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药水救救我》 序章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亚尔斯 校对：亚尔斯 「姊姊？」 这句话让我完全清醒了过来。 叫醒我的是一位金发小女孩。她用圆亮的绿色双眼，不解地看著瘫倒在地的我。 「你怎么会睡在这种地方啊？」 「啊？」 我反射性地环顾四周，急忙坐了起来。 这条微暗的小巷，是我完全陌生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我躺的那个地方是一片裸露的潮湿泥地吧？所以身上藏青色的水手服已经脏了。 一旁有著我随身携带的背包。 小女孩依旧不解地看了我许久，但远处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她只说了句「掰掰啰」便离开了。 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父母在叫她。可是，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的我，实在很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即使她只是个那么年幼的小女孩。 小女孩动作俐落地从小巷里跑了出去。而我则背起了背包，像是追著她的步伐似的，战战兢兢地迈开步伐。 尽管听得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我还是从小巷里往外踏出了一步。 小巷外有著石板路和红砖造建筑，让人宛如置身中世纪一般，还有服装像是搞错时代似的人们。路上往来的行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我所熟悉的日本人。 最夸张的是，我甚至看到外观一点都不像人类的家伙在街上走著，让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蜥、蜴……？」 听到自己脱口说出的话之后，我这才搞懂了情况。 蜥蜴，没错，就是蜥蜴。那只蜥蜴长得和人差不多大小，还像人一样用两腿走路。 蜥蜴只瞥了我一眼，就从我的面前走了过去。它走过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颤抖著。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脑海一片错乱的同时，我思考著自己究竟置身何处。从我眼前走过的那只蜥蜴，和它遇见的一位女士很熟稔似地站在路边聊了起来。 女士很开心似地咧嘴笑著，偶尔还会像是在嬉闹似地拍拍那只蜥蜴的手臂；而蜥蜴似乎也在说著些什么。 我还以为自己碰上了惊天动地的妖魔鬼怪，没想到它竟然像个普通人一样和人类沟通谈笑。 这一幕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接著，我又走到了大约是道路的中央处，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 天色微暗，气温微凉，我猜现在应该是清晨吧。眼前分岔成两条道路，一条行人稀稀落落，另一条似乎可以通往更宽广的大道，人潮较多。于是我便朝著可以通往宽广大道的那条岔路走去。 心脏依旧剧烈地跳动著，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来到宽广的大道上，我的眼界便为之大开。 除了刚才看到过的蜥蜴之外，还有长著一对兽耳的人等等，尽是我不曾见过的光景。 然而，似乎没有人对此感到疑惑，也没有人做出提防、戒备的举动。大家都很寻常地发出声音交谈，也在只拉起一张顶篷的街边小摊上买东西。 我缓缓地穿梭在人群之中，观察了一会儿。 这里没有任何人使用手机，路上既没有汽车、也看不到脚踏车。这么一来，就会让我忍不住想去找出自己熟悉的东西，哪怕只有一样也好。 我的脚步从快步走变成了小跑步，不久便像是在追逐什么似地跑了起来。 没想到我居然连一个熟悉的东西都找不到，这让我的头脑更加错乱。 我用手背抹去了泛起的泪水。 我并没有过人的体力，不一会儿，便上气不接下气，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小姐，我看你行色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吗？」 「啊？」 有个身材瘦削的老太太，一脸担忧地从旁主动向我搭话。这位老太太的长相也和日本人天差地远，轮廓很深。 「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我不是迷路。不过……」 这时候我突然发觉到一件事。 我听得懂她说的话。不管是叫醒我的小女孩，或是这位老太太，我们的语言是可以沟通的。 「没有迷路呀？那就好，赶快回家去，路上要小心喔！」 「请问！」 我叫住了那位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离开的老太太。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你果然是迷路了吧！这里是南门的大道呀！」 「南、南门？」 我睁大眼睛张望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才发现在人潮的彼端，有一堵高耸的墙。 「没错、没错，那里就是城门了。你知道该怎么回家了吗？」 我只知道我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知道了，谢谢您。」 老太太给了我一个微笑之后，这次她真的走掉了。我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我开始觉得，只有背上的这个背包是我唯一的依靠。 不过，光是呆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这里既然是市区，越过那堵高墙之后，应该可以通到什么地方去才对。说不定在那堵墙的彼端就会有什么线索。 我喘了几口气之后，便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因为有老婆婆亲切地向我搭话的经验，我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心境上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条街上，人类与其他诸如蜥蜴或貌似野兽的人，比例大约各占一半。这些人说的话都和刚才那位老婆婆一样，我完全可以理解他们谈话的内容。 我身上的穿著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因此往来的人们会不时地偷瞄我几眼。然而，当我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地说著「那一身衣服好怪」时，我反倒觉得没什么好介意的，这让我放心不少。 路旁有著热情招揽客人的店家，以及满脸笑意进行买卖的人们。这些店家似乎不只是把商品卖给客人，偶尔也会收购东西。 路上不仅有红砖建造的建筑，还有像木屋般用一根根木头搭建而成的房舍。只是基底部分可能是为了避免腐烂，所以有各式各样石砌或砖造的地基。 话说回来，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不觉得冷了。仰头一望，原本微暗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已经亮了起来。 走了一会儿，我来到城墙的一扇大门前，但大门深锁。 正当我盘算著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和站在门边、看似守门人的男子对望了一眼。男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对我说： 「有什么事吗？」 我没料想到他竟然会对我说话，便仓皇地开口回答： 「没、没有，呃、那个门……」 「什么？门？你该不会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城去吧？不行喔，这样太危险了。」 男人应该是用所谓的盔甲来保护全身上下，腰间还佩著剑。 「不、可是……」 「要是你能作战的话那倒无所谓。但就算真的能打，你全身上下也没有穿戴任何装备啊！」 作战？装备？我完全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会有多危险啊？」 男人很伤脑筋似地双手抱胸，似乎是绞尽脑汁在思考著该怎么向我解释。 「这个嘛……最近城外经常看到很多长爪鸟出没，如果你单独行动的话，很可能会被它们抓走喔！」 「被抓走……」 「听懂的话就好，你已经没有必要出城去了吧？外面真的很危险喔！」 我本来还在想著「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鸟」，但因 为刚刚才看过那些像蜥蜴般的人类，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相信真有其事了。 城门边的那个男人面带微笑、挥著手，目送悻悻然的我折返城里。然而，原本打算穿过这道城门的我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兀自叹气。 第一章 魔法药水 结果我一直走到日落，才弄懂了一件事：这座城镇的四周都有城墙包围，而且东西南北各设一个门。城里像是对著门十字对切似地铺设了两条最大的主干道，再从干道分出许多大大小小的道路。 干道上偶有马车奔驰，行人不分男女，或轻装或重装，但一定都带著堪称为武器的东西。当然这些行人当中有蜥蜴，也有长著兽耳的人。 我伫足停留在城镇的中心、也就是十字路口附近的广场。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但我拚了命地到处走，已经不知忽略这件事情多少次了。 四周已被薄暮笼罩，行人稀稀落落。我认为应该是西侧的天空上，透著浅浅的橙色。我觉得自己的心，和人声鼎沸的店家亮著的灯火、以及民宅里传来的孩子嬉闹声相反，正逐渐变得暗淡消沉。 我在街边公设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双脚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疲劳便一鼓作气地涌上全身，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翻找了一下制服的口袋，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吃的。 结果只找到了胸前口袋里的学生证，上面写著八云枫——我的名字。同样放在胸前口袋里的，还有万一手机无法使用时，要拿来打公共电话用的几个十圆铜板，但我不认为它们能有什么用处。 我把背包放在大腿上翻找著，发现里面有教科书、文具等上课必需品和手机。我完全忘记背包里还有手机了。我心里想著「怎么会没想到有手机呢？得快点用它来求救才行」，赶忙把手机从背包里拿了出来，并按下电源开关。可是就在我要用手指触碰萤幕上的通话按钮之前，画面上方的讯号状态先映入了我的视野，让我停下了动作。 「无讯号……」 小小的三个字，向我宣告这支手机派不上用场，就连想用来求救都不行。我唯一的通讯方式，这下子也无用武之地了。 我身上可以放进嘴里的东西，就只有宝特瓶里面装的茶而已。我把这些茶一饮而尽，虽然解了渴，却填不饱空空如也的肚子。 我把背包开口大大地打开，想找找看有没有零食、或至少有一颗糖果也好。这时，我发现背包里有一本从未见过的书。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借过书。我一边想著「这本书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混进来的？」，一边把它拿了出来。 这本书有著又厚又硬的铁锈色封面，厚度大约有五公分，封面和书背上什么都没有写。我觉得很诡异，随意翻开接近中间的页面一看，发现整页都是空白。再往下翻一页，还是空白。每一页纸张都稍嫌粗硬，也略有厚度，如果在这本书滴一滴墨水的话，应该马上就会晕开吧。 我实在很在意它究竟是什么书，便翻回到书的第一页。 封面里好像写著什么。我心想「平常在封面的背面应该不会写什么东西才对」，但还是在不够明亮的环境下把脸凑到书前面，好不容易才看懂书上写的字。 我自作主张选中了你，请把这件事当作游戏，玩得开心点。 不过，在这场游戏当中，可能会死亡或受伤。 所以请你妥善运用这些配方求生。 你也可以把它拿来贩卖。请好好加油。 伯罗　敬上 「伯罗、敬上？」 照常理来判断的话，这应该是个人名。再来就是「我自作主张选中了你」这句话。 就是这个人把我送到这里来，还把这本书交到我手上吗？ 况且什么叫做「请把这件事当作游戏，玩得开心点」啊？我想到的是那些长得像蜥蜴的人，还有那些有著兽耳或兽尾的人们。 的确有不少游戏里都会出现这样的人物，但对我而言，这可是现实。而且书上写的那段话当中也提到，在这场游戏里可能会死亡或受伤。 这段话看起来像是手写的文字。我想找一找书上还有没有其他内容，便又继续往下翻。 翻过一张白纸之后，右侧写著一个「药」字。这个字写在页面中央，大小约要用三指才能完全遮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又再翻页往下读。书页里由上往下，画著三个装著有色液体的方型玻璃瓶。每个瓶子旁边都写著配方——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材料之类的东西。 看了书上写的名称，我才知道原来绿色的液体是「魔法药水」，蓝色的液体是「高效魔法药水」，而黄色的液体则是「极大效魔法药水」。 我继续快速地往下翻页，在一连的空白页之后，接著我又发现了在中央区块写著字的页面。这次页面上写的是「武器」，而隔壁页则是有著「匕首」的字样。 然后又是一连串空白页，之后在途中又出现了「护具」，下一页则是写著「布衣」。 剩下就只有几个「？」的字样，其他全都是白纸。 我想确认书里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其他文字，便又仔细察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最后一页有写字。 和前面的字体不同，是很细小的字迹。 制作这本书中所记载的物品时，请于备妥材料之后，念诵「生成」。 备妥材料之后念诵「生成」？这是什么意思啊？ 所谓「这本书中所记载的物品」，指的是刚才看到的那些魔法药水和布衣吗？ 我翻回到「药」那一页。 制作魔法药水所需要的材料，就是写在旁边的草和水。只要凑齐了这两样东西之后念诵「生成」，就可以做出来了吗？就像施了魔法一样？ 其他诸如高效魔法药水，需要的材料是梧桐草和净水；而极大效魔法药水则需要用到天龙草和妖精之水。 如果「魔法药水」这个东西，和我从游戏或书刊上得到的知识相符的话，那我就能理解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原本还约略可见的橙色天空已完全消失无踪，在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潮也比刚才减少了许多。再仔细一看，从四周每一户民宅的窗户里，都流泄出了灯火。 在这个连街灯都没有的地方，我甚至连自己的指尖都看不清楚，手边的这本书更是暗得几乎快看不见。于是我便「啪」的一声，阖上了书。 结果这本书上写的是调制魔法药水所需的材料。对于疑似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关键人物「伯罗」，我还是一无所知。 正当我思索著「为什么这个人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时候，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我会就这样死在这片莫名其妙的土地上吗？我不要这样。 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要怎么做才能够回家？在我的脑海一隅，还荡漾著「这一切应该都是梦吧？」的一丝期待。 但我怎么还会有这种念头呢？全身的疲惫、因为走太多路而发痛的脚、以及指尖的感觉都是如此鲜明啊……我是傻瓜吗？ 我重新背上了装著那本书的背包，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倘若依照书里所记载的内容，真的能够如我预期地调制出魔法药水的话，或许我可以制作魔法药水来卖钱，或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取到食物。 要让身无分文的我填饱肚子，现在想得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又迈开步伐，在黑暗中往南门走去，想找到草和水这两种材料。我一边用手机的灯光照亮脚边以防跌倒，一边寻找著我早上待过的小巷那种类型的地方。 今天早上醒来时的那条小巷里，有一片裸露在外的土壤地，那里应该会长点草吧？但是要到哪里去找水呢？ 我走进了一条从干道分岔出去的狭窄巷弄，四处张望著哪里有水。眼前有片空地，稍微往里头走进去一点好像有口水井，但我不敢随便去用别人的东西。况且，万一擅自使用水井时被发现该怎么办？一思及此，我便排除了这 个选项。 我拖著沉重的脚步往前走，一边想著这附近会不会有河流、或是刚好有个积了雨水的容器——结果还是来到了水井边。 这口井上面盖著一个木制的盖子。井的四周有柱子，沿著柱子在上方搭设了一个棚子，棚子下面就是木制的滑轮，上头挂的绳索则连接到水井旁的那个桶子上。 原本应该已经打消的念头，又在我的脑海里苏醒。 这座水井所在的空地还算宽广，而且脚下的坚硬地面全都是土壤，地上也长著草。 换句话说，只要在这里取水，装进我刚才喝光的那个宝特瓶里，就可以在这里凑齐所有材料。况且刚才喝的那些茶水不太够，我到现在还很渴。 我咕噜地咽了一口口水。 四下只听得见民宅传来模糊的谈话声，没有半点脚步声。确认过四下无人之后，我悄悄地拿开木板，用灯光往水井里一照。漆黑的洞穴里，光线从井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反射，水面波光粼粼。 我拚命地把一旁的水桶往井里放，直到听见「啪唰」的落水声之后，再用灯光照了一下井里。 我看到桶子先横倒在水面上，再慢慢地沉入水里，便赶紧趁著水还没装得太满之前，把桶子给拉了上来。 木制滑轮叽嘎作响，让不想被人发现的我更觉心慌。我小心翼翼地把拉到上面来的水桶放到地面上，以免打翻它。 我先把灯光关掉，并蹲下来把背上的背包放在地上，拉开袋口拉炼。 我从背包里摸出了宝特瓶、拿掉盖子之后，便把它浸到水桶里。 宝特瓶咕噜咕噜地吐出瓶中的空气，装满了水。 等瓶里装了一些水之后，我拿起宝特瓶把水一飮而尽。我一边感受著冷冽的水畅快地流过心脾，一边觉得喘不过气，便松开了口中含著的宝特瓶。 「噗哈——！」 真是太好喝了。我用手擦去从嘴边溢出的水，再次把水装进宝特瓶里。这次装的水不是为了飮用，而是调制魔法药水的必备材料。装完之后，我把水桶和木盖放回原位，将现场恢复到我轻举妄动之前的状态。 我把装满水的宝特瓶装回到背包里，背起了背包。接著在目光所及之处，顺手陆续拔起生长在地上的草。 我很快地就拔到了两大把草。为了逃离擅自使用井水的罪恶感，我快步地离开现场，就这样在无处可去的情况下到处乱绕一通。我两手都拿著东西，无法使用手机的灯光，便小心翼翼地迈开步伐走著。不久，我看到了一处没有亮灯的建筑物。光凭月光实在看不太清楚，不过我没看到建筑物的小窗里透出灯光。会不会是仓库？ 这两座比邻而建的仓库，相邻的墙面上刚好都没有窗户，于是我便钻进了两座仓库之间的夹缝。 我心想这里应该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因此决定在这里坐下来稍事休息。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在背包上面，并放下了手中的草。我帮自己捏了捏小腿，但还是得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能够调制出魔法药水才行。 我从背包里拿出了装著水的宝特瓶，姑且先和草摆在一起。书上写的是备妥材料之后，念诵「生成」，但光是这样，到底要怎么调制出药水来呢？ 「生、生成。」 我低声地嘀咕之后，这些材料在漆黑中瞬间一亮。 我吓得往后退，头部便撞上了身后那堵墙。然而，我根本搞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才习惯黑暗的双眼，被这瞬间的亮光照得什么也看不清楚，无法确认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仓促地打开手机的灯光，照了照那堆草和宝特瓶，才发现草和宝特瓶里的水全都不见了。而出现在地上的，是几个以软木塞封口的方型小玻璃瓶，瓶中装著半透明的绿色液体。仔细一数，总共有七瓶。我大受惊吓，直盯著这些瓶子看。 (插图023p) 我先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接著拿起了玻璃瓶。 「这就是……魔法药水？」 它们的外观确实很像书上画的那个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只说了一句「生成」，就真的可以制作出这些药水，我还真是有点难以置信。 就算我想再试一次，也已经没有水和草了。真没想到这么轻松顺利地就做出了药水，再来就是卖不卖得掉的问题了。要是卖得掉的话，手头就多少有点进帐。有了钱之后，刚才靠喝水填饱的肚子，就真的可以用固体食物果腹了。肚子啊，请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我一心只想立刻卖掉它们，但看看漆黑的街头，恐怕也无从寻找合适的店家兜售吧，于是我便一直熬到了天亮。 我整晚都没阖眼，一直等到了早上。昨天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早晨。结果我因为饥饿难耐，实在提不起劲来思考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以及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之类的事情。 在确认过所有随身物品全都装进背包之后，我便走出两栋建筑之间的缝隙，来到了街道上。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昨夜的静谧宛如一场梦。尽管这只是一条从干道分岔出来的路，但依旧热闹滚滚，让我不解地撇了一下头。 仔细一看，人们好像在搬运装著水的桶子或锅子。其中有位少年跌了一跤，把水桶打翻了。 「你在搞什么鬼啊！给我回去重装一桶！」 少年被一位貌似母亲的女士责备过后，一脸不悦地重新提起桶子，往刚才走来的反方向跑开了。我记得昨天使用过的水井，就在那个方向。 莫非那口井是大家都可以使用的？我心里还残留著昨天的罪恶感，所以有点想一探究竟，便和少年同样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等我来到井边时，那里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刚才那名少年也跟著排在队伍后面。 我开口问了问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年轻男子： 「那个……这口井是大家都可以使用的吗？」 「嗯？当然啊，因为这是一口公用水井啊！」 「说得也是喔，谢谢。」 男人说了句「小事一桩」，给我了一个笑容。 所以我根本不必为了昨天用过这口井，而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既然如此，那我应该还有机会再来请这口井多多关照了，把它的位置好好地记下来吧。 就这样，我终于开始寻找可以兜售药水的店家。虽然说是寻找，但其实店门口都挂出了刻著标志的木招牌，例如服饰店就是刻著衣服造型的招牌，餐厅就是刻著刀叉的，连我都能一目瞭然。卖药水的应该会是药房之类的吧？那招牌上会刻什么标志呢？是胶囊吗？还是十字？ 正当我左思右想之际，脚步已经来到了干道上。这里和昨天一样人声鼎沸，不过我今天要看的不是人，而是店家的招牌。 似乎没看到胶囊招牌，而十字招牌比较像是「医院」的感觉。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标志呢？ 我停下脚步，更加仔细地盯著这条商店林立的大街看，招牌上的标志陆续映入眼帘。在这之中，我发现到一个只刻了圆形的招牌，我猜想不到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莫非那就是药房？我心里这么想著，一边冲到了这家店的门前。 这家店没有窗户可以让我先窥探一下店里的情况，因此我只得硬著头皮，拉开了入口大门。门铃「叮铃」一响，我接著走了进去。店里除了一个看似接待窗口的柜台之外，没有特别醒目的东西。有位瘦瘦的中年男子听到铃声响起，便出现在接待窗口。 「欢迎光临。」 「你、你好。呃、那个，你们能不能收购我的魔法药水……？」 我一说完，从窗口里探出头来的那位男士便很诧异地拉下了脸。 「小姐，我这里是魔法石店。要卖药水的话，请你到药房去好吗？」 「啊、对不起，打扰您了。」 我仓皇地走出店外，并看了看店外的招牌……魔法石店……？ 无论如何，看来这里不是药房，而且从那个男人说「请你到药房去」这句话来研判，只要我能找到正确的店家，或许他们就会愿意收购这些药水。 我调整了一下心情，重新迈开步伐。才一起步，我就一时兴起，瞄了一下分岔出去的小路。 「啊！」 因为我突然发出声音，走在我附近的蜥蜴人便看了我一眼。我佯装镇定，走进了那条分岔出去的小路，因为我瞥见了一家小巧精致的店，招牌上刻著方形玻璃瓶。没错，那标志和装药水的方形玻璃瓶一模一样。 我心想这一定是药房没错，便拉开了店门。环顾不甚宽敞的店面一圈之后，我和坐在门边柜台旁的大叔对看了一眼。 「欢迎光临。」 「你、你好……」 看似老板的这位大叔，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吧。他留著一头夹杂著白发的黑发，面貌相当凶恶，让我不禁一时语塞。 「怎么啦？帮忙跑腿啊？」 大叔的长相虽然是凶了点，但却摆出了慈眉善目的笑脸。 「那个……请问可以收购我的魔法药水吗？」 「药水啊？你要卖哪个？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把背包放了下来，拿出装在里面的七罐药水，放在柜台上。大叔拿起了药水，先是对著光线端详，又摇晃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很好，我就收购你这些药水吧！一罐八坦米尔，如何？」 「八坦米尔啊……」 问题是我根本不懂行情。八坦米尔相当于多少价值？要是只值日币八圆的话，未免也太便宜了一点。是八十圆吗？还是八百圆？正当我在烦恼的时候，大叔或许是觉得沉默的我很诡异，便皱起了眉头开口说： 「怎么了？不满意啊？」 「啊，对不起，我不太瞭解行情。」 我以为自己触怒了他，便连忙道歉，没想到大叔竟然立刻露齿一笑。 「原来如此。小妹妹你是第一次出来帮忙跑腿啊？不过一般人的确不会知道魔法药水的收购价格哦！真拿你没办法。」 「……」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张东方人的脸孔看起来年纪比较小，昨天主动和我说话的老太太、还有在城门边向我问话的男人，好像都和这位大叔一样，认为我还是个小孩子。 「在我的店里呢，魔法药水每瓶卖十三坦米尔。高效魔法药水则是卖三十坦米尔，收购的话，价钱大概是二十坦米尔左右。」 听了他这番说明之后，我还是不太能掌握这里的金钱概念，总之就先含糊地笑一笑。 「呃……也就是说，八坦米尔是一般行情对吧？」 「我不知道别家店怎么样，在我这里是这样没错啊。所以呢？要不要卖？」 别家店或许会用更高的价格收购，但即使如此，要找到其他店家也得耗费一番工夫，而我的肚子已经饿坏了。 「要，这些全都要卖。」 大叔说，对从事搏命职业的人而言，魔法药水是必需品，有几瓶都不嫌多。他随即开始准备要给我的钱。 每瓶卖八坦米尔，总共七瓶，所以是五十六坦米尔。有了这笔钱，应该可以吃点什么了。一想到这里，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我匆匆地把手按在肚子上……虽然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就是了。 「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卖食物的店家？」 「唔……我想想……」 大叔特别停下了算著钱的手，视线在半空中飘移了一下。接著他似乎马上就想到了好答案，脱口说出一声「啊！」，还竖起了食指。 「附近有家面包店啦，便宜是便宜，但不太好吃。」 他咯咯地笑著告诉我的，是和药房位在同一条街上、再往里面走大约五分钟左右的一家店。管它好不好吃，吃到肚子里都一样。 「来，这些就是全部了，要好好点清楚喔！」 他一边说著一边放到柜台上的钱，是我从没看过的货币，有四方形的、也有圆形的。 「呃……呃……」 四方形的钱币有六枚，圆形的则有五枚。刚才我卖掉的魔法药水合计金额应该是五十六坦米尔，那么以数量来看，四方形的是一坦米尔，而圆形的是十坦米尔啰？ 「嗯？怎么啦？」 「那个、呃，那个，我不太清楚……」 愈讲愈小声的我，已经发不出「计算方法」这几个字的声音。大叔摸了两下自己的下巴之后，才把他刚才拿出来放在柜台上的硬币重新分类排好。 「这种四方形的是半铜板，也就是一坦米尔；而这个圆形的铜板则是十坦米尔，相当于十枚半铜板的价值。所以这样就确实有五十六坦米尔了，懂了吗？」 「懂、懂了。」 他一边用手指著这些钱、一边仔细地教导我，所以我的回答格外有力。 「再往上的话，一百坦米尔是一枚小银币，一千坦米尔则是一枚银币，而一万坦米尔就是一枚金币了。还有十万坦米尔是一枚白金币，不过我没看过就是了。」 「我搞清楚了，谢谢！」 我向他道谢，心里总算放下了一颗大石头。对于我的提问，他应该不可能完全不起疑，但所幸他并没有因为怀疑而不愿意告诉我。 根据他刚才告诉我的内容，我再次望向刚才他拿出来的那些钱。确认有五枚铜板和六枚半铜板、总共是五十六坦米尔之后，便把钱收了下来，放进清空的笔袋里。 道完谢才刚走出店门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走回了店里。 大叔问我怎么回事，我很抱歉地开口问： 「请问……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旅社？」 「哈哈……问完面包店之后改问旅社啊？」 一反刚才的犹豫，他毫不迟疑地告诉我一家旅社。 「就在这家店后面的街上，有一家破烂的旅社，你去看看吧。它的外观看起来很不起眼，说不定你会觉得有点困惑，但应该还有在正常营业才对。」 「价钱很便宜吗？」 「我想应该不会有旅社比那里更便宜了啦。」 听他说得那么便宜，而且还很破烂，再怎么样我也会担心这家旅社究竟有没有问题，可是我更不愿意再随便找个建筑物的缝隙栖身了。 「谢谢，我这就去看看。」 「嗯，路上小心啊。」 为了要到大叔说的那条位在店后方的街上去，他让我走一条紧邻在店铺旁边、原本应该不是道路的狭窄通道。 只是从药房再往后走一条街而已，没想到就远比刚才那条街狭窄许多，有些太太和小朋友在街上悠闲地走著。先前在干道上看到的大马车，恐怕很难在这条街上行驶吧？ 这条羊肠小巷与干道并不相连，只有小巧的住宅沿街绵延。 在众多住宅当中，有一栋稍大的两层楼建筑，前面挂著一个以三角屋顶为标志的招牌。举目所及之处，这条街上也没有其他地方挂著这个招牌了，再者——这样说实在是很冒犯，但这栋建筑让我不禁想用「破烂」一词来形容。 屋顶上看得出已有破损，外墙上的红砖也有龟裂、甚至还有碎裂掉落到地面上的残骸。入口大门上方装著玻璃，但里面一片黑暗，看起来连有没有营业都很难说。 可是也因为它如此破烂，我才能够确信 这里就是大叔所说的那家旅社。我把手放到了入口大门上。 大门叽嘎作响。我大致看了一下，旅社里有楼梯，楼梯后面是一整排向里延伸的房间，房间前面有个柜台，有位年轻小姐正趴在柜台上睡觉。 我走到柜台前，叫了一下那个正在睡觉的人。 「请问……」 「啊！？啊、是，欢迎光临！」 这位小姐猛然起身对我微笑，但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嘴里流出来的口水。 「欢迎光临，您要住宿吗？」 「是的，呃……这里纯住宿的话要多少钱？」 「是，纯住宿的话一个晚上十坦米尔，附餐的话一个晚上十七坦米尔。您要选哪一种呢？」 她好像注意到了自己嘴边的口水，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擦掉。就算以魔法药水的收购价格来衡量，这家旅社也算相当廉价了吧？纯住宿一晚十坦米尔，所以正常来说我可以住五个晚上，但也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住宿上。 「那我要纯住宿，麻烦先让我住两个晚上。」 「好的，因为我必须填写旅客名册，方便请教您的大名吗？」 这位小姐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纸上画著像是笔记本的横线，上面用片假名写了好几个看似人名的字，我猜应该是投宿在这家旅社里的旅客姓名吧。 「我叫八云枫。」 「呃……是八云、枫小姐对吧？」 她动作俐落地写下了我的名字，并把纸拿给我确认。 「请问这样写正确吗？」 我看到自己的姓名也是用片假名写在纸上，不解地歪了一下头。 其他几个写在纸上的，看起来都像是西方人的名字，姓名顺序似乎都是和日本人相反的。而我的名字则是照我说的方式，写成了「八云枫」。我突然想到，或许我在这个地方报上姓名的时候，应该要把姓和名的位置对调过来才对。 「枫小姐，您怎么了吗？」 她开口问我，语气里带著困惑。 「呃……不好意思，没事。」 事到如今才重讲也有点奇怪，所以我决定就这样算了。 「那么这是您的房间钥匙，您的房间是上了二楼之后的第一间，请您留意不要跑错房间了。」 她交给我的这一把钥匙，就只有在距离前端几厘米的突起处做了一些加工，形状看起来很容易仿造。我极度怀疑这样是否能发挥钥匙该有的功能。 接过钥匙之后，我来到二楼，依照指示把钥匙插进第一间房间的钥匙孔，转动了一下。开锁的声音响起之后，我便打开了房门。房间里大概只有窄窄的两坪大小，摆放著床、小茶几，还有搭配茶几的椅子，非常简朴。 我把背包往茶几一放，坐到床上之后，才发现这张床很硬。眼前这个看来像垫被的东西，或许是因为经年累月使用的关系，已经变得像仙贝一样扁平，不太可能为我消除疲劳。 接著我立刻站了起来，把背包清空，带著那个被我拿来当钱包用的笔袋和房间钥匙，并且锁紧房门之后，来到了楼下。 「您要外出吗？」 柜台的那位小姐问，我点了点头。 「是的。」 「那么钥匙请由我来为您保管。」 我把钥匙交给那位小姐之后，便离开旅社，去找我该找的那家面包店了。 我先回到药房的那条街上，再往连接干道的反方向走去。这条街和旅社所在的那条窄巷不同，房子没有盖得那么密集，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没有铺石板。土壤裸露的区块成了物品的堆置处，有小孩正拿著木棒在地上画图。 这条街似乎有稍微弯曲，所以看不太清楚前面远处还有什么。在找到面包店之前，路上还有没挂招牌、看似杂货店的商号，以及花店等，感觉店家还满多的。 走著走著，我发现一家面包店，招牌上有著带刻纹的细长面包标志。我像是被面包的扑鼻香气吸引上钩似的，轻轻地拉开了这家店的大门。 店门上挂的铃铛发出了「叮铃」的声音。 「欢迎光临。」 有位青年正把包在纸里的面包摆到桌面上，他看到我之后，便招呼了一声。尽管这声招呼不太亲切，但是既然他正在摆放面包，那就表示他应该是在陈列刚出炉的面包吧？一想到这里，我肚子里的饿虫又开始作怪了。 店里洋溢著面包的香气。入口旁边的整面墙上，还有位在店内中央处的桌子，到处都摆放著各式各样的面包。其中，我对青年刚才在陈列的那些稍大型的面包特别有兴趣，便在不打扰他的情况下盯著偷看了一会儿。 「你要买这个吗？」 「啊？」 青年没听到我说的话，径自从他刚才摆出来的面包当中拿了一个给我。 「一个两坦米尔。」 「我、我买。」 我买了一个用两手都拿不住的大面包，走出了店外。 其实我很想马上大口咬下，但毕竟还有人在看，所以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回到旅社，拿出放在背包里的面包后，坐在床上，打算撕下面包大快朵颐。可是这块面包竟然硬得不得了，不管我的指尖再怎么用力，面包也完全不为所动。 我怒不可遏，乾脆直接用牙齿啃它，但面包还是很硬。我从牙齿咬住的地方使尽全身的力气硬扯，面包甚至发出撕扯开来的摩擦声，最后我才稍微吃到了一小口。虽然肚子已经很饿，但这样吃下去恐怕会弄伤口腔，所以我细细咀嚼之后，才把面包给吞下去。 我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身陷超过一整天都无法尽情吃喝的窘境。或许是因为肚子已经饿到极点的关系，我居然会觉得这块硬得难以下咽的面包很好吃。 可能是因为细细咀嚼的缘故，我才吃了半块面包就已经很饱，接著开始觉得口渴了。 我备妥宝特瓶走出房间，想到昨晚取水的那个水井去。可是，要是其他人看见了这个宝特瓶，难道不会觉得可疑吗？ 先前看到大家取水的时候，用的不是木桶就是水桶，没有人用塑胶油桶来装水，更遑论是宝特瓶了。 这么一想，我还是想避人耳目比较好。既然如此，只要跟昨天一样晚上去打水就行了吧？但在那之前无所事事也很浪费时间。我烦恼了一下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再到街上去悠闲地逛逛。 我住的旅社位在南门大道边，算是一个距离城门很近的地方。 因为昨天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所以大致把整个城镇都看过一遍了，但毕竟只是走马看花，算不上是仔细勘查。 我迈开步伐，从城镇中央的广场往连结西门的方向走去。 相较于南门大道，西门大道整体气氛显得较为新颖。街上有著比较高耸的建筑物，也很少看到路边摊。 但只要再继续走进后面的小巷，气氛就随之一变，路边也可以看到不少摊贩。在这些摊子当中，有一家卖包包的小摊。 摊子上摆满了化妆包和手提包，但却夹杂著一个价位奇高的斜肩背包，背包上挂著一个写著一百五十坦米尔的价标。它选用的是浅咖啡色的软质素材，并以钮扣固定袋口。光是这样一个包包而已，要价就比其他化妆包和手提包多出一位数。究竟是为什么？ 我盯著那个包包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其解，便开口问了问老板。 「请问……为什么只有这个包包卖得这么贵啊？」 「贵？我说这位小妹妹，蔻蔻露包都是这个价钱啊！我这个卖得还算便宜的呢！」 「蔻蔻露包？」 我不知道它究竟是精品品牌还是什么东西，不解地撇了一下头。 「你不知道啊？别看蔻蔻露包的外观只有这样，它可以装得下很多东西喔！」 「哦?」 我以为那是电视购物常见的那种，实际容量比外观看起来更多的包包，一边伸手拿起了蔻蔻露包。 「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嗯，可以呀！」 老板很爽快地答应，所以我就老实不客气地打开了包包的袋口。 往包包里一看，我马上就发现它很不寻常。从外观看起来，和从里面看到的容量完全不同。它的确是一个比较大一点的包包，但所谓的大，并不只是凭藉著设计考思来加大容量的那种等级而已，因为它看起来可以装得下一整个人。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拚了命地把手臂往里伸，但包包还有很多空间。我拉起包包，连肩膀都探进包包里，才终于摸到感觉像是底部的地方。这个容量是我现在那个背包的多少倍啊？我很想要这个包包，但遗憾的是我没钱，所以根本买不起。不过也算是见识到了有趣的东西。 我向老板道谢之后，离开了这个摊子。后来我又走了一段时间，可是并没有看到比蔻蔻露包更令人震撼的东西，于是便决定改找调制魔法药水用的草。而要避人耳目，当然就要到小巷之类见不得光的地方去，因此我很仔细地确认四下没有可疑人物之后，才开始拔起手边的草。 只要有草我就拔，我甚至连草上还沾附著泥土也不在乎，拔起来就往背包里丢。我不时留意周围的情况，但手上还是敏捷地搜集著草，所幸背包很快就装满了。有了这些草，应该就可以制作出大量的魔法药水。 我看了看天空，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西沉。我心想，现在出发前往水井的话，应该可以在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取到水吧？于是便决定回到南门的街道上。 如我所料，抵达水井的时候天色已暗，四下都无人出没。 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口水井是公用的，所以不会像昨天那样怀抱著罪恶感，只要小心提防其他人出现，别让人质疑我在这种时间做什么就行了。 我拉著叽嘎作响的滑轮，把装著水的桶子从井里拉上来。就在我把桶子里的水装进宝特瓶之后，才想起背包里那些草的份量。事到如今，我才想到一个问题：要是草和水的量差距太多的话，是不是就做不出药水了？ 昨天调制药水的时候，是刚好草和水的份量比例没错，所以生成之后什么也没剩吗？还是水和草的比例根本无关紧要，所以才制作出那几瓶药水？以常理来看，制作东西的时候，不先备妥材料应该会做不出来才对。 「……」 我心想：就来试试看吧。 我把用水桶打上来的水和大量的草一字排开，并再次张望了周遭，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闭上我那双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 「生成。」 我唱诵完之后，并没有感觉到眼皮另一边亮起我所预期的那道光线。 奇怪？我张开眼睛一看，眼前没有出现半点魔法药水，草和水也都丝毫未减，因为我并没有成功地制造出药水。 我疑惑地撇了一下头。会不会是说错了？我这么心想，便重新再唱诵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我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猜想自己会不会是搞错材料了？可是材料就只有草和水而已，根本不可能弄错。 那究竟为什么做不出药水来呢？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材料、工序应该都和昨天一模一样，但如果说我有什么地方记错了，倒也不无可能。我很想立刻再看看那本书确认清楚，但我把它留在旅社了。既然无法制作魔法药水，那继续留在这里烦恼下去也于事无补。于是我把水井和草恢复原状，回到旅社，并立刻翻开书。 我唱诵的内容果然没错，药水的材料也没错。我又重新思考究竟为什么不行。要是我从此都做不出魔法药水的话，那可就头大了。 我一边在狭窄的房间里踱步，一边左思右想。最后我灵机一动地想：该不会是非得带著这本书才能制作魔法药水吧？ 昨天调制魔法药水的时候，我虽然没有把它拿在手上，但这本书一直都放在我身边，而这次书则是丢在旅社里。要是我带著这本书再到井边一趟，并且能够成功调制出魔法药水的话，那就绝对错不了了。 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我觉得旅社里的那位小姐似乎用异样的眼光在看我吧。我觉得很尴尬，但还是回到井边，迅速地摆好了草和水，闭上眼睛。 「生成。」 我闭上眼睛，感觉另一头瞬间闪现一道光。待亮光熄灭之后，我张开眼睛一看：眼前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十一瓶药水。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定要带著这本书，才能够做出书里写的东西。 此外，水桶里的水用光了，但背包里的草还有剩。我不知道水和草的比例是多少，但好像得按照一定的比例才行。 不必每次都把水装进宝特瓶里，水桶打上来的水可以直接拿来使用，这一点倒是很轻松。我又制作了一次魔法药水之后，便听见有几个人交谈的声音愈来愈靠近。我急忙把魔法药水装进背包里，离开了现场。 回到旅社的房间，我清点了一下自己究竟制作出几瓶魔法药水——一共是二十三瓶，全部卖掉的话，可以拿到一百八十四坦米尔，再加上我手头上剩下的钱，总共是两百一十八坦米尔。看来住宿费和餐费应该暂时不成问题了。 我瘫在那张应该很难睡的硬床上，疲惫的身体竟然马上就坠入梦乡。 隔天，我醒来之后，愣愣地望著窗外好一会儿。这个陌生的地方，看来好像并不是一场梦。 我打了一个呵欠，接著像是要拉起身体似地伸展了一下之后，离开了床铺。 慢慢咀嚼著昨天留在小茶几上的那块硬面包，我一边思索著今后该何去何从。 我得回家才行，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是我连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什么时候、为什么、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到这里的，一概不知。 尽管我记得自己住在哪里、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也记得家人和朋友、甚至其他更枝微末节的小事，可是我完全不记得那个小女孩叫醒我之前的事。从我背著背包、身穿学校的水手制服看来，当时我应该是在上学途中，或是在放学的路上吧。 还有那本记载著魔法药水等药品调制方法的书。那本书自动跑到我的背包里，表示在封面内侧留下讯息的那位伯罗，应该就是带我到这里来的人没错。 我不明白伯罗所谓的自作主张是什么意思，但只要见到他，或许我就可以回家了。 只不过，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见到这个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人呢？对方应该认得我的长相，但我并不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就算再怎么想见他也没办法。我无从去见这个连长相都不认得的人，就算真的见到了，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乾脆地放我回去。 我叹了一口气。因为不管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见到那位伯罗的办法。尽管脑海中一直记挂著这件事，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把写有药水配方的那本书摆著，并把装在背包里的草换成魔法药水，带著它们离开旅社去药房兜售。 走进药房，门上的铃铛也随之「叮铃」一响。昨天的那位大叔看著我笑了笑。 「欢迎光临，你又来啦？」 「早安，今天也方便请您收购吗？」 「是魔法药水对吧？」 「是的，今天的量比昨天多一些。」 我从背包里把所有魔法药水拿了出来，摆在柜台上。 「总共有二十三瓶啊？那就是一百八十四坦米尔啰。」 大叔很俐落地备妥了钱，并交到我 手上——总共有一枚小银币、八枚铜板，四枚半铜板。确实清点无误之后，我把钱收进了笔袋里。 「谢谢，我会再来的。」 「哦，我才要麻烦你再拿来哩！」 这样手头上就有两百一十八坦米尔了。不但够付旅社的钱，去那家面包店买面包也绰绰有余。接下来，我想先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大叔，这里是……」 才说到一半，我又把话吞了回去。要是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之类的傻话，他一定会觉得我脑筋有问题，那以后就尴尬了。 「怎么啦？」 「啊、呃……有没有谁对这附近比较熟的啊？」 「这附近？你说的这附近，指的是这条街吗？还是指瑞克佛尼亚？」 瑞克佛尼亚？是这个城镇的名字吗？还是别的地方？ 「这个城镇，或是这个城镇外面的事情。」 「瑞克佛尼亚外面啊？那你就要去问问公会的人，或是读一读公会的书就行了吧？我是不太熟啦。」 「是喔。」 几乎可以断定这座城镇就是瑞克佛尼亚了吧？还有，他口中所说的公会，就是我心里想的、那个经常出现在电玩游戏里的公会吗？ 「公会就是西大道上那栋最大的建筑物，外观很醒目，应该看了就知道了吧。」 「谢谢您！」 我向大叔道谢，正准备迈开步伐出发之际，大叔叫住了我。 「那里有些只想来拿身分证的坏家伙，你可要小心点啊！」 「身分证……是喔？」 「因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公会登录呀。」 看来公会好像可以核发身分证。我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得先到公会去，查一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背起变轻许多的背包，一边查看著西门大道上的建筑物，一边缓缓地走著。虽然大叔跟我说是一栋最大的、醒目的建筑物，但我现在开始觉得有点后悔了——至少应该问问建筑的外观或特徵才对。然而，这番后悔最后也只是多虑。 看到那栋建筑物之后，我便快步跑了过去，因为它根本就是一栋比附近房舍要大一号的建筑。乍看之下，外观是红砖造的三层楼建筑，正面有个气派的双开大门，而在正面入口的上方，有个刻著看似桂冠标志的大看板，营造出与众不同的存在感。 我戒慎恐惧地走近门前，但这里真的是我可以进去的地方吗？不过，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不踏进去就没有意义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把手放在其中一扇门的门把上，用力一拉。 门无声地打开，我悄悄地走进去一看，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人声鼎沸。有人谈笑、有人神情严肃地围坐在一旁摆著的桌边，也有人看著墙上张贴的告示，指东画西地讨论。我心想「原来这就是公会啊？」不禁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看来好像是挑高到二楼，所以天花板很高，给人相当宽敞的感觉。但我连可以在哪里查阅书籍都不知道，便决定走到正面深处的那几个服务窗口去问一问。或许是对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的我感到不解，一位坐在窗□、留著长褐发的女士笑盈盈地看著我。我朝著她的窗口走了过去，说了句「不好意思」。 「请问……我听说这里有藏书。」 「是的，凡是在公会有登录的会员，都可以借阅。」 「呃，没有登录就不能看那些书吗？」 窗口这位女士一听，马上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苦笑了一下。 「哦?经常有人搞不清楚，不过基本上是只有在公会登录的会员才可以借阅。」 我大失所望。她说有很多人搞不清楚，想必告诉我这个资讯的药房大叔也是如此。就在我开始烦恼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窗口的那位女士倒是先开口了。 「只要您现在登录成为公会的会员，就可以马上借阅书籍喔！」 「我只做登录也行吗？」 「可以，也有些会员是只登录，再由我们核发身分证的。」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我这么心想，便决定登录成会员了。于是窗口那位女士从自己身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窗口上。 「那就由我克莉丝来负责为您办理。」 「啊，麻烦您了。」 「您太客气了，谢谢您。那就请您填写一下这份资料。」 我拿到笔之后，便开始看起那张放在窗口上的纸。上面有姓名、年龄、性别、种族、出身地、职业等栏位。 到种族为止我都填了，但表格后半部我就有点填不下去了。 「请问……如果不知道出身地的话要怎么处理……」 「咦？您不知道吗？」 窗口那位女士——克莉丝小姐皱起了眉头。看来不知道出身地会是一大问题，我心里很著急，盘算著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呃、我出生之后父母就云游四海去了，所以我一直都以为这很正常，也都不以为意。我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个镇上。」 我随口说了一些临时想到的藉口，但克莉丝小姐依旧面露难色。 「这样啊？嗯……那你就填这个镇的名字——瑞克佛尼亚就行了。」 「瞭解，填瑞克佛尼亚对吧？」 看来这个城镇正如我所料，名叫瑞克佛尼亚。 「还有，职业的部分……」 「那个栏位可以不用填写喔！」 「这样啊？那这就麻烦你了。」 我把纸递出去之后，克莉丝小姐确认了一下。 「您就是枫?八云小姐吗？」 「是的。」 参考在旅社看到的姓名写法，于是我把姓和名的位置颠倒过来写。 「那就由我向您说明一下这个公会。」 公会卡上面标明著会员等级。一开始，所有人都是从5级起算，依照执行的工作内容给予点数，累积到一定点数之后就会调升一级，有人就这样一再承接工作并累积点数而升到了1级。但要升上1级，可是需要相当程度的努力。 此外，也有人像我一样，只是想拿身分证、或只想要登录成为会员而已。这样的人几乎都不会承接任何委托案件，因此公会规定这些人必须每年办理一次换证手续。还有，在工作时如果发生问题，公会会介入处理，除此之外公会一概不过问，所以会员必须随时谨记行动的分际。听完这番说明之后，我点了点头，克莉丝小姐便站了起来，好像是要去帮我办理公会卡核发。 「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克莉丝小姐带著笑容进到里面去。在等她回来之前，我再度环顾了一下公会内的环境，发现挑高的二楼有个摆著成排书柜的地方。那里放的应该就是只有登录会员才能借阅的书了吧？同样在二楼还可以看到有几组座椅，不知道是不是设置来当作休息区的。 公会里的人几乎都是全副武装，当中甚至有身穿比基尼盔甲的小姐。那身装备真的适合拿来当成护具吗？ 就这样打发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之后，克莉丝小姐就回来了。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公会卡和身分证。」 她把两种卡片拿到了窗口柜台上。 「谢谢！」 我拿到的卡片大小就和电话卡差不多，外观看起来像是不锈钢，厚度颇有份量，大概有三厘米左右。上面刻著我的名字和种族名称，甚至还贴著照片。我万分讶异，像是被这张证件吸引住似地直盯著它看。大头照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另外，身分证看起来则像我在学校里常见的学生手册。翻开内页一看，刚才我在纸上填写的资料、 还有何时、在何处、由谁承办这份身分证的发行业务等，全都写在略显粗糙的纸面上，之后还有几页空白页。 「这些纸张、真是厉害啊……」 我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指纸张粗糙得厉害，但克莉丝小姐似乎把这句话做了正面的解读，喜孜孜地笑了。 「您发现了呀？其实瑞克佛尼亚在造纸技术上，堪称是世界第一呢！因为原料的品质精良，造纸工匠的技术也很卓越。在瑞克佛尼亚，由于能够以低廉的价格取得纸张，所以应该有不少店家都会用到纸喔！」 听她这么一解说，我想起旅社和面包店都有用到纸。 「哦！还真了不起呢！那在瑞克佛尼亚买的纸，和在其他城镇买到的纸，价钱也不一样啰？」 「那当然。就算在整个几内西亚国内，也是我们瑞克佛尼亚卖得最便宜啊！」 「我想也是。」 总之，我的确很佩服。这下子我知道瑞克佛尼亚是以造纸闻名的地方，也知道了这个国家似乎叫做几内西亚，算是得到了额外的收获。 「啊！对了，所谓的藏书就是现在二楼看到的那些吗？」 「是的。从基础文献到各式各样的怪物或药草图鉴等等，都有收藏。其他还有更深入剖析各门知识的书籍喔。请您一定要去看看。」 「好的，谢谢您！有机会再请您帮忙，到时候也请您多多指教。」 我鞠了个躬之后，随即爬上了二楼。刚才从楼下其实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原来这里陈列著很多书柜。从这当中要先找什么书来看呢？我只想要先看地图，好让我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很快就找到了地图，并没有花太多工夫。我用左手撑著书，翻著书页的右手手指微微地颤抖著。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跨页大地图。我看得瞠目结舌。 图上画著的是我完全陌生的地形和国家。这幅从没见过的地图，让我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几秒后，我绞尽了脑汁思考，但脑海里仍一片混乱，整理不出半点头绪。 我心里明白。就我所知，蜥蜴不会用两只脚走路，也不会和人类交谈，更没有长著兽耳的人类。纸张并非昂贵之物，水和草组合起来也不会瞬间就变成别的东西。 我其实曾经想过，这里该不会根本就不是我原本待的那个世界吧？可是我能够听得懂这里的人们所说的话，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读得懂他们的文字，所以我觉得难以置信——无论再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原本的栖身之处。这怎么可能？ 我抱著地图蹲了下去，感到一阵晕眩。 我闭上双眼，忍住了涌上眼眶的泪水，因为我知道就算流泪也于事无补。只是虽然心里明白，紧闭的双眼还是落下了眼泪。 我把书放在大腿上，用手拭去泪水。与其在这里想那些无法捉摸的事，我得赶紧思考自己的下一步才行。我之所以能这样想，是因为在我内心深处已经承认——这里并不是我本来待的那个世界了吧？ 所幸来到这里之后，我很快地就学会了靠自己维持生计的方法——只要我能够制作魔法药水，就不愁吃穿了。这都是因为那本诡异书籍的眷顾。 我试著想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便大口吸气，然后吐了出来。 现在我该思考的是，自己要怎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至少要像昨天和今天一样去卖魔法药水，这是我维生的基础。 我再度翻开了腿上的书。现在我就身在这幅跨页绘制的地图某处。细细翻找著书页后，我找到了瑞克佛尼亚。原来它是距离侯诺勾山最近的一个城镇，而这座侯诺勾山，正是瑞克佛尼亚与邻国之间的国境。 我「砰」地一声，阖上了书本。 离开公会之后，我微微低著头、拖著脚步走在路上。这时，我突然想起了蔻蔻露包。接下来为了谋生，势必会制作很多魔法药水。如此一来，就需要很多的草和水，那么除了背包之外，另外准备一个那样的包包，应该会比较方便吧？我现在刚好也在昨天那家摊贩所在的西门街道上，于是便带著「就去确认一下那个包还在不在吧」的轻松心态，前往卖蔻蔻露包的那家摊贩所在的后巷。 那个摊子就开在几乎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连找都不用找。 「欢迎光临！喔，您是昨天的……」 「啊、你好。」 因为才隔了一天又再度造访，摊子老板似乎还记得我的长相。只不过我不像昨天一样活力充沛。我看了看摊子上陈列的包包里，还有没有和昨天一样的那款蔻蔻露包，便随即将它从众多包包之中拿了出来。 「请给我这个。」 「好的，一百五十坦米尔喔。」 我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个被我拿来当钱包用的笔袋，不多不少地付了一百五十坦米尔。老板数了数收到的钱，肯定地点了点头。 「收您一百五十坦米尔。」 我还想买个取水用的水壶，但究竟哪里才有卖呢？我仔细地在这条满是摊贩的街上走了一趟，寻找有没有卖类似的东西，但却一无所获。会不会只有一般商店贩卖，而这种摊子上没有呢？不管我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于是我决定先打道回府。 在返回旅社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或许我现在光是要维持生计就已经很吃力了，真的等得到回家的那一天到来吗？既然都有办法来到这里了，应该也可以回得去才对，往来的管道应该是畅通的。但我该怎么做才能再次通过那条管道回去？我的脑海里，还是只闪过伯罗这个人…… 目前我手边的线索，就只有疑似把那本书交给我的这位伯罗而已。我没有『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这条退路，而是非找到不可。 不过，相形之下，现在我必须专心处理眼前的事情才行。因为买了蔻蔻露包，手头上的钱减掉了一大半。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再调制魔法药水去卖。还有，我想泡个澡让自己清爽一点，也想换一套衣服。原本想得太多、愈想愈沮丧的心情，因为要泡澡更衣而感到些许振奋。 我尽可能地采集草，一路采回到下榻处后，柜台的那位小姐对我微微一笑。 「欢迎回来！」 接过柜台小姐给我的房间钥匙之后，我开口问她： 「请问……这附近有地方可以洗澡吗？」 柜台小姐似乎马上就有了答案，竖起了食指。 「啊！要洗澡的话有澡堂呀！」 「有、有澡堂啊？很近吗？」 根据这位小姐的说法，澡堂就在出了旅社之后一直往左走去的地方，可是这里的人不太有泡澡的习惯，所以生意不太好。 听完之后，我先回到房间，苦恼了一阵子。 澡堂里只供应热水，所以我得把所有洗澡要用的东西都备妥带去才行，但我只剩下六十八坦米尔而已。我要买换洗衣物、毛巾，如果有卖肥皂的话还买一个才行，这些钱真的足够吗？这让我非常担心。我带著蔻蔻露包和钱，又来到了街上。我记得在大街上曾经看过可能有卖衣服的店家。我循著刻有标记的招牌，找到了这家店，并决定在此添购新衣。 离开旅社之后，我走进了最先吸引我注意的一家店。 「不好意思。」 我朝著摆放了满坑满谷的衣服、完全看不见人影的店里喊了一声，有位丰腴的阿姨立刻走了过来。 「那个……我想买衣服。」 「哎唷，那您想找哪种类型的？」 我把需求告诉了这位体型让人充满安心感、脸上堆起了和蔼笑容的阿姨。 「我想找方便活动的，另外如果有卖内衣裤的话，那就连内衣裤也一起买。」 「我瞭解啰！跟我来。」 我在不太宽敞的走道上缓步前进，以免碰撞到其他客人。最后被带到一个陈列著洋装的地方。 「这边的衣服应该有适合您的尺寸。」 她说了句「比方说……」，接著给我看了一件桃红色的长袖洋装。 「唔……这个颜色有点……我可以多看几件吗？」 「嗯，请您尽情挑选。我就在柜台。」 「好的。」 阿姨回到柜台去，而我就留在陈列桃红色洋装的这一区寻找。把衣服一件件翻开瞧瞧之后，我发现一件色调稍暗的蓝色洋装，看起来剪裁和刚才那件一样。 这件洋装圆领宽松，裙襬及膝，袖口则是收紧的设计。我觉得这个款式可以接受，便一并挑了同款的深绿色。 我又随意闲逛了一下，发现还有白色系的七分裤，便拿来放在腰际试了一下。嗯，这件应该穿得下。我拿了两件，走向柜台。 「哎唷，挑好啦？」 「是的，我要这些。」 「好的！嗯?总共三十六坦米尔。还要买内衣裤对吧？」 「是的。」 「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这些可以吗？」 她拿给我看的是像灯笼裤再收紧一点的款式，以及我分不出哪里是前哪里是后，但是有用绳子束紧、类似无肩带小可爱的东西。 「呃……这是……？」 我指了一下无肩带小可爱。 「哦，这个啊！这可是最近很流行的内衣喔！以往穿那些束腹太难受了，这个只要放在胸前，再依个人喜好束紧就好。它用的布料质地柔软，所以穿起来也不痛喔。」 阿姨很开心地滔滔不绝说著，看来这好像是最近的新产品。 「哦?那请您各给我三件。」 「好的，那总共是六十二坦米尔喔！」 我手中握著自己拿来当钱包用的笔袋，整个人僵住了。没想到结帐总金额会这么贵，我根本付不起。 阿姨很亲切地来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说因为预算问题，所以要少买一点之后，她还是很亲切地笑著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哪一件不要？」 我很犹豫该放弃哪一件，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内衣裤和洋装各一件。 「这样总共是四十二坦米尔喔！这下子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 「谢谢惠顾！」 这次我真的拿出了钱来付，阿姨笑著收下。 「对了，您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毛巾？」 「毛巾？」 她对著我歪了一下头，我赶紧重新解释： 「不、是手帕，正确来说应该是擦拭身体用的布……」 「哦，手帕呀！我店里也有卖啊！你需要吗？」 「要、需要，请给我两条。」 「好的！」 阿姨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个竹篓。 「这些随你挑！」 篓子里有很多手帕，我选择了安全的白色系。 「两条总共四坦米尔喔！」 「好的。」 存款少掉了一大半，剩下二十二坦米尔。我把买来的东西放进了蔻蔻露包里，还连肥皂的事也问了。 「请问哪里有卖肥皂？」 「肥皂？你要买那么贵的东西啊？」 「很贵吗？」 「是呀！这么小小一块就要价三十坦米尔呢！」 阿姨用手指告诉我一个大小，约莫就是以往常用的半块肥皂大小吧。 我可没有余力拿三十坦米尔去买那种东西。看来只能不带肥皂上澡堂了。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用用看呢！」 「是啊，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试试洗发用的肥皂呢！那么柔亮有光泽的头发……」 阿姨如痴如醉似地说著。洗发用的肥皂？ 「头发用的啊？」 「嗯，是贵族们常用的一种肥皂，听说用过之后头发会变得柔亮有光泽，还会散发香味呢！」 「哇，好棒喔……顺便问一下，那个要多少钱啊？」 「我记得好像是六十坦米尔左右吧。」 出乎意料的价格吓得我不禁却步。由于后面还有其他客人在排队，为了避免妨碍大家，我步出店外，直接往澡堂走去。澡堂收费三坦米尔，价位很低廉。洗过澡通体舒畅之后，我便回到了下榻处。 虽然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但才刚买过换洗衣物，所以手头很紧。于是趁著天色变暗，我又到水井边制造了一批魔法药水，才结束了这一天。 隔天早上，我转换了一下因为身处陌生土地而沮丧的心情，翻开了记载著魔法药水配方的那本书。看了看先前读到的高效魔法药水配方，我发现材料有梧桐草和净水。 药房的大叔曾经说过，高效魔法药水他都用二十坦米尔左右的金额来收购。果然贵有贵的道理，材料都是我没听过的东西。还有净水这两个字也让我百思不解，这跟水不一样吗？ 极大效魔法药水的材料则是天龙草和妖精之水。我只有一句话好说：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随手翻到下一页，发现书上多了一种配方。 「解毒剂？」 解毒剂，材料是蝙蝠的翅膀和森林露水。这种药水的收购价会是多少啊？现在手头很紧，所以售价很重要。 不懂的事就查吧！昨天在公会只看完地图就收工了，我决定今天去查一查净水。 我把昨天制作的魔法药水和药典、还有已经变成钱包的笔袋和背包放进蔻蔻露包，步下了旅社的楼梯。我付了二十坦米尔给柜台小姐，要求续住两晚之后，便离开旅社，来到药房。在药房卖掉了魔法药水，换得八十坦米尔。这时候，我顺口闲谈，问了一下净水的事。 「您听过净水吗？」 「净水？」 「是的。」 大叔双手抱胸，神情严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哦，那是用净化石做出来的水。净化石应该在魔法石店里有卖吧！」 「魔法石店……」 欸？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我突然安静下来，似乎让大叔误以为我不知道哪里有这种店，于是他便告诉我到大街上就可以看到。听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了起来。第一次要卖魔法药水的时候，我搞错地点误闯进去地方就是魔法石店。 「谢谢您！」 我深深地一鞠躬。 「哦，再见啰。」 「好，再见。」 凑齐净水和梧桐草，钱就可以赚得更轻松。这样一来，生活就可以不用愁了吧。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太天真了——那种净化石在魔法石店要价一千坦米尔，简直高不可攀。 后来我到面包店买了一个两坦米尔的硬面包，边吃边走到了公会。 公会的氛围一如昨日，我在二楼的书架上找寻著描述净水的书。书架有依各种书类来分别，而净水归在哪一类呢？说不定因为是水，所以根本就没有这种书。真是伤脑筋。 「唔……净水……对了！净化石！」 净水是用净化石做的，也就是说，我只要去查石头的书就行了。这应该会归在魔石类吧？我移动到魔石相关书籍的书架去，逐一确认书背，结果发现有一本书背上写著《关于净化石》的书。我把它抽了出来，找寻我想知道的内容。 净化石又称女神的眼泪，即便是再脏的水都有办法净化，似乎也不像其他魔石一样会失效。 我在魔法石店里看到的净化石，约莫拇指指甲大小，就要价一千坦米尔。虽然这样的价格让我有点却步，但如果它是种消耗 不尽的魔石，将来还是会想买。 现在我调制的魔法药水一瓶卖八坦米尔，算起来只要做出一百二十五瓶拿去卖就行了，只不过要花上好一段时间。 这样净化石就有著落了。调制高效魔法药水还需要另一项材料——梧桐草。这个材料不是魔石，而是植物，所以我在书架之间绕来绕去，查看被归为植物类的书架。我一眼就看到了《药草图鉴》，随手翻阅了起来。 「哦?所谓的毒参茄是吸收了魔力的根……？」 看来不该随手翻阅的。看了看目次，原来这本书是依照五十音顺序编排的，于是我很快地就找到了梧桐草。 梧桐草分布在世界各地，据说在标高愈高的地方采到的梧桐草品质愈好。书上还写到它的外观很像天龙草，但两者价值截然不同，需特别留意。 尽管书里一并附上了梧桐草的插图，但我只觉得看起来像是株发黑的韭菜。 分布在世界各地，就表示这种梧桐草到处都有。但这附近哪里有呢？ 我阖上了书，把它放回书架之后，就往下走到一楼去找克莉丝小姐。 「请问……这附近哪里有梧桐草呢？」 「梧桐草啊？附近的话，得去城外的森林找喔！」 她一如往常地笑著回应我。 「这样啊。」 「是呀！森林入口附近有蝙蝠和毛毛虫这种相对弱小的怪物，说不定很适合拿来练功喔。」 「唔……重点是入口附近有没有梧桐草啊？」 「数量或许不是很多，但我想应该是有的。」 「我明白了，谢谢您！」 「不客气，如果还有任何问题的话，随时欢迎来找我喔！」 「好的。」 我走出了公会，前往面包店。我在想，要轻轻松松地调制出高效魔法药水，那就非得到城外去不可；要出城，就必须有护身的装备。然而，想到这里，我突然对自己感到质疑。光靠魔法药水，我就可以赚到维持每日生活所需的钱，那我真的有必要到可能会遭遇危险的城外去吗？况且就算我凑齐了所有装备，我也还是什么都不会吧？ 我刚来到这里、想到城门那一头去的时候，有位看似守门人的男人也曾经说过，像我这样的小孩子，自己单枪匹马过去实在太危险了。重新考虑一下吧？自己真的有必要在可能遭遇危险的情况下到城外去吗？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吧？ 仔细回想，爸爸和妈妈以往都做了些什么呢？首先要有收入，再来是每天帮我煮饭烧菜，接著有了车、房子买的是独栋的……房子？ 买间房子怎么样？买了房子就可以自己煮饭，也不需要每天付住宿费了。水也只要找个容器装一下，想用多少就可以用多少。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就表示，我还是必须设法轻易地调制出高效魔法药水。如果不行，我也希望可以量产魔法药水。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出那个名叫伯罗的人，但至少现在算是有个好的目标了吧？ 后来我在面包店里买了两个面包，还在回程的途中拔了草。从蔻蔻露包里拿出来的那个背包已经塞得满满的，但这次和先前随手拔满一整包的情况可不一样。 再来还要找水。现阶段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从水井打水出来吧？虽然我有这样的念头，但我还是拚命地思考著有没有一口气调制出大量魔法药水的方法，一想就想到了隔天清晨。旭日尚未完全升起之际，睡意袭来，我愣愣地坐在床上。 昨天采了大量的草，如果能够一次全都生成的话，数量应该会相当可观吧？但这会需要非常大量的水。 澡堂会用到热水，那这些热水用完之后会排到什么地方去呢？是河里吗？ 明明只要有一条河的话，就可以一口气生成很多药水啊！我一看到自己手边这一大堆草就觉得很烦。 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于是我便吃了昨天先买的面包。在吃面包的过程中，还摇摇晃晃地打著腥睡，我揉了揉眼睛，再这样下去我担心自己会睡著，便决定带著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行李，先走出了旅社。 我猜想柜台的小姐应该还没起床，走到楼下一看，她果然趴倒在接待柜台睡觉。该不会那里就是她睡觉的床吧…… 「不好意思……」 「欸！？啊！怎么了吗？」 柜台小姐突然爬起来，嘴边还淌著口水。 「我想出门，可以帮我保管钥匙吗？」 「好的。今天比较早喔？」 「我怕我会睡著。」 「哎呀！那您要不要睡一会儿比较好啊？」 这个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不知怎地，我就是觉得时间很宝贵，便不置可否地笑著敷衍过去。 「路上请小心。」 在柜台小姐目送之下，我前往公会。我想问问附近有没有河。 城里就算有河，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被人看见，因此我才想说去城外会不会好一点。城外尽管危险，但毕竟只是去河边而已，我还是想设法突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起的人很多，虽然是一大清早，街上已经可以看到很多人在走动。不过路况还是比平常要来得顺畅一些，所以我提早抵达了公会。我还在担心这么早公会是否已经开门，但其实是我多虑了，入口大门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 我悄悄地往里面一望，公会里只有两个穿著盔甲的人，四下一片寂静。虽然光线有点昏暗，但嵌在墙上的那块石头发出了黄色的光芒，照耀著室内。 我来到昨天克莉丝小姐待的那个窗口，但她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满脸落腮胡的大叔，于是我便过去问他： 「请问……不好意思——」 「唔，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很清亮，和外表反差很大。 「请问城外有河吗？我想尽量找近一点的。」 「附近的河川啊？看你是要找沿著城边流过的大河，还是流进森林里的小河啰？」 沿著城边的话我应该去得了。我抱著希望进一步追问： 「顺便请问一下，沿著城边流过的那条河，魔物多不多啊？」 「现在天气很温暖，所以说不准，可不能掉以轻心喔！」 「这样啊……」 不行，我没办法去。本来还认为或许有一线希望的我，觉得很沮丧。我可不是开玩笑，一个人去的话必死无疑，可是我又想到河边去。就在我苦思著有没有什么妙计的时候，这位大叔开口了。 「你无论如何都想到城外的河边去是吗？」 「是的，我无论如何都想去，因为这攸关我往后的生计。」 「唔，那你要不要提提看侍卫的需求申请？」 「侍卫的需求申请？」 对喔！这里是公会，有各路人马提出的种种需求，然后就会有人承揽。何不试试看呢？ 「呃……那我想找侍卫，护送我到紧邻城镇的河边去，办完事情之后再回来。」 「嗯。」 大叔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画著横线条的纸。 「那请教您贵姓大名？」 「好的，我叫枫?八云。」 「枫?八云是吗？」 大叔把我的名字和刚刚谈的内容写在纸张的上半部之后，抬起头来。 「以这样的内容来说，酬劳至少要五十坦米尔喔！出的价钱愈高，就愈有人愿意出来承接。您要出多少钱呢？」 听到他说五十坦米尔，我看了一下自己的钱包。现在我手上有七十三坦米尔，他说最少要出到五十坦米尔，但我已经出不起更高的价钱了。付了这笔酬劳之后，心里会 第二章 龙 前几天我一鼓作气、顺利地采满一整个蔻蔻露包份量的草之后，想说既然都累了，就到澡堂去消除一下疲劳，便到澡堂去享受了一下。但是到了隔天，腰却痛到让我连动都不想动，于是就留在床上休息。结果旅社的小姐跑到房间来找我，说要续住的话得再付住宿费……我付了十天份的住宿费一百坦米尔之后，休息了一整天。 到了今天，我已经恢复到可以正常行走的状态，因此我先到平常光顾的那家面包店填饱肚子之后，便来到了公会。 我在公会的服务窗口再次见到了克莉丝小姐，可以很放心地提出委托的需求了。 「好久不见，今天来办什么业务呢？」 「嗯，我要请雪莉小姐和兰吉先生当我的侍卫，护送我往返紧邻城边的那条河一趟。」 「指名侍卫的委托需求是吗？」 克莉丝小姐跟先前留落腮胡的大叔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了画有横线的纸，并在纸的上半部填上我的姓名和需求内容。 「如果是指名的案件，那酬劳的细节部分就要……」 「哎呀！枫小姐？」 从我身后传来雪莉小姐的声音，打断了克莉丝小姐的话。我回头一看，她和兰吉先生一起朝著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你在提需求申请啊？」 「是呀，我指名要找雪莉小姐和兰吉先生了喔！」 「谢谢。你们是不是还在谈？」 雪莉小姐很抱歉似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你可以稍等我一下吗？」 「嗯。」 克莉丝小姐算准了时机，继续说下去。 「呃……指名案件的酬劳细节，必须请您和被您指名的人直接洽谈。」 「啊，那……雪莉小姐，我又要提出同样的需求内容，酬劳是七十坦米尔和十瓶魔法药水好吗？」 雪莉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很好啊！」 克莉丝小姐笑眯眯地看著我们之间的互动。 「那您愿意承接吗？」 「嗯，兰吉，可以吧？」 「哦。」 兰吉先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瞭解，那么需求申请的手续就到此结束。」 「好的，谢谢您！」 我一离开服务窗口，雪莉小姐立刻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那我们走吧！」 「好的，那就拜托你们了。」 穿过西门、来到城外之后，我们朝著和上次同样的地点前进。 「对了，枫小姐，你会不会做高效魔法药水啊？」 我们一如往常地走在不见半只怪兽的路上，这时，她问了我这个问题。 「嗯……我知道材料有哪些，但是我没办法拿到那些东西，所以现在暂时先放弃了。」 「哎哟！那你需要什么材料？」 「梧桐草和净水。」 「姑且先不论净水好了，梧桐草这种东西，只要到森林里去，不是到处都看得到吗？」 「可是我进森林的话必死无疑啊。」 「啊……」 她露出了理解的表情。这不是光看也知道的事吗？ 「魔法药水和高效魔法药水，两者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不同啊？」 「欸？枫小姐，你自己在调制药水，竟然不知道啊？」 看来我好像问了一个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题。但不懂的事情就是不懂，现在先问清楚，以后应该会派得上用场吧。 「魔法药水治得了小伤。这么说吧，如果是被大毛虫咬到的话，魔法药水就可以治得好；高效魔法药水则是连被狼咬的伤都可以治好喔！」 「啊？狼？」 我无法想像被大毛虫咬的伤是什么样子，但被狼咬伤会怎么样我倒是可以想像。只不过高效魔法药水真的有办法治好那种伤吗？ 「那极大效魔法药水就更厉害啰？」 听了这番说明，我也很想瞭解一下应该属于更高等级的极大效魔法药水。 「天晓得。我没用过，所以不知道。」 「这样啊？真可惜。」 就算不知道，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困扰。我原本还以为这个话题要就此打住，没想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兰吉先生开了金口。 「极大效魔法药水和魔法药水或高效魔法药水不同，是用喝的。喝完之后，就算被千刀万剐过的手脚，也能够再长回来。」 手脚再生……我听得瞠目结舌。世上竟然有这种像是仙丹般的药物，除此之外，原来魔法药水不是拿来喝的啊？幸好在露出破绽之前就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骗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 雪莉小姐不当一回事似地笑了，而兰吉先生却有点生气，微微瞪了雪莉小姐一眼。 「不是骗人的，因为我亲眼看过爸爸的手长出来。」 我无法想像手长出来是怎么一回事。极大效魔法药水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如果被千刀万剐后的伤口痊愈的话，就无法再生了。」 「那被千刀万剐之后，得马上喝下极大效魔法药水才行啰？」 「可、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千刀万剐的事啊？」 「哎呀，真抱歉。」 雪莉小姐用手捣住了自己的嘴巴，但不一会儿，她又马上开始说起话来。 「这个话题可是枫小姐你自己开的头喔！因为你说自己不知道魔法药水的效果嘛。」 「不、不好意思。不过这样我就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要能制作高效魔法药水。」 「那样当然是最好啰！不过你应该只要拿到梧桐草，就马上有办法调制了吧？毕竟净水这种东西，只要有净化石就可以制造出来了。」 「雪莉小姐，你说得倒是很容易，净化石可是要价一千坦米尔喔！」 「没、没想到这么贵啊……」 看来还是要能制作高效魔法药水会比较好。不过我也再三声明，净化石可是价格不菲的。 「假设我有足够的能力买到净化石，那接著就会想要梧桐草了，可是我却连森林里有什么样的怪兽都不知道。你们可以稍微跟我说明一下吗？」 净化石只要努力一下应该就买得到，那么接下来就会需要用到梧桐草。这两个人应该对森林很瞭解，问问看是不会吃亏的。 「嗯……入口附近有大毛虫和蝙蝠，还有野兔之类的吧？偶尔会出现大蛇就是了。」 「大蛇！？」 「嗯，不过枫小姐你就算单枪匹马，应该也不至于到会死的地步吧？我也只看过一次大蛇而已。」 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可怕。森林绝不是我这种人可以去的地方。就算身边有大毛虫，雪莉小姐和兰吉先生也丝毫不会抗拒吧，要是就这样囫囵吞枣地相信了他们所说的话，到时候我这个没见过世面、感受也和他们不同的人，保证会吓得晕过去。就在我询问著还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事项之际，河已经出现在眼前了，因此我们先暂停闲聊，快步走下河边。 我把斜肩背的蔻蔻露包翻过来，倒出所有装在里面的草。雪莉小姐从旁看了过来。 「哇！数量真是惊人啊！」 「是呀！光是收集这些草，也费了我很大一番工夫。」 我从成堆的草山上拿出一小部分。 「生成。」 雪莉小姐很贴心地帮我清点魔法药水的数量。这批大量制造出来的魔法药水，数量总共是五百一十瓶。我用剩下的草调制出了要给他们的十瓶酬劳，交给了他们。 拿两个蔻蔻 露包不是问题，但装满魔法药水的背包实在很重。我设法背了起来，可是走起来脚步很不稳。于是兰吉先生帮我一口气拉起了背包。 「啊，谢谢您！」 「我帮你拿，背包给我。」 「哎哟！兰吉，怎么这么体贴啊？」 雪莉小姐并不是在开他玩笑，她只是很讶异地说了这句话。我听从兰吉先生的命令，把背包直接交给他保管。 「啊，这让我想起你小时候的事。」 「讨厌，别提了啦！」 雪莉小姐满脸通红，用力地拍了兰吉先生的背。兰吉先生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这股让人坐立难安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雪莉小姐和兰吉先生是青梅竹马吗？」 「嗯，我们是邻居，兰吉他从小就很木讷寡言喔。」 返回公会的路途虽然不长，但雪莉小姐还是很开心地和我分享他们的往事。 根据她的说法，比起用剑，兰吉先生其实更适合用弓箭。兰吉先生一听到这番话，便插嘴说：「才没有咧！」还喃喃地说用剑比较能够好好保护雪莉小姐。 我这电灯泡不想待在这里了啦…… 「今天也很谢谢你们。」 「没什么，如果还有委托需求的话，请务必再指名我们喔！」 「好！」 我把剩下该付的酬劳七十坦米尔交给他们之后，便和他们道别。 我凭著一股毅力，把兰吉先生还给我的背包重新背到身上，直奔药房。 然而，途中在南门的街道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街上挤满了人群，很难走过去。我观察四周，猜想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发现大家都关注著南门所在的那个方向，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开口问了一位偶然出现在我身边的陌生大叔。 「嗯？哦，听说是等级1的龙猎人们从王都光临本地，但我什么都看不见吶！他们明明已经进城很久了呀！」 「所以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是想要亲眼目睹他们的丰采吗？」 「人家可是从王都来到我们这种乡下地方，不看一眼不就亏大了吗？」 乡下地方……瑞克佛尼亚是个乡下地方啊？ 「谢谢您！这样我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噢。」 总之，如果不设法回去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一直背著这么重的背包——才刚说嘴就打了嘴，重心好像要往后倒了。我有点著急了起来。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不好意思。」 药房所在的那条街比较窄，而街上挤满了这么多人，当中似乎也不乏有人恶意地推挤我这背著鼓胀大背包的家伙。不过，我终于看到药房了。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我总算拉开门把，走进了药房。 「哎呀，小妹妹，你没事吧？」 药房的大叔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我，苦笑了一下。 「来的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是啊，但总算熬过来了。」 我喘了几口气，放下背包。 「呼……请借我寄放一下。」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今天是怎么了？」 「嗯，大叔你提点我之后，我就自己试著摆了路边摊。托您的福，带去的药水全都卖光了。」 「原来如此，那很好啊！不过你背著那一大包到我这里来，表示你今天是要把药水批给我卖啰？」 大叔指了指鼓胀的大背包。 「是的。」 大叔轻轻松松地就把那么重的背包搬上柜台，开始清点背包里的东西。 「大叔，这么多人出来看热闹，龙猎人真的有威风到这种地步啊？」 「哦，我是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威风，不过据说在这一次的龙猎人当中，有人曾在十年前击败过侵袭王都的巨龙，所以应该是很厉害的吧？」 「……」 我不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算明白他们是多厉害的角色了，让这么多群众聚集在这里围观也不足为奇。 大叔把药水摆在柜台上清点著数量，所以我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总共有五十三瓶啊？制作这么多药水应该很辛苦吧？真的都要卖给我吗？全部？」 「咦？」 制作药水得先收集到草，再使用大量的水。要说辛苦的确也算是辛苦，但还不至于到让大叔说这番话来慰劳我的地步。 「哦?制作药水的人是你父母，所以你不清楚是吧？」 「是、是呀！嗯，我想应该是很辛苦。就请您全部收购吧！」 大叔立刻备妥了四百二十四坦米尔，我把这笔钱收进了拿来当钱包用的笔袋里。 「大叔，魔法药水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呀？」 「嗯？你没看过父母的工作情形啊？」 「是啊，他们不太愿意让我看到。」 「这样啊？首先要把药草风乾后磨成粉，然后把粉拿来熬煮之后再过滤，滤完还要再放置一段时间。接著把沉淀物完全去除掉，就完成魔法药水了。」 作法完全不同，我的药水是用草和河里的水制作的。 「原来是这样做出来的呀！我以前都不知道。」 虽然雪莉小姐并不具备调制魔法药水的相关知识，但我这种方式可是连她都大感惊讶。要是我这套方法被别人知道的话，或许会很不妙。现在大致听过正常的调制方法之后，我才知道我的作法有多么地省略。不，用省略这个说法太狂妄了，应该说根本就是两回事。 问题不是出在我，肯定是那本药典大有玄机。我擦去脸上冒出来的冷汗，再度背起了清空的背包。 「要走了啊？」 「是呀，我想早点回去。」 「哎呀呀，人多拥挤，你没问题吧？你可以待到人潮稍微散去一点再走也无妨喔！」 当然是大有问题。但我只说了句「旅社就在这家店后面而已」，就硬是离开了药房。接著，我在拥挤的人潮之间穿梭，在推挤之下转进了店旁的小路，再来到旅社所在的那条路之后，刚才的汹涌人潮竟像是一场梦似地消失了。 「累死我了……」 才差一条路而已，竟然差这么多。我回过头，忿恨地看著不远处的人山人海。太阳尚未落下，但已接近日暮时分。我想去一趟澡堂，便开始动手准备。 大大的浴池里依旧稀稀落落，我把肩膀以下全都泡在热水里，用力地吐了一口气之后，双脚往前一伸，闭上了眼睛。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同样泡在热水里的两个女人的谈话声。 「哎哟，太太，你有没有看到刚才的人有多少啊？」 「看到了呀！我家就住在那条路上，被整惨啦！」 「哎哟喂呀，那真是个大灾难呢！不过听说你最后还是没看到龙猎人啊？」 「就是说呀！我家小孩一直从窗户往外看，说根本就没看到类似的人群出现呢……」 两人的话题围绕在刚刚引起人潮聚集的原因，也就是龙猎人身上。 「那就是假消息啰？」 「可是如果不进我们城里的话，接下来到侯诺勾山之前可是什么都没有耶？会不会已经悄悄进城啦？」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去征讨龙啊？」 「谁知道？反正这种事情跟我们小老百姓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啦！」 悠哉地闲聊著的太太好像很熟悉龙猎人的行动。根据她的说法，龙猎人会到侯诺勾山这种地方去，当然是为了消灭龙，但却不懂这 只龙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沦为被征讨的对象。 我慢慢地泡澡放松，所以离开澡堂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一边悠闲地擦著头发，一边凭藉著民宅里流泄出来的光线走回旅社。这时我突然发现旅社前面有个人影在四处张望，而对方也快步地朝著我冲了过来。我瞬间摆出备战姿势，但随即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才发现原来是我认识的人。 「大叔，怎么啦？」 「小妹妹……」 这个人就是一直对我很照顾的那位药房大叔，他的表情显得很焦急。 「你能不能带你父母到我的店里来一趟啊？」 「欸？这个嘛，有点困难……」 我直觉地心想：要找我的父母，该不会是魔法药水出了什么问题吧？而我有父母这件事根本是个谎言，实在不可能带他们过去。 「他、他们现在不在，所以没办法。」 「这样啊？真伤脑筋。」 大叔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双手抱胸，开始沉思。但我实在很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事，便开口问他： 「请问……是我卖的魔法药水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龙猎人说，如果我知道药水是谁做的，要告诉他们。」 「所以就来找我父母吗？」 「嗯，那他们明天会在吗？」 「明天也有点困难……」 我无法开口说出「你等再久他们都不会出现」这种话，而大叔皱著眉头，一副真的很伤脑筋的模样。 「请问……如果可以把事情先告诉我的话，等我父母回来就可以马上转告他们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先告知呢？」 「唉，这个我也没听说，他们好像是想要当面谈吧。」 「那我可以直接去问他们吗？」 「我也不清楚耶……总之你先跟我来吧。」 「是。」 穿过药房旁边的小路，我跟在大叔身后，走进了店里。 店里有两位年龄相差到可以当祖孙的剑客，还有一位披著宝蓝色披风、身材高大的精灵男士。这位精灵和我在杂货店里看到的那位精灵小姐不同，头发是全白的。年轻剑客留的是一头俐落的茶色短发，长得一脸和善；而年长剑客则是一头黑发，发线略往后退，一脸严肃的表情。这两个人想必没有血缘关系。 「啊，老板，制作药水的人……」 年轻剑客似乎才说到一半，看了看我的脸后，又暂时闭上了嘴巴。 「呃……老板？」 「这个孩子的父母就是制作药水的人，但她说他们目前不在。」 大叔知道年轻剑客想问些什么，便替我作了这番说明。 「为了方便在她父母回来的时候，能够让这孩子马上说明事情原委，要不要先把您找人的用意告诉她呢？」 「唔……」 年轻剑客发出沉吟声，显得有些迟疑。最后他偷瞄了精灵先生一眼，精灵先生轻叹了一口气，俯视著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枫。」 「好吧，枫，我不知道你的父母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就先把事情告诉你。」 我觉得这话带著莫名的高压口吻，或者该说有点被瞧不起的感觉。 「我们想知道这些药水是怎么调制出来的，就这样而已。」 「作法？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你应该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做出魔法药水的吧？那跟你说也没用。」 话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年轻剑客发现我不悦的表情，连忙敲了一下精灵先生的头。 「好痛！你在搞什么鬼呀，达立！」 「亚述你才是在搞什么鬼呢！用那种态度对女孩子说话，会把她弄哭啦！」 看来年轻剑客应该叫达立，精灵先生则叫亚述。 「对不起喔，小枫。但是我们真的非问不可。」 「所以我才问为什么呀！」 我依旧带著不悦的表情回答。我这张臭脸似乎让达立慌了手脚，他语无伦次地说： 「这个嘛……该说是和其他的药水不同吗？不，其实是一样的啦！只不过，该怎么说呢……」 「请你好好解释清楚。」 我觉得很烦躁。他以为跟小孩子说话，就可以用这种混水摸鱼的说法带过，况且我根本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小，而且说穿了，药水就是我自己亲手调制出来的。我瞪了达立一眼，逼他速速从实招来。 「这个嘛……我不知道药水是你爸爸还是你妈妈做的，但我认为这些药水的调制方式可能和一般魔法药水不同。」 我瞬间吓得脸色发白。他这句话正中问题核心。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药水制作方式和一般不同？不对，从那番不太肯定的说词听起来，他应该只是在怀疑的阶段而已吧？ 我的模样显然很不对劲，药房大叔很担心地直盯著我的脸看。 「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或妈妈是怎么调制出药水来的？」 「不知道！」 我吼著回答完之后突然想到，这种回答方式说不定更显可疑。我急忙低下头，只转动眼球看了达立一眼，而他却很抱歉似地皱著眉头。 「对不起喔，我们只是想要和你爸爸或妈妈稍微聊一聊而已。」 我的反应大概很像父母被别人说了坏话的小孩吧？我假装很担心自己的父母，对达立说： 「要是他们真的是用不同于一般的方法调制，那又会怎么样？」 「到时候应该就会和你的父母亲好好详谈一番吧！不过，别担心，因为就算真是如此，我也只是想请他们帮忙而已。」 「帮忙？」 「嗯，其实亚述他呀……」 「达利，这些话等调制药水的人现身再说也不迟吧？」 照这个情况看来，我没有父母这件事大概瞒不了多久了。但即使事情终究会曝光，我也没有那个勇气当场说出真相。我必须确定自己就算说出真相也没问题。 「亚述？你说的是他吗？」 「枫，这些话不是要对你说，是要告诉你父母的。」 「如果是我爸爸或妈妈知道的事，我早晚也会知道。顺序上稍微调整一下应该也无妨吧？」 亚述眉头深锁，紧闭著双唇。达立则是一边窥探著亚述的脸色，又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魔法药水类的东西，对亚述几乎都没效。你能先记住这个前提，再继续听我说吗？」 「好的。」 「在来到瑞克佛尼亚的路上，我们被一群长爪鸟攻击了。」 长爪鸟就是我第一次到河边时所看到的大鸟。他们被一群长爪鸟攻击，偏偏倒楣的亚述当时因为身体不适而在篷马车里睡觉，结果被抓出了很深的伤口，就连长爪鸟群都被歼灭之后，他依旧血流不止。就在一行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向路过的旅人买了魔法药水。魔法药水并不是对亚述完全无效，而是像刚才达立所提到的「几乎」没效。换句话说，只要肯用上几十瓶药水，伤口总是会好的。 他们向旅人买了十瓶药水，打算先用一瓶来止血就好，结果在亚述身上的疗效竟然出奇地好。于是他们赶紧向旅人打听，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在这家店里向一个小女孩买的，所以就找上门来了。 「就因为这样，我们才会无论如何都想要跟调制出魔法药水的人谈一谈。」 「可是，说不定是从那时候起，魔法药水用在他身上就有效了呀！」 「这件事我们早就试过了。」 亚述插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然而结果并没有改 变，能够治好我的伤的，就只有你卖的那些魔法药水而已。只要能够买得到这款药水，其他的事我们不会过问。」 不会过问。他刚刚说了这句话，我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那么，不管是谁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调制，你们都不会抱怨、不会啰嗦，就如你刚才所讲的，都不会过问是吗？」 「喂，我就说是要跟你父母……」 「是我。」 「……啊？」 话被打断的亚述显得很不耐烦。 「我说，调制出魔法药水的人就是我。」 当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而率先开口说话的，竟然是刚才一直都没说半句话的年长剑客。 「小枫，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年长剑客外表长得吓人，说话时却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和蔼口吻。 「只要有材料的话，我可以在各位的面前现场制作。」 「还真让人有点难以置信啊！请务必让我们见识一下。」 「好的，请稍等一下。大叔，有水吗？」 「欸？啊，我去准备。」 连大叔也显得半信半疑，脸上写著「你在说什么鬼话呀！」。我赶回下榻处把放在蔻蔻露包里的药典带出来，随手拔了一些长在路边的草之后，又回到了店里。而亚述和达立、还有年长的剑客，似乎都对我手上拿的草感到很疑惑。 「小妹妹，你看看，这样够吗？」 大叔拿了一杯水到我面前。 「这样就够了。向您借用一下柜台喔！」 我把水和草放到柜台上。 「生成。」 水和草亮了起来，完成了我熟悉的魔法药水。我像是刻意炫耀似地拿起这些药水，说： 「调制完成了。」 众人怔怔地盯著我手中的魔法药水。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首先，调制魔法药水原本不需要用到药草吗？为什么像你这种小孩能够做出这样的……还有你父母上哪去了？」 「刚才我生成了魔法药水。原本是需要用到药草的，但我不用。我说我有父母是骗人的。还有，我今年十七岁。」 我一五一十地回答了亚述的问题。 「十七岁！？和我只差一岁！？」 「达立，你实在有够吵的！你说的生成是什么意思！？」 「不对！不用药草做出来的药水就不是魔法药水啰，小妹妹！」 这串连珠炮般的提问让我连回答的空档都没有，我吓了一跳。 「你们太吵了！」 年长剑客这一声，让那一阵提问的暴风雨瞬间远离。 在那之后，我回答了可以回答的问题，无法回答的问题就很老实地说回答不了。 「那么……也就是说，你巧妙地利用了药房老板对你的误会啰？」 「没错……」 年龄的部分，达立的简洁说明完全正确。我心里觉得很抱歉，把目光转向了一直以来都对我很亲切的大叔。果不其然，大叔的表情里藏著一些怀疑。 「十七岁是吧？不用说敬语无妨啦！」 「啊、嗯，我知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你说你那种调制方法是天生就会的，但其实应该有受过什么特殊训练吧？」 就像亚述说的，关于魔法药水的调制方式，我回答说是天生就会的，因为是与生俱来，所以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要是我照实回答的话，那本书的事、还有我从别的世界来的这件事，都得毫不保留地告诉他们才行。这一点我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做到，况且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我。 「我没有。而且，刚才亚述你不是说，不管是谁用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方法调制出这种药水，你都不会抱怨、不会啰嗦的吗？」 「我是有说，不过这两件事怎么能……」 「你有说吧？你有说你什么话都不会多讲吧？」 打断亚述的话之后，他的锐气为之一挫，所以我接著问了我很好奇的一件事。 「还有，你们刚才提到有事想找人帮忙，是想要找人帮亚述制作魔法药水吗？」 「啊、嗯。亚述的战力很强，但几乎所有魔法药水都对他不管用，所以不太能够让他打前锋。」 「对喔……毕竟他几乎只能靠自然治愈嘛！」 「嗯，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城镇，出发去征讨龙了，所以在出发前得想想办法才行。」 「具体而言，是几天后要出发？」 「具体而言啊，呃……」 或许是因为对这件事不太清楚的缘故，达立的眼神稍微飘移了一下，最后像是在求救似地望向了亚述。 「等龙猎人全员准备妥当之后就会随时出发。所以具体日程我们也不清楚。」 「是喔。」 我才刚刚制作了一批魔法药水，所以手边还有一大堆。要是这些数量足够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交出药水，根本不必担心他们停留的天数所剩无几。 「我现在有四百五十瓶药水，你们要多少？」 「既然有这么多的话，买个一百瓶也不成问题。那你有高效魔法药水吗？」 「没有，我拿不到材料。」 「材料？」 对，材料，就是梧桐草和净水。制作净水所需要的净化石价格不菲，而我还得赌上性命去采集梧桐草才行，所以我目前完全没有打算去取得这两样东西。当我说出「未来也不打算调制」的时候，亚述双手抱在胸前，看著我说： 「那么，只要有材料你就能制作啰？」 「欸？嗯。」 亚述依旧双手抱著胸，得意洋洋地笑了。 「我可是公会等级1的呢！梧桐草这点东西，明天之内就可以采一大堆来给你。」 「那净水呢？」 「只要买个净化石就能做出净水了吧？」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净化石要价一千坦米尔，我才买不起呢！」 「那这一千坦米尔由我出，如何？」 「欸……？」 他刚刚是不是说要帮我出一千坦米尔？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便绷紧神经再确认了一次，不过看来是没有听错。而且他还说要帮我采梧桐草，难道他其实是个好人？只不过我被他搞得有点毛毛躁躁的。 「好，我做。」 「那就说定了喔。」 他说明天采到梧桐草之后，要到我下榻的地方来，所以我打算明天乖乖地待在旅社里慵懒一下。 如果我能帮忙做出高效魔法药水的话，那他们就不需要用到一百瓶魔法药水，只要先买二十瓶就行了。于是今天事情就先谈到这里为止。 以往我只顾著锱铢必较，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自己所做的这些魔法药水是对别人有益的。但我现在觉得，能调制出这些药水真是太好了！因为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中午时分将近，我因肚子饿醒了过来。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肚子立刻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我想起了昨天那件事。既然不知道亚述什么时候会来访，就没有办法轻举妄动。但听见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之后，我便抓起钱包步出了旅社。从这里到我经常光顾的那家面包店大概要走五分钟，来回总共十分钟，再加上挑选面包的时间，顶多十五分钟就可以回得来了吧？亚述在这十五分钟之间来访的可能性很低。 「你要跑到哪里去啊？」 真没想到亚述竟然在这么低的机率下来访。我在走出旅社十步的地方和他碰个正著。 「我肚子饿了 ，所以要去面包店一趟嘛！」 「正好，回来的时候去买个净化石，就可以马上制作高效魔法药水了吧。」 他背上背了一个鼓鼓的大麻袋，里面该不会全都是梧桐草吧？他究竟想要我做多少瓶药水啊？ 「啊，不过还得准备很多水，来制作净水……」 我完全忘了还得准备浸泡净化石用的容器。 「你身上有没有带可以装很多水的容器？」 「……这附近有在卖水缸吗？」 「我不知道。就算有，也要亚述你付钱买喔！」 「可以啊。」 他用我听不清楚的音量嘀嘀咕咕地说著话，不过八成是在发牢骚，所以我也没打算要听。比起这个，我的肚子真的饿了，于是我走向了面包店，而亚述竟然跟了过来。 「我说你啊，就这样背著那个大袋子跟著我来吗？」 「是呀。就算想先把它放下来也没办法，毕竟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 「这样啊？那就放在我现在住的旅社房间里吧！」 亚述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马上点了点头。 回到住处时，柜台小姐双颊微红地把钥匙交给了我。话说在我买第二个蔻蔻露包那家杂货店里的小姐也是，难道每个妖精都有如此漂亮的脸蛋吗？ 我爬上了二楼，打开房间的门锁之后，看到了从我开始调制药水的那天起，就一直被弃置在地板上的笔记本和教科书。我赶在亚述进入房间之前，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喂！你干嘛关门啊？」 「稍等一下！我房间里很乱，要整理一下！」 我拔腿猛冲，一把抱起了教科书和笔记本，焦急地想著该把它们藏在这个小房间里的什么地方，最后我把它们塞进背包，放到床上，再用棉被盖住。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们好好地在温暖的被窝里睡一觉吧！ 「很好！可以啰！」 亚述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真小！」 「我也没办法呀！」 他看著桌上那些摺好的衣服、摆放在床边的两个蔻蔻露包、再来是床铺——亚述仔细瞧过一圈之后，不解地撇著头。 「就这么一点行李，怎么乱得起来？」 他说得很有道理。实际上的确不是因为房间凌乱的关系，因此我支支吾吾了一下，再清清喉咙，整理情绪。 「是怎样都无所谓吧？把你那个行李放在茶几附近就可以了。」 「哦，那马上就要出发去买净化石了喔！」 「嗯，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去一下面包店就是了。」 柜台小姐用比刚才灿烂两成的笑容目送我出门，这都多亏有亚述在。 「对了，你去哪一家面包店？有卖面包脆饼吗？」 「面包脆饼？有卖这个吗……」 我努力回想那家冷淡小哥的面包店里有没有卖面包脆饼，但我每次买的面包几乎都一样，不太会去看别的东西，所以实在想不起来。走到面包店的这段路上，亚述一直大谈他对面包脆饼的回忆和它的美味，我应该都回答得很敷衍吧。 「面包店到了喔！」 「嗯，哦！」 走进店里，香味一如往常地扑鼻而来，香到让人肚子都要叫了。 面包被包在两摺的纸片里，像平常一样陈列在货架上。 冷淡小哥的「欢迎光临」声掠过了耳边。我把圆形硬面包和同样形状的软面包放在托盘上，然后在店里东张西望，打算再挑一、两个面包。 「总共二十一坦米尔。」 亚述很快地跑去结帐，听到他的结帐金额，让我不禁看向他在结帐的那个背影。看来他找到想要的面包脆饼了。我决定再买一个夹著培根、像三明治似的面包，并接在亚述后面把托盘放到了柜台上。 「三个面包，总共十坦米尔。」 那个培根三明治好像是比较贵一点的商品。我接下装在纸袋里的面包，步出店外。 「好啦，枫，那魔法石店在哪里？」 「在那里，跟我来。」 我没有特别指引方向，就径自迈开步伐，而亚述跟了上来。他已经吃起了他的面包脆饼，我听见他啃得喀喀作响。 我也一边吃著软面包，边走边找寻著看起来可能有卖水缸的店家，但就在完全没有半点水缸踪迹的情况下，已经来到了魔法石店。 进入店里再走两、三步就抵达了柜台。这家店似乎不让客人随意浏览魔石，所以得先把想要的魔石告诉店员，再由店员到后面去拿。我以前曾经来询问过一次价钱，总觉得今天负责应对的店员是个长得很面熟的先生，因此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一眼。 「我想买净化石，你们有吗？」 「是的，我们有卖。我马上为您拿过来。」 店员从后面拿出了一颗放在小盒子里的净化石。 「这是您要的净化石。」 我在亚述身边盯著它看。它是表面有著玻璃覆盖的雪白石头，和上次我看到的时候一样，依旧是很小一颗。 (插图p135) 「多少钱？」 「九百坦米尔。」 「啊？为什么？」 我来问的时候明明是一千坦米尔，这次却是九百坦米尔，价格显然不同。我不禁开口提出质疑，但或许是因为店员已经不记得我的关系，所以摆出一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亚述也只稍微瞄了我一眼，便匆匆地结帐走到外面。 「比我问的时候便宜。」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个小孩，所以说不定人家是瞧不起你吧。」 「欸？小孩就会被人家瞧不起吗？」 「的确是有这种情况。」 亚述把装有净化石的那个盒子交给我之后，又迈开了步伐，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喂，我看起来像几岁啊？」 我追在他身后，问了这个突发奇想的问题。 「我还以为你大概十三岁，想必达立也跟我有同样看法吧？我倒是没有实际问过他就是了。」 「哇……」 我好意外。原来我一直都被当作那么小的小孩啊？ 「为什么？看起来不像十七岁吗？」 「……」 亚述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看著我。感觉接下来会听到什么难听的话，我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 「该怎么说呢？要说是轮廓不深吗……」 「啊？轮廓不深？」 「还有身高矮也有关系吧？然后……」 亚述原本看著我的脸的那双眼睛稍微往下移之后，停了下来。 「胸部吧？」 「啰嗦！」 在这里的确看不到东方面孔的人，难道真的就像他刚才说的，我是因为这张扁平脸，才会看起来年纪很小吗？还有，我觉得胸部应该没关系。 牢騒归牢骚，但也因为这副长相，我才能够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与药房大叔有这么多互动往来。反正从日本同胞眼中看来，我的长相应该符合实际年龄，就这样算了吧。 我再度迈开停下的脚步。 「好吧，那接下来还有水缸。哪里有卖水缸呢？」 「唔……」 其实不一定要执著于水缸，重点是只要能净化出大量的水就好。可是河里的水是流动的，所以不能用，用杯子一点一点净化则太花时间，所以我希望能尽量避免。 我绞尽脑汁地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储存大量水的东西呢？ 我突然灵机一动。 「能不能用澡堂啊？」 「嗯？澡堂？」 亚述再次停下了脚步。 「澡堂应该是泡热水澡的地方吧？只要能使用澡堂的话，的确可以一口气制造出很多净水才对。我们马上去问问澡堂能不能借我们用吧！快带我去！」 「欸？现在马上？」 「当然啦，现在不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掌柜的那位老婆婆看起来是很亲切啦，但那家澡堂中午一定有营业，所以出借的机率恐怕不高。不过我们还是抱著一丝希望，循著来时路走了回去，前往澡堂。 到底要怎么开口借用澡堂呢？应该说，要搬出什么理由，澡堂才会愿意借我用呢？就在我悠哉地想著这些事情的时候，澡堂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栋我来访过好几次的建筑，如今虽然不至于举步维艰，但却也不是个让我觉得可以轻松出入的地方。 澡堂的门口只挂了一道门帘，我在这个入口前面停下了脚步，而亚述则是毫不客气地推著我的背，轻而易举地走进了澡堂里。 略显宽敞的大厅里摆放著几张椅子，让客人泡过澡后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再往里头走去，则是分成通往男士澡堂和女士澡堂的出入口，两个出入口之间设有柜台，柜台里有个弓著背的娇小老太太，笑眯眯地望著我们。 「请、请问……」 老婆婆轻轻缓缓地靠近。 「什么什么？」 老婆婆悠哉地回答，而我战战兢兢地向她说明了原委。 「其实我们是想要一次使用大量的水，所以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浴缸一小段时间？」 「借浴缸啊？」 「是的，我们绝对不会乱来的。」 「唔……」 老婆婆面有难色，而我也只能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好吧，如果你们肯帮我打扫浴缸的话，打烊之后就借你们用吧！」 「真的吗！」 「嗯，后面那位小哥，长得还真俊俏啊！」 进入澡堂之后，亚述一句话都没说。我瞪了他一眼。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他的功劳啊？ 「……感谢您，老婆婆。」 亚述分明和我的视线对上了，但他显然是刻意闪躲我的眼光，跑去向老婆婆道谢。 「那澡堂的打烊时间是几点呢？」 「我都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场，所以没有明确的打烊时间，不过你们就在天色完全转黑之后过来吧！」 「我知道了。枫，要走啰！」 「啊？欸？」 亚述拖著我的手臂来到外面之后，又继续快步地走著，好像要到什么地方去似的。 「欸？你要去哪里啊？」 「还有时间，所以我要再去找点梧桐草。」 「这样啊？那你加油。」 亚述顿时停住了脚步，转向了我。 「你也要去，给我去准备。」 我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说了什么。 我也要去？到城外去？ 「不、不不不，这不太对吧？为什么连我也要去啊？你是叫我去送死吗？」 「什么嘛？你从来没出过城啊？」 「也不是，有带侍卫一起出过城，而且只去到附近的河边。」 「是喔？既然这样就不能太勉强你啰？我一个人去，但你千万别给我迟到喔！」 「欸?你来接我嘛！反正你的东西也放在我这里。」 亚述很乾脆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快步离去，一副没有时间和我闲聊的模样。 「可是……」我抬头看看天空，太阳还在头顶上方刚过一点点的位置。我思索著到晚上之前该做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但却无法马上想出答案来，于是就先回住处一趟。 旅社的小姐又用很灿烂的笑容迎接我。但当她发现亚述不在时，便显得有点落寞。 我坐在床上，把阻挠我在床上打滚的背包放到地上，然后仰躺著倒在床上。 我百无聊赖地闭眼几分钟之后，突然想起那本谜样的书，便翻滚半圈成为俯卧姿势，并从包包里抽出那本写有配方的书。 我翻看著这本书，翻过了魔法药水那一页。先前只写到解毒剂就结束的配方，又多出了「解麻痹」、「苏醒药」、「毒药」和「杀手毒药」。毒药也可以归类在药物类吗？杀手毒药听起来颇有一种要命的气息。 不过一般常说，药品只要使用方式出了差错就会变成毒，从诸如此类的涵义上来看，毒药确实应该归属于药品这个类别吧？我再往下翻看，但好像只新增了这几种而已。 我心想，书里的其他类别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仔细一看，武器和护具都没有增加，但原本只写著「？」的类别上，其中有一个字变成了「石」。 所谓的「石」究竟是什么？我沉淀了一下焦虑的心情，看了看配方，发现书上写著「炎晶石」和「雷晶石」这两种，外观呈现红色的是炎晶石，而黄色外观的石头则是雷晶石。 它们之间共通的材料是「水晶」和「牙」，此外炎晶石好像还需要「红石」，雷晶石需要的则是「紫石」。 可是炎晶石和雷晶石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还有材料当中的「牙」，是什么牙都可以吗？如果像魔法药水里的「草」一样，随便什么草都可以的话，那到处爬来爬去的那些蜘蛛的牙也行吧？ 还有，红石和紫石我也搞不懂。反正到晚上之前都很闲，那就再到公会去翻书查一下吧！于是我便拿起了装著药典和装钱笔袋的蔻蔻露包。 「呃……石头……」 来到公会二楼，我在一排排的书架之间睁大眼睛寻找的，是有关晶石的书籍。我直到刚才都在看红石和紫石的相关文献，知道红石是封印著火、紫石则是封印著雷的一种彩石。其他还有很多不同颜色，根据颜色不同，石头里封住的东西似乎也不一样。 而这些彩石是拿来做什么的呢？有些只能用来替代打火石，有的却可以藉由魔力来让彩石增强威力之后，运用在攻击上，用途各有不同。不过彩石本身很脆弱，所以使用时如果魔力的量太多，就会马上损毁。 而以这些彩石为素材做出的晶石，又是什么样的东西呢？我翻开了我找到的晶石书。 晶石不需要用到使用者的魔力，这一点魔晶石不同。但它和魔晶石是很相似的东西，乍看之下会觉得好像很方便，但其实它们的威力无法调控，使用时全凭运气，而且还是抛弃式的，所以一般并不是很建议使用。 书页的最前面就写著这句打击阅读意愿的话，表示它真的是很不推荐使用的东西吧？不过我既然这么有兴趣，还因为这样而专程跑到公会来，就不可能停止阅读，因此我便继续默默地读下去。 看来晶石的威力各不相同，但魔力保有量较少的人，就会用它来碰碰运气，想不到它们好像还颇有价值。 在「想做做看」的想法、和「自己用不到」的正当性互相角力之下，我阖上了书本，把它放回书架上。 不过我心想「反正光是问问也不吃亏」，便来到楼下，等在窗口为客人服务的克莉丝小姐有空，我才靠了过去。 「欢迎光临，今天要办什么业务？」 克莉丝小姐带著一如往常的笑容，主动开口对我说了这句话。 「您好，我又有事情想请教了。」 「好的，只要是我能回答的问题，请您尽管发问。」 「呃……水晶、彩石、牙，这些东西要去哪里才买得到啊？」 闻言，克莉丝小姐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回答： 「如果你要找彩石和牙的话，在这里的三楼就有卖了喔！水晶一般是在魔法石店里有卖，不过 店头有没有备货，就要视各个店家的情况而定了。」 「这样啊？谢谢您！」 「不客气，如果还有任何问题的话，欢迎您随时来找我。」 我向她点头致意之后便来到三楼，没想到人竟然还满多的。 三楼没有任何隔间，在宽敞的空间里摆放了好几个陈列架和桌子，垫子上摆满了我没看过的东西。有人端详著挂在墙上的大块皮革，也有人挑选著陈列架上的乾草，还有人在柜台购买看似骨头的东西。 我也东张西望地寻找著彩石和牙。彩石很容易就找到了，它们就像是糖果似的，按照颜色分别放在不同的玻璃瓶里，售价都是一个七坦米尔。我拿起了一个紫石来瞧瞧，发现它简直就像是一颗紫色的青金石，让我不禁看得入迷。原来彩石的外观全都像是不同颜色的青金石呀！ 我决定买下紫石和红石。既然这样，我当然想要连牙也一起买。我到处找来找去，终于在树皮旁边发现了它的踪迹。 大毛虫的牙卖三坦米尔，蝙蝠的牙也卖三坦米尔，狼的牙则卖五坦米尔。总共有这三种，但毛虫和蝙蝠我在生理上无法接受，最后买了两个狼牙和彩石。 剩下的材料还有水晶，这个我也想买，但我再也不想到买净化石那家店去光顾了，便决定找别家魔法石店。 我先在公会所在的西门街上地毯式地找了一圈，找到了两家魔法石店，但都没有卖水晶。接著又到北门的街上去找，但这里并没有魔法石店。如果还是找不到水晶的话，好不容易找到的彩石和牙就白买了。我一边这样想著，一边走进了在东门街上所找到的魔法石店。 「欢迎光临！」 不算宽敞的店里，有位拿著扫把和畚箕在打扫的女士，停下手边的打扫工作来迎接我。 「不好意思，请问有卖水晶吗？」 「水晶啊？一般的吗？」 「啊，对。」 我这时才仔细看清楚这位小姐的脸——细长的眼眸里有著垂直张开的瞳孔，从她那高领的衣服底下还隐约可以看到颈部的红色鳞片。我心想这个人跟我不同，并非人类吧？同时，我还看见她除了颈部以外的裸露肌肤上，红色鳞片反射著光芒。 「你很少看到龙族吗？」 「龙族、指的是……？」 我反问了这句话之后，这位小姐很吃惊似地睁大了眼睛。 「您不知道啊？」 「欸、那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这位小姐和蔼地笑笑，摇了摇头。 「没事，都怪我自己心存太多莫名的警戒了，请您别见怪。我马上就去拿水晶。」 「喔……」 她所谓的「警戒」，是指对什么警戒呢？她一个女人顾著这家店，或许真的需要有些戒心。我自行做出这个结论，等著水晶送上来。 店里的装潢格局几乎都和买净化石的那家店一样，商品要等店家的人从里面拿出来之后才看得到。 「让您久等了，这是水晶。」 「噢……」 眼前出现的水晶和我想像的不同。我想像的是在占卜时常用的那种圆形透明水晶，但她却直接拿出来一整根结晶。 「真厉害！这要多少钱啊？」 「这块水晶是三百坦米尔，不过还有更便宜的喔！我去拿过来给您看看吧？」 「麻烦您了。三百坦米尔有点贵呢……」 那位小姐很开心似地笑一笑之后，便把水晶拿回后面去了。接著她拿出来的是一块比刚才小，还有几处破损的水晶。旁边还有几个小的零散水晶，不知道是不是这块水晶的碎片。碎片有的显得浑浊而全白，也有稍微发黄的。 「这个卖一百三十坦米尔，因为它小，而且又有破损。」 她说的是那块小水晶的价格，但我对那些类似碎片的零散水晶很有兴趣，便开口问了一下价钱。 「这些已经是几乎没有用的东西了，所以一块卖九坦米尔。你要买吗？」 「我要买，请给我两块这种碎片。」 「好的，谢谢您。」 我付了十八坦米尔之后，她把两块水晶碎片放进布做的小袋子里，交到我手上。 「欢迎再度光临。」 「好的！」 既然材料都搜集齐全了，我想赶紧回到住处去制作晶石。走出店外，我才发现已经日暮西山，四下也已经稍稍暗了下来。看来是我太专注于寻找店家而忽略了时间。不赶紧回去的话，不知道会被亚述说成什么样子。我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便拔腿跑了起来。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全黑了。我一边跑、一边往旅社的方向看，看到亚述已经站在那里。我很后悔自己耽误了时间。 「慢死了！」 亚述会不高兴也是应该的。从他那皱著的眉头、「叩叩」地踢著地面的脚尖，都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 「对不起。」 这次很明显是我的过失，因此我老老实实地道歉。火冒三丈的亚述也跟著稍微放松了肩膀。 「看在你都已经老实道歉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既然跟人家有约，就要好好遵守约定嘛！」 「是。」 我颓丧地回到房间之后，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床上。亚述拿起了装梧桐草的那个袋子，而我则是拿起装著净化石和药典的蔻蔻露包，前往澡堂。来到澡堂后往里头一看，好像已经没有客人了。在一片寂静当中，就只有老婆婆独自在柜台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老婆婆，请您醒醒。」 「嗯、嗯嗯……」 老婆婆张大了眼睛，看清楚是我们之后，迅速地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喔，我好像睡著了。」 「不会，今天很谢谢您。」 老婆婆不以为意地听过我的这句话之后，把放在大厅角落的长柄刷交到我和亚述的手上。 「不客气不客气，你们都愿意帮我打扫了，借个浴缸没什么啦！」 对喔，我把打扫这个条件忘得一乾二净了。 「那我就赶快去打扫女士澡堂了，那男士澡堂就拜托你啰！」 「哦。」 穿过布帘之后，空间就分成了男士澡堂和女士澡堂。我把蔻蔻露包放在更衣区，用长柄刷把冲洗区到浴缸全都刷了一轮。一方面也因为冲洗区很大的关系，要把整个冲洗区一点不漏地刷洗乾净，实在很辛苦。而浴缸里已经没有热水，因此我就直接跳了进去，同样仔细打扫了一遍。快打扫完的时候，我的腰已经开始痛了起来。 「好痛好痛……亚述你打扫完了没？」 我一边「咚咚」地槌了槌自己疼痛的腰，一边把蔻蔻露包背到肩上，来到澡堂大厅。我还以为亚述在大厅，才对他喊话，结果大厅里居然只有老婆婆又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没看到亚述的身影。 「亚述？」 我穿过男士澡堂的布帘，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看样子浴缸已经打扫过了，碍手碍脚的披风被脱在一旁。 「快打扫完了吗？」 「哦，还差一点。这支刷柄太短，害我得弯腰驼背，腰好痛。」 「啊……」 亚述的身材很高大，看著他弯腰打扫的样子，似乎的确很吃力，但我自己都已经腰酸背痛了，所以也提不起劲来帮他。 「话说回来，这里是男士澡堂吧？为什么你会跑进这里来啊？」 「我来看你打扫完了没呀！我想说反正现在没有客人，应该无妨吧。」 「说得也是。」 我以为亚述还在用长柄刷子淅唰淅唰地刷著浴缸，没想到他已经来到冲洗区，把手伸到浴缸 上。 大量的水瞬间就像舔舐般冲洗著浴缸，最后从排水口流走。 「刚才那是什么？」 「水啊。」 「这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问那个，我是说为什么突然会有水跑出来？」 「啊？」 亚述很狐疑似地看著我。不用怀疑，一定糟糕了。他的表情告诉我：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该、该不会是魔晶石？」 「什么嘛！你既然知道就别问我。」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好神奇喔。」 「你如果都不出城的话，就没什么机会看到这一幕，好像也不能怪你就是了。」 看来好像逃过他那狐疑的眼神了，我「呼?」地松了一口气。尽管这个招术和雪莉小姐所使用的电击不同，但好像也同样是用魔晶石施展出来的。 「那就储水来用净化石吧！」 「哦。」 亚述堵住排水口，用和刚才同样的招术变出水来，灌满整个浴缸。 「那我要丢进去啰！」 我从蔻蔻露包里拿出了净化石，「噗通」一声丢进了浴缸。 净化石掉到浴缸底部之后，净化石周边的水开始染上了浅浅的蓝色。 「哇，这好神奇喔！」 「我去拿梧桐草来。」 「嗯。」 我怔怔地望著浴缸，整缸水全都变成了浅浅的蓝色，即使把净化石拿出之后也还是一样。 我心想「真是颗奇妙的石头」，仔细端详著它的时候，身边便「唰」地放下了一个装著梧桐草的袋子。 「那就拜托你了。」 「嗯。」 我打开袋口，把它放在紧邻浴缸的地方。 「生成。」 梧桐草和净水亮了起来，接著在冲洗区出现了大量装著蓝色液体的瓶子。 「喔喔喔喔！是高效魔法药水！」 我对自己能做出高效魔法药水感到很高兴。就在我蹲下身子，准备赶快捡起这些药水的时候，亚述大喊了一句我想都没想过的话。 「一次可以做出这么多啊？」 「欸？」 我准备捡拾高效魔法药水的姿势就这样定格不动。 「可、可以啊……」 我心想非得回答点什么才行，便开口说了这句话，但亚述却没有回答，整个人也纹风不动。 「亚述？」 他在想什么事情吗？还是惊吓过度动不了了呢？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总之先捡一瓶药水再说。 「对喔，说得也是。」 看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而且还自己接受了这个状况似的，开始和我一起捡拾高效魔法药水。 「请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亚述一边动著手，一边瞄了我一眼。 「我的确有事想问，不过现在不赶快把这些收拾完的话，应该会给老婆婆添麻烦吧？手别停下来！」 「嗯。」 我们几近沉默地收拾好高效魔法药水之后，叫醒了睡著的老婆婆，向她道过谢之后，回到了旅社。 「你真是个夸张的人。」 亚述就从这一句话开始说起。 我们来到了我在旅社里下榻的房间。亚述的肩上依旧背著那个装有高效魔法药水的袋子，背靠在墙上，看著坐在床铺上的我。 「只要有材料的话，你就可以像那样，不管多少都做得出来吗？」 「嗯，到目前为止都不觉得有极限。」 我听见了他的叹息。我莫名地有种挨骂的感觉，所以低下了头。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么一座小城里制作魔法药水？」 「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我这种用魔法药水没什么功效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大有人在，王都里更是多得不得了，这时你的魔法药水就很有用了，况且你还可以一次大量生产，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城镇？」 就算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就出现在这个城镇了，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可言。硬要说理由的话，应该只是因为我没钱，所以没有办法移动吧？ 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有人又叹了一口气。 「我平常主要都是在王都活动，现在你虽然帮我做了这么大量的药水，但将来总有用完的一天。」 「我也没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呀！但我既没钱又没知识，更没贵人帮忙。」 没错，我并没有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因为我要去把那个叫伯罗的人给找出来。我有家可回，有父母会担心我的安危，还有朋友。要是没有到这里来的话，现在的我在做些什么呢？是不是一边吃零食一边打电动？一想到这里，我不禁轻轻笑了一下。 「对了，你说过你无父无母吧？为什么？」 「……你的兴趣就是打探别人的不幸吗？」 「呃、不是，抱歉。」 不论理由如何，我无父无母这件事是真的。而无父无母的理由，对我而言的确是一场不幸。听我这样说，大家应该就会自行解读成父母双亡什么的吧？ 「不过你的魔法药水，如果拿到王都来贩售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吧？」 「嗯，谢谢你的建议。」 就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亚述挺起了原本靠在墙上的背。 「那高效魔法药水要付多少钱？」 「哦，不用了。反正你都已经帮我买了净化石，而且梧桐草也不是我自己准备的。」 「那可不行，这些可是只有你才会制作的药水。」 「唔……」 那我究竟应该要收多少钱才好呢？就像我刚刚说的，材料是他帮我准备的，我只是出面去拜托老婆婆借我们浴缸，还有打扫澡堂当作借用的交换条件而已，况且亚述也跟我一起打扫了澡堂。 我还负责生成了药水。但这也是一次就完成的事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算要收钱，也收不了太高的金额。 「我不要钱，但我想请你告诉我几件事。」 「哦，只要我答得出来的话都可以。」 「首先，我想知道这里到王都要走多久？」 亚述双手抱胸，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开口说： 「坐马车的话大概二十天，路况差的话会更耗时。」 「那这趟路程光是算移动的话，要花多少钱呢？」 「从这里到王都，最便宜也要花两千坦米尔以上吧。如果要请侍卫随行的话，那就更花钱了。」 超乎想像的金额，吓得我脸都歪了。 「距离这么远，又这么花钱啊？」 「哦，这也没办法，毕竟距离愈远，相对就愈危险。」 「说得也是喔。」 钱的部分应该可以存得到，但我连王都是什么样的地方都无法想像。 「王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比这个城镇还要大上好几倍吗？」 「实在很难说明清楚吶……王都里有很多瑞克佛尼亚所没有的东西，而这个城镇的大小，充其量也只不过相当于王都的一小角。」 这一点让我很吃惊，因为我一直以为这里已经是个够大的城市了。听他说这里只不过是王都的一小角，我反而觉得更难想像了。 「看来我就算要去王都，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 「这样啊？要是你做的魔法药水就在随手可得的地方，对我会很有帮助啊……不过勉强你也没用。」 亚述很遗憾似地表情一沉。我开始担心他拿著那么多的高效魔法药水，到底要多久才用得完。如果他接下来 是要去征讨龙，那说不定转眼间就会把药水用光了。这么一来，他是不是又要来找我帮他调制药水呢？ 「对了，到你出发去征讨龙之前，还有时间吗？」 「我们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三天，其他伙伴们也已经准备就绪，所以应该明天或后天就会出发了吧？」 「是哦。」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澡堂时听到的那两个女人的对话。为什么要征讨龙呢？ 「你们要征讨的对象、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龙，为什么非得打倒它们不可？」 「这个嘛……」 我只是对这件事情有点好奇，所以随口问了一下。看著亚述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后悔袭来，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猎宝人偷走了龙的蛋，使得阿卡尔特考饱受龙的攻击。」 「蛋……」 我虽然不知道阿卡尔特考是什么地方，但听得出来是某个城镇被攻击了。 「要是把蛋还给它们的话，或许灾情就不会这么惨重，偏偏那颗被偷的蛋在混乱当中破了。这下子无法将蛋归还给龙，而龙当然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为了不让灾情继续扩大，大家便决定要讨伐它。」 其实只要人类不要去偷蛋，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而龙也只是想把蛋拿回去罢了。结果蛋破了，想还都还不了，为了不让灾情扩大，就只好把龙给杀了。 我觉得这个决定很过分，但不这样做的话，人类也会性命不保。这真的是很过分的一个决定。想必亚述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难以启齿吧。 「在阿卡尔特考的战役中，龙应该已经身受重伤，这次交手过后，整件事就会落幕了吧。」 「受重伤的龙逃进侯诺勾山了吗？」 「是啊，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不知道龙什么时候又会跑出来。」 「原来如此。」 我也只能这样说。 我不经意地往外一看，民宅里微弱的灯光几乎已经熄灭。时间应该已经非常晚了。 我告诉亚述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便再次为高效魔法药水的事情道谢，然后打开了房门。 「亚述，讨伐的事要加油。」 「喔。」 他走出房间之后，静静地关上了门。 叫醒我的是一阵爆炸声响。尽管声音听起来应该有些距离，但我却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震动。我还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柜台小姐就慌慌张张地闯进了我的房间里，连门都没敲。 「这位客人，请您快逃！」 「发、发生了什么事？刚才的声音是？」 「是龙！龙已经来到城外不远的地方了！」 「啊！？」 「总之请您快逃！我还要赶去通知其他客人，先告辞了！」 那位小姐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房门就这样敞开著，我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收拾行李。在我收拾的过程当中，地板不时摇晃，还有各种声音传来。 我拿著两个蔻蔻露包和背包，来到了旅社外。虽然人家叫我快逃，但要逃到哪里去呢？龙就在城外，不知何时会闯进来，所以待在城里也不能高枕无忧。我决定先到大街上去，跟著人潮走。 「请从东门逃出去！龙在西门外！请从东门逃出去！」 有人站在高处指挥民众疏散。看样子人潮的确是依照这个指示，往东门流动著。但东门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完全动弹不得。人潮你推我挤，却丝毫未见前进。 看著这样的光景，我害怕了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发抖。我心想或许其他的门有开，便折返到熟悉的南门，从远处观望了一下，南门早已紧闭，守门人正力阻人潮继续往门边挤过去。 脑筋停止思考，只能呆立在街头的我，听见身后传来了微弱的尖叫声。 我回头一看，发现有个小女孩跌倒擦伤了膝盖，在我背后哭著。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却好像没有人搭理她，甚至根本没注意到她。 「妈妈！妈妈！」 我在这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膝盖痛不痛？」 其实我分明已经自顾不暇了，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主动去搭理她。 「我找不到妈妈了，妈妈……」 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又不在身边，要叫她别哭实在不可能。我拿出一瓶魔法药水，洒在她擦伤的膝盖上。 「咦……」 或许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太吓人，小女孩反而完全不哭了。 她膝盖上的伤已经痊愈。 「不痛了吧？」 我拿出手帕，帮她擦去眼泪和鼻涕。 这个又开始滴下眼泪的女孩，我觉得似曾相识。 「你是之前的……」 闻言，她抽抽噎噎地看了我一眼。 「啊，你是睡在外面的那个姊姊？」 果然不出我所料。漂亮的金发、绿色的眼睛，这张脸是我似曾相识的。我在这个世界张开双眼的那一瞬间，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叫醒我的小女孩。 或许是因为知道我和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便稍微放心了吧？小女孩眼里潸潸流下的泪水缓和了下来。 「你跟妈妈走散了吗？」 小女孩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既然是跟妈妈走散了，我当然很想设法让她们会合，但以现状来说应该很困难吧？人墙挡住了往城外去的路，但也不知道城里是不是有安全的地方。 「怎么办……」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小女孩紧紧地揪住了我的衣角。 「你要去哪里？不要丢下我。」 「呃、啊，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放心。」 我牵起小女孩的手，决定再次前往现在唯一敞开的东门。 人潮依旧汹涌，我们只能待在位处东西南北四门中心处的广场上。 「你叫什么名字？」 「瑞莎。姊姊你呢？」 「我叫枫。瑞莎妹妹，你和妈妈是在哪里走散的？」 我一边说话，一边往广场的角落靠过去，尽量不要撞到别人。 「我不知道。我跑了好久，跌了一跤，然后妈妈就不见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嗯。」 看来她还是很惊慌，但已经比刚才平静许多了。 地面又摇晃了一下。而且我从刚才就隐约听到猛兽的嚎叫声，那是龙的叫声吗？ 天空稍微暗了一下。正当我心想怎么回事，不自觉地抬头往上一看的时候，有个东西发出了巨响，降落在我的面前。 「咦……？」 那是一只体型比四周的建筑物还要大，全身布满红色鳞片的巨龙。 它的腹部和背部都插著矛枪，猛喘著气，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气力放尽了。它那张长著尖牙的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喷著火。 我瞬间摒住呼吸，体内的时间好像也停了下来，彷佛大脑不愿理解眼前这幕光景般，宛如在看著一场梦。 「呀啊！」 瑞莎妹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我的思绪被她的叫声给拉了回来，龙也转向了我们。 「别吵！」 我硬是捣住了瑞莎妹妹的嘴，躲到建筑物后面。随后，火舌在我们刚才待的那个地方开出了一条路。火焰近距离地从我们身边烧过，蒸腾的热气让我们瞬间满身大汗。 我的双脚没了力气，当场瘫坐在地。要是再晚一步，我们刚才就已经没命了嘛！但我无暇沉浸在恐惧当中，瑞莎已经在我身旁哭了起来。 「救、救救 第三章 前往王都 昨天碰上了龙，被搞得很凄惨。建筑物遭到它的破坏，城里陷入一片混乱，当然我自己也乱了方寸。所以今天就好好地休息一天吧！我打定主意之后，便待在平常住的那家旅社休息。经过昨天的事件，旅社竟然毫无损伤。 然而，就在我好梦正酣的时候，有人用力地摇晃著我的肩膀，让我原本已经跌进梦乡里的意识，又瞬间被拉了回来。 「枫，喂，枫！」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心里知道必须起床，但眼睛就是一直张不开。我的肩膀又被摇晃了一阵。这下子真的是非起来不可了。 「哦、等等，我马上就起来。」 那双摇晃我肩膀的手好像远离了，但要是我就这样继续睡下去的话，不晓得对方还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我勉强睁开了眼睛，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到底是谁毫不留情地将我摇醒。 「起来了，起来了啦！」 「哦，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叫醒我的人——亚述，不带一丝歉疚地向我道歉。我缓缓地坐了起来，伸了一个好大的懒腰。 「你怎么进得了这里？我记得我应该有锁门才对……」 「跟柜台说一声她就帮我开了啊。」 「哇！简直一点预防犯罪的措施都没有。」 我从床上下来，用力伸展了一下之后，好不容易才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我用手梳理了一下应该很乱的头发，看了亚述一眼。 「怎么了？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这个嘛……其实是因为说不定会领到一笔奖金，不对，应该说几乎确定可以领到。」 亚述略带欣喜似地说著，我还以为他在说他自己的事，但专程跑来告诉我又不太对劲，让我有点不解。 「你说可以领奖金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嗯，因为你的晶石立了大功啊。」 「欸？骗人！奖金有多少？」 「这一点我倒是不清楚，大概不少吧。」 看来会是一笔意外的收入。我喜出望外地问奖金该在什么时候、到哪里去领？得到的答案却是王都。 「王都我去不了啦?」 我飞上天的心情瞬间摔落到地面上。我正想对亚述说「别害我空欢喜一场嘛！」，瞪了他一眼，他却不解地撇了一下头。 「怎么会去不了？我们接下来就要出发去王都了啊。」 「我就说了嘛！你们或许可以回王都去了，我连去王都的旅费都没有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我们要回王都，那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去不就得了？」 「就跟你说我没钱了嘛！」 我颓丧地垂下了肩膀。亚述看到我的反应，很错愕地开口说： 「……枫，你应该是误会了吧？」 「欸？」 亚述身材高大，用睥睨的眼神盯著我看。 「我呢，从刚刚就一直在跟你说，你搭我们的马车，跟我们一起去王都。」 他慢慢地、用近乎啰唆的叙述方式，只为了让我更容易理解。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喔……什么？」 「我们预计后天启程，当天早上我会过来接你。」 亚述只说完这段话就打算步出房间，我抓住他的披风，把他留了下来。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真的要一起去吗？」 「嗯，我已经跟其他伙伴都说好了。」 「不不不，突然就叫我到陌生的地方去……」 「会发奖金啊！这样一来，你可以领了那笔钱之后再回来，或者就开始在那边做生意也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奖金有那么多吗？」 「这是国家发放的奖金，金额应该满可观的喔。」 「就算你说可观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我悄悄地松开了抓住披风的手之后，亚述便走出了我的房间。看来我好像真的要成行了。与其烦恼这么多，还不如赶快动手准备，以免浪费时间。 到澡堂去梳洗一番之后，我来到了药房。一打开门，大叔一如往常地待在柜台。 「喔，欢迎！」 「啊，您好，昨天还真是混乱呀。您没受伤吧？」 「没什么事。我没办法逃到城外去，只好又回店里来了。你呢？没受伤吧？」 「不，受了一点轻伤，不过我用了药水。」 「是喔？毕竟你就是制作药水的人嘛！」 大叔咧嘴露齿笑了。 「嗯。我后天就要到王都去了，一直以来承蒙您关照，所以过来向您辞行。」 「去王都？」 「是的，不过或许会再回来。」 大叔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你是专程来向我辞行的啊？」 不过他的眼神又随即转趋和蔼，并且很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 「要好好加油喔！」 「好的，谢谢您。」 来到这里之后，最照顾我的或许就是这位大叔了。我再次向他道谢之后，便走出了店外。 我思索了一下自己到后天之前该做些什么事，便想到该去向雪莉小姐和兰吉先生辞行，于是我带著蔻蔻露包，走向公会。 今天公会里的人潮比平常更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昨天的龙有关，但耳边传来的话题几乎都是在讨论那只龙的事。我仔细环顾四周，想找找看雪莉小姐他们在不在，但从入口处到服务窗口，都没看到他们。我又到二楼去瞧瞧，但只有零星几个人在休息或看书，也没看到雪莉小姐他们的踪影。 「不在啊……」 我心想自己和这些书应该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便走到书架附近，从架上拿出了我来到这里之后翻阅的第一本书——地图，翻开了封面。想当初第一次翻这本地图的时候，我心里惶恐至极，根本没有心情静下来好好阅读，而现在我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浏览它了。 目前我所在的这个国家——几内西亚，位在地图上最大的大陆——加洛大陆上。将加洛大陆大致分为四个部分时，几内西亚是位居西边的一个国家。在它上方还有个比较少的国家——卡夫卡，右侧则是一个稍大的国家——梅纳耶贝特，而位在南方的国家是尼露露基鲁。横亘在尼露露基鲁和几内西亚之间的是侯诺勾山，原本亚述他们这群龙猎人应该是要前往侯诺勾山，与龙征战的。 我翻到下一页，查找我接下来要去的那座王都，但并没有什么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资讯。这还真是个不亲自走一趟就搞不懂的地方。 我阖上书，爬上三楼。 在买了红石和紫石各三个，还有六颗狼牙之后，突然想到：我的炎晶石流落到哪里去了呀？ 我记得炎晶石是和雷晶石一起生成的，后来瓦砾击中我的肩膀，我就把炎晶石给弄丢了。我得去把它找回来才行。我心里内疚著，觉得自己分明只要待在公会，或许就可以见到雪莉小姐他们，但还是来到了昨天的瓦砾堆，现场已经展开清除作业了。 我连忙询问在现场执行清除作业的人。 「请问一下，这些瓦砾堆里有没有掉一颗红色的晶石？」 「晶石？」 「是的。」 一个不知道该叫蜥蜴大叔还是蜥蜴哥哥的人帮我问了在附近作业的人，但答案却是一无所获。 「瓦砾还没有全部整理完毕，说不定还埋在里面。晶石是你的吗？」 「对，是我的。」 「说不定还找得到，这样好了，你大概傍晚再过来一趟吧！」 「好的，那就拜托各位了。」 既然要等到傍晚，为了杀时间，我就到那家卖洗发肥皂的杂货店去买了两块肥皂，接著又到东门街上的魔法石店去。 街上行人都在讨论著昨天那只龙的话题。有些男孩很激动地谈论著龙的事情，有些小姐忧心忡忡地说要是再发生这种事情该怎么办，还有人满怀抱负表示将来要成为龙猎人的一员。 听著这些话题，我也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昨天的那只龙——巨大的身躯，锐利的牙齿，看似很愤怒的双眼。而当我得知那只龙变成那样的原委，是因为蛋被人类偷走之后，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心情百般无奈。 正当我在思忖著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魔法石店。 「不好意思?」 我悄悄地推开门，走进店里一看，有位女店员在店面内侧的柜台。 「欢迎光临！您又来光顾了呀！」 「是的，我还想要上次那种水晶。」 「您需要几个呢？」 「麻烦给我六个。」 「好的。」 女店员先进到里面去，再回来的时候，交给了我一个布袋。 「我把水晶装在这里面了。」 「谢谢。这样多少钱？」 「五十四坦米尔。」 我从钱包里拿出了五十四坦米尔付帐。 「这位客人。」 「什么事？」 「昨天真是混乱呀！」 「是啊。」 我还想说她怎么会叫住我，原来只是要闲话家常，对话便这样接续了下去。 「这里位处东门的街道上，人应该很多吧？」 「嗯，多得不得了。不过所幸龙大概已经顺利地被打倒了。」 「说得也是。」 话说回来，这位小姐也曾说过自己是龙族，莫非她和龙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这样，我可得要斟酌字句，不能乱说话才行。她或许是察觉到了我这番心思，对我笑了一下。 「我虽然是龙族，但和那只龙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喔！请您不必介意。」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怕自己要是搞不清楚状况，说了冒犯的话该怎么办。」 「呵呵呵，您还真是贴心啊！」 「不不不，没那回事，这是很正常的顾虑啊！」 「一般人类只要一看到龙族，眼神就变了呢！」 「欸？」 「我们龙族是很宝贵的，因为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 女店员的表情显得很哀戚，而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话说回来，她今天穿的是长裙，手上戴著手套，脖子上还缠著绷带，看不到她身上的任何一块鳞片。 只有眼珠还像上次看到她的时候一样，是长直形的瞳孔。 「你所谓的高价是什么意思？」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这句话，心里夹杂著后悔和好奇。 「就奴隶而言很高价呀！」 「奴隶？你是指那种奴隶？」 「如果您的认知和我相同的话，那就是了。」 「你所谓的奴隶，意思是说龙族一旦被抓的话就会变成奴隶吗？」 「一般都是罪犯或被父母卖掉的龙族，才会沦为奴隶，老实过日子的龙族是不会沦落这种下场的。不过，龙族还是很宝贵，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可以卖个好价钱，随便罗织个无中生有的罪名只是小事一桩，一点也不麻烦。」 「可是这……」 「因为这个城镇很和平。」 她打断了我说的话。 「住起来很舒适，还有很多像您这样和蔼亲切的客人。」 女店员给了我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可是我……后天就要到王都去了。」 就在听了我的这番话之后，她的表情转变成了遗憾的笑容。 「这样啊？您要住在那边吗？」 「这个我还不晓得，不过我打算要是讨得了生活的话就住下来。」 「王都很大，您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请您加油！」 「谢谢你。」 我悄悄地走出了店外。 接著我又回到瓦砾堆，去看瓦砾的清运作业。找到炎晶石了吗？虽然人家要我傍晚再过来，但我实在无法消磨那么多时间。现场的瓦砾几乎已经清理完毕，是不是找到了呢？我径自思忖著。 我看著人来人往的景象好一会儿之后，有人来到了我身边，我猛然回头一看。 「果然是你啊！」 「啊，达立。」 来到我身旁的人是达立。他带著笑容，很和善地找我说话。 「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我可能把炎晶石遗落在那些瓦砾堆里了，因此请他们清理途中顺便帮我找一下。」 「这样啊，那你当时用的是雷晶石啰。」 他所谓的当时，十之八九是在说我对龙用了雷晶石那时候的事。我点了点头，他回了句「果然」。 「对了，你有听亚述提到要去王都的事了吗？」 「听说了，事情太过突然，吓了我一跳！」 达立露出了苦笑。 「不过既然都要颁发奖金了，就表示你功不可没喔！」 「是吗……」 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丢了一颗石头而已。能拿到这笔钱我当然很开心，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拿钱的大事。 「我被龙的尾巴扫到，根本什么忙也没帮上。」 「是喔？」 「嗯，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和龙交手，不过这么说也只是藉口吧？」 我像是听到无聊冷笑话似的，有气无力地笑了。 「可是你以后应该就愈来愈能帮得上忙了吧？」 「也是啦！希望如此。我的目标是要成为一个像哥哥那样杰出的剑客。」 「欸?原来你哥哥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啊？」 「其实我哥哥就是那个艾略特。」 「……」 我的脑海里只出现了「谁啊？」这个字眼。 达立看我毫无反应，瞪大了眼睛，很傻眼似地开口说： 「奇、奇怪？你不知道他是谁啊？」 「抱歉，那个……我不知道啦！」 达立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我看了他的反应，心里很急，心想得说点什么才行。 「呃……呃……我啊，是在乡下出生的，以往对这些事情也没兴趣，所以才会不晓得啦！我想他八成是个家喻户晓的名人吧？我也好想知道他是谁喔！」 「你想知道？」 「哦、嗯！很想！」 「这样啊！」 他换上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灿烂笑容，开始说了起来。 「艾略特哥哥在二十一岁时就单枪匹马征服了龙，是一位很出色的剑客。啊，顺带一提，他今年二十八岁，有人赏识他的能力，选他去征讨在科托尔大陆上撒野的魔王，最后他成功地击败了魔王。所以他回国之后，便和蕾吉娜公主结婚，俨然就是个大英雄。很了不起吧！？」 「……」 「奇怪？」 达立一脸快要掉泪的模样，我连忙拿出兴奋的态度来回应他。 「真了不起呢！他太厉害，让我听到都不禁傻住了！达立的哥哥真是个英雄呢！我好羡慕你喔！所以你才会立志要向你这个引以为傲的哥哥看齐啊！」 「是呀！我哥哥真的很了不起。」 我露出了大饱耳福的笑容，但其实我根本不是因为他太厉害而傻住，而是我很怀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剧情发展简直像教科书一样 标准的故事。这样说或许对达立很抱歉，但坦白说，这根本与我无关。对我这个连谁是蕾吉娜公主都不清楚的人而言，跟我讲这些东西或许都是白搭。 「先不提你哥哥了，我想多听一些王都的事。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去王都，心里很紧张。」 「是喔？如果这是你第一次去，那你一定会很吃惊！」 「这样啊？」 「嗯，有很多人、很多东西，很有活力，幅员也很辽阔。总之很好玩啦！不过在适应王都之前可能会有点吃力就是了。」 「欸?那王都有卖房子吗？」 「房子？」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提出房子这个话题太令人意外，达立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个嘛……因为我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喜欢一直住在旅社里呀！」 「是喔？房子啊……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应该有卖，但你买得起吗？」 「呃……」 我确实很在意价格，不过还是希望总有一天能买。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但与其一直住在旅社过活，我还是想拥有个自己的家，就算是暂时的也好。 「要不要去要求把这次的奖金换成房子？」 「咦？可以这样吗？」 「应该没什么不可以的吧？这我不清楚，不过问问也不吃亏。」 这个建议实在太诱人了。光是能做到这一点，就可以让我省下后续的住宿费了。就算不行，我还是会有一笔奖金，虽然现在还不瞭解金额多寡，想再多也只是做白日梦，不切实际，但至少让我对这趟王都之行多了一点期待。 「喂?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正在进行清运作业的蜥蜴男，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在这里，便拿起了炎晶石给我看。 「就是那个！谢谢您！」 平安拿回了炎晶石之后，和达立的谈话也告一段落，我们便决定各自回到住处去。 后天早上，我就要离开这座城镇了。 隔天上午，我摆了路边摊卖魔法药水，也卖了一些给药房大叔之后，清空了一个蔻蔻露包，并用它来打包我的行李——背包里放著原本就在里面的教科书和笔记本，而来到这里之后才添购的东西，则是放进了腾出来的蔻蔻露包里。 我突然想去自己当初醒来时的那条后巷看看，于是步出了旅社。 凭著模糊的记忆寻找，花了我不少时间，但最后还是找到了那条后巷。我重新看了看四周，对这里的印象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就只有一片湿土裸露的地面。我走近了应该是我当时倒卧的地点，但也一无所获。或许我是怀著些许期待而来的吧？我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这下子真的是没事可做了。我打算回下榻处去，便走出了后巷。话说回来，我第一次走出这条后巷的时候，内心万分恐惧，就连不知名的生物也就是现在已经觉得司空见惯的蜥蜴人——都让我觉得很恐怖，战栗不已。 我来到这里过了几天了呢？早知道应该要数一下才对。 我转身背对后巷，正要循原路走回之际，碰巧斜对面的人家打开了门。 「啊！姊姊！」 「咦？是瑞莎妹妹？」 瑞莎妹妹笑盈盈地冲了过来。 「我要……谢谢姊姊。」 我一时没能理解瑞莎这突然的道谢所为何来，不过随即发现她是在说龙那个时候的事。 「因为有姊姊在，我才没有受伤，妈妈也觉得很高兴喔！」 「是喔，那太好……」 「对了！」 我还在想瑞莎妹妹怎么打断了我的话，她就跑回家里去了。她大概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但她究竟是去做什么呢？我该等她一下比较好吗？ 正当我伤透脑筋的时候，那户人家的门又打开了。这次瑞莎妹妹不是自己一个人，她的妈妈也跟著一起出来了。 「哇，还真的大驾光临了呢……」 「呃、你、你好……」 我紧张地点头问候。瑞莎妹妹的妈妈用手掩著嘴，很优雅地笑了。 「上次瑞莎多亏有您帮忙，请问方不方便请教您的大名？我叫玛琳，是瑞莎的妈妈。」 「我叫枫，龙騒动那时候我一个人很仿徨，多亏有瑞莎妹妹在我身边。」 瑞莎妹妹听了这番话，揪住了玛琳小姐的衣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的关系。我隐约听见了一阵朦胧的笑声。 「枫小姐，您今天傍晚有事吗？」 「欸？没有，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那能不能赏脸让我请您吃顿晚饭？您这么照顾瑞莎，我想向您道谢。」 「呃……」 该怎么办呢？既然人家都开口邀约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我无意识地看了瑞莎妹妹一眼。揪著玛琳小姐的衣角、偷偷望著我的她，表情瞬间像鲜花盛开似地绽放出笑容。 「今天姊姊会跟我一起吃饭吗？」 「哦、嗯。」 「太棒了?！」 瑞莎妹妹举起双手欢呼之后，玛琳小姐也跟著用手掩著嘴，优雅地笑了。 「她真的很开心呢！」 「好像是呢。那我就打扰了。」 「嗯，敬请期待。」 就在我正准备开口说「好的」之前，瑞莎妹妹已经先来拉了我的衣角。 「一起来玩嘛！」 「嗯，好啊！要玩什么？」 「呃……呃……」 她呻吟著烦恼了好一会儿，却迟迟说不出答案来。我一直以为小孩子只要说到玩，就会马上想到些什么游戏，因此她的反应让我稍微有点意外。 「呃……妈妈，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买的东西？」 「买东西？嗯……」 这下子换成玛琳小姐开始伤脑筋了。不过她并没有像瑞莎妹妹苦思那么久，就开口说： 「对了，那你可以去帮我买面包回来吗？」 「我知道了！」 「枫小姐，能请您也一道去吗？」 「好的，没问题。」 玛琳小姐交给我一个装著钱的束口包，和一个用来装东西的布袋。 「真不好意思，要麻烦您帮忙做这种事。瑞莎她就是喜欢买东西。」 「这样啊？」 「嗯，她最近老是想要自己付钱。」 「好可爱喔！」 我才刚说完，瑞莎妹妹就像已经等不及似地拉著我的衣角。玛琳苦笑了一下。 「瑞莎晓得我们平常去的店家在哪里。瑞莎，你要牵好枫姊姊喔！」 「我知道了！」 瑞莎妹妹马上牵紧了我的左手。 「那就拜托你们啰！」 「好的。」 瑞莎妹妹拉著我的手，我迈开了步伐。要买东西的钱放在玛琳小姐给我的那个包包内袋里，由我负责拿著。 「瑞莎妹妹，你平常去的面包店在哪里？」 「嗯……走最大的那条路，再走一条小路之后，很快就到了。」 「是喔。」 听起来是先走到干道上，再弯进另一条路之后便会到了，那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吧。瑞莎妹妹一路上一直在说话，我一附和，她就显得很开心。 在面包店里是由瑞莎妹妹带头挑选面包，并核对过手头上的钱与商品的总金额之后，便走向柜台，准备结帐。 「哎呀，瑞莎妹妹，今天不是跟妈妈一起来啊？」 面包店里的女士不解地看著没见过面的我，不过看来并没有把我当作绑匪之类的坏人。 「今天我要 跟姊姊一起吃晚餐，所以妈妈要我来帮忙跑腿买东西。」 「嗯?这样啊？」 我解释说是因为帮忙照顾走失的瑞莎妹妹，她妈妈为了向我道谢，邀请我一起吃晚饭，现在则是陪瑞莎妹妹一起跑腿买东西。女士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明。 就在我打算掏出钱来的时候，瑞莎妹妹急忙阻止了我。对了，她妈妈说她会想要自己付钱。我把装著钱的束口袋交到瑞莎妹妹手中，她认真地计算，自己付钱。 面包店的女士收下了钱，瑞莎妹妹也像是完成一大使命似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买完面包之后，我们随即返回瑞莎妹妹家。当我紧张地准备敲门时，瑞莎妹妹已先用力打开门。 「我回来了?！」 她拉著我的手一起走进家门，玛琳小姐马上就出来迎接我们。 「欢迎回家。」 我把买来的面包交给玛琳小姐，她确认了一下内容之后，点了点头。 「谢谢。瑞莎有没有添麻烦？」 「我才没有添麻烦呢！」 瑞莎妹妹不高兴地噘起小嘴，抬头看了玛琳小姐一眼。 「没有，她一直牵著我的手，都没有乱跑。」 「那就好。我煮好晚餐之前，可以麻烦你再陪瑞莎玩一下吗？」 「当然可以。」 玛琳小姐回头去打点晚餐，我则马上问问瑞莎妹妹想做什么，她闻言又开始烦恼了起来。 「嗯，那我想要姊姊帮我念故事书。」 「故事书？」 「嗯！很久以前妈妈买给我的。」 「是吗？那就来读那本故事书吧！」 客厅中间摆著一张餐桌，墙边装设了只有一层高的矮架，故事书就放在那里。书背已因久经日晒而褪色，书的边缘还稍微缺了一小角，不知道是不是反覆读过很多次的缘故。我们两个人坐在餐桌边，看著书里的图画，朗读故事的内容。 剧情是讲述王子去拯救被恶魔抓走的公主，是很常见的内容，但瑞莎妹妹还是听得很开心。不过由于剧情长度并不是很长，所以马上就读完了。我本来想帮她再读些别的故事书，但她说她就只有这一本。 「那我来帮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我想听！」 「好！呃……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住著一位老爷爷和老婆婆，老爷爷会到山上去砍柴，老婆婆则是到河边去洗衣服……」 这是我小时候常听到的桃太郎故事。我一开始讲述，瑞莎妹妹就立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说到河里捡来的大桃子里面诞生了一个小男孩的时候，好像引起了她的兴趣，之后她便一直安静地听我说。 「桃太郎打败了魔鬼，带著很多宝物回到了家里。老爷爷和老婆婆看到桃太郎平安归来都很高兴，于是他们三个人从此就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可喜可贺。」 瑞莎妹妹听完之后为我鼓掌，笑得很灿烂。 「桃太郎真是了不起呢！」 「是啊。这是我小时候常常听的故事喔！」 「我好想再听其他故事喔。」 在晚饭煮好之前，我又跟她说了几个我知道的故事，其中有些其实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总算凭我的想像力撑到了最后。 「晚餐准备好了，就先讲到这边吧！」 玛琳小姐拿著盛有碗盘的托盘到餐桌上来，一阵闻起来像是奶油炖菜的香味传来了。 「今天吃奶油炖菜配面包喔！」 「奶油炖菜！」 我把摆在餐桌上的故事书拿回柜子放好之后，问了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但玛琳小姐说我的好意她心领了，我便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 瑞莎妹妹看了看托盘上的碗盘。 「哇！有好多料，跟平常吃的不一样……」 「安静，瑞莎！」 玛琳小姐把奶油炖菜摆到桌上，还拿出了盛在篮子里的面包，以及装著一种看似绿色果酱的小钵，我好像没看过这种东西。接著，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像是在确认有没有忘了什么似地看著餐桌。 「来，开动吧！」 「好，我开动了！」 木碗里的奶油炖菜热呼呼的，蒸腾著热气。我用木汤匙舀了一匙，吹了一下之后才送进嘴里。虽然还有点烫，但实在很好吃，我不禁扬起了嘴角。 「怎么样？希望味道还可以。」 我把含在嘴里的奶油炖菜吞下肚，立刻表示很好吃。 「那太好了。你尽管吃，不够还可以再盛。」 「好的。」 瑞莎妹妹先从篮子里拿出了面包，撕成小块泡进汤里之后，吃了一大口。 「嗯?真好吃！」 「枫小姐也请吃点面包。」 「谢谢。」 我拿了一个面包，这时我突然很好奇刚刚那个像绿色果酱的东西，便试著开口问： 「请问……这是什么？」 「哦，这个呀！」 玛琳小姐用一把小木勺，挖了一口我指的那个像绿色果酱的东西，涂抹在手边的面包上。 「这是用莫尔的果实和蔬菜磨碎拌匀而成的，你吃吃看。」 「喔，好，我吃吃看。」 我把那个像果酱的东西抹在撕下来的面包上。听都没听过的莫尔果实，加上蔬菜，我完全无法想像它们混合之后会衍生出什么样的味道，在踌躇片刻之后，将之放进了嘴里。 咀嚼几下之后，面包和那个像果酱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在口中散发出一丝淡淡的甜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吃进口中的前后表情不同的关系，玛琳小姐看著我的脸笑了。 「味道比看起来的样子美味吧？」 「呃！不、呃，这个嘛……」 我为自己无礼的态度向玛琳道歉，她立刻就跟我说别介意。 「我自己觉得很好吃，但瑞莎可能是因为它的卖相不佳，所以完全没有想吃的念头。」 「真的吗？」 我看了看瑞莎妹妹，她正默默地大口吃著奶油炖菜和面包。我叫了她一声，她倏忽抬起了头来，我便问她对这种像绿色果酱似的东西有什么看法。 「你有吃过这个吗？」 「没有喔。因为它的颜色看起来就不太好吃。」 「是吗?？我刚刚吃了，满好吃的呢。」 「真的吗？」 「真的。」 她听了我的感想之后，便战战兢兢地伸手拿了那个像绿色果酱的东西，玛琳小姐不发一语地看著这一切，我也决定要看看瑞莎妹妹的反应。她用小木勺舀起了一丁点，抹在面包上，然后跟我一样犹豫片刻之后，一口吃了下去，嘴巴嚼个不停。 「嗯！」 瑞莎妹妹似乎想表达什么，但因为嘴里还在咀嚼食物，所以无法把话说出口。好不容易把面包吞下肚之后，她立刻开口说： 「好吃！这个好好吃喔，妈妈！」 「哦，真的吗？」 「嗯！」 玛琳小姐听了她这番话，很开心似地笑了。看来瑞莎妹妹是真的觉得好吃，最后那些像绿色果酱的东西几乎都被她给吃掉了。 愉快地吃完晚餐之后，瑞莎妹妹脱口说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 「姊姊，明天也跟我一起吃饭嘛！」 我瞬间全身僵硬，立刻摇了摇头。 「对不起，这不行呢。」 「那后天呢？」 「我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前往王都，所以没有办法再和你一起吃饭了，对不起喔。」 瑞莎妹妹听完我这番话之后，头渐渐低了下去。 「难得她都已经跟您变得这么要好，我想她应该会有点舍不得吧。」 「不、不好意思。」 「您不必说抱歉呀，我们才不好意思，明天是这么重要的大日子，还把您留到这么晚。」 听她这么一说，我往外一看，才发现天色已是薄暮冥冥。玛琳小姐点上灯之后，我才意识到屋子里很暗。她要我最好趁著天色完全变暗之前回去，于是我便决定告辞。 「今天很感谢您招待我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别这么客气，这可是要答谢你救了瑞莎呀！」 她们母子俩送我到玄关，瑞莎妹妹还是低著头，不肯抬头看我。我蹲下来凝望著她的脸。 「姊姊……」 瑞莎妹妹这才开口，但却没有接著说下去。 「瑞莎妹妹，要是我到这附近来的话，一定会来找你的，我们要再见面喔！」 「……会再见面？」 「嗯，会再见面。」 我牵起了瑞莎妹妹的手，用自己的小指和她的小指打勾勾。 「你看喔，说谎的话我就吞一千根针。」 「嗯……不用吞啦。」 她冷静的回答让我不禁苦笑。 「不过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喔，姊姊。」 「嗯，约好就放手。」 我松开和瑞莎妹妹勾在一起的小指，站了起来。 我鞠躬道别后，便迈开步伐往旅社的方向走，但不舍的情绪和对瑞莎妹妹的挂念，让我再次回头一望——我看见瑞莎妹妹正笑著对我挥手。今天真是个肚子和心灵都饱满充实的一天。 明天就要离开瑞克佛尼亚了。不走这一趟，我就不会知道王都究竟是什么模样，也不晓得领不领得到奖金，更不清楚到底该留在那还是回到这里来。一切都不得而知。要离开这座好不容易才熟悉的城镇，不安的心情其实远胜于期待和兴奋。盘据我心中的不安，害我辗转难眠。 我不断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最后乾脆坐了起来。就在这样反覆的过程中，时间已来到了早上。我躺在旅社的床上，确认窗外天空已经完全变亮之后，便放弃再继续睡了。行李都已确实备妥，也再三确认过了，现在的我，只剩下背起行囊，处于随时都能出发的状态。 我听见房间外面的走廊传来脚步声，接著便有人「咚、咚」地敲了我的房门。 「我是亚述，你起床了吗？」 「起床了。」 我拿起行李，打开房门。亚述一看到我的脸，就皱起了眉头。 「你没睡好啊？」 「咦？你怎么知道？」 「你有黑眼圈，不过很浅就是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下方，但触感上当然不会有任何变化。我说是因为太紧张而睡不著，亚述似乎也能接受这个说词，接著便把我带到了集合地点去。 集合地点就在北门外。这里停放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有篷马车，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到这附近来了。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吓了我一跳。」 「嗯，这次前来征讨龙的总共有三十二人，我想这样应该算是少的吧。」 「哇……」 我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著其他人，结果视线竟和浅红色头发的那位小姐——艾丝正巧对上了，我连忙向她点头示意。 「怎、怎么办？对上眼了。」 我把目光转向亚述，惶惶不知所措。而亚述就像是要说「真受不了你」似的，把视线也转向了我。 「你跟谁对上眼啊？」 「那个……跟艾丝小姐。」 「艾丝小姐？」 亚述只是稍微张望了一下，好像就找到了艾丝小姐，并且朝她走了过去。 「她不是那么恐怖的人啦！」 我也跟在亚述身后，又看了艾丝小姐一眼——她身穿轻便服装，却全身佩戴盔甲，和打倒龙那天一模一样。面对惶恐的我，她主动给了一个笑盈盈的表情。 「艾丝小姐，这位就是我事前向你提过的枫。」 「幸、幸会，我是枫。到王都去的这段路程，要请您多关照了。」 「幸会，我是艾丝。我听亚述提过了，听说你会调制对亚述也有效的魔法药水啊？而且调制方法也很与众不同。」 艾丝小姐的声音既轻柔又和善，跟我耳闻过的她——统领龙猎人的印象很不一样。当然我很庆幸，幸亏她像是个满和善的人。 「是的，虽然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奇妙呢！但小枫你会用特殊做法这件事，就只会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已，放心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艾丝小姐从怀中拿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喔。」 看样子似乎已经到了该出发的时候，艾丝小姐大声传令下去之后，原本在闲聊的龙猎人们就全都陆续搭上马车。 「枫，跟我来。」 「啊，嗯。」 最后我又再次向艾丝小姐鞠躬致意，而她则是轻轻地挥手回应。 亚述带我来到的这辆马车上，既没有隔间也没有椅子，简直就像是载货的车斗。车上已经坐著男男女女将近十个人，其中也包括了达立。 「啊，达立。」 「哎呀，枫，你也搭这辆马车呀？毕竟你跟亚述是同行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嗯，到王都的这段路上，要请你多关照啰！」 亚述拉了我一把，让我顺利上车之后，达立便交给了我一条摺好的毛毯。 「你就坐在这上面吧！」 「谢谢。」 仔细一看，车上有好几个人都坐在毛毯上，我用和他们同样的坐姿，在达立的身旁坐了下来，亚述则是在我对面坐下。就这样，达立向搭乘同一辆马车的所有人叙述了我的身分，我也简单地自我介绍一番之后，紧接著所有乘客就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后来大家愈聊愈离题，车厢里成了很热闹的空间。 「对了，你已经听过这家伙炫耀他哥哥的事了吧？」 一位貌似剑客的女人指著达立，笑嘻嘻地看著我。说到他哥哥的事，我不久前才从达立本人口中听说过。 「你是说艾略特先生的事吗？」 「对呀对呀，这家伙有够喜欢他哥哥的。」 达立想必是知道自己被大家笑著挖苦，便像是要挺身对抗似地反驳： 「因为他真的很了不起啊！」 坐在女人隔壁的一位中年男士，开口阻止她再继续把挖苦当乐趣。 「你每次都这样闹，有点分寸吧，别再挖苦他了。」 「好啦好啦。」 女人无趣地闭上了眼睛，忿忿不平地坐著睡著了。但达立还是一脸不悦，于是我战战兢兢地试著叫了他一声： 「达立……？」 「对了，你说你对艾略特哥哥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是吧？」 「啊？嗯。」 他的眼里顿时闪现了光芒。我总觉得好像拨弄了一条不能拨弄的琴弦。 「反正到王都的路途遥远，我就多说一些给你听吧！」 「……哦，好。」 我的目光悄悄游移了一下。刚才的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已经睡著了吧？中年男士则是很自然地把眼神从我身上别开，而亚述更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其他人也各做各的事或相谈甚欢。于是，达立就这么开始娓娓道来。 听他描述的内容，的确可以感受到他对哥哥有多么景仰。即便如此，这段光是应声附和的时光，我也差不多该觉得腻了。此时… … 「就在他去征讨那个魔王的时候，有位名叫伯罗的魔法师和他结伴同行……」 「伯罗？」 我不禁打断了达立的话。他很不解似地歪著头说： 「伯罗先生怎么了？」 「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徵吗？」 如果达立提到的这个伯罗，就是把药典交给我的人，那我想和他见面的这个鲁莽愿望，说不定就可以达成了。一想到这里，我便下意识地挤到达立身边。 「你、你怎么突然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你很崇拜伯罗啊？」 「不是，但我就是想知道。」 「哎呀，我明白你有兴趣，但那个人现在行踪不明，据说和我哥哥也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就我看来，感觉他就是个满街都是、很普通的男人啊！」 要是我能问到的线索只有这样的话，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又重新坐好，叹了口气——说不定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别人，或者该说，是别人的可能性还更高一点吧。 在抵达王都之前，我们一行人有时露宿野外。住在途中的小村庄时，我就和搭同一辆马车的那个女人睡同一间房。不管哪一种住宿方式，对我而言都是很新奇的经验。尤其是露宿野外时会出现我从没见过的菜色；深夜睡在有篷马车里，因为外面太嘈杂，我起身一看，才发现站岗的人正在和狼搏斗；甚至还曾在白天移动时遭长爪鸟袭击。 这样的移动过程持续了一个月之久。 现在应该已经过中午了吧？我待在温度稍高的车里，瘫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坐在我身旁那位浅红色头发的女性——艾丝小姐有点担心似地看著我。 「小枫，身体还好吗？」 「还不算太坏……应该吧。」 「就快要到王都了喔。」 「好。」 我在马车里和晕车症状搏斗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总算来到快抵达王都的地方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晕车，但我一下马车休息状况就好转，再开始搭车移动就又身体不适，所以毋庸置疑，就是晕车了吧？ 尽管马车依旧叽嘎叽嘎地摇晃，但和刚出发时所搭乘的那部马车相比，摇晃缓和了不少。 艾丝小姐在途中的村落里弄丢了自己的肥皂。打从我把洗发香皂借给她那一刻起，她似乎就变得对我很有好感，还常常来找我聊天。聊天时，我不经意地提到自己搭马车会晕车这个话题之后，艾丝小姐就让我搭上她这辆坐起来最舒适的马车了。 起初我还很客气地推辞，但每天都身体不舒服，害得同车的乘客们也都战战兢兢的。结果我还是答应了艾丝小姐的盛情，一路熬到了今天。 尽管她要我在开始晕车之前赶快看看远方的景色就没事，但最后终究宣告无效。我现在还是闭著眼睛，这样能稍微歇一歇。 艾丝小姐为了缓解我的晕车症状，跟我说了很多话。其中最令我讶异的是，艾丝小姐竟然是属于鬼人族这种超强种族。在我眼里看来，她就只是个胸部丰满的和善美女。 种族名称里既然有个「鬼」字，那她的头上是不是有长角呢？倒也没有。她的眼睛既未往上吊，皮肤亦非大红色的。换句话说，至少就我看来，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但只要想起她挥舞著那把大剑的身影，的确会觉得她和普通人不同。鬼人族里的每个人都那么骁勇善战吗？ 「你看，看得到王都了喔！」 「欸？真的吗？」 我张开沉重的眼皮，望了望窗外的景色，也看到了高耸的围墙。 那里就是王都了吗？高耸得从远处就可以望见的城墙，像是包围住整个城市似地画出了圆形，因为太过壮观，看起来感觉几乎就只是道耸立的墙壁。看到它后，我稍微有了一点精神。艾丝小姐喃喃地嘀咕了一句：「王都圣翠普。」 「怎么样，小枫？你期待吗？」 「是的，我很期待。」 这段漫长的旅程终于要迎向终点，最让我高兴的莫过于不必再晕车。要是没有晕车，应该会有其他更多感受吧？可是现在，我心里充满了能从这种身体不适的状况中得救的喜悦。 王都愈来愈近，我觉得身体状况好像比刚才稍微好转了一点。 王都四周已广为开垦。尽管无从得知距离究竟有多远，但我可以看得到右侧是一片森林，再看看左侧，则望见一片像是辽阔田园的地方。 「到了王都后要先去公会，在那里谈奖金的事。在你安顿下来前，都能先住我家喔！」 听到艾丝小姐的声音，原本望著窗外的我这才回过头来。 「虽然我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不过还是要先谢谢你。」 她处处都在帮我打点，我实在觉得很过意不去。艾丝小姐要我别在意，一如往常地笑了。 「没关系啦！以后的事你就慢慢考虑吧！」 「好的。」 我很想笑著回答她，但我还是晕车晕得很不舒服，便又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睛。 「小枫，到了喔！」 「欸？哦，好。」 因为还能感觉到马车的摇晃，我以为自己只是闭目养神，但其实好像是睡著了。 在艾丝小姐的搀扶下，我下了马车，这时其他龙猎人正鱼贯走进那栋看似公会的建筑物。 「哇?好大……」 乍看之下，这里大概有瑞克佛尼亚公会的三倍大，而且似乎有五层楼高。 「是这里喔！快跟上来。」 我没有那个闲工夫仔细仰望公会外观。 「好。」 虽然艾丝小姐要我快跟上去，但她却牵著我的手，带我一起进入公会里。 公会内部果然相当宽敞，人也非常多，相对地也设置了很多看似服务窗口的地方。 我就这样被牵著手带到了五楼。这里有一条走道，旁边有好几个房间。 大家走进了众多房间的其中之一。 里面很宽敞，从两扇大窗望出去，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景色。除此之外，房间里就只摆著一张长桌。艾丝小姐在靠近上位的位置坐了下来，我则被安排坐在她的旁边。 陆续入座之后，大家都显得很开心，但声音却都压得出奇地低。我也学他们压低了音量，小声问艾丝小姐： 「那个……艾丝小姐，我也可以待在这里吗？」 「可以呀！虽然你没有加入我们的征讨队，但你可是立了大功呢！对吧？」 「是、是……」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在极度紧张之余，便瞪大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时我看到达立和亚述坐在远处的位子上聊天，好像聊得很起劲。 我们走进这个房间之后，过了约莫五分钟，有位身穿黑色披风的老人走了进来。 「久等了。开始谈吧！」 「你迟到了吧？会长。」 「欸？」 所谓的会长，指的就是在这么大一家公会里最位高权重的人吗？自己置身这种权贵人士出现的场合，我还是觉得格格不入。 「咦？这个小女孩是？」 「她叫小枫，虽然没有加入征讨队，但是功不可没，你可不能把她赶出去喔！」 「幸、幸会，我叫枫。」 「唔、唔，有礼貌是好事。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好的，谢谢您。」 看来就像刚才艾丝小姐说的，这场会议是要讨论奖金的。 在这次征讨行动中表现最突出的好像是艾丝小姐，奖金是十万坦米尔。 再来是亚述，得到了七万 坦米尔。耳边接连传来了好几个可观的金额。 接著轮到我了。 「那枫做了些什么事呢？」 「哦、呃……」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 我很苦恼地看了艾丝一眼，她说只要把自己做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就行了。 「呃……我丢了雷晶石，可是……」 我已经照实讲出了自己做过的事，但会长并没有听懂。艾丝小姐苦笑了一下。 「亚述，你都清楚地看到了，对吧？能不能代她说明一下？」 「好的。」 看样子我的说明差劲透顶，真是丢脸到想让人挖个洞钻进去的程度。 亚述很扼要地说明了龙闯进城里的时候，我是如何保护了小女孩，同时还施放了一发雷击，而这一发雷击又是如何立下了大功。 「既然能够吓阻得了那条气急败坏的龙，那她的雷击威力有多大，应该不难想像才对。」 「嗯，的确。那我想四千、不，五千坦米尔是满合理的金额，如何？」 这个问题似乎是对艾丝小姐提的。 「五千啊？可以给个六千坦米尔吧？小枫只是个普通人，但她却很拚命啊？」 「那就给六千坦米尔吧。你的任性真是一点都没改啊！」 会长一副觉得很麻烦的模样，但又很轻易地调高了奖金。虽然他嘴上说艾丝小姐任性，但这大概是由于她过去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能被容许些许的任性吧。 「啊，还有，能不能给小枫一个家？这跟六千坦米尔当然不能混为一谈啰！」 「等、等、等一等，艾丝小姐！？」 光是帮我谈妥六千坦米尔的奖金，我就够高兴了，怎么可能奢望再多拿些什么？但艾丝小姐却只是笑嘻嘻的，什么都没对我说。 「这真的没办法啦，艾丝。如果想得到一间房子的话，那六千坦米尔的奖金就没有了。」 「是喔？那就没办法了。」 她说了句「对不起喔」向我道歉，但这对我而言根本没什么，我甚至希望她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 尽管当时我的确觉得有生命危险，但光是扔这么一颗晶石就能够拿到六千坦米尔的话，其他我真的是什么都不需要了。 看样子我是最后一个论功行赏的，接著大家简单地道谢致意过后，就走出了那个房间。 据说奖金是在明天拨发，因此我今天就决定先请艾丝小姐收留我一晚。 我再度坐上了马车，从窗户往外看。 我只约略看了一下，不过王都似乎是个愈往中央处愈高耸的地形，上面盖了各种建筑。 马车出发之后，我依旧望著窗外观察，发现这里也有著形形色色的人种。 「艾丝小姐，那里有个人长得好魁梧喔！」 我看见窗外有个青年，身高可能将近三公尺。 「哦，你是说巨人族啊？接下来你还可以看得到兽人和矮人族等等很多人种呢！」 「哇！兽人是什么样的族群啊？」 我把望著窗外的目光转向了艾丝小姐，问了这个问题。其实我在瑞克佛尼亚也曾看到过兽人，但我从没跟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说过话，唯一例外的，就只有外型长得像蜥蜴的人而已。 「这个嘛……虽然说统称为兽人，但常见的有猫族、犬族，还有羊族。」 我看了看车窗外，的确是有不少这样的人种，不过他们的外型各不相同。就以同样是猫族的人而言，有人长得看起来像只猫，也有人长相很接近人类。只要戴个帽子，把尾巴和其他特徵隐藏起来的话，要假扮成其他种族似乎也不无可能吧？ 我问了艾丝小姐这个问题之后，她用手抵著下巴沉思了起来。 「这个嘛……我是鬼人族，但外表看来很像人类吧？不过我爸爸就有著一副典型鬼人族模样。所以的确有些人从外观很难辨认其种族，实际上或许也真的可能有人假扮成其他种族。」 「那个……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冒犯，但我真的不晓得艾丝小姐哪里有鬼人族的特徵……」 我一说完，艾丝小姐就笑著把她那浅红色的头发塞到了耳后。原来特徵就在她的耳朵上。 「特徵嘛，应该是我的耳朵稍微有一点尖吧？」 她的耳朵的确稍微有点尖，程度虽然不及精灵族的亚述，但确实和我的耳朵不太一样。 「有些人的确就像这样，从外观上不太容易辨认出来，不过你很快就会适应了。瑞克佛尼亚应该也有兽人吧？」 「有是有，但没有我认识的，而且他们的人数也不是那么多。」 总之就是有很多打扮像蜥蜴的人。 我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就我好奇的事物不断发问。 就这样来到了艾丝小姐家。我很惊讶，因为艾丝小姐的家是栋豪宅。 下了马车之后，我第一句话就先嘀咕了一声「好大」。 我惊讶不已，猜想她该不会是豪门的千金大小姐吧？没想到她说这是自己赚钱买的。 不过听了她的奖金金额之后，就能瞭解依她的能力，买这间房子大概不是难事吧。 玄关有两位女仆待命，我和艾丝小姐通过时，她们就很俐落地开门，简直就像是自动门。还不只如此，屋里也有四位女仆，其中两位把我和艾丝小姐的行李拿到某个地方去了。 「你放心，我已经交代她们把行李先拿到你的房间去放了。」 「啊，这样啊。」 我原本还有点忐忑，听她这么一说就放心了。更何况这里是艾丝小姐的家，所以行李不会不知去向。 「来吧，小枫。」 「什么事？」 「在你这么舟车劳顿之后提这个实在很抱歉，先到我房间来聊一下吧？」 「好的。」 我对她要跟我聊什么话题感到疑惑，但还是来到了艾丝小姐位于二楼的房间。铺著一整片藏青色地毯、大小约十坪左右的宽敞空间里，正中间摆放著桌子和沙发，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我要跟你聊的，是你买房子的事。」 「买房子啊？感觉很不切实际……」 「是呀，而且不知道要多少钱才买得到。」 「没错。」 (插图p223) 话一说出口，我就想到自己不知还要在艾丝小姐家寄居多久，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我有个朋友在卖房子，明天要不要去找他问问看？」 「不了，就算把我所有的财产加起来，也不会有我买得起的房子。」 就像我在日本没看过几十万日圆就可以买得起的房子一样，以目前感受到的物价水平看来，这笔六千坦米尔的奖金，应该还买不起房子吧？ 但艾丝小姐笑嘻嘻地对我说： 「不问问看怎么知道呢？走一趟吧？」 我感受到一股不由分说的魄力，因此点了点头。 「还有，要是你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就由我来买给你。」 「啊？可是……」 要说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最先想到的是衣服。我一直轮流穿著在瑞克佛尼亚买的两套衣服和水手服，一看就知道它们都破破烂烂的了。可是艾丝小姐已经让我搭了她的马车，又帮我打点了好多事，甚至让我住在她家里，再这样下去，实在对她太抱歉了。 「怎么好意思让你为我做这么多。」 「因为你让我用了好多洗发用的肥皂，这是回报呀！」 「不，真的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很感激，我心领了。」 「真的？」 她似乎感到很遗憾的样子，却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我买房子的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接著她说我既然要在王都住下来，便拿出了地图，向我说明了很多生活须知。 她一边闲话家常，一边说明王都里的地区名称、哪里的店家比较多、哪里治安相对比较差最好别去等等的资讯。 「哎呀，天都已经黑了呢！」 我猛然抬头，发现窗外已是夕阳西斜，屋里也变暗了。 「对不起喔，我本来没有打算说这么久的。」 「不会，听你说明这么多事，对我很有帮助。」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之后，我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洗了个澡，便在蓬松柔软的床上就寝，沉沉地睡著了。 隔天早上，女仆叫醒了我，我揉著惺忪的睡眼，在摆著早餐的餐桌旁坐了下来。 「早，小枫！」 艾丝小姐穿上了简洁的红色洋装，和昨天之前的她截然不同。 「早安，床铺太舒服了，我睡得很熟。」 「那真是太好了。吃完这些东西之后，我们就赶紧出门去吧！」 「好的。」 早餐有沙拉、面包和果酱，我学艾丝小姐在面包上涂黄色的果酱吃。 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总之就是很好吃，甜中带酸，既非苹果也不是橘子。就在大口大口享用著餐点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疑问——艾丝小姐提到的那个朋友，他住在哪里啊？ 「对了，你昨天提过的那个朋友，从这里去找他的话大概有多远？」 「这个嘛……坐马车的话约十分钟左右吧？但愿他在家。」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没有特别想到「他是不是个经常不在家的人」这一点。 不久之后，我和艾丝小姐已经站在一户普通的民宅前了。这户民宅不大不小，没有特色，相较于周围其他的民宅，还真的只能用普通来形容。 艾丝小姐敲了敲眼前的木门，但完全不见有人出来应门的迹象，大门也深锁著。 「他不在家吗？」 「好像是喔……」 艾丝小姐一手抓住那个上了门锁、照理来说应该是打不开的门把。 「欸！？那那那个……为什么要把门……」 「我以为这扇门是用推的。」 就在她说完的那一刻，门把被往内侧推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你在做什么呀！」 屋里传来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艾丝小姐冷冷地笑了。 「你到底要弄坏我几扇门……」 发出无奈声音的那名男子，推开那扇已经功成身退的门现身，但看到艾丝小姐的笑容之后，又瞬间板起了脸。 「这果然是一道推门，对吧，李克？」 艾丝小姐把她刚才一直拿在手上的门把悄悄丢在地上。 我心想，她都已经把上了锁的门给弄坏了，哪还分什么拉门或推门的。不过，那个被她叫做李克的男人，却拚命地点头表示认同。 「欸、不、那个……对对，它是一扇推门，竟然连我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 他留著一头及腰的黑长发，大大的眼睛里有著紫色的瞳孔。从外型上看来，是个分不出性别的年轻人，但这么低沉的嗓音，应该是个男人没错吧？ 这个男人乾笑了一声，朝我看了过来。 「呃……这个女孩是？」 「她叫小枫，她说她想买房子。」 「这样啊？小枫是吗？我是李克，请多指教。」 「幸会，我是枫。」 他很爽朗地跟我打招呼，态度和在跟艾丝小姐说话时截然不同。 「你大概有多少预算？」 「没有啦，还谈不上什么预算，我只是想将来有一天要买……」 其实我应该说自己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买房子才对，但艾丝却从旁插嘴说： 「最便宜的房子大概要多少钱啊？」 「最便宜的啊？如果只看价钱的话，一栋等同废弃的老屋，也要卖两千坦米尔啊！」 话都还没说完，李克先生的整张脸就被艾丝小姐一把揪住。 「是谁叫你介绍废弃老屋的啊？我是说便宜的房子对吧？」 被揪著脸还要频频道歉的李克先生，模样看来实在很凄惨，连我都快为他掉眼泪了。 「如果是一般可住的便宜房子，大概要三万五千坦米尔吧。要去看看吗？」 「我们就去看看吧，小枫！」 「……好。」 李克先生的脸上残留著清晰可见的指印。都害他被修理成这样了，「我的预算不够，买不起」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我们又搭上来时的那辆马车，在李克的带领下，马车约莫行驶了十分钟才停下来。我从车内稍微瞥见一栋小巧可爱、像极了*合掌建筑的房子。但不下去看看也不知究竟，所以我们三个人就从车上下来。(编注：日本一种特殊的民宅形式，呈人字型的屋顶如同双手合十一般，故名之。) 「哇！这里也太夸张了吧？」 这栋空屋的四周没有任何堪称为邻居的民宅，而且树木杂草丛生，连要接近它都得花费一番工夫。杂草有的长得和我一般高，有的已经长到成丛成束，很可能会绊住我的脚步。此外还有树，只不过长得不高就是了。看了这片土地，艾丝小姐的表情非常不悦。 「能进去房子里面看看吗？」 「哦，要看啊？」 「是的。」 李克先生一边踩倒杂草一边往空屋推进，我和艾丝小姐则是跟著他的脚步。 李克先生一打开门之后，或许是因为空气吹入的缘故，屋里立刻尘土飞扬，但我们仍不以为意地踩了进去。 我环顾屋内四周，进门处是客厅，玄关旁有座楼梯，客厅最里面还有扇门，对面右手边的墙上也有一道门，左边还有一个暖炉。客厅大概比五坪稍大一点吧？但比艾丝的房间来得小。这样的格局好像在哪部温馨电影里曾经看到过，我不禁笑了出来。 「请问……可以再看一下里面吗？」 「随你怎么看都行。」 取得李克的同意之后，我沿路扬起了一阵尘埃，跑到最里面的那扇门边。轻轻地推开门一看，是个只有一扇大窗，还算宽敞的房间。原本应该可以为室内迎来充足光线的窗前，不巧矗立著一棵树，遮蔽了光线。 接著，我又看了看隔壁的房间。一进去先是一个半坪大小的空间，还有一扇黑得发亮的门。我战战兢兢地打开门之后，发现有一个浴缸。 「是浴室！」 我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冲洗区和浴缸都大到可以把脚伸直。 我带著亢奋的心情走上楼梯，来到了二楼。二楼是一个运用合掌式屋檐所创造出来的空间，里面没有隔间，有好几扇窗前都堆满了落叶。 我回到楼下，发现艾丝小姐和李克先生都笑嘻嘻的。我不明就里地歪了一下头，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得很开心嘛！喜欢吗？」 「哦，嗯。」 一定是他们看到我在不知不觉间乐得到处蹦蹦跳跳的，在取笑我吧？的确就像艾丝所说的，我很喜欢这栋房子。我转身面对李克先生说： 「请、请问……」 「嗯？」 「这栋房子可以分期付款吗？」 「当然，只不过你要注意喔！」 李克先生竖起了食指。 「这栋房子里没有厨房，厕所在外面，水井也有点脏。这些 你都能接受吗？」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过艾丝小姐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说李克，你说这里要卖三万五千坦米尔是吧？」 「嗯？哦，怎么了吗？」 「这种杂草丛生的地方，水井也是脏的，屋子里看起来也不像有定期清扫的样子。这样还敢卖到三万五千坦米尔啊？」 艾丝小姐向前逼近，李克先生往后退了一步。 「不、您这样说我也……」 「小枫得一个人整理这个荒芜至极的院子和屋子呢！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 李克先生张开了颤抖的双唇。 「那我降到三万两千嘛！」 我不敢看那个哭丧著脸的李克先生。 多亏艾丝小姐用近乎胁迫的方式帮我交涉，让我这栋房子的分期付款可以不必定期缴纳，只要等手头比较宽裕的时候再付钱就行了。 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我有点好奇。不过，就在我到公会领取了六千坦米尔的奖金之后，我又被艾丝小姐带到了服饰店，根本没有余力去多想那件事。 「小枫，这件也很好呀！怎么样？」 「我觉得那件荷叶边多了一点……」 「是吗？明明就很可爱呀。」 我已经挑了几件好穿搭的衣服买下，但艾丝小姐觉得这些和我现在穿的没什么两样，所以从刚才就一直主动在帮我挑选衣服。 但她挑的衣服不是有很多荷叶边，就是长到在地上拖的礼服，让我完全没有想穿的念头。 「啊！你看这件怎么样？」 接著，她拿给我看的，是一件纯白的洋装。 它的裙襬有好几层，肩带很细，我直觉地认为它很好看，价格也不算太贵。 「这件好看呢，很漂亮。」 「那就买这件吧！」 把衣服拿去结帐之后，艾丝小姐问我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都行吗？」 「当然啰！你想想，你需要打扫用具、家具，也还得准备日用品吧？」 「没错，谢谢你！」 在那屋子清理乾净前，我还没有打算摆入家具，但我想先看看有些什么样的东西可买。 首先，我们来到了一家商品琳琅满目的店，以我的角度看来就是间超市。我在这里买了水桶、扫把、畚萁之类的东西，还得买割草用的镰刀、铲子等等，这么多东西要买，让我很心慌。光是要买齐所有必需品，想必就会花掉我不少钱吧？ 「呃……还需要什么呢……」 正当我盯著买好的东西，心里盘算著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我急忙按住肚子，但这个举动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身旁的艾丝小姐已经笑了出来。 「差不多该去吃午饭了吧！」 「是，我一心只想著买东西，都没注意到该吃饭了呢！」 第四章 自己的家 隔天，我来到自己刚买下来的这栋房子。 从艾丝小姐家到这间房子，走大街的话要一个小时以上的路程。不过实际走过一趟我才明白，这里和瑞克佛尼亚的人口密度大不相同。 来到这里的路上，我已经买了充足的面包和饮料，所以应该不会再浪费多余的时间了吧。 昨天买的东西已经请人当天送到这里来，我振作精神，开始打扫。 要能走进家里，首先得先拔草。长期无人打理、四处丛生的杂草，根已经扎得很深，无法用单手整片整片地拔除。我用买来的镰刀，沿著草根俐落地砍下它们。这些都是制作魔法药水必备的材料，所以要整理好放在一起。 就这样，整理到能够走进家门之后，接著再处理屋子内部。 我打开屋内的门窗，把手帕绑在头上，再拿一条绑在脸上，掩住口鼻。 我挥了几下扫把，总之先把堆积已久的灰尘往下扫。墙壁和天花板上还有虫子的尸体，这下子它们全都啪啦啪啦地堆积在地板上。 二楼是合掌式建筑内部，换句话说就是阁楼。屋檐的骨架上洒下好多灰尘，从敞开的窗户飞散出去。 就在我扫著灰尘的时候，突然觉得头发像是被人用力拉了一把似的，不禁伸手把头发重新压平。 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回头看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我感到疑惑。这屋里目前应该只有我才对，是错觉吧？ 我不以为意，继续打扫著洒落的灰尘，没想到又被用力拉了一下头发。 「好痛！」 这次可不能再说是错觉了，刚才绝对有一股头发被拉扯的痛觉。我连忙环顾整个房间，却什么都没发现。 我瞪大眼睛仔细地查看，但万一是什么眼睛看不到的东西，那我费力去看的这个举动本身就是枉然。要是我认真去想是不是闹鬼的话，那以后可就住不下去了，所以我决定不去想它。 大致把灰尘打扫到一个段落之后，接著要用净化石把从井里舀出来的脏水变成净水，并装进水桶之后，再从客厅的地板开始，用长柄刷仔细地刷洗一番。 约略清扫过后，肚子也饿了起来。我简单地拍一拍还很脏的楼梯，坐了下来，打算开始吃面包，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面包来。 「……」 我凝视著手中这个面包，不知道为什么缺了一个小角，而且缺角的方式看起来既像是被很小的嘴巴咬掉，又像是被捏走了一小块。 刚才头发被拉的事，还有这个面包的事，总觉得不太对劲。 万一这是被老鼠咬过的痕迹，那可就糟了。我把它放在包包上，吃起了其他面包。 风从敞开的门窗吹了进来，我虽然人在室内，却有种像在户外吃饭的爽朗心情。正当我吃完一个面包，打算再吃下一个的时候，我看了放在旁边的包包一眼——总觉得放在上头的那个面包不太对劲。 它的缺角又比刚才大了一点。我的思绪停了几秒，但为了找出真凶，立刻又动起了脑筋。刚才，在我旁边的这个面包被拿走了一小块。我一边啃著新面包，心里一边认定——这一定是老鼠或什么东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吃掉的。我尽可能只转动眼球，悄悄看著旁边那块面包。 「……！？」 我找到擅自拿走面包的犯人了。虽然如此，但看来并不是老鼠。 那是个很小的人，大小约莫十五公分，留著一头绿色长发，背上还长著翅膀。这样的外型，说她是个妖精我也能接受。不，她就是个妖精。 我又惊讶又兴奋，能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在童话故事里耳熟能详的妖精，让我觉得很开心，这些情绪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好吃吗？」 妖精一阵颤栗，很夸张地耸了一下肩膀，一口气跳到了我伸手碰不到的地方去。 「啊，抱歉。」 她好像受到很大的惊吓，我赶紧道歉，但却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担心要是自己再轻举妄动，恐怕又会吓到她。我全身无法动弹，而妖精似乎也对我有所警戒，完全没有采取要任何动作的迹象。 不晓得过了多久，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想吃这块面包，对吧？」 我用手指了指刚才她吃过的面包，妖精轻轻地点了点头。 「楼下我还没有打扫完，所以我把这个面包拿到二楼去，你可以在那里吃。」 「……你不会故意欺负我？」 妖精的轻声细语如银铃摇转，但却是一阵忐忑不安的声音。 「嗯，我不会。」 为了稍微缓解她的不安，我赶紧把面包连同整个背包一起拿到二楼去，再回到楼下。我远离楼梯之后，妖精就上到二楼去了。 我目送她上楼，终于可以开始动手打扫。 剩下最里面的房间和浴室。我用刷子把这两个地方刷洗乾净，并用拖把和抹布把水擦乾。 除了二楼以外的所有房间都打扫乾净之后，我扭了扭腰，身体发出了喀喀的声音。我想有很多人明知道不应该让身体发出这样的声音，却还是这么做吧。 外头天色已届傍晚时分，差不多该出发回艾丝小姐家，否则我就得在黑暗中赶路了。 我想查看那个爬上二楼的妖精现在情况如何，便在出声招呼了一下之后来到了二楼。但在二楼并没有看到妖精的踪影，只剩下背包和原本用来包装面包的纸。她把面包全都吃光了吗？还是带走了呢？ 正当我在清洗用过的抹布和拖把之际，耳边传来了马车喀哒喀哒驶过的声音。我猜想是艾丝小姐来了，往外一看，果然是艾丝小姐的专用马车停在外面。 「小枫，辛苦了。打扫乾净了吗？」 「嗯，还可以。姑且先不管打扫，艾丝小姐，我看到妖精了呢！」 「哇，真的吗？」 「对呀！中午看到的。不过我刚才又去看了一次，她已经不见了。」 「这也没办法，平常很难得看到他们，因为他们只要一发现有人就会逃走。」 「啊，可是中午的时候她还在我身边吃面包呢！她留著一头绿色的头发，长得很可爱。」 艾丝小姐很惊讶地张著嘴，但随即又说起话来。 「小枫你真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呢！」 「天真无邪？」 「妖精原本就比较多疑，平常很少看到他们，再加上被滥捕，数量更少了。所以他们不会在人前露面，当然也不会靠近人，一看苗头不对应该会立刻逃跑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妖精觉得小枫你没那么危险？」 我想起了中午时的情况。原来她并非只是出于单纯的害怕，而是以为自己会被抓，所以才逃走的。 光是看到人就可能会被抓走的妖精——想必这应该也是她第一次吃到面包吧？ 这间房子已经没有多余的堆积物了。我关上门窗，回到艾丝小姐家。 隔天，我当然也是前来打扫。 尽管价钱贵了一点，但我还是为可能会再来访的妖精买了一袋零食。我这么做除了是想加深彼此的友好关系之外，一方面也是认为或许她吃了这些零食点心之后，就可以展露出开心的表情。 昨天因为顾虑到妖精的存在，所以二楼几乎没有打扫，今天就从二楼开始著手进行吧。 我才拿起拖把开始打扫，没过多久，就和昨天一样，有种被人用力拉扯头发的感觉。我猜这说不定是昨天那个妖精的恶作剧，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开始试著呼唤她。 的头发两下，我不会乱动的。」 隔了一小段时间之后，我的头发被拉了两下。 「昨天拉我头发的也是你吗？」 我的头发又被拉了两下。 「果然是你呀！」 我开心得不得了，再问她昨天的面包好不好吃，结果我的头发又被拉了两下，表示她回答好吃。 「我跟你说喔，因为我猜你应该会再来，所以就买了零食点心，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吃一点？」 过了好久，头发都没有被拉动，我心里疑惑，正打算回头看看。 「我想吃。」 我得到了她的答覆，便紧急停住动作，没有真的回过头去。 「那我们到楼下去吧！零食点心放在我的包包里。」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楼下，但过程中并没有看到妖精的踪影。 我从包包里拿出零食，打开了包装袋。这是一种在酥脆饼乾上撒了砂糖的点心，一包有五片，要价十二坦米尔。我在暖炉上铺了布，把饼乾摆上去，说了一声「你可以在这里吃喔」，便又开始进行二楼的打扫工作了。 清完地板，又擦过窗户和墙壁之后，我才下楼来看看妖精的状况。 她把吃到一半的饼乾放在身旁，很满足似地坐著，表情看来很开心。 我把楼梯擦拭乾净之后，用抹布又把所有房间擦过一遍，终于结束了新家的打扫工作。 我随兴地坐在自己打扫乾净的楼梯上，开始吃起了硬面包。 那个妖精一直盯著我看，于是我开口问她怎么了。 「这个、谢谢。」 说完之后，她拿起了饼乾。 「你喜欢就好，可以全部吃完喔！」 我露出了笑容，尽可能不要吓到她，结果她又拿起了一片饼乾，朝我飞了过来，最后降落在楼梯的把手上。 「你真是一个不会欺负我的人呢！谢谢。」 妖精双颊泛红地笑了。 「啊，对了，妖精小姐叫什么名字？」 「香澄，我叫香澄。」 「原来你叫做香澄啊！我叫枫，打扫完之后就会住在这间屋子里，请多指教喔！」 她像是要跟我说「彼此彼此」似的，把手里拿的饼乾给了我。虽然这本来就是我买的，不过她有这份心，让我觉得很高兴。 她送我的饼乾非常好吃。 香澄吃完饼乾、我吃完了面包之后，我想起了还有水井没打扫，便穿过茂密的杂草，来到屋子后方的水井前。我打开盖子，往里面张望了一下，但井里很暗，看不太清楚。为了要用水打扫，我到井边打了好几次水，但是看不看得见井里的情况，可是有大大的不同。井上面挂的绳子绑著一个水桶，于是我便把它放进水井里去取水。 水面上依旧飘浮著小片树叶和脏污，水也很混浊。 「这要我怎么打扫啊？」 我嘀咕了一句。 我进不了井里，而且手伸得再长也构不到。 香澄跟著我来到井边，往井里探视了一下。 只能一点一点地把脏污给捞出来了。因为香澄不能沾到水，所以得请她往后退开一点才行。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井里刮起了一阵风，把垃圾和水全都吹了起来，又啪唰一声，全都掉落在一旁。 「欸……？」 我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先确认一下自己的衣服有没有弄湿，可是看来看去，我身上竟然没有沾附任何一滴水。我大惊失色，这时香澄有点害羞地指了指自己。 「啊？刚才那是你做的？」 香澄点头如捣蒜。 「哇?！你真厉害呢！」 「嗯，因为我想向你道谢。」 我又舀了一桶水来看看，这次几乎没看到脏污了。总之，我先舀出混浊的水，把水井里弄乾净。 一开始舀水的时候还好，但舀了几次之后，手臂就开始使不上力气了。我把水桶暂时放在井边，轻轻甩动双手放松。 断续地清理了好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天空已经染上暮色，来到非得回家的时候了。我连忙小跑步回到艾丝小姐家里。 我一打开玄关，就看到艾丝小姐出现在我面前。我差点煞不住车，冲进她那傲人的胸瞠里。 「欢迎回家，小枫。我还在想你这么晚没回来，正准备出门去接你呢！」 「抱歉，我本来想打扫到一个合适的段落就结束，没想到太阳都下山了。」 「你要注意安全喔！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好的。」 艾丝小姐拍拍我颓丧的肩膀。 「怎么样？那边已经可以住了吗？」 「我想想……应该再摆上床和家具就行了吧。」 「是吗？那明天就去买家具回来摆设吧！」 「好的。」 我和艾丝小姐吃过晚饭，正在泡澡慵懒一下的时候，我心想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便开口问了她。 结果她竟然只回了一句「因为你很可爱」。 「我很可爱？」 「嗯，你很可爱，总觉得你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似的。」 我无法回应这句话。事实上，我对这个世界的确几近一无所知，即使在稍微瞭解这个世界之后，也不见得就能把这里的常识当作自身的常识来看待。 「小枫没离开过瑞克佛尼亚对吧？」 「……是的。」 听她这么一提，我想起了自己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来到这里之后的我，正如她说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说不定比小孩子还要不如。 「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你在乡下长大的关系吧？很多东西看在你眼里，都觉得很新奇。」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知。」 「你很率真，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你。」 「是、是吗？」 我毫不掩饰地害羞了起来，只能盯著自己那双泡在热水里的手看。 「不过太率真的话，可是会被骗的喔！」 她半开玩笑地调侃我，我噗哧一笑。 「那我可得当心了。」 自从前几天开始打扫到现在，总算告一个段落，现在终于要摆家具了。在杂草丛生、举步维艰的环境下，大件家具陆续被搬进了屋里。 「小枫，这张床要摆在哪里？」 「啊，麻烦帮我放在最里面那个房间的角落！」 多亏有艾丝小姐，我才能够找到人手帮忙。客厅里摆桌椅组和柜子，最里面那个房间放了床、衣柜，还有一张小茶几。摆放床这间房间是寝室，地上还铺了地毯，让我可以好好放松。 床是艾丝小姐送给我的乔迁贺礼，但其他的家具和日用品都是我自己买的，所以一口气花了不少钱，但一想到以后要住在这间屋子的人是我自己，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了。 我把面包当作谢礼，亲手交给前来帮忙的人，并和艾丝小姐一起目送大伙儿陆续离开。艾丝小姐也准备打道回府，很担心似地看著我。 「真的没问题吗？如果碰上什么麻烦事的话，要马上到我家来喔！」 「是，到时候再请你让我投靠。」 「我还有工作要做，那就先走了喔……」 「真的没问题的！地图我也拿了，哪里最适合摆摊开店，你也已经告诉我了。」 题的。 我环顾这间突然变得很有家的味道的房子。直到刚刚还有人在，如今落单的我，难免略感寂寞。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明天就赶快去卖魔法药水吧！我觉得对李克先生很过意不去，想早日把这间房子的钱付给他。我把带到这里来的行李放进房间里的衣柜，背包也塞进衣柜深处。 我铺好棉被，把两个蔻蔻露包摆在柔软蓬松的床上，查看一下包包里面的状况——其中一个一直装满了在瑞克佛尼亚制作的魔法药水，另一个蔻蔻露包则只放了一本药典。若是这个蔻蔻露包也装满了魔法药水，是不是就够拿来摆摊贩卖了？所幸这间屋子的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也就是说可以尽情制作魔法药水。 我拿著蔻蔻露包往水井去。 我捧著一堆用镰刀割下、已稍显枯萎的草来到井边放下，再从水井里舀水。对了，今天还没看到香澄。我心想她是不是躲在某处，不自觉地张望了一下，但似乎到处都没有她的动静。 我不停地制作著魔法药水，直到装满整个蔻蔻露包。正当我抬起头来，准备进屋里去的时候—— 「哇！」 我抬起头来，出现在面前的是飞舞在半空中的香澄。 「吓、吓我一跳……」 看我吓得跌坐在地上，香澄一脸笑嘻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人成功而显得很开心。接著，她降落在蔻蔻露包上，往里面探看了一下。 「这是什么？」 「这个？这是魔法药水喔！你听过吗？」 「魔法、药水……」 光从现在这个答覆听来，我不晓得她究竟有没有听过，不过她倒是显得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进屋里去吧！」 「嗯。」 我拿著蔻蔻露包进到屋里，香澄在门口盯著已改头换面的室内看，一动也不动。我心想她是不是在提防些什么，便拿出预先买来的面包给她。 「要吃吗？」 好不容易她才愿意主动跟我说话，如果只是因为屋里变了样子而使得她再度对我产生戒心的话，我会很难过。这块面包能不能成为我和香澄之间的桥梁呢？ 就连这块面包，她也是一直盯著看。我把面包剥成小块之后，再次递出给她，她悄悄地收了下来。 「先前应该跟你提过，我要在这里住下来喔！」 她看了看自己收下的面包，又看了看我之后，用力地点了头。 「嗯。」 「那就请你多多关照啰！」 正在啃著面包的香澄，现在无法用言语回答我。 我来到了艾丝小姐说适合摆摊的地方，尽管时间还是一大早，往来的人潮却已经络绎不绝。 路边有人搭起了棚子，有人摆出摊子来作生意，简直就像祭典一样热闹。 其中当然也有些摊子只是铺了块布就作起生意来的。我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我在事先购入的黑板上，用粉笔写下「魔法药水一瓶十坦米尔」。 艾丝小姐说应该没有必要调整价格，所以我就照原来的订价卖。 才刚把布铺开、摆出魔法药水，就有一位妙龄女子过来说「给我魔法药水」。 「十坦米尔这样的价位很罕见呢！而且还是由一个女孩子所贩卖的，应该很稀奇吧？」 「啊、是的，谢谢。」 她看起来是个有点恐怖的人，但却向我买了二十瓶药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那个女人说的话，后来接著又有好几个人上门来买。看到有人光顾，便又会有人因为好奇摊子上卖的是什么而聚集过来，于是药水就接连地卖了出去。 「没有卖高效魔法药水啊？」 有位客人这样问我，我回答没有之后，他难掩失落。 「我还想说既然魔法药水这么便宜，那高效魔法药水一定也很便宜呢！」 「不好意思，未来我有打算要卖。」 那位客人对我说他会拭目以待。真想设法找到一些梧桐草。 原本应该装满两个蔻蔻露包的魔法药水，转眼之间已销售一空，我便在中午过后就打烊了。 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人口众多的关系，有不少人都是一口气就买下好多瓶魔法药水。我把清空的两个蔻蔻露包装成一个，看著地图往李克先生家走去。途中，我看到有个摊子把肉串在一起，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 摊子上挂著一个清楚可见的黑板，上面写著「垂耳兔烤肉串三坦米尔」。 长长的竹签上插著大大的肉块，外面还刷上了油亮亮的酱汁，看起来非常美味。 「不好意思。」 「是，欢迎光临！」 这家店的老板脸看起来就是一只狗，吓了我一跳。不过，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肚子已经饿了，好想吃烤肉串。 「请问这个烤肉串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你没吃过啊？」 「对。」 「很好吃喔！肉质软嫩，带有少许咸味。」 「请给我一串。」 我迫不及待地边走边吃起刚买来的烤肉串。肉质真的很软嫩，重口味的调味跟这种肉也很搭。不过好吃归好吃，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呢？不是酱油味，而是有点甜甜咸咸的。 我不知道吃完之后的竹签该怎么办，便把它塞进了包包里。 接著，只要出现没看过的东西，我就靠过去看，因此绕了不少路，也多耗了很长一段时间。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某条熟悉的路上。我从这里开始快步地走到李克先生家。艾丝小姐弄坏的那道玄关门已经换新，我毫不客气地敲了敲门。 但不管我怎么等，都迟迟没有人出来应门的迹象。我来的不是时候，他不在家吗？既然不在家，只好改天再登门拜访。正当我这样想，并且往后退了一步，门的彼端传来了东西垮掉的声音。 「咦……」 有人在？我突然想起了艾丝弄坏这扇门时的情景，她看起来就像是打从一开始便认定他假装不在家似的。莫非李克先生平常就是个把假装不在视为理所当然的人？ 「不好意思，我是前不久刚向您买了房子的枫。」 过了一会儿，大门敞开了。 确认我的身分之后，李克先生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才放下心来。 「哎呀，怎么啦？」 「您好，我有钱了。虽然金额不多，但我是专程来付钱给您的。」 「啊？要付钱了？」 「是的。」 原本我拿来当钱包使用的那个笔袋装不下这么多钱，于是我直接把它们装在蔻蔻露包里，从包包里拿出五千坦米尔来付，李克先生很勉强地接受了。 「一次付这么多钱，会不会太勉强了？这可是一笔大钱喔？」 「没问题的，况且我打算明天也要再摆摊。」 不知道我是靠什么维生的李克先生撇了一下头，我就把自己在卖魔法药水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这才似乎认同了我的决定。 「不管怎么样，你不必把赚来的钱全部拿来付款，每次拿一半来付也行。要是你太勉强付钱而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也会被艾丝给弄出事来。」 「好、好的，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金包型的款式，琳琅满目，颜色、形状更是多彩多姿。我在万般犹豫之下，最后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口金包和一个大袋子。李克先生说得有道理，如果我把赚来的钱一口气都拿去付给他的话，万一需要用钱的时候，手头上可是会什么都没有的，因此我决定一边存钱一边分期付款。 我拿著要买的钱包在店里逛了一下，发现有卖「洗发肥皂——亚蕾馨香味」的商品。我确认了一下香味之后，便决定要买这个。 另外，我还拿了一个大汤锅，心想要提水装进浴缸时应该会用到，就带著这些东西一起到柜台去结帐。 「总共是一百八十四坦米尔。」 看来肥皂和锅子的价钱不便宜。 我把这些东西收进蔻蔻露包里，又在路上买了要给香澄的饼乾之后，便决定回家。 「我回来了?」 就算我说这句话也不会有人回应，但我还是想说说看，结果是香澄跑出来迎接我。对了，有香澄在的话，我就不是孤伶伶一个人了。 「我买了饼乾回来，可以吃啰！」 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家，让我心情大好。我连忙拿出饼乾袋交给香澄，她很开心似地去了桌上。 而我则是直接绕到水井边，用我收集到的草和井水制作魔法药水。在这样的地方有一口水井果然很不错，可以不必在意会不会被人看见。 就在我制作魔法药水装满一整个蔻蔻露包的时候，发现香澄就站在我的肩膀上。 「咦？不吃饼乾了吗？」 听我这么一说，香澄拍了拍鼓胀的肚子，看来她已经吃饱了。 而她的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没帮自己买任何吃的东西。 「糟了。」 可是现在出去买的话，回程说不定已经很晚了。于是我决定放弃今晚的晚餐。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我才做好装满两个蔻蔻露包的魔法药水。接下来，我开始用大汤锅装水，倒进浴缸里。 这个浴缸果然够大，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来回走了多少趟，但浴缸里的水量还只有将近一半而已。虽然装得不多，但用这些水泡个澡，应该能够消除疲劳吧。 我在装了水的浴缸里，丢进一颗叫做火石的石头。据说只要把它丢进水里，它就会自动发热烧好洗澡水。外观看来和赤石很像，但两者却是不同的东西。要从水里取出火石的时候，由于它的温度相当高，绝对不能徒手去碰，也因此市面上还卖夹取火石专用的夹子。 在我备妥换洗衣物、擦拭身体用的手巾、肥皂等物品，等待热水烧好的空档，我先帮香澄准备了一张床。 我把两块布缝在一起，再把一些剪碎的布塞进去之后缝起来，调整好形状，摆在桌子上。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要不要试用看看？」 香澄在小床上打滚了一下，再帮自己盖上一块布，竖起了拇指。 「看来你满喜欢的嘛！」 之后，我好好地泡了一个水温适中的澡，并趁著空腹感来袭之前提早就寝。 自从我开始贩卖魔法药水，大概已经过了五天吧？我来到李克先生家门前敲门，想把分期付款的钱交给他。 李克先生好像已经明白最近登门找他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因此每次他打开门之后，不会再找寻艾丝小姐的身影。 「欢迎。」 「您好，我今天又要来付钱了。」 「哦，那……」 正当我还在想著平常总是笑著把钱收下的李克先生今天表情很诡异时，他冷不防地嘀咕说： 「小枫，你进来一下。」 「啊？不了，我没有打算要叨扰……」 「你被人跟踪了喔。」 「什么！？」 正当我准备回头查看的时候，李克先生拉了我的手臂，于是我便进到了屋子里。他家虽不能说是乱，但东西很多，感觉很挤。不过现在可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请问……您说我被人跟踪是什么意思？」 李克先生把门关了起来。 「没什么，如果是我多心那倒还好，可是刚才有人躲在暗处看你。小枫，你毕竟是自己一个人住，所以凡事小心为上。」 「如果不是你多心的话，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说得也是……你每天都会出门卖魔法药水，而且移动都是靠走路，要跟踪你简直易如反掌。」 李克先生双手抱胸，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似的。接著他要我先坐下，还带我到桌边，并且倒了茶给我。 「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总之我先叫艾丝过来，你可以等一等吗？」 为什么要叫艾丝小姐来？我才这么一想，李克先生马上为我解惑。 「看来你能倚靠的只有艾丝，况且如果有艾丝在的话，或许就可以有些什么好主意。」 「好，那就拜托您了。」 我也只能点头。 「那你就不要出去，待在这里等著喔。我一出去，你就把门锁上，开门的时候，也要确认清楚是我才可以开。」 「当然。」 李克先生只拿了钱包就出门去，我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后，便依照他的指示，锁上了门。 在别人家里没什么事可做，我只能默默喝他泡给我的茶。 如果说真的有人跟踪我的话，那大概是因为我这样一个小孩子，兜售著那么大量的魔法药水，所以才会被盯上吧。 我家的地点应该已经曝光了吧？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李克先生多心，但就算这次是他多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真的碰上这样的状况。我想设法处理，但想得到的办法，就只有调整摆摊的地点，或大幅更动摆摊的时间而已。 「唉……」 我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李克先生出去多久了呢？我已经把茶都喝光，正闲得发慌。 我既不能离开李克先生家，又不能在他家里随便乱逛。不过，闲著也是闲著，我便快速地环顾周遭一圈。 东西真的很多，有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摆饰和纸堆，还有叠得很高的书，墙上也挂著很多物品。这些对我而言，全都是「意义不明的东西」。 这时玄关大门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我慢动作地走近门边。 「小枫？我是艾丝。」 「我也在喔！」 这是艾丝小姐和李克先生的声音没错。我马上打开了门锁。 「你没事吧？」 「没事。」 「对不起啊，小枫，我都忘了还有上锁了。」 据李克先生表示，他平常很少出门，所以这次也没想到他其实可以自己上锁。 我们三人先在桌边坐了下来。在赶来这里的路上，艾丝小姐好像已经听李克先生说明事件原委了。 「不好意思，艾丝小姐这么忙还让你跑一趟。」 「没关系啦，你快别道歉了。」 我把刚才想到的方法，也就是调整摆摊地点和时间的方案，说出来询问艾丝小姐的意见。 「说得也是，那就暂时先试试这样做吧。」 「好的。」 「还有，你今天要不要试著照常回家？」 李克先生提出反对意见。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这太危险了吧？」 「我当然会跟在她后面呀！我想确定跟踪小枫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艾丝小姐感到疑惑。我也不太瞭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一直在等李克先生接著说下去。结果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很无奈。 「你啊，可是贵为龙猎人的艾丝大人呢！目标这么明显，由你去进行反跟踪，说不定会被逮个正著吧？」 「目标明不明显和会不会被发现是两回事啦！还是你要去反跟踪？」 「不不不，我做不来。」 李克先生很夸张地摇著头，用双手打出了一个叉。 「那你就不要多嘴。小枫，这样可以吗？」 我接连点了好几次头，于是艾丝小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要我马上跟著起身，往玄关走去。 「已、已经要出发了吗？」 「当然啦！我先走出去，隔三分钟之后，你就照常回家，不要鬼鬼祟祟或东张西望，要走得『一如往常』喔！知道了吗？」 「你会紧跟在后对吧？我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走吧？」 「那当然啰！你放心吧！」 艾丝小姐依旧是笑嘻嘻的，这让我稍微放心了一点。接著艾丝小姐钜细靡遗地向李克先生询问跟踪我的那个人有什么特徵之后，便把手放在玄关的门上。 「那我先走啰！」 她稍微挥了一下手，出奇平静地走了出去。 「那、那个……真的没问题吗？」 「唔……」 李克先生很伤脑筋似地笑了。 「哎呀，应该没问题吧？艾丝这个人呀，大概不会说她做不到的事情吧。」 真希望他能斩钉截铁地跟我说没问题。虽然我心里还是很忐忑，但毕竟我瞭解艾丝的实力，再说现在如果不相信她的话，事情就不会有任何进展。 就在时间恰好过了三分钟之后，李克先生把我推向了玄关。 「去吧，路上小心。」 「我、我自己会走……」 我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打开了门。 眼前的景色一如往常，既未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也没有看到李克所说的那个人，彷佛我直到前一秒还在提防的是幻觉似的。 「小枫。」 「哦，是。」 李克先生轻声地叫我。 「刚才你已经听说过跟踪你的人有什么特徵了，所以你应该会对那个人很好奇。或许这要求很强人所难，反正你就走回去，别想太多啦。艾丝不是也说过了吗？要表现得『一如往常』。」 我只点了一下头，便往外踏出一步，又回头看了一下。 「那个……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不会不会，再见啰。」 「好。」 接著，我就「一如往常」地踏上通往回家的那条路。可是一旦意识到，很多事情就连我自己也都搞不清楚了。 莫非我走路的速度比平常快？说不定我做了平常没做的动作？而且现在的我，还有一件更担心的事。 我随意找了一间商家，在店前停下脚步假装窥探店里，其实是在偷瞧身后的状况。 但我并没有看到艾丝小姐，也没有发现具备我听到的那些特徵的人。或许要在这条熙来攘往的街上找到那个人并不容易，但我就连李克先生口中那个「目标很明显的艾丝小姐」都没找到。这一点让我备感不安。 艾丝小姐真的跟过来了吗？我一边思忖著，一边又迈开步伐。 走了不久之后，我转弯走进了另一条路。这条路的人潮比大街上要来得少，我已经不能再回头了，说不定身后正有个人要近身取我性命。我带著这份如坐针毡的心情，继续不停地往前走。 我又转了一个弯。接下来只要沿著这条路一直走，就到我家了。 路旁的树木和野草愈来愈多，我似乎对脚踩过地上野草的声音变得异常敏感，同时还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除了自己窸窣的脚步声之外，我已经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了。说不定就像李克先生说的，整件事都只是多心？这么一想，我才松了一口气。 再走一小段路就到家了，我全身都没了力气。啊，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绷紧神经的啊？ 我打算回头看看。如果没有人跟在我后面的话，那艾丝小姐应该会在才对。我停下了脚步。 窸窣的脚步声原本应该会随著我的右脚停下来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正后方传来了一道多余的脚步声。 我停下脚步之后，全身动弹不得。刚才多出来的那道脚步声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艾丝小姐的话，她应该会主动叫我才对吧？我还设想了其他好多可能性。原本照理说已经瘫软无力的身体变得很僵硬，淌著恼人的汗水。 我连气都没喘一下，拔腿就跑，但身后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无法继续前进。就在我被拖倒的时候，我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个抓住我手臂的人。 他是个留著浅棕色头发的犬族男子，体格还不错，额头右边有个旧伤疤，特徵就和李克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你生意做得很大嘛！」 犬族男人直直地盯著我看。像是有东西哽住我的喉咙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为什么我就这么不顺利？」 这我怎么晓得。男人蹲在被拖倒的我身边，把手伸向我的蔻蔻露包。我在仓皇之间抱紧了蔻蔻露包，阻止他伸手去拿，接著便听到了响亮的啧舌声。 「你这个小鬼在搞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赚饱了吗！」 就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举起了拳头。 我心想自己要挨揍了，便直觉地闭上了眼睛，但随后我听到硬物撞击的声音，以及那个男人的哀号声，于是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胆敢做这种事，你的人生怎么可能会顺利啊？」 耳边传来的是艾丝小姐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发现艾丝小姐拿著一根很粗的木棒，紧邻著那个男人身后站著。 「对不起喔，小枫。没事吧？」 「没、没、没事。」 我像拖著身体似地远离那个男人之后，艾丝小姐便用力揪住那个还蹲在地上的男人，把他拉了起来，狠狠盯著他的脸看。 「真是个小家子气的男人啊！」 她的眼神看来很轻蔑。 「小枫，麻烦你待在家里。」 「啊、那个、艾丝小姐呢……？」 「我要把这个男人带走，等一下会再过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先把门锁好，乖乖在家里等著。」 她的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楚、很坚定、很缓慢，彷佛不容许我听漏任何一字似的。我点了点头。 「那就进屋子里去吧。」 「好、好的。」 在她催促之下，我进入屋里，紧紧地把门锁上。 屋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但很快就听不见了。 我把蔻蔻露包放在桌上之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整个人趴在桌上。 「枫，没事吧？」 耳边传来了说话声，这是香澄的声音。 「嗯……」 我把原本趴在桌上的脸转向旁边，香澄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有哪里痛？」 「我不痛，没事的。」 光是这么小的香澄待在我身边，就让我觉得这个无依无靠、而且盈满寂静的空间开朗了起来。 「我不痛，但我好害怕。」 「害怕？」 「嗯，我很害怕。怎么办？以后还会再碰上这种事吗？」 样的事情，那我该怎么办才好？这次是李克先生偶然发现，还有艾丝小姐帮我，但下次就不一定这么走运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香澄在我趴著的脑袋附近到处走来走去。 「怎么办呢……」 我发出哭喊的声音。 「该怎么办才好呢？」 香澄停下了脚步，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坐了下来。 「唔……」 她试图回答我的问题，但答案却迟迟说不出口。 「你不知道怎么办对吧？我也是呢！」 我又叹了一口气。香澄好像还在伤脑筋。 之后，不晓得又过了多久，寂静的室内传来了外面的脚步声。我起身望了一下玄关门。而那个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叩、叩」地敲了门。 「小枫，我是艾丝。」 「艾丝小姐！」 我马上打开了门，艾丝小姐看到我的脸之后就笑了。 「太好了，你看起来没事。」 「不，总觉得有好多事要烦恼。」 「这也难怪。我可以进去吗？」 我请艾丝小姐进到屋里，和她隔著桌子对坐。艾丝小姐把她手上拿的那个纸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刚才那个男人的事，你不用再担心了。」 「真的吗？太好了！」 我总算放下了心上的大石头，但艾丝小姐却愁眉不展。 「刚才那个男人就不管他了。但一想到以后，我还是很担心你。」 这倒是。只要我还在卖魔法药水，今天这样的事情就有可能再发生。我自己直到刚刚都还在想这件事，怎么现在就忘了。 「就像你在李克先生家所说的，调整摆摊的地点和时间，这固然也是一个方法，但我觉得光是这样还不能放心。」 「可是，如果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不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了吗？」 「说得也是。」 艾丝小姐用指尖「咚咚咚」敲著桌子。 「因为小枫是自己一个人行动，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盯上。」 她说这句话的口吻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睛并没有看著我，而是望著半空中。听了她这句话，我才想到自己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敲打著桌面的指尖停了下来。 「就让亚述跟著你吧！」 「啊？」 我也觉得自己怎么发出了这种怪声。我完全想不到竟然会跑出亚述的名字。 「你想想，征讨了先前那条龙之后，他不是拿了一大笔钱吗？而且亚述说他想要悠闲地休息一段时间，如果他闲著没事的话，那不是正好吗？」 「不，可是闲著没事和休假是两回事……」 「暂时先请亚述陪你出入，等你存到了钱之后，再看是要买奴隶或聘侍卫，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段话当中有些我不太熟悉的字眼。 「奴隶？」 「嗯，贵是贵了点，不过以长远来看，还是比每天聘请侍卫要来得便宜。」 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便沉默以对。 「现在你在付这栋房子的钱，所以手头比较吃紧对吧？在你存到钱之前，就先请亚述来帮忙呀！」 她说不必觉得歉疚。如果真要说歉疚的话，在我夺走亚述假期的那一刻就对他很抱歉了。 「那个……但这样还是太麻烦他了。」 我这么说，艾丝又开始用手指敲起了桌面。 「是吗？那太可惜了。不然小枫告诉我一个替代方案好了。」 「替、替代方案吗……」 突然要我说个替代方案，我什么也想不到。艾丝看我沉吟许久，便用原本敲打著桌面的手指指著我说： 「你看，想不到吧？」 「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我正合艾丝的意，她说了句「事不宜迟，我会尽快去拜托亚述」之后，就把她带来的那个纸袋从椅子上拿到桌面上来。 「请问……这是什么？从你来的时候我就有点好奇。」 「这是食物呀！你今天已经不想再出门了吧？」 「那倒是。」 「如果你已经先买好存粮的话那很抱歉，可以麻烦你先吃这个吗？但愿你吃了之后会稍微有精神一点。」 「好的，谢谢你。」 艾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向门口，似乎已经准备回去了。 「真的很谢谢你，大小事情都让你操心。」 「没关系啦！那我走啰！」 艾丝离开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她所说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呢？我决定赶快打开纸袋来看看。我从粗硬的厚纸袋，拿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只见内容物竟然还用纸包著，我迅速地把纸拿掉。 「哇！面包，是豪华的面包。」 细长的面包上被划开了几刀，里面夹著薄肉片和蔬菜，面包还很柔软。或许是因为被「豪华」这两个字所吸引，不知何时香澄已经来到桌上，紧盯著面包看。 「一起吃吧！」 「我要吃！」 隔天，亚述一大早就跑来了。尽管假期泡汤了，但他并没有显得不开心，看起来就和平常没两样。 「早安，你好早喔！」 「艾丝小姐要我早点过来，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样啊？」 话说回来，昨天后来我就真的没有出去，也没有制作今天要贩卖的魔法药水。所以今天就从这件事先开始做吧！我向亚述说明这个规划之后，他似乎很愿意帮我，便绕到水井去帮我打水，后来也帮我把药水装进蔻蔻露包里。 「我说啊……」 我把药典挪到不会被埋在蔻蔻露包底部的地方，同时向亚述搭话。 「怎么了？」 亚述回话的同时，并未停下手中的打水工作。 「那、那个……我要付给你多少钱……？」 昨天我还没想到这点，这可是件扎扎实实的工作，于是这么问道。 「多少钱？这是艾丝小姐拜托我的事，不会收钱啊。」 「这样啊？」 我突然看了亚述的脸。 「她说这就是让我在休假期间打发时间用的啊！说这是休假时打发时间的……」 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没什么改变，但肩膀却颓丧地垂了下来。 难得的假期被破坏，我原本还以为他不以为意，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要是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这样吧，再分给我一点魔法药水吧！」 「嗯，当然！」 制作完魔法药水、出发前去销售的时候，我感觉到我们身上、严格来说应该是亚述的身上，聚集了一股我平常没有感受到的瞩目视线。 一如往常，我只摆出少量魔法药水。亚述过来盯著摊位看。 「你平常大概多久可以卖完？」 「大概快到中午，或稍过中午之后吧？时间我不是很确定。」 「是喔。」 亚述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怀表，啪一声打开盖子，确认了一下时间。 就在他做这些事情的同时，马上就有客人上门来买了十瓶魔法药水。我总觉得曾经见过这位女客人，是以前曾经到我的摊位上来买药水的人吗？ 这位女客人看到站在我身边的亚述，睁大了眼睛。 「请、请问……您该不会是亚述先生吧？」 一边嘀咕著说「是本人，是本人！」一边半强迫地握住了亚述的手。 「我很崇拜亚述先生！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哦，谢谢。」 女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去，但亚述似乎不为所动。后来还有男男女女好几个人，都是看到亚述之后，很兴奋地主动过来攀谈，但他依旧不为所动。看来他似乎已经很习以为常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亚述的聚集客人效果加持，我总觉得今天魔法药水比平常更快销售一空。 我把装满了钱的钱包收进蔻蔻露包里，对还在被人群包围著的亚述说： 「亚述，你可以走了吗？」 「哦。」 亚述很轻易地拒绝了那群包围他的人，跑过来问我接下来要到哪里去。 离开现场之后，就没有人再跟过来了。 「我要去付钱，走这里喔。」 我用手指了指前往李克先生家的路之后，我们就并肩出发。 「是买房子的钱吗？」 「嗯，照这个状况看来，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付清了。」 「哦，还要付多少钱？」 「呃……还有一万多一点吧。」 「还真模糊，这样好吗？」 「没有啦，因为问了就知道了嘛！」 为了避免忘记还了多少钱，李克先生都有确实做好纪录，所以就算我记得不太清楚，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金额不会造假吧？」 「我想大概没问题吧……」 我被亚述稍微教训了一下，说这种事情自己也得好好管理才行。虽然他这些话都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有一点沮丧。 来到李克先生家，我照例敲了敲门。 「李克先生，我是枫。」 「来了来了。」 门的那一头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接著门很快就打开了。 「哎呀，欢迎。」 他一如往常地出来应门，但看到亚述站在我身旁之后，表情显得有点诡异。 「呃……你是？」 「我叫亚述，听说枫碰上了危险的事，所以我来保护她。」 李克先生听完之后，似乎也接受了这个说词，发出了「喔?」的声音。 「但愿她不会再碰上吓人的事情。」 「是啊，但愿如此。」 我从蔻蔻露包里拿出钱来，交给了李克先生。 「哦，辛苦你啦。」 请他确认过金额之后，我问他还剩多少钱要还，他说还剩九千五百坦米尔。 「小枫每次都付三千坦米尔给我，所以再过不久就可以还清啰！有像你这种马上就付钱的人，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看样子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拖不欠地付款。 「就剩下一点点了，我会好好加油。」 「嗯，我先前也跟你说过，不要太勉强了喔。」 「好的。」 「再见啰！」 门关了起来。我们转身背对李克先生的家，迈开步伐之后，亚述开口说： 「你花多少钱买了那栋房子？」 「三万两千坦米尔啊。」 「从你们刚才的谈话内容听来，剩下的好像再过几天就可以付清了嘛。」 「嗯。」 「那你存到钱之后，要买个奴隶吗？还是要聘请侍卫？毕竟我也没办法一直从早到晚跟著你到处跑。」 艾丝小姐的确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对买奴隶这件事有点抗拒，因为不管我再怎么想，都对这件事情没有好印象。 如果能像这样一直都有收入的话，我想每天聘请侍卫，这样比较好。我心里这么想著。 「嗯，金额没错，这样就已经收到你买房子的所有款项啰！」 几天之后，我顺利地付清了买房子的款项。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要是你有什么麻烦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喔！」 「好的，谢谢您！」 我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把三万两千坦米尔全都付清，应该是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吧？再来就只要采买完粮食回家就行了。到今天为止，我没有被人攻击，我也向一路陪伴我的亚述道谢，但他却脸色一沉。 「你啊，在你将钱存到一定程度之前，我可是会一直跟著你的喔！」 对喔。我神清气爽过了头，还以为亚述的陪伴也只到今天就结束。 「你说的一定程度，是到什么样的地步？」 「唔……要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我想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亚述，你原本打算休假到什么时候？」 艾丝说他是因为拿到了在瑞克佛尼亚打倒龙的奖金，所以想休息一段时间。不过他打算休息到什么时候呢？该不会我打乱他预计的行程了吧？我突然担心了起来。 「看我的心情而定，所以没有预计行程。不过就心情上来说，应该是差不多要收假了吧。」 「啊？是喔？那你还一直陪我，没关系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慌张的模样很有趣，亚述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放心吧！我不会半途丢下你不管的。」 「太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亚述应该也不是闲著没事吧？我得早点存到钱，让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才行。 「从我出门到回家，也就是像现在你帮我做的这种护卫工作，如果要请人来做的话，一天大概要花多少钱啊？」 「我想想……被限制在这个工作上的时间还满长的，如果没有拿到相当金额的话就不划算了。要是我的话，想拿个五百坦米尔吧。」 「啊，那这样还真的得有一定程度的存款呢！我有一点一点地在存钱。」 以支付买房子的款项那种赚钱速度来估算的话，就算每天都请侍卫，经济应该也还不至于陷入困顿。 今天剩下的行程就只有回家了。我们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边继续聊著。 「这样真的好吗？你待在家里的时间，可不会有人保护你喔！」 的确，像现在亚述送我回到家之后，他就直接回去了。将来侍卫回家之后，要是有人趁著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下手，我就没有自保的方法了。话虽如此，如果整天请个护卫随侍在侧，要付出去的钱应该相当可观吧？ 到家之后，亚述在玄关又耳提面命似地说： 「要我多陪你几天也无妨，侍卫的事情还是不要太急著决定比较好。」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件该急著决定的事。 「嗯，我明白了，谢谢。」 「那明天见啦。」 我稍微看了一下亚述离去的背影之后，关上了门。究竟是要买奴隶还是请侍卫，这一天并没有做出结论。 就这样在没有结论的情况下又过了四天，先前存的钱和这几天的收入加总起来已相当可观，于是我就在这一天卖完魔法药水回家的时候，下定决心对亚述说： 「亚述，我已经存了很多钱，接下来我想请个侍卫试试。」 亚述露出一副很想说「你果然还是……」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他早已隐约看出我的答案是什么了吧。 「那明天卖完魔法药水之后，去一趟公会看看吧？」 「啊？你明天还可以来吗？」 我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亚述陪我到今天，明天我自己一个人到公会去。 。」 亚述离开之后，香澄便从我的视线之外翩然出现在眼前。我问她怎么了。 「……我想吃面包。」 香澄的眼睛看著我平常会买面包来放的那个柜子。 「时间还有一点早，晚上再一起吃吧！」 我像是在安抚她似地说。 「唔……」 香澄对我的答案发出不平之鸣。她没有诉诸语言，而是眼神。 我慢慢地别开了视线，但她又绕到我眼前，直直地盯著我看。 「好啦，好啦。」 所以请别再用眼神求我了。 香澄瞬间像花朵盛开似地露出了笑脸，一口气飞到了柜子前面。我把面包从柜子里拿出来，剥下一块交给她之后，她立刻张开大口咬下。 「好吃吗？」 她点了好几次头来代替回答。虽然不是因为看到香澄的脸颊才想到的，不过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存了多少钱，便决定数一数那个因装钱而显得很膨的袋子里的东西。 进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我打开衣柜，拉出了塞在里面的那个袋子。 我在床上解开了绑住袋口的绳子，拿出放在袋子里的钱，把硬币分类放好，以免算错。 清点的结果是两万九千坦米尔。再加上钱包里的那些钱，应该是还差一点就到三万坦米尔了吧？还真不少啊。 我把钱装回袋子里，并把袋子塞回衣柜深处之后，便拿著蔻蔻露包走出屋子，准备制作明天要卖的魔法药水。 我把草收集到水井边，制作了装满一整个蔻蔻露包的魔法药水。我先回屋里一趟，带著空的蔻蔻露包再来到屋外。 「慢著！」 我一走出家门，就被出现在眼前的男子吓得身体颤了一下。 「什、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男人露出了恶心的笑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 「你就是最近出来摆摊的那个小女孩？」 我背脊发凉，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有危险，我得快逃才行。 即使我心里想逃，但被人抓住的手臂却纹风不动。 「放开我！」 「给我安静点喔！只要给钱我就不杀你。」 「杀、杀我……」 我的手开始颤抖，不停地转动脑筋想著「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就说了嘛！只要给钱我就不杀你！」 我看到男人从腰际抽出了一把刀。 「不要！我不要！」 「那你是想死啰？我可以先杀了你，再进屋里去搜括……」 就在男人把话说完之前，他突然被吹走了。 手臂被他用力抓住的我也被拖倒在地，但我马上抬起头来，确认那个男人的状况。 他仰倒在地呻吟著，看来好像连动都动不了，不知道是不是背后也撞伤了。 「什么……？」 我不晓得男人为什么会被吹跑，正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香澄降落在我的肩膀上。 「香、香澄？」 香澄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 「谢谢。」 不过我还是觉得待在这里会有危险，便把塞在衣柜里的钱装进蔻蔻露包当中，冲出了家门。跑过那个还在呻吟的男人身边之后，我担心香澄的安危，回头看了一眼，却看不到她的踪影。 不知道坏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尽管担心著香澄，但我还是朝著艾丝小姐家飞奔。 脚步虽然沉重，但我心想总之要先到人多的街上去，便来到了自己平常走动的大街。回头一看，那个男人似乎没有追上来。 我停下脚步稍微喘口气之后，再度向前飞奔。时间虽然还不至于很晚，但慢吞吞地走的话，有些地方的人潮已经开始变少了。 抵达艾丝小姐家的时候，我的侧腹很痛，已经到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奔跑的地步。我按了门铃、稍待片刻之后，女仆出来应门，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便立刻把我带到了艾丝小姐的房间。 艾丝小姐一看到我，就紧张地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据说当时我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脸色也很差。 我和艾丝小姐并肩坐在沙发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钜细靡遗地说明一番，还说老是倚赖艾丝小姐，真的很抱歉。结果她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你一定很害怕吧？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吧！」 「好的。」 我的眼泪滴了下来。 艾丝小姐把那个男人的事情告诉了女仆，要她到我家去打探一下状况。 其他的女仆帮我泡了暖呼呼的茶。我喝了茶，心情平复许多之后，艾丝小姐开口说：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呢！」 「是、是啊。」 第一次是去李克先生家付款的时候，当时是艾丝小姐帮我；今天是第二次，多亏有香澄救我。 但要每次都像这样幸运得救，机率实在是很低。我正襟危坐地面向艾丝小姐说： 「那个……先前你曾提过买奴隶的事对吧？」 「就在我们谈要买奴隶还是聘请侍卫的时候吧。」 「是的。其实我对奴隶的印象不是很好……」 我毫无根据地担心著自己会不会挨骂，但艾丝小姐只是静静地听著我说。 「所以我才想要聘请侍卫。但我现在觉得，如果侍卫不在时我被攻击的话，那请侍卫就没有意义了。」 「是呀，况且很难请侍卫一天到晚跟在你身边。所以你决定要买奴隶了吗？」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说你对奴隶没有什么好印象，具体而言是有什么样的问题？」 被她这样一问，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我究竟是对奴隶的哪一点没有好印象呢？仔细想想，其实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而已。 艾丝看我答不出话来，又接著说了下去。 「我家的女仆们也是奴隶喔！」 「啊！？」 虽然现在没看到女仆，但我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女仆制服穿得合身得体的那些人、还有动作流畅优雅地为我泡茶的那个人，全都是奴隶。即便已经听她这么说，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样你对他们的印象还差吗？」 「不会了。」 我摇摇头。艾丝小姐露出了微笑。 「小枫，你现在身上有钱吗？」 「有，买房子的钱已经付清了，所以手头有一些存款。」 「你已经付清啦？」 「是的，我每天都出去摆摊，摆了好一阵子。」 艾丝小姐很佩服似的，嘀咕了一句「真了不起」。 「顺便问一下，你现在有多少钱？」 「呃……将近三万坦米尔。」 艾丝小姐大大地点点头，用力抓住了我的肩膀。 「那事不宜迟，我们明天就去吧！很难说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还会再发生。」 「去？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去买奴隶啊！」 第五章 奴隶 隔天，艾丝小姐真的照她所说的，带著我一起拜访以前卖过奴隶给她的奴隶商人。我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一直无意识地黏著艾丝小姐，跟著带路的那个男人的脚步走。 商店的外观四四方方，是栋两层楼建筑。建筑物上的窗户异常地少，弥漫著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氛。 走进建筑内部之后，有一条走廊笔直地延伸到屋内深处，两侧有门等距离地分布。远处不时还会传来声响，对心脏实在不太好。 我一边盯著照亮幽暗走廊的石头，一边紧黏著走得抬头挺胸的艾丝小姐，在漫长向前延伸的走廊上穿过了一道门。 「麻烦请前往直走过去的那个房间。」 带路的那位男士在这里退下，我们又在走廊上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转进了某间房里。 房里摆著沙发和桌子，除了刚刚我们进来的门，还有另外两道门。 在这个房间里的微胖中年男子，开口问候艾丝小姐。 「好久不见，艾丝小姐。今天想找什么样的奴隶呢？」 「好久不见。今天要选奴隶的不是我，是这个女孩。」 艾丝小姐说完之后，便把藏身在她背后的我，推到了前面。 「啊？请问、这位是……？」 「她是小枫。别看她这样，她可是位了不起的女性，你最好小心点，别说出冒犯她的话来。」 「好、好的。那枫小姐是第一次购买奴隶吗？」 「是的，是第一次。」 「那您希望找什么样的奴隶呢？」 事到如今，我才开始整理脑中的想法。要怎么样的人……我想了好一会儿，但我对自己不懂的事情，实在没有办法提出要求。 「我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啊，不过要找个强悍的人。」 「强悍的人是吗？请您稍等，我带几个人过来。」 中年男子从和我们进来时不同的门走了出去，没多久就走了回来。 他带了两位犬族男人、一位猫族少年、以及一位巨人族的少年，大家手脚上都铐著脚镣手铐。 「您觉得怎么样？这位犬族男人虽然身材纤瘦……」 「请问……」 我心想这样不行，便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中年男子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是，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有没有女人？我希望找一位女性。」 「呃……」 中年男子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惊讶。 「咦？」 他的反应让我也吓了一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如果您想找强悍的奴隶，那男人会比女人合适吧？」 「可是要跟我一起待在家里的话，还是选女人比较放心。」 这一点我也应该在一开始就说清楚才对。中年男子又带著奴隶们走了出去。 「说到强悍的对象一般都是男人嘛。」 「是呀，我想大概几乎都是如此。」 接著，中年男子带了羊族、猫族、狼族，一共三位女性出来，向我们介绍。 其中狼族女性的身材高眺，身上还有肌肉，看起来外型非常强悍。 「这一批怎么样？这位羊族很擅长使用魔法，能保有的魔力量也很多；这位猫族则是动作敏捷，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位猫族都还要强悍。」 我原本以为接著就要介绍狼族女人，但中年男子却先说了一句「虽然是我带出来的，但我不建议您选狼族」。 「为什么呢？」 「没什么，这个狼族呢，以前曾经摧毁过一整个村庄，是很凶狠的人物。」 「这、这样啊？」 我战战兢兢地看了狼族女人一眼。首先注意到的是她身材很高姚，应该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吧？ 接著是她那一头蓬乱红发，长度大概及肩；尖耸的红色耳朵厚实有肉；而那双在浏海下方隐约可见的眼睛，应该可以说是金色的吧？她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怔怔地一直望著我看。 她身上穿著仅用两块布缝合而成的简单衣服，但还是可以看得出衣服底下包覆的身体很结实，让她身旁的猫族和羊族女人相形见拙。 「毕竟狼族的确很稀奇，所以您会感到特别有兴趣，这种心态我也不是不瞭解。不过如果是枫小姐要挑选的话，羊族或猫族会比较好掌控吧。」 「哦，应该是吧……」 我又看了狼族女人一眼，她依旧笔直地盯著我看。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目不转睛地看著狼族女人问。 「……我叫珂黛侬。」 她的声音稍低，但回答得很清楚。 「你有种妖精的味道。」 「啊？」 被说到我有妖精的味道，我才想起家里还有香澄在。她说不定可以和香澄处得很好。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很强悍。 我下定了决心，手在大腿上握紧了拳头。 「不好意思，这个人要多少钱？」 「啊！？你要买她吗！？」 中年男子难以置信地拉高了分贝，但在艾丝小姐嘀咕了一句「啰嗦」之后，他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不行吗？」 「不、不是。这位狼族是两万八千坦米尔，只是因为她几乎可以说是卖不出去的库存，所以才不小心……嘿嘿。」 他的额头上冒著汗。艾丝小姐有这么恐怖吗？ 我接受了他开出来的价格之后，便请羊族和猫族女人退下，并且马上付了钱。中年男子收了钱之后，先是确认金额是否有误，然后就在一份名为购买证明的文件上签了名。接著，珂黛侬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据说凡是奴隶都必须佩带的项圈。 解开手铐脚镣之后，珂黛侬频频抚摸自己的手腕，还将双臂向上伸展。 「这样手续就完成了。」 「好的，谢谢您。」 我稍微鞠躬道谢，走出店外之后，珂黛侬就紧跟在我的身旁。 「艾丝小姐，时间快到了。」 店外有女仆在待命，一看到艾丝小姐，便二话不说地说了这句话。 「已经快到了？不能再拖延一下吗？」 「现在已经十点钟，不能再拖下去了。」 艾丝小姐很抱歉地对我说她还有工作在身，但原本就是我请她陪我过来的，当我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耽误到她的工作时，该慌了手脚的人是我。 我请艾丝小姐先去工作，只剩下我和珂黛侬留在原地。 「那个……我叫枫，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我刚才就觉得珂黛侬很高，而我的头大概才到她的胸口。这倒也让我注意到了她的衣服，决定先去帮她换装。 「好了吗？我要倒热水了喔！」 「哦。」 我哗啦一声朝著她头上倒下热水，接著拿起了肥皂。 我们去买衣服的时候，店家说她的身材太高，女装没有适合她的尺寸，于是除了贴身衣物之外，其他全都买了男装。 鞋子也只能买男用的短靴。 珂黛侬说这样很好，活动方便。但我擅自认为既然都有巨人族了，应该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尺寸才对。 后来我们也买了剪刀和梳子，准备帮她剪头发，还买了新的肥皂和手帕。回家之后就立刻烧洗澡水，一路忙到现在。 她闭上眼睛，露出一脸很舒畅似的表情，看样子应该没有骗我。 「随你爱泡多久都没关系，小心不要泡到脸发烫啰！」 「我知道。」 说完她就滑进了浴缸，让热水泡到肩膀。而我则离开了浴室。 珂黛侬洗好澡出来之后，我接著打算帮她剪头发，因此备妥了剪刀等工具。但此时我突然想到，不知道昨天那个强盗后来怎么样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可是艾丝小姐什么都没跟我说。想必他一定是逃走了吧？但愿他不会再来了。 这时珂黛侬洗完了澡，我请她在椅子上坐下，准备帮她修剪头发，并且问她想要什么样的长度。 「剪短一点比较好。」 「呃……你说的短是差不多什么程度？」 「你决定。」 要我决定这种事也很头痛，不过我想应该可以边剪边问她的意见吧？总之先剪再说，于是我把手帕铺在珂黛侬的肩膀上。 我沿著发尾一点一点地下刀修剪。她的耳朵会不时地颤动，我索性轻轻地揪了一下——她的耳朵就像外观看起来一样厚实，毛发更为耳朵增添了几许柔软触感。 「怎么了？」 「啊，对不起，什么事都没有……」 我急忙放开了揪著她耳朵的手，继续在没有交谈的情况下剪发。 虽然不能说剪得很出色，但过了不久之后，我总算帮她剪好一头短发了。 「这样应该算是剪完了，你觉得如何？」 珂黛侬用手摸摸头发，点了点头。 「哦，这样很好。」 我打探不出她的真心话，不过既然本人都说好了，那就这样吧！ 「……」 「……呃，既然头发剪好了，那就来吃点面包吧？」 我为了找个话题，把买来放在家里的一大堆面包拿给她看。她很乾脆地点了点头。 我跟她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说完之后，她便以惊人之势开始吃了起来。我默默地看著她吃，直到她吃完第八个面包之后才阻止她。 (插图p299) 「等一下，你该不会很能吃吧？」 「应该算是很能吃吧。还可以再吃吗？」 还剩下三个面包。我别无他法，只好点点头。 「这个吃完之后，我们就去采买粮食吧？」 「哦。」 珂黛侬吃下了十一个面包，当作她稍微迟来的午餐之后，便用眼神催促著准备出门的我。 「我马上就来！」 我们来到我平常采买的那家面包店之后，我问珂黛侬有没有想吃的面包，结果她接连把她想吃的面包放到托盘上，最后这一大堆面包全都装进了蔻蔻露包里。 就在我让珂黛侬吃著最大的一块面包，寻找著卖水果的店家时，我发现珂黛侬直盯著烤肉串看。 「你要吃那个吗？」 「……嗯。」 出现了一个和先前稍微不一样的答案。 我瞄了她的尾巴一眼，发现她的尾巴正拚命地摇著。尽管从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但尾巴似乎掩饰不了她的情绪。 「不好意思，请给我十根烤肉串。」 「好喔?」 吃过面包和烤肉串之后，珂黛侬似乎总算止住了饥饿。她的目光不再四处游移，不发一语地跟著我走。我放心地买好了水果，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为了填饱珂黛侬的肚子，家里是不是要能烤点肉比较好？ 「珂黛侬，你喜欢吃肉还是吃面包？」 「应该是肉吧。」 我边走边问，但她却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也喜欢吃肉，但还没有到要把肉当主食的地步。而珂黛侬虽然说她喜欢吃肉，但面包她也会吃，所以应该不需要准备肉了吧？ 「枫。」 「嗯？」 珂黛侬完全停下了脚步，一本正经地面向我，我也跟著停了下来。 「我该做什么才好？」 珂黛侬面无表情。对于满脑子想著肉的我而言，这个举动实在太突然，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接著珂黛侬碰了碰自己脖子上所佩带的那个项圈，说： 「我是被你买来的，那我该做什么事呢？」 这么说来，我的确还没有把我要珂黛侬做的事情、以及为什么买下她的原委告诉她本人。 「呃……你要当我的护卫。」 「就这样吗？」 珂黛侬突然逼近过来，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到、到目前为止啦。呃，如果我有想到其他的会随时告诉你。」 「我知道了。」 因为她长得很高，所以逼近过来让我觉得很有压迫感，很可怕。珂黛侬退回原本的位置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再度迈开了步伐。 「我在市区卖魔法药水维生，但我自己行动，很容易被强盗盯上。」 「所以才需要护卫啊？」 「嗯。」 看著依旧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的珂黛侬，我感到一丝不安。 「呃……没问题吧？」 「什么事没问题？」 我的句子里连主词都没有，她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她让我很迟疑该不该把话说清楚。 「我想说那个……你会不会好好保护我之类的……」 我愈说愈小声，而珂黛侬又面无表情，所以我更担心她是不是真的会保护我。 「哦，没问题。」 「是喔？那你需要武器吗？」 「武器啊……」 「要不要去逛逛？」 直接到武器店去逛逛，说不定会有她觉得中意的。珂黛侬点头答应，于是我们便循著地图，到一家很大的武器店去。 店里有很多身穿盔甲的人，让我深感只有自己显得格格不入。 很多武器立在墙边，正当我好奇地看著这些武器时，珂黛侬拿起了一把很大的剑。 「咦咦！？」 她拿起的那把剑，既大又厚，看起来就觉得很重，简直到了让我讶异怎么会有人要使用它的地步。 不只我一个人因为看到珂黛侬用双手举起那把剑而大感惊讶，其实整家店里的人都很吃惊。 「珂黛侬，把它放下来吧！放回原来的地方去。」 「……知道了。」 她很老实地把剑放了回去，但声音听起来略感遗憾。 「找一把小一点的，不是很好吗？你得一边保护我一边使用武器，用太大的打起架来恐怕会波及到我呀！」 「说得也是。」 珂黛侬在店里逛了一圈，拿了一把挂在墙上，刀刃长约三十公分，说是小刀好像又显得太大的武器给我看。 「那我选这个。」 我没想到她会决定得这么乾脆，因此再次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要这一把。 「就要这个，这一把看起来满好用的。」 「是喔。」 我们又同时买了把武器佩在腰际用的腰带，以及磨刀石，但她好像还是心系著那把大剑，一直盯著它看。 我完全没有打算买它，况且我还很怀疑它究竟是不是商品。 接著，我又问身穿薄衫的珂黛侬需不需要护具，她回答说「那种东西穿了不好活动，我不需要」，所以我最后就只帮她买了件比较厚的上衣。 没有摆。她本人似乎不以为意，但我觉得对她很抱歉，心里很过意不去。 「抱歉，我一定会再帮你买床的。」 「别介意，床只要睡起来不是冷的就够了。」 「……嗯，我一定会买。」 道歉之余，我给了她一块面包，她显得很开心。 我心想至少该给她一床棉被，没想到一交给她之后，她就挨在我的床边，蜷成一团睡著了。 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初见面时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这些一切全都没变，但我才和她度过这么一天，对她的恐惧已经消褪许多。 或许是因为她想吃什么我都满足她的缘故，珂黛侬看起来似乎也不排斥我，最后甚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晚安?」 「晚安。」 「枫。」 「唔、什么事……？」 我被珂黛侬摇醒，张开眼睛一看，她像是紧盯著我似地低头看著我。 「我肚子饿了。」 「啊？已经天亮了啊？抱歉。」 我心里原本是这么想，但外面的天色却还是暗的。我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便仰望著珂黛侬。 「天还没亮。」 「什么？那你去柜子里找点水果之类的吃一吃，等天亮再叫醒我。」 「我知道了。」 珂黛侬把我借给她的棉被盖到我身上，走出了房间。 我本来以为这样就好，但等到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却早已没有我的粮食了。 这是骗人的吧？我无法置信。珂黛侬向绝望的我提出了建议。 「去买面包吧！」 「问题不在这，要买当然可以，但你下次要记得留我的份喔。」 「我知道了。」 坦白说，我已经快没钱了，不能光是这样一直花钱。我决定先制作一些魔法药水再出门。 卖掉魔法药水之后再买面包，然后去看看珂黛侬用的床要多少钱。肚子饿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我把两个蔻蔻露包都拿到井边去，珂黛侬似乎很好奇我要做什么，紧跟在我身后。 「珂黛侬，去旁边随便采一些草过来，量要多。」 「采草？」 「嗯。」 不到几分钟，珂黛侬就捧著大量的草回来了。 「差不多这样吗？」 「嗯，应该可以了吧，如果不够的话会再请你去采。」 我从井里打水上来，放在地面上。 「生成。」 珂黛侬可能是被发亮的水和草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刚才……那是什么？」 「我在制作魔法药水。你可以帮我把做好的药水装进包包里吗？」 珂黛侬起初还有些戒心，看了几次之后似乎也习惯了，开始俐落地把药水装进蔻蔻露包里去。 就这样装满了一个蔻蔻露包之后，正当珂黛侬要把药水装进第二个包包之际，她不解地拿出了我的药典。 「这本书是什么？」 就在我一回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珂黛侬已经翻开了药典。 「那、那是一本很重要的书，快把它装进包包里去！」 「重要？」 快速翻阅著书的珂黛侬，听了我说的话之后，皱起了眉头。我猜想她既然看了书中的内容，有些地方应该会让她心生疑惑吧？于是我急忙要她阖上药典，她便很老实地把书放回蔻蔻露包里去了。 「这本都是白纸的书有那么重要啊？」 「咦？」 白纸？怎么可能？我拿出珂黛侬放回蔻蔻露包里去的药典，翻开了封面。 「……什么嘛！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书里一如往常，魔法药水的配方当然不在话下，其他东西的配方也好端端地写在上面，才不是什么白纸。 「哪里有写什么重要的内容吗？」 「还说哪里……」 是不是珂黛侬翻开这本书的时候，刚好只看到了白纸那几页？不对，可是她刚才明明是用翻看所有页面的态势翻阅这本书，会觉得这整本都是白纸也很奇怪。 照常理说，她不是应该会觉得这本书在不前不后的页面上突然写著莫名其妙的东西，是本怪书吗？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珂黛侬也会这么想吧。 我为了试试她，翻开了写著药水配方的那一页给她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正当我以为她要说「是魔法药水吧」的时候，她侧首。 「不就是书吗？而且和用白纸做的书不一样。」 「……嗯，或许的确是有点不一样。」 看样子她似乎看不到书里的内容。究竟是只有我才看得到，还是唯独珂黛侬看不到呢？我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比较高…… 这本书让我感觉到它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只不过如果真要说，从它自己跑进我的背包里那一刻起，就已经令人不寒而栗了。而它的内容只有我读得到，书中的东西也唯独我才能够制作吗？ 我悄悄地把药典放回蔻蔻露包里，重新开始制作魔法药水。接著我带著做好的魔法药水出门，在平常摆摊的地方做起了生意。 魔法药水还是一如往常地畅销，但和平常不同的是，今天有珂黛侬一直站在我身后。 她盯著魔法药水的销售状况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主动过来跟我说： 「你一直都在卖魔法药水吗？」 「啊？嗯。」 珂黛侬欲言又止地半张开嘴。 但说时迟那时快，摊子前面有位猫族男人看了珂黛侬一眼，表情一沉。 「怎么会有狼族在这里啊？」 「咦？」 我不瞭解这句话的意思，怔怔地望著猫族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举动触怒了他，他又用更凶恶的口气对我吼了一次。 「我在问你为什么这里会有个狼族，我最讨厌狼族了啦！」 我还来不及回答，就已经被揪住胸口抓了起来。周围传来了微弱的尖叫声。 「喂……！」 我还没说「你在做什么」，珂黛侬就已经抓住了猫族男人的手腕。 「把手放开。」 耳边传来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低沉嗓音，接著猫族男人便脸色铁青地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不过珂黛侬似乎还没打算放开那个男人。她抓著对方问我： 「枫，要怎么处置？」 「问我该怎么处置……」 猫族男人抽出了佩带在腰际的刀，朝著珂黛侬抓住他的那只手划了下去。 珂黛侬急忙松手，躲过了一刀，但摆脱控制的猫族男人却跌跌撞撞地逃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我的指示，珂黛侬并没有打算追上去。 「你、你没事吧？」 有位手上提著菜篮的女士，用很担心似的声音问我。 「没、没事，也没有受伤。」 「那就好。事出突然，我还想说发生了什么事呢！」 女士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 原本在周围议论纷纷的那些人，也在看到事情告一段落、没有闹大之后，恢复了平常熙来攘往的气氛。我和那位女士只简单交谈了几句，接著我依旧在感受著人们望向珂黛侬的视线这种处境下，把今天带来的魔法药水卖完。 「今天还真是累啊?」 「你平常都不会累吗？」 走在前往面包店的路上，我想起刚才那位猫族男人的事，不经意地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平常多少还是会觉得累 ，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碰到这么恶质的对待。」 「是吗？从今以后有我在，你放心吧！」 「谢谢。到面包店之后我买果酱给你。」 「果酱？」 珂黛侬侧首。 「嗯，就是加砂糖煮烂的水果，是一种抹在面包上吃的东西。」 「……听起来好像很好吃。」 「我觉得满好吃的喔！」 珂黛侬望著半空中，好像快要流下口水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像著她不曾品尝过的滋味。 「吃过午餐之后，我打算去买你的床，你的房间就安排在二楼，好吗？」 二楼是运用合掌式建筑的屋檐下方所隔出来的空间，会给人一种像仓库的印象，所以我才问问她的意见。 「无所谓。」 「是吗？」 我望著珂黛侬的脸说话，脖子竟然痛了起来。这让我再次体认到珂黛侬的确很高。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身材还真高呀！狼族的人都像你一样高吗？」 「不是，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我可能是属于特别高大的。」 珂黛侬没有看我，只是笔直地面向前方。 「自从我沦为奴隶之后，就没有再遇见过其他狼族，所以我更不清楚自己算不算高大了。」 这一点让我大感不解。买卖奴隶的场所分明是个汇集各种不同种族的地方，怎么会没有遇见过其他狼族呢？我记得当初在买到珂黛侬的那家店，店里的中年男子曾说过狼族很稀奇，可是那里的奴隶就只有珂黛侬一个是狼族吗？ 究竟是刻意不让狼族人见到彼此，还是真的没有其他的狼族人？我正打算要开口问她，她自己就先开始说了。 「狼族好像原本数量就不多。」 「这样啊。」 我看著珂黛侬的脸，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变。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带著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便抬头盯著她看。接著，原本一直看著前方的珂黛侬，转头面向我说： 「怎么了？」 「啊？没事啊！」 「是吗？」 话说回来，我觉得珂黛侬好像变得稍微多话了一点。 「接下来是要去看看床的价钱吗？」 「啊，嗯。」 如果按照我在用的尺寸大小去买床的话，珂黛侬睡起来一定会觉得很不舒服吧？所以这次应该会买一件稍微高价的东西，不过究竟要花到多少钱呢？ 珂黛侬那张柔软蓬松的床，现在已经稳稳地座镇在二楼深处。 和床同时买的一床棉被也很柔软蓬松。而另外一个同样是一起买的衣柜，则是收纳著珂黛侬还寥寥无几的衣物。 珂黛侬立刻躺到那张柔软蓬松的床上，享受著床铺的舒适。 「怎么样？舒服吗？」 「……嗯。」 又是这个答案。她只要一高兴就会这样说吗？ 「枫，谢谢你。」 她躺在床上，手往天花板伸了一下之后，说了这句话。 「嗯，不客气。」 珂黛侬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吃面包吧！」 「说得也是。」 看来她真的很想吃果酱。 我走下楼，把买来的面包和果酱拿出来，用小汤匙把果酱抹在面包上给她看。 这款果酱看起来还满像苹果口味，不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果酱呢……？ 「抹太厚的话，吃起来或许会有点腻，所以涂的时候要小心。」 我先试著咬了一口，发现它是类似草莓的口味，吃起来很甜。我个人比较偏好再酸一点的口感。 「我知道了。」 珂黛侬也和我一样，把果酱在面包上抹开，咬下了第一口。 接著，她瞪大了眼睛，盯著果酱一动也不动。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吞下了口中的面包。 「怎么了？不好吃吗？」 就我试吃的感觉是好吃，难道不合她的胃口吗？ 珂黛侬听到我这句话之后才开始动嘴咀嚼，并把面包咽下肚里。 「好吃！」 听到她这句话，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只是因为这种第一次尝到的滋味，让她觉得惊艳而已。 「这个只有一点点啊？」 珂黛侬看著我说。她说得没错，装果酱的瓶子比拳头还要小，容量绝对不足以让我们两个人现在就吃个痛快。 然而，果酱并非价格亲民的东西，因此这次我就先把它给了珂黛侬。 「你可以把这些果酱全都吃掉。」 「……可以吗？」 她的尾巴摇晃著。 「嗯，我想请你帮我做些出力的工作，你多补充一些体力吧！」 「我知道了。」 品尝过面包之后，我请她帮我取水过来，准备烧洗澡水。我们泡澡暖和身子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请问……你没卖高效魔法药水啊？」 隔天，有一位到摊位上来买魔法药水的客人，问了我这个问题。 「啊……是的，目前没有。」 我只能带著苦笑这样回答。 偶尔会有人像这样来询问高效魔法药水的事，当他们知道没有卖之后，全都难掩失望的神色。 「哦，这样啊……」 这位客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尽管问的人不是很多，但既然有人上门来问，就表示有这样的需求。或许我可以考虑试著卖一点。 我们一如往常地卖完药水，前往面包店。途中，我感觉到珂黛侬不知为何一直盯著我看，便抬起了头。 「请问……怎么了吗？」 如我所料，珂黛侬果真一直盯著我看。但她并没有主动找我说话，只是略显烦恼似地转向了前方。 她在烦恼什么呢？我可以跟她说话吗？正当我困惑不已的时候，珂黛侬又再转过来看我，不晓得是不是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了？ 「你没有卖高效魔法药水啊？」 「欸？啊，嗯。我是有考虑要卖，但需要有梧桐草，也不像平常卖魔法药水那么简单。」 「去采不就行了？」 说得还真容易。我本来想回她一句「就是办不到啊」，但思绪突然灵光一现，于是又有了不同的见解。 现在有珂黛侬，状况已不同于以往了。区区一点梧桐草，说不定我有办法去采喔？ 「森林里就有梧桐草，对吧？」 「哦，应该是吧。」 「那就照你所说的，我们去采采看。没问题吧？」 「你所谓的没问题指的是对付怪物吗？如果是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珂黛侬话说得很有自信，况且实际上她看起来的确是很强悍。若不试著出到城外去，谁也不晓得可不可行。 「那就近期之内走一趟吧？明天不错，后天也行！」 「我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明天可以，后天也行。」 「嗯！」 其实我有些忐忑。不过一方面又很期待成行，也很想要梧桐草，于是便决定明天到城外的森林里去。 珂黛侬建议我们要穿厚一点的衣服去，因此这天我们就仔细地挑选了两人要穿到城外去的衣服。 到了隔天。 「枫，快起床！」 珂黛侬摇晃著我的肩膀，我醒了过来。 我望了望窗外，天色还微暗。 如果想早点出发到城外去的话，这样的时间刚刚好吧。 「嗯，那我们就准备一下吧。」 「哦。」 确定珂黛侬已经走出我房间之后，我换上了昨天买的衣服。 换装完毕后，走到客厅，珂黛侬已很守规矩地端坐在椅子上，盯著放有昨天剩余面包的那个橱柜看。 「你可以吃面包啰！记得要留我的份。」 「我知道了。」 就在珂黛侬吃面包的空档，我拿著蔻蔻露包到井边去，制作今天要带到城外去的魔法药水。 我忙著收集杂草，并从井里打水上来。不知何时，香澄已经站在水井边了。 「早安，你好吗？」 话说回来，自从珂黛侬来到家里之后，我就一直没看到香澄。 听了我的问候，香澄的脸上漾起了笑容。 「早安。」 「你是因为珂黛侬在家里才不现身的吗？」 香澄微微侧首，又窥探我的神情之后，点了点头。 「是喔，不过珂黛侬她并不可怕喔！她不会抓你的。」 我希望她在瞭解珂黛侬不会危害她之后，会愿意在珂黛侬面前现身。 但香澄却双手环胸，表现出极为烦恼的模样。看来当下是无法要她立刻做什么改变了。 「等你愿意的时候再现身吧！」 说完之后，我便开始制作魔法药水，并把它们收进蔻蔻露包里。在这个过程中，香澄一直在我的四周飞来飞去，不时拉著我的头发嬉戏。 我不清楚该带几罐魔法药水出门才好，为求保险，我做了五十罐。就在我把它们塞进蔻蔻露包里去的时候，珂黛侬走了过来。 香澄发现她，便一溜烟地消失了。 「枫，你准备好了吗？」 「魔法药水做完了，我这就去准备。」 珂黛侬已经换装完毕，腰间也佩著一把大的刀刃，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我拿起蔻蔻露包走回屋里，发现自己其实不晓得该准备些什么才好，便又开口问了珂黛侬。 「至少要带著魔法药水，至于其他物品，考量到我们有可能没办法当天往返，或许也要准备水、粮食和照明用具。」 「唔……水和粮食都可以在路上买了带去，照明用具用这个行吗？」 我指了指客厅里那颗平常会在晚上使用的灯火石。 「哦，我觉得可以。」 我希望尽量不要有无法当天往返的可能，但毕竟事情没有绝对，不预先做好准备的话，到时可就要后悔了。 「嗯……魔法药水和照明用具都有了，其他东西只要在路上买就行了吧？」 「说得也是。」 我们到平常光顾的那家面包店买了面包，还应珂黛侬的要求买了肉乾。 「有这些就够了吧？」 「应该是吧。」 这时珂黛侬开始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怎么了？」 「我在找马车的候车处。」 「候车处？」 「嗯，从这里到城门还满远的吧？」 的确是。以往我都是步行移动，所以完全没有注意过这件事，但毕竟王都幅员辽阔，就算有共乘马车这种交通工具也不奇怪，甚至该说万一没有才让人觉得不方便吧。 「会在哪里呢……」 说「不知道」实在太丢人现眼了，我说不出口。最后，我们问了附近的人，才晓得从这里到候车处要走一小段距离。 候车处是个只高高竖立著一块招牌的地方，招牌上画著马车的图案。大概是个类似公车站牌的地方吧？ 路上人潮汹涌，我们抵达候车处的时候，大家正好准备上车。 「请问……这辆马车会到城门附近吗？」 我问了手握缰绳的马夫，马夫表示途中转乘其他马车就可以到了。 「不过很抱歉，这辆马车已经客满了，请您再等下一辆吧！」 「下一辆马车还要多久才会来？」 「呃……」 马夫从怀里拿出了怀表。 「大概还要十来分钟吧？因为我们有两辆马车在这里和下一站之间往返。」 「我瞭解了，感谢您费心说明。」 「不会不会。」 马夫满脸笑容地结束了我和他之间的对话，并确认过所有乘客都已就坐之后，便驾著马车离去。 「你知道马车行驶的路线吗？」 我一开口问珂黛侬，她就蹲了下来，用手在堆著土的地面上开始画起图来。 她先画了一个圆，又在圆上勾勒出一些线条，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一个披萨分成八等分似的。 「这是王都大略的道路分布状况，我刚才画的线就是最大的街道。从王都中心往外辐射出去的八条街道上，各设有一些候车处，马车就是在各个候车处之间往返。路线应该不算太复杂吧？」 「哇……」 「……」 珂黛侬抬头看著我，不发一语。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 她的眼神里诉说著「骗人！你竟然连这点小事都不晓得啊？」的讯息，这绝不是我胡思乱想。 我在瑞克佛尼亚也偶尔会看到马车，但马车行驶路线这件事，难不成是个无法拿「初来乍到还搞不清楚状况」当藉口的常识？ 「我只是觉得，你偶尔会不知道一些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果然这么觉得！」 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珂黛侬连忙站了起来，用力拍了我的肩膀。 「……那个……每个人都会有不清楚的事。」 她终于肯开口安慰我了。 我很高兴她有这份心，但或许我应该多瞭解一下这个世界。 现在只能等待下一班马车到来了。 来王都时，我在马车上晕得七荤八素的。而现在或许多亏了这辆在城里行驶的马车不怎么颠簸的关系，途中我并没有感到不适。我们转乘了马车，来到城门附近之后，便徒步走出城门外。 辽阔的绿色大地，清风徐徐吹送著绿草香。我将双臂用力往上伸展。 「好久没到城外了呢！」 「哦，我也好久没有出来了。」 珂黛侬的耳朵左右动个不停，似乎是在倾听附近的声音。 「呃……我们该往哪里走才能找到森林呢？」 王都附近已经过大规模开垦，能称为森林或山的地方都只在远处才看得到。 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恐怕会相当费时，看来准备这么多东西果然是对的。我不由自主地朝著有人行走的方向看去，但珂黛侬却不是如此。 「往那里走吧！」 珂黛侬往前方偏左侧的方向一指，那里有座小山丘，看不见远处。 「那里？」 「嗯，我记得那一头有森林。」 「你去过吗？」 「以前被其他人买走时，我曾经当侍卫随行过一小段。」 「是、是喔？」 「其他人」是什么意思？ 先前珂黛侬曾被说得像是卖剩的库存。难道她曾经被买走过，但后来又被卖出来了吗？说不定她其实是被退货了。 虽然我心里这样想，但毕竟不好开口问她，于是我依照她所指的那个方向，迈开脚步往前走。 珂黛侬配合著我的步伐，走在我身边。 「枫你这个人真是奇妙。」 尽管她说得很小声，但我确定 自己听见了这句话。 「你不知道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身上还散发著妖精的气味。」 天空中传来鸟儿「哔」的鸣叫声。 在这片绿意盎然的风景加持下，气氛显得相当恬静。只要在地上铺上地垫，吃个便当，根本就可以说是在野餐了。 「妖精会在面前出现的话，就代表这个人很纯真，对吧？」 「是纯真吗？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 「是喔？」 鸟儿「哔」的鸣叫声离我们愈来愈近了。 珂黛侬看了看天空，我也跟著她抬头仰望，这时长爪鸟朝我们快速地俯冲过来。 「咦……！」 我很惊慌，珂黛侬拉了我的手臂，让我躲在她背后。 长爪鸟伸出它的两只利爪朝珂黛侬扑了过来——我心里这么想著，用力闭紧了眼睛。 就在这一秒，耳边传来了宛如硬布拍打到地面上的声音。我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咦？」 长爪鸟单脚被珂黛侬拉著，但身体已经趴在地上，不时还微颤、痉挛著。 而珂黛侬毫发无伤。 我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珂黛侬，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把它摔到地上去了。」 她很乾脆地给了我答案。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她瞬间抓住了长爪鸟的脚，并把它摔到地上去吗？ 「因为它伸出好抓的那只脚朝著我飞了过来，所以要抓它很容易啊。」 她「啪」一声松开了手，接著便背对著我蹲了下来。 「怎、怎么了？」 「从这里到森林还有好一段距离，我来背你，我们快点出发吧！」 「我、我知道了。」 我悄悄地趴在珂黛侬的背上，并在不勒住她的情况下用手臂环抱她的脖子，接著她就撑起了我的膝盖，迅速地站了起来。 「哇啊！」 我的视野比平常高出了许多，但我无暇欣赏，珂黛侬已经开始拔腿狂奔，我连忙用力抓紧了她。 珂黛侬的脚程极快，我耳边可以听见风吹过的声音。我很能体会原来破风疾驰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缓缓地回头一看。王都离我愈来愈远，而刚才还很遥远的山丘，已经与我们拉近了距离。 「珂黛侬，你的脚程真快！」 我大声地说，以免声音被风给盖过。 「我是狼族，可别把我跟狗相提并论喔！」 她回答的声音很雀跃。光是这样，就可以感受得到她有多开心。 「我不会啦！」 因为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像狗。 翻过山丘，我在一个野草丛生、树木扶疏的地方，请珂黛侬把我从她背上放下来。 她明明用很快的速度跑了颇远一段距离，却只是稍微喘了几口气，几乎没有看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就连汗都没有流。 「你不累吗？」 「不，是有点累。因为自从枫买下我之后，我就没做什么称得上运动的活动，身体变钝了。」 「啊？刚刚那种程度还叫钝？」 我不得不这么说。她像是在舒展筋骨似地轻跳了几下、转动一下肩膀，看样子体力应该还很充沛。 「好吧，算了。我现在要开始找梧桐草了，你知道哪些是梧桐草吗？」 「名字是有听过，但我不晓得它是什么样的东西。」 「是喔？其实我虽然看过梧桐草，但这倒是我第一次自己来采呢！」 「它长什么样子？」 我稍微想了一下。 「叶子黑黑的、细细长长的。只要找到一次，找起来就很快了。」 「黑黑的、细细长长的……」 珂黛侬马上从自己身边开始四处寻找，不过当然没那么容易找得到，于是她决定稍微走动一下。 (插图p331) 森林里的树木郁郁苍苍，环境略显幽暗，光是一直看著地上，就让人渐渐累了起来。 不过生长在这附近的花草树木，倒是有些形状前所未见、或是颜色古怪的品种。我的好奇心战胜了疲惫，除了一定要找的梧桐草之外，我还到处东看西瞧。 「啊，枫。」 「欸？」 珂黛侬突然拉了我的手臂，正当我认为自己移动了一小步的时候，有个东西「啪」掉了下来。 我心想是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在我被拉动之前所站的那个地方，有只大概和我手臂一样粗、约莫三十公分长的绿色大毛毛虫蜷曲著身体，蠕动了几下。 「呃……」 我真的觉得它很恶心。如果珂黛侬刚才没有拉我，那这只巨大的毛毛虫不知道会掉到我的肩膀还是头上。总之，可能就会掉到我身上了。 我光是想像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上莫名觉得痒痒的，彷佛小虫就在我背上爬动似的。 「谢谢你，珂黛侬，我差一点就没命了。」 「不，对付这只毛毛虫的话，我想你还不至于会死。」 「嗯，我说的没命是指精神层面。总之，很谢谢你。」 毛毛虫蜷曲著身子，消失在繁密草木的彼端。 之后也还有大毛毛虫出现，每次都让我饱受惊吓，还被类似蝙蝠的生物攻击，所幸珂黛侬救了我。我们就这样一直找不到梧桐草，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差不多也到了该烦躁的时候了。 「枫，这个呢？」 珂黛侬从地上拔起了某样东西，拿过来给我看。 是一种黑黑的、细细长长的，长得像香草似的草。 「啊！是它！就是它！」 「原来这就是梧桐草啊？」 珂黛侬盯著手中的梧桐草，仔细地观察过之后，便把它交到我手上。 「很好！它是长在这里的，说不定这附近还有。」 「没错，我们找找看吧！」 珂黛侬猜得没错。这附近生长的梧桐草虽然算不上密集，但相较于刚才完全找不到的情况，已算是不少了。 但这样还是不比亚述先前一口气拿来给我时的份量。莫非亚述当时跑到森林的更深处去了吗？ 根据我在瑞克佛尼亚公会所得到的消息指出，森林的入口附近并没有生长太多的梧桐草。这种说法如果在王都这里也适用的话，那就表示我们若不再往更里面走，今天恐怕很难采到令人满意的数量吧？然而，尽管有珂黛侬陪伴，要我到森林深处去，还是会害怕。 想到这里，我开始权衡目前的状况。 直到刚才为止，我们再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梧桐草，现在已经找得到一些了。 彷佛直到刚才我们都看不见东西似的。 「欸，珂黛侬，我们现在大概在森林里的什么位置？」 「我是不清楚在什么位置，不过应该已经到了满深处吧？」 原来如此，在森林入口找不到的东西，来到森林深处之后，生长的数量就多了起来。 就在我得知这里已是森林深处的当下，便觉得四周显得很暗。这是我的错觉吧？ 「那个……珂黛侬，森林深处很危险，我们先回到有路的地方去吧？」 「……」 「有人在森林深处被攻击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我的背上起了鸡皮疙瘩，我跟著珂黛侬的目光，望著她凝视的那个方向。 〈『魔法药水救救我2』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