得起的,尽管他身受重伤,也一样不容人小觑。 就这么走了,那不是太没意思了,“姑娘不怕我将刚才看到的一切说出去吗?”花满袖翻身跳下树,却没有上前拦住浮生,只是带着戏虐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叶浮生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这个气质相貌宛如嫡仙的男人,“难道,这位公子也有做那长舌之人的兴趣吗?”浮生就这么面挂微笑的站着,那双如深井般幽静的瞳孔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花满袖左肩受伤,血流不止的地方,“况且,你现在应该比我更不想沾惹是非吧。”她用的根本就是肯定句,她肯定这个男人来头不小,更肯定追杀他的仇敌就在附近,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哦,”花满袖听着她的话,不由得一挑眉,因为她说的很对,他现在却是不宜招惹任何是非。“依姑娘所言,我不能招惹是非,那姑娘又得如何摆脱我这个是非呢?” “你那么确定我救得了你,而不会直接杀人灭口吗?” “你不会。”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尽管他是个男人,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眉目流转,皆可入画,一瞬间,竟叫浮生看得愣住了。“只要你今日帮我这一回,我就许你一个救命之恩。”那样流水般的清雅,那样的淡漠,那样冰凉如水一样的眼睛,向叶浮生扫过来。 叶浮生心里一凛,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你随我来吧。” 第四章 玉佩风波 夜已经很深了。 浮生带着花满袖回到张家小院里自己的房间,一路走来,两人都没说一句话,寂静到耳边就只有浮生的脚步声。虽然知道这个男人来头不小,但却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之高,身受重伤,也能做到脚落地而不发声,也许,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浮生的小屋,一下子原本就狭窄的房间就显得格外拥挤。浮生转身关上门后,就这么径直的走了进去,旁若无人般开始收拾床铺,一转眼却看到花满袖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她,那目光像是打量着一个物件,平淡无奇。 “公子这么看着我不觉得失礼吗?”浮生蹙眉。她是真不喜欢这个人的目光,每当被他那双眼睛盯住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花满袖原以为浮生会这么旁若无人下去,却没想到她扭头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提醒了他收回目光。“姑娘这般待客之道不觉得失礼吗?”说着便直接坐在浮生的小木板床上。 “难不成公子还想着在这深更半夜的乡野村落能够被奉为座上宾不成,很不巧小女子家徒四壁,可没有好茶能够招待公子。”虽然口舌上很不客气地给予回击,可浮生却是很明白这男人并非等闲之辈。此时的自己,可是千万惹不起这类人的啊。 夏夜的微风穿过小屋的窗户纸,给屋内降了几分热气,添了丝凉意。浮生叫他被未再说些什么,便转身从角落的矮柜中取出两床棉被,往屋里仅余的床边的空处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铺了上去,丝毫不顾及地上的尘土。然后便站到一旁看着就那么坐在床上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花满袖,示意他可以挪位子了。 “姑娘还不会是想让我睡这地上吧?”虽然说自己并不抗拒这样的居住条件,但是却还是被这丫头的所为吃了一惊,在怎么说,自己也还是伤患呢。“姑娘家中的待客之道便是叫客人在这地上休息吗?” 这人还真是让人看不透,明明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就算被仇敌追杀,可是面对这样的休息场所,眼睛里居然没有一点厌恶,还真是与前世认识的那些世家子弟们有所不同啊。浮生并不接话,只是自顾自地坐在小木床的另一头,脱掉鞋子,褪去外衣,就直接躺进被窝里,侧过身子,背向他,便不再说话。 花满袖看浮生这副样子,俊朗如远山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印象中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这被忽视吧,还是个女子,这感觉还真是没法言喻呢。 夏夜漫漫,清风徐徐。 一夜好眠,自重生后,浮生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夜的安稳觉,每每都是会在噩梦中惊醒过来。可是昨晚,却宁静地有点不可思议。 那个男人……一转头,床边的被褥上早已空无一人,上面只留一枚玉佩,玉佩下压着一块衣袂,上书,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落款是花满袖。 花满袖,没想到在我重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接近那个权力风眼的人居然是名冠天下的少年宰相花满袖。前世的时候,关于这人的消息可没少听闻,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人是我那娇生惯养,矫揉造作的亲妹妹的梦中情人。 传闻中的少年宰相深受帝王宠爱,风头无限,连皇子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传闻中他三岁熟读千字文,五岁出口能成章,十岁那年金銮殿他拔得头筹,成为了大越王朝从古至今年纪最轻的状元郎,一夕之间,人人传颂。之后的仕途更是顺风顺水,直至他十八岁那年官拜宰相,此后权侵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我那在官场早已修炼成精的右相爹爹,也要被他压一头。自古以来,一向是以左为尊。 浮生拾起那玉佩,放在掌心里,细细地摩挲着。触手生温,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玉,可上面确是没有半点花纹,若不是打着宫绦,还真就以为只是块原石罢了。 将这玉佩收在隐秘之处,再点了油灯,烧了那衣袂后,浮生才开始收拾起那被褥来。 出了屋门,便迎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张家大叔,“张叔,这大清早的这是从哪回来啊!” 这张老头见着浮生,本来就面露喜色的笑颜,一下子,嘴角都快咧到眉毛上去了,“大小姐,大喜,大喜啊!” 见这张老头如此喜从天降的模样,浮生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预感,必定是与那叶家有关。浮生把高兴地直抖的张老头引到旁边的凉棚里坐下,随手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中,“张叔,你别急,喝口水,慢慢说。” 张老头接过水到是也没放下,一口闷尽,“祝贺大小姐大喜啊,那京城叶府来信了,明日,您那当大官的爹爹就要派来接您回去享福的人就要到了!”他说着从胸前掏出一封信来,两只手还是一直不停的抖,“这一大早,就有人来叫我去镇上的驿管里取信,老头子不识字,不知道上面谢了什么,不过我已经叫村口的李秀才帮忙看过了,他说信上写着,叶府的人要来接小姐回家了,可真是贺小姐大喜啊!” 大喜?享福?只怕是道催命符吧。 张老头递过手中的信件,看浮生也不急打开来看,更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神情来,便觉得她是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了。也是,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沦落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受苦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回家了,自是高兴的说不出话了。就也不扰她,自顾自地找寻妻子冯氏,宣布这一喜讯去了。 叶家,今世倒是与前世有所不同了,这来接自己的日期硬生生的提前了一个月。 这还真是,好极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早点回到叶家,早点见到慕容沣和那叶家人,早点,把他们全部拉进地狱。慕容沣,叶家,迟早我会让你们为我和我的两个孩子抵命,血债血偿,我叶浮生发过毒誓,要你们不得好死。 当夜,冯婶子就欢天喜地的烧了一大桌子菜,虽都是些粗茶淡饭,但在老张家这样的穷苦人家里,就算是过年也是不曾有过的这么丰盛,可见他们也是真的替浮生欢喜。用完饭后,浮生就借口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先回了房。 其实自己根本没多少东西需要收拾,这点浮生自然知道,那些粗布衣衫,等回了叶家之后,自是用不到了,虽只是一颗重拾的弃子,但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唯一往后能用得到的东西,不过就是那枚玉佩了。 隔日,一辆马车停在了张家门口,除了驾车的马夫外,马车里还走出了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藏青色缎面褂裙,头上,耳上,手上,都戴着玉饰的妇人。只看了一眼,浮生就认出了这人是自己的娘亲沈氏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妈妈之一的卫妈妈,真想不到,重生回来后见的第一个老熟人竟然是她啊,这卫氏虽然不会像母亲的另一个侍婢张妈妈一样对自己不客气的出口责骂,可那暗中下的绊子可真不少。 前世,自己刚回相府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除了在明面上对自己表面客气之外,暗地里连个打扫庭院的丫头都会给自己脸色看。那时的浮生确实是年幼无知,又是在这穷苦的农院长大,与一般的乡野丫头无异,大字不识,礼数不周,被下人嘲讽欺辱都不知道还嘴,只会默默忍受,整日小心谨慎,畏畏缩缩,受了委屈从不会声张。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早已被遗弃的乡野丫头,被家人拿来当物件敷衍一个离帝位相距甚远的皇子之后,居然会当上皇后,母仪天下。 卫氏被张家夫妇迎进了屋里,见了浮生,笑着行了一个礼,道,“奴婢卫氏见过大小姐,奴婢是大小姐的母亲丞相夫人的贴身侍婢。”浮生连忙上前扶起卫氏,“卫妈妈多礼了,请赶紧起来。”卫氏稳稳当当地站定身子后,方开口,“奴婢只是下人,当不起大小姐一个请字。”明明嘴上说的是一副十足的下人口吻,可行动上做的确是无半点客气。 浮生一双生的精致的凤眸微微的挑起,带着一丝笑意。叶家,这么快就要见面了呢,我连“见面礼”都还没有开始准备。不过,这种第一次自己在暗处的感觉,还真是很有趣啊。 第五章 一朝回府 随着卫氏到了京城之后,叶家并没有让她立即回相府,而是将她安排在了京中的一处宅院里,并安排了一个教习嬷嬷教导她礼仪。浮生前世毕竟是做过皇后的,重新学起这些来也并无碍处,只是也不能做的太好,免得叶家人起疑心。停留了半个月后,教习嬷嬷觉得浮生在礼仪方面学的差不多了,便上告了叶家。 隔日,就有人来接她回相府。 马车是自然相府安排的,车帷挂着用七彩琉璃珠串成的绣带,大红色的锦缎迎枕和坐垫上绣了精致富丽的牡丹花,除此之外,角落里甚至还立着一个矮柜,上面摆放了一整套的白底青花釉茶具,整个车厢装饰精巧、华丽,但在外面看来却只是极为寻常的代步青帷马车,丝毫看不出奢侈之风。 一路上,浮生一直养神,回忆着当年自己初回府的那一幕,当自己小心翼翼地进入叶府的时候,难怪期待的都是父母的关爱,可当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沈氏的时候,对方的脸上却无半点欢喜之色,只是淡淡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脸上带着的只是客气的笑容,甚至在接受自己的跪拜大礼时,也只是轻“唔”了一声,可笑当时自己还一度以为是因为那命批的关系,所以母亲才会对自己如此疏远。 一个从小就被人断言克父克母的弃子,突然有一天能够重回家族,是什么心情,定是每天每日感恩戴德地求神拜佛保佑父母身体安康了。可惜她当时终归年纪太小,太过天真,买有看到沈氏表面温和的面具下,隐藏的极好的轻蔑和厌恶。 当马车在叶府门前停住的时候,跟车的婆子也隔着车窗的帘子向浮生提醒道:“大小姐,到了!”随后将脚凳放好,服侍着浮生下了车。 进入叶府,穿过九曲回廊,来到花园中,花园里山峦叠峰、藤萝掩映,十分雅致。再往里走,又是一道道走廊,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着统一的丫鬟,敛声屏气地垂手立着。看见浮生,都齐齐地曲膝福礼。和前世初回叶府的场景,还真是一模一样。看到这景象,嘴角的笑容愈发地端庄优雅,径直地跟着引路的丫头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待浮生走远后,周围的丫头下人们都活跃了起来。 “看到没有,这就是刚被老爷接回来的大小姐。” “长的挺漂亮的,仪态也好,一点也不像是乡下来的。” “就我们大小姐的这副长相,比起二小姐来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浮生一路走到福瑞院的正屋门口,门口早就有出来相迎的丫头,见她们走进近,便伶俐地撩起帘子。 福瑞院一直以来是叶府的嫡妻才能居住的院子,自是相当的富丽堂皇,地上铺的是如玉般的大理石,头顶上挂的是巧夺天工的八角灯,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价值千金的沉香紫檀,尤其瞩目的是屋内正前方的水沉香木嵌象牙雕饰的贵妃榻。此时沈氏正靠在那张榻上,见浮生走进来,正了正身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浮生走上前去,脸上露出恭顺的笑容,盈盈行了一礼,“浮生,见过母亲。” 沈氏微微的点了点头,慢慢得打量了浮生一眼,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笑容可掬的虚扶了一把,可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能够重新回来,自然是好,不然我怎么能将你们拉下地狱。浮生低垂着脑袋,外人看来,自是觉得她十分恭顺,浓密的睫毛刚好挡住了她眼底燃烧地熊熊复仇烈火。 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头带金冠,将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束于头顶,天庭饱满,一双与浮生有着七分相似的凤眸,就算是已经娶妻生子多年,也还是算得上一名美男子,正是当朝丞相——叶清鹄。 浮生慢慢的垂下眼睑,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此时,沈氏温和的声音也跟着想起,“老爷,怎的今日那么早就回府了。” “今日无事,所以就早些回来了。”叶清鹄接过话,目光淡淡地扫了眼安静站在一旁浮生,“你是浮生?” 听听,多新鲜呐,对着自己的嫡长女竟然问得出这种话,为人父母,还真能称得上是奇闻啊! 浮生望着叶清鹄,回想着有多少年没听见他的声音了,心中自嘲,明明以前也是这般的漫不关心,怎么就是看不出来这些人眼睛里的睥睨,可怜她还一直将这些人看做自己的至亲,真是太可笑了! 浮生舒展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对着叶清鹄,弯腰福礼,道,“女儿拜见父亲。” 看着眼前身量还小,却也亭亭玉立的大女儿,还真是让叶清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上一回见还是个跟小猫般大小的婴儿。可一想到当年那道命批,刚刚有的慈爱立马就被嫌恶给取代,“既然回来了,就要晓得自己身份,把之前在那些山野农夫那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忘了,你现在是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要学会怎样做一个大家闺秀。” 浮生静静地听着,俨然一副好女儿的模样,“父亲说的这些,女儿一定谨记在心,定不负父亲教导。”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禀报叶清鹄,道:“老爷,刑部尚书葛大人来访,您看是不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把人引到书房去,我换身衣裳,这就过去。”便起身向沈氏说道,“夫人,我去接见下葛大人,至于浮生,你看着安排吧。”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沈氏点点头,笑着站起来,道:“老爷,你就放心吧,浮生是妾身的亲生女儿,你还怕我亏待了她不成。” “恩,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看着叶清鹄起身要走,浮生便又行了一礼,送他出门。转过身,便听见沈氏说道,“红柚,你带大小姐去点翠轩。” “是。”站在沈氏身后的一个穿着淡蓝小袄官绿色比甲的婢女马上就应声道,“大小姐,奴婢送您回院子。” 浮生见了,也不再说话,冲沈氏行了个礼之后,就跟着这丫头走了出去。 浮生走到福瑞院的院门口,停下回过头看了眼这个称得上是金碧辉煌的院子,压抑着心中的满腔怨愤,眼睛里都闪着火光。 走在前面的红柚,听见后面浮生停住的脚步声,不由询问了一句,“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再回头,浮生眼中的神色已然遮掩了下去,一双精致的凤眸深幽地似看不见底,像是一潭死水般不见波澜,“无事,带路吧。” 第六章 教训庶妹 <div id="book_text_content"> 走过进来时的回廊,出了回廊之后,就看到一池荷花随风摇弋,在碧蓝的天空下,分外妖娆。远处的凉亭中,传来听见年轻女子的嬉闹的笑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正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物般,遥遥的指向这边,“呀,快看,那有个没见过的乡下丫头!” 浮生眼角含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少女的话一样,径直向前走去。原本没打算刚回来就找麻烦的,不过既然是自己送上门的,那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那少女见浮生如此忽视他,竟看都没看她一眼,一下子脸上原本的笑意都挂不住了,转眼间就冲到浮生面前。 眼前的少女眉眼精致,身穿一身纷嫩的广袖襦裙,头上的流苏簪子正因为她快速的走动,一颤一颤的,年岁还小,脸颊上还有着微微的婴儿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子,长相与她有七分像,却生的更柔和些。 红柚见状况,不动声色地移到浮生身后,小声地提醒着,“大小姐,跟前这位是三小姐,后面那位是四小姐,她们都是柳姨娘所出。”一句话,不仅介绍了这两姐妹在家中的排位,也道出了她俩的出身,只是姨娘生的庶出。 “喂,你是谁啊,听不见本小姐的话吗?”三小姐叶澜君很不客气的说。 浮生微微一笑,像是没有听到她话中的无礼,“原来是三妹和四妹啊。” 站在旁边的四小姐叶澜屏听到浮生的话,便和气的冲她行了个礼,“小妹澜屏,见过大姐姐。”叶澜君一愣,没想到这平时软骨头的妹妹关键时候骨头还软,随即柳眉倒竖,怒喝道,“谁允许你叫她姐姐的,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了的扫把星,也配当丞相府的大小姐?”说完,脑袋一转,上下仔细的打量着浮生,却发现眼前这个人跟她想象中粗鄙不堪的村姑形象完全搭不到边,肤白柔嫩,青丝如黛,五官也是精致的没话说,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最名贵的黑曜石一样闪耀,还带着一抹天生的贵气,这模样,就连平时那被外人称为京城第一美女的二姐叶澜依也及不上啊,自己更是差距甚大,心中一下不满起来,“谁是你妹妹啊,上来就叫妹妹,还真是不客气啊!” 不客气的你还没见识呢!浮生的严重闪过一丝冷意,口中说的话确实温和无害,“三妹这话要叫外人听见了,还以为这丞相府的小姐都是与那骂街泼妇无二呢。” 叶澜君原以为浮生在乡下待了那么久,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听了这话,顿时恼怒起来,“你这个乡下回来的扫把星,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懂不懂规矩了!” “规矩?你一个姨娘生的庶女在嫡出大小姐面前大吵大叫的,就成规矩了?!”以前她是懦弱无知才会被人欺,现在,我要把以前的旧账一笔笔摊开算了。 叶澜君见浮生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摆起来嫡出小姐的派头,更是恼怒。身为庶出小姐的她从小到大最忌讳的就是出身,明明自己样貌才智都不差,可为什么偏偏是个姨娘生的,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你算什么狗东西,不过是个扫把星罢了,居然敢在这里冲本小姐耀武扬威!”叶澜君虽然是个庶出,但是因为生母柳姨娘受*,在人前又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所以也很得叶清鹄疼爱,从小也没有人像浮生这样不留情面的给她脸色看,这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自然是好不到哪去,现在被激怒了之后,倒还真是什么话都骂的出口。 见这状况,原本安安静静站在边上的叶澜屏忍不住拉了叶澜君一把,“好了三姐姐,不要再说了,都是自家姐妹,说多了伤和气。” 谁知道叶澜君根本不买账,甩开叶澜屏的手,“谁要你多管闲事,走开!”力气之大,把叶澜屏都给甩倒在地。 此时原本跟在叶澜屏身后的丫鬟都上前来扶叶澜屏,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澜君突然惊叫一声,被一个丫鬟推了一把,往身后倒了过去,重重的摔进了后面的荷花池里。岸上的丫鬟们都惊呆了,那个推了她一把的丫鬟采青更是吓傻了,一时竟没有人去拉他上来。 “三姐!三姐!”刚刚站稳身子的叶澜屏看到这场景,连忙上前来。 “你们几个,还不赶紧的把三小姐拉上来。”浮生嘴角含笑,慢慢悠悠的超叶澜君的几个丫鬟吩咐道。 “是!” 当叶澜君满身泥水地上岸之后,看着自己此刻像只泥蛙一样的从水里爬出来,身上这件最喜欢的裙子变成了泥布条,当场气的直发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浮生,“叶浮生!一定是你,是你把我推下去的是不是!” 浮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快的让人根本看不透,一副委屈地垂下头去,“三妹,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啊,我怎么会把你推下去呢?”方才丫鬟们去扶起叶澜屏的时候,她身后的红柚也上前去帮忙,然后她便上前用身子挡住,趁乱绊了那个叫采青的丫鬟一脚,使得她往前一推,刚好把叶澜君推进了荷花池里。 叶澜君恼羞成怒,指着浮生就大叫,“你装什么可怜!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的!”说着,就想举起手往浮生的脸上甩一巴掌。 现在那个采青更是吓得不敢出声,生怕自家小姐的怒火突然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头使劲儿的往下低。 这时候,众人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怒斥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看去,竟然是叶丞相,所有人顿时就呆住了。 叶清鹄正站在不远处的花坛旁,身后的拱门边上还站着一个身穿二品大员官服的中年男子,应就是先前来拜访的刑部尚书葛大人了。 叶清鹄一进花园的拱门就听见自家三女儿大吵大闹的哭叫声,定睛一看,她居然正高举着手想要打下去,而她对面的那个人竟然还是刚回府的大女儿叶浮生,这幅情景不论谁看到都是觉得自己管教无方,一个小小的庶女竟然欺到了嫡长女的头上,这要是传出去,对自己的官声可是有百弊而无一利啊,当即就喝住了三女儿。 见到一向*爱自己的父亲来了,叶澜君立马凑上前去,也不管自己的身上都是泥水,就揽住了叶清鹄的手臂,撒娇道,“父亲,你看啊,都怪那个叶浮生,女儿都弄得满身泥水。” 要换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论谁是谁非,受罚一定是浮生,可是现在有这么以为分量不轻的刑部尚书在场,叶清鹄就算是再偏心,也得道貌岸然地公平些。浮生经过前世,深知叶清鹄性格,不慌不忙的走到他面前,站定,福了下身子,“父亲,女儿没有护好三妹,请父亲责罚。” 听到浮生在父亲面前还不承认是她推的自己,叶澜君更是气的涨红脸,“父亲,你不要听她胡说明明就是她推的我!” 浮生也不惧怕咄咄逼人的叶澜君,清亮的眸子,只是静静的看着叶清鹄。她倒要看看,这位“深明大义”的丞相大人,会说些什么。 叶清鹄看着浮生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一下子还真是说不出什么偏颇的话来,可私心里又不想帮浮生说话,就直接越过她俩二人,向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叶澜屏问道,“屏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澜屏,听到叶清鹄点了她的名字,就盈盈走上前来,“父亲,方才是女儿不小心跌倒了,丫鬟们上前来扶,混乱中,女儿看到了是三姐姐的丫鬟采青不小心推了三姐姐一把,才使得她掉进池子里去的。”她的话虽然隐去了自己跌倒的原因,可也很清楚了表明了,叶澜君的事情,与浮生无关。 采青听到四小姐说出了她才是推三小姐进水里的人,立即跪了下去,“三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老爷,饶命啊!”响头一个接一个地磕下去,可见她自己也清楚,下场会是什么。 “原来是你这个贱婢,害的本小姐如此难堪!”叶澜君此时可谓是怒火中烧,前去一脚踹上采青居然就因为这么一个死奴才,自己不仅弄得如此狼狈,还损失了一件最喜欢的裙子,真是该死。 叶清鹄见状,虽然也觉得这么一个连主子都护不好的丫头打死也没什么可惜的,可是毕竟有外人在场,场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的,可不能因为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损了自己的名声,“好了,住手,既然她已经知错了,就先带下去,明日叫牙婆过来,发卖了吧。” 表面上看,是没受什么皮肉苦,可是既然是犯了错的丫头要被发卖,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丫鬟,那肯定是卖到那些勾栏院子里去了,从此不见天日,这比受皮肉之苦,可是惨重的多啊。 等这场闹剧收尾后,一直不做声的刑部尚书葛大人,也走上前来,目光落到浮生身上的时候,停了一下,又开口向叶清鹄询问道,“叶大人,这位是……” 叶清鹄瞥了一眼浮生,“这是我先前一直在江南养病的大女儿。浮生,来,见过葛大人。”虽然叶浮生确实不详,可是为了保住家族颜面,不让外人知道叶家出了个灾星,对外都是说浮生从小身体不好,被送往江南调养。 浮生听言,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动作行云流水,“小女浮生,见过葛大人。” 看着言谈举止沉静如水,优雅从容的浮生,葛云翔不禁说道,“叶兄真是好福气,家中女儿各个都是娇俏可人,这位大小姐更是让人羡慕啊。”虽然之前都传言叶家嫡次女美貌无双,是为京城第一美女,可这嫡长女比起其妹,更是不输,单论这气度,便是难寻啊。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叶清鹄,便领着葛云翔往外厅走去,临走时,不悦的冲着狼狈不堪地叶澜君说,“君儿,你这幅样子怎么还在外面晃悠,还不赶紧回去!” 叶澜君原以为有一向*爱自己的父亲撑腰,定能给叶浮生一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抬出嫡出小姐的派头来压自己,没想到临了了却只是这么一句话,顿时气鼓鼓地跑回自己的绣阁去。 叶澜屏见她三姐就这么跑掉了,连对浮生一句抱歉都没有,便讪讪地走到浮生跟前,“大姐姐,方才是我三姐无礼,我代她给你……”刚要弯下腰去,便被浮生拦住了。 “那是她的错,当然要她来道歉,与四妹妹你无关。”意思也很明确,要道歉就叫叶澜君本人来。“我初来乍到,还要回院子收拾收拾呢,就不陪四妹妹叙旧了。”转过身去,对着一直在旁边观望的红柚说道,“红柚姑娘,烦请带路吧。” 浮生转身走去,恬淡的笑容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今天这些就算是点利息吧,账,当然是要慢慢算才算的好的,无需急于一时啊。 <!--div ss="center mgt12"><a href="x" ss="fb fred"></a></div--> 第七章 庶妹受罚 <div id="book_text_content"> 夜半子时,点翠轩内,浮生却又迟迟不能闭眼。 回到叶府的那么些天,竟是夜夜饱受前世痛苦回忆的折磨无法合眼。浮生一闭上眼睛,无边的黑暗就好像海水般涌上来,眼前就浮现出病到奄奄一息的霁北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有那天惨死在椒房宫外的所有宫女太监,他们满怀悲怨的喊叫声,铺天盖地地淹过来,压的她无法喘息。 然后就是夜复*地惊醒。 中午,容夏提了一个雕花食盒过来,道:“大小姐,厨房的人说今日老爷请了同僚过府中用饭,所以给府中人的午膳来不及准备,只好先委屈大小姐用点先前的早膳垫垫了。” 容夏是夫人沈氏安排给浮生的两个大丫鬟之一,还有一个名曰忍冬。这两个丫头原名红莲、红蕊,本来是在沈氏院子里做洒扫丫头的,原本听到能够到大小姐院子里做大丫头还万分高兴。起初听到这两个丫鬟的名字时,浮生只是微微一笑,那是便明白了沈氏的用心良苦,用这么两个名字来提醒自己,该容该忍,守好本分,还真是费心了。 浮生看着容夏掀开食盒盖子,把里面的吃食摆出来。清粥小菜,不带半点油腥,虽装盘体面,可东西却还没有外面普通人家的饭菜来的细致。纵然沉稳如浮生,也不由得冷笑出声,盘中的东西竟是连热都没热过,还真是早膳留下的残羹剩饭。 容夏看着这所谓的午膳,道:“大小姐,厨房的人可真是半点道理不讲,平时克扣小姐吃食就算了,现在居然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了。他们还说……大小姐要是吃不惯公中大厨房的吃食,想吃好的,自然可以上外边儿酒楼单买。” 吃酒楼?真是可笑,不过是吃准她现在穷的叮当响而已,哪里有钱上外边儿吃酒楼。 自从自己回府之后,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自己虽为嫡长女,却并不得*,相爷叶清鹄和夫人沈氏对自己并不亲厚,甚至还有生厌。再加上先前教训了一顿叶澜君,算是正式得罪了她和她的生母柳姨娘。而且府中老一辈的下人也都清楚为什么她不得*的原因,所以就个个狗眼看人低,一脚踩在她头上。 可笑的是,自己现在居然还一筹莫展。 这时,忍冬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见了浮生,道,“大小姐,刚刚夫人跟前的小丫鬟红杏来传话说,老夫人从国公府回来了,约摸就要到了。夫人提醒小姐莫忘了去寿安堂拜见老夫人。”叶相府的老夫人指的自然是叶丞相的母亲,浮生的亲祖母。叶老夫人一月前去了宁国公府小住,探望病重的国公夫人,所以不在府中,如今既然要回来了,那自己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浮生从桌前起身,移步到窗边的软榻上,闭眸,回忆起前世接触不多的祖母。叶老夫人宁氏,是老宁国公的幼女,现在的宁国公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病了的国公夫人是她的嫂嫂。记忆里的祖母总是一副淡淡地慈祥模样,从未见过她对谁有过亲昵,对府中各人也都很公正,从未有过偏颇,虽然与她接触不多,但浮生一直对她有别样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是前世唯一没有“遗弃”自己的亲人吧。 饭后,浮生梳洗了一番,便带着忍冬前往寿安堂。 走到门口,就听见寿安堂里一派热闹,走进屋子,浮生的脸上满满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屋子里,居中的软榻上坐着身穿暗红色福寿绣纹的祖母宁氏,夫人沈氏正坐在老夫人下首,一副端庄娴静的样子,跟老夫人一起听着叶澜君讲着这两天府中的趣事。 叶澜君今日倒是精细打扮过,一席海棠红的流云纹百褶裙,头上插着嵌着红宝石的赤金珠钗,脸上巧笑嫣然,俏丽逼人。 四小姐叶澜屏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沉默,安静地坐在一旁,只在叶澜君需要附和的时候,应上一两声。 当浮生走进来的时候,沈氏的眼睛明显闪过一道惊艳的光,虽然一闪而逝,但还是让浮生给抓住了。 浮生浅笑着盈盈走近宁氏,屈膝下跪,行了个大礼,道,“孙女浮生,请祖母安。” 待浮生走近后,宁氏的目光更是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今日浮生穿着一袭天青色素锦缎的襦裙,头上也就孤零零地插着两只成色一般的玉簪子,但五官精致,肤如凝脂,一双美目更是让人生恋,这副姿容,就算是再寡淡的打扮也仍难掩丽色。这长相,再加上丞相府的权势,要是有机会能够攀上天家,必定能受*,那叶家的地位肯定能再上一层楼啊。宁氏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宁氏让丫鬟扶起大礼叩拜的浮生,笑着让她走近些,“丫头啊,回来就好,一转眼都那么大了。” 浮生乖巧地在宁氏边上坐下,听到她对自己说话,不禁心头一酸。当年,叶家人狠心的把还在襁褓的自己扔到乡下,不仅对外是说叶家大小姐打娘胎里就身体不好所以送到了江南养病,就连对叶家老夫人也是用这番话蒙骗过去。叶老夫人宁氏,直到去世,也不曾知晓原来自己的大孙女在回家之前都是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受苦。 叶澜君看着也浮生走进来后什么都没做就让宁氏对她如此亲厚,自己却是在这辛苦那么久都没有博祖母一笑,心中就更是嫉恨她,看着浮生一身素净的妆容打扮,不禁出口讥讽,“诶呀,大姐,你怎么打扮地那么清淡啊,要是让外人知道丞相府的大小姐连身时兴的衣裳都没有,这相府的脸面可往哪搁啊?还是大姐你是故意想让人觉得这偌大的丞相府亏待了你不成。”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浮生的身上,先前只是觉得这大小姐相貌美丽,却没人注意到原来他打扮的如此素净,就连平时从不惹眼的四小姐叶澜屏也比她的妆容精细几分。 浮生低垂着的脸上,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又不见了。她抬起头,微红脸颊,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有的事,我觉得这身衣裳挺好的,绝对没有三妹你口中说的意思。” 宁氏看着浮生一脸的不安和内疚,随即就明白过来,“好了,不要说了。”宁氏的意思听着像是打断了浮生的话,可眼睛确实直勾勾的盯着叶澜君,众人也都看得明白,这老夫人的心是偏向这容姿不凡的大小姐。 “媳妇啊,”宁氏突然对一直为做声的沈氏说道,“这天儿过得跟翻书似的,这么快就要入秋,也该给府里的人都添置几身新衣了。” 现在不过八月,宁氏却说是快入秋了,未免太牵强了些,明摆着是给沈氏一个台阶顺着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也应该心里明白,浮生为什么回到叶家那么些天还仍是穿着刚到京城时给置办的衣裳,按理来说,当她刚到叶府的时候就应该拿到当季置办的新衣,其中原委,最清楚的莫过于相府当家夫人沈氏。 沈氏从浮生进屋起就一言不发,当听到婆母转着弯的要自己给浮生做新衣的时候,便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个女儿是个任揉捏的软和性子,没想到也是个有心计的,嘴上虽然应承着说记下了,可心里对浮生却是更加不待见。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面色不改地沈氏一眼,眼神莫名的让人想要深究。有转头看着浮生,向她招了招手,道,“浮生丫头啊,你过来,祖母给你准备了见面礼,过来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浮生走过去,看着宁氏身后的丫鬟捧出一个嵌着祖母绿的雕花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竟都是首饰,样样做工精细,璀璨夺目。 浮生很意外,原以为老夫人说的见面礼再贵重不过一副头面而已,没想到她竟是给了自己满满一匣子的珠宝,这无疑是向众人证明,自己在她的心里是有分量的,心中不免一阵感动,当下就跪下去,给老夫人深深的叩了一头,“多谢祖母,祖母恩典,浮生铭记在心。: 原本站在一旁的叶澜君见了那一匣子首饰,立马就红了眼,大声嚷道,“祖母偏心,这么多首饰竟都给了大姐,我不管,我也要!”她一双眼镜充满着嫉妒,狠狠地瞪着浮生,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宁氏在听见叶澜君的叫嚷声时,脸上的笑容就僵硬起来,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三丫头,说话要注意身份,谁教你的可以对长姐不敬的。” 看到宁氏少有的威严,叶澜君吓得立马跪在地上,“祖母,我不敢了,望祖母不要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老夫人冷冷地望了叶澜君一眼,“三丫头,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在房里学规矩,我会让彭嬷嬷看着你,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走动。”彭嬷嬷是宁氏身边得力的老嬷嬷了,最大的特点就是软硬不吃,只听从宁氏的吩咐。 浮生听着宁氏对叶澜君的处置,脸上的笑意更是如沐春风,“祖母,三妹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了,这惩罚未免罚的有些过重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她转头看了叶澜君,笑了一笑,眸中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你说是吧,三妹?”说着,浮生想要和好一般,去拉叶澜君的手。 叶澜君看着浮生为自己说的好话,更是觉得她惺惺作态,一把甩开她伸过的手。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沈氏眸子一沉,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却也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老夫人。 等到叶澜君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时候,耳边就想起了宁氏充满怒气的话语,“住手!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不经长姐,还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看来还是罚的不够重,从今天开始,你就迁到祠堂去,先跪个三天,将女戒抄满一百遍,再开始学规矩!”说完,就不顾众人,让丫鬟搀扶着回里屋了。 叶澜君傻傻的跪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直到沈氏走之前吩咐,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将她架走。 待众人走后,浮生也带着丫鬟回了点翠轩。 <!--div ss="center mgt12"><a href="x" ss="fb fred"></a></div--> 第八章 陷阱 浮生回到点翠轩后,把丫鬟都支出门外后,打开了老夫人给的那匣子珠宝,发现最底下还压着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一张面额百两之大的银票。 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也不过一两,这百两的银票,对于现在的浮生来说,可真是雪中送炭,在这豪门大院里,还真是万万不能没有钱啊。 浮生只是没想到,老夫人在众人前那番维护自己也就罢了,还私底下给自己送银子,要说是老夫人心疼自己这个十数年在外的大孙女,可这心未免也一开始就太偏了,这是为什么? 自从浮生在老夫人那里上心后,府中各人的态度立马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原以为这大小姐爹不疼,娘不爱,没想到却被祖母那么看中,不仅初次见面就赏了一匣子珠宝首饰,接下来的这几天还日日请大小姐过寿安堂用饭,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福瑞院里,夫人沈氏听着心腹卫妈妈的报告,原气色尚佳的脸,硬是一分分铁青下来。 “叶浮生这丫头,没想到也是有几分心计的,这才区区几日,就哄的老夫人对她如此喜爱。”说到这里,沈氏停了下来,不悦地看了现在身侧的张妈妈一眼,说道,“之前派到乡下去调查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都是饭桶!不是说她又笨拙又胆小吗,现在看看她那样,说话滴水不漏,城府指不定有多深。” “夫人,那几个人都是一直以来用惯了的,做事向来可靠,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出那么大纰漏。”张氏跟卫氏一样,都是沈氏从娘家就打小伺候的丫鬟,虽没有卫氏心思缜密灵活,但也深得沈氏喜爱。这几年沈氏在相府里地位稳固,连带着她这个贴身侍婢,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卫妈妈在听了沈氏的话后,鄙夷地看了眼张妈妈,她一向是看不起这个同屋伺候夫人的张氏,虽同为沈氏的陪嫁丫鬟,可卫氏自认为为沈氏办事,出谋划策,张氏一样都比不上她,却不知为何夫人就是一如既往的宠爱这个张氏,她思虑一番,开口道,“依奴婢愚见,夫人您不必着急,虽然老夫人现在护着大小姐,可她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呢?”说到这里,卫氏的眼珠子转了转,带了一丝阴沉,“毕竟大小姐回府时间尚短,做错什么事是在所难免的到时候夫人还不是可以……” 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只是盯着沈氏的脸,笑容满面。 沈氏听了这话,笑容变得很深很深,“不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转念突然想起了2自己还在扬州外祖家的女儿澜依,沈氏的心中突然勾起一个计划。是了,自己当初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把那个小贱人接回府的吗。 隔日,浮生用完早膳后,照旧前往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时,在路上却听到下人们在低声议论。 浮生的眼神沉了沉,却依旧面色不改地超前走去。 到了寿安堂,难得碰到沈氏也来给老夫人请安。宁氏虽是作为沈氏的婆母,按理来说沈氏应是每日都得来请安的,但是因为宁氏喜静,不想每日都有人来打扰,所以就免了府中各人的请安,一直以来,皆是如此,所以浮生接连几日地到寿安堂用饭,才会让府中各人觉得老夫人对她极为看重。 刚进门,浮生就觉得不对,不仅是今日沈氏过于热切的眼神,还有宁氏的脸上除却如往昔般和熙的笑容外,她的嘴角还有一丝掩饰的极好的僵硬,宁氏和沈氏必是在她进屋前走过言语上的分歧,虽不知是什么事,但必定与她有关。 浮生依旧不动声色,给宁氏和沈氏都行了礼之后,听到宁氏叫她先坐下,便地走到一边安分的坐下了。 “浮生啊……”浮生刚一坐下,沈氏就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这么没耐心啊,还以为要多绕几个圈子呢。 沈氏面带微笑地看着浮生,一副和蔼的慈母做派,“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江南调养身子,做娘的也从未关心过你,为娘心里真是万分愧疚,可幸老天善待你这孩子,看你现在的气色也是挺好。” 调养?善待?浮生心中冷笑一声,要是茅屋瓦房算得上琼楼玉宇,清汤寡水算得上山珍海味的话,那还真的是养人啊!现在居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万分愧疚,这脸皮也真的是厚的能贴城墙了! 想到这里,她俏生生地应到“母亲说的哪里话,浮生这些年来要不是因为您的照拂,哪能这么快就养好身子,得以回家侍奉长辈。” 这句话一说,在沈氏眼中看来,浮生便是个十分识实务的人,这句话明显就是在逢迎自己接她回叶家。 沈氏很满意地笑了笑,顺势走到浮生边上的座位坐下,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个聪慧的丫头,能够体谅母亲的难处,如今你回来了,母亲自是会加倍地待你好。” 沈氏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忍冬,点点头,道,“你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以前虽都是为娘院里的人,但是我院里人多,你回来的又快,也不曾好好看过就指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你,现在看来也是为娘的不是。这样吧,我身边的红钰也是个心细的画眉,从今往后就让她好好照顾你。” 一名眉清目秀,身形窈窕的丫头出列,恭敬地走到浮生面前行了个礼,随即就站到了浮生身后。 浮生笑着拜谢了,她虽然不知,此刻沈氏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前世自己从回府到出嫁这么些年在叶府,也没见过沈氏对自己有过一句关心,如今这突然的示好,确实让人不得不疑心。 一旁的老夫人宁氏只是温和地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可嘴角的那抹不自然却还是在,当她的目光在沈氏的脸上划过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沈氏对自己示好时,也没有动作,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捻着手里的佛珠。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浮生转头间,将目光瞟向安分现在身后的红钰时,却意外的看到了那丫头眼底有一抹想要极力隐藏的喜悦。 按理来说,身为沈氏身边的大丫鬟,红钰肯定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小姐不受沈氏待见的,可她为什么被安排到了自己身边之后,眼底却有那种神情?答案只有一个,定是沈氏许了她更有前景的未来,要不然她岂会如此。 如今自己,只需按兵不动。 又坐了一会儿,沈氏终于说道,“昨夜你父亲与我说起,好容易你回来了,要为你举办一次宴会,让京城所有人都知晓我们叶家的大小姐回来了才好,你若是觉得不妥,我便想法子推了便是。”说了那么久,沈氏终于说到了重点。 想法子推了?只怕这想出法子的人就是你吧!这明摆着是看准自己不会驳了她的意思,那我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浮生微笑着道,“母亲,女儿愿意听从母亲安排。” 这就是愿意参加了?!原先还以为会多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看来是先前的糖衣炮弹起作用了。她站起来,吩咐道,“卫妈妈,你听见小姐的话了吗?立刻吩咐下去,好好准备!”叶浮生,你等着吧,这个宴会会让你终生难忘的! 一直坐在上首不说话的宁氏,听见浮生的回答后,手中的佛珠顿了顿,原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浮生依旧沉稳的眸子后,又没有说出来。 第九章 花宴 十余日后,沈氏所说的宴会就开始了。 花园中早已经宾客云集,各大世家都派了人来,个个谈笑风生,面带笑容,实则却悄悄伸长了脖子想瞧瞧那叶家大小姐长的是何模样,特别是那些世家的未婚公子,毕竟有了那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叶二小姐叶澜依珠玉在前,想必这大小姐也肯定不会差到哪去,再加上丞相府的地位权势,这不得不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啊! 那些大家小姐们三五成群,拣了相互要好的坐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却都是同一个,那就是叶大小姐的相貌。叶家原只有一个叶澜依风光无限就算了,还有两个女儿虽生的娇俏但也是庶出上不了台面,没想到那个一直在江南养病的长女又突然回来,要是长的姿色一般,也就算了,倘若她美貌更胜其妹,那还不让人嫉妒生恨?! 点翠轩内,沈氏身边的大丫头红柚正领着小丫头们来给浮生送沈氏准备的衣衫,“大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夫人吩咐的,既然送到了,那奴婢们就告退了。” 浮生也没过多挽留,只是使了个眼色给忍冬,在红柚临走的时候塞了个荷包给她。 不过一会儿,又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手捧着华丽的衣裙和精美的头面,领头的那个一本正经的妈妈赫然是老夫人身边的彭嬷嬷。 看到浮生起身迎接,彭嬷嬷一丝不苟的老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老奴见过大小姐,老奴奉老夫人之命,来给大小姐送花宴时要穿戴的衣衫首饰。” 浮生吩咐忍冬容夏结果那些丫鬟们手中的托盘,浅笑盈盈,“祖母厚爱,倒是辛苦彭嬷嬷了,还亲自送过来。”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这只是老奴的本分而已。”说完,也没有过多逗留就带着丫鬟们又告退回去复命了。 浮生看着彭嬷嬷送过来的东西,陷入沉思。 站在一旁的容夏不禁出声,“小姐,花宴就要开始了,奴婢们伺候小姐更衣吧。” “嗯,更衣吧。” “那小姐是着那哪身呢?” “就穿母亲送来的那身。”浮生如是说。 叶府小花厅拐角处的凉亭里,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林莞儿笑道,“云清妹妹,你猜猜这位叶大小姐生得什么模样?” 顾云清拈了手中的帕子,轻轻掩着唇笑道,“看叶二小姐和叶家其他几位小姐的相貌,横竖是丑不到哪里去的。”她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一口细牙如珠似玉,叫人心折。顾云清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英国公的妹妹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淑妃,顾云清身为嫡出小姐,身份自然尊贵,她又生得明眸皓齿,自小就是娇生惯养。今日她更是精心打扮过,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坐在那里宛如花树堆雪,琼压海棠,完全称得上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可是这么一个可人儿却处处被叶澜依压一头,两人还好死不死地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这下更是不管明处暗处地较劲,可想而知,这两人,定是死对头。 林莞儿唇畔带了一丝冷笑,“就算她生得再美也是无用,一个身体孱弱的病殃子而已,叶相夫人居然还将她带出来丢人现眼,啧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林莞儿,你还真是嘴下不饶人啊!”这样突兀一句,林、顾二人立刻回过神来,回头望去,看到了湘王府的永嘉郡主慕容焉正站在二人身后看着她们。 林莞儿因为湘王府的地位不敢开口了,可顾云清并不畏惧,眼神豪无遮掩地看着永嘉,娇滴滴道,“郡主别介意啊,莞儿姐姐这个人呀,就是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湘王虽说是皇上的亲弟弟,可在京中却只是顶了个闲职,自己的父亲英国公可是实打实地军功累出来的,在加上姑姑如今在宫中又受皇上恩宠。这样想着,顾云清的腰板就挺得更直了。 永嘉自然知道顾云清那么有恃无恐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有英国公和淑妃当后台,平时看她欺侮别的那些门第低的小家碧玉的次数也是多的数不清,可那些时候,宴会上总是有一些爱慕她的公子少爷会不分是非的帮她。可是刚才又看到她在编排还未见过面的叶小姐,一时忍不住所以才开口说了那个林莞儿一句,没想到顾云清居然会为了那个狗腿子出声应付自己。顿时心头有气,可一想到说到最后自己又讨不了好,就硬生生的忍住了。 顾云清看到永嘉竟答不上来,冷笑一声,“郡主这是怎么了?被什么东西噎到了吗?竟连话都说不出了。”顾云清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提高音量,好让在周围赏花的小姐们都听到,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永嘉身上,虽说顾忌永嘉身份没有笑出声,可是一个个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永嘉的脸一下子涨红,身为郡主,虽然父王没有受到重用,可是也好歹是皇室之人,今天万万没想到顾云清居然敢当中羞辱自己,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塞住一样,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声。 “郡主可能是觉得,照顾小姐意思说的林小姐是心直口快的话,那顾小姐自己可能就是不拘小节了,或者换句话说,就是胆大妄为,目无尊上。”浮生从另一头的小径走来,她的声音很柔很细,带着特有的娇媚,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周围众人的视线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给吸引了,可竟无人识得这是谁家的小姐。 顾云清第一眼看到浮生的时候,就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眼前的这个女子,额头饱满,下巴尖巧,樱唇嫣红,凤眼清若秋水,灿若朗星,极艳丽的长相,气质却出尘若仙。她不悦的皱了皱眉,道,“你是谁?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浮生笑了笑,移步走近,不顾顾云清的话,先向刚回过神来的永嘉行了一礼,“小女叶氏浮生,拜见永嘉郡主,招待不周,还请郡主见谅。”这句话,虽是对着永嘉说的,可无疑是回答了顾云清的两个问题。 浮生转过头,双目灼灼地看着顾云清,道,“顾小姐要是参加宴会连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点贻笑大方啊。” 听着浮生的回答,顾云清不禁吃了一惊。“你是叶家大小姐?!”顾云清打量了一眼浮生,顿时大失所望,原本以为这位叶家大小姐被养在外头多年,又病了那么些年,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丫头,谁曾想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浮生嫣然一笑,“顾小姐看来不仅是没有头脑,搞不清宴会主人,现在看来还是连耳力都不太好呢。 顾云清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又被浮生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顾小姐方才问我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顾小姐身为英国公之女,连基本的规律礼仪都未学全吗?!”她转头间,眼角的余光瞟了眼还现在身后的永嘉郡主,“郡主身为皇族之女,金枝玉叶,又是受封一品郡主之衔,顾小姐身为白身,见到郡主非但没有行礼,还出言不逊,难道不是目无尊上,胆大妄为吗?哦,对了,也许顾小姐只是觉得自己不拘小节,倒是我想严重了也不无可能啊。” 一番话,彻底把顾云清说的哑口无言,就连之前在周围观火的闺秀们,也都纷纷噤声。原来还跟在顾云清边上狐假虎威的林莞儿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面色有点发青的顾云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顾云清心头冷笑,嘴角一扬,先是向永嘉行了一礼,“叶大小姐倒是规律学的挺好,云清今日还真是受教了。”她描得细细的柳眉飞扬而起,竟是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只不过你就不怕,我将今日之事告诉我姑母,让她为我做主吗?!” 浮生微微一笑,“我虽未曾见过淑妃娘娘,但是娘娘封号为淑,自是端庄贤淑,定不会与我这么一个臣子之女过多计较。再者说,顾小姐若真想要讨回今日丢掉的见面的话,就应当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不要做出给自己家族抹黑的事情来。”她顿了顿,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神情,缓缓道,“是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此时此刻,顾小姐既是我相府的客人,就该好好回去宴会上,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请吧。” 顾云清被浮生这种冰冷镇定的语气吓地倒退了一步,正要变了脸色掉眼泪,却听见浮生冷冷道,“顾小姐,若是觉得委屈,可千万不要在我面前哭出来,我这个人啊,脾气不太好,若是你在我面前哭了出来,我只怕是会把欺负你的名义做实了,让你回去的时候带几道纪念品回去,你想想啊,要是你漂亮的脸蛋儿上,多了几道伤痕,那么那些爱慕你的公子们会不会从此以后对你不屑一顾呢。可千万不要质疑我说的话的真假,我叶浮生一向说的出做得到。” 顾云清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连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涌出的泪珠子都立刻收了回去。自己本来就一直看不起永嘉这个郡主,这次借着机会想要好好的羞辱一番她,没想到半路跳出一个叶浮生来,还在她刚准备在众人面前委屈落泪,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叶浮生和永嘉联合欺负了她的时候,却没想到这叶浮生不动声色之间就看穿了她的意图,还警告她,若是她敢哭,就在她的脸上添几道伤口,到时候她就算博得众人同情又有什么用。 这个叶浮生,表面看上去高贵大方,没想到竟然是个狠角色!顾云清一向最爱护自己的容貌,当即便不再多作纠缠,冷哼一声,带着婢女便转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狠狠挖了浮生一眼。 浮生回过头来,看着永嘉郡主,笑容和煦,“花宴想必快要开始了,烦请郡主移架吧。” 第十章 宴中 此时的正厅,已聚满了前来赴宴的宾客,一边是与丞相府来往密切的女客,一边是叶清鹄的同僚与门生。 浮生轻轻走进了大厅,便觉得自己被一阵阵细密热切的视线包围了。沈氏看着浮生身上的一群,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开始为她一一介绍在场的宾客。 众人见到浮生一身华服,虽然未施脂粉,却是依然艳丽得像朵牡丹,两行入鬓的黛眉,配合那双清澈如古井的明眸,淡然而高贵,跟他们想象中那个教养在外,又弱不禁风的小姐形象完全不同,不免都有些惊讶。 不禁有人赞叹着说说:“叶相府上的大小姐模样生得可真是美啊。” “是啊,画上的人儿似得!”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叶澜君早已盛装打扮好坐在了女客的席位上,原本因为平日里风光无限的叶澜依不在,她的娇俏模样引起了不少人的称赞,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盯着刚进门的叶浮生看,谁还记得她呢?她俏丽的脸慢慢地开始变形,心里狠毒地咒骂着浮生。 浮生只是微笑着应对着,坦然的面对着所有的目光,扮演着好女儿的角色,乖巧地跟着沈氏拜见着各位达官夫人。 身旁的沈氏看着此刻艳丽无双的浮生,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现在尽管得意的笑吧,看看过了今晚,你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叶清鹄看着各位宾客笑道:“今日请各位过府,一来是为了热闹热闹,二来也是为了向大家介绍我的大女儿——浮生,”说着,转过头对着左手边的浮生说:“浮生,跟各位打个招呼。” 浮生轻轻笑了,对着大家微微一福,“浮生见过各位长辈。” 面对着众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眼神,浮生神情温柔,彬彬有礼,那脸上的笑容,简直堪称完美典范。也让在场的公子少爷们看的目不转睛。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啊,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凝目望去,只见一身穿黄袍的年轻男子一步一步、从容优雅地走来。 他棱角分明,五官坚毅俊美,墨黑的眸子里含着冷肃的认真,自有一股沉稳内敛却能摄人神魄的光华,周身隐隐散发着王者之气。衣袍的襟摆上绣着银色的流动的花纹,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的动人心魄。 太子慕容止,浮生不由得蹙眉,竟然连他都来了…… 还没等浮生回过神,太子身后的人的出现直接让周遭的事物都黯淡下去了,眼中的这个人同记忆中的一样高大俊美,他就这么安安静静,从容不迫地走来。 赫然是晋王慕容沣。 浮生藏在广袖中的手慢慢握紧,涂着嫣红蔻丹的指甲就这么硬生生的嵌进肉里,也毫无知觉,跟一直在流血的心相比,这点疼痛又算得上什么呢。 浮生敛去唇边不经意露出的嘲讽,深吸一口气,感觉体内的怨愤,所有的仇恨,都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在每一滴血液当中发狂似得叫嚣着。 众人连忙向着太子与晋王行礼,浮生也顺势跟着低下头去,却觉得两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各位免礼,叶相府上的花宴诸位大人,夫人们就不用如此拘谨了。”慕容止微笑着,转过身又对着叶清鹄说道,“这位便是叶家大小姐么?”话是对着叶相说的,目光毫无遮掩地直直的落在了浮生身上。 “正是小女浮生,”叶清鹄作揖道,“浮生,还不快向太子殿下与晋王殿下行礼。” 浮生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一行礼,动作一丝不差,还带着一种十足的优雅与贵气,“叶氏浮生见过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站在太子身后的慕容沣不说话,他的目光紧紧地黏在浮生的身上。只见眼前的佳人一头如云的秀发光可鉴人,牡丹色的裙摆被风吹得翩翩飞舞。艳丽无双的面孔上,配着一双潭水般的眸子,一望便知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儿。 慕容沣不自觉地盯着多看了两眼,却正好与浮生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在这一触,明确的感受到了对方眼眸深处,隐藏着的森森寒意。 两个俊美的皇子站在一起,那场面总是相当惹眼的。没一会儿便有不少的大臣们领着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到他俩面前谈天说地,不过就是为了能把自家女儿送进皇室,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浮生微微一笑,谁能想到,这两个人将是一辈子的死对头呢,皇室兄弟,即便此时多么的兄友弟恭,道最后总是免不了为了金銮殿的那把椅子同室操戈。 宴会之上,叶家人这回请了京都最有名的舞妓绿腰。浮生坐在沈氏边上,就看见厅中牡丹盛开,闻到花香袭人,不一会儿,又响起箫管悠悠、琵琶铮铮,继而舞女们入场,一群美丽的女子伴着悠扬乐声,翩翩起舞,等到绿腰一身翩然的红裙出场,那翻飞的云袖,伴着柔软的腰肢和动人的舞步,让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浮生的目光却穿过人群,蓦地,她远远看见不远处的桥上,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 旁边自然有人也看向远远走来的人,瞧了又瞧,道:“哟,这不是左相花大人吗?”人群之中,引发了一阵骚动。 浮生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脸上,望着那人精致的眉眼。花满袖?他竟也来凑今晚的这场热闹吗? 在这京城中,若是要说出是哪位公子最能让云英未嫁的姑娘们趋之若鹜的便就是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的左相花满袖了。 谋算河山皆入史,翻覆金銮谈笑间。说的便是他。此等男子,此等才智,此等豪情,真不愧为大越王朝最年轻的丞相。 今年刚入弱冠之年的花相还尚未婚配,虽有传闻说是因为皇上想要招其为婿,可奈何膝下几位公主还年幼,只能先压着花相的婚事。可实际上,花相本人对娶妻一事也确实不上心,平日里行事低调,极少参加这类宴会,今日里到时真为难得,居然赏脸出席了叶相府的花宴。 花满袖刚进门,一眼就看见坐在乖巧地坐在叶清鹄边上的浮生,虽然与那晚的朴素打扮截然不同,可还是很轻易地认出来了。 今夜的她,还真是漂亮得惹眼,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这么一打扮,还真是不赖啊。 花满袖到了席上,便立马被一堆人包围,尤其是那些盯上他的小姐们,更是若有似无地挡着他的视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使得他连观舞的兴致都没有了,便找了个借口,寻了个僻静地方喝酒去了。 第十一章 风波 <div id="book_text_content"> 当众人全都落座,开始举杯闲谈的时候。叶澜君端着杯酒便朝着浮生靠近,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像是脚下一滑似的,杯中的就竟是一滴不差地全洒在浮生的身上。 “诶呀,这该怎么办呢?”矫揉造作的声音让人听着耳朵都发腻,“大姐,都是我不好,把你的裙子都弄湿了。” 浮生淡淡的看着叶澜君浮夸的表演,看不出喜怒地说了一句,“一件衣裳而已,无碍的。不过能否请三妹陪我回点翠轩换身衣裳。” 叶澜君的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喜悦,也无心顾虑其他,便连声答应了,“那自是没有问题的,本就是妹妹的错,妹妹这就陪大姐你回去换衣服。” “那我们走吧。”浮生寒星般的眼睛里存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深意。叶澜君,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了我了。 刚走进回廊没几步,叶澜君就顿时停下脚步,“诶呀,我的步摇不见了,怎么办那可是爹爹送我的生辰礼物呢?!” 开始了。 浮生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那怎么办,要不妹妹还是赶紧回去找找吧,我这里就不用妹妹操心了。” 听到浮生这么说,叶澜君脸上的着急一下子僵住了,回神后,连忙说,“这怎么行呢,姐姐你的衣裳都是因为妹妹才弄湿的,妹妹当然要陪姐姐回去换一身了。要不……”她的目光略过浮生身后的忍冬,“要不就麻烦姐姐的丫鬟去帮我找找我的步摇吧。” “忍冬。”浮生转过身看了规矩站在身后的忍冬一眼,只一个语气和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太多。 当忍冬拐过长廊,离开两人视线的时候,叶澜君才轻吐了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大姐,我们接着走吧,想必那丫头寻到了我的步摇就会回点翠轩找我们的。” “嗯。” 走至半道的假山丛时,浮生逐渐减慢脚步,“奇怪,怎么突然那么热。” 走在前面的叶澜君听到浮生的话,以为计谋得逞,嘴角满是无以言喻的笑,刚想出声嘲讽,突然一股浓烟扑面,两眼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浮生收起手中用来存放迷烟的金簪,插回头上,低声唤道,“忍冬,出来。” 之前早已离开的忍冬从后面的假山中走出来,手中还提着一壶酒,“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照之前说的做,先把她拖到假山丛里去。” 早在之前,沈氏送衣服到点翠轩的时候,浮生便发觉不对劲。沈氏给的衣服内侧被涂上了解相思,一种药效强劲的春药,沾染上人体之后,遇酒生效,方得与人*才可解。这种药只要用上一点,就能令一头公牛斗发情,可药效时间一过,便是神医也察觉不出来有下药的痕迹。这药就算是对于官宦人家来说,也是极难得的,但是对于当过一世皇后的浮生来说,识得这种药却不算什么。 好在,老妇人派人送来的衣服与沈氏给的衣服相差不大,浮生便叫屋里两个丫鬟开始改制,最后改制的成果竟让沈氏也没有识别出来,才能将计就计地进行下去。而那身被涂抹了解相思的衣裳,浮生也将药粉沾染最多的那块裁剪了下来。 把叶澜君一个假山山洞里之后,浮生便把沾有解相思的布块涂抹在她的身上裸露的地方,“忍冬,把准备的酒倒在我刚刚涂抹的几个地方。” “是” 随着酒液与药粉的融合,一股奇异的异香升起,整个山洞不一会儿就都是这股香气。 “忍冬,剩下的酒也不要浪费,都给她灌下去好了。”看着毫无知觉,瘫倒在地的叶澜君浮生的心底悠然地升起一阵由报复产生的块感。 做完这些之后,饵算是准备好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浮生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一朝会晤解相思,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难得你们花重金弄来这药,总不好浪费吧。” 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主仆二人便快速地离开了现场,以免被人发现。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一人收入眼底。 这时,花宴已经过半,正是推杯换盏的功夫,突然外头传入一阵骚动,让所有人都不解的时候,有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伏在叶清鹄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叶清鹄的脸色一沉,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在场的宾客看到这现象,纷纷吩咐随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看到出什么事的时候,抵达现场的众人便听到了假山里传来的声响,男性的低吼和女子娇媚的*,不用看便知道是在做什么事。 当叶清鹄铁青着脸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围着很多人,甚至于还有不少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宾客,其中还有今天奉为座上宾的两位皇子。他一想到在自己府中发生有人野合这种事,还被那么多外人围观,简直就是丢尽了叶家和自己的脸面,整张脸就像是上了层冰一样僵硬,“里面两个什么人,敢在我丞相府中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情,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随即,假山里就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和一阵女子抽泣的声音,当里头的男子连滚带爬地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后,立马就有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工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么?!” “是啊,就是林二公子啊,怎么会在这里做这种事啊?” “这林二公子今日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 这林二公子林浩远,在京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却不是因为他能文能武,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因为他老爹是工部侍郎,日子过得也算*快活,却没想到这回在叶相府上居然也与人随地苟合。 当林浩远走出来的霎时,林侍郎的脸也黑了下来,一把揪过这不成器儿子的耳朵便开始破口大骂,“你这混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什么地方?是能让你随地撒野吗?!” 叶清鹄看着此情此景,本还收敛住怒火想象征性地劝说一下,可看到接下来从假山里走出的女子是自家三女儿时,怒火瞬间爆发了,“孽女,你给我跪下!” 叶澜君方才不省人事了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感觉身体燥热难受,想找个宣泄口,突然有个人开始在自己身上抚摸让自己整个人都舒缓下来,等到有点意识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那人已经在自己身上了。还没等到自己推开他,外面就想起了父亲的怒吼声。 叶澜君此时已经彻底懵住了,她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设计好的事情,倒实行的时候主角竟变成了自己,可是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绝对是叶浮生无疑。看着周围一群人的明朝暗讽和面前已经怒火中烧的父亲,心底里更加清楚的就是——完了!自己彻底完了! “父亲,女儿是被陷害的,”叶澜君跪在叶清鹄面前,张口就说陷害,看着旁边也在被打骂的林浩远,不禁红了眼,“父亲,是大姐,是大姐她给我下了药还把这个男子引来襁爆了女儿,女儿是无辜的,父亲,你相信我啊!” 叶清鹄看着三女儿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心底里确实泛起一丝怜意,可是漫天的耻辱感瞬间就把这一丝的怜意给淹没了。他准确的捕捉到叶澜君话中的重点,可在场还有那么多宾客,实在是不想再把大女儿也给拉进来,生怕又生什么事端,只好先遣散了宾客们,给他们一一赔礼之后便派人送客了。这一送,他自己也知道,这桩丑闻是瞒不住了。 看着还站在一边看戏状的两位皇子和还在打骂儿子的林侍郎,叶清鹄只好艰难的缓和了语气,请他们移步到大厅去,顺便吩咐了丫鬟们先把叶澜君带下去收拾收拾。 <!--div ss="center mgt12"><a href="x" ss="fb fred"></a></div--> 第十一章 争辩 <div id="book_text_content"> 叶相府的议事厅,一向是叶相用来与官员谈论大事或者审判府中下人的地方。 此时,叶清鹄铁黑着一张脸正襟危坐,而林侍郎从一进大厅开始就没有停过地一脸愧色地陪笑着,时而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看跪在脚边的小儿子林浩远一眼;边上坐着的两位皇子脸上也是有着莫名的神色,低头沉思着什么。 “好了林大人,你不用再说了,”叶清鹄满脸不悦地打断了林侍郎的话,转头向着站在身后的管家说道,“把那个不要脸的逆女给我带上来!” 没过一会儿,已经穿戴整齐的叶澜君就哭哭啼啼地跟着管家走进了大厅,看到叶清鹄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父亲身上传来的滔天的怒意,吓得连哭啼声都停顿了一下。当走进叶清鹄后,叶澜君突然扑在他脚边大声哭诉,“父亲,你为女儿做主啊,君儿是被强迫的,是大姐给我下了药,君儿才是受害者啊。”此时的话,全部都是把火力往浮生身上引。 叶清鹄看着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叶澜君,想到这也是自己从小爱护长大的女儿,明明一直那么乖巧可人,当下私心里就相信了她的话,思索一番后,道,“来人啊,把大小姐叫过来。” 当听到大小姐三个字的时候,旁边两位思绪已久的皇子终于抬起了头。 慕容沣一想到那个外表艳丽地像玫瑰,却又散发着月亮光华的女子,就不由自主地收不回心神,又为那女子眼里森森寒意而感到深深不解。 那女人,对自己好像有杀意! 一想到这个,慕容沣的思绪似是全部收回一般,骤然睁开的眼眸恢复清亮。转头间,却又见浮生娉婷而来。 浮生在接到通知说叶清鹄要自己去往前厅的时候,便已明了,叶澜君那丫头就是再傻也该明白过来是自己害的她此时身败名裂,在叶清鹄讯问她的时候肯定会把所有事情都说成是被陷害的,彼时叶清鹄的怒火定是会发在自己身上。 要是换在以前,陷害庶妹失贞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那肯定是要自己万劫不复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叶澜君,你自己造的孽,后果就一并受着吧。 在踏入大厅时浮生就感受到了几道目光毫无遮掩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并不理会,直接走到叶清鹄面前,优雅地行礼动作行云流水。 叶清鹄敏锐的注意到了身旁两位皇子看向浮生的目光有异样,又看着亭亭玉立美丽高贵地像个公主般的大女儿,不禁想到:君儿现在依然不洁,没有必要在为了她再折损一个浮生啊。一番思量过后,心中的天平竟往另一边倒去。 还没等叶清鹄开口,站在一边的叶澜君就等不及冲着浮生大声质问了,“大姐姐,你为什么那么狠心要如此对我,给我下药害我失贞,我做错什么了啊!”声泪俱下的哭诉仿佛她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一样。 “三妹这是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呢?”不就是装无辜吗,我一个活过两辈子的人还装不过你吗? “大姐你……”叶澜君本想再挤出几滴眼泪来显得更加可怜,可是就是哭不出来了,心一狠,在衣袖的遮掩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瞬间疼出几滴眼泪,“大姐,你的心怎么如此之狠啊,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三妹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我没有啊…”浮生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求救般地转过身看向叶清鹄,“父亲,女儿真的没有做那样的事情,父亲你相信我啊。” 叶清鹄经过刚才的一番思量,心已经完全偏向了浮生,此刻接收到浮生求救的眼神,无疑是加强了他心中的想法,“君儿,你这么哭哭啼啼地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说是你大姐陷害的你,证据何在?” 叶澜君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呆住了,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那个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口中说出来的,一下子又拿不出证据,因为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大夫人找上自己策划的,即使现在自己才是受害者,可要找出了证据,不也都是指向自己的了吗。 “我可怜的君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啊!”外头传来一声叫唤声,随后走进一个妇人,正是叶澜君和叶澜屏的生母柳姨娘柳芸,已经年过三十的人,保养的像个双十少女一般,不过柳氏能够在府中受*多年还因为她有一个在京中任翰林院柳学士的哥哥,正因为有着这么一个四品官员的哥哥当后台,再加上自身也有些手段,所以这些年在能在府中过的顺风顺水。 柳姨娘一看到站在厅中呆若木鸡的叶澜君,也不管行礼,径直走过去抱着叶澜君就开始哭。 后脚走入的沈氏脸上也尽是关怀之色,“老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妾身在后院听说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呢!?” 叶清鹄看了一眼哭个不停的柳姨娘母女,不耐烦的开口道,“这个小畜生,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现在还在这里狡辩,污蔑嫡姐,罪加一等!” 浮生看着眼前众人排的一出好戏,神色淡淡,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做声。 沈氏也是个聪明的,与叶清鹄夫妻十几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尽是懂个一清二楚,看他的意思,是要保全叶浮生,让叶澜君一人揽下了。这可不行,这么大一个局,总不能什么都没让她沾到吧。 思虑一番过后,沈氏走到叶澜君面前,道,“君儿,你与母亲说清楚,你是怎么走出花厅的,是谁叫你走出去的?” 看着沈氏充满深意的双眸,叶澜君就是再糊涂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立即激动地说:“是大姐,是大姐叫我陪她回点翠轩换衣服的,是大姐!” 叶清鹄听着这话,微微蹙眉,不明白为什么身为浮生生母的沈氏在这种事情上回为君儿说话,不过也没有讲话,只以为是因为浮生从小在外所以不够亲厚的关系。 叶清鹄清清嗓子,“浮生,可有此事?” 浮生听到叶清鹄叫了自己的名字,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回父亲,确有此事,方才在宴会上是三妹不小心把酒洒到了女儿身上,所以女儿就想着要三妹陪女儿回点翠轩去换身衣裳。” 听完浮生这话,众人才发现浮生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 “既然你叫你三妹陪你回去换衣服,那为何走到半路时,君儿一人留在那里?”沈氏显然是抓住了浮生的话里漏洞,开始追问。 浮生依旧不慌不忙,“当时是因为三妹说父亲送给她的步摇掉了,有没有丫鬟在身边,所以我便遣了我的婢女忍冬去帮她原路寻找,”站在一边的忍冬很机灵的把怀中的不要取了出来,当然这步摇其实也是趁叶澜君晕厥之时从她头上之间取下来的,“然后然后我们便接着往前走,走至假山丛的时候我刚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叫三妹闺名,然后三妹就急忙地催促我先走……” 听到后面半段浮生胡诌的话时,,叶澜君气的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你撒谎!我没有,哪有什么人叫我名字!你这个践人,你竟敢诬陷我!!” 这一叫骂声,不仅在场众人神色不悦,连一直帮她说话的沈氏都微微皱眉,不禁在心底暗骂叶澜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一旁看戏的慕容沣听到叶澜君张口就骂浮生践人的时候,本想开口帮浮生说话,可又感觉自己师出无名,毕竟人家的父母都在场,就算他是个皇子,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帮腔啊。 慕容沣这样想着,可一旁的慕容止确是没忍住开了口,“想不到堂堂相府的家教竟是这幅样子,身为庶女竟敢如此辱骂嫡姐,本宫今日还真是受教了啊!” 听了这话叶清鹄更是感觉脸上挂不住,原本今日就因为这孽女与人私通一事颜面尽失,没想到她又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做出那么不知尊卑的行为,这叶家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抬起头来啊! “好了,不要吵了,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现在反而还赖在你大姐身上,你看看你们养的好女儿,相府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后面半句显然是对着沈氏和柳姨娘说的。 听闻此话,柳姨娘猛地抬头,“老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君儿呢,她可是您从小爱护的女儿啊!” “嫡庶不分,长幼不尊,行为不检,大庭广众之下竟与人干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拿不出证据还敢把事情全推到嫡姐身上,我叶清鹄没有这种女儿!”叶清鹄此时完全就是怒极,竟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沈氏和柳姨娘都是不敢相信的一怔。 浮生看着眼前这出白热化的闹剧,隐晦地露出一个笑容。 而叶澜君明显是今日刺激受的太大了,竟然毫不畏惧叶清鹄说的话,径直把自己要讲的话接着说出来,“父亲,你说我拿不出证据,那大姐何尝不是没有证据,你又怎能只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浮生不假思索地道,“父亲,女儿刚刚说的话全部属实,丫鬟忍冬可以为女儿作证的。” 还没等叶清鹄开口,沈氏便先说道,“忍冬是你自己的丫鬟,自然是听你自己的了。除了她,谁还可以替你证明你说的话。” 浮生不禁溢出一丝慌乱,这证人还真是不好找啊,也没想到沈氏会如此步步紧逼。 “我可以!”正当浮生心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众人转头一看,正是之前不知去哪躲僻静的花满袖。 <!--div ss="center mgt12"><a href="x" ss="fb fred"></a></div--> 第十三章 定局 <div id="book_text_content"> “没想到花大人还在府上,还真是妾身不对了,没有顾及之处还请花大人切莫介意啊,”沈氏看着缓步走入大厅的花满袖只觉得来者不善,“不过,花大人,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花满袖走进厅中站定后,先是朝着坐着的太子和晋王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就回过身不客气地寻一处坐下,再回答沈氏的问题,“叶夫人方才应是没有听错的,本官说的就是我可以为府上大小姐作证。” “花大人能否细说经过?”叶清鹄等不及地催促。 浮生若有所思的看着花满袖,这男人从一开始她就捉摸不透。回想起先前对待叶澜君的那些举动,若真是被他看见了,难保他不会全盘托出,可他现在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 花满袖抬头看了一眼浮生,刚好对上了浮生望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之间,浮生看不到他眼底有半点恶意,甚至于还存在一抹暖意。 我们很熟吗?就算是先前收留了他一晚,可就凭自己那对人说话的态度,应该也不会有人会很领情吧。 “我方才在假山林那里,是看到叶三小姐急忙地催促叶大小姐先走一步,后方也确是有一男子在唤三小姐闺名,只是不知那男子是否就是林侍郎家的公子就是了。”这一套说辞下来竟是与浮生说的话半点不差。 浮生浮躁的心绪也因为这番话平静下来。 “花大人说话可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可是关乎我们叶府小姐的名誉啊,切莫……”沈氏听完花满袖的话后倒是还能淡定地反驳,表示不信任。可是旁边的叶清鹄可是半点都不淡定了,大声打断了沈氏的话后,他一把拉过被柳姨娘护在怀中的叶澜君,猛的一甩在地上,“现在人证都有了,你这逆女还能狡辩不成!” “夫人的话还真是有趣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大小姐才是夫人所出的叶府嫡长女吧,可夫人这些话怎么都是在为三小姐着想呢?”花满袖貌似无意的话,却像是给众人心湖里投入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特别是叶清鹄,他一转头冰冷的眼神瞪了还预想开口的沈氏一眼,瞪地她不得不退后,“谁都不许求情,来人啊,把这不知廉耻的逆女压下去,先关在祠堂,等明日告明叶氏祖先之后,沉塘!” 听到叶清鹄最后给出的宣判,叶澜君瞬间麻木了,眼神空洞望着前方,连反抗都不知道要反抗。柳姨娘一听最后两个字,眼泪霎时就飙了出来,又哭又闹,希望叶清鹄惦念父女之情,饶了叶澜君。 在听完叶清鹄的话后,浮生依旧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脸上虽无表情,可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般的狂喜。可侧目一看,沈氏正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目光凶狠的像豺狼的利齿,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可她又不敢在为叶澜君说一句话,生怕叶清鹄的怒火殃及自己。 看到此情此景,浮生心里的疑虑就不免的更大了,难不成沈氏真的不是自己的生母?看来这又是一个大问题了,身世之谜啊,听着还真是问题不少呢。 这时,在一旁良久不做声的林侍郎开始沉不住气了,他心想:叶相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竟都这般毫不留情,那对外人,还是刚刚侮辱了他女儿的人,还能手软吗?!一想到这,林侍郎就忍不住一个哆嗦,颤颤巍巍地发声,“叶大人,下官……” “林大人要是也想为小女求情的话,还不如先为令公子多多着想吧!” “叶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说明知道叶相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儿子,但是当这话直接从他嘴里讲出来听着又有另一回事了。 叶清鹄抿紧双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眼睛里闪烁的寒光,让所见之人都清楚地看懂了他此时是在想些什么。 林浩远先前因为父亲的几句安抚虽说勉强定下神来,可心里其实也还是七上八下的,叶相的风评他不是没听过,都是说他怎样严谨公正的,在加上刚刚目睹了他对叶三小姐的处置,此时的他好像能够预见自己的下场一般,恐惧的不停发抖。 偌大的一个屋子,竟是安静的可怕。 这时慕容沣的目光不由得又转到了浮生的身上,这叶家大小姐,系出名门,虽从小抚养在外,可行为举止,却能媲美宫中的娘娘公主,除此之外,就单说她那一份倾城美貌,就能让他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不分场合的瞩目了。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对面端坐着的花满袖正考究般的看着他。 慕容沣,居然也盯上了自己的小丫头,这滋味还真是不好说呢。 察觉到自己有点走神,慕容沣蹙眉,他清清嗓子,转回正事上,“叶相,听否听本王一言。” 听言,叶清鹄蹙眉,道,“王爷但说无妨。” “本王看来,既然林二少爷与叶三小姐是两厢情悦,倒不如成全他们二位,让有*终成眷属也未尝不可啊。” 慕容沣的话让在场几个人的眼睛瞬间闪起一道光,特别是柳姨娘和叶澜君。是啊,叶澜君的清白已然不在,就算保住性命,那也是只有这一条出路,更何况对方还是侍郎府的嫡出少爷,出身家室已经是没得挑了,叶澜君一个庶女,能攀上这么一门亲事,已是不错了。 可这话听在慕容止的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晋王在这个时候说这话明显是在拉拢林侍郎,也是在讨好叶相,要是这门亲事真成,这两人无疑是向他靠近一大步了。特别是林侍郎,若晋王的提议真能被叶相接受,就能救他儿子一命,光凭这点,都可以让他直接投入晋王麾下啊。 叶清鹄听完晋王的话也犹豫了,方才盛怒下说出的话现在想想也是有点后悔了,叶府颜面固然重要,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晋王的话无疑是一道很好的台阶。 浮生看着叶清鹄的神色也明了了他在想些什么,两世为人,对于这个父亲,自是有一定了解的。 “晋王可真是会说话啊,我三妹明明是被人所辱,从晋王口中说出来,竟变成了两厢情愿了,可怜我三妹堂堂相府千金,受人侮辱就算了,现在还要与人为妾不成?!”浮生的话字字精辟,直击要害。她把说话的重点放在为妾上,让众人听着就像她真是在为叶澜君着想一般。 叶澜君虽然极度不喜浮生说话句句离不开她受辱,可也确是说的没错,未出阁的女子出了这等事情,就算下嫁的是跟她发生关系的人,但也只能为妾,她堂堂相府三小姐,凭什么给一个侍郎家的少爷当妾,而且那林浩远还不是长子! 沈氏敏锐地发现叶澜君神色有些不对,刚想出言,却来不及了,叶澜君神色激动地说:“父亲,女儿不嫁,他侮辱了女儿,女儿宁愿去死,也不会嫁他!”说着挣脱了柳姨娘的怀抱,往浮生身后的一根石柱猛力撞去。 就当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浮生稍微侧过身,用身体作遮挡,出脚绊住她,然后就只看到叶澜君没跑出两步就重重的摔倒在地。 叶清鹄的脸果不其然的臭了,“你闹够了没有!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果然,在亲生女儿和家族及自身的颜面面前,叶清鹄还是会下意识的选择颜面。浮生不禁为自己和叶家的其他儿女感到悲哀,在这点面前,他们是一样的。 转过身,她向慕容沣致歉道,“王爷的好意,微臣心领了,但这逆女不知廉耻,还敢以死相逼,微臣自是会家法处置。但是林侍郎二公子行为不端,歼yin小女,也是事实,还请太子殿下和王爷禀明圣上为小女做主,也还叶家一个公道。” 话已至此,事成定居。 林浩远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上,叶澜君也是刚摔了一跤后神色恍惚在地上,竟起不了身。 “既然叶相已经决定,那本宫等人便也不好在说什么。”慕容止首先起身,“本宫这就回宫禀明父皇,定会给相爷一个交代。”他口中只说给相爷一个交代,像叶澜君那样出身的庶女自是不值得他挂在嘴上的,更何况现在还是个残花败柳。 等前厅的客人都走光了之后,浮生便借口说身子不适,先回房了,这样子说让叶清鹄觉得她是因为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才会感觉不适,其他人更是没有理由拦着她了。 临走时,浮生回眸看了叶澜君一眼,包含着讥笑与薄凉。看着叶澜君的这幅惨状,她不禁回想起前世的自己身陷冷宫里的那副模样,恨意渐浓。 叶澜君看向浮生的眼神,仿佛看见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不由的抽搐了一下。 <!--div ss="center mgt12"><a href="x" ss="fb fred"></a></div--> 第十四章 逐出家门 次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叶相府精心筹办的花宴成了近年来最大的一出闹剧,相府千金居然与侍郎家的公子暗通款曲,还寂寞难耐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行起了房事。 在所有人在骂叶家三小姐如何不知廉耻的时候,叶府里,却有人心情毫不受打扰——正是浮生。 “大小姐,三小姐的事情现在可是全城皆知了,现在外面所有人都是在讨论三小姐多么不知羞耻。”容夏叽叽喳喳的在浮生耳边一直在讲方才她出府时听到的事情。 可一旁的忍冬却面色有些担忧,“大小姐,虽说绊到了三小姐是件好事,可是现在外人都在说相府三小姐行为不端,连带着也开始谈论起剩下的几位小姐,这对大小姐您的声誉也不好啊。” “诶呀,忍冬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我们大小姐是大小姐,三小姐是三小姐,明眼人都看的出我们大小姐比那些个庶出小姐好了不知多少倍。”容夏不以为然。 可是外人应该都会觉得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粥吧,浮生浅笑,应该已经有人坐不住了吧。 “忍冬,你去祠堂那看看,把不该出现在那的人领回来,记住,别被不该瞧见的人瞧见。” 忍冬思虑了一番浮生的话,“是,奴婢知道了。” 叶相府的南苑,住着就是柳姨娘和她的两个女儿,叶澜君和叶澜屏。按理说小姐们是不能够和姨娘住在一起的,可是这柳姨娘就是不同,她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嫡小姐,在这丞相府中也是贵妾的身份,与其他那些别的官员送的和由通房丫头抬上来的贱妾是不一样的,在大户人家里,做妾也是有贵贱之分,所以柳姨娘才可以跟两位小姐一起住,亲自教养女儿。 可是现在的柳姨娘完全没有往日里的风光无限,出了昨日那么一档子事,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就这么毁了,懊恼之余还是心痛的,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那也是不可能的。 昨日众人散去后相爷只叫人把君儿先关在祠堂,并未透露要怎样处置,她就只能寻人去打听,先前遣了青雪那丫头去祠堂那里探探口风,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真是愁死人了。 “青岚,你去前面看看,青雪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还没等青岚回答,屋外就跑进来一个丫鬟,正是柳姨娘的心腹丫鬟青雪,“姨娘,奴婢回来了。” “怎么样?看守三小姐的人怎么说?”柳姨娘着急地询问。 青雪连忙把刚才打听到的说出,“看守的人说,听老爷的吩咐,先把三小姐关个两天,然后准备送到静慈庵去。” “什么?!静慈庵!”柳姨娘一下子更是坐不住了,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走,“老爷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呢,君儿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出了这种事,他不帮君儿讨回公道也就罢了,竟然还打算把君儿送去做姑子!” 青雪看到柳姨娘的不知所措,忙出言道,“姨娘,您这样着急可不是办法啊,总得想想有什么人还能救救三小姐啊。” “救?我还能找谁救!在这相府里我不过是个妾,老夫人从一开始就不待见我们这些妾室,沈氏更是巴不得我的两个女儿全都出事好,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柳姨娘只觉得气血上涌,脑仁生疼,静下来强忍住不适喝了杯水后,稍稍冷静了些。 青雪不由得出声提醒柳姨娘,道,“姨娘,不是还有柳学士吗,三小姐是他的亲外甥女,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是啊,还有哥哥,我还可以找哥哥求救。”柳姨娘在听了青雪的话后,眼睛里像是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青雪,赶紧准备笔墨,我要修书一封,你给我送到学士府去。” “是,奴婢这就准备。”转过身后,没有人看到青雪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缕奇异的光芒。 点翠轩内,忍冬正在向浮生报告着刚接收到的信息,“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柳姨娘果真向柳学士求救了。” 浮生在听了忍冬的话后并没有露出其他神色,“柳氏毕竟是出身学士府的嫡小姐,遇到这种事情除了向她兄长求救,她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小姐,就算是柳学士肯出面给三小姐说好话,也不见得相爷会听进去啊,三小姐这回可是把我们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他自然是听不进的,可是要是别上有人推波助澜,那就不见得了。”叶清鹄这人,把自己的颜面看的如此之重,又极其在乎自己的官声,叶澜君这回让他和叶家颜面尽失,他肯定会为了维护自己而不择手段,叶澜君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到了。 “大小姐,”屋外传来一道声音,正是当初沈氏送给浮生的丫鬟红钰。 “什么事,说吧。” “刚刚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前来禀告,说是老爷传了所有人到祠堂候着,有事情要宣布。” “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红钰行礼转身退下后,浮生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至看不见。 这红钰从一开始沈氏送她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她不简单,心思缜密,说话更是有分寸,不然沈氏也不会选了她过来。 “小姐,您怎么了,过会儿去祠堂相爷应该是要宣布三小姐的事吧。”忍冬在一旁提醒出声。 “应该是了,”浮生转过身,目光略过忍冬和容夏的脸,“忍冬,这红钰来了我们点翠轩多久了。” “回小姐,应是快有半个月了,小姐,怎么好端端的提起红钰了。”忍冬疑惑道。 “红钰毕竟曾经是母亲身边的人,总是要关心下的。”浮生说的很隐晦,眼神提示着忍冬看向门外。门框的窗棂纸上赫然印出一个人影。 “小姐放心好了,红钰姑娘是夫人调教出来的,自是极能干的。”忍冬正色道。 “那就好。”看着窗棂纸上的人影抽身离去后,浮生才舒缓了眉头,回过头面朝忍冬和容夏,“你们两个听好了,以后不管我吩咐你们做些什么,都仔细着点,沈氏既然能挑中红钰过来,就自有她的考量,以后不管做什么事,切记要防着她。听清楚了吗?!” “是,奴婢们记下了。” “好了,换衣服吧,还要赶着去祠堂呢。”那里可还有一出好戏等着呢。 叶府的祠堂就建在叶府的西北角,平时几乎没有人会到这边走动,除非是有发生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向今天这样聚集在这边,而能够来到这的也都是叶家子孙。 踏入祠堂的大门,浮生环视了一圈,发现沈氏竟然没有出席,不禁感叹,活了两世,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叶家祠堂,还真是让人感觉讽刺呢。前世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要到祠堂旁听的时候,沈氏总是会用各种借口让自己不要出席,原以为只是母亲的体恤,现在想来,怕只是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叶家小姐吧。 浮生刚踏进祠堂,坐在上首的宁氏一眼就看到了她,一身紫衣潋滟,明明是极端庄的颜色,却硬是让浮生穿出妩媚的意味,艳绝天下,不过如此,只有这等绝色,才能有机会再给叶家争一份荣宠。 “浮生丫头来了,快过来坐。”老夫人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浮生走向前去,给已经到了的几位长辈行了礼,便走到宁氏身边安静坐下。 等到叶清鹄带着叶澜君到了的时候,所有人的脸都变得极其凝重,一言不发,因为在场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了。 叶澜君看到老夫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冰冷,略带厌憎,看得她心中惊惶不安起来。 自从自己出事之后还未曾见过老夫人,也不敢随便向老夫人求救,因为让最重规矩的老夫人知道了自己与人苟且,不管是不是被人陷害,那都是只有死路一条。 素日里,老夫人的神情都是和蔼的,从未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君儿,你竟然敢和男人私通,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嘛!” 老夫人的勃然怒火一下子就震住了原想上前来帮忙求情的柳姨娘。 叶澜君的脸色勃然沉了下去,连忙跪下去,“老夫人,你不要听旁人的话冤枉我!孙女绝对不敢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 “不用再狡辩了。”老夫人的神情慢慢变的木然,可是眼底却弥漫着一种杀机,“仗着你父亲宠爱,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叶家已经容不下你了!” 叶清鹄也满脸铁青,“你这个孽障,到这时候了还在狡辩!今天我就当着叶氏祖先的面,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上前来架住叶澜君,她立马发了疯似的挣扎,可这两个壮汉那是她一个弱女子挣得开的。 坐在一旁的浮生冷眼看着,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嘲讽,看着叶澜君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仿佛已经在看一个死人。 叶澜君一件这幅情景,歇斯底里的痛苦道,“爹爹,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无辜的,是叶浮生,是她害的我!” 浮生叹了口气,道,“三妹,我知道你当时是情难自控,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来啊,我们叶家可是丞相之家,父亲官声清廉,名扬天下,花宴那事一出,别人都知道他个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你要他以后如何统领百官呢?又如何去面对陛下呢?” 叶澜君恨不得上去抓花浮生的脸,可是她根本就挣不开这护院,也明白自己越是惊慌失措,越是容易被对方抓住死穴,于是拼命地冷静自己的头脑,道:“叶浮生你不要满口胡言乱语地污蔑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切都是你陷害我!你是嫉妒我比你讨父亲欢心,所以你一回来后就处处和我做对!那天分明是你故意将我引到那里去的,又用了不知道什么下流的手段害得我失去理性,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彻底倒霉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父亲!父亲!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叶澜君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 浮生却冷淡地道:“三妹,你何必口口声声都是我陷害你,男欢女爱的事情么,在所难免的。你若是喜欢那林家二公子早说就好了,何必扯上我作掩护!那日的事情明明就是你主导的,是你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故意把酒泼到我裙子上,借口陪我回去换裙子,可在半路却把我支走好去会情郎!”浮生转过身,面朝老夫人,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老夫人,浮生所言句句属实,花满袖花大人那日看到了经过的,他可以为孙女作证。” 看着周围的族人们不停地指责自己,叶澜君从未感到如此恐惧与绝望,她就算再笨,也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所以她不断地哀求叶清鹄,“父亲,我是冤枉的,你相信我!” 族中出了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叶氏的族人心情可想而知,像叶澜君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就和男人有了苟且,换了任何人家的小姐,都是非死不可的,更何况当时在场的人这么多,事情还来不及封口就已经弄得人尽皆知。 浮生若有所思地垂下头不再说话,眼睛却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随即看向叶清鹄道,“清儿,趁着今日大家伙都在,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的说吧。” “是,母亲。”叶清鹄没有看跪倒在地上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叶澜君一眼,正色道,“诸位叶氏同族,今日我请各位到场一起做一个见证,我这逆女不孝,不知廉耻,令叶氏蒙羞,叶清鹄今日决定,把这逆女从叶氏族谱上除名,从今往后,与我叶家无半点干系!” 族谱除名?!无半点干系?! 叶澜君听完后不禁要昏倒,完了,全完了!! 同样听了要昏的还有一直站在边上发抖不出声的柳姨娘,“老爷,老夫人,不要啊!老爷,君儿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叶清鹄直接转过身不再理会柳姨娘和叶澜君的呼喊,吩咐下人送客。 叶澜君被强行送走的时候,浮生站在走廊上,她看着被绑成粽子一样的叶澜君,面色十分平静。 与浮生截然相反的就是柳姨娘了,人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架住,整个人哭得肝肠寸断,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打包好扔出叶府,自己也被叶清鹄关了禁闭。 第十五章 各有图谋 第二天,浮生照旧去给老夫人请安。 在途中却听见打扫庭院的丫鬟们又在聊天碎嘴: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昨儿个三小姐被扔出府去了之后,马上就不知所踪了呢。” “嗨,这算什么,准是让柳姨娘的人给藏起来了呗。” “就是就是,我昨晚上肚子疼,从恭房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柳姨娘身边的青雪姑娘从后门偷偷摸摸的进来呢。” “……” 浮生放慢了脚步,将这些对话听尽后,才信步向前走去。 寿安堂里,气氛并没有太好,浮生走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训斥一个失手打碎了杯子的丫头,“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府上养你干什么吃的!”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老夫人饶奴婢一命吧!”那小丫鬟正跪倒在老夫人的脚边不住地磕头。 “祖母,发生什么事了,怎的如此动怒。”浮生抬脚走了进去。 老夫人抬眼看见李未央,便向她招了招手,“丫头啊,你来啦。” 浮生移步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行礼,“祖母万安。” “还不是因为这不长眼的奴才!连杯茶都奉不好,还摔坏了我一个粹玉青花瓷杯!” 浮生看了眼脚边抖得楚楚可怜的小丫鬟,心底叹了口气,道,“左右不过是损坏一个杯子罢了,不值得祖母为这生那么大气,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的。” 老夫人看着眼前亭亭玉立又善解人意的浮生,顿时心中的怒气就去了一半,“是,还是丫头你说得对,只有你还知道体贴祖母,关心祖母咯。” “祖母这是说的哪的话,孙女孝顺祖母,本就是应该的。”浮生垂眸,看了眼脚边的丫鬟,“那祖母,您既然已经不生气了,那这丫鬟就……” “嗯,这回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就饶了这奴婢一命。” 见老夫人松口不再惩处,那丫鬟立马磕头谢过,“谢老夫人不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谢大小姐。” “好了好了,下去吧,记住,没有下次了。” “是,奴婢记住了,奴婢告退。” 老夫人看着浮生,不禁又想起昨日被逐出府去的叶澜君,不禁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因为叶澜君那小贱人的事情,弄得叶家在这京城里都抬不起头来,平日里我是最讨厌这种事情的,但凡家风不正的家族,败落的都快。虽说现在已经将那小贱人从族谱上除名,可在外人看来,还是会把这不知羞耻,家教不严的罪名都贴到叶家头上来,怎么看都还是叶家的污点。” 浮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老夫人继续讲道,“浮生丫头啊,你父亲是我的独子,你是我最看重的孙女,你可要加把气,给叶家再挣一份富贵回来啊。” 虽然一直知道老夫人对自己好肯定不会是因为自己在外飘零多年的缘故,越不想原来这老东西还有着想法,想让自己攀龙附凤,好让叶家也跟着一步登天。浮生并不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说道,“祖母说的哪里话,浮生是叶家大小姐,为叶家的荣宠尽心尽力自然是应该的,只是怕浮生是个不中用的,会辜负了祖母的期望。” 听了浮生的回答,老夫人显然很是满意,“丫头你谦虚了,别的不说,就单凭你这独一份的容貌,就算说是大越第一美人也是当得起的,再加上我丞相府的地位,还有什么不能去争一把。” 老夫人肯说出这样的话,表明了已经是很看重自己了,浮生想了想,才道,“祖母这话说的,都要把孙女说的不好意思了,什么第一美人啊,再说了我们家不是还有个京城第一美人二妹妹嘛,要是在传出去孙女自称是大越第一美人,还不叫别人都笑话我们叶家的千金都不知羞,都自封什么第一美人嘛。” 浮生难得的娇俏,伴着脸颊微微的红晕,看在老夫人眼里竟是更为满意,“什么自封不自封的,说起你二妹啊,她这名头可也是在去年的中秋宫宴上拔得头筹,才被外人传是京城第一,不过今年也不一定了,过段时日又是中秋,等到那日的宫宴,浮生你可得加把劲,可别输给自家小妹啊。” 老夫人对浮生生长于乡野之事一无所知,还以为她是真的长年在江南养病,琴棋书画也都有专人教导,所以并没有过问浮生的才艺,只觉得自己孙女都是才艺出众的。 浮生并没有说穿,只是连声应下。 回到点翠轩后,浮生嘱咐了忍冬一些事情,自己在屋子里写字绣花。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忍冬从外面回来了,“小姐,您吩咐的都问清楚了。” “嗯,怎么说。” “青雪说,三小姐被柳姨娘安排在了京中柳姨娘的一出私宅,柳姨娘还吩咐她,每日都在晚饭用过之后,再从后门偷溜出府一趟,去看望三小姐。” “这宅子在哪也问清楚了?柳姨娘那边没有起疑心吧。” “小姐放心,奴婢都问清楚了,柳姨娘那边也并没有起疑心。” 当日,在柳姨娘派人去祠堂那里打探叶澜君处境的时候,正是让浮生从中截胡,柳姨娘身边的青雪虽说是她从学士府带出来的陪嫁丫鬟,但是却并不是柳府的家生子,她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当初也正是因为为了能够养活这个妹妹,才卖身进柳府为奴。先前浮生派人将她的妹妹带到一个现买的小院里安顿好,一是为了牵制青雪让她为自己办事,其次也是允诺了青雪等事成之后,便安然送她们姐妹出城。 所以那日柳姨娘要送给柳学士的求救信,虽说确实送到了柳府,但却是送到了柳夫人的手中,花宴当日柳夫人也在场,出了什么事自然是知道的不能再清楚了,就算自家老爷出面,也不见得能有用处,指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更是得不偿失,所以当她看到这封求救信的时候,也只能心里暗想对不住自家小姑子了。 浮生听完忍冬的话,心中思索一番,道,“嗯,知道了,叶澜君那边就先这样,要想斩草除根的话,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要是叶澜君此番接二连三的出事的话,难保叶清鹄那老狐狸不会真的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是。”忍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大小姐,奴婢刚刚还听到说,二小姐要回来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叶澜依要回来了,看来这大戏真的要开始了。 “听前厅的小厮说是,刚传回来的消息,二小姐的马车大概明日辰时会到。” “那么早?”还真不像是这娇小姐的作风啊。 “回小姐,这是叶府规矩,出门太久的子孙在回府之前,都是要先在外边先休息好,洗去风尘,在第二日辰时,再回府给长辈请安。” 是了,自己当初回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的。 “那你有打听到二小姐今晚下榻在那间客栈吗?” “打听到了,是京中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准备一份大礼的了,好妹妹,那么久没见,姐姐可是很想你的啊。 福瑞院里,沈氏正靠在一张美人榻上闭幕养神,耳边听着卫妈妈的带来的喜报。 “你是说,二小姐明天就到了?” “是的,夫人,二小姐现在已经下榻悦来客栈了。” “澜依这一回来,还真是好事,起码可以再想个法子灭咩那小贱人的气焰,最近诸事不顺,原想要扳倒那小贱人,没想到反而折了个叶澜君。这叶澜君也是个蠢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把自己给搭进去。”沈氏此时的声音冷得像冰。 卫妈妈连忙道,“夫人莫气,虽说现在是让那个小贱人得意了几分,可眼下这二小姐要回来了,总有的是办法能够把她在撵回尘土里去,毕竟二小姐,才是相爷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呢。” 是啊,叶浮生那小贱人在得意有什么用,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小村姑,我的澜依可是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豪门贵女,那是那无知村姑能够相比的。 看着沈氏的若有所思,卫妈妈接着道,“夫人啊,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啊,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佳节,宫中一年一度的宫宴,定是要请府中小姐同去的,到时候还怕没有机会下手吗?” 听完卫妈妈的话,沈氏不由得眼中一亮,闪过一道精光,计上心头。 第十六章 看上你了 叶府以南,一座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的府邸里,花满袖听了暗卫来报之后,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这一笑,不仅能够让那些迷恋花相的女子们为之疯狂,还让站在一旁等候差遣的侍卫暗影大跌眼镜。不是吧,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居然能让自家主子在场面之下露出这种笑容。 虽然说人人皆知贵为少年丞相的花满袖待人有礼,但是谁都看的出来,在这彬彬有礼的表面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在私底下,花相的待人处事更是能用雷厉风行来概括。可是先下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整个花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乃至围绕府邸一圈全都是自己人,在这种情景下,只是听了暗卫来报的几句话,他居然笑了!还那般发自真心! 这话中提到的叶大小姐到底是何许人也啊,居然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主子笑了。 “主子,这叶大小姐是何方神圣啊,居然有这么大魅力?”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虽然知道不会有答案的,暗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果不其然,花满袖立马就是一记眼刀飞过去,暗影连忙缩回去,不敢出声,原以为就这样简单的翻过去了,可耳边随即想起了自家主子的声音。 “你真想知道?”花满袖的声音富有磁性,说出的话有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味。 话音刚落,暗影就听出了一丝陷阱的味道,心里立马大呼不好,跟了自家主子那么多年,要是这么一句话都听不出来里面有什么意思,我暗影大爷还不白混了! 可还没等暗影开口说不,花满袖就接着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带你去见识见识吧。” “啊——”主子,我可没说想去啊。 不理会暗影的内心大戏,花满袖直接一个大步径直走向门口,“啊什么,还不快跟上。” 叶府,点翠轩内。 午膳过后,浮生正躺在榻上小憩,突然睁开眼睛,“出来,哪来的贼子如此猖狂,居然敢擅闯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 躲在暗处的花满袖不由得心中一喜,自己看中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随即,浮生就看着那么一个人从房梁上直直的落下来,柳眉一蹙,发束白玉冠,身着白色织金锦袍,其上就势缀有点点银鸥,领沿腰间繁复银藻纹,均是手绣,巧如天工,正是花满袖,“想不到堂堂丞相大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私闯女子闺阁,花相府的规矩就是如此吗?!” “对救命恩人疾声厉色,这就是叶相府教人的规矩吗?”花满袖并没有急着回答,不疾不徐,保持着一贯的从容镇定,淡然地走向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面对浮生的质问,套用了她的话反问了回去。 浮生眯着双眼,审视着他,可是她根本看不透眼前的男子。 花满袖就这么随意的让浮生看着自己,“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啦。” 嬉笑的口气,配上他嘴角那抹邪笑,让浮生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两个字——调戏。 眼前这男人,是在调戏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院里的丫鬟呢?”通常主子在休息的时候应该是有人在屋内候着的,但是浮生经历过前世的种种之后,心中一直都下意识的防范着别人,连睡觉也都是浅眠,所以都是叫丫鬟们到门外候着。刚才两人说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下也不小,但总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听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放倒了,要就是被药晕了。 “你放心,我下手轻着呢,过个两炷香的功夫就能醒了。”说着,站起身,朝浮生走过来,边走边说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吗,怎么还想着那些丫鬟。” 看着花满袖走向自己,浮生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就算跑也不见得能跑得出这扇门。“我怕什么,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可是花相您的救命恩人吧,难不成花大人您会恩将仇报不成。” “哦,还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天知道浮生现在真的好想把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一巴掌拍地远远的。 “怎么,花大人是不想承认了吗?小女这里可还有证据呢。”说着,左手拿出一块玉佩,触手生温,却无半点花纹,正是当初在乡下破屋时,花满袖留下的那枚玉佩。 花满袖看着这枚玉佩,眼神怔怔,“你随身带着它?”话语里透出一丝期待。 “这种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的东西我自然是要随身带着了。” “保命?有人想要你的命吗?”虽说传言叶家大小姐一只是养病在外,但也不至于命不保夕啊。可是传言也不可信,不然当初自己受伤之际,怎么会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遇见她。 说话间,花满袖已经坐到了浮生身躺的榻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一人。 浮生不悦地皱起眉头,“花相不觉得自己僭越了吗。” “既然叶小姐都说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自然是要报恩了,现在有人要对我花满袖的救命恩人不利,那我当然免不了要过问了。” 浮生只是不悦的地看着他,并不说话,因为她知道眼前这男人是真的油盐不进。 花满袖看着浮生有蹙起眉头,不由得伸出手想抚上浮生的额头,抹平她的眉头,可被浮生头一歪躲过了。 “花相,请你自重,还有,马上离开我的榻。”声音冷的刺耳。 可听在花满袖的耳朵里却联想到了一只发怒的小猫,不由得嘴角一勾,“我不是都说了要报恩吗,怎么叶小姐是要拒绝?” “把我的下人都药晕了,现在还大大咧咧地坐在我床榻上,跟我说是报恩,你觉得我会信吗?” “那叶小姐是在怪我没有实际行动吗?”说着他便漆身上来,压在了浮生身上,“刚刚我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无以为报所以打算以身相许,叶小姐,你看如何啊。” 看着他的唇畔越来越近,浮生不由得开始挣扎,可那挣得开他的压制。 就在这个时候,屋顶上传来一道声音,“主子,轻影回来了,现在正在府里候着。” 这道声音听在浮生的耳朵里,简直就成了救命稻草,“花大人,你的属下在叫你呢。”言下之意是,你该起来了吧。 相反的花满袖的内心里早已把暗影给吊起来鞭挞了几百遍了。 花满袖抽身站起,浮生也赶紧起身坐正。 “暗影,下来。” 话音刚落,就从一边的窗子里翻身进了一个男子,身手不凡,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主子,有什么事吗。” 花满袖铁着脸看了一眼暗影,说,“从现在开始,你换一个主子。” “啊——主子你开玩笑的吧。”不会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吧,没有啊,挺安分的呀我。 “你看我的样子是开玩笑的吗,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新主子。”说着,花满袖的眼睛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浮生。 暗影转头看去,正好对上浮生看过来的视线,立马心下一惊。这小丫头是谁啊,年纪不大,气势竟那么盛,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叶大小姐吧,长的还真是不错,比起揽月的绿腰姑娘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浮生冷冷的视线在暗影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转头看向花满袖,“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报恩啊。” 听了花满袖的回答,暗影的内心在咆哮:不是吧,您这是要报什么恩,把我给送出去啊! “报恩你就送个人给我吗?”浮生并不满这个答案。 “如果只是他的话,那自然是不够的了,我说了,花满袖自认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既然以身相许了,那我就是你的,我的自然也都是你的了。”说着,花满袖停顿了一下没接着往下说。 听完这些话,还没等浮生有什么反应,站在一旁的暗影简直就是想要自插双目,这种场面都被自己给目睹全程了,那以后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一点半点的,那小命可就不保啦!! “花相觉得捉弄我这么一个小女子很好玩吗?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花满袖眨了眨眼睛,道,“简单的说就是,我看上你了。” 第十七章 下手为强 虽说活过两世,心绪比一般人更为沉重,但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浮生还是显得微微慌乱,耳畔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虽有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可也能从一系列的小动作看出她的紧张。“小女姿色平庸,何以入得了花相的眼。” “浮儿,莫不是真的当我是在开玩笑。”花满袖边走边说,向浮生凑近一步,“我既说了要以身相许,那自然就是会做到的了。” “那我不要你报恩便是。” “这可不行,浮儿你可是连我的定情信物都收了,怎好说反悔就反悔呢。” 听着花满袖满口亲昵的叫自己浮儿,浮生不由得垂下眼睑,心中嘲讽一声,这般亲昵的称呼,第一次听见竟然会是出自在重生之后的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人口中。回顾前生,出嫁前,爹娘不管不顾,出嫁后,夫君也可说得上是相敬如冰,又哪会有人这般唤自己。 见浮生有陷入沉思一般,花满袖不由得出口,“浮儿不讲话,这是承认了吗?”还是调戏的口气,却听不出半点轻浮。 浮生回过神来,冷声道,“花大人称呼小女叶小姐就好,这般昵称不免不合规矩。” 看着两人好像还没完了的样子,旁边本来想尽量当透明人的暗影实在是忍不住了,“主子,轻影还在府里等着呢,他这次回来的那么着急,一定是有要事啊。” “你急什么。”又是一记凌厉的眼刀。 浮生看在眼里,唇角一勾,“既然花相事务繁忙,那浮生也不好久留了。” 听这话,说的就好像你有打算留我一样呢。花满袖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也明白府中确实有事不能再拖了,只能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己那个没出息的侍卫一眼。 “浮儿,今日我有急事就先走了,这人你就先用着,随你打骂。”说完,人就翻身一跃,不见踪影了。 “啊——主子你这就……”不要我啦!后面半句还没有说出口,暗影突然打了一哆嗦。转过身,发现浮生正冷眼看着他,立马识时务的跪下行礼,“属下暗影,见过新主子。”这种时候,必须得识时务啊,看刚才主子对她的态度,保不齐这就是以后的主母啊。 “别叫我主子,我这不需要你,你还是回花满袖那去吧。” 听完这话,暗影的脸就整个垮掉了,立马哀嚎道,“别啊,新主子,您要是现在就让我回去,我一定会死的很惨的!”一想到花相府里那些惨无人道的刑罚,暗影就开始冒冷汗。 可是浮生根本不在意他的话,“你说的这些跟我有关系吗?” 暗影心里被噎出一口老血,这小丫头,我就不信我暗影大爷搞不定你了!打定主意之后,暗影趁浮生一不防备,扑过去抱住她的叫,然后趴在地上,大喊,“诶呀,不要啊,我要是真就这么回花相府的话,那小命可真就不保啦!主子你怎么就忍心让我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去送死呢!!” 浮生无语地一扶额,看了一眼脚边‘器宇轩昂’的暗影,“好了好了,你能留下来了,现在赶紧给我起来。”至少也是一个免费的苦力,既然送上门来了,不用白不用嘛。 “真的嘛,主子你肯留下我了!”这下好了,小命保住了! 浮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留下你了,你以后就得全心全意地给我办事,从今往后你的主子是我,这点你可得记住了。现在,我问你个问题,花满袖给我的丫鬟们下的迷药,你有办法解吗?” 暗影听了这话,立马眉飞色舞起来,“小事一桩,您看好了,我现在就去把她们弄醒!”然后身影一转,拐出了房门,等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个丫鬟,正是忍冬。 忍冬刚才本来是独自在浮生的房门外守着的,突然感觉困意袭来,就昏睡了过去,当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专门用来给小姐烹茶的茶房里,眼前还有个陌生的清秀少年,脑子里立马敲响了警钟,可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这个少年直接单手提着到了小姐的房间。 看到了自己小姐,刚站稳的忍冬立马就像只护仔的母鸡似的挡在浮生前面,一手揽住身后的浮生,一手指着眼前陌生的少年,“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丞相府邸,你想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 暗影看着忍冬这么个架势,明显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让她误会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只好给浮生个眼神向她求救。 浮生随即会意,出口安慰忍冬道,“好了,忍冬,没事的,这是自己人,他叫暗影,是我刚收的侍卫。” “对对对,侍卫,我是主子刚收的侍卫。”暗影附和道。 侍卫?就这么午休的一会儿工夫,小姐是从哪里又收了个侍卫啊? 看着忍冬的不解,浮生也没打算过多解释,只是敷衍道,“你不用多想,只要知道这是我的人就好了,另外,也别把他的存在告诉别人。”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虽然感到困惑,但是忍冬还是应下了,因为她知道,自家小姐决定的事,一向不会有错的。 没过多久,点翠轩的人药效过了后就陆续醒来了。 浮生看了眼天色,现在不过将近申时,天却黑沉了下来,看来马上有一场倾盆大雨要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空已经暗沉的如同黑夜,随着一道闪电的光亮,一声响雷掠过,铜钱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地倾泻下来。 瞬息之间,四面八方哗哗地响成一片。 浮生抬起头,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雨,一时有点发怔。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雨夜,因为这样的天气,只会唤起她记忆深处黑暗的过去。 这时候,忍冬快步地走了进来,“小姐,刚才青雪过来传的口信,说是因为这雨的关系,柳姨娘吩咐她现在就去三小姐的住处看看,给三小姐带去点东西。” “嗯,知道了。”她的声音有如冰铃在风中叩响,清脆异常。 “可是小姐,先前您吩咐要找的人还没看好呢?”忍冬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浮生抬起头,扬起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不是有现成的人了吗,就让他去吧。” 忍冬马上就会意过来,浮生说的是暗影,会心一笑,“好的小姐,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吩咐。” 不久之后,就有一道影子,速度极快,从叶府出发朝城东的悦来客栈而去。 现在的悦来客栈的天字号甲等房间里,叶澜依正在因为这场大雨发脾气。 “刚刚进城的时候被人指指点点,暗地里说些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又突然下这么大一场雨,刚刚天气还好好的呢,正是晦气。” 她的丫鬟美景站在一边虽有心出口劝慰,可又怕自己小姐把脾气就转移到自己身上,所以就一直听她在那一直絮絮叨叨不停地发牢骚。 “美景,良辰人呢,怎么要她去打听点消息还没回来,这死丫头去哪鬼混了!” 听到自家小姐点到自己名字,美景被吓的一哆嗦,眼珠子一转,随即说道,“小姐,估计是因为良辰方才打听消息的时候跑远了,现在又下了这么大雨,所以回来的路上被耽搁了。” “真是没用,就这么点雨,长了腿的都知道要赶紧跑回来,她倒好,磨磨蹭蹭的,看她回来我不打断她的腿!”此时的叶澜依眼神狠厉,与外头相传的京城第一美人的风评截然不同,“美景,你出去看看,把那个不中用的丫头给我弄回来!动作快点!” “是,小姐。”走出房门的美景不由得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刚才的对话全然被趴在屋顶上的暗影听了进去。 想不到这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叶家二小姐私底下居然如此泼辣,跟之前的听说的完全就是两个人嘛,这小模样长得还不如自家新主子呢。 暗影现在的心里,完全就是把浮生给当成女神了。能把花满袖给俘虏了的女人能是一般人吗?当然是女神了! 想到刚才忍冬交代的事情,本来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忍心呢,可要是对着这么一个刁蛮小姐的话,一星半点都没有了。 趁这时候,叶澜依的房间了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别人,暗影立马开始采取行动了,掏出随身携带的迷药,随即就迷晕了还在不停地破口大骂的叶澜依。 第十八章 重遇故人 等到叶府的人得到消息说二小姐失踪了的时候,已经是在用晚膳的时候了。 叶家人平日里都是在各自院子里用饭的,难得会齐聚一堂的用膳,先下除了身子不适的老夫人,剩下的人都到齐了。 听完消息后,其中沈氏的反应最为激动,一个起身打翻了手边的汤盅,不顾身上湿漉漉的汤水,直逼问那个前来报信的小厮,“你们这群狗奴才是怎么照看二小姐的,二小姐怎么会不见呢!” 叶清鹄听到这消息后感到一道冰锥直接刺入自己的大脑,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身体却是纹丝没动,嘴唇也是僵住没发出任何声音,但过后就是浓浓的怒火,“废物!一群废物!”他像头恶狼一样狠狠地盯那小厮,牙齿用力地磨着,像是要冒出火星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竟然连二小姐都护不住,要你们还干什么用!!” “奴才不知,奴才实在不知情啊!”那小厮吓得直接跪下,不住地磕头求饶,“奴才平日里只是照看马匹的,连二小姐的面都未曾见过,实在不知二小姐是怎么不见的!老爷饶命,饶命啊!” 看着在场个人神色各异,浮生看在眼里,心里却并不着急事情的发展,她眼睛瞟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柳姨娘,正好看到她那满脸强力压制的喜悦,掩唇一笑,总是会有人比自己先出头的。 站在一旁柳姨娘从来没看到李萧然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她微微一愣,心里却是开心的不能自已:报应啊,真是报应!自己的女儿刚遭殃,这立马就轮到了沈氏的女儿身上,这不是报应是什么!心里这样想着,可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心中暗喜,极力的让自己面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老爷,这二小姐长得这么惹眼,该不会是遇上采花贼了吧!否则怎么会好端端的失踪了呢!” 采花贼!失踪!这一个个字眼直戳沈氏的心窝,“柳氏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真就随了她说的,那我的澜依就全毁了。 “夫人,妾身只不过是担心二小姐罢了。”柳姨娘毫不畏惧地迎着沈氏的目光,眼中已经冒出钢针般的光芒,“倘若二小姐真的落到了采花贼的手里,怕是已经……” “够了!别再说了!”叶清鹄大吼了起来,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他没想到在京城中还有人那么不长眼,敢动他叶家的千金,这已经触犯了他的权威,更何况叶澜依还是他最心爱的嫡女,“来人啊!马上去找!赶紧把二小姐给我找回来!” 浮生注意到叶清鹄的额头已经暴出了青筋,像蚯蚓一样扭动着。目光里也渐渐闪出滔天的怒意,可见他有多么的暴怒,她调整好情绪,面上装的不安,“父亲有没有想过,若是二妹妹真的找回来了,那我们叶家的名声和面子又该怎么办!” 是啊,浮生这话犹如当头一棒,瞬间让叶清鹄清醒了不少。 如今城中尽是对叶家的风言风语,一个叶澜君闺中不洁,已经让叶家蒙受了够多的羞辱,如果这回澜依真的是被采花贼掳了去,那会让朝中的同僚怎么看,会让皇上怎么看!那我叶清鹄以后还怎么在朝为官!这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他冷静下来,脸上就像罩上了一层冰冷的面具,“是啊,这要是真的就这么回来了,那也是个大麻烦!” 沈氏看着叶清鹄冰冷的神色,看出了他动了杀心,为了保住叶家仅有的声誉,他不是干不出这种事,沈氏的心里不由得出现了恐惧,“老爷,现在最重要的是澜依下落不明啊,她可是你最宝贝的女儿啊!” 叶清鹄怔了一怔,冰冷的神色有些松动。 大夫人微微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随后掩饰了笑容。 浮生面上的容色随即转为哀戚,“母亲,女儿知道您现在担心二妹妹,可是着急是没有用的啊,只能保佑二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能够从采花贼手中安然逃生啊。”说着,她煞有其事地用帕子掩了掩眼角,仿佛是出自真心的担忧。 沈氏狠狠地瞪了浮生一眼,又连忙掩饰了下去,心中愤愤:这小贱人句句不离采花贼,分明是故意的,照她这么说下去,就算澜依到最后毫发无伤,也会名声扫地了,“浮生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二妹现在只是失踪,又没有直接证据说是她被采花贼掳走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浮生正了正身子,转头神色无辜地朝叶清鹄眨了眨眼,又向着沈氏说道,“母亲,女儿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担心二妹妹罢了。” 叶清鹄看着被质问地神色有些紧张的长女,长叹一声,“浮生只是好意,夫人你就不要再说了。” “是,妾身知道了。”沈氏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汤水,只觉得满身不适,“老爷,妾身先回去换身干净衣裳,随后就回来。” 叶清鹄看了眼沈氏满身的污水,不耐的摆摆手。 沈氏走出去后,就在他预备站起来出去想想对策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二小姐找到了!” 前来报信的人说道,那个贼人掳走二小姐从客栈逃出来之后,恰好被一个窝在路边窝棚里躲雨的乞丐看到了,据那乞丐所言,是看到一个男子冒雨扛着一个姑娘往西街方向跑走了,后来一打听说是叶府小姐不见了,才反应过来刚刚那被掳走的女子是相府的千金。然后等到府中护院去西街那边搜寻的时候,果然在一户住宅里找到了二小姐。 叶清鹄铁青着脸色,已然压抑不住怒气,“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强虏我相府千金!” 听到这严声质问,那报信人却眼神闪烁地看了柳姨娘一眼,嘴里也是嘟嘟囔囔的不敢大声说话。 此举更加引来叶清鹄的不满,“快说,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胆子,在京城就敢动我叶相府的嫡小姐!” “是……是……是三小姐……” “你说什么!是谁动了我的澜依!”报信的人刚支支吾吾地说出是谁掳走的叶澜依,沈氏就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了门口,刚好听到了他的回答。 “是三小姐,我们找到二小姐的那个宅院,里面的主人就是三小姐!” 听清楚报信人说的话后,沈氏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柳姨娘,随即换了副面孔,哀戚的朝着叶清鹄哭诉道,“老爷,你要给我们澜依做主啊!” 叶清鹄现在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看着站在一边的柳姨娘,怒气直打一处来,伸手就是一巴掌,“贱人,看你生出的好女儿,居然有胆子掳走嫡姐,欲行不轨!” 被叶清鹄一巴掌打倒在地的柳姨娘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动弹不得,刚刚听到西街的时候就预感不好,因为叶澜君刚好就是被自己安置在了西街,可没想到这报信人居然说掳走了二小姐的幕后黑手就是自己女儿,原本因为叶澜依被人掳走的暗喜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心里直骂自家女儿不中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现在还连累到了自己。 “老爷,冤枉啊,妾身什么都不知情的啊!妾身只是不愿看到自己的亲生骨肉流离失所,才叫人安置了君儿,其他的事情,妾身真的一概不知啊!”柳姨娘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无辜的样子。 浮生将一切看在眼睛里,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随即走上前去,道,“父亲,当务之急应当是赶紧把二妹妹带回来才对啊。” 叶清鹄见浮生这样说,不由得点点头,道,“如此,我先去把澜依接回来再说。” 等叶清鹄冒雨从西街把叶澜依和叶澜君带回来的时候,叶澜依早就已经清醒了,正不安生地在又哭又闹,一回到叶府看到沈氏,就立马扑在她怀里哭诉。 浮生收到消息知道叶澜依已经回来了,还没等她走进大堂,就已经看见了靠在沈氏怀里的叶澜依,望着她的背影,半晌,轻轻勾起了唇角。那笑容如同晨间初曦,美不胜收,却别有一种冰凉,让看的人生出颤栗。她眯起眼,清冽瞳仁中,是不容错认的憎恨炽焰——叶澜依,终于又要再见面了! 听到有人走近,叶澜依转过身子,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浮生,眼中迸发出一种极力强烈的嫉妒!那张脸,长得实在是太碍眼了!碍眼到想让人狠狠地划花! 当浮生走进大堂的时候,立马上前去牵着叶澜依的手,嘴角挂着笑,亲热的唤道,“这就是二妹妹了吧,传言说二妹妹是京城第一美人,果然所言不假,妹妹长得可真是好看啊。” 叶澜依一听,脸色随即就变了,她叫自己二妹,难不成这就是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长姐?!她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并没有接浮生的话,转头轻声问向沈氏,“娘亲,这是谁啊?” 还没等沈氏回答,外面就传进来了老夫人的声音,“我一早就跟你说过那种不顾家族门风的小贱人,就该趁早处置了,可你偏偏就是心软,留了她一命,现在好了,还连累了自己的嫡女受难!” 走进门,老夫人便气冲冲的走到首位去坐下了,后面还跟着一脸铁青的叶清鹄。 看着还被沈氏揽在怀里的叶澜依,又看了眼尴尬地站在二人面前的浮生,老夫人不由得出声问道,“浮生丫头也在啊,可有跟你二妹说过话了?” “回祖母,二妹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您老人家就已经进来了。” 叶澜依看着老夫人这一进来竟然没有关心自己,而是先找了叶浮生说话,瞬间感觉自己不被重视了,虽说自己向来与这祖母不够亲厚,但起码也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前去请安的,怎么还不如这叶浮生回来的这几个月。这样想着,叶澜依心中愈发不悦,“祖母,你怎么一进来不过问孙女怎么样了,而是找她说话呢。” “住嘴!你这是对谁说话的语气,什么她啊她的,这是你大姐。”老夫人一听她那话,脸色立马就更加难看了,“再说了,你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嘛,有出什么事吗!”这个孙女,从小就与自己不亲,自己也向来不喜,骄傲自负,眼高于顶,虽被外人传的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可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却是清楚的很,那些都是假象。 看着老夫人如此偏袒浮生,叶澜依想要顶嘴,却也知道时机不对,就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浮生看着叶澜依不由得回忆起上一世,上一世初次见到叶澜依的印象已经模糊,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脑中最鲜明的就是叶澜依最后穿着华丽宫装,趾高气昂的模样,再看眼前还只是十多岁的叶澜依,尖尖的下巴,细长的丹凤眼,脸上总是扬着一抹无法忽视的傲气,此时因为刚受过惊吓,眼睫里还带着几分水光。她不得不承认时间造成的变化真大。 叶澜依,这一世,你等着吧,等着我让你身败名裂之后,再把你剥皮剔骨,五马分尸! 底十九章 杖毙孽女 见众人不再说话之后,叶清鹄才一声令下,外面就走进两个护院,压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正是几日不见的叶澜君。 “君儿!”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柳姨娘一看到叶澜君这幅凄惨的模样,立马哀嚎着扑了过去,可却被沈氏身边五大三粗的张妈妈给拦住了,硬是挣脱不开,只能转头向叶清鹄求情。 叶清鹄坐在位置上,面色冷凝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转头看向同样面色凝重的老夫人,“母亲,这件事,依您看,该怎么处置?” 老夫人抿紧双唇,已是气极,眼底都是怒气,“叶澜君!你可知罪!竟敢在天子脚下,强掳相府千金,你好大的胆子!!就算你已被叶氏除名,可澜依起码还是你血脉相连的嫡姐,毁人名声这种事情,你也干得出来!!” 听到老夫人提到自己,叶澜依立马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挤出几滴眼泪,“祖母!三妹她好狠的心啊,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毁我名节!” 老夫人看着梨花带雨的叶澜依,终于叹了一口气,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孩子,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话,叶澜依顿时哭的更大声 “没有!我没有,爹爹,老夫人,你们相信我啊!我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说着,叶澜君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脚下。 老夫人嫌恶地一脚踢开了她,“事到如今,你还敢喊冤!” “老夫人,我真的不知情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姐会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够了别再说了!你自己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拖累了叶府的名声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下狠手掳走你二姐,你还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啊!” 浮生适时地走到老夫人身边出手搀扶住她,“祖母切莫生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这可不值当啊。” 叶澜君本就恨透了浮生,此刻看到她正站在一旁瞧着她,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到喉底,奋力把它咽了下去,厉声道,“叶浮生你这个贱人!这件事定又是你陷害的我!” 老夫人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可还没等她开口,浮生便叹了口气,道,“三妹,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你还是快些向父亲和祖母老实交代,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吧。” “你住口!”叶澜君简直是在嘶吼,“我没有做错事,有什么好交代的,倒是你,你才应该好好交代你是怎么下毒手陷害我的!” “该住口的人是你!”叶清鹄震动过后是浓浓的愤怒,双眸竟是要喷火一般,“行为不端,与人苟且,败坏门风,还敢强掳嫡姐,坏她名声!现在还恬不知耻地喊冤,诬赖你长姐!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叶澜君没想到李萧然会暴怒,她简直像被人迎面打了一锤,道,“爹爹,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我是冤枉的,我才是受害者啊!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叶清鹄突然冷静下来,目光冰寒地盯着她的眼睛,“来人啊,把这个逆女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字字冰寒彻骨,像冰凌一样扎进了叶澜君的心里。 “不要啊,爹爹不要啊,姨娘,姨娘救命啊!”叶澜君感觉自己真的在劫难逃,所以拼命地挣扎,可惜被押她进来的两个护院压制着,根本动弹不得。 “君儿,我的女儿啊!老爷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地要她的命吗!”柳姨娘含泪喊道。 “你住口,要不是因为你在背后多事!那还会有那么多事情!”叶清鹄阴沉着一张脸,接着道,“把柳氏带回南苑,思过半年,别让她有机会通风报信。” “是!” “姨娘!你别走!救命啊!爹爹,你饶了我吧,我冤枉!我真的冤枉啊!” 浮生冷眼瞧着她,却只是默不作声,垂下眼睛,掩住了唇畔的冷笑。 等到柳姨娘被人带下去后,叶澜君就被人拖了出去,随即外面就响起了她的嚎叫,声声凄惨! 不多时,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叶澜君已经咽气了。 听到回禀,老夫人冷哼一声,道,“这种小贱人,给她棺椁都是浪费了,直接拉到城外乱葬岗去,扔了就行。” 那人刚想领命去办,就被浮生拦住了,“祖母,三妹毕竟是叶家的血脉,就算她之前做错了事,但是人都已经没了,就还是别为难她了,赐她一副棺椁,让她一路走好吧。” 老夫人听着,满是诧异。她没想到,叶澜君那般对待浮生,到了这种时候,这个孩子居然能够这样的宽容大度。毕竟叶澜君怎么对待浮生的,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还没等老夫人开口回答,叶澜依就忍不住开口,“大姐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啊,对待三妹那种人你居然还能开口替她说话,要知道,她可是险些毁了我名声呢。” 险些吗?恐怕明日一早大街小巷都会知道被赶出家门的叶三小姐因为嫉妒嫡姐叶澜依,所以派人掳走了她,毁了她名节吧。再加上今晚叶家人兴师动众的搜寻,看在外人眼里就更会觉得这消息可信吧。 “二妹你真是过奖了,什么菩萨心肠,我可不敢当,只不过是觉得要是三妹就这么暴尸荒野,那也有损叶家的脸面啊。” 叶澜依还想说些什么,可老夫人就开口下了定论,“浮生说的对,就照她的意思办好了。”她不满地看了一眼叶澜依,只觉得在她的衬托下更显得浮生心地善良了。 叶澜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是恶狠狠地白了浮生一眼,就走回沈氏身边站好了。 看到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叶清鹄长长的吐了口气,“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出现这种事情,要是还有谁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保证,下场会比叶澜君重一百倍!都记住了!”这一番话说的不紧不慢,声音不高不低,可是字字铿锵,颇为有力。 “是,女儿(妾身)记下了。” “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都相继散去之后,浮生正准备回点翠轩,刚出门正要下台阶,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大姐。” 浮生回过头,看见叶澜屏正站在身后看着她,她看向浮生的眼神里,有一种十分明显的恐惧。 浮生淡淡地道,“有事吗?” 叶澜屏眼底微光闪闪,她的唇张开了又合上,像是有什么很为难的事情,迟疑了好久才开口,“我……我……想问问大姐,三姐是不是因为大姐才这样的?” 在夜色里,浮生的眼神显得更加寒冷入骨,“你都知道了什么?” 叶澜屏的目光闪烁,“大姐,能不能请你去我那坐坐?” 浮生凝眉,半晌,才开口道,“走吧,你带路吧。” 叶澜屏的住所,是和柳姨娘一起的,原本是她们母女三人都住在南苑,现在就只剩下两个人了。眼下,柳姨娘正被软禁,下人们也都知道自己的主子落难了,行事上也都谨言慎行了不少,显得整个南苑更加冷清。 叶澜屏的住处,处处都体现着女儿家的小心思,虽没有什么精贵的摆设,却也是小巧精致。 等到浮生坐下后,叶澜屏又起身亲手给她沏了一杯茶,“大姐,请喝茶。” 浮生接下后,并未品用,顺手又放下了。 “大姐莫不是嫌弃我这的茶不及点翠轩的好吗?” 浮生淡淡地移开了目光,“你叫我来这,就是为了喝茶吗?说吧,你三姐的事,你都知道了多少。” 叶澜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心,眉心皱起,“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那日花宴之前,母亲有叫三姐去福瑞院说话,回来的时候,三姐竟是高兴地蹦跳着回来的,我上前去问她何事那么开心,她一时高兴,也没有设防,就说漏了嘴,话中提起了要是事情办妥了,就能让大姐你……身败名裂。” “哦,所以你这是准备现在让我身败名裂,好给你三姐报仇吗?” “不,不是的,大姐,我知道三姐落得如此下场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可是我姨娘她是无辜的,她只是想救三姐而已,并没有跟大姐你做对,所以我想请大姐能够帮帮忙,让父亲放我姨娘出来。要是真的禁足半年,她定是会受不了的。” 看着叶澜屏满是雾气的眼渴盼的望着她,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请求,浮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可随机又恢复了自然,“四妹可真是爱说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左右父亲的意愿。” 没等到她继续说下去,她的手臂已经被对方的手紧紧抓住,“大姐,你可以的,我知道的。” 见浮生没有反应,叶澜屏刚想顺势跪下去,却被浮生抬手拦住了,“四妹可别多礼了,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啊。” “那三姐,你是答应了吗?”叶澜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嗯,我答应了,但是,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今日已经太晚了,我就不打扰四妹你休息了。”说着,起身要走。 “那我就不留大姐了,大姐走好。” 夜色已深,雨已经停了,月光照在雨水积起的水洼上,显得特别光亮,映在浮生的脸上,思绪万千。 第二十章 夜闯闺房 回到点翠轩后,浮生想着早些休息,便吩咐忍冬将床铺好,又伺候了她换上寝衣,就让她去了外间守着,随时等候她的传唤。 月华从支起的窗台泄了进来,照的满屋子银色的清辉,浮生拉好被子,正准备入眠。 忽然她猛的睁开眼睛,一道黑影正站在她的床前,高大的身子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感,她反射性的拉起蚕丝薄被往里面蹭去,当目光习惯了黑夜的时候,却发现这个黑影有些眼熟。 再定睛一看,眼前这个穿着白袍,头戴玉冠的男子,不是花满袖是谁! 方才那点惊惶马上就换成了无限的恼怒,白日里随意来去自己的闺房还不够吗,到了晚上还要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她到底是欠了他什么啊,“你鬼鬼祟祟的进来做什么!”虽然语气不快,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怕惊到了守在外面的忍冬。 花满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跑来了她的闺房里,他本来只是心中烦闷所以四处逛逛,结果就逛到了叶府,然后两条腿就不听使唤的跑到了这里。 花满袖还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夜色里,眼前的美人染了清华,原本便妩媚艳绝的容颜,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下,变得更加诱人。 浮生此时本就只是身着寝衣,在他的注视下,脸色不禁飞上了一抹红晕,又看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禁更为恼怒,“花大人半夜三更的闯入小女闺房,不觉得太过失礼了嘛!” 这一问,花满袖总算是回过神来。 “浮儿,这么生气干什么呀,我只是随意逛逛嘛,再说了又不是没来过。”他说话的时候,双手抱胸,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 随意逛逛?就逛到她闺房里来了?!浮生眼珠子一转,道,“莫不是花大人是找人找错地方了,这里是点翠轩,我二妹的涟漪阁在东边呢。” “你二妹?叶澜依?我找她作甚。” 浮生的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一倾,双手交错在前胸,护住身上的薄被,清了清嗓子,道,“花大人可真是会开玩笑,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二妹澜依倾慕大人你时日已久,难保大人你不会动心啊,毕竟我二妹再怎么说也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这丫头,每次想要算计人,眯起眼睛的时候,还真像只小狐狸呢。说的那么好听,什么京城第一美人,还不是京中那群草包给起哄的,想要把我支走,引到叶澜依那里去,门都没有。 “哦,是吗,那我也只能辜负二小姐美意了,如今看来她只有缘能做我小姨子了。” 不要脸,谁做你小姨子啊!浮生一下哽噎住了,气呼呼地不出声,在夜色里,她那双潭水般的眸子,显得更加深幽。 “浮儿你不说话,是想默认了吗?” 他刚伸出脚想再往前走去,浮生立即手疾眼快的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拔出鞘,直对花满袖,“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锋利的匕首,在月色的照射下,闪着微微寒光。 花满袖皱着眉头,不敢靠近,看着浮生强装镇定的样子,怕她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你先把匕首放下来,伤了自己怎么办。” 浮生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花满袖,“你退后,离我远点。” 花满袖听着她的话,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嘟囔着,“我退后就是了,你快把匕首放下,姑娘家家的,枕头下面放什么不好,要放把匕首。” “放把匕首当然是为了防身了,不然有登徒子进来了怎么办。”浮生刻意在‘登徒子’三个字上重音,眼睛又紧紧盯着花满袖。 “小姐,出什么事了吗?需要奴婢进来吗?”外面传来忍冬的声音,许是刚才动静太大,把她吵醒了。 “不用了,你不用进来了。我只是有点口渴,起来倒杯水喝。”虽然忍冬也算是自己的心腹,可是她和一个男人三更半夜,共处一室被她知道了,也还是不大好。 等到外面没有声响了,浮生才缓缓地舒了口气,抬头又看着花满袖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怒,“花大人那么闲吗,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府,难道明日不用上早朝吗?” 闻言花满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早朝哪有会美人来的重要呢。” 此时浮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整理思绪,朱唇微扬,道,“这里是叶相府,花大人要是想要夜会美人,应该去风月场所才是。” 这话带上了几许讥诮,可是在花满袖听来,却是好多了,起码她没有再拿着匕首对着自己了不是,“浮儿,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罢了。” 我们很熟吗,有什么好说的,浮生暗自腹诽,面色淡淡道,“花大人莫不是记性不好,你和小女白日里明明刚说过话啊。” 花满袖狭眸中倒映的星光点点流转,“那会儿不是看你都不开口说话,我想着许是那会儿闲杂人等太多,所以浮儿你不好开口。” 浮儿是你叫的吗!浮生轻哼了一声,“花大人你想多了,小女不想开口跟人多人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看对象罢了。” “额……”花满袖面色一愕,被呛得哑口无言,看着对面伶牙俐齿的少女,越看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其实,我今夜来是有事的。” “哦,是吗,不知花大人有何贵干。”浮生淡淡的点头。 “风影,雾影,你们两个进来。”他转过头,朝着窗子喊了一声,随即两名一身黑衣的少女,便翻窗而入,进来之后便垂手侍立在他两侧。 其实,打中午花满袖一回府的时候就想着给浮生找两个女性暗卫,虽说暗影比起风影她们两个武功更甚一筹,但是终究是男子,有诸多不便,最重要的是,一想到会有除自己之外的男人一天到晚地跟着自家小狐狸,他就浑身不舒坦,就算是暗卫也不行。 “这两人也都是我培养出来的精英,以后就由她们二人随身保护你,明面上给你当侍女,暗影我就收回了。” 浮生听了这话,目光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个女子看起来十三四岁左右,都生的面容标志,却都没有过分美丽,也不引人注目,显然都是通过尽心挑选的暗卫。 浮生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收回一个又塞来两个?你是嫌我点翠轩地方太大吗?” “怎么?你不喜欢吗?” “我为何要喜欢,我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接受你送的人,我跟你很熟吗?” 花满袖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了下去,然后转过头冲浮生眨了眨眼睛,勾起唇畔,诡异的笑了一下,道,“我们一起睡过,这算不算熟?” 浮生一愣,随即脸色红起来,她知道他说的是那时在乡下的时候,自己收留了他一晚的事,可是当时两人明明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地的,被他这么说出来,倒像是两人同塌而眠一般。虽说自己是两世为人,前世也嫁为人妇过,可是就这么从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子口中说出这般私密的事情,还是会感觉害羞的没脸见人,幸好现在四下无人,不然就连名声都毁了。 浮生不知道的是,刚刚花满袖说的话全被刚刚退下的两个女暗卫和一直躲在暗处的暗影给听见了,三人皆内心了然,难怪主子对这个刚回京的叶家大小姐那么上心,原来这俩人是老相好啊! 浮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花大人这话说出口,难不成是想要毁了小女名声吗?还是切莫胡言乱语的好。” “浮儿,你这是想要始乱终弃吗?我都说了以身相许的,自是会说到做到。” “如果你是想说我收了你的玉佩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说着浮生生就想起身去拿睡前取下来后,藏在被褥下面的玉佩。 花满袖一个箭步,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冷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推搡之间,浮生身上的寝衣有些松散,领口微微滑落,露出了女子纤细的脖颈,以及脖颈下诱人的锁骨。 花满袖的动作一下就僵硬了,只觉得眼前风光旖旎。 浮生只觉得衣襟前一凉,顺着花满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寝衣已经微微散开,连忙推开了他,又缩回床里,用薄被严实的捂住自己,脸上也是霞飞一片,像是涂了艳丽的胭脂。又看了眼还愣住的花满袖,只觉得一恼,“花大人今夜还真是想当回登徒子吗?!” 花满袖思绪还陷在刚才满眼的旖旎风光,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之后,僵硬的开口回答,“当然不是。” 感受到他的视线已经移开了自己,抬起头又看到了他的脸上也尽是不自然,不由得开口,“不是的话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一向能言善道的少年丞相竟然变得有些结巴了。他脸红了么,顿时又往后退了两步,想退出她的视线范围,清俊的容颜上竟然有着一抹称得上是羞赧的神色,别开脸道,“天色黑,你看错了,别乱说。” 浮生一下起了玩心,凤眸里满满的笑意,她故意慢慢悠悠地说道,“天色是有些暗,可是小女眼神好得很呢,绝对不会看错的,花相你是真的脸红啦。”她的声音本来就极为轻柔好听,这故意放慢的嗓音夹杂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和婉柔,在月辉下宛若悦耳的天籁。 花满袖心神随着她的眼眸流转着,不由得又看愣了。 浮生轻咳了两声,唤回他的思绪,“你今夜来,还有其他事吗?” 花满袖看着她的倦容,又想起今晚先前叶府发生的事情,想着她许是真的累了,又换回那副满是戏谑的口气,开口道,“今晚我就先走了,浮儿,可别太想我哦。”说着,就一个漂亮的回身消失了。 浮生起身站在窗前,看向窗外,已经快寅时了。天边月光莹亮,还有微风刮来,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梭梭地作响。 花满袖,还真是自己重生之后最大的变数呢,对往后的日子还不只是福是祸。 第二十一章 雪中送炭 第二日,午膳用过之后,柳姨娘就被放了出来。 叶澜屏高兴地立即就跑到了点翠轩,不停的向浮生致谢。 看着眼前高兴地跟什么一样的叶澜屏,浮生不由得深思,要是前世也有人像她关心柳姨娘一样关心自己,那该有多好。 “大姐,大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叶澜屏的叫唤,打断了浮生的思绪,她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在想过些天就是中秋了,要进宫赴宴,不知道要穿些什么才好。” “是啊,日子过得好快啊,又是中秋节了,前些日子老夫人还在说起要进宫赴宴,可得在衣着上也严谨一些才是。”叶澜屏附声道。 老夫人想说的应该是要她的孙女们都好生打扮,才好入那些贵戚的眼吧。 回想前世,入宫赴宴啊,还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上一世,第一次见慕容沣,就是在回府后第一次参加的宫宴上,那时他的音容笑貌,和自己的女儿家心态,都一点点的清晰起来,脑海中浮现起沈氏在看到自己的反应后,伏身说的话,“浮生你是母亲第一个女儿,母亲自是会为你找一个好夫婿,晋王殿下可是京中难得的青年才俊,相貌不凡又前途似锦,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能生活美满,富贵荣华的。” 只恨当初自己真的是傻的可以,就这么天真的信了,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的好夫婿会护自己一世安康,结果等待自己的却是,所谓的富贵荣华在一夕之间被夺,飞上枝头的麻雀又重新被摔回泥地里,狠狠地遭到践踏! 浮生的眼中闪着凌凌寒光,整个人透露着丝丝寒意,让坐在一边的叶澜屏看得一颤,“大姐,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自叶澜君的事情过后,叶澜屏对浮生一直都有一种害怕的情绪,可更多的却是想亲近她,也着实是矛盾的心态。 此时浮生的脸上已经褪去阴霾,已是一派平和之色,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一样,“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我只不过是在烦恼进宫穿的衣裙还没有着落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大姐我们一会儿出府去买可好?” “出府?”话说回来,重生那么久都未曾到街上去置办过什么东西,就连刚回京的时候,也都是待在别院里,从未出过府门一步。 “怎么?大姐不愿去吗?” “怎么会呢,四妹你多虑了。” 一听这话,叶澜屏立马喜上眉梢,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寿安堂,找老夫人,告诉她我们要出府一趟。”说完,就撒腿往外跑去。 看着叶澜屏逐渐跑远的身影,浮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不管是生活在什么环境里,她还毕竟只是个十岁都没到的孩子,一说起要出府,就这么兴冲冲的。 寿安堂里,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原本吃过午膳老夫人是准备休息了,可是奈何今天的菜色比较合自己心意,就多用了一些,结果正在园子里消食的空档,就听见浮生和澜屏两个丫头又过来了,说是想要出府看看,制版些赴宫宴时能用得上的东西。 “祖母,我们只是想去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不消两个时辰就能回来的。”浮生扯着老夫人的袖口,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这本就是换季的时候,想来这京中的布庄,应是有上新的布料才是,你们自己出府去看看,有中意的就买了便是。” “是,谢祖母。” 浮生二人本想起身告辞,各自回院子收拾一下,临走时浮生却被老夫人给叫住了。 本来浮生还奇怪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完,可当看到叶澜屏都踏出门槛了,老夫人还没有开口,就明了了定是些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的事情了。 看着叶澜屏已经走出寿安堂之后,浮生才开口道,“祖母,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孙女的?” 老夫人看着一脸了然的浮生,开口笑道,“你呀,定是都已经知道了,祖母叫你留下来有什么事情。” 说着,便退去了一些多余的丫鬟,又叫彭嬷嬷从内室拿了一个匣子出来,交到了浮生的手上,说着,“这是祖母给你的一点心意,不多,不过也够你好好打扮自己的了。” 浮生闻言打开了匣子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合了回去,满脸吃惊的对着老夫人说道,“祖母,这……这未免也太多了,浮生不敢收……”说着就要把匣子还回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笑了笑,把匣子塞回浮生手里,道,“这是祖母对你的心意,你必须拿着,只要往后浮生丫头你飞黄腾达了,心里也能够记挂着祖母就好。” 浮生小脸一红,转身把匣子递到身后的忍冬手里后,自己蓦地跪下,冲老夫人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祖母放心,浮生定当不会辜负祖母期望。” 老夫人孺子可教地看着浮生,嘴里念道,“嗯,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了,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是,谢祖母。如果无事的话,那孙女,就先走了。” “嗯,去吧,出门要记得小心。” “是,孙女记下了。” 回到点翠轩,浮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关上门,打开了老夫人给的那个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沓面值百两的银票,这一匣子的银票,都可以让自己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等看清匣子里的东西之后,忍冬和容夏都惊地差点咬到舌头,容夏更是吃惊到都结巴了,“忍……忍冬,你快……快掐一下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好多银票啊!” 忍冬震惊之余,倒是镇定不少,“小姐,老夫人这回这么大方,这银票……” “祖母给的好意,那自然是要收着了。”更何况,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虽说之前也有老夫人给的一百两,但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想在这后院里好好过着,银子那是必不可少的,原本还想着要想个法子,从叶清鹄那套点银子,现在有了这些钱,就都不用了。 老夫人这次可真是大出血了吧,这么多银票,应该块到她私房的一半了吧,看来她还真是很看重自己啊。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吃惊了,”浮生收起匣子,随手递到忍冬的手上,示意她收好,“我们还要出府去置办东西呢,现在有了钱,更是可以往好的买了。” “是啊,小姐你这会可得更精细的打扮,好在进宫赴宴的时候,艳压四方!” 浮生看了眼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容夏,掩唇笑道,“好了,快点给我换衣裳吧,不然要叫四妹在前边好等了。” “哦,是。”容夏立马收敛起动作,规矩的站好。 等浮生换好衣服,戴上面纱,走到叶府门前的时候,叶澜屏已经在马车边上等着了。 “四妹,可真是不好意思,姐姐来晚了。” 叶澜屏本就是刚到不久,因为刚才回到院子柳姨娘听说她得到了老夫人允许可以出府,所以便好生给她装扮了一下,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浮生的声音,便欣喜地一转头,却看见满目风华。 不远处的女子娉婷走来,羊脂玉般柔白晶莹的脸上虽戴着面纱,却挡不住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顾盼生辉,妩媚又不失贵气,风姿清雅。黑色的青丝挽成流云髻,斜插着白玉蝴蝶簪,身着浅至微白的青色半臂,下着纯白色的齐胸白绫襦裙,红色的瓒心梅花丝绦垂坠而下,装扮素雅而不失清艳。 “大姐,你好美啊!”叶澜屏孩子气地说道。 浮生看着满眼真诚的叶澜屏,不由得一愣神,随即又恢复原样,“好了,快上马车吧,我们早去早回。” 福瑞院里,沈氏正因为柳姨娘那么轻松地就被放出来了而气结。 “啪——”一抚手,又是一排摆设摔碎在地上。 “夫人啊,可不能再砸了,再摔下去要是又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可不妙啊。”卫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出口提醒了一下。 可这善意的提醒,沈氏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又把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什么秒不妙的!本夫人才是这叶相府的当家主母!那个老东西凭什么来管我!” 话是这么说,可是沈氏自己心里也知道,因为叶清鹄的孝顺,所以现在府中后院的大事小事,还是得过老夫人的目,可是她现在就是气啊,只是觉得一定要找东西发泄一下心头的不满! “娘!娘!”外头传进来叶澜依的声音。 看到从外头快步跑进来的女儿,沈氏不由得皱了眉头,“澜依,母亲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家闺秀就该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踱不过寸,笑不露齿,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是干什么!” “娘,人家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没顾虑到那么多嘛。”叶澜依进门之后,看到满地的瓷器碎片,就知道沈氏一定是又发怒过了,所以也知道先收敛一下脾气。 沈氏看了眼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儿,出声吩咐丫鬟先把地上的碎片给处理了,又叹了口气,道,“说吧,你这么急地跑过来是什么事。” 一想到那条让自己气炸的消息,叶澜依立刻就绷不住了,“娘,你都没有听说吗!现在外面都在乱传昨晚的事,都说我昨晚被抢掳走后,已经被毁了清白了!” “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底下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沈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 “娘,女儿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叶澜依想着要是自己清白被毁这种谣言要是传到了花满袖耳朵里,拿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他啊! “澜依,你先莫要急,”等吃惊过后,沈氏已经冷静下来,“不过是些不实的谣言罢了,没什么了不起,凭我们丞相府的实力,有什么谣言不能压下去!” 说着,她就叫卫妈妈附耳过来,交代了一些事。 卫妈妈听完之后,面露难色,“夫人,这样真的行的通吗?” “有什么好行不通的,此时关乎到我堂堂相府的颜面,我看谁敢公然跟我相府作对?!” 卫妈妈低头思量了一番,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嗯,去吧。切记,我要万无一失。”沈氏的声音冷得像冰。 看着卫妈妈走出去的身影,沈氏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沈氏转头,看着脸上还都是怒容的女儿,开口说道,“好了,别气了,卫妈妈会把事情给处理好的。” 叶澜依委屈地看了沈氏一眼,嘴里嘟囔着说,“娘,女儿气的不只是这件事。” “还有什么,快说。”沈氏只觉得被吵的头疼。 叶澜依闻言又开始气呼呼地开始抱怨,“还不是因为那叶浮生,一副虚伪至极的做派,娘,你不说你不喜欢她吗?为什么要把她从乡下接回来啊!” 听到浮生的名字,沈氏不禁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跟浮生有什么关系,可是一想到浮生明明是才回京不久,没有根基,根本不可能做那么多,单是一个能够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掳走了有重重侍卫保护叶澜依的高手,她就不可能有,更别说还能得知叶澜君的藏身之处。所以,当下沈氏就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那小贱人又怎么你了,说清楚。” “方才,我在花园里扑蝶,听到几个丫头都在说大小姐是如何美丽大方,如何端庄漂亮,放在以前,这些夸奖明明都是我的嘛!”一想起外人对浮生的赞美,叶澜依就气得恨不得戳烂浮生的脸。 “这有什么好气的,那小贱人除了皮相之外,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你,你是为娘从小精心培养出来的,诗词歌赋,无一不是请最好的教习先生来教你,只盼着你能成龙成凤。那叶浮生算什么!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村姑而已,要不是为了叶家脸面,在接她回府前,请人教了她半月礼仪,她能知道些什么!为娘话已至此,你还气吗?” 叶澜依听完这一席话,并没有多大感觉,她依旧是觉得样貌和才华是两码事,而且,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也不好反驳沈氏的话,只能低声应下。可一想起叶浮生那张让人看着刺眼的脸,掩在袖子底下的手就不由自主的紧紧握拳,眼眸中一丝阴冷划过。 第二十二章 路遇渣男 叶府的马车,外边都印有丞相府的印子,所以一路上都很是通畅,不过两刻钟就到了京城中最大的成衣店——霓裳坊的门口了。 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成衣店,就连招牌上龙飞凤舞的‘霓裳坊’三个大字都是镶金的,店面更是可以用精贵来形容,在京城,装的金碧辉煌的店铺也已属常见,大多都是只贵不精,可这霓裳坊的店面却是处处透着精细,可见这霓裳坊背后的主人,定是有着副八面玲珑的心思。 浮生刚踏进门槛,就被从后面匆匆走来的一道身影,撞个正着。 本着不想刚出门就惹事的心态,浮生在站稳后,就立马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不好意思?!我半边身子都被你撞麻了,你一句不好意思就以为没事了嘛!当我英国公府是好惹的嘛!” 说话的女子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戴着面纱虽看不清容貌,但看穿着也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只一身穿金戴银,在眼角的妆容上也把自己打扮得极为成熟,给人的感觉更是极为娇纵。 “就是,撞了人还不想赔礼道歉,世界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云柔,我们给她点厉害瞧瞧!”女子的身后,是同样三个穿着入时,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说话的语气方式都是同样的不讨喜。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丫头和几个护卫,更加昭示了几人的身份不简单。 其中一个女子眼尖地认出了浮生她们身后的马车是出自丞相府的,可却没有为她说话,而是更加讥笑讽刺,“呦,这原来是丞相府的小姐啊,传闻说叶大小姐从小教养在外,想必就是面前这位了吧,这也难怪她不知礼数了。” 这条大街原就是人来人往的,这几名少女七嘴八舌一通,不一会便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你们怎么可以……”叶澜屏原是个懦弱性子,可是看见那么多人辱骂自家大姐,还越说越离谱,就要上前去理论。 “四妹莫急,稍安勿躁。”浮生拦住她,淡漠的眼神扫了一圈眼前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嘴角勾了勾,便又收回视线望着那位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淡淡笑道,“这位小姐,刚刚分明是你横冲直撞的从我后面冲进来,你不给我赔礼道歉也就罢了,现在还咄咄逼人地倒打一耙,这便是你们的教养吗?” “本小姐的教养怎样还用不着你来置喙!”那个叫做云柔的女子恼羞成怒道。 “哦,是吗?倒不知原来英国公府的教养是这样的,教出的小姐竟是说不过了就摆出一副骂街的架势啊。”浮生掩唇笑道。 “你竟然敢说我是泼妇!还敢说我英国公府的教养不佳!你好大的胆子!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叫顾云柔!”说着,还真就像泼妇一般想冲上前来抓住浮生。 浮生一个侧身,轻巧地躲过了顾云柔猛然伸过来的手,眼神冰冷的看向她,“哪家的大家闺秀还会想你一样大庭广众的就动手,如此看来倒还真是泼妇行径,也不怕连累了英国公府的名声,让京城百姓看笑话!” “我倒是要看看有哪些不长眼的敢看我英国公府的笑话!”顾云柔狠狠地瞪着浮生,倨傲的下巴高高扬起,目光流转,满脸讥笑道,“说起笑话,你叶相府不就是一个大笑话吗,一个与人暗通款曲,一个被强掳失贞,倒不知眼前这剩下的两个是不是也要让京中百姓接着当笑话呢!” 此言一出,在场听到的人无一不嗤笑出声,那跟在顾云柔后面的几个女子更是毫无顾忌的大声讥笑。 现在叶家的丑闻也可谓是满城风雨,叶三小姐因为与人通奸才被赶出家门还没几天,又闹出说是因为报复所以强掳走了叶二小姐,这叶家二小姐在京中可是美名远播啊,这大晚上的被掳走了,要说没有发生什么,谁会信啊。 “大姐,这可怎么办啊……”叶澜屏因为这满场的讥笑急得满脸通红,扯着浮生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 浮生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浮生冷冷的看着顾云柔,脸上依旧是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却笑不达眼底,“顾小姐,果然是名门闺秀啊,这般敢说敢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呢。”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顾云柔被浮生阴冷的眼神看着有点发毛。 “自然是想与顾小姐好好说道说道,你都干了些什么!”浮生的眼神蓦地变得凌厉,像是有数柄飞刀扎过来一般,“我父亲是当朝丞相,官居一品,岂容你如此当街谈论他的家眷,我大越法例有言,当众谣言惑乱,损害他人名声者,杖责五十,掌嘴八十;出言辱骂朝中官员者,杖责八十,掌嘴一百!顾小姐,你说,你刚才说的那些都该挨多少板子啦。” “你……你别胡说八道!”顾云柔被浮生的一同恐吓吓得险些自乱阵脚,还好突然灵机一动,“你刚才说的,我哪有犯到,你们叶家那些事,我又说错吗!况且,我哪有出言辱骂叶丞相!” 浮生闻言,依旧面容平静,未起波澜,“是吗?看来顾小姐还真是健忘啊,刚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你刚才当众出言不逊说我叶相府是一个大笑话,那相府代表的难道不是我父亲叶丞相嘛,你的话不就是说我父亲叶相是一个大笑话吗?!” 顾云柔没想到浮生还能反驳回来,立刻急红了脸,道,“我当时只是一时口误,我说的明明是叶家三小姐苟且和二小姐失贞之事,难道这你也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我三妹与人行晦之事是不假,可我二妹可是清清白白的,顾小姐口口声声说她失贞,你有证据吗?”浮生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隐晦的光。 顾云柔一听浮生这话,立马冷笑一声,“叶家二小姐被贼人强行掳走一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昨夜叶相带着人严密搜寻更是闹得满城风雨,还要什么证据!” “顾小姐这么说,那就是拿不出证据了,那我放才说的那些刑罚,顾小姐你也没有道理不受啊。” 顾云柔看着浮生冰冷入骨的眼眸,不由得一颤,可又觉得话已至此,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就很没面子,挺着个还没发育好的小胸脯,道,“叶小姐还真是好口才啊,三言两语的就想让我挨板子,可惜啊,在场有人给你作证啊,谁能证明我刚才有出言不逊!”说着扫向周围的人群,只是视线所及的地方,那些人便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 “本王给她作证!”一道清越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转头就看见了一个身穿紫袍的身影走到了浮生跟前。 浮生微微侧头,一张俊逸非凡的脸便出现在视野里。 看着眼前又一次出现的男人,浮生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就这么都能让我遇见你,慕容沣! 慕容沣淡淡的看了一眼刚才明明都还是张牙舞爪的顾云柔,又看了眼身边在面纱的遮掩下,神色难辨的浮生,轻咳了一声,对着顾云柔正色道,“本王方才就在对面的茶楼上,顾小姐说的话,那可是听得是一清二楚。” 顾云柔连同她身后的几名少女脸色立马就都变了,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精彩,齐刷刷的对慕容沣曲膝一福,“臣女见过晋王。” “都起来吧。”慕容沣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顾云柔站正身子后,她看着眼前一脸淡漠的慕容沣,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面作证,可是也很明显看得出来他是有意的要护着浮生,随即咬了咬唇,道,“晋王殿下千万不要误会,小女方才只是和叶小姐闹着玩儿的。” 慕容沣看了她一眼,“你是……” 顾云柔原以为这位生性淡漠的王爷并不会继续理会自己,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主动问自己的名字,立马高兴的自报家门,“小女是英国公府的嫡次女,顾云柔,拜见王爷。”她放柔了声音,众目睽睽之下,竟还向慕容沣投去一个媚眼。 慕容沣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原来是英国公府的小姐,怪不得如此嚣张!英国公府还真是好教养啊!” 顾云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原本喜出望外的神情立刻收了起来。 慕容沣叫出一个暗卫,眼神鄙夷地看了眼吓到双腿发软看着就要倒下去的顾云柔,道,“刚才叶小姐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把顾小姐送到京兆尹那里去,你看着他执完刑罚之后,再把顾小姐送回英国公府。” “不要啊,晋王饶……”顾云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沣的暗卫手提着带走了。 等在场众人都识趣的散去后,慕容沣转身看向头偏向一边,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浮生,扬起一抹笑容,“叶小姐,好久不见了。” 其实,当看到叶家的马车出现在霓裳坊的门口时,他就能够看到浮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叶家花宴过后,他就对这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很厌恶自己的叶家大小姐很感兴趣,当然,这兴趣里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为她那脱俗的美貌。 所以当看到那个从马车里缓缓下来的白衣女子之时,他好像看见了无数美丽的花朵盛开在了在青天之下,衬着她绝世的容颜!花海之中,她便是最清艳惹眼的那一抹颜色,美得仿佛能让人窒息,又似要让人沉醉。 浮生看着眼前一脸和善的慕容沣,并不着急说话,只是抬手理了理鬓边的散发,视线望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淡漠而冰凉。 重活了一世,她也慢慢地有所想通一些前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前世的自己固然也是容姿不凡,可却不受父母宠爱,没有叶家和沈家的支持。比起美人,慕容沣最看重的东西从来都是权利。他需要权利去坐上那把椅子,也需要权利去坐稳那把椅子,所以他后面才会那么执着地选择叶澜依,毕竟她才是叶清鹄和沈氏百般宠爱的女儿。 浮生嫣然一笑,然后道,“晋王殿下还记得小女,还真是小女之幸,今日多亏殿下出言相助,只是男女有别,小女也不便与殿下站在一起多说什么,只能就此一谢了,”说着,福下身去,行了一礼,“多谢殿下相助,小女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就想要走。 慕容沣有些惊讶,没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讳,只是心下暗惊,脸上的笑依旧完美,“叶小姐,好像对本王有什么误解啊。” 浮生停住脚步,回身望着他,精致的面容上不带半点情绪,眼睛里却暗含着一种嘲讽的神色,“殿下说笑了,小女与殿下仅有两面之缘,哪会有什么误会。” 浮生的眼神映入慕容沣的眼里,忽然间,就有了那么点异样的感觉。这个女子,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呢。 慕容沣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吧。既然叶小姐还有事,那本王也就不便多扰了。” 浮生唇角上挑,淡然道,“如此,小女便告辞了。”说着,便往霓裳坊里面走去。 叶澜屏看着浮生离去的身影,也对慕容沣福了福身,快步跟着离开。 慕容沣一愣,随即视线紧盯着浮生的背影看了半天,他发觉,自己越来越没办法理解这个少女,甚至摸不清她半点心思。 这种感觉,真令人不舒服。 第二十三章 阴魂不散 霓裳坊的一处雅间里,花满袖翘着二郎腿,正兴致盎然的听着暗影在描述方才楼下的发生的事情。 没错,这霓裳坊背后的主人就是花满袖。 “真不愧是我的小狐狸啊,嘴巴就是厉害。” 暗影撇嘴,内心暗自腹诽道,能被主子看上的女人,不厉害才怪了。 花满袖瞥了一眼又在神游了的暗影,不客气的一脚过去,踹在了他屁股上,“还有什么,赶紧说!” 暗影揉了揉自己可怜的屁股,连忙接着道,“大概就是这样了嘛,叶小姐三言两语的就逼的英国公府那丫头气得口不择言的,然后晋王就出现了,直接就是把那不知好歹的丫头送到京兆尹那里去受刑。” 晋王?慕容沣他好好的凑什么热闹,还在小狐狸面前献殷勤,是嫌自己过的太舒坦了嘛! “晋王都在叶小姐面前说了些什么?给我一个字不落的重复一遍。”我倒要看看你想打什么主意! 暗影添油加醋地复述完了之后,看着自己主子咬牙切齿的那样子,就隐约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酸味儿,不怕死的笑嘻嘻问道,“主子,你这是在吃醋吗?” “吃醋?他配吗?!”花满袖下意识地出口否认了,看了眼一副看好戏样子的暗影,嘴角邪魅的一勾,“暗影啊,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啊?” 心知不对劲的暗影立马收起刚才那副看好戏的样子,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每次看到自家主子这样子笑,就一定不会有好事,“多谢主子关心,暗影过得挺好的,主子有事吩咐便是。” “哦,是么,”花满袖目光流转,眉毛一挑,“那这样吧,前些日子我收到一些散碎消息说是威远将军裴洋,和兵部尚书陆源在暗地里放高利贷,你去查探一下,如果确认属实,就回来向我禀报,在此之前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威远将军和兵部尚书都是晋王好不容易才揽入麾下的两员有力大将,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啊,要是真的查出这两人在天子脚下放高利贷,那下场就已经更可以预见了,这晋王要是一下子折损这两个人,还不愁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啊,主子还说没有吃醋,这是没有吃醋的人会干的事吗?再说了,查探消息这种事情之前明明都是轻影在做的,就这么交给我,还不是看我点破了他吃醋的事实。 就算心里再不满,暗影还是屈服在了花满袖的淫威之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现在的慕容沣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明天要倒大霉了。 等暗影离开之后,花满袖站起身,手中折扇一摆,长腿一迈,出了雅间,准备去看他家小狐狸了。 当浮生看到花满袖一身月色锦袍,手摇折扇,偏偏然地从霓裳坊的二楼下来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四个大字——阴魂不散。 “这不是叶大小姐嘛,这么巧啊。”花满袖笑吟吟的说道。 叶澜屏一早就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花满袖,只是碍于女儿家的矜持,不敢出声,可没想到他就这么走过来了,还主动打招呼。叶澜屏躲在浮生的身后,偷偷地扯着浮生的袖口,一脸羞涩地看着花满袖一点点走近,“大姐,花大人走过来了,他走过来了。” 浮生看着叶澜屏一脸娇羞的样子,心想长成这般皮相的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招蜂引蝶啊,难怪前世一开始叶澜依宁愿抛弃皇子,也要嫁给他。虽然最后也没有嫁成,但是起码证明了花满袖有这等魅力啊。 思量间,花满袖就已经走到了浮生面前,“叶大小姐,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什么好久不见,昨天晚上出现在我房间里的是鬼吗?! “小女见过花大人。”花满袖是当朝官员,在朝廷的地位甚至比叶清鹄还高出一点,于情于礼,浮生等人都要向他行礼。 花满袖看着自家伶牙俐齿的小狐狸,现在一副恭顺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浓了,“叶小姐今日是来为中秋的宫宴,置办出席要穿的衣裳的吗?” “是。”浮生不愿多说,就简短地回答了他,手中依旧翻看了货架上的衣裙。 花满袖没想到浮生回答的那么冷淡,不满地一挑眉,随即又一转念,道,“叶小姐可有看中什么?” “没有。”浮生还是一样的简短回答。 “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这一楼的粗制滥造入不了叶小姐的眼了,要不这样吧,叶小姐随我上二楼看看,这霓裳坊最新的货色还没上货架,都还陈列在二楼呢。” 浮生没想到花满袖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这么不依不饶,不由得蹙眉,“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和我家四妹还要早些回府,小女就先告辞了。” 言毕,拉着还傻愣着的叶澜屏转身就走了。 等浮生急匆匆地走后,花满袖又回到了原来的雅间里,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正候在里面。 花满袖径直走到里间的榻上慵懒闲适地随意坐下,开口道,“刚才都看清楚了吗?” “是,属下方才已经看清了,必定不会让主子失望的。”开口回答的妇人名叫苏锦色,是霓裳坊明面上的掌柜,也是大越绣工最好的绣娘。京城之中,所有的贵族小姐,名门贵妇都对她的作品趋之若鹜,甚至有人曾出过仅定金就高达百两黄金的酬劳,请她专门定制嫁衣,可却被她拒绝了。自那以后,苏锦色的名声更是远播。 “嗯,那你就准备一下,明日,就去一趟叶相府,去看望一下叶老夫人。” “是,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花满袖望着窗外,叶府的方向,眯眼沉思:小狐狸,期待一下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在回叶府的马车上,叶澜屏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看着浮生。只是在她偷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被浮生发现了,看着她那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不问也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了。 等到马车快回到叶府的时候,叶澜屏终于鼓起勇气,向浮生问道,“大姐,你和花大人相熟吗?” 浮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在前些日子的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可是我觉得你们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了。” 这个叶澜屏,平时看起来像是个木头,没想到在某些方面却是出乎意料的灵敏。 “四妹你想多了,我回京都还不到两月时间,这次又是第一次出府,除了上次的花宴,又哪有机会接触外人。” “那你……” “四妹,你话太多了。”浮生凝眉,没等她说下去,就打断了她的话。 叶澜屏听到她冰冷的话语,不由得心下一惊,嗫嚅着开口,“是,是妹妹逾矩了,还请大姐原谅。” 浮生不再理会她,等马车到了叶府大门,便径自回了点翠轩。 月上柳梢头。 晚膳后,浮生又是一个人独自在房中看书,房间里寂静无声。 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一个纸团,上书:我在上面。 浮生有些疑惑地从窗外探头看了看,心想是谁那么幼稚,还玩这种把戏。 “浮儿,我在这里。”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房顶传来,紧接着,花满袖那张令日月为之失色的脸从房檐探出来,在月色下灿然生辉。 聪慧浮生,一时间也怔住了,半晌也没有开口说话。 看着浮生难得呆愣的模样,花满袖粲然一笑,“上面月色很好呢,浮儿要上来一起赏月吗?” “花大人还真是从不走寻常路啊。”浮生走出房门,环视了自己的院子一圈,却没有看见一个丫鬟嬷嬷,“花大人府上难道是制药的吗,怎的我的丫鬟一个都不见了。” “花相府名下确实是有几家药铺,你要说是制药的那也没错。至于你的丫鬟嘛,我只是看她们白日里太辛苦,所以就想了个法子让她们睡得安稳点罢了。”花满袖不以为然道。 浮生抬头看着屋檐上的花满袖,本想不理会他,可还没等走回屋内,眼前就一道白影出现,被人抓住了手臂,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等站稳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屋顶上了。浮生心下一个慌乱,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想踩到了青苔上,脚下一滑,几乎要掉了下去。 花满袖吓了一跳,原本抓住浮生手臂的手,顺势紧紧揽住了她的腰。望着浮生潋滟的眼眸,在月色下,她那份绝尘脱俗的气质就更加明显起来,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给她周身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没有了那些伪装出来的恭顺和乖巧,也没有那浑身的锋芒和利刺,朦胧,飘逸,如仙如幻。花满袖看着被自己揽在怀中的浮生,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越冒越大。 浮生等又一次站稳之后,平静了情绪,又发现自己与花满袖靠的如此之近,有些慌乱的别过头,脸上染上了不自然的潮红,可却又不敢随便推开他,手也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角,生怕真的掉下去。 花满袖清晰地感觉到少女柔软芬芳的身体靠在他的怀里,淡淡的幽香萦绕鼻间,似乎是很多种花混合后的清香,很淡很淡,却又似乎十分馥郁,不同于他所闻过的任何一种熏香,但比那些熏香却要好闻得多,嗅入鼻中,只觉得莫名痒痒的,像是有根羽毛在心底挠呀挠的,让花满袖当下就有些心猿意马,一手揽住她不堪一握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肩,柔声抚慰道,“好了好了,没事的。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有他在,她才更可能会摔下去吧!浮生在心中腹诽道。 察觉到她依然在微微颤抖,花满袖只觉得心底越发柔软起来,低声道,“好了,是我不好,忘了不懂武功,不该拉你上来,我扶你到屋脊那边坐下,好不好?” 大越的房屋屋顶都一样,呈八字形,虽然不算特别陡峭,但也并不平和,起码对于浮生来说,在上面行走,确实很困难。 浮生幽幽的叹了口气,道,“花相还是莫要开这种玩笑的好,还是把小女送下去吧。” “怎么?你不想与我一道赏月吗?”花满袖不悦的开口道。 “这与理不合,被旁人看见,小女名声就不保了。” “这又没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要以身相许的么,你还怕没人娶你吗?” “花大人慎言,”浮生的脸色沉了下去,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感觉一阵头晕,身子就软了下去。 见浮生这样,花满袖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有些头晕,怕是着凉了。”浮生不确定地说道,“所以,还是请花相送我下去吧。” 花满袖听言,虽是心中可惜不能与浮生一起赏月了,但还是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双足微点,宛如展翅的大鹏般,一个起落,带她回到地面上。 浮生骤然离了实地,惊骇之下,几乎叫出声来,好在及时忍住。站稳之后,马上离了花满袖的怀抱,“更深露重,还是请花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感到一阵空落落的之后,花满袖还没反应过来,浮生就已经进屋关上了房门,他手疾眼快地趴在了窗台那里,对正要关窗子的浮生道,“浮儿你不是还觉得头晕吗,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毕竟都是因为我你才着凉的嘛。” 照顾我?!别开玩笑了,被人看到了的话,我闺誉还要嘛! “花大人言重了,小女已经觉得好多了,还是请您快些回去吧。”说吧,一把就关上了窗。 看着自己差点就被夹到的双手,花满袖撇撇嘴:这小狐狸,还真是狠呐,真想谋杀亲夫啊! 抬眸看向天边的月色,心想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明天还有事要做啊。然后,一个翻身,就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第二十四章 厚礼上门 翌日,浮生正在老夫人处请安,正巧碰到沈氏正在和老夫人讨论过几天参加中秋宫宴的事。 一屋子的人,看起来其乐融融,可却都各怀心思。 浮生请过安行过礼之后,便坐在一旁,听着老夫人和沈氏在说话。 叶澜依打从浮生一进屋就一直用凶恶的眼神满脸嫉恨地瞪着她,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但是就凭着一张万分惹眼的脸,硬生生地把一屋子女子都比了下去。这等样貌,能不让人嫉恨才怪。 此时老夫人和沈氏正谈到入宫那日,小姐们的衣着,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淡淡地抿了一口,道,“前几日几个姑娘们的衣裳,我就已经让霓裳坊的人开始动工了,大概过两日就能送来了。” 沈氏闻言,赞同道,“是,霓裳坊的人,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她话锋一转,又语气可惜的说,“只是可惜霓裳坊的苏掌柜绣品千金难求,请不到她来亲手制衣。”说着,她看了坐在身边的叶澜依一眼,心想要是能够请来苏锦色来给叶澜依做一套衣裙的话,定然能够在宫宴当日艳压全场,却不会让叶浮生那小狐狸精得意的。 老夫人听着沈氏的话,心中也是万分可惜的,霓裳坊的其他绣娘们虽说在京城中也是无人能及的,但是比起那苏锦色,却还是比不起的。老夫人视线移到了浮生的身上,更觉得请不到苏锦色真的是万分可惜的。 正那么想着,门外就传来说是霓裳坊的掌柜,前来拜访老夫人,说是给相府的几位千金,带来了霓裳坊新近的料子。 老夫人自是万分高兴的差人迎了她进来。 不过一会儿,门外走进了一个美妇人,正是苏锦色,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东西的伙计,等东西放下后,就遣了他们下去了。 “想不到苏掌柜今日会亲自登门,真是难得,不知苏掌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老夫人满面笑容,很客气的说道。 浮生在苏锦色走近后,不由得微微一蹙眉,又勾起了唇角,心下一阵了然。 苏锦色美目流转,在进屋后低调的环视了一圈,在看到浮生的时候,不禁眼中一亮,暗自惊叹,叶家大小姐生的可真谓是倾国倾城了,昨日在暗处远远地看只觉得她仪态万千,今日近看更是觉得美得脱俗至极。主子的眼光还真是没话讲啊。 苏锦色在惊叹之余,也端正身子,笑着道,“叶老夫人说话可真是客气了,民妇不过是一介商妇,今日登门造访,自然也都是为了霓裳坊那点小生意了。”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抬进来的那些东西。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丫头们将一匹匹料子展开来铺在桌子上,绫罗,绸缎,织锦,绢帛,在大厅里如霞光般铺散开来,硬是要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沈氏和叶澜依看到这些东西,笑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叶澜屏也站在二人身后一脸喜色地看着这些东西,老夫人虽说还算镇定,面容上并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欣喜,可是视线却紧紧地盯在那些布料上面。 浮生看到这些东西之后,面容依是淡淡地,只觉得这些东西看着太过美好,绚丽的要刺痛人眼。 苏锦色看着众人反应,心中了然,笑着道,“叶老夫人,叶夫人,你们看,这些都是我霓裳坊新进的料子,这是苏州的鸳鸯绮、这是柳州的胭脂翠、这是云州的双面绣,还有这些是杭州的瑶光缎和崇州的天水碧,这些可都是今年的贡品,也是凭着霓裳坊在这行里还算是有几分薄面,才有幸进了这些货。” 能被选上作为贡品,那必定是各方面都是极好的东西才有的资格,更何况,这其中的瑶光缎和天水碧都是珍贵到能够让宫中嫔妃都相争抢的物件,这些布料的名贵程度,可见一斑。 可是这么名贵的东西,苏锦色为什么要主动拿到叶家呢?论权势地位,叶清鹄就算是官拜丞相,可是那些王爷皇子也都能够压他一头;论人情,那就更不可能了,听沈氏之前说的话,这苏锦色根本就是谁的人情都不会卖的,不然怎么会拒绝人家黄金重酬的请求。最重要的一点,能够在京城这种地方拿出黄金来要求定制衣裙的,定然是显贵之家,可是苏锦色居然能够在拒绝人家之后独善其身,霓裳坊也能够长久屹立不倒,这背后,一定是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这个人到底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沈氏的双手,在这些锦缎展开之后就一直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口中念念有词道,“这京中的锦缎虽然富丽堂皇,可看久了之后也不免会觉得过于繁琐,这些料子,还真是难得啊。” 苏锦色听言笑道,“叶夫人说的是,不过它就算再难得,也不过是几匹料子罢了,到最后还不是要做成衣服穿在身上的,听闻叶家的小姐个个都属天姿国色,这中秋佳节将至,必然是要出席皇宫盛宴的,所以民妇今日来,是想自荐给叶家小姐做一套衣裙,若是能够助小姐在宫宴上一展风华,那也不枉旁人冠以民妇的那些虚名啊。” 沈氏和老夫人闻言立刻露出喜色,叶澜依和叶澜屏也欢喜的矜持不再,特别是叶澜依,走到前面来上手就想要选面料。 浮生看着苏锦色那双满是精明之色的眼眸,总觉的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不其然,苏锦色又随即换上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只是可惜……” 沈氏以为她要反悔,连忙说道,“可惜什么?!” “民妇是想说,只是可惜这距离中秋节已经是没有几日了,怕是时日不够,做不好小姐们的衣裙,”还没等沈氏焦急的开口劝说,苏锦色美目一转,看向一直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又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虽说这剩下的时日不多,但是这一套衣裙,妾身还是有把握能够做好的,就请老夫人指定一位小姐,妾身就给那一位小姐做一套华服,这样可好?” 老夫人听完之后,目光在浮生和叶澜依两人身上流转,虽说自己心里是偏向浮生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能做的太明显不是。 沈氏看着老夫人正在犹豫不决,生怕这难得机会就落到了浮生的头上,连忙开口道,“母亲,浮生是个体贴的,又是长姐,自然是要让着妹妹的了,要不就请苏掌柜给澜依做身华服吧,这也不算是辱没了她的手艺。”说着就看了站在后方的叶澜屏一眼,意思很明显,像叶澜屏那种庶女,是没有资格有这种机会的。 浮生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低下头喝茶,仿佛没看见一般。 老夫人没想到沈氏口开的那么快,先是一愣,随后又淡淡道,“澜依的衣裳一直以来都是你亲自来挑选把关的,想必先前请绣娘定制的衣裙也不会有差错,浮生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还是请苏掌柜给她做一身吧。” 沈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挂不住了,叶澜依更是急得脸都红了。 两人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苏锦色一句话给挡住了,“既然叶老夫人已经选好了,那就请大小姐带民妇去偏房,量一下身量尺寸吧。” 就在这时,浮生抬起头,正好望进了她的眼里,平心而论,虽说叶二小姐被京中人士赞美是京城第一美人,可跟这位刚回京不久的叶大小姐比起来,还真是太有所不及了。 浮生笑了笑,站起来道,“请苏掌柜随我来吧。” 老夫人看着浮生走向偏房的背影,更是不由得预感自己肯定是压对宝了。 叶澜依的脸色有点发青,却不好当面驳斥老夫人的决定,只是埋头于眼前这些面料当中。手刚好落到一匹瑶光缎上,刚想拿起来仔细看看,却一下没扯动,发现原来叶澜屏的手也压在那上面,不由得心下不喜:叶浮生来跟我争就算了,你一个庶女,也敢动我看上的东西。 可是这话她却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老夫人对自己向来都是淡淡的没过多感情,要是还在她面前骄横的话,指不定怎么斥责自己呢。 叶澜依见叶澜屏的手还是没有从那匹瑶光缎上离开,就很不情愿地大方道,“我看四妹妹那么喜欢这匹料子,就让给你吧。” 叶澜屏没想到叶澜依这回竟然那么容易的就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给让了出来,不禁一愣,自己原来只是想好好看看这难得的缎子,并没有想过能够将这缎子拿回去的。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叶澜依,连忙将手移开了那瑶光缎,“这怎么可以,还是留给二姐吧,看这颜色也是与二姐你极为相配的。”虽然心中极为不舍,可她也不敢因为这么一匹缎子得罪叶澜依。 叶澜依满意的看着叶澜屏那识趣的模样,伸手拿走了面前的瑶光缎。 偏房里,浮生让多余的丫鬟都出去,吩咐忍冬关上门后,便站定身子,满面笑容的看着苏锦色,道,“苏掌柜可是京中贵族们都争相想请的大忙人啊,怎么今日会好端端的来叶府,还带上了这么厚的礼。”脸上虽然笑的如沐春风,可是说出的话确实寒冷彻骨。 苏锦色讶异地看着眼前美貌的少女,没想到她竟然会那么直接地就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她那双瞳孔深深的眼睛像是能够看穿自己一般,眨了眨眼睛,垂眸道,“方才妾身就已经说过了,妾身只是听闻叶家小姐风姿过人,所以才想着上门给叶小姐做一身华服的。” 浮生笑了笑,漆黑的瞳孔里几乎能照的见苏锦色的脸,“既然只是上门自荐,为何要带那么名贵的礼,那瑶光缎和天水碧可是连宫中娘娘们都难求的料子呢。” 苏锦色深吸一口气,道,“妾身只是觉得登门造访自荐的话,总是要带上点礼才是,妾身一介商妇,自然只能是带上点自家店中有的东西为礼了。” “能随随便便的把贡品拿来当礼物,苏掌柜还真是出手大方啊。”浮生抬头,话锋一转,目光犀利的看向她,“倒不知苏掌柜与我叶家有什么仇怨,要这么对付我叶家,各州府上贡的贡品自然应该都是送入皇宫的,苏掌柜带着贡品上门,到底是何居心!” “不!不是的!叶小姐误会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浮生接着说道,“误会?苏掌柜把上贡之物送给我们,难道不是想在中秋宫宴之时让陛下觉得我叶家有不臣之心,好把我们满门抄斩嘛?!” 苏锦色虽有听起花满袖说起浮生精明不容易对付,却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被一个小姑娘给说的乱了阵脚。重新思虑了一番后,苏锦色说道,“叶小姐所言是多虑了,民妇所经营的霓裳坊虽说只是一家成衣店,但是这人脉也还是有的,这些锦缎虽说是贡品,但在上贡之余还是有在售卖的,只是数量更是稀少罢了。” “哦,是么?”浮生走近苏锦色身边,语气轻松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苏掌柜什么时候从一个掌柜变成店主了?” 苏锦色不禁心头一跳,面色蓦地煞白,强装镇定道,“叶小姐说什么呢,民妇本就是霓裳坊的店主啊。” 浮生听到她这样说,不禁笑了起来,显然不以为然,道,“这句话,不知道苏掌柜敢不敢在花相面前说呢?” “叶小姐你……” “别说了,”浮生面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从你一进屋开始,我就知道了。” 看着她不解的眼神,浮生又接着说道,“从你一进屋开始,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有花满袖的味道。只有经常出入他身边的人,身上才会多多少少沾染他的味道,而他那种性子的人又不可能没事跟一个商妇待在一起,由此可见,苏掌柜,你应该也是他的下属吧。”这还多亏了昨晚与花满袖的亲密接触,不然自己还真不会对他身上的味道记忆那么深刻呢。 苏锦色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叶小姐还真是观察入微啊。叶小姐所料不错,今日登门,也是花相的意思,不过请叶小姐放心,我家主子绝对是没有恶意的。” 看着苏锦色一副诚恳的眼神,更是不解花满袖到底是要干什么,这是要讨好她吗?不像啊,要是讨好,那为什么不自己亲自跟她说啊?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还是快些量下身量尺寸吧。” 苏锦色听道浮生没有再过多追问,便如同大赦般,手脚麻利的量好了浮生的尺寸,便随着她回到了老夫人那。 等到两人回到堂屋时,沈氏已经带着叶澜依走了,还带走了很多挑选中的锦缎,而叶澜屏还是本本分分的站在那里。 老夫人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便笑眯眯地对苏锦色说道,“苏掌柜,这可就是量好了,那这衣服,就交给你了。”说完,站在身后的彭嬷嬷就走上前,往苏锦色手中塞入一个厚厚的荷包。 苏锦色的脸色现在已经恢复如常,看着手中丰厚的荷包,不由得笑意更浓,“老夫人您就放心吧,大小姐的华服便全包在民妇身上了。” 第二十五章 柳氏投诚 等到心满意足地送走苏锦色之后,老夫人便说自己身子乏了,想休息一会儿,便叫浮生和其余众人先退下了。 走出寿安堂,却听见后面传来叶澜屏的声音,叫住自己。 “四妹还有事吗?” 叶澜屏看着浮生驻足,缓步走到她面前来,可有支支吾吾的不开口。 “若是四妹无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欸!大姐你先别走,其实……其实是我姨娘想找你说话。” 柳姨娘?她找自己做什么? 这段日子以来,柳姨娘安分了不少,许是叶澜君被乱棍打死受了刺激,整日里除了给老夫人和沈氏请安,都不出房门,现在她主动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呢。 南苑里。 走到柳姨娘的房间门口,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浮生微微一愣,随后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停了停,才走了进去。 看到浮生过来了,柳姨娘笑盈盈的走了上来,身段娇弱似扶柳,眉宇间带着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忧虑。 “大小姐来了,快些进来做吧。”柳姨娘笑着迎了浮生坐下,自己也随着在末座陪坐着。 “不知柳姨娘专程叫四妹妹请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嘛?” 浮生的目光,轻轻在柳姨娘的身上扫过,她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藕色襦裙,头上也就只是带了支青玉的兰花簪,脸上的胭脂遮掩着憔悴的倦容,要不是她那一双杏眸,目光流转,差点还真的就以为她这些日子足不出户的是在好好反省了。 “也没有什么不打紧的事情,只是想着婢妾好歹也算是老爷的屋里人,大小姐回府这么些日子,婢妾也没有好生问候过大小姐,怕以后的日子难免生分,所以才请大小姐过来坐坐,话话家常而已。”柳姨娘在府中,说的好听了是有一个贵妾的位份,可要是说的难听,这做人妾的本就是同家中奴婢一般的地位,不得主人喜欢了,被发卖打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柳姨娘说出这番话来,本就是逾矩了。 浮生并不见怪,只是面色平和道,“原来是这样啊,瞧姨娘说的,你是父亲的屋里人,我们哪会生分呢。” 柳姨娘先是一愣,然后随即说道,“大小姐说的是,是婢妾说话思虑不周。”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浮生也不点破。 等到一盏茶过后,柳姨娘终于忍不住了,她走到浮生面前,屈膝拜倒,“请大小姐帮帮婢妾吧!” 浮生心下一阵了然,嘴上却装作惊讶的说,“柳姨娘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你这是何意?” 柳姨娘垂头间,一直藏在袖中的手偷偷地蹭了下眼角,再抬起头时,已然挤出了几滴眼泪,“大小姐,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来求你的,昨日我去夫人那请安的时候,恰巧碰见了葛尚书府的夫人上门拜访,葛夫人说起了她家大公子年岁已大,还未曾婚配,想求娶一位我们府上的小姐过去,不求嫡女,庶女就行。 那葛尚书府的大公子至今还未婚配的原因,外人也都知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天生的痴呆儿,可是我们相爷与葛尚书一向交好,夫人很有可能会因为这点就答应了葛夫人的请求,昨日夫人见我也在场,还话里话外地问了我几句怎么看,这不是摆明了想把你四妹妹嫁过去吗!这怎么可以!就算他不是个痴呆儿今年也都已经过而立之年,他的年纪给你四妹妹做爹都绰绰有余了,大小姐我求求你,你帮帮你四妹妹吧,她才九岁啊,怎么可以就这么断送在那种人身上!”柳姨娘说的激动,连自称都坏了也没注意,脸上也已经是可以用泥泞来形容,泪水将她脸上的脂粉都带了下来,原来细致的妆全花了。 听完柳姨娘的话,浮生心底暗自思虑,却不免为了柳姨娘的无知举动而发笑。 一个家族中,庶女其实是很有用处的,毕竟一般家族是舍不得拿嫡女来笼络朝臣,拉帮结派,虽说叶清鹄与葛尚书交好,但也不会蠢到把这么一颗将来有用的棋子废弃掉,葛尚书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已然痴傻的儿子与叶相府帛裂,昨日里沈氏会当着葛夫人的面询问她的那几句话,不过是为了让她看清楚,与主母作对的下场罢了。不过现在看来却是这沈氏的震慑力度太大,反而适得其反,让柳姨娘自乱阵脚,主动向自己投诚。 柳姨娘看着浮生,却发现对方一双清凛凛的眼眸,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起分毫波澜,原本还有几分期待的心,有暗暗地沉了下去。 难道,四丫头就真的得送到尚书府去了吗?不行!绝对不行!自己没有儿子,将来也没有个依靠,一定要多找靠山,否则这后半生在相府还有什么地位可言!三丫头已经没了,她必须要想法子,不能让四丫头也这么折在夫人的手里,只有四丫头将来嫁得好,她的后半辈子才有指望! 柳姨娘眼底划过一抹坚决的光芒。 浮生看在眼底,语气平静地说道,“柳姨娘现在就已经忍不住向我求救,未免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吧。” 柳姨娘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小姐的意思是……” 浮生目色流光,她淡漠的看着柳姨娘,慢慢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母亲已经答应了葛夫人要把四妹妹嫁过去的话,那姨娘就应该知道已经无力回天,而不是现在跪在这里向我求救了吧。” 柳姨娘悚然一惊,自己在对方面前像是无所遁形一般,完全被看穿了一样。 浮生看着柳姨娘面色变化的脸,道,“看姨娘的样子,许是被我说中了吧。且不说母亲会不会顺着葛夫人的意思嫁一个女儿过去,就算是会好了,那我倒是就有个问题要请教姨娘了,倒不知柳姨娘有什么自信,相信我会帮你呢。” 柳姨娘的心咯噔一声,霎时沉入了谷底一般,不禁一颤,开口想说话,可是一抬头看到浮生的眼睛,嗓子就像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身上也汗如雨下,背上的衣衫已经因为不安而露出些微的汗渍。 浮生双手扶起柳姨娘,将她按在了身侧的椅子上,拿起一杯水放入她的手中,嘴角微微一笑,淡淡道,“姨娘还是先喝口水再说话吧。” 柳姨娘呆愣地举起杯中的水就喝,清润的茶水入喉,才觉得平静了许多,她又焦急地道,“大小姐,你才回来不久,但也应该知道,婢妾日前在府中一向是与夫人不对盘的,就算不看在相府与尚书府的一向交好的份上,夫人也很有可能会出于报复婢妾所以把四小姐嫁过去。 婢妾也知道三小姐之前对你有所不敬,可是她现在也已经死了,四小姐却是从来没有动过坏心眼的,她生性就老实,对人也都和善,要是真就这么嫁到尚书府去,那她后半辈子就算完了!就请大小姐看在她也是老爷的亲骨肉,是您的亲姐妹的份上,帮帮她吧,救她这一回吧!” 浮生皱眉,没想到柳姨娘会讲的那么直白,虽然说柳姨娘这话也有为她自己考虑的成分在,可是叶澜屏要是真就嫁过去,也确实是要毁了。 浮生笑了笑,轻声道,“柳姨娘这番话说给我听,不觉得失言了吗?” 的确,不管浮生与沈氏关系确切如何,但她始终是沈氏所出的嫡长女,柳姨娘这话在她面前说出来,确实不妥。 气氛瞬间就凝固起来,柳姨娘嘴角微微一抽,讪讪道,“大小姐,你就不要再用这些无用的话来来试探婢妾了。婢妾虽说只是相府的一个妾,但是有些东西想要知道,那也是很容易的。” 她说的很隐晦,只是浮生从她眼睛流露出的光里看懂了,她说的是自己回府之前的事情。自己出府回府的事情全都是沈氏一手包办的,若说自己被丢在乡下这么多年跟沈氏一点关系没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浮生叹了一口气,道,“姨娘是希望我去向祖母说清,让祖母插手此事吗?” 柳姨娘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充满希望的道,“大小姐,这是答应了。” “我答应姨娘,为尽力而为。”沉思片刻,慢慢道,“不过要是没有说通的话,那也就只能请姨娘着手给四妹妹置办嫁妆了。” 柳姨娘看着浮生答应下来,吊到嗓子眼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等到看着柳姨娘的情绪整个稳定下来之后,浮生才眨了眨眼睛,询问道,“柳姨娘,方才进门的时候我就闻见了你这屋里有一股莫名的香味儿啊,倒是不知柳姨娘怎么会用这百里香来熏屋子呢?” “百里香?”柳姨娘不免的一愣,“这是什么?” “姨娘不知道这是什么吗?”浮生接着说道,“这百里香,又名麝香草,是山上会自由生长的草药。我先前生活的地方想必姨娘是都清楚了是如何贫瘠,那村落靠山,山里有许多的草药,这百里香就是那里常见的一种药草。在那些村子里,要是有什么人家的村妇有了身孕,却因为家里穷,没有办法生下来抚养的时候,就会去山里才这种药材,直接剁碎了生吞下去,不出半刻钟,就能堕下胎儿。” 听完浮生的话,柳姨娘不由得皱起眉头,睁大了眼睛,“大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 浮生淡淡道,“柳姨娘真是会说笑,这种东西,你一查便知真假,我又怎么会骗你呢。这百里香味道特殊,又不是很浓,先前碰到姨娘的时候,许是都站得有些远,所以闻不出来,今日我一进屋,就闻出来了,这定是百里香不假。” 柳姨娘面色发白,“大小姐你说这百里香有堕胎之效,那要是没有身孕的人,长期闻着,会怎么样呢?” 浮生脸上的笑容如同往常一般和熙,只是说出的话,却像是让人深处冰窖一般,“姨娘,我不是都说了嘛,这百里香,又名麝香草,那药性,自是与麝香相同了。” 柳姨娘紧紧攥住了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里,这屋子里用的熏香,是多年前自己产下四小姐之后,夫人派人送过来的月沉香,说是相爷特意从溢香斋为自己定制的熏香,那时自己满心欢喜,自那以后用的就全是这种香料。 叶相府只有四位小姐,却没有一位公子,相爷为了后继有人,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老夫人也为了相爷的子嗣着想,一直主张给相爷纳妾,可这么多年来,却也无一人有怀孕了的迹象,原以为是相爷的身子有了问题,才会如此,可请来的大夫却都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想到啊,原来都是沈氏在背后搞的鬼!从那么多年前开始,自己就已经着了沈氏那个贱人的道,怪不得生下四小姐之后,这么多年就再未有过身孕,原来,都是这熏香害得。沈氏的心肠还真是歹毒啊,就这么一味草药,自己闻多了也就罢了,毕竟那时自己也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傍身,可她偏偏安排让三小姐和四小姐都跟自己住在一起,怀着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浮生微笑了一下,道,“姨娘,有些事情,在什么时候说出来,远远比那件事情的本身要重要得多,姨娘,是聪明人,一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的。” 柳姨娘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明白过来浮生话中的含义,沈氏给自己用药固然可恶,可是时隔多年,自己也一时找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是沈氏所为,如果自己现在贸贸然的就找上相爷,控告主母,相爷也不见得会听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倒不如先不做声,再另找机会,给沈氏致命一击! 浮生看着柳姨娘逐渐阴沉变得可怖的脸,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她起身告辞。 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了后面传来柳姨娘的声音,“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拿这炉子给我扔出去!快点……” 忍冬跟着浮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仿佛后面发出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一般,跟着大小姐一段时间,也算是学会了什么事该听,什么事要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可这心里还是不免会害怕。 浮生听着后面的动静,扬起唇畔。 柳姨娘这么等不及的开始清理那熏香,说明是在自己的提醒下,也察觉了这熏香来的蹊跷,这下就算是没有叶澜君和叶澜屏的事,她与沈氏也必然会结下死结。 沈氏这下一早就下好的一步棋,就这么给毁了,想想还真是痛快啊! 阳光下,浮生一双灿烂的眸子,潋滟异常。 第二十六章 中秋宫宴
过了几日之后,便到了中秋,进宫赴宴的日子。 当天一早,沈氏就到老夫人跟前念叨,说浮生此番是第一次入宫,还是凡是都跟在老夫人身边稳妥些,老夫人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同意了,在得到老夫人首肯之后,沈氏就早早地带着叶澜依和叶澜屏出门了。 老夫人因为年事已高,平日里素来是足不出户的,可是今日却因为这宫中的宴会,显得精神抖擞,一路上,一直在跟浮生讲着进宫后,要注意些什么,什么事是万万不能做到。 浮生前世毕竟做过皇后,就算是在慕容沣登基以前,作为晋王妃,也是时常出入宫闱,所以一路上她表面上都是很用心听的样子,可是心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浮生啊,祖母跟你说的这些可都记下了?” 浮生点点头,可心里却是想着别的事情。 老夫人满意的看着一脸乖巧的浮生,心里像是吃了蜜一般甜。 往日里,浮生一直都是打扮的较为素净,跟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叶澜依和叶澜屏比起来,就像是差了几级似的,可是就是冲着这张脸,就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她身上,更何况今日如此的盛装打扮,身上穿的更是霓裳坊的苏掌柜亲自制作的锦绣华服,此番入宫,定能惊艳全场。 浮生垂首间,看着老夫人泛着精光的眼神,不禁鄙夷了一阵,要不是现阶段的自己还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又怎会容她这般*裸地在自己身上算计。 皇宫大门与叶相府隔了好几条大道,一路上又是些许目的一致的马车,不免有些拥挤,等到了皇宫大门的时候,皎月也悄然升起,宫门外已经停了好些马车,周围已经有好多达官贵人们陆陆续续的进入了宫门。 马车在宫门前停稳之后,老夫人在浮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一下马车就碰到了自己的老姐妹永宁候夫人,在介绍了浮生之后,就在宫门前聊了起来,又怕浮生觉得无趣,便差使随侍在一旁的宫人先带着浮生进去了。 浮生轻移莲步跟着前面带路的宫人,一袭盛装加上倾城的美貌,一路上不意外的引来了无数人侧目,不少没有见过浮生的人都在猜想这倾城绝艳的佳人是谁家的贵女。 浮生并不在意他人的议论,等到了宴会场地之后,将目光投向整个宴席。 这次的宴席正是摆放在露天的御花园中,虽已快入秋,但御花园里的鲜花仍是娇姿丽色,婀娜万千,仿若胭脂万点。中央铺了块极大的地毯,毯上绣着芙蓉图腾和祥云花纹,除了北首的主席之外,东西各放数张客席,男宾女客各坐一边,按照自家官职分席而坐。 当浮生娉婷步入御花园中时,应景的灿然一笑,竟是让方才一直在各顾各交谈的宾客们,一时间看的错愕了。 少女双手交错在胸前,面上笑容浅浅,羊脂玉一般的面容上,一对凤眸熠熠生辉,点缀着整张妩媚艳丽的容颜,却不显得轻浮,反而生出一股端庄的贵气,一身碧色华服,犹如雨后清莲般,衬的人娇嫩欲滴,行步之间如同莲花盛开,步履袅袅,而腰间压裙玉佩却顺着顺滑的裙摆压下,纹丝不动。 单从一个走姿来看,便可称是贵族千金的典范,优雅从容,仪态万千。待行到面前的时候,走在那少女前侧方的宫人微弓了身子,恭敬道,“叶大小姐,便是这了,请。” 众人看着少女对着宫人浅笑回礼,然后走向宫人指引的位置坐下,垂头候着。 在月色的照耀下,那不经意的一低头,更是显得她肌肤似玉,又添了几分温柔可人。 世人看人,都是先看衣着相貌,而这些贵族世家的夫人们,她们不仅看衣着相貌,更注重个人气质修养,一个人气质的好与坏,便决定了在旁人心目中的印象,然此刻,浮生在她们心中不仅衣着相貌没话讲,气质更是达到了满分。 “这是谁家的小姐,看着挺眼生的。” “是啊,瞧那仪态动作,我倒不知京城哪家千金有这副好相貌!” “刚听那宫人口中说的好像是叶家的大小姐,应是叶丞相府的叶家吧。” “啧啧,难怪,难怪,生的这样的好样貌!” “……” 早早就到了宫宴上的叶澜,原是在一侧与自己的手帕交闲聊着,浮生走进来的时候,她不是没看见,只是完全视而不见,在听到那些夫人对浮生的评价后,目光里便带上一抹妒色。 这个叶浮生,就知道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场,夺众人赞叹,靠着外表蒙骗外人,真是让人讨厌! 一想到等下还要同浮生坐在一处,叶澜依的心底就更是窝火了。 浮生刚走进御花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坐在男宾席那边的花满袖,一袭碧色绣锦华服,面容清俊,气质斐然,极为引人注目。 像是发现她在看他一般,花满袖的目光,突然投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身侧位置都还空着的浮生,刚想抬腿走近些,却发现叶家的老夫人向她走了过去,便硬生生停住了步子。 算了,这种日子,就不添麻烦了。 浮生坐在老夫人身边,睫毛低垂,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陪着老夫人说着话,下意识的一转眸,发现花满袖已经移开了视线,与身侧的友人谈笑着。 此时不远处传来两声钟响,提醒着各位来客快些回各自的位置做好。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宫人尖锐的嗓音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浮生随着声响源头看去,勾唇微笑着转头望去,只见大越王朝最尊贵的那两个人从远远的长廊外走了过来。浮生随着众人一起,屈下膝去,口中念道,“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越此时的掌权人是元明帝慕容晟,他的身形很高大,年轻的时候俨然也是一位美男子,只是常年的帝王生活让他的身上多了一种慑人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产生畏惧。 而皇帝身侧的皇后,是两朝元老沐阁老的嫡长女,从小便是养尊处优,她一身只有皇后才能穿的凤袍,彰显着那独一份的尊贵,一张保养有方的脸,虽根本让人看不出来她已经年近四十。 等到皇帝和皇后坐定之后,太子慕容止站了起来,“父皇,母后,今日是中秋佳节,儿臣和三弟特意给父皇和母后准备了一份礼物,还望能博父皇和母后一笑。” 皇后立马就接话道,“哦,不知是什么礼物?” 慕容止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慕容沣,拍了拍手掌,随后便见到数十名宫人鱼贯而入,抬入了数百盆桔花,一时引来大殿中人人惊叹。那些绿叶苍翠鲜嫩,更加衬得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牡丹花瓣娇艳欲滴,这百盆桔花品种繁多,千姿百态。 浮生远远坐着,都能闻到那阵阵的花香味,芬芳浓郁。 众人一时啧啧称奇。 皇帝看着这百花盛放的场景,心中郁结,这数百盆桔花,应是聚集了所有的桔花品种,花费的心思,可想而知,定是极其之大。虽然近年来大越一直是国运亨通,但是作为帝王,却也还是见不得旁人这么奢侈的行为,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看到皇帝的脸色微微不悦,慕容沣随即站起身,道,“父皇,皇兄和儿臣为了这份礼物,可谓是费劲了心思,耗时五年之久,才聚齐了这一百盆桔花,求的也就是这百花齐放的好兆头,好不负中秋佳节之美景。” 浮生冷眼看着站立在前方的慕容沣,眼神冰冷。 五年之久,为了一个中秋宴费心五年之久,这份心思,还真不是常人会有的啊。慕容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真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看着皇帝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后,慕容沣和慕容止才又坐回位子上,安心继续宴会。 这一个插曲过后,皇后就开始提议起让在座的各位小姐一展各自才艺。 此话一出,各位出席的千金小姐们都眼前一亮。这可是御前献艺啊!在座的除了皇室中人,还有各豪门的贵公子,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表演得好,*麻雀变凤凰,也不是不可能的!众人不由得看向了此时正高兴地恨不得马上跳起来的叶澜依,她不就是在去年的中秋宫宴上一展风采,才夺得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的嘛。 叶澜依此时安分的坐着,因为她知道虽然御前献艺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同样是不好,所以她现在忍着,转头间目光轻蔑的看向了浮生,带着一丝丝的恶意。 叶浮生,想靠着你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夺我的风头,做梦去吧,今天我就让你这乡下长大的无知村妇看看,什么才是名门贵女,什么才叫大家闺秀! 浮生的头微微垂着,眼角蹩见了叶澜依不善的眼神,淡淡的笑了笑。叶澜依定是知道自己从小生活在乡下,不论什么才艺都不可能拿出手,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要是放在前世,自己估计还会为这御前献艺而慌乱到手足无措,可今时今日嘛…… 浮生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隐隐透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