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皇女与绝对记忆黑皇子》 1章 皇女与腹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a8901566 录入:a8901566 水晶灯辉煌灿烂。管弦乐团演奏著悠扬旋律,盛装打扮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桌上排满以银器盛装的豪华料理,围绕大厅的则是大理石地板、装饰黄金的墙壁与天花板,以及散发光泽的丝绒地毯。端著香槟杯的侍者忙进忙出—— 置身其中的马尔斯·夏卡尔,被这过于绚烂的世界震慑了。 (太厉害了……) 他曾经听过传闻,也大致有猜想到。但实际看到果然还是很吃惊。马尔斯虽然出生在比较富裕的家庭,但眼前这又是另外一个次元。 (这就是这个国家0.0001%的人居住的世界吗……) 右手持著斟满气泡酒的玻璃杯,马尔斯凝视著其中的气泡。一股强烈感情不知从何处油然而生—— 「还愉快吗,马尔斯?」 马尔斯甩开黑暗的感情,嘴角浮现微笑转过身去。一名留著雪白胡须的老先生站在那里,一身紫色长袍酝酿出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氛。虽然马尔斯自己也穿著同样的深蓝色长袍就是了。 「还可以——我不习惯这种场合,总觉得不自在。」 马尔斯浮现微笑,回答年届七十的老师。 「这样啊、这样啊。毕竟马尔斯是第一次参加皇宫晚餐会,这也是在所难免嘛。」 老师抚摸著胡须,满意地点头。 「我想今后会有更多机会参加这种场合,你就趁现在好好打响名气。」 「学生知道。」 马尔斯也表情严肃地点头。他当然是这个打算。正因为如此,即使兴致缺缺,还是随从老师跟过来了。 「隆努老师。这位年轻人是哪位?」 一名穿著华丽礼服盛装打扮的妙龄妇人走近两人。 「喔,这不是蜜海叶夫人吗?」 隆努彬彬有礼地牵起妇人的手亲吻。 「他是老夫门下的学生。」 「我叫作马尔斯·夏卡尔。」 「我是蜜海叶·达克。」 马尔斯一露出微笑低头致意,蜜海叶就提起裙襬行礼回应。 「他虽然看似文弱,表现却意外优秀,在『贤者学院』连续两年名列榜首。或许会成为老身最后的弟子。」 「哦?看他长得这么可爱,原来头脑也很好吗?」 妇人肆无忌惮地打量马尔斯的脸。宛如雪花石膏的白皙皮肤、虽然残留稚气却非常英挺的五官、彷佛水银的整洁头发。个头虽然不高,但马尔斯长得相当一表人才。 「达克夫人是女男爵喔。」 隆努补充说明。女男爵是指拥有爵位的女性。 「请问你贵庚?」 「今年满十六岁。」 「是吗……那么,和奥蕾莉差两岁呢。」 这么说完,蜜海叶就转身向后,朝远处招手。只见一名银发少女战战兢兢地从派对会场边缘靠过来。 「这孩子是我的独生女奥蕾莉……奥蕾莉,向夏卡尔先生打招呼。」 「……我是奥蕾莉·达克,你好。」 奥蕾莉不好意思看马尔斯的脸,说话声像蚊子一样细。马尔斯一边自我介绍,一边露出温柔微笑,以眼神送了个秋波,这使奥蕾莉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马尔斯明白,这个举动会迷倒众多女性。他是刻意这么做的。 (既然是独生女,也就是达克男爵家的下任当家吗……) 马尔斯保持笑容可掬,仔细观察奥蕾莉。既然差两岁,也就是十四岁,但她看起来更小。马尔斯认为,她与其说是美女,说是可爱比较贴切。 「奥蕾莉还没踏入社交圈吗?」 马尔斯一问,奥蕾莉就点了一下头。 「就是呀。这孩子就是内向……来,你就和夏卡尔先生一起去跳支舞吧?」 听到母亲的提议,奥蕾莉瞠圆眼睛,摇了摇头,脸蛋变得更加通红。蜜海叶一边叹气,一边看向马尔斯。 「……夏卡尔先生,意下如何?能不能请你和我们家的孩子当朋友呢?」 「喔,当然好——请多指教,奥蕾莉。」 马尔斯尽管微微一笑—— (纯粹当朋友是没问题啦。毕竟她长得漂亮嘛。) ——内心却这么低语。即便不是贵族,只要以第一名成绩从『贤者学院』毕业当上贤者,也多半会和某个贵族结婚,进入该家族的沙龙。蜜海叶会介绍女儿给马尔斯认识,大概也是考量到这点。但是—— (但是,爵位之中阶级最低的男爵位我才看不上眼。沙龙也前途有限。) 马尔斯追求的是公爵以上的爵位。而且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 「不过话说回来,这场派对还真是豪华呢。教人叹为观止。」 马尔斯露出纯真无邪的表情向蜜海叶拋出话题。 「哎呀,这规模算小了。定期晚餐会虽然是上级阶级的聚会,但是有很多一般人参加。所以真要说起来没什么。纯贵族举办的『皇国眷族会议』时的晚餐会更盛大喔。会场也更豪华。」 「原来是这样吗?真是令人吃惊。」 马尔斯很难得真心感到惊讶。竟然还有比这更豪华的宴会吗? (0.00l%的世界吗——) 马尔斯眯起眼睛再度心想。商人义父的话在他脑中回荡。 「「听好,马尔斯。世界99.9999%的财富,都掌握在人口0.0001%的王公贵族手中。」」 (绝对要加入那边……不对,是回到那边。) 马尔斯握紧香槟杯如此想著。这是自己不曾告诉别人的目标,甚至不曾对隆努和学院友人透露的野心…… 「话说今晚罗特希尔德皇女没来啊。」 隆努扼腕地说道。 「听说殿下身体不适。」 「真可惜啊。老夫来晚餐会,就是期待能够见到日渐转变为成熟女性的皇女殿下啊。」 隆努抚摸著白胡须,遗憾地低声呢喃。 「可恶。那个老头,像无底洞一样疯狂灌酒。」 在派对会场旁边的皇宫庭园花坛里,马尔斯脸色苍白地坐了下来。他酒量不好。倒不如说很差。尽管如此,为了建立人脉,他还是陪隆努硬喝,结果头昏脑胀了起来。 「在这里待一下吧……」 马尔斯看向昏暗灯光照耀的喷水池。满月在水中摇曳。花坛种植的向日葵在晚上依然绽放著黄色花朵。虽然是盛夏,晚风倒很凉爽。远处传来的喧嚣与圆舞曲在昏沉的脑中回响。 在喷水池附近,同样喝得面红耳热的男子们手拿著红酒杯有说有笑。那是一群小腹突出的中年男子,从装扮看来似乎是中级贵族或新兴地主。 「说到这个,我最近买了新婢女。」 其中一名男子露出下流笑容低声说了。 「真羡慕您精力旺盛……这次这个几岁?」 「业者说是十二岁,但我看是十四岁左右吧。」 「喔……看来接下来要费功夫调教了。」 男子们发出尖锐笑声大笑。马尔斯听到这段对话,感觉更不舒服了。 马尔斯知道,尽管法律明文禁止买卖人口,这几年却非常猖獗。贵族或富人时而购买年轻女孩当作奴隶。据说她们多半都是从地方贫穷庄园找来的。 「……去别处走走吧。」 马尔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他走进杜鹃花夹道的小路,和同样脸色苍白的正装绅士擦肩而过。看来酒量差的人遇到喝酒场合都一样痛苦,不分阶级。 沿著小路前进片刻以后,前方突然被树篱挡住。树篱另一头是气氛和这边截然不同的庭院。广大的草坪在月光下闪耀。旁边是白磁墙壁的房舍,透过回廊与皇宫相连。相对于坚牢的石造皇宫,房舍则是外观壮丽、装饰华美。 「那就是后宫吗……」 后宫是王族居住的地方。马尔斯曾经听说,目前在罗特希尔德皇国列为直系王族的人,只有皇女。 「一个人住那么大间屋子太浪费了吧。」 马尔斯曾经看过皇女一次。这个国家的王族依照传统都必须入学『贤者学院』,偶尔会在学校出现。虽然说看过,但是距离非常远,几乎看不见长相。听说她是个金发美女。 (不知道从这里看不看得见那位皇女的尊容呢……) 他定睛凝视后宫的窗户。马尔斯虽然是成绩优秀的野心家,但同时也是十六岁的健康男生,对可爱女生戚兴趣也是理所当然。他寻找透出灯光的窗户,但到处都一片漆黑。 (算了,公主殿下本来就没那么容易看到吧。) 马尔斯这么心想,正要折返时,从后宫传来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难道是皇女?) 他不自觉看向草坪那边。 看似便门的小门中出现好几个人影。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 马尔斯皱起眉头。出现的显然是可疑人物。对方身穿黑衣、头戴黑色圆顶礼帽及斗篷,一共有四个人。而且其中三个人扛著一个麻袋。 (难道是盗贼吗!?) 马尔斯凝视正要搬出后宫的麻袋。那个袋子很长、很大,袋口则被绑住了。 (好了,这下我该怎么办呢。) 最好的作法是叫皇宫的人过来,看是卫兵还是谁都行,但是在一来一往之间,很可能会被对方给跑了。所以最好还是马尔斯自行叫住可疑人物盘问,但问题是这么做对马尔斯有没有好处。 (帮这个忙没有损失吧……) 抓住闯入皇宫的盗贼虽然不是什么大功,至少是打响名声的机会吧。 马尔斯一个蹬地,轻松地跳过了高度及肩的树篱。他在后宫的庭院著地,迅速冲过草坪。 (可恶,脚使不上力……) 马尔斯一边咂舌,一边朝在草坪上移动的可疑人物冲过去,挡住他们的去路。 「我可以确认里面装了什么吗?」 就在马尔斯即将确认四人长相的瞬间,带头的黑礼帽男子不发一语地拔出腰际的短剑,紧接著将剑尖对准马尔斯突进。 「居然直接动手吗?」 马尔斯一边咂舌,一边伸出右手手掌对准逼近的男子。 短剑剑尖即将碰到马尔斯时,他的手发出白光。下一瞬间,短剑刀刃夹在马尔斯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停住不动。紧接著马尔斯转动右手一拧。 刀刃发出尖锐的声音,从刀柄折断。这过程就像折断树枝一样轻松。 「你是魔术师吗!?」 「猜对了。」 马尔斯朝瞠大眼睛的男子由下而上挥出右手。透过魔术硬化的拳头命中男子的腹部。「嗝噗!」男子发出像是青蛙被踩到的声音,痛得当场倒下。 「哼。」 马尔斯从鼻子发出冷笑,露出宛如看到脏东西的眼神俯视男子。 『贤者学院』传授的不光是学问。具备整座大陆智识的『贤者』,同时也是人称魔术师的异能力者。 「我再说一次。麻袋里面装了什么?」 马尔斯瞪著后方扛著麻袋的三人组。 剩下的礼帽人互使眼色,冷不防将麻袋扔到草坪上。麻袋发出碰的一声落地,当撞击力道导致袋口绳子松开时—— 「唔。」 从麻袋传出像是人呻吟的声音。 「人的声音?喂,难道里面装的是人吗!?」 马尔斯凝视扔在地上的麻袋。袋口深处隐约看得见像是人头的物体。 「你何不自己确认?」 其中一名礼帽人发出含糊的声音这么说完,三人就这么和马尔斯保持距离,走弧线慢慢地远离麻袋。似乎是要交换马尔斯脚边的同伴。 「算了,也好。」 马尔斯眯起眼睛靠近麻袋。一边留意男子,一边在麻袋旁坐下。 「没、没事吧?」 马尔斯从袋口往里面看。他看见了头发。是金色长发。里面的人似乎是女性。三名礼帽人趁机抱起倒下的同伴,作势快步离开现场。 「休想逃!」 马尔斯大叫并站起来时—— 「嗯——唔——」 脚边传来比刚才更清楚的呻吟声。他看向脚下,发现女孩从麻袋探出了头。 「!」 对方果然是女孩子。她嘴咬著塞口布,眼神迷茫。年纪似乎和马尔斯差不多。金色长发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女孩窸窸窣窣地扭动身体,想要爬出麻袋。 「怎么办?」 马尔斯看了看宛如脱兔般逃走的男子们,再看了看女孩。现在追上去还有可能抓住三名男子,但是那样一来就得将女孩单独留在这里了。 「算了,就不管他们了。」 光是救了女孩,就已经充分达成最初目的了吧。马尔斯这么想著,再度蹲下,抓住女孩的腋下将她拉出麻袋。然后帮她拿掉塞口布。只见眼前的女孩穿著浅桃红色礼服。 「喂,你没事吧?」 「……我、我想我,没、没问题……」 女孩依然半眯著眼睛地回答。 「这、这里是,哪里?卿是,什么人?」 她口齿不清,摇头晃脑地这么说。 「这里是后宫的庭院。你差点被绑架,是我救了你。」 「是吗……我要嘉许你。」 「嘉许……总觉得你的态度高高在上耶。」 「嗯。没问题。」 女孩轻轻一笑,但感觉像是睡迷糊了。 「不知道为什么,全身使不上力。脑袋昏昏沉沉的……」 「——被下药了吗?」 马尔斯看著那群男子消失的方向这么说道。 「……或许是吧。」 「怎么办,叫卫兵吗?」 「没、没那个、必要。反、反而危险。我希望卿带我回房间。」 「嗄?我吗?」 「嗯。我的房间,就在附近。」 女孩指著后宫。虽然不晓得女孩是什么人,但似乎住在后宫没错。 「好是好,你有办法自己走吗?」 「抱歉,我的脚不听使唤,实在没办法走。」 「好。那么我背你?」 「卿作主就好。」 马尔斯抓著女孩的脚,背到背上。符合女孩子特徵的柔软上半身抵著他的背。 「从那扇门进去吗?」 「嗯。」 「你该不会是皇亲国戚之类的吧?」 马尔斯一边背著女孩走向后宫一边问道。 「嗯。就类似那样。」 听著女孩的微妙回答,马尔斯走进后宫。这里似乎是后门,一进去就看到铺著鲜红地毯的走廊。等间隔设置的灯没全部点亮,照著一明一暗的间隔顺序点著。 「从尽头的楼梯上三楼。」 「瞭解。」 马尔斯沿著走廊前进。周围没有半个人在。既然是后宫,本来以为会更热闹才对,结果却猜错了。毫无警备这点也教人吃惊。 他依言走到走廊尽头,从楼梯上三楼。 「眼前的房间就是了。」 马尔斯听从女孩的话,握住镶 金的门把打开门。门后是宽敞的房间,摆放著大办公桌与挂著床幔的四柱床,烛台上摇曳著烛火。疑似花香或薄荷味的香味混杂在蜡烛味之中,撩拨著马尔斯的鼻腔。 「能不能让我直接躺到床上?」 「好。」 马尔斯将女孩安置在床上躺下。 「这样就好了吗?」 「嗯。做得好。」 这么说完,女孩就闭上了眼睛,开始发出细微的鼾声。 「喂,居然直接睡著了!?」 马尔斯刚做出吐嘈,便发现女孩的膝盖在流血。似乎是在刚才可疑人物们扔麻袋时受了伤。虽然只是擦伤,但马尔斯担心血会不会弄脏看起来很昂贵的寝具。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应该要将绑架事件通报给其他人吧。不然他英雄救美的功绩也会就此埋没。 (话说回来,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物?) 马尔斯重新观察女孩的外貌。她果然长得很可爱,而且马尔斯在背著她时也发觉到,她的身材以同年纪少女而书非常迷人。简而言之就是发育得非常好。 女孩翻了个身。份量十足的胸部反弹晃动,看得马尔斯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可爱的女孩子毫无防备地在自己的眼前睡著,让人有股不禁想要摸摸看的冲动。 (我在想什么啊……) 似乎是因为酒意的关系,他有些神智不清了。这时马尔斯看到附近的圆桌摆著一串似乎很贵的葡萄,以及水壶。 「借点水冲淡醉意好了。」 他心想,只是喝杯水应该没关系吧,而将水倒进杯子,一口气喝光。水通过喉咙,马尔斯因此歇了一口气。 随后…… 「?」 他的头脑突然朦胧起来。 「糟——」 马尔斯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哑口无言。女孩是被药物迷昏的。他怎么会没想到原因就在房间里。 「唔!」 脑中变得一片空白,步履更是蹒跚。 紧接著,马尔斯倒在女孩躺著的床上。 上等羽毛枕和不明的柔软触感,接住了马尔斯倒下的身体。他还没弄清楚柔软触感是什么,就这么失去意识。 ☆ 马尔斯在小鸟啁啾与刺眼的晨光中醒来。远方传来报时的喇叭声。 (嗯……这里是哪里?) 他几乎闭著眼睛地移动手。大拇指碰到了充满弹性的物体。 (这是什么……) 触感陌生却又似曾相识。至少『贤者学院』的宿舍床没有这种东西。他坐起上半身,缓缓地睁开眼睛。 马尔斯人在床上。这是张挂著床幔的豪华四柱床。学院宿舍当然也没有这种东西。 他接著看向先前摸到不明物体的左手。 马尔斯吓坏了。 身旁竟然睡著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而马尔斯的手就放在那个女孩子丰满隆起的双峰上。 「呜哇!」 马尔斯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在掩饰过错一样,赶紧把手缩回去。他一边调整紊乱的呼吸,一边重新观察女孩子。 亮丽金发在晨光中闪耀、肌肤白皙剔透,小巧的脸蛋上,紧闭的眼睛镶著长长的睫毛,配上高雅的鼻子与嘴巴。 裹住身体的是剪裁简单但质料上等的浅桃红色礼服,隔著礼服也看得与出残留稚气的巴掌脸恰好相反、发育良好的傲人胸部。再看向她的脚下,掀起的裙襬伸出细长的双腿。总之总结就是,有个绝世美少女睡在自己身旁。 (现在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马尔斯绞尽灰色脑细胞,驱策睡迷糊的脑袋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对了。我救了女孩,来到这个房间……) 他环视房间。昨晚因为很暗所以没发觉,原来这间房间相当豪华。墙面贴满天鹅绒,天花板和墙壁则有镶金装饰。马尔斯重新观察女孩躺的床,发现上面的雕刻十分精细。 其中让马尔斯非常在意的是,摆放在窗户附近的桌子背板雕刻的大徽章。图样是狮身鹰面的传说生物。那应该是罗特希尔德皇家的徽章才对。 「这个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再次看向女孩的脸。一头金发、长相高贵的女孩子。而且住在后宫,和罗特希尔德皇家有关系…… (不,不会吧……) 这下马尔斯不由得肩膀发抖。莫非眼前的人、眼前睡著的人是—— 「……罗特希尔德的皇女……吗?」 假使真是这样…… 「糟、糟糕!」 马尔斯不自觉高举双手倒退。然后发觉右手握著像是布的东西。 「这是什么?不对,这、这是!」 这个以绳状物体连结的两片狭小三角形纯白蕾丝布料,怎么看都是绑绳内裤。这当然不是马尔斯的东西。那么……马尔斯绷著脸,看向睡在身旁的女孩的下半身。细长的双腿、掀起的裙子,在那深处…… 「该、该不会没穿吧——!?」 就在马尔斯紧张地吞口水时,女孩的眼皮抖了一下。 「不、不妙!」 他仓皇地扔掉绑绳内裤。 啪。 绑绳内裤正好打中女孩的额头。 「!」 「嗯——」 女孩的眼睛缓缓地睁开。 好巧不巧—— 僵住的马尔斯与女孩对上眼。 女孩看著马尔斯,半梦半醒的脸上浮现纳闷的表情。 「……早、早啊。」 马尔斯浮现紧绷的笑容。女孩依然一脸疑惑。 「呃……」 「……」 互相凝视半晌后—— 「啊、啊啊!」 女孩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敲了一下掌心坐起上半身。额头上的内裤飘落在棉被上,但女孩没发觉。 「想起来了。卿救了我对吧?」 「没、没错。」 马尔斯点头,心里很在意掉在棉被上的内裤。 「我不慎被下药迷昏,还被一群男子绑架,是卿救了我,带我回房间的,没错吧?」 「没、没错,就是那样。」 「果然没错吗?」 女孩露出欣喜的表情,面向马尔斯稍微低头行礼。 「昨晚甚至没向你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感谢卿救了我。我名叫埃莉诺·辉夜·罗特希尔德。」 「罗特希尔德!?也就是说,你是罗特希尔德皇国第一皇女!?」 「正是。」 女孩——埃莉诺微微一笑地点头肯定了。 (皇女?这就表示我和皇女在同一张床上睡著了吗!?) 马尔斯呆若木鸡地张大嘴巴。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卿会在我房间。而且为何是在我床上?」 埃莉诺歪头表示不解。 「没有啦,这、这是因为……」 就在马尔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埃莉诺忽然将视线转向棉被上。 棉被上有条内裤。那正是所谓的绑绳内裤。 埃莉诺皱起眉头。接著像是忽然惊觉某件事般确认自己的模样。事到如今才发觉袒露胸前沟壑的敞开衣襟,与掀起的裙襬。她仓皇遮住胸口整理衣衫,狠狠地瞪了马尔斯。 「卿……莫、莫非对我做了什么吗?」 她红著脸瞪马尔斯。 「没有,我什么也没做。真的没有。」 马尔斯慌张地摇摇手。 「 那么,为、为什么,我、我的那个……」 埃莉诺看著掉在棉被上的绑绳内裤,脸变得更红。 「……内裤会脱、脱掉呢!?」 「谁知道啊!倒是为什么皇女会穿绑绳内裤啊!」 「皇女穿绑绳内裤又怎样!重点是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的内裤会脱掉?」 「我看是睡著时脱落的吧!?毕竟是靠那种绳子固定啊。」 「卿的意思是,这是擅自脱落的吗!?」 女孩露出狐疑的表情,眯起剔透的蓝眼珠,开始打量起床铺周围。她的目光停在自己双脚之间的床单血迹上。 「!?」 她一瞬间扳起脸,之后惊愕地吊起眉尾。 「那、那是什么……!?」 她的脸红得像苹果,肩膀发抖。 「喔,那个啊。是你在袋子里面被扔到地上时膝盖擦伤流的血吧?昨晚就有了。」 「少骗人!这不是普通的血迹!」 「光看血是能看出什么啦!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误会……」 「住、住口!」 埃莉诺伸出颤抖的手指著马尔斯。 「卿、卿夺、夺、夺走了对吧!?」 「嗄?夺走什么?」 「我、我、我、我、我、我、我的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咦,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误会了————!」 马尔斯使劲儿摇头,全力否定。 「卿、卿或许的确是救了我没错。然、然后,或许还好心地送我回房间。可、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表示卿就可以玩弄我的身体!」 「就说了我并没有玩弄!」 「卿、卿看我意识模糊,就趁机玩弄我了对吧?玩弄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女身体!太过分了!不可原谅!」 埃莉诺用枕头丢马尔斯,枕头狠狠地命中他的下巴。 「就说了等一下!你误会了!」 「我、我可是初体验喔!」 埃莉诺的蓝眼珠里泛起泪光,大吼道。 「就说了你还没经历过啦!」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卿还想装蒜吗!这床单上的血迹就是最好的证据!我听祖母大人说过。女孩子第一次都会出血。从身体流出大量的血!」 「她教你的知识是半瓶水!」 「嗯!居然批评祖母大人!卿这下完了。」 埃莉诺跳下床,从桌子背面的剑台拿起刻著金雕的华丽剑鞘,拔出剑来。闪耀青白光辉的刀身,一眼就看得出是特殊锻造法打造出来的。 「等、等一下,你拔剑要做什么?」 埃莉诺当场以剑尖直指马尔斯。 「我要以不敬罪处决卿!」 「且慢!至少让我接受审判!」 「废话少说。」 埃莉诺拿著剑冲过来,剑尖抵住床上的马尔斯的脖子。 「我将以罗特希尔德皇家相传的圣剑处刑,卿就心怀感激吧。」 「一点也不值得感激!」 马尔斯从床上仰望埃莉诺。她姣好的脸蛋燃烧著怒火。皇女是真的打算当场处决马尔斯。 (怎、怎么办!?) 马尔斯可不想死在这里。但就算逃走,也将一辈子背负侵犯皇女的罪名遭到通缉吧。 「卿有什么遗书吗?」 埃莉诺的眼眸发出冰冷目光。握住剑柄的手使力,就在这时—— 房间的拉钤响了。 「皇女,我是克洛德。」 低沉、安静的说话声从走廊传来。 埃莉诺的表情顿时改变。脸上的涨红消退、竖成锐角的眼睛垂下眯起。马尔斯感觉她对自己产生的冲动愤怒,似乎转变为本能的不快。 「我知道了……稍等一下。」 埃莉诺发出阴郁的声音这么回应,将剑收回剑鞘。 「有客人来了。之后再说。卿就躲在那里。」 她小声对马尔斯说。 「躲起来?」 「钻进被窝就行了吧。」 埃莉诺说完便关上了床幔。 (姑且得救了……) 马尔斯听从指示躲进被窝里面,一边从床幔缝隙偷看外面情况,一边暂且放心地叹气。现在的状况比当场被杀掉要好太多了。虽然不知道是谁来了,但只要伺机求救,或许至少能够争取到开庭审判吧。 (前提是那个皇女肯答应……) 马尔斯望向整理好衣著、坐到桌前的埃莉诺。埃莉诺板著脸整理文件。看起来不像先前那样激动,似乎已经恢复冷静。只不过—— (皇女没穿吧……) 绑绳内裤还摆在床上。但只要别乱动就不致于走光。 片刻之后。 「可以进来了,克洛德。」 皇女严肃地说了。门扉开敔,一名高个子男人走了进来。年纪大约是二十五岁至三十岁之间。他肤色苍白,留著银色长发。鼻梁挺拔,长相美形。威风凛凛的走路姿势充满威严。马尔斯曾听过克洛德这个名字。 「您今天早上怎么了?也没来用早餐。身体还不舒服吗?」 克洛德一在桌前站定,便笑也不笑地这么说道。 「我的事怎样都无所谓吧,摄政。」 皇女的话让马尔斯想起了——罗特希尔德国政的最重要人物,克洛德,艾尔梅的名字。 (是吗?他就是摄政克洛德吗……) 自从几年前,先王卡尔·罗特希尔德与皇后死于意外事故之后,尽管先王的母亲——太皇太后暂时接任王位,但实质国政是由摄政处理。马尔斯还知道,这个体制是皇女成人以前的暂定措施。 (皇国的最高权力者,现在就在我身边吗……) 马尔斯倒抽一口气。从贤者学院毕业后,马尔斯打算在罗特希尔德皇国出仕当『贤者官』。一想到未来将在眼前其中一人底下做事,心情就稍微紧张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两人似乎交恶啊。) 埃莉诺从一开始就一直板著脸。克洛德对皇女也始终面无表情。就算昧著良心讲也称不上互动良好。 「所以有什么事?一早就过来?」 「关于今天举行的『十刀会』,有一事商讨。」 「……商讨?」 埃莉诺起疑地眯起眼睛。 『十刀会』是执掌罗特希尔德皇国政务的十刀——十名尚书参加的最重要会议。 「我强烈希望在今天会上通过从之前就再三和皇女商讨的提案,于是前来徵求同意。」 「……我应该说过我无法赞成加税了吧?」 「希望皇女让步同意。罗特希尔德皇国的财政处于非常吃紧的状态。这样下去,将无法在年内支付贷款利息。到时候抵押物将被扣押,国家的信用和颜面将扫地无余。」 「这我当然知道!」 皇女拍桌了。 「既然知道,我想殿下也明白提高租税的重要性吧?我的想法是,一个月后就是『皇国眷族会议』,希望务必赶在那之前成立法案,公告国内贵族。」 克洛德还是一样冷静回应。 「我知道国库吃紧。但就算是这样,一味加重国民负担仍是下下策。」 「情况是除此下策以外就没有其他手段。」 「加税将压迫民众生活。老人及孩童等弱势族群之中,也将有人因此丧命吧。如果要加税,先尽量削减皇国支出才是最高法则。」 「那已经花费三年削减了。不仅削减皇宫警备费、还削减晚餐会的次数。多数部 会也已经删减经费。尽管如此国费还是不够。」 「……最近在皇国直辖地,人口买卖猖獗,你知道这件事吗?」 「是,我知道。在贫困农村,无法成为劳动力的女童似乎会被卖掉。表面上当作神隐失踪。」 「被卖掉的女孩八成是卖给新兴地主或商人、贵族当奴隶吧。而且还听说本来应该负责取缔的官吏居中牵线。」 「似乎也有这么回事。」 「既然国内已经如此穷困,一旦加税,国家会更加荒废吧。根本不可能加税!」 「不,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加税。」 克洛德静静地摇头。 「如果财政持续赤字,皇国将面临存续问题。到时候国民将过著更困苦的生活。直辖地将被债主扣押,人口买卖将会更加猖獗。应该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才对。」 「但是……」 「现在农村的确是被迫过著困苦的生活。但是,皇国直辖地的税率和贵族的庄园相比,算是相当低了。我想稍微提高并没有问题吧?」 「问题不在那里!」 埃莉诺口气强硬,瞪著克洛德。克洛德也悠然地俯视埃莉诺。 (我懂了。原来情况是这样吗?) 马尔斯理解大致情况了。摄政是想要加税的现实主义者,皇女则是反对加税的理想主义者,大约就是这样吧。 「总之我反对。在『十刀会』也一样反对。」 「皇女……」 克洛德缓缓地摇头。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那么,请容我在皇女反对的情况下通过法案。」 「那是不法行为!」 「『十刀会』尚书过半数赞成,法案就会通过。就算是皇女,在十刀会不过是一介总务尚书,不按正规手续就废案才是不法行为。」 「唔!」 埃莉诺咬紧嘴唇。 「埃莉诺殿下。我根据先王遗志担任摄政,职掌国政。我有责任维持国家。将来只要皇女即位为王,大可以减税、改革,施行各种政策。但是在皇女即位以前,国政负责人是我。」 克洛德明确说了。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妄自尊大。就只是流露出强烈责任感。 (是摄政比较厉害啊。) 马尔斯一边听埃莉诺和克洛德双方的主张,一边心想。加税法案恐怕将会实施吧。有史以来,99.9999%的人,总是被0.0001%的人的意志剥削榨取。这点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恐怕都不会改变。 「那么,还请皇女在会议上赞成。因为我希望最好是『十刀会』全体一致通过。如果皇女还是坚持反对,我不会阻止……那么我告辞了。」 克洛德转过身去。留下全身战栗的埃莉诺,即将离开房间。而就在克洛德握住门把时—— 「——慢著。」 埃莉诺以低沉的声音叫住克洛德。 「什么事?」 那张美形的苍白面孔转向埃莉诺。 「刚才卿说了,在我即位为王以前——对吧?」 「对……请问怎么了吗?」 「既然如此,我要即位为王。现在马上即位。」 「那是办不到的。依照先王的旨意,皇女即位的条件是成年。皇女才十六岁吧?」 「应该还有一个即位的条件才对。一是我满二十岁……二是只要我结婚,就算未成年也能够即位才对。」 「是的,的确是那样没错。」 「……好……那么我要结婚。结婚即位为王。」 「结婚?和谁呢?我可不知道皇女有对象。」 克洛德皱起眉头。 「卿有所不知。我已经有缔结婚约的对象了。」 埃莉诺站起来,走近马尔斯所在的床。她掀开床幔—— 「我要和这个人结婚!」 她奋力掀起棉被,躲在下面的马尔斯同时现身了。 (天啊,你说什么?结婚?) 马尔斯怔愣地张大嘴巴,从床上仰望埃莉诺。看到突然从棉被底下出现陌生男子,克洛德也瞪大眼睛。 埃莉诺大喊: 「我爱这个人!」 「「咦?」」 马尔斯和克洛德的声音重叠了。 (唔、喂!真的假的!) 马尔斯茫然地仰望埃莉诺。皇女涨红脸颊、呼吸急促。但眼神是认真的。 「呼……」 和马尔斯一样僵住的克洛德恢复面无表情,叹了一口气。他走近床边,用彷佛品头论足的眼神俯视马尔斯。这时,他发觉棉被上的绑绳内裤,一瞬间脸色发白。 「那件长袍是,『贤者学院』的制服……皇女,能不能替我介绍他呢?」 「喔。这个人是……」 埃莉诺说到一半便打住,露出伤脑筋似的表情。 (对了,我还没告诉她名字……) 马尔斯下床,将手放在胸前,面向克洛德低头行礼。 「小名马尔斯·夏卡尔。请原谅我礼貌不周。」 马尔斯展现无懈可击的正式敬礼,嘴角浮现微笑。埃莉诺见状,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唔嗯。」 克洛德眯起的眼睛再度转向埃莉诺。 「这个男的,真的是皇女的未婚夫吗?」 「没错。我们准备好随时结婚。」 「那么,意思是皇女爱这个男的?」 「没、没错。那当然。」 「……既然这样,能不能拿出证明呢?」 「卿不相信皇女的话吗?」 「皇女结婚与否,将大幅左右罗特希尔德的未来。我不是不相信,但我身为摄政,请容我确认。」 克洛德朝埃莉诺投以不友善的眼神。他的态度和话语相反,显然怀疑皇女的话。埃莉诺回瞪克洛德,最后点了一下头。 「我、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拿出证据,对,只要拿出证据就行了吧?我爱马尔斯的确切证据!」 这么说完,埃莉诺就走近马尔斯。 (证据?究竟打算怎么做?) 马尔斯百思不解,只见埃莉诺凑近脸,突然毫无预警地—— 往嘴唇亲下去。 (不、不会吧!?) 马尔斯瞠大眼睛,在内心大叫。他完全没料想到埃莉诺会采取这种行动。 (好、好软……) 脑袋一片空白的马尔斯浮现这个想法。这是他至今不曾体验的触感。 埃莉诺红著脸,缓缓地移开嘴唇。 「这、这样算是证明了吗?」 连耳朵都红了的埃莉诺面向克洛德。 「是的……这足以证明他是皇女的未婚夫……非常充分。」 克洛德绷著脸点点头。 「但是,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同意你们马上结婚。」 「为、为什么!?」 「皇家结婚仪式需要时间准备。更何况还要举行王权继承仪式,就算从现在开始准备也需要半年。」 「半年!?等不了那么久!」 「罗特希尔德皇国实行正王不在体制已经超过十年,要转换体制自然需要时间。这段期间,请容我调查他是否配得上皇家、以及两人的婚事是否正统。」 「但是……」 「还有,今天的『十刀会』延期。」 埃莉诺正要反驳,但克洛德打断她的话。 「?为、为什么?」 「虽然是暂定的未婚夫,但既然都接进后宫了,带他认识皇宫环境会比较好吧?」 克洛德语带讽刺地说道。 「这么说或许没错,但假使会议延期,加税的法案怎么办!?」 「当然法案也将跟著延期提出。」 「是、是吗?那就好……」 埃莉诺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 「那么,我就告辞了。」 克洛德轻轻行礼,并瞥了马尔斯一眼就离开房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乾脆就退下了?」 埃莉诺扶著下巴,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 「倒是我说……」 马尔斯正要搭话—— 铿—— 埃莉诺不发一语地拔出腰际的剑。 「我讨厌卿!讨厌到其实想让卿当场死在我的圣剑下!」 她将剑尖对著马尔斯大叫。 「我非常、非常、非常痛恨卿!卿夺走了我珍藏的第一次。玩弄我神圣不可侵的身体是重罪!我一辈子都绝对无法原谅卿!」 「不,我说过好几次了,那是……」 「而且不光是身体……我可是第一次和父王、母后以外的人亲吻。你夺走了我的两个第一次!」 埃莉诺半泪眼汪汪,用没拿剑的那手袖子拚命擦嘴唇。 「哪有,亲吻是你擅自吻过来的……」 「住口!」 埃莉诺悍然大喊,剑尖更靠近马尔斯。冰冷的刀刃抵住他的喉咙。 「……但是,我想向最讨厌的卿求婚。就算没有实际结婚即位,我希望至少让世人以为我们订婚了。只要即位,将会成为牵制克洛德的手段。我过去对上他是百战百败……但是今天我第一次使他折服!」 埃莉诺将剑收回剑鞘,表情严肃地看向马尔斯。 「所以我想拜托卿。希望卿答应当我的未婚夫。并且在时候到来时和我假结婚。正因为卿夺走了我的贞操,我认为这是最适合卿的负责方式。」 「……」 「卿做的事绝对不可原谅。但是……假使卿答应我的请求,我就不问卿罪。」 被蓝色眼眸盯著看,马尔斯紧张地吞口水。 (假使拒绝就要当场处决吗?) 怎样对自己有利——马尔斯思考。 和皇女假结婚,还是当场成为剑下亡魂……因为后者免谈,所以自动确定是前者。但其实还有第三选项。 (解开皇女的误会,获得释放——) 只要请皇女接受医师或圣女检查,证明失身于马尔斯是误会就行了。和刚才不一样,埃莉诺现在比较冷静。只要好好说明,至少会愿意接受检查吧。 但是—— (与其这么做,不如利用这个状况比较好吧?) 只要和皇女假结婚,就能和皇家攀关系。虽然目前和皇女或许并非关系良好,但只要趁现在卖人情给皇家,今后即使婚姻关系取消,依然会是最强的人脉。为了复兴家业,重回0.0001%的行列,达成『复仇』的目标,这毫无疑问将会成为一大步。 「我想问一件事……」 「?」 「假装结婚要维持多久?如果是一辈子,我会很困扰的。」 「到我即位。顶多就是到我成年的四年后。」 「原来如此,四年吗……另外,我还想再问一件事。皇女为什么想当王?只是想阻止摄政推动的加税吗?」 「并不是。」 埃莉诺摇头。 「是因为我想成为王,将罗特希尔德皇国打造成所有国民都能幸福生活的国家。」 埃莉诺凛然地诉说抱负。这番话似乎不是只有嘴上说说而已。她散发的氛围,让人觉得她是真心这么想。 「……我明白了。」 马尔斯静静地点头。 「那么,等顺利达成目的,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请求?光是免罪还嫌不够吗?」 埃莉诺不快地皱起眉头。 「毕竟我可是要投身尔虞我诈的宫廷政治,扣掉赎罪问题,再额外答应我一个请求并不为过吧?」 「……视内容而定。请求的内容是?」 「我想要爵位。尽量愈高愈好。」 「!?」 埃莉诺露出惊讶的表情。 「意思是卿想要成为贵族吗?」 然后,她朝马尔斯投以轻蔑的眼神。 「卿不但夺走我的初夜,还进一步要求回报,真是厚脸皮的男人。而且卿要求的回报也俗不可耐。我果然无法对卿产生好感。」 「……」 「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和卿假装结婚不可。好,我答应卿。等我即位,我第一个册封的爵位就赐给卿。」 「瞭解。那么我也答应协助你。」 马尔斯这么说完便伸出手。 埃莉诺一瞬间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但是还是握手回应。 2章 爱伦外食 罗特希尔德皇国位于大陆几近中央的位置,南为中海,北为北海,是夹在海中间的大国。首都是纵贯大陆的运河出口、面中海的大都『罗特希尔』。这座大陆首届一指的都市,拥有巨大国际港,以及大陆第一的学校『贤者学校』。 在罗特希尔中央,是面积巨大的罗特希尔德皇国中枢——罗特希尔宫殿。宫殿大致分为面向正面大道的皇宫与后宫。皇宫的外观宛如石造城堡,大臣与政务官在此处理国政。后宫则是别称珍珠宫的白磁建筑,皇家的人在此居住。 由于埃莉诺说替马尔斯准备了房间,因故成为罗特希尔德皇国皇女——埃莉诺·辉夜·罗特希尔德的未婚夫的马尔斯,现在正和皇女一同走在后宫内的走廊。 「我希望卿从今天就住进后宫。上下学就直接从这里往返贤者学院。」 埃莉诺走在马尔斯前面这么说道。 「我想不通,就算是未婚夫,在结婚以前也不需要一直待在身边吧?」 「我希望卿今后尽量和我一同出席会议。卿要以未来的女王丈夫——王夫的身分辅佐我的政务。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 埃莉诺虽然是罗特希尔德家的第一皇女,但据说目前在国政扮演的地位是大臣,任职总务尚书。 「但我毕竟是学生……」 「我也一样是学院的学生。既然和皇女订婚,校方也会谅解吧。」 「我想是没错啦。」 但是一想到老师隆努得知皇女婚约时的事,马尔斯就头痛起来。 「我要在一个月后召开的『皇国眷族会议』中,向国内外的贵族宣布我和卿的婚约。就算克洛德反对,我也绝对要宣布!所以,我希望卿在那之前习惯皇宫生活。」 「那是无所谓……但是你无视摄政的反对,急著宣布婚约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打算现在告诉卿。」 埃莉诺断然拒绝。脸上写著她还无法信任马尔斯。马尔斯无奈地耸耸肩。 「这就是卿的房间。」 埃莉诺在某房间前停下脚步开了门。那是摆设皆装饰精美的豪华房间。 「这是皇家亲戚使用的客房。或许稍嫌狭窄,但希望卿暂时住这里。」 「狭窄……吗?」 马尔斯一边环视房间一边说道。和皇女的房间相比或许是很狭窄,却是学院附属宿舍的十倍大。 「抱歉,我接下来必须去皇宫处理公务。我会尽早回来,到时候再继续带卿参观皇宫内。这段时间卿就待在这间房间。」 「喔,好。」 「有件事先说在前头……」 埃莉诺挑起比例均衡的眉尾,瞪著马尔斯。 「虽然订了婚约,但我讨厌卿。也不信任卿。希望卿今后也不要摆出不必要的亲昵态度。还有,千万不许进我的房间。」 「唔、喔。这我知道。」 「但是另一方面……在疑似怀疑我们装结婚的克洛德面前,我又希望卿表现出未婚夫该有的样子。所以很难拿捏。」 埃莉诺噘著粉唇,摇摇头。 「关于那个克洛德,我想请教几个基本资讯……」 「你要问什么?」 「我知道克洛德是摄政,握有权力,但为什么他能够对你这个皇女摆出那么强硬的态度?」 听到马尔斯的话,埃莉诺露出不是滋味的表情。 「因为克洛德是我的舅舅,而且父王的遗书指名他当我的监护人。在我满二十岁即位以前,他都会是国政上拥有最高权限的摄政。而我虽然是皇女,却不过是一介尚书,在国政上是他比较有权势。」 「是吗?原来是舅舅吗……」 「那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马尔斯好像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两人长得有几分神似了。 「那么,我也想问卿一件事。」 埃莉诺眯起眼睛。 「卿向克洛德自我介绍时,展现了无可挑剔的礼节,然后露出了奇怪表情对吧。」 「奇怪是……?」 「该怎么说呢,该说是陪笑脸,还是应酬的面孔……」 「喔……您是指这个吗,殿下。」 「!?」 马尔斯突然假装亲吻埃莉诺的手,浮现微笑用眼神勾人。 「没、没错。就是这个!这、这是在做什么!?」 埃莉诺红著脸,慌张地甩开马尔斯的手。 「殿下说的没错,刚才这是我的应酬面孔。」 马尔斯这么说完,微微一笑。 「这、这是什么意思?」 「人的印象几乎取决于外观,所以我在人前尽可能保持笑容不断,殿下。」 「连、连讲话方式都不一样了!?」 「那当然。这也是操作对方心理印象的重点之一。」 「那、那么,为什么在我面前就不搬出那套呢?讲话方式也很粗鲁……」 埃莉诺不知所措地说完,马尔斯就收起嘴角的笑意。 「没有啦,因为我觉得在皇女面前保持原本的样子就好。」 「为什么?」 「这个嘛,好歹设定上是未婚夫妻啊。」 「未婚夫妻……」 埃莉诺似乎想起这件事代表的意义,再度红起了脸。 「那、那么,我之后会再回来。卿就安分地等著!」 埃莉诺飞快转身掩饰脸红,趾高气扬地离开房间。 「好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马尔斯走进房间,打开能够一览庭院的窗户。初夏的暖风吹进房间。 马尔斯看向下方的草坪广场。那是昨天晚上马尔斯从歹徒手中救下埃莉诺的地方。 (……绑架一事打算怎么处置啊?) 皇女似乎满脑子都是假结婚的事,没有想到那边。绑架下任女王未遂,理应是个大问题才对。 这时忽然有人敲了门。 「请进。」 马尔斯这么回应,一名男子随著『失礼了』的招呼声走进房间。对方是现任罗特希尔德皇国摄政——克洛德。 「我听说皇女安排房间给你。」 克洛德站到马尔斯面前,不苟言笑地说道。 「这么豪华的房间,我实在不敢当。」 马尔斯再度露出一贯的应酬笑容,以洗练的动作低头致意。 「不,既然是皇女的未婚夫,我想这点待遇是当然的。」 克洛德眯起眼睛望著马尔斯。 「能不能请你说实话呢?现在皇女不在。我已经确认你是『贤者学院』的学生了。你出身汉撒,师事隆努老师,成绩连续两年名列前茅,似乎是前途无量的学生。」 「不敢当。」 马尔斯再度低头致意。他诚心佩服克洛德在这么短期间调查出这么多东西。 「但你应该是昨晚晚餐会第一次来皇宫才对。从纪录上也找不到你和皇女的交集。那样的你为什么今天早上会在皇女的房间,甚至已经订婚……这使我感到很好奇?」 「原来如此。」 「……假使你有困扰,我可以帮你。」 克洛德盯著马尔斯看。马尔斯丝毫不改脸上的表情。 「不,我并没有任何困扰。」 马尔斯斩钉截铁地回答。 「……真的吗?」 「是的。再也不必隐藏我和埃莉诺殿下的关系,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 这么回答以后,马尔斯露出大多数人都会留下好印象的微笑。克洛德瞬间抖了一下右眼,凝视马尔斯半晌 。最后叹了口气。 「……听说你名列前茅,我本来还以为是稍微有点脑袋的人。」 「您太抬举我了。」 马尔斯露出冷笑回应。 「——我明白了。既然当皇女未婚夫也是你本人的意愿,今后我也会以这个前提行事。」 克洛德最后拋下这句话,转身背对马尔斯。 「摄政阁下。」 马尔斯叫住正要离开房间的克洛德。 「什么事?」 「我有一项重要情报。是关于皇宫的警备体制。」 「?」 「您知道昨晚有歹徒入侵后宫吗?」 克洛德目不转睛地观察马尔斯。 「……我没听说?」 他稍微皱起眉头,转身面向马尔斯。 「歹徒正要从后宫带走重要物品时,是我抢救回来的。」 「重要物品是指?」 「……埃莉诺皇女。」 听到马尔斯的话,克洛德半眯起单眼。 「……你的意思是,皇女差点被绑架吗?」 「她似乎是被安眠药迷昏了。请调查皇女房间的水壶。证物还残留在那里。」 「……」 克洛德若有所思之后,点头了。 「好。我会调查的。」 他盯著马尔斯看。 「你说你救了皇女对吧。」 「对。」 「你因此和皇女认识,并答应订下骗人的婚约吗?」 「您说骗人就是误会了。古今中外,从恶徒手中救出皇女的勇者,最后和皇女结为连理不是常理吗?」 马尔斯也保持微笑,盯著克洛德看。 「……」 「……」 一阵沉默之后,克洛德转过身上。 「但现实不见得会像创作一样圆满收场。不管怎样,感谢你提供情报。我会加强后宫警备。当初是为了财政紧缩,因应皇女强烈要求才减少后宫卫兵数量,但只要换成减少皇宫那边的警备,皇女就不会有意见了吧。」 克洛德留下这句话就离开房间了。 「呿!」 克洛德的身影一消失,马尔斯就收起笑容咂了咂舌。他怀疑克洛德涉及绑架埃莉诺,于是刺探了一下,但克洛德的反应极其自然。虽然不知道是真的无关还是装糊涂,但克洛德都不像会露出狐狸尾巴。 「他会是我的盟友,还是敌人呢。」 马尔斯在床下躺下,自言自语。 「我好像真的被怀疑了。」 下午,在后宫通往皇宫的走廊上,马尔斯对走在前面的埃莉诺这么说道。 「卿指哪件事?」 埃莉诺停下脚步转过头。她穿著红色礼服,配上宛如军服的肩章。胸前是马甲式绑带,腰际佩剑。 「呃,你知道的,就是克洛德他在怀疑我们的婚约。」 「喔,所以我就说了吧?」 埃莉诺皱起眉头,似乎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听到的样子。 「后来克洛德马上就到我房间来,逼我说实话。」 「……卿怎么回答?」 「这个嘛,当下是顺利应付过去了。但看他那个样子,今后大概还会继续执意追查吧。」 「不管他怎么追查,只要坚称我和卿相爱,他就不能怎样吧。就算克洛德再神通广大,也无法证明卿的话是真是假吧。假使他拥有能够反映人心的镜子还另当别论……」 埃莉诺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顺便问一下,假使有那种镜子,你照了……会反映出什么呢?」 「对卿的憎恶、轻蔑、不信任、唾骂……」 「我的评价还真低!」 「那当然。」 埃莉诺露出宛如轻蔑的冰冷眼神看著马尔斯。 「卿夺走了我的宝贵贞节。手段卑劣。我恨卿是当然的。」 「但、但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亲自带我认识皇宫?」 「那、那是因为……」 埃莉诺露出焦急的表情,面向旁边。 「虽、虽然可恨……虽然是假结婚……卿、卿毕竟是我的未婚夫。我只是认为……卿今后要住的地方,我应该要亲自带卿认识环境才对。」 「这还真是光荣之至。」 见马尔斯嘻皮笑脸,埃莉诺不高兴地瞪他。 「倒是今后卿可以不要再『你你你』地叫我了吗?我好歹是皇女喔?你来你去是什么意思?」 「那么,叫皇女殿下就行了吗?」 「那样就不像未婚夫了吧。我希望营造出更亲昵的感觉。」 「不然叫你小埃?」 「这是装熟吧!」 「那么发挥创意叫『绑绳内裤』你看怎——咳噢!」 马尔斯的话还没说完,埃莉诺的猛烈一拳就命中马尔斯的心窝。 「卿再继续胡闹,我就取消婚约,当场处决卿!」 埃莉诺握紧腰际的剑柄,瞪著痛得扭动身体的马尔斯。 「开、开玩笑的。我不会再胡闹了。」 马尔斯一边伸手制止—— (吐嘈的威力不是盖的。这不是女人的力气……) 一边这么心想。 「不、不然,爱、※爱伦(ellen)怎么样?」 (编注:埃莉诺(eleanor)的简称。) 「……爱伦?」 埃莉诺依然握紧剑柄,一瞬间露出厌恶的表情,但马上转为似乎觉得还不错的脸。 「……嗯,算了,好吧。」 这么说完,埃莉诺放开剑柄。 「那么,我就叫你爱伦,那爱伦要怎么叫我?」 「……叫马尔斯就行了吧?」 埃莉诺懒洋洋地说道。 「还真是平凡无奇。可以再亲昵一点,叫我『小马马』也没关系喔。」 「卿又想胡闹吗!?」 埃莉诺再度作势握住剑柄。 「我没胡闹!我只是觉得,能够表现出恩爱感觉的叫法比较好吧。」 「我就算死也不会叫卿『小马马』的。像卿这种人……像卿这种人……本来叫『苍蝇』就够了!」 「苍、苍蝇!?」 「没错,就是苍蝇。卿在我眼中就是那种程度的货色!」 埃莉诺凶神恶煞地靠近马尔斯。 「所以,我叫卿『马尔斯』已经是让步了。卿要懂得知足。明白了吗?」 她眼神充满压迫感地瞪著马尔斯,声调低沉。 「……是、是的。叫马尔斯就好。我十分满意。反对苍蝇。」 「……明白就好。」 埃莉诺挪开脸,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以后,转身再度迈开步伐。 (脾气还真暴躁……) 马尔斯凝视著她的背影,在心里叹气。光看外表明明无懈可击,就是个性有所缺憾。就算是假装结婚,要维持婚姻关系似乎很累人。 在回廊终点,厚重的钢铁门前,埃莉诺停下脚步。 「再过去就是皇宫了。罗特希尔德皇国的政事几乎都是在皇宫处理,尚书及政官所在的『部』分散皇宫各处。里面很大,一一走过去看很花时间,今天就先认识各部大致在什么地方吧。」 「喔,这样啊。所以今天只是简单确认位置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有什么不满的吗?」 埃莉诺稍微瞪了马尔斯。 「没有啦,我只是想说,如果只是要知道位置,我从刚才那间房间里面的城堡配置图就已经完全理解了。特地带我走过去看是 浪费时间吧。」 「少骗人了。城堡内部那么广大,不可能光看一下地图就记得住。」 埃莉诺似乎被浪费时间这句话惹恼,皱起眉头。 「我的优点就是记忆力好。要是觉得我骗人,就出几个问题考我吧。」 「那么,总务部的位置是?」 「东塔三楼。」 「军务尚书的办公室呢?」 「中央二楼房间。」 「卫兵的哨所呢?」 「和西塔一楼相连的建筑物对吧。『皇国眷族会议』的议场在谒见厅隔壁,政务官的食堂在地下一楼。从中央阶梯下去,打开正面的门就是了。食堂旁边是图书室。」 「……没错。」 埃莉诺瞠大那双碧眼。 「卿以前来过皇宫吗?」 「当然没有。我昨天晚上是第一次来皇宫。所以我就说了吧?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信。将眼睛接收的资讯直接原封不动地记起来,是我的小小专长。」 「像你这种男人也至少有一项专长吗……总觉得很不甘心。」 「要知道我好歹是『贤者学院』第一名喔。当然有一、两个『压箱底绝活』啊。」 马尔斯露出和气的微笑耸耸肩。 「呣!刚才卿露出了那个笑容对吧。」 「啊,是吗?」 这么说完,马尔斯故技重施地送了个秋波。 「总、总觉得很火大。」 埃莉诺鼓起雪白的脸颊。 「言归正传,也就是说,卿不需要我带路参观城内,是吗?」 「嗯。但是相对地,我希望你能带我去后宫的庭院。」 「庭园吗?嗯,我知道了。跟我来。」 埃莉诺走上沿著城堡往旁边延伸的小路。 离开皇宫,穿过白桦树林,便来到长满草坪的庭园。以白磁房舍为中心,绿色地毯绵延不绝。随处可见白桦树林,听得到小鸟啁啾。这幅光景一点也不像是在大陆首屈一指大都市的正中央。 「这里很棒吧。午后在这里喝茶是我的乐趣。」 埃莉诺引以为傲地介绍,但马尔斯拋下她走向后宫。一边留意修剪林木树篱的园丁及忙碌擦拭后宫窗户的女仆,一边突然蹲下来了。他注视著草坪上。 「在做什么?」 埃莉诺露出狐疑的表情,从旁边探头看。 「没有啦。我在想,是不是已经被打扫的人清掉了。」 「嗄?是指哪件事?」 「昨晚我就是在这一带从歹徒手中救了你。我在想不知道现场有没有遗留什么证物。」 「咦?」 「当事人居然露出这种反应啊?你差点就被绑架了喔?」 「喔,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没错……倒是马尔斯刚才叫了我两次『你』对吧。快纠正过来。」 「是是是,爱伦、爱伦、爱伦。」 「呣,应付了事的感觉真教人不愉快。」 埃莉诺鼓起雪白脸颊。 「更重要的是仔细听我说啊。昨晚的绑架相当可怕。爱伦的房间水壶可是被掺了安眠药喔?」 「喔,这个嘛,或许是吧。」 埃莉诺耸耸肩。 「爱伦为什么没有危机感啊?要知道敌人甚至有办法溜进皇女寝室动手脚。或许又会被绑架喔?应该说下次或许就不是绑架这么简单而已了。」 「没问题。因为我有这个。」 这么说完,埃莉诺自豪地拍了一下腰际圣剑的剑柄。 「只要有这个,就不怕绑架了。」 「恕我直言,昨晚不也是有圣剑,却还是两三下就被绑架了吗?」 「那是因为被下药了,所以情有可原。以后我会注意饮食,这样就没问题了。」 「为什么会这么气度从容?」 马尔斯看不惯地摇摇头。 「我会自己保护自己。不劳烦卿。」 「但昨晚是我救了爱伦喔……?」 「就说了要不是被下药,根本轮不到卿出马。而且卿是『魔术师』吧?」 「嗯,所以呢?」 「魔术不利于近距离战斗吧?因为咏唱术式需要时间。」 「是没错。」 「而我能够在马尔斯咏唱咒语时进入出手范围。」 「在实战也办得到吗?」 「办得到。」 只见埃莉诺退后,突然蹬地而出。她一眨眼就进入马尔斯出手范围,拔剑往上一挑。剑尖削掉马尔斯一部分的浏海。 埃莉诺接著扫了吓得僵住的马尔斯的脚。马尔斯因此摔倒,一屁股跌坐在地,脖子被圣剑抵住。 「卿全身都是破绽啊。」 「我并不是肉体派的啊。」 看埃莉诺得意洋洋,马尔斯耸了耸肩,脸上没有不甘心。他觉得埃莉诺的剑技的确相当高超。 「倒是马尔斯为什么想要查出歹徒身分呢?难道是担心我这个未婚妻吗?」 这么说完,埃莉诺稍稍展露笑容。 「虽然那也是部分原因……」 马尔斯抬起脸来,继续说道: 「依现在的状态,假使爱伦出事我也会有麻烦。」 「为、为什么?」 埃莉诺神色紧张地看著马尔斯。 「因为我在这里是新面孔。也没有后盾。假使爱伦不在了,我很可能会第一个遭到怀疑,诬陷成凶手。」 「……啥?为了这种理由吗?」 埃莉诺露出扫兴的表情。 「我这个未婚夫,立场可是相当危险喔。天晓得我今后会被卷入什么宫廷阴谋。所以,我想要尽早摘除危险的幼苗。」 「什么嘛……结果是为了自己吗?」 埃莉诺露出不满的表情。 「但是,关于我遭人绑架未遂这件事,我想不需要担心。反正凶手一定是那个人。」 「……爱伦想说的是克洛德对吧?」 「没错。一定是那家伙。」 「就算真是这样,目的是?」 「为了不让我出席今天本来要举行的『十刀会』吧。他一定是打算趁我不在的时候通过加税法案。」 埃莉诺拨起后面的长发,不屑地说道。 「会为了这点理由就不惜绑架皇女吗?根据今天早上的对话,即使爱伦反对,法案似乎也会照样通过吧。而且一旦皇女失踪还开得了会吗?」 「既然如此,或许另有其他理由,但除了克洛德以外,没有人会做这种事。因为那个男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防止我靠结婚即位,多年来甚至一直阻挠我和未婚男性接触。」 「……那么,假使幕后黑手真的是克洛德,只要掌握证据就能够让他失势,或是当作对抗他妨碍婚事的底牌……虽然我想证据没那么容易找到就是了。」 马尔斯这么说完,将视线转回草坪时,突然发现草坪里面有东西发出金色光芒。 「这是什么?」 马尔斯捡起那样东西。是小小的钤铛。表面镀成金色,只有指尖那么大。 「是后宫养的猫的项圈铃铛吗?」 「不,后宫没养猫喔。」 「是吗?虽然是普通铃铛,作工倒挺精细的。」 马尔斯表情严肃地观察钤铛半晌。埃莉诺似乎感到意外地凝视他的侧脸,最后忽然低声说了: 「马尔斯……」 「怎样?」 「卿那个……一露出正经表情,看起来就很正经啊。」 「那是怎样。我不懂爱伦想表达什么。」 「就说了,我想说 的是卿平常不要胡闹,露出那种表情比较好。」 「是是是。」 马尔斯随口敷衍回应,将钤铛收进裤子口袋里面便站了起来。 「算了,差不多就这样吧……爱伦,这边已经逛够了,接下来可以带我认识后宫内部吗?房间的导览图没画到后宫,所以我不晓得构造。」 「喔、喔喔,好。」 埃莉诺不知为何脸颊微微泛红地点头,朝后宫走去。马尔斯也并排走在她旁边。 「话说,马尔斯。」 埃莉诺不时瞥向旁边地说道。 「昨晚卿从这里背我到后宫对吧?」 「对、对啊。」 「总之卿背著我,目无王法地带我到我的房间……」 「是因为爱伦叫我带你回房间的。」 「总之卿带我到房间……把我压倒在床上。」 「不,我并没有压倒爱伦你。是让你在床上躺下……」 「然后,趁我中了安眠药无法抵抗,夺走了我的第、第一次……」 「……」 马尔斯已经连否定都嫌麻烦,当场叹气。 「为、为什么卿要这么做?就我所见,卿总是冷静沉著、深思熟虑,不像是会一时冲动的人……」 「那是因为……」 马尔斯稍作思考后回答: 「当时有几分醉意,再加上殿下实在太迷人的关系。」 马尔斯浮现微笑眯起眼睛。 「又、又是那个表情!」 埃莉诺脸红起来,狼狈地大叫。 「可、可以再问一件事吗?」 埃莉诺突然停下脚步,红著脸低下头。 「?怎样?」 「没有啦,就是,那个……」 她边说边不时瞥向马尔斯。 「马尔斯觉得……舒服吗?」 「咦?是指哪件事?」 「所以就是说……」 埃莉诺突然站到马尔斯的正面。 「和我交合,觉得舒服吗?」 她一脸认真地大喊道。 「哇!怎、怎、怎么在这种地方问这种问题!!」 「结、结果是怎样啦?我完全不记得。但我很在意卿的感想。结果是怎样!?」 「……就说了小声一点。」 马尔斯狼狈不堪地按住太阳穴;埃莉诺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等待他的回答。 「……没、没有啦,该怎么说……」 (盯——) 「呃,那个……」 (盯——) 「……很好。」 马尔斯小声地说了。 「嗯?听不清楚喔。」 「就说了很好啦。」 马尔斯豁出去地冷淡回答。只见埃莉诺更加羞红了脸,开心地说「是吗,很好吗?」。 「那么,具体来说是怎么个好法?」 「啥,具体……这个话题已经说够了吧?」 马尔斯迈步走掉。埃莉诺追了上来。 「不够!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很在意呀。」 「不要那么担心啦。埃莉诺要对自己的火辣身材有自信。」 马尔斯转身指著埃莉诺。因为马尔斯突然转身的关系,埃莉诺撞到马尔斯的手指。食指陷进埃莉诺的胸部里面。 「你、你这混帐。」 埃莉诺的太阳穴冒出了青筋。 「……看来果然还是要当场处决卿才是造福这个国家!」 「哇!刚、刚才那只是意外事故吧!」 「废话少说!」 埃莉诺作势握住腰际剑柄。 就在这时—— 「不、不好意思!请躲开——————!」 从两人头上传来尖锐的叫声。 马尔斯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大量浊水朝同样面向上方的埃莉诺的脸泼下来。污水将埃莉诺的匀称脸蛋、金发与礼服染黑。不仅如此,随后掉下来的木水桶发出咚的一声盖在埃莉诺头上。 「对、对不起!」 一名脸色发白的女仆装女孩,从两人旁边搭著后宫墙壁的梯子上爬了下来。女孩留著短发,年纪看似比马尔斯小两岁。 「对不起!您、您没事吧?」 女孩走近戴著水桶僵住不动的埃莉诺。稍后,她缓缓拿开埃莉诺头上的水桶,只见出现在眼前的是头顶著抹布、浑身湿透的埃莉诺。端丽的脸庞沾满黑汁,宛如金丝的金发黏在脸上,礼服染成了黑色。 看到埃莉诺的脸,女仆装女孩刷白了脸,她浑身发抖,当场跪下磕头。 「非、非常抱歉,皇女殿下。小的罪该万死……」 「……」 埃莉诺不发一语地将头上的抹布拿掉,叹了一口气放进脚边的水桶。 然后在女仆面前弯下腰来。 「抬起脸来。」 「是、是的。」 女孩抬起脸,已经快哭出来了。 「你的名字是?」 「……小、小名艾芬。」 「双亲也在城堡工作吗?」 「是、是的。他们担任城堡的厨师。」 「是吗……那么,艾芬,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埃莉诺俯视著艾芬看。 「好、好的?」 「一是不许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假使说出去,不仅你会丢饭碗,还会连累家人。」 「……小、小的明白了。」 「二是擦窗户的时候,就算嫌麻烦也不要把水桶放在梯子上。这很危险。」 「是、是的。小的不会再犯。」 「那么,我们就要马上离开,你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工作。」 语毕,埃莉诺快步朝后宫走去。当马尔斯拍了一下茫然自失的艾芬的肩膀,露出爽朗的笑容对她说「打起精神来」时,走在前面的埃莉诺就横眉竖目地转头说: 「马尔斯,快过来。」 「唔、喔。」 马尔斯慌忙地追上去。他走到埃莉诺旁边,笑嘻嘻地看她的脸。 「怎样?真恶心。」 埃莉诺一边用手帕擦拭头发滴落的水珠,一边瞪马尔斯。 「我一开口爱伦就动不动说要处决我,但是对别人还差真多啊。」 「刚才那只是失误吧。任谁都会失误。」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更重要的是……」 埃莉诺瞪马尔斯。 「卿对艾芬露出那种表情了对吧。」 「啊,是吗?」 「只要对方是女的,卿不管对谁都会露出那种表情吗?」 「没有啦,并不是那样。我是看那个女生受到打击,想要安慰她啦。」 「哦——」 埃莉诺露出不是滋味的表情。 「倒是爱伦你很喜欢红色对吧。」 「咦?喔,这个嘛,红色的确是我喜欢的颜色……但是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啦,因为跟我今天早上看到的颜色一样。」 马尔斯指著埃莉诺的礼服胸口。埃莉诺纳闷地看向马尔斯指的位置。因为礼服湿掉的关系,红色的内衣透了出来。埃莉诺仓皇地用单手遮住胸口,另一只手握紧剑柄。 「……看来我果然还是非亲手处决卿不可。」 埃莉诺发出宛如从地面匍匐而来的低沉声音,神色凶恶。 「不是吧,不是说谁都会有失误吗?」 「不管怎么解释,刚才这都不是失误!」 结果马尔斯光是这天就 被狠狠揍了脸颊两次。 ☆ 在这个王都罗特希尔夜幕低垂,城堡与后宫的庭院点亮户外灯的时间,马尔斯人正在后宫室内。 挂著好几盏给人质实刚健印象的水晶灯的狭长房间内,放置著坐得下二十人以上的长桌。马尔斯就坐在长桌尾端的椅子上。而他的面前排放著盛装料理的餐具与银器。 「……为什么会这么宽敞?」 马尔斯稍微提高嗓门,一边用汤匙喝马钤薯汤,一边问坐在长桌另一头的埃莉诺。 「以前是王和成群王妃、儿女一起用餐。人多的时候曾经多达五名王妃、十二名皇子皇女,所以必须得这么宽敞吧。我的父王只娶了母后一人,孩子也只生了我一个,不需要这么大空间就是了。」 埃莉诺一边将料理送进嘴里,一边爽快地回答。她换掉湿掉的礼服,穿上看似家居服的服装,头发也夹了起来。 「改到别的地方用餐就好了吧?例如在自己房间吃之类的。」 「饭就应该在饭厅吃。话虽如此,我们没有预算重新盖小间的饭厅。」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马尔斯叹了口气,端著自己的盘子移动到桌侧靠近埃莉诺。 「卿、卿想做什么?」 埃莉诺露出困惑的表情。 「没有啦,只是想坐近一点吃。」 马尔斯将盘子放在埃莉诺旁边。 「为什么需要坐近一点吃?」 「不然不方便讲话吧?太远了。」 「这个嘛,是没错……」 无视于表现得不知所措的埃莉诺,马尔斯径自就座。埃莉诺尽管皱起了眉头,却没再多说什么。 「……爱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吃饭的?」 马尔斯一边用汤匙喝汤,一边看向埃莉诺。 「六年前开始。」 「从那么久以前就一直一个人吃饭吗?没有人陪爱伦一起吃吗?」 「有客人时另当别论,但我基本上是一个人吃。毕竟后宫是王族的住处。」 「这我知道,不过一个人在这么大的饭厅吃饭不会寂寞吗?」 「也是啦。但是今后有卿在,多少会热闹——」 埃莉诺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腼腆地摇摇头。 「别、别误会了。我、我的意思并不是能够一起吃饭很开心。我就算一个人也不寂寞。」 马尔斯嘴上回应「唔、喔」,心里想著: (原来她很寂寞啊。) 先王和王妃双亡,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就算是强悍的皇女也无法淡然处之吧。 「倒是马尔斯呢?卿也是一个人生活吧?平常吃饭是怎么解决的?」 「我吗?我通常都是和同研究班的人一起吃。去学院的食堂、或是去大道上的餐酒馆。大道上有一家招牌菜是北部料理的好店。我们有时候会去那里。」 「北部料理……是吗?没吃过呢。」 埃莉诺突然产生兴趣。 「感兴趣吗?既然这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什么时候去?」 「如果爱伦吃得下宵夜,今晚就带你去。」 马尔斯用拇指指著大道方向。 「卿要我出城吗?夜间城门会关上喔。」 「不是有秘密通道之类的吗?」 「……是有紧急时的避难通道。」 「那就走吧。皇女偶尔微服出巡王都也不是坏事吧?」 「唔嗯。」 埃莉诺扶著下巴烦恼半晌以后,点点头。 「……也好。我一直想贴近观察罗特希尔市民的生活。就趁机一并视察好了。」 「ok。那么,你那身打扮太显目了,去换件不显眼一点的衣服过来。」 「好。我这就去准备。」 埃莉诺有些亢奋地点了点头。 约一小时后,马尔斯和埃莉诺来到王都罗特希尔的大道。这条大道从干道穿过南门笔直通往王城,是王都主要道路。路面铺著石版,等间隔设置路灯,彻夜通明,灯红酒绿。 「意外简单就溜出来了。」 马尔斯回头看著过来时走的路低声说道。埃莉诺所说的通道,是从后宫庭园进入地底,穿过洞窟沿著护城河延伸的隧道。两人穿过通道直接来到王都最繁华的闹区。 「那么,我们要去的那间店在哪里?」 埃莉诺转头东张西望。她的微服装扮只是穿著『贤者学院』的女生制服再戴上兜帽而已。这样外人就不会想到她是皇女了吧。 「喔,往这边。」 马尔斯带领埃莉诺来到位于大道边的一家店。店外悬挂的看板写著「白鹿亭」。 「我虽然不喝酒,但这间店的料理也很棒。」 「哦。」 埃莉诺露出充满好奇心的闪闪发亮眼神看向白鹿亭。 「那么我们进去吧。」 「等、等一下。」 埃莉诺叫住了正要走向入口的马尔斯。 「怎么了?」 「没、没有啦,我、我真的可以进这种地方吗?」 「你怎么突然胆小起来了。店里面根本没有人会看你好不好。」 「嗯!马尔斯又你你你地叫我了。」 「是是是,爱伦,我们进去了。」 马尔斯抓住埃莉诺的手,作势拉她进店里。 「唔、喂,别拉我——」 就在埃莉诺慌张起来时,白鹿亭旁边的巷子冲出一个女孩。女孩跑过来躲到埃莉诺背后。她年约十二、三岁,身上穿著不乾净的粗劣衣服,光裸著脚,上面铐著没有链子的脚镣。 一名身穿白色立领衬衫、穿著体面的高个子中年男子追著女孩出现。他手拿著赶牛鞭,外表看起来给人一种不是马戏团团员,就是人口贩子的感觉。 (这下糟糕了……) 马尔斯不禁咂舌。他有预感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如果皇女因此暴露身分,将引发轩然大波。 (虽然想相安无事地解决……) 马尔斯侧眼看向身旁的埃莉诺和躲在后面的女孩。埃莉诺似乎充分理解了情况,瞪著鞭子男。而女孩则是抓著埃莉诺的裙子发抖。 鞭子男一发现少女,就陪笑脸走近埃莉诺。 「小姐你好,敝号的商品失礼冒犯了……」 男子态度殷勤地行礼。他大概是看到埃莉诺的高贵相貌,马上就判断她颇有身分地位。看来他反应还满机伶的。 「居然说商品……?」 埃莉诺狠狠地瞪了男子。 「是的,她是敝号贩卖的婢女……抱歉自我介绍晚了。我是大陆商会的奥菲斯。」 奥菲斯再度行礼。 (大陆商会……也就是人口贩子吗?) 马尔斯比较在意埃莉诺会怎么做。埃莉诺杀气腾腾地瞪著奥菲斯。要相安无事地解决似乎很难。 「她接下来将交货给贵客,却趁我稍不留神之际逃走,给小姐添麻烦了。今后我会小心注意,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她并没有造成我的麻烦……」 「是吗?那还真是幸运……既然如此,能不能将她交给我呢?」 奥菲斯浮现浅笑,朝埃莉诺伸出手。 「……我不能把她交给卿。她在害怕啊。」 埃莉诺将身后的少女拉近自己。 「但是她是敝号的商品。小姐不归还就是小偷了。」 「皇国法第十一条禁止买卖人口。犯法在先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小偷吗?」 埃莉诺大义凛然地大声说道。 「那条法律已经徒具形式而无实质效益了。根本没有人遵守。」 「是不是徒具形式,轮不到卿判断!」 随著埃莉诺和奥菲斯持续争论,愈来愈多人围过来。因为这里人来人往,不缺看好戏的人。从白鹿亭出来的客人也加入围观,形成一大圈人墙。这些人大多是搭船来到王都的船员。其中甚至还有人大喊「大姊加油」声援埃莉诺。 奥菲斯被声援惹得愠怒,皱眉说道: 「既然小姐坚持不肯归还,请容我稍微动粗了。就算对方是小姐,我也一样不放过。」 奥菲斯解开赶牛鞭,浮现嗜虐的狞笑鞭打地面。每当鞭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躲在埃莉诺后面的少女就浑身发抖。 「我不会还给卿。这孩子要交由卫兵安置。」 埃莉诺完全不把奥菲斯的恐吓当一回事地答覆。奥菲斯似乎因此恼火,涨红著脸扬起鞭子。 「这个臭女人!」 他尖声大叫,挥下鞭子。像蛇一样的黑鞭挠曲飞向埃莉诺。 「爱伦!」 就在马尔斯犹豫该不该出手帮忙时,周围划过一道撕裂空气的声音,被切断的赶牛鞭在半空中飘舞。最后掉落在反手握著圣剑往正上方挥砍的埃莉诺面前。 (厉害!) 就连在贤者学院接受训练的马尔斯,都肯定埃莉诺的剑技确实了得,足以应付实战。马尔斯甚至觉得今后还是别开她玩笑好了。 埃莉诺将剑对准了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而呆若木鸡的奥菲斯。 「接下来我会砍断卿的手。如果不想要断手,就立刻离开这里!」 埃莉诺威风凛凛地宣告。 奥菲斯猛然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逃走。下一瞬间,围观群众爆出如雷的掌声和欢呼。 「做得好,大姊!」 到处有人赞赏埃莉诺。 这场骚动很快就引来维护王都治安的卫兵。卫兵要围观群众解散以后,露出狐疑的眼神打算侦讯埃莉诺,但她一出示一张羊皮纸,卫兵就突然立正站好,态度恭敬。 「似乎有名为大陆商会的人口买卖仲介业者,希望你调查。还有,麻烦你安置这孩子。」 埃莉诺面向女孩。 「……你的名字是?」 「托托……」 「是吗?托托家住那里?父母呢?」 「……」 少女沉默地摇摇头。不知道是无家无父无母,还是不想回去的意思。 「希望你调查托托家住哪里。查到以后,如果她愿意就送她回去。如果她不愿意,将由皇家收留,麻烦你到时候联络。」 「我知道了。」 埃莉诺附在卫兵耳边说完后,对方就敬了个礼,将托托带走。 马尔斯望著两人消失在黑夜之中的背影开口说道: 「爱伦给卫兵看了什么?」 「普通的羊皮纸。只不过印著罗特希尔德皇家的徽章。这样对方不会发现我是皇女,但又会知道我是和皇家有关系的人。」 「听起来充满破坏力啊。」 马尔斯耸耸肩以后,盯著埃莉诺看。结果—— 「……卿什么都别说。」 埃莉诺落寞地眯起眼睛。 「我什么也没说喔?」 「不,我自己也心知肚明。即使这么做,人口买卖也不会从这个国家绝迹……只能鬻儿卖女的贫困父母、贪婪蓄奴的贵族,只要这个构造一天不消失,人口买卖就会继续存在。不光是人口买卖,这个国家存在许多黑暗面,无人闻问。」 「……」 「我想要改变这个现况。」 埃莉诺眼神认真地看著马尔斯。 「好,我彻底地明白了。」 马尔斯点头。他觉得能够说出这种话的埃莉诺十分耀眼。 「还不是王的人讲这种话实在很狂妄就是了。」 埃莉诺略显自嘲地摇摇头。 「话虽然这么说,但爱伦今天救了一个女孩子,高兴一下不为过吧?」 马尔斯一露出笑容,埃莉诺也虚弱地笑了。 「……说的也是。」 「好,那么总之就来举杯庆祝吧。」 马尔斯牵起埃莉诺的手,扮演护花使者带她走进『白鹿亭』。 「白鹿亭」充满喧嚣。醉汉喧哗,歌声洋溢,男男女女在靠里面的舞台上跳著舞。这家店不愧是位于运河交通枢纽罗特希尔,客人多是船员和商人。 马尔斯和埃莉诺走向靠里面不显眼的位子。一坐下,埃莉诺便马上掀起兜帽。 「好久不见了,马尔斯。」 马尔斯熟识的老板走了过来。他是蓄著大胡子、体型矮胖的中年男子,俨然就给人餐酒馆主人的感觉。老板的名字叫萨克斯。 萨克斯一发觉埃莉诺,就看著马尔斯揶揄一笑。 「这还真是稀奇。『贤者学院』的天才来约会吗?」 萨克斯虽然看到埃莉诺,却似乎没发觉她是皇女。 「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我要老样子。」 「小姐也要姜汁汽水吗?」 「不,给我普通的麦酒。」 埃莉诺看著店内其他客人的啤酒杯这么说。 「哦,不错喔。」 萨克斯开心地笑著回内场,之后立刻端著两个木制啤酒杯过来。一杯是无酒精的姜汁汽水,另一杯是漂浮黄色泡沫的麦酒。 「爱伦,你会喝酒吗?」 马尔斯担心地看著摆在埃莉诺面前的杯中物。 「我没喝过麦酒,但倒是常喝葡萄酒。没问题。」 埃莉诺回道,没和马尔斯乾杯就直接抓起啤酒杯就口。 「……好香好顺口啊。」 嘴边沾上泡沫的埃莉诺浮现微笑,大口大口地继续喝。满满一木制大啤酒杯的麦酒,一眨眼就没了。 「呼——」 埃莉诺痛快地用手擦嘴。 「喂,喝得这么急不要紧吗?」 「嗯。这真好暍啊。和葡萄酒不一样,虽然会苦,但很容易入喉喔。」 语毕,埃莉诺将姑且还遮住头的兜帽脱掉。 「喂,这样不好啦。」 「没问题。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真、真的吗?」 就在马尔斯正焦急时—— 「小姐,你喝酒还真豪迈啊。」 ——萨克斯眉开眼笑地来到埃莉诺面前。 「我们店里的麦酒是萨克森的麦酒,特别好喝。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杯?」 「帮我倒。」 埃莉诺点头,将啤酒杯还给萨克斯。 「喂,真的没问题吗?在这种地方醉倒会很麻烦的。」 「没问题。我的酒量很好喔。」 这么回答的埃莉诺,雪白脸颊已经染成浅红色。 「没骗我吧!」 马尔斯小口小口地喝著姜汁汽水,心里有点后悔带埃莉诺来。 「来了,第二杯麦酒和两位期盼已久的料理。」 萨克斯将啤酒杯和两块大盘子摆在桌上。盘子装著切得很厚的肉,旁边附上马钤薯泥和酸高丽菜。 「这家店的招牌菜,盐腌猪脚。我来就是为了吃这道菜。」 「原来如此。」 埃莉诺兴奋期待地凝视著看起来很可口的带骨肉。而就在她正要吃的时候,她东张西望地观察起周围。 「马尔斯……」 她伤脑筋地小声低语。 「……没有餐刀吗?」 「没有。因为在这里大家都是直接用手抓 起来吃。」 「是、是这样吗?」 「或许要得到木制餐刀。要我帮忙问吗?」 「不、不了。不必那么麻烦。我也用手吃。」 埃莉诺摇摇手。 「不需要勉强喔?爱伦不敢用手吃吧?」 「才、才没有。」 埃莉诺稍微加重语气说完,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向肉。她双手抓著肉,微微张开嘴往正中间咬下去。 「……好吃。」 「是不是?」 马尔斯也跟著埃莉诺啃起肉来。盐味适中的猪肉煮得非常柔软,人口即化,非常可口。 「好吃。或许是我至今吃过最好吃的肉料理。」 埃莉诺继续吃第二口、第三口。老板萨克斯开心地望著她的吃相。 「小姐嘴巴真甜啊。那么,吃完肉以后再喝麦酒试试。那可是最棒的享受啊。」 「好。我试试。」 埃莉诺灌了几口麦酒。 「真的。味道很搭。」 「是不是?这是北部引以为傲的美食。」 「原来如此。」 埃莉诺边说边继续灌麦酒。她马上就喝光整杯啤酒杯的酒,又点了一杯。 「喂,喝得这么急真的没问题吗?」 马尔斯担心地看著埃莉诺变红的脸。 「没问题的啦。呼哈——」 「听你的回答感觉根本就不是没问题。」 「这个陪衬的马钤薯泥也很搭。」 「小姐真内行耶。」 端著新麦酒过来的萨克斯,招手示意马尔斯靠过来。 「马尔斯,这女孩很棒嘛。在哪里搭讪的?」 萨克斯在耳边小声问了。 「……皇宫那边。」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她很有气质……那么,已经做过了吗?」 萨克斯笑嘻嘻地竖起小拇指暗示。 「不,该怎么说呢……」 「做了!」 埃莉诺从旁边探头过来。整张脸从脖子到耳朵都变得通红,眼神迷茫。 「喂,爱伦……你喝醉了吧?」 「……实际上是被上了。并不是你情我愿。」 埃莉诺皱著眉头,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 「你果然醉了吧!」 「喂,马尔斯,我从以前就说硬来是不行的吧?真是不懂女人心。」 「大叔也不要瞎搅和!」 「真的是硬来。趁我熟睡之际……」 埃莉诺鼓起发红的脸颊。 「但是小姐,既然两人像这样在一起了,就表示结果好就一切都好吧?」 「才不好。我并没有原谅马尔斯。只不过……为了远大的目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萨克斯这次则是露出怜悯的表情摇摇头。 「虽然不瞭解情况,但我知道事情不单纯了。马尔斯,你要确实负起责任,让小姐幸福才行喔。」 「没错。马尔斯必须要为我效劳!」 「你们两个不要糊里糊涂地就产生共鸣!」 就在马尔斯受不了地摇头时,在最里面的舞台上,乐团开始演奏。拿著弦乐器的男子演奏著轻快的乐曲。在乐团前方,一群女子穿著点缀或红或绿装饰的围裙背心洋装(dirndl),拎著裙襬跳起舞来。 「那是北部地方的舞蹈。」 「哦?」 埃莉诺似乎对舞蹈感兴趣的样子,看得入迷。 「好像很开心。」 她说了这句话便就走向舞台。 「咦,喂,爱伦?」 不知所措的马尔斯还来不及制止,埃莉诺就已经上台,夹在舞娘中间跳起舞来。那群舞娘也拉著埃莉诺加入圈子一起跳。 「喂喂喂。」 马尔斯半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台上跳舞的埃莉诺。不知何时,埃莉诺已经将头上的兜帽整个脱掉。夹起来的金发反射灯火,闪闪发亮。埃莉诺的舞充满爆发力,客人都因此跟著欢呼助兴。 「你看这女孩多棒,配你太可惜了。如果没让她幸福,我就禁止你出入这家店。」 萨克斯附在马尔斯耳边咬耳朵,对此马尔斯一边随便应付,一边咂舌。 「什么对酒量有自信啊。」 马尔斯沿著街灯照亮的大道走向城堡的路上,嘀咕抱怨。他背上背著埃莉诺,变装用的头巾随便披在她的头上。 「有自信喔。所以才会明明喝了那么多,意识却还是很清楚。」 埃莉诺趴在马尔斯背上回答。 「虽然有意识,却站不稳不是吗?」 「只是跳太多舞,脚酸而已。」 「堂堂皇女不要狡辩。」 「不是狡辩。我只是陈述正当的理由。」 「总有一套说词……」 马尔斯摇摇头。 「算了,先不谈这个,偶尔到人多热闹的地方吃顿饭也不错吧?」 「……是啊。老板人也很好,东西也很好吃,我很开心。」 「是吗?那么改天要再去吗?」 「嗯。真想明天就去。」 「哪有这么快的!」 「骗人的,开玩笑的。」 埃莉诺开怀地笑了。听到她的笑声,马尔斯的嘴角也稍微展露微笑。 「连续两晚背爱伦啊。」 「……是啊。」 「大小姐,今晚要送您到哪里呢?」 「当然是送到我的房间。」 「恕本人直言,本人办不到。因为本人目前禁止出入皇女房间。」 「……只要卿当个绅士就没关系。」 「瞭解。」 马尔斯苦笑地点头。 「……马尔斯。」 两人之间没有对话地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埃莉诺忽然开口。 「什么事呢?」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 「?」 「其实……真正是怎样?」 「大、大小姐是指什么呢?」 马尔斯暗自心惊了一下。 「……感觉舒服吗?」 「大小姐又要问这个吗?」 「是不舒服,还是舒服……」 「不,那个……」 马尔斯抽动嘴角。 「……爱伦,其实啊……」 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马尔斯很想这么告诉埃莉诺。反正埃莉诺醉了,而且他知道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明知如此,马尔斯却不知为何很想说出实话。 「其实昨晚在爱伦房间——」 什么事也没发生——马尔斯正要这么说时…… 背后传来「zzzzz」的微弱鼾声。埃莉诺把脸埋进马尔斯背部睡著了。 「喂,居然在这时候睡著!」 马尔斯一边吐嘈,一边试图叫醒埃莉诺。但不管怎么摇、怎么甩肩膀,埃莉诺就是不起来。 「唉,算了。」 马尔斯无奈叹气,走在夜晚的王都。 3章 十刀会 马尔斯住进皇宫以后已经过了数天。 虽然生活发生剧变,从充满霉味的宿舍搬进豪华的后宫,但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内容几乎没有变化。因为和皇女的婚约只有摄政克洛德知道,马尔斯也依旧照常去「贤者学院」上学。 只不过,马尔斯也知道这个状态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他早就做好生活将随著婚约正式公布而为之一变的心理准备。 这天,马尔斯躺在自己房间床上静静度过。就在他翻身转成仰躺,拿起读到一半的书时,有人敲了门。 「马尔斯,我要进去了。」 门伴随著说话声打开,埃莉诺走进房间。她穿著平常那件红色礼服配斗篷,也就是正装。腰际佩剑。 「早,马尔斯。」 「早啊。」 由于这几天彼此都很忙,就连三餐都是分开吃,马尔斯总觉得好像很久没看到埃莉诺了。 「今天早上有空一起吃早餐吗?」 马尔斯边说边下床。埃莉诺看到他的装扮就脸红了。因为马尔斯上半身打赤膊,下半身只有一条内裤。 「就、就算是在自己房间,还是应该稍微注意一下服装仪容吧?」 「抱歉。但是,我认为敲门以后也不等回应就直接进来也不对。就没想过我或许正在换衣服吗?要是看到一丝不挂的样子,爱伦恐怕就昏过去了吧?」 「少、少瞧不起人!我哪会因为那种事就昏过去。」 「……明明光是看到内裤就别过脸去了。」 「唔……刚才是因为太突然了……只是吓到了而已。我本来就不是会为了区区半裸就畏缩的人。要是觉得我说谎,卿就尽管在我眼前脱光试试。」 「喔,好。」 马尔斯二话不说地点头,作势要脱内裤。 「哇!住、住手!」 埃莉诺更加脸红地大叫。 「哪有人真的就脱了!快穿上衣服。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我就说果然会昏过去嘛……」 马尔斯偷偷地自言自语,套头穿上长袍。 这几天观察埃莉诺,马尔斯发现到她『相当清纯』。马尔斯稍微碰到手就脸红,一开黄腔就马上生气。一开始对马尔斯产生的误会,也是起因于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知识的缘故。 「那么,发生什么事了?」 「……克洛德采取行动了。」 埃莉诺板起脸,在摆设的书桌椅子坐下。 「情况是?」 「延期的『十刀会』临时改在今天上午举行。」 「咦?结果这么快就动手了吗?毕竟总不能永无止尽延期下去嘛。但既然这样,他这几天是在做什么?」 『十刀会』是罗特希尔德皇国全尚书出席共商国政重要议题的会议。本来应该在马尔斯在埃莉诺房间过夜的隔天举行,但因为婚约骚动的关系,由摄政延期了。 「问题就在这里。我一直以为,克洛德要在原本预定召开的『十刀会』提出加税法案。然而……今天的会议议题没有审议法案的项目。『十刀会』无法决议未列入议题的事项。」 埃莉诺边说边按住嘴角。 「但是,克洛德在争取到的这几天时间,肯定做了某种准备。他一定会使出用来对抗我的某种计策。」 「或许吧。」 「所以,我希望马尔斯出席今天的会议。」 「咦?可是『十刀会』是尚书级的会议吧?我可以参加吗?」 「在会议开头露脸就好。我要在全尚书面前宣布马尔斯是我的未婚夫,表达我有意在不久的将来结婚即位。这么一来,我这个下任国王的发言应该就会更有分量才对。既然知道我即位之后将行使王权宣布法律无效,就不会积极通过我反对的法律了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公开婚约的时候终于到了吗?我的单身时代就要到此结束了啊。」 马尔斯一边耍嘴皮子,一边将手交叉枕在脑后。 「马尔斯只要在场就可以了。如果有人问问题,便回答问题就好。姑且将这个过目一遍吧。这是财政尚书为了今天的『十刀会』准备的文件。内容详细记载了关于罗特希尔德皇国财政状况的资料。从这点也至少可以确定,今天将讨论加税的议题。」 埃莉诺把一叠用绳子装订的文件放在桌上。 「这种东西让我看没关系吗?」 马尔斯伸手拿起资料。资料很厚、很重。 「马尔斯很擅长这种事吧?大约过目一下,理解大致内容。毕竟或许会有人拿奇怪的问题找我未婚夫麻烦。还有,『十刀会』的会则也放在这里,希望卿看过。」 「……这么说来,我好像没问过。」 马尔斯一边阅读资料,一边说道。 「?」 「爱伦为什么反对克洛德想要实行的加税?」 「那还用问吗?」 埃莉诺加强语气。 「目前国库吃紧,是因为长年天候不良导致农作物生产量降低。在这种情况下加税,肯定有人民要饿肚子。这种政策不是正派国家该走的路。」 「但是,国家财政吃紧是事实吧?这要怎么解决?」 「所谓的国家财政是公家的财政,并不是人民的财政。更何况财务紧迫的根本原因是失政。将失政责任转嫁给人民的政策背离了王道。虽然我还不晓得作法,但一定还有其他方法促使财政健全化才对。」 埃莉诺以充满坚毅光辉、清澈剔透的碧眼凝视著马尔斯。 「……这是先王,也就是父王的教诲。假使父王健在,绝对不会通过这种法案。父王应该会提出理想的代替方案才对。」 埃莉诺这番话彷佛是要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之前我和卿说过吧。一个月后,皇宫将举行『皇国眷族会议』。到时候将公布我和卿的婚约。」 「嗯……」 「如果可行,我想要在公布婚约的同时宣告就任女王,推动改革罗特希尔德皇国。」 埃莉诺目光如炬地凛然表示。那是马尔斯甚至不敢直视的正直眼神。 「今天的会议将会是前哨战。不能说服大臣,又怎么能让贵族服气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也会尽我所能协助爱伦的。」 马尔斯这么回答。 马尔斯说完以后,便困惑起来,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说这种话。照理说马尔斯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当上贵族,和『那个男人』平起平坐,但为什么却……这让马尔斯百思不解。 「那么,我也要为会议做准备。会议开始前我会再过来。记得留意服装。」 埃莉诺拨起后半头发,朝门走去。 「喂,早餐怎么办?」 「我已经吃了水果,就当作吃过了。马尔斯自己吃吧。」 埃莉诺留下这句话就离开房间了。 「有方法,是吗……」 埃莉诺的身影一消失,马尔斯便翻开拿到的资料。这份资料粗估两百页。用了很多图表,资讯量很大。 「要我过目是吧……」 马尔斯扶著额头思索。 「所谓的过目是要我拨出多少记忆容量呢?」 ☆ 石造走廊回荡著皮鞋的清脆声响。城堡三楼,通往举行『十刀会』的会议室的走道上,埃莉诺彷佛逆风而行般大摇大摆地前进。她板著一张脸、甩著金发长发前进的模样,感觉就像是要上战场的战士一样。而在她身旁还有神态自若的马尔斯。他穿著平常那套贤者学院制服。 「爱伦。」 马尔斯小声地和她攀谈。 「假设克洛德阻止我出席怎么办?」 「他休想碍事。放心,我会想办法。」 「想办法,是吗?」 马尔斯耸耸肩。对付克洛德有办法那么顺利吗?马尔斯对此感到疑问。 来到绘有罗特希尔德家徽章的厚重门前时,埃莉诺停下脚步。 克洛德也正好要进去。 「哦,今天马尔斯也要出席吗?」 克洛德顶著一张宛如铁面具般没有表情的脸,瞥了马尔斯一眼。 「没错。没问题吧?」 「是。只要总务尚书同意就无妨。」 克洛德说完就打开会议室的门示意两人进去。埃莉诺朝马尔斯使了眼色,提高警觉进入会议室。 会议室只摆了一张巨大圆桌。圆桌中央,铺著同样绣有罗特希尔德家徽章的红色桌巾。 十刀会的成员,也就是埃莉诺以外的罗特希尔德皇国全尚书已经到齐。其中包括穿著铠甲看似武人的人,以及穿著学位服看似学者的人。 (他们就是这个国家的尚书吗……) 马尔斯环视这群人,小口吐气。 罗特希尔德皇国设十部处理国政。掌管十部的十名尚书,就是人称十刀的朝臣。然后,尚书针对相当于部下的官吏上奏的国内问题,决定制定法案等重要方针的会议,就是『十刀会』。据说王依照惯例都要以议长身分参加十刀会,批准会中表决通过的方针。 埃莉诺一在圆桌就座,马尔斯便在后方墙边的椅子坐下。尚书们看到马尔斯,都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纳闷为什么贤者学院的学生会在这种地方。 所有人一就座,克洛德就在圆桌第十一个位子坐下。那本来应该是在位者的位子,现在由受托全权的摄政坐镇。 「现在开始『十刀会』例行会议。今天第一个议题是……」 克洛德开始报告议题概要,埃莉诺随即举手。 「在会议开始前,我想向各位尚书介绍一个人。」 其他尚书的视线再度转向马尔斯。马尔斯接到埃莉诺的暗号,正要站起来时—— 「恕我打岔,皇、皇女殿下,恕、恕我冒犯,在那之前请容我做一件事!」 突然间,隔著圆桌坐在埃莉诺对面的其中一名尚书站了起来。那名男子秃头,下巴留胡子,体型矮小微胖。他擦著额头的汗,面向克洛德。 「什么事,财务尚书?」 克洛德以冷静的态度回答。 「恕我冒昧,请、请容我发动临时动议——」 「临时动议!?」 埃莉诺惊愕地倒抽一口气。 「内容未列入议题的临时动议,需要议长我以外三分之二以上赞成。请说明临时动议内容。」 「是、是关于改善罗特希尔德皇国财政问题的法案!」 财政尚书冒出更多汗、声音颤抖地说了。 「那么,赞成临时动议的人请举手……」 克洛德一静静说完,尚书们便同时举手。 「!」 埃莉诺露出「被摆了一道——」的表情。除了她以外的九名尚书都举手了。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马尔斯咂舌。 原来克洛德在『十刀会』延期之后,趁这几天游说拉票。他料到埃莉诺将发表婚约,提高发言影响力。 「确认三分之二以上赞成。通过临时动议。请财政尚书说明法案。」 克洛德一客气地命令,财政尚书就行了一礼。 「我想今天早上我准备的上百页资料都在各位手边,里面详细记载近十年罗特希尔德皇国的财政状态。」 「原来这是财务尚书制作的吗……」 埃莉诺小声自书自语,咬紧嘴唇。 「首先请看第二页,各位都知道,本国※岁出长期持续增加。岁出急剧增加的原因,始于先先王雷诺瓦三世陛下在位期间,对海贼发动五次圣战的战费。建造船只、褒赏骑士、代支贵族的负担,尤其是为了佣兵费,连续五年向汉撒商人借了一亿罗特希尔币。这是我国国家整体预算的十倍,相当于国内经济活动总额的十倍。因为要在五十年偿还,所以每年支付约三百万罗特希尔。」 (编注:一会计年度内为推行各项政务之一切支出计画。) (也就是年利率约百分之二吗……) 马尔斯在脑中计算。 「别看金额庞大,这是当初负担得起的偿还金额,事实上,最初是正常还款。然而各位也知道,大陆近年因为天候变化等因素,导致农业生产量下降。我国的直辖地租税也减少,从三年前陷入财政赤字。目前是动用过去的积蓄勉强支付,但这样下去,明年别说是本金,连利息都付不出来,到时候一部分抵押物可能会遭到扣押。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罗特希尔德皇家祖先代代相传的神圣土地被商人扣押。所以……我提议提高租税率!」 「……」 埃莉诺双手环胸,板著脸瞪财务尚书。财务尚书始终低头看准备的资料,避免和埃莉诺对上眼。 「目前罗特希尔德皇国从直辖领收获的生产物徵收约二成五,我提议提高为三成。这么一来,就至少付得出利息。三成这个数字和贵族的庄园相同,不算特别高。还希望其他尚书阁下同意。」 财务尚书说到这里就坐下了。直到最后都不敢看埃莉诺。 (他说的情况,和之前听到的一样啊。) 马尔斯看著克洛德,心想「包括临时动议在内,全部都是摄政一手策划的吧」。 「其他人对财务尚书的动议有意见吗?」 克洛德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完,埃莉诺便奋力站起来。 「我反对加税。本来租税减少的原因,是天候不良导致收获量减少。在这种情况下提高租税率,人民的生活将会变得相当困苦。虽然是为了财政健全化,但造成人民痛苦绝非正道。」 「恕我直言,皇女殿下。国家财政一旦崩溃,必定会影响人民生活。到时候造成的痛苦必然会超过提高税收。」 财政尚书还是低头看著下方发表意见。 「这我知道。所以,首先应该减少岁出,拨出相当于加税所得的预算,这才是最高法则!」 「各部都已经尽力节流,很难再减少支出。我也非常明白皇女忧民的痛苦,但哪怕只有收获量恢复前的这段期间也好,还是应该加税。等收获量恢复,再恢复税率就好了吧?」 埃莉诺摇摇头。 「明明加税才好不容易能够支付利息,不可能马上就减税。而且目前天候不顺的现象遍及大陆全土,我不认为短期间就会结束。也就是加税将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拜托、拜托。现在就当作十刀会全体一致赞成,决定加税吧!这是为了罗特希尔德皇国的未来!」 「我反对。不能加税……这也是父王的想法。」 「先王假使还健在,一定也会赞成加税才对。因为没有其他方法了!」 「不可能!」 埃莉诺和财务尚书互瞪。穿著铠甲的高龄男子静静地举手。克洛德点名军务尚书亚历山大。 「我认为这种时候不应该考虑先王的想法。因为先王并不在场。更重要的是,应该要统合现在我们的意见才对,这是我的想法。」 宏亮的低沉嗓音在会议室回响。不愧是疑似十刀会大老的人物,发言格外有份量。 「总务尚书。既然要反驳,是不是应该当场提出当作加税代替方案的财源呢?」 克洛德亲自发问。 「现、现在正在计算。必须等官吏的报告 。」 「那么,显然赶不上现在的临时动议吧。」 「唔……」埃莉诺咬紧嘴唇,坐回椅子上。 胜负看似分晓。埃莉诺以外的尚书一脸无意议论的表情。大势已定。 再来要不全体一致通过,要不就是除了皇女以外赞成通过。 「……」 埃莉诺依然不甘心地咬著嘴唇,肩膀颤抖。彷佛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悲伤。 「既然没有议论,我要表决了……」 就在这时—— 「……我可以说句话吗?」 马尔斯举手了。全尚书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这是『十刀会』。不允许尚书以外的人发言。」 财务尚书露骨地摆出嫌恶表情这么说道。 「根据会则,即使是尚书以外的人,只要获得尚书特别认可,就能够以谘询人的身分发言……我说错了吗?」 马尔斯浮现微笑,看向议长克洛德。克洛德不改表情地点头。 「那么总务尚书,能不能准许我发言?」 「唔,喔。我、我允许马尔斯以谘询人身分发言。」 「感谢。」 马尔斯恭敬地低头行礼。埃莉诺似乎大吃一惊,眨了眨眼睛。 「那么……你要提供什么资讯呢?」 克洛德眯起眼睛。 「关于是否真的没有财源。」 马尔斯环视会议室。 「我父亲以前是商人,他的口头禅就是,就算店面只陈列最畅销的商品,也不会成为销售额最高的店家。」 「?」 包含埃莉诺在内,尚书都露出百思不解的表情。 「也就是说,集合最佳的个别解,不见得会成为最佳的全体解,就是这个意思——而现状似乎就连个别解都还不是最佳解,首先就从这里著手。财政尚书,我想请教一件事,每年支付约三百万罗特希尔币之中,利息是不是约两百万呢?我猜是※本息平均摊还法,所以最初的十年几乎形同支付利息吧。」 (译注:将全部贷款本金与利息平均分摊于每期偿付的贷款方式。在利率不变的情况下,每期摊还的本金与利息总和相同,但初期是利息比例较高,之后逐渐加重本金比例。) 「对,是那样没错。」 财务尚书摸摸胡子摆臭脸。 「既然利息约两百万,我想就算不加税,下工夫就筹得出来了。」 「怎么筹?」 「要怎么筹出两百万罗特希尔币,总之就来累加吧。首先是减少支出的方法,资料第五页右上方有岁出分类表对吧。」 马尔斯空手这么说,完全没看任何资料。 「根据这张表,罗特希尔德皇国扣掉还款的支出约七百万罗特希尔币。类别依序是干道整修费、开垦新田费、官吏及军人的俸禄、抚恤、其他。金额分别是三百万罗特希尔币、两百万、五十万、三十万,其他约一百万。」 几名尚书表情惊讶地比对马尔斯和资料。因为马尔斯什么也没看,就陆续列出资料中的详细数字。但是这并没有任何玄机。事实上,马尔斯今天早上就将埃莉诺多达百页的资料全部记在头脑里面。 马尔斯身怀著特殊记忆法,称为绝对记忆。透过这个记忆法,马尔斯记忆眼睛看到的东西时不是转换为言语,而是记忆为图像。因此不需要特别一一记数字,只要回想图像,自然就能说出文件上的文字与数字。马尔斯就是靠这个特殊记忆法在『贤者学院』名列前茅。 「『其他』的明细,就是下一页的右上表,其中,礼仪祭祀费用掉了近五十万的预算。请问这具体是什么费用?」 马尔斯望向在场尚书的脸。 「这、这是皇宫举行祭典、每月例行派对等等的费用。」 身为管辖礼仪祭祀的总务部尚书,埃莉诺出面回答。 「能不能砍成一半呢?几天前我参加皇宫晚餐会,料理和酒显然供大于需。而且不需要一年举办十二次,我想改成两个月一次也没问题。」 「喔,这点我也想过……」 「那就马上实行吧。还有,关于干道整修费……负责人是哪位?」 「是我。」 运输尚书点头。那是感觉就像是标准官吏的中年男子。 「一成就好,能不能压缩这笔费用呢?例如,这几年因为海路兴盛导致通行量减少的阿提拉干道,能不能减少整修呢?」 「这……」 运输尚书面有难色。 「运输尚书,这点小事办得到吧?」 埃莉诺一施压—— 「……虽然没试过,但我想不是办不到。」 ——运输尚书显然比较在意克洛德地点头了。 「这样总共节省了约五十万的支出。」 马尔斯微微一笑,浮现应酬的笑容。 「接下来是增加岁入。稍微往后翻到第十一页,我想上面记载了岁入详细,其中有运河通行费对吧。这笔收入近百万罗特希尔币,有没有办法增加呢?一年有多少船只利用运河呢?」 「一年约五万艘。一天一百四十艘左右。」 先前的运输尚书回答。 「能不能增加利用船只的数量?」 「怎么增加?方法是?」 「以前我听商人说过,船要通过运河,需要在港湾的运输部驻点办理手续,手续要花时间,所以一天能够通过的数量有限。我想只要提高处理效率,就能够让更多船通过。」 运输尚书就像是被戳到痛处一样,发出「唔」的一声语塞。 「……的确是有这个状况……」 「那么请务必提高五成处理效率。只要连夜间都能够通行,应该就能够达成。这样一年就会增加五十万岁入。」 「……我知道了。我会考量看看。」 运输尚书苦涩地点点头。 「这样就多出百万罗特希尔币了。到这边为止是相当于个别解最佳化的部分。那么,接下来就来谈整体解最佳化吧。我想第十五页的附录资料详细记载了罗特希尔德的资源收入。这边写到,盐山的生产率减到十年前的一半以下对吧。我想盐属于财务部管辖,请问原因是什么?」 「……因为已经逐渐要采掘一空了。」 财务尚书不悦地回答。 「另一方面,资源部替新发现的铁矿山规划了募集人员的预算对吧。我记得是三十万罗特希尔币。」 「矿山生产量还很高。已经做了增加人员的生产计划,很难撤回。」 资源尚书没好气地回答。 「不需要撤回。相对地,请人事异动,调派财务部盐山开发人员兼任资源部。这样盐山的生产效率就会提高,又可以省下浪费的预算。」 「这……」 「但是没有前例……」 财务尚书和资源尚书面面相觎。 「有什么难处吗?『不得跨部门异动』,我想没有这种事吧?」 马尔斯对著两人笑。 「……没问题。」 财务尚书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回答。 「其他生产效率较低的部门人员,也应该移动到较高的部门吧。只要部门间互相调度支援,就不必再增加官吏人数,也能够活用他们的经验。明年度预算,编列了五十万作为全部门增加人员的预算。只要用调部门代替增加人员,就能够省下这笔岁出。这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佳解答。」 马尔斯点点头,说得胸有成竹。 不知何时,尚书看马尔斯的眼神不一样了。尽管觉得可疑,但听到马尔斯口若悬河地列出数字,他们还是抱 以期待的样子。 「……但是,目前这样是一百五十万。要支付利息似乎还有一段差距。」 克洛德冷静地指出问题。 「是。所以就来减少根本的利息吧。」 马尔斯微微一笑地点头了。 「怎么做?」 「十年前罗特希尔德皇国贷款时,因为大陆全土战火连绵,所以金钱需求高,利率也比现在高。我想这笔贷款目前利率大约是百分之二,但现行利率已经降到百分之一左右。就要求汉撒的放款人将利率调降到这么低吧。」 「少蠢了。汉撒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 财务尚书嗤之以鼻。 「那么就找萨克森或图尔的其他钱庄重新贷款,将本金全额偿还汉撒就行了吧。不如说,也可以暗示我方有这个意思,要求汉撒降低利率。就算不降到百分之一,只要降到百分之一点五,一个月的利息就会减到一百三十万左右。只要岁入和岁出生出一百五十万,我想就有找了。各位觉得呢?」 马尔斯浮现微笑。 「……听起来是足够了。」 财务尚书不甘心地对马尔斯这么说道。 「当然,光是付利息是永远还不完借款的,但即使不提高租税率,只要实行刚才进言的方案就能够争取时间。以上是本人的意见。」 说完,马尔斯就坐回椅子上了。 会议室内静静弥漫著动荡的气氛。尚书都心生动摇。身为职掌国政者,没有尚书无条件赞成加税。本来赞成的根据,是因为没有其他方法。但是马尔斯的说明动摇了根据。 「有人对他的提案有任何意见吗?」 克洛德依然保持面无表情,静静地询问。尚书都不发一语。就连财政尚书都说不出话来。 「那么就来表决。财务尚书的临时动议,赞成的人请举手。」 财务尚书战战兢兢地举手。接著运输尚书和外务尚书也跟著举手,但再来就没有人举手了。 「未过半数。因此动议否决。」 克洛德淡淡地说了。 这时,埃莉诺静静地举手,起立发言。 「我也要临时动议!」 「……内容是?」 「针对马尔斯刚才提出的财政健全化方案,要求负责尚书仔细考核、迅速拟定关连法案。希望徵得各尚书同意!」 「好。有人反对总务尚书的动议吗?」 没有人举手。 「同意临时动议。赞成总务尚书提案的人请举手。」 克洛德询问,先是七名尚书举手,接著剩下三名尚书也举手。最后举手的是财务尚书。 「全体一致通过。那么,请关连尚书尽速根据提案行动。」 克洛德说完,稍后众人开始鼓掌。全尚书都露出彷佛了却心事的神清气爽表情。就连财务尚书都像是恢复正常一样松了一口气。 「皇女殿下。」 军务尚书站起来了。 「什么事?」 「马尔斯阁下从不同观点提供了宝贵意见,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他呢?」 「马尔斯吗?」 埃莉诺拨起头发,浮现会心一笑。 「他只是我的未婚夫!」 「接下来会很忙。马尔斯的提案,得尽量付诸实行才行!」 『十刀会』结束后,在通往后宫的长长回廊上,埃莉诺边走边志气昂扬地自言自语。马尔斯走在她后面耸耸肩。 「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付得出利息,借款也不会减少喔。」 「对,我知道。那样也没关系。总之,光是朝财政健全化踏出一步就已经进步了。」 埃莉诺说完,突然停下脚步。 「马尔斯……」 她背对著马尔斯小声说道。 「?」 「如果没有卿在,罗特希尔德皇国就要实施加税于民这种不合王道的政策了。我和其他尚书虽然都努力要减少国费支出,却想不出具体方法。马尔斯在短时间就点出的症结,至今没有半个人想到……」 埃莉诺懊恼地说道。 「没有啦,是因为我在商人家长大,擅长精打细算。还有,因为我是局外人,没有包袱,所以敢讲很多话。」 「……但是,卿为什么要帮我?我并没有要求卿做到这种地步。」 「那是因为……呃,是为什么呢……」 马尔斯搔搔耳后。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做出那种发言。 「没有啦,坦白说我这个人只为自己的得失采取行动。基本上不做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可是,刚才没怎么考虑到那部分就举手了。」 「……那是为什么?」 埃莉诺语气严肃地问道。 「……怎么说呢,是因为爱伦有困难啊。毕竟我好歹是未婚夫。自然会想伸出一、两只援手吧。大概。」 「……是吗?」 这么说完,埃莉诺猛烈转过身来。 「卿刚才帮了我大忙……我要感谢卿……不对,谢、谢谢。」 埃莉诺涨红了脸注视马尔斯。宛如宝石的碧眼确实捕捉到马尔斯。高贵、意志坚强的皇女的脸就在眼前。 「托马尔斯的福,我才没偏离王道。谢谢你。然后……希望你今后继续帮助我。」 她以坚定的眼神凝视马尔斯。 「……以未婚夫的身分吗?」 「那当然。以未婚夫的身分!」 马尔斯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以后,当场跪下。 「我会尽棉薄之力,陛下。」 「这、这是在做什么?」 「不然要我怎么回答?ok,我的甜心吗?」 「用普通的方式回答就好了。笨蛋!」 埃莉诺害臊地鼓起脸颊。 马尔斯仰望皇女的脸的同时,心想: (这样就好了吧……) 他出于心机扮演埃莉诺的未婚夫。这点现在也没改变。尽管如此,他总觉得自己有时候不单纯是基于这个理由采取行动…… (……不,不对。我只是想要利用皇女的权力往上爬而已。会帮助皇女,不过是过程罢了。) 一切都是为了过于远大的目的—— 「话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要会议开完的关系,肚子突然饿起来了。」 马尔斯一站起来,埃莉诺就露出困扰的表情按住肚子。肚子顿时发出「咕噜——」的声音。 「叫得还真大声啊。」 马尔斯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埃莉诺脸红起来。 「有、有什么办法!谁教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水果。」 「那么,去饭厅吃中餐吧。很久没一起吃了。」 「嗯。」 两人重新朝后宫迈步走去。 随后,埃莉诺板起脸皱起眉头。因为克洛德从前方迎面走来。 克洛德看到两人也没有因此改变走路速度。 在双方即将错身而过时—— 「今天虽然成功了,但别以为今后也能这么顺利。我劝你最好小心别摔跤了……拉…………尔。」 「!?」 马尔斯吓得转头。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凝视著克洛德错身而过的背影。 「只是虚声恫喝而已。别放在心上。」 「……唔、喔。」 马尔斯一边点头,一边紧张地吞口水。忍住不让腿颤抖。 因为小声如耳语,埃莉诺似乎没发觉,但马尔斯听见了。 克洛德在那句话最后,称呼马尔斯『拉图尔』。 马尔斯除了夏卡尔以外 ,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马尔斯·爱米尔·拉图尔。 那是他本来的名字。 4章 瓦洛登场 「喔,你来了啊,我的驸马弟子!」 马尔斯隔了两天来到『贤者学院』,一进所属研究室,研究室主人隆努开口就是这句话。 「驸、驸马!」 连在老师面前基本上常保笑容的马尔斯,这时都不由得绷紧著笑脸。 「老夫听说了。你和埃莉诺皇女订婚了对吧?」 隆努用手肘戳马尔斯的侧腹部。 「从、从哪听来的……」 「我想整间学校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喔。」 「真的吗?再怎么说消息也传太快了吧?」 「是因为老夫积极散播风声啊。」 「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当然是因为羡慕你哪!你居然和那种美女订婚,真是不像话。倒是你是什么时候和皇女变成那种关系的?你这小子、这小子!」 对于执拗地用手肘戳个不停、年近七十的老师,马尔斯只能叹气。 因为皇女在『十刀会』公开婚约,所以马尔斯早就明白两人的关系将会传入一部分人耳中。但没想到甚至已经传到学校来了。 「我还能继续这样就读『贤者学院』吗?」 马尔斯坐在研究室个人桌前,拄著单手托腮。隆努给了不开除学籍,要他能来就来的保证。但就算是挂名,将来的王夫候补待在这里真的好吗? 就在马尔斯思索时,他听到研究室的门打开,充满朝气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早啊,裙带王子!」 「……」 马尔斯一脸厌烦地转头。他的同期,头发火红的维特海姆浮现下流的浅笑站在那里。 「叫我裙带王子做什么……」 「哦!既然没否定,可见传闻果然是真的吗?『贤者学院』创校以来的天才斗胆拐骗皇女殿下,订下婚约!」 「我并没有拐骗,但订婚是真的……」 「是这样吗!?可恶!上帝已死!」 维特海姆夸张地按住头仰望天花板。 「那么,另一个传闻也是真的吗?据说高贵的皇女殿下腹中已经有你的小孩了……」 「嗄!?这、这种话你是听谁说的!?」 「没有啊,大家都这么说?」 「真的假的!?竟然有这种流言吗!?」 「我想皇女的未婚夫不好当,你要幸福喔……你明明长得不错,至今身边却都没有女人。现在居然要和那种美得过火、而且胸部很大的女孩子结婚了,我真羡慕你。啊啊,真羡慕、真羡慕……倒是你不仅连续两年第一名,还和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订婚,怎么会这么没天理。总觉得不爽起来了。你是贤者学院全男性公敌。走夜路时给我小心点!!」 「短短一段话里面,开头和结尾的主旨完全相反啊!」 马尔斯抱头大叫。 「总觉得今天好累……」 在上完黑魔术课回研究室的路上,马尔斯沉重地叹气。 整堂课中,他一直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总觉得就连老师都比平常客套。看来学院的确已经有很多人知道马尔斯的婚约。 「今天真想就此打道回府啊。」 马尔斯一边嘀咕,一边正要打开研究室的门时,有人从背后向他攀谈。 「这里是隆努老师的研究室吗?」 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对方是穿著贤者学院长袍的可爱女孩。她拥有粉红色头发与琥珀色的眼眸。手上戴著镀银手环。个子很矮,五官也充满稚气。在马尔斯看来大约是小学部高年级左右。 「对啊。」 马尔斯微微一笑,使出擅长的电眼。对初次见面的人,总之就是要和颜悦色,尤其对象是女性更该如此,这是马尔斯的铁则。只要露出阳光的笑容,大多数女生都会产生好印象,对马尔斯感兴趣。在学园生活中,这种女生可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是—— 「喔,这样啊。」 女孩却似乎不感兴趣,马上转开视线回避马尔斯。 (什么!) 马尔斯瞠大眼睛。(疑似)迷倒众多女性的电眼竟然没效。 (笑、笑容需要调整吗……) 就在马尔斯内心著急时—— 「你是这间研究室的人?」 女孩再度问道。 「嗯,对。」 「叫马尔斯的男生在吗?」 「咦,马尔斯就是我,有什么事吗?」 「咦咦!」 女孩露骨地露出惊讶表情。 「真的吗?你就是马尔斯!?」 接著她更品头论足地打量起马尔斯。 「……你和埃莉诺订婚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怎么了吗?」 倒是这个直呼一国皇女名讳的女生是谁啊——在马尔斯这么心想的同时,女孩依然从前后左右观察马尔斯。 「我实在想不通。」 女孩皱起眉头双手环胸。 「为什么埃莉诺会决定和像你这种男人结婚呢……」 「天、天知道。我、我想还是问本人比较好吧?倒是你找我就只是要问这件事吗?既然这样我要回研究室了。」 被说成『像你这种男人』而有些不爽的马尔斯作势回研究室。 「等、等一下啦。我想再多问一些你的事。你出身哪里?是贵族吗?有爵位吗?」 「对不起。我今天很忙。没时间和你聊天。而且你是小学部的学生吧?高中部校舍禁止外人出入,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小学部!?谁、谁是小学部呀!?」 女孩吊起眼角。 「不是吗?不然是初中部?」 「才不是!我十六岁!和你一样是高中部!」 「咦咦!真的吗!?」 马尔斯打从心底吃惊,重新观察女孩。说她是小学部或许的确是太过分了。但就算放宽标准,看起来还是小马尔斯三岁。 「你啊。」 马尔斯望著女孩,露出担心的表情。 「怎、怎样啦……」 「是不是饮食不均衡?」 「才、才没有那种事!」 「真的吗?我看你还是多喝牛奶比较好……」 「咦?」 女孩疑惑地歪头。然后垂下眼睛,一看到马尔斯的视线焦点,也就是胸部,女孩开始浑身发抖。银色手环也跟著晃动。 「怎、怎样!你的意思是我发育不良吗!?」 「那,那么,我该走了。」 马尔斯摸了摸女孩的头,之后便仓皇地逃进研究室。 「这、这算什么啊!那家伙!」 从关上的门后传来女孩的怒骂,但马尔斯装作没听见。 「糟糕。爱伦那家伙会不会生气啊……」 马尔斯接近奔跑地穿过城堡的走廊。这天埃莉诺叫他在中午以前过去,但是因为被奇怪的女生缠上,因此他乾脆躲在研究室做完作业,结果就彻底迟到了。 埃莉诺吩咐马尔斯直接到她的工作地点。马尔斯一抵达总务尚书办公室所在的三楼中央门前,就喘著气敲了敲厚重的山毛榉门。等对方说「进来」以后开门。 比皇女的寝室还宽敞的房间最里面,穿著总务尚书制服的埃莉诺就坐在厚重的办公桌前。 她散发出不像是十六岁的威严,瞥了马尔斯一眼。从南面大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得金发闪闪发光,鼻梁挺拔的美貌彷佛打上众光灯般显得格外分明。撇开个性不谈,马尔斯也只能承认埃莉诺的确是个大美女。 而在埃莉诺旁边,伫立著一名白 礼服少女。看到少女的脸,马尔斯便绷起了脸。是先前在贤者学院闹得不愉快的那个女孩。 (什么嘛。原来是爱伦认识的人吗?) 难怪会直呼她的名讳——马尔斯心想。 「太慢了。」 马尔斯一走到桌前,埃莉诺就稍微瞪了他一下。 「这也没办法吧?我毕竟是学生喔。」 「还是太慢了。」 「下次我会提早过来啦。」 马尔斯一边辩解,一边瞥了埃莉诺身旁的女孩好几眼。她也和埃莉诺一样把脸转向旁边闹脾气。似乎是因为礼服的关系,感觉她比在学院看到时成熟了几分。 「……你们认识?」 马尔斯指著女孩问埃莉诺。 「对。她是亚尔基德尼亚皇国第三皇女瓦洛。是我的挚友。」 「皇女?原来你是皇女?应该说为什么其他国家的皇女会进学院就读?」 她之所以态度高高在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就在马尔斯这么思考时,瓦洛横眉竖目地瞪他了。 「那种事和你无关吧!埃莉诺!为什么你会和这种粗野的男人订婚?实在匪夷所思!」 瓦洛指著马尔斯大叫。 「像这种缺乏礼貌、品性低劣、头脑简单的男人!为什么!」 「……虽然瓦洛说他头脑简单,但他似乎在『贤者学院』连续两年第一名喔。」 「第、第一名!?在学院吗!?」 瓦洛瞠大眼睛重新观察马尔斯。 「就、就算头脑再好,像这种粗鲁的男人,我敬谢不敏。」 瓦洛双手环胸,不高兴地别过脸去。 「马尔斯……卿对瓦洛做了什么?我看她对卿充满敌意啊。」 「没有,我没做什么……」 「有!明明就有!」 瓦洛满脸怒容地转过头来。 「你口出恶言,骂我小不点、胸部小、洗衣板、不够性感、要多喝牛奶!对皇女极尽侮辱之能事!」 「上述恶言之中,实际说过的好像只有一句。」 「但你是这么想的吧!」 瓦洛瞪著马尔斯。 「对,没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的体型比同年纪的女生小一圈是事实吧?所以我只不过是建议你摄取脂肪和钙质丰富的牛奶罢了……」 「居、居然说我的身材比大家瘦小!?哪、哪来的根据……」 瓦洛一边大叫,一边比较自己和身旁的埃莉诺。 「身、身高或许的确是输给人没错……还有,胸部也或许有些差距,可是像腰的曲线,或许也稍微输人,还有屁股也……」 瓦洛愈说愈小声。 「那好像是惨败吧……」 「……那又怎样!我或许的确是幼儿体型啦!然后?所以呢?为什么我非要被你这个外人嫌弃不可!?」 「乾脆恼羞成怒吗!?」 「埃莉诺!为什么你会和这种男人订婚!?这个男的哪里好了!」 「这,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很难回答……」 埃莉诺也伤脑筋地歪著头。 「居然会选择这种男人,埃莉诺你也真没眼光!」 就在瓦洛大叫,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时。 埃莉诺突然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著瓦洛。 「怎、怎样啦……」 瓦洛焦急地噘嘴。 「瓦洛你!」 埃莉诺皱起眉头凑近脸。 「那个……有经验吗?」 埃莉诺表情认真地问道。 「咦?经验?什么经验?」 「也就是相爱的男女,那个……」 「??」 「在寝室,在黑暗中,确认爱……」 埃莉诺边说边脸红。 「……的仪式。」 「仪式?那是什么……咦,难道是……」 瓦洛顿时涨红了脸。 「怎样,有吗?还是没有?」 「……没、没有!可是,所以?那怎么了吗?」 「是吗——呵。」 埃莉诺浮现游刃有余的微笑。 「那、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难道埃莉诺已经有经验了吗?什么时候?吓——难道?」 瓦洛生硬地转动脖子,面向马尔斯。 「怎、怎么会……埃莉诺居然和这种人!?」 「……瓦洛迟早会明白的。明白我选了他……不对,是不得不选他的理由……」 埃莉诺放远目光,把手放在瓦洛肩上。 「我不想明白!」 瓦洛别过脸去大叫。 「真不敢相信!淫秽!太淫秽了。我和埃莉诺再也不是朋友了!」 瓦洛边哭边夺门而出了。 「喂,没关系吗?你们是朋友吧?」 「……是啊,我说得太过火了一点。之后得道歉才行。」 埃莉诺露出有点不安的表情说道。 「她在我失去父母伤心沮丧时帮了我。在国丧之后,她留下来陪我长达半年。」 埃莉诺温柔地眯起眼睛。「哦——」马尔斯感到意外。他本来以为瓦洛只是任性的歇斯底里皇女,原来似乎也有温柔的一面。 「言归正传,今天有什么事?」 马尔斯在会客用的椅子坐下,面向埃莉诺。 「首先第一件是……前几天从人口贩子手上救回来的少女……」 「喔,托托对吧。」 「……她并不是从农村买来的。」 「意思是?」 「她似乎是王都鞋匠的女儿,一个月前失踪。父母早就通报协寻。」 「真的假的。也就是说,人口贩子甚至干起绑架勾当了吗?」 「……对。然后,关于那个人口贩子提到的组织『大陆商会』,搜查毫无进展。」 埃莉诺咬紧嘴唇摇摇头。 「王都治安口益恶化。本应保护王都人民的卫兵素质低落。贿赂与贪渎猖獗。但原因是国家陷入财政困难,无法提供足够俸禄。再加上长年王位空悬导致王室权威低下,贵族与新兴地主横行无忌。所以需要改革。」 「……是啊。这点我也同意。」 「为此,首先国家财政健全化是不可或缺的。关于这点,我想听马尔斯的直率意见。」 埃莉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 「也就是说,罗特希尔德皇国要怎样才能够还清借款……」 「喔,果然要问这个?」 马尔斯吐了口气。 「只要实行马尔斯提议的方法,就付得出借款的利息吧。不对,是绝对要做到。但是,这样一来虽然借款不会增加……」 「但也不会减少。」 光是付利息,本金永远不会减少。也就是说,就算每期持续偿还,十年前罗特希尔德皇国向汉撒钱庄协会借的一亿元在五十年期满后依然会继续欠著,几乎分毫未减。这就是所谓的本息平均摊还法。 「话虽然这么说,今后岁出也无望增加……也就是说,依现状不可能支付利息以上的金额。」 埃莉诺用手肘拄著桌子托著脸。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埃莉诺的祖先为什么会借这么多钱?」 「……当初预定扫荡海贼,徵收海贼搜刮的莫大财富充当战费。没想到扫荡海贼耗费的时间超出预期,而且压制海贼根据地时,里面已经不剩半样值钱的东西了。于是庞大债款就这么欠到现在了。」 「哦——」 马尔斯露出狐疑的表情。 「算了,过去的事,再说也无济于事。问题是今后。马尔斯觉得该怎么做?」 「不给我看任何资料就要我凭空想吗?」 「卿脑中有罗特希尔德皇国所有财政状态吧?」 埃莉诺眯起眼睛。 「……是没错啦。」 马尔斯脑中,牢牢记得财务尚书准备的资料中、罗特希尔德皇国近十年所有财政状态,包括生产量、人口变动、气候倾向等等。 「有方法吗?」 「坦白说,没有。依现状很困难。罗特希尔德的生产量已经到达极限。如果今后能够陆续发现优良矿山还另当别论,但这似乎也无法期待。即使埋头苦干,税收是不会增加吧。」 「——可是,尽管如此,假使有一丝可能?」 埃莉诺盯著马尔斯看。 「……我老爸常说。假使要偷东西,就要去有钱人家。」 「?」 「我老爸还说,『这世上99.9999%的财富在0.0001%的人手中。』——如果想增加税收,就只能从那0.0001%徵收了吧?」 「……卿的意思,也就是……向贵族徵收吗?」 听到马尔斯的话,埃莉诺绷起脸。同时浮现万夫莫敌的浅笑。 罗特希尔德皇国的领土之中,皇家直辖领仅30%,剩下70%都借给贵族或高级圣职人员当作庄园。而贵族因为有免税特权,不需要向皇家缴交庄园内生产物。其中甚至有庄园生产量足以匹敌国王的大贵族,但国王却不能干涉。这就是不输不入的原则。也就是说,百分之七十的领土生产的作物,国家一毛都收不到。 「本来贵族的免税特权,是战争时派出骑士这项条件换来的特权吧?理由是因为派遣骑士的战费由贵族负担,所以需要一定收入对吧?」 「对……但是,现在战争逐渐转变型态,过去是双方骑士依据骑士道作战,现在则是雇用佣兵的总体战。所以佣兵费由皇家负担。依照现状,贵族的特权已经逐渐失去意义……」 「光是从那些贵族的庄园生产物徵收个百分之五,国库就会相当充实了吧?」 「……本来讨伐海贼的目的是安定海洋贸易,受益者是包含贵族庄园在内的罗特希尔德皇国整体。包含贵族在内,由国家整体负担战费应该没有道义问题才对。」 埃莉诺点点头。 「……是没错。但是,贵族可不这么想吧。」 马尔斯将手交叉枕在脑后。 「说明盟主——也就是皇家的吃紧财政状况,要他们共体时艰。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没忘记皇家分封庄园给祖先的恩情吧。如果有钱向人口贩子买少女,就将那笔钱上缴国库。」 「……」 马尔斯不发一语地凝视著表情充满决意的埃莉诺,内心并不看好。既得利益者往往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权益。 「我……要在一个月后的『皇国眷族会议』提案。那场会议只有贵族或高级圣职人员这些拥有免税特权的人参加。」 「……在那种场合发表吗?似乎会掀起轩然大波耶。」 「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要在会上探讨废止部分免税权!」 埃莉诺拨起头发。 「我这个提议的人说这种话是很奇怪……但真的会顺利吗?」 「这个嘛,的确是……突然在会上提案,反对者应该会占多数吧。我打算暗示我有意即位成为女王宣布改革,但一旦要课税,不管下令的是国王还是神,他们都绝对会反对……既然如此,就只能找愿意协助的贵族,事先说明取得同意了。」 「拉票吗?这种事办得到吗?」 马尔斯担心地看著埃莉诺。因为他总觉得年少失亲的她似乎缺乏强大人脉。 「其实我心里有个合适的人选,对方是从以前就为我提供政治谘询的人。他是高级主教,同时也积极从事慈善事业帮助贫民。在贵族间也很吃得开。只要说明情况他就会赞同吧。」 「……有这种人在还真是可靠啊。」 「他目前人在王都,明天预定来皇宫办其他事。我想到时候找他商量,马尔斯你能不能陪同在场?」 埃莉诺抱以期待地看向马尔斯。 「要我陪是可以,但我没做过那种政治活动喔。与其找我,找克洛德商量比较好吧?国库健全化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吧?」 「不需要依靠他那种人。」 埃莉诺嫌恶地摇头。 「那个男人不可能赞成对贵族课税。他是那种因循守旧、墨守成规的人。」 「我倒觉得并不尽然。」 虽然埃莉诺讨厌克洛德,但克洛德为了财政,想要提高租税率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作法和埃莉诺的想法不合而已。虽然不晓得原因,但马尔斯觉得埃莉诺讨厌克洛德不仅是因为政策上不一致而已。 「先不说这个,马尔斯……」 埃莉诺突然表情凝重起来。 「因为刚才和瓦洛聊到,事到如今我才想到……」 「你指什么?」 「……我当天完全没考虑到这点,就是……」 她似乎难以启齿地支支吾吾。 「?」 最后埃莉诺似乎下定决心地开口了: 「……我怀了你的孩子——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吗?」 「咦、咦咦咦————!?」 「那个,虽然我对那方面不熟……但是男女……做了那种事可能就会有小孩吧?」 「一、一般来说……或许是那样没错。」 「假使事情变成那样,要怎么办?我们的婚约可是伪装的喔?假使有小孩就麻烦了吧。」 埃莉诺露出超级认真的表情看著马尔斯。 「不、不是吧,这是要我怎样……」 「发生万一时……卿要如何负责?」 埃莉诺站了起来,走近坐在会客用椅子的马尔斯,眼神彷佛在试探般地看著他。 「如、如何是指……?」 「到时候……就真的只能结婚了,我想。」 「是、是这样吗?」 「那还用说吗?没有父亲会对不起孩子。应该要负起责任吧?马尔斯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埃莉诺将一个字一个字断开地加重语气说完,把脸凑近马尔斯。 「是、是啊。嗯嗯嗯,我也这么想。」 「嗯。那就好。」 埃莉诺似乎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下来。接著她若有所思地仰望天花板。 「……话说回来,要怎么知道有没有怀孕?」 「咦?」 「……我听到的说法是会想吃酸的东西。」 「喔,常听到有这种说法。」 「还有就是会出现类似感冒的症状。」 「这也常听到……」 「但遗憾的是我喜欢水果,整年都吃酸的东西。而且整年都疑似感冒。」 「那、那最好去看医生吧?」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或许到生产前一刻都不知道有没有怀孕。这样可就有点头痛了。」 埃莉诺似乎是真的很困扰地咬紧嘴唇。 「不不不,没问题的。大概自然就会知道了。」 「是吗?怎么知道?」 「虽然我不清楚,但似乎就是那样。不必担心。」 「所以我就是要问那样是怎样啊,呣。」 埃莉诺不满地双手环胸。 「那种事不要问我这个男人啦。」 「……呣。既然这样,我改天问组母大人好了。」 「别闹了!绝对会招来奇怪的误解!」 「呣呣……」 埃莉诺不知为何一脸不高兴地看著马尔斯。 「马尔斯……」 「怎、怎样?」 「卿、卿那个……真的、真的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吗?」 「对、对啊。」 马尔斯暗暗心惊地回答。 「但是,我虽然在瓦洛面前炫耀,我却完全不记得……」 「爱、爱伦是有这么说过。」 「嗯。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不记得实在是很遗憾。」 埃莉诺念念有词,在马尔斯面前来回踱步。 (爱伦这家伙想说什么?) 马尔斯纳闷地歪头望著形迹可疑的皇女。 「马尔斯……就是……」 埃莉诺停下脚步,低著头开口。 「嗯?」 「没有啦,就是……」 「我、我的?」 「爱伦的?」 只见埃莉诺奋力抬起了脸。 「我的第二次,希望马尔斯你也能夺走。」 「什、什么————!?」 马尔斯激动得尖声大叫,然而埃莉诺却露出有些娇滴滴的眼神凝视他。 「等、等一下。我们先冷静下来吧。」 「我、我很冷静呀。」 「不是吧!爱伦不是气我夺走了你的第一次吗!为什么会要我夺走第二次啊!」 「嗯。我的确很气。现在也还是无法原谅马尔斯趁我失去意识时玩弄我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体……但是,情况渐渐改变了。」 「……意思是?」 「毕竟形式上我们订婚了,而且我……渐渐瞭解马尔斯你这个人。如今我,那个,愿意……」 埃莉诺红著脸,忸忸怩怩地扭动身体。 「?」 「……我愿意再被卿摆弄一次也没关系!」 她眼神认真地凝视马尔斯。 马尔斯发出「唔!」的一声倒抽一口气。因为说那句话时的埃莉诺十分可爱,马尔斯兴奋到背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只见埃莉诺缓缓地向后转,走向会客用沙发。她坐了下来,脱掉鞋子,在沙发上弯腿坐著。 「……卿可以过来喔。」 她对马尔斯这么说,脸都红到耳根去了。 「不、不是吧……喂。」 「不需要迟疑吧。我们是未婚夫妻,而且已经以、以身相许了。」 埃莉诺凝视著马尔斯。 马尔斯紧张地吞口口水,然后开始思考。 (该、该怎么做才好……) 不知道是什么心境变化,埃莉诺似乎对马尔斯敞开了心房。虽然是从误会开始,基于政治理由订婚,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如果就这样拢络埃莉诺……) 将来埃莉诺当上女王之后,或许有利于自己达成远大的目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埃莉诺很可爱。马尔斯并不是听到可爱女孩要投怀送抱还有办法拒绝、如此坐怀不乱的人。 「……」 马尔斯沉默地点点头,在埃莉诺身旁坐下来。 「真的可以吗?」 「唔、嗯。没、没问题。因为我和卿是未婚夫妻啊。」 埃莉诺发出颤抖的声音这么说道。 「我知道了……那么,我要开始了喔。」 「……」 马尔斯将埃莉诺缓缓地压倒在沙发上,隔著礼服将脸埋进她丰满的胸部。柔软的胸部包住脸颊,宛如花香的香气刺激鼻腔。 「爱、爱伦……」 「……嗯。」 埃莉诺发出微弱的声音。 马尔斯抬起脸,将手伸向礼服胸口,以稍微发抖的手逐一解开绑带。随著带子陆续抽掉,埃莉诺胸前的沟壑逐渐现形。最后解开所有绑带时,马尔斯停下手,再度吞了吞口水。 正下方就是埃莉诺勉强遮住的丰满胸部。而视线往胸前移动,就是埃莉诺按住双肩表情不安的脸庞。她凝视著马尔斯,点了一下头。言下之意似乎是随时可以动手。 马尔斯将手伸向她的胸部,捏住礼服左右的衣襟。只要稍微移动手,埃莉诺的双峰将会裸露出来。 而就在他终于要拉开衣襟时—— (等一下……就这样进展下去真的好吗?) 马尔斯停下了手。 (虽然是为了达成目的,但这种作法是不是错了?这样不就和那家伙一样了吗!?) 埃莉诺或许的确对马尔斯敞开心房了。 但那全部是基于「失身于马尔斯」的误会。马尔斯认为……不解开误会,就不算是真的敞开心房。 「……马尔斯,怎么了?」 埃莉诺依然满脸通红,纳闷地问道。 「爱伦,对不起。我想起有件要紧事。」 「咦?什么?什么要紧事?」 「等一下学院有一堂非常重要的课。绝对非出席不可。」 「嗄啊啊?」 「总觉得这样好像害爱伦蒙羞了,对不起。但是,我必须火远赶去学院才行。」 「但、但是……」 「……今天的事,我改天绝对绝对会补偿爱伦的!」 说完以下,马尔斯爬下沙发,不理会以「马尔斯、等一下」叫住他的埃莉诺,径自冲出她的办公室。 「这是怎么回事?」 独自留下的埃莉诺坐起上半身。看到呼之欲出的胸口,露出害羞的表情。 「……明明解开了却不绑回去,还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埃莉诺一边生闷气,一边重新绑起带子。 (可是,为什么突然不做了?) 埃莉诺重新绑带子的同时,渐渐担心起来。学院有课这种话,显然是临时想到的谎言。这种事马尔斯应该会先讲才对。 (难、难道他以为我是主动勾引男人的淫荡女人,所以讨厌我了吗!?) 埃莉诺露出惊愕的表情。 「不是的,马尔斯!我并不是那种人!」 埃莉诺不自觉大叫。 而因为胸部使力的关系,绑到一半的带子再度松开,胸口也露了出来,使埃莉诺懊恼地抿嘴。 (得赶快解开误会才行!) 埃莉诺匆匆忙忙穿好衣服。 和埃莉诺发生那件事后,马尔斯真的回到了『贤者学院』。虽然「绝对非出席不可」这句话是骗人的,但是他是真的有每周固定出席的课。 「……今天有点不好意思回去啊。」 傍晚上完课以后,马尔斯在教室前自书自语。 这天在学院已经没有预定要做的事了。平常这个时候,他会直接回皇宫和埃莉诺共进晚餐,但用餐时埃莉诺肯定会抗议白天的事。在想好说词以前马尔斯都不想见到她。 「我看今天在学校吃晚餐好了……」 马尔斯踩著沉重步伐前往学生餐厅。 『贤者学院』中央塔地下的学生餐厅挤满穿著长袍的学生。贤者学院有很多课上到深夜。而且一旦进了研究班,便有开不完的学习会,所以晚餐时间就和午餐时间一样拥挤。 马尔斯在柜台领取面包、主菜和汤,正在找位子时,发现了一张眼熟的面孔。只见有著粉红色双马尾并戴著廉价手环的少女一脸臭脸地用餐。她就是埃莉诺的友人瓦洛。 瓦洛似乎是一个人。她不高兴地皱著眉头,慢慢地用餐。似乎是因为她身上发出了『别靠近我气场』的关系,前面和两旁的位子都空著。 迟疑半晌以后,马尔斯将托盘放在瓦 洛旁边的位子。瓦洛不悦地抬头看马尔斯。一看到那张脸,瓦洛的表情就更加不满了。 「你为什么要坐我旁边”」 「没什么,因为有空位啊。而且刚才像是不欢而散一样。」 「是吗?但是我不想跟你讲话。」 这么说完后,瓦洛就端著托盘站起来,要找其他位子。但现在是用餐的尖峰时段,到处都没看到空位。结果瓦洛重重地放下托盘,再度坐了下来。 「不要那么暴躁,就一起吃吧。我们好歹认识吧?」 「……」 瓦洛没回应,突然加快进食速度。她双手抓著面包,猛烈塞进嘴里,想要赶快吃完。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瓦洛明明是皇女,却来就读贤者学院呢?」 「……(嚼嚼嚼嚼)」 「学习社会经验吗?」 「……(吃吃吃吃)」 「和埃莉诺果然是因为皇室互相交流认识的吗?」 「……(嚼嚼嚼嚼)」 「欸,你就不能稍微回应一下吗?」 「(嚼嚼嚼——)唔!?唔咕!唔——唔——!?」 瓦洛突然瞠大眼睛按住喉咙。 「哇,谁教你吃得那么急!」 「~汇话耍窝坏给呕喝的!」 因为瓦洛死命指著杯子,马尔斯递出自己托盘上的奶茶。瓦洛一把抢过奶茶,大口灌进嘴里咽下卡住的面包。在这同时,马尔斯拍拍瓦洛的背。 不久之后,瓦洛吐出「呼——」的叹息。 「我还以为要死了……」 瓦洛露出精疲力竭的表情低声说道。但马上就回过神来,甩掉马尔斯拍著自己的背的手。马尔斯被她左手的手环打到,手背有点痛。 「你、你干嘛趁乱摸人家的背呀!」 「啥?我拍背是为你好,你干嘛讲成这样!」 「我又没拜托你!」 瓦洛双手环胸面向旁边。马尔斯无奈地摇摇头,拿回被瓦洛拿走的那杯奶茶。瓦洛见状,挑起眉毛。 「你!那个杯子!」 瓦洛气呼呼地指著杯子。 「嗄?这次又怎样啦。」 「你那杯,已经喝过了吗!」 「嗄?喔,对啊。一坐下可能就先喝了吧。」 「真、真的吗!?那、那、那、那我不就!」 瓦洛满脸通红地浑身发抖。 「喔,不必担心蛀牙啦。我一颗蛀牙也没有。」 「才不是……才不是那个问题——!」 瓦洛站起来大叫。 「为什么偏偏是和你间接……(叽哩咕噜)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烂透了!你这个人真的是烂透了!」 「我只是提供你指著的东西而已吧?」 「是你不对,不应该把东西毫无防备地放在那里!既然喝过,至少要写上『危险勿碰』才对!」 「你当那是剧毒吗!倒是喝到又没关系吧。像我就完全不在意啊!?」 「我很在意!」 「好、好,我知道了……你冷静点啦。很引人注目喔。」 「引人注目是什么意思!谁引人……」 瓦洛东张西望地转了转头,终于发觉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瓦洛似乎因此冷静下来,突然安静地坐回位子上。她一边拿出看起来很高级的手帕用力擦嘴,一边看著马尔斯。 「……算了,不跟你计较。毕竟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不应该无视你,吃得那么急。」 「哪有,应该说从头到尾都是你单方面不对……」 「……所以呢?你从刚才就叽哩呱啦讲个不停,是想知道我什么事?」 瓦洛眯起眼睛,抬起尖下巴。态度超级高高在上。 「没有啦,我想知道皇女为什么会来这种学校,之类的?倒是瓦洛是皇女这件事在这种地方公开没关系吗?」 「无所谓。知道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那么,我来这里的理由是吗?这个嘛,就像你说的一样,是在学习社会经验。我不像埃莉诺是下任国王。而且我在兄弟姊妹之中是最会念书的。」 「喔,原来如此。」 「我和埃莉诺在来学院以前就认识了。因为我们两国关系良好。然后来到学院以后,我大约每周去一次皇宫。那边的餐点很好吃喔,而且又免费。」 「……明明是皇女却贪免钱饭,会不会太吝啬了?」 「我国的优点是俭朴。所以不需要担心财政问题。」 瓦洛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倒是换我发问了……」 「?」 「……你和埃莉诺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嘛,一言难尽……」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从来不曾听埃莉诺提过你。」 瓦洛眯起眼睛怀疑。 「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上上周。举行晚餐会的日子。」 「咦,那不就是最近吗?」 瓦洛发出高八度的声音大叫。 「这么短期间是怎么进展到订婚的……」 她露出了狐疑的眼神。 「这个嘛,一言难尽……」 「怎样啦,从刚才就一直说一言难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啦。」 瓦洛猜疑不已。 「我看你格外关心爱伦呢。昨天也特地到研究室来找我。」 「……那当然啰。我们好歹是认识十年的朋友……」 瓦洛的表情突然变得戚伤。那张脸上没有先前的稚气,变得成熟稳重。 「埃莉诺的个性太正直,不懂怀疑,涉世未深。而且至亲不在身边,总是孤单一个人,所以有点怕寂寞。所以我才担心她会不会被人给骗了……例如,乍看待人亲切的男人。」 瓦洛说著,眯起看著马尔斯的眼睛。 「……我、我没有喔。」 「没有最好……」 瓦洛耸耸肩,端起托盘站起来了。 「你之后的预定是?」 「……没什么,我打算回皇宫。」 「那我也跟你去。我想再多问一些事。我想确认埃莉诺是不是真的没受骗。」 「是无所谓,但是已经傍晚了喔?」 「放心啦。我常在这个时间过去。」 马尔斯叹了口气,他后悔起找瓦洛说话。 两人离开学生餐厅,走向黄昏时分的『贤者学院』正门。瓦洛的问题轰炸持续到饭后。 「那么,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天知道。我完全不晓得。」 「嗄?这样可以吗?」 「毕竟婚礼会牵扯到皇家的规矩吧?那部分我完全不瞭解。」 「这样真的可以吗?感觉愈来愈可疑了……」 「就算你这么说,事实就是这样。如果你真的觉得可疑,去问爱伦比较好。」 「爱伦?」 瓦洛突然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到这个,你一直都叫埃莉诺为爱伦……」 「对啊——」 那怎么了吗——马尔斯正要这么问,却在途中打住了。 他停下脚步,张大嘴巴看著前方。瓦洛也同样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 顺著两人的视线看去,在『贤者学院』正门外,发生了一点小麻烦。穿制服戴兜帽的女孩正和大门的守卫争论不休。 「就说了,我是这里的学生。」 「那么请出示学生证。」 「我不记得拿过学生证这种东西。」 「那是不可能的。这里的学生一定有学生证。 」 听得见上述对话。守卫张开双臂,似乎要阻止女孩进入校内。 「那个女生难道是……」 「没错……」 马尔斯一脸厌倦地走近正门。 「我之前来的时候根本没出示学生证喔。」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我实际——」 「啊,打扰一下——」 马尔斯以嫌麻烦的表情叫住两人。女孩顿时眉开眼笑。 「啊,马尔斯!卿来得正好!」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爱伦?」 「希望你帮我向这个人说明我是这里的学生。」 「没有学生证或相关人士的证明书,基本上是进不了学院的——对不起,这个女生是来找我的熟人,可以放行吗?」 马尔斯这么说完,向门房出示红底金框的学生证。见状,守卫的表情稍微变了。因为金框学生证只有学院成绩优秀的学生才能够持有。 「访客要进学校,必须申请才行。我去拿申请书过来,麻烦你填写。」 「好的。」 马尔斯一露出爽朗的微笑,守卫便走向传达室。 「不要使性子为难大门守卫啦。」 「可是,我平常都不需要出示任何东西就能直接放行喔。」 「那是带著护卫坐皇家马车的时候吧?那种特权是例外啦。」 马尔斯这么说完,瓦洛也连连点头。 守卫很快地就拿著申请访客进出的羊皮纸过来,马尔斯在上面签名以后,埃莉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进校园了。 「倒是爱伦来学校做什么?而且还选在这种尴尬的时间点。」 马尔斯问转头东张西望的埃莉诺。 「那、那是因为……我有话想要跟马尔斯说,就是……」 埃莉诺含糊地小声这么说。 「只是有话想说就专程乔装过来吗?」 「有什么关系。来看未婚夫是哪里错了!」 埃莉诺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 「是、是没关系啦。那么,要不要我带你去我的研究室?老师是皇女的支持者,我想她看到爱伦会很高兴。」 「嗯。但是在那之前,有没有吃饭的地方?老实说,午餐的量有点少,我现在饿了。」 「有是有……爱伦之前上学的时候,没来过这里的学生餐厅吗?」 「我都是回城堡吃。」 「我想也是,毕竟还要担心下毒的问题。先说好,如果期待白鹿亭那种味道,爱伦你会很哀伤的。」 「没错没错,可不知道合不合埃莉诺的胃口喔。就连老家菜色寒酸的我,都花了一段时间才习惯。」 就连瓦洛都露出担心的表情。 「无所谓。我现在正饿……这样下去我可能一步也走不动了。」 埃莉诺说出不争气的话,按住肚子。 「唉,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好啦。」 于是马尔斯带埃莉诺去先前待的学生餐厅。因为已经接近晚上上课时间,人变得零零星星。 「伤脑筋了。东西几乎都卖光了。只剩下『奶油盖饭』了。」 「唔嗯——要学生餐厅新手挑战这个实在有点……」 在柜台确认剩下的菜单以后,马尔斯和瓦洛不安地互看。 「那个奶油盖饭是什么料理?」 埃莉诺疑惑地眨眨碧眼。 「通常所谓的某某盖饭,就是在饭上面放那个『某某』。」 「哦。」 「而奶油盖饭的奶油,是指牛奶提炼的奶油。」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奶油盖饭是放上奶油的白饭对吧?」 「但是错了。这间学生餐厅的奶油盖饭不是用奶油。」 「什么!」 「饭上面只有用大量猪油炒过的『豆芽菜』而已。」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学生餐厅就是这样的地方。」 瓦洛感慨地点头。 「但是,饭上面只有放豆芽菜会好吃吗?」 埃莉诺露出实在想不通的严肃表情。 「我会建议那种人加点配料。」 「配、配料?」 「没错。能够加点猪肉或半熟蛋等配料。甚至还有酸黄瓜或乳酪等隐藏版配料。」 「哦哦,虽然不清楚实际怎样,但听起来很可口啊!」 「只不过,据说加点全套配料的价钱.是基本奶油盖饭的三倍。」 「唔……那么,配料加点猪肉就好。」 「好。那我去点餐。」 「还要水果当甜点。」 埃莉诺发现玻璃橱窗里面的苹果,这么说了。 「哦哦哦!」 马尔斯将完成的奶油盖饭与水果连著托盘摆到埃莉诺面前,埃莉诺就眼神闪闪发亮地发出欢呼。 「这、这就是奶油盖饭吗?看起来相当美味啊。」 「看来爱伦相当爱吃东西。」 「嗯。我也是从以前就这么觉得。」 马尔斯和瓦洛小声窃窃私语。 埃莉诺在胸前交握双手祈祷以后,拿起汤匙,伸向奶油盖饭。然后舀起配著豆芽菜的猪肉,放进嘴里。 「嗯!好吃!」 埃莉诺边咀嚼边扶著脸颊,一口接一口。 「这个油腻腻的猪油和瘦弱的豆芽菜融合在一起,和白饭实在很搭。」 「那是赞美吗?」 「那当然。还有这个苹果也是,因为在熟透前就采收的,稍嫌硬邦邦的口感很棒。」 「就说了,那真的是赞美吗?倒是爱伦为什么一边吃奶油盖饭,一边不时配甜点?」 「我喜欢水果。所以就算是饭后甜点,还是和主菜同时吃最理想。其实我在后宫也想这么吃的……」 「就算再喜欢,还是要遵守吃甜点的顺序啊!」 就在马尔斯吐嘈时,餐厅入口突然出现四、五个女孩成群走近马尔斯。她们所有人都穿制服,是贤者学院的学生。 「马尔斯同学!」 带头的女孩对马尔斯说道。女孩留著黑色长发,长得相当可爱。 「你好,鲁克斯芙同学。」 马尔斯对女孩们微微一笑。女孩们见状都开心地眯起眼睛。 「……这些人是什么人?」 埃莉诺停止用餐,小声问旁边的瓦洛。 「天知道。大概就像是马尔斯后援会的人吧?」 「后、后援会!?」 埃莉诺皱起眉头。 「……我们听说到奇妙的传闻。」 被马尔斯称呼为鲁克斯芙的女孩露出严肃的表情。 「传闻是?」 「……就是马尔斯同学,那个……」 就在女孩迟迟说不出口时—— 「听说订婚了!」 ——后面的女孩这么说道。 「那是骗人的吧?是骗人的对吧。」 「虽然没有人相信,但搞不好是真的,于是我们就来确认了。」 女孩各自露出认真的表情凝视马尔斯。 「唔……」 马尔斯不知该如何回答。该老实说吗? 「而且听说对方是埃莉诺皇女。」 「太离谱了对吧?」 女孩纷纷追问马尔斯。 「不,这是那个——」 就在马尔斯在意旁边的埃莉诺,含糊其词时—— 「说起来,我觉得马尔斯和皇女根本不配。」 其中一个女孩说了。 「这个嘛,的确没错。我又没有爵位……」 「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们的马尔斯配给皇女太浪费了!」 「嗄!?」 「我也这么觉得。」 「就是说呀。」 「咦、咦咦——!?」 (这些家伙在说什么!?) 马尔斯抽动脸颊,战战兢兢地看向埃莉诺。只见那张彷佛精雕细琢的匀称脸蛋上,太阳穴浮现了青筋。彷佛看得见她全身冒出凶恶的气场。一旁的瓦洛摇摇头。 「说起来,她之前来学院时我曾经看过,皇女其实长得没那么漂亮对吧。」 「长得不漂亮……」 埃莉诺小声地低语。 「没错没错。虽然胸部很大,身材或许很好,但长相很普通嘛。是靠豪华衣服掩饰过去的。」 「靠衣服掩饰……」 「虽然胸部的确是很大,但大到太没天理了。简直就是猥亵的程度。」 「胸部没天理……」 埃莉诺浑身微微战栗,就连马尔斯都看得出来。 (不妙。这样下去不妙!) 「所以那种人是不可能和我们的马尔斯订婚的,对吧!」 少女们全部一起朝向马尔斯问道。 「……不,那个……」 「是吗?因为传闻实在太荒谬了,答不出来对吧……既然这样,不回答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完全不在意。那么,先不管这件事,接下来我们要一起上街喝一杯,马尔斯同学也会一起来对吧?」 就在女孩拉著马尔斯的手要他站起来时—— 「不许碰我的未婚夫!」 埃莉诺突然站起来,拍掉女孩的手。 「好痛!」 女孩发出娇滴滴的尖叫。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抱歉长得不漂亮碍到你们了……抱歉靠衣服掩饰碍到你们了……抱歉胸部没天理碍到你们了。」 埃莉诺发出低沉的声音,脱掉头上的兜帽,露出散开的金发,以及彷佛精雕细琢的美貌。 「埃莉诺……」 「……皇女!?」 女孩们吓得张大嘴巴。马尔斯和瓦洛扶住额头。 「我看马尔斯好像答不出来,就由我回答你们的问题吧!你们听到的传闻是事实。马尔斯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将在近期内结婚。再补充一点,马尔斯之后要到皇宫处理公务。没有时间和你们一起上街。你们死心吧。」 埃莉诺说得斩钉截铁。女孩起先愣住半晌,最后似乎发觉到刚才自己做出不当的发言,一惊慌失措地面面相觑—— 「对、对、对、对不起——————」 最后她们一边简单地道歉了事,一边连滚带爬地逃走,一点也不像是在对皇女谢罪。 「啊——啊,埃莉诺。你大可不必用那种方式登场的。」 瓦洛看著逃走的女孩们,同情地摇摇头。 「……但,但是她们说我不配当未婚妻喔。严重毁谤我耶。我怎么能够忍气吞声!」 「这种时候忍气吞声才有皇女风度吧?」 「但是……忍耐还是有极限的。重点是,马尔斯!」 埃莉诺凶巴巴地瞪了马尔斯。 「不,那个……」 「刚才那群女人是什么人?」 「没、没有啦,只是普通朋友……」 「就是所谓的『马尔斯迷妹』吧。」 瓦洛似乎知道些什么地点点头。 「『马尔斯迷妹』!那是什么,我可是头一次听说喔!」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要乱取名字!」 「也就是跟班对吧?」 「这,呃……就类似那样。」 马尔斯嘴巴支支吾吾了起来。 「然、然后马尔斯迷妹——」 「不是吧,就说了她们不是叫这个名字了!」 「……她们是马尔斯用一向擅长的那个笑容钓到的吗!」 「这,该说是钓到吗……」 「一定是这样没错……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露出那个笑容。我从小身边就有许多会露出那种眼神的男人,所以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没有免疫力的女生似乎就会轻易上钩。」 「……」 正因为瓦洛说的是事实,马尔斯无法反驳。 「呣。」 埃莉诺露出不悦的表情,突然向后转,然后便跑走了。 「唔、喂。」 就在马尔斯愣怔地目送埃莉诺跑掉的背影时—— 「你在发什么呆呀!赶快追上去啦。」 马尔斯的小腿被用力踢了一下。他本来想抗议,又转念心想的确应该追上去,于是就去找埃莉诺了。 埃莉诺冲上楼梯,在昏暗的校园中奔跑。在她躲进校舍后面时,马尔斯终于追上埃莉诺,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手,无礼之徒!」 埃莉诺甩著被抓住的手。 「不,就说等一下了。为什么要突然逃走?」 埃莉诺瞪著马尔斯。 「马尔斯很受女生欢迎吧?」 「并没有……」 「绝对是那样没错!所以,卿白天才不肯夺走我的第二次!」 「嗄?不是的,根本没有那回事!」 「骗人。马尔斯很受欢迎,不缺异性。所以讨、讨厌了我吧?」 「就说了根本没有那回事!」 「……我不信。」 埃莉诺眼眶略为泛红地看著马尔斯。马尔斯放开埃莉诺的手摇摇头。 「就说了是真的。我并不是因为讨厌埃莉诺才不做的。」 「……不然是为什么?为什么中途停止?是因为觉得我是不检点的女人,所以讨厌我了吗?」 「不对。并没有那回事。而且我并不觉得爱伦不检点。」 「既然这样,是为什么?」 埃莉诺脸上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 「那、那是因为……」 马尔斯抽动嘴角。 「其、其实是……」 「其实是?」 「男人每个月都有一次不顺的时期。」 马尔斯一本正经地说道。 「咦?不顺的时期?」 「今天好像就是那个日子。所以我刚才没办法做。就只是这样而已。」 「也就是说,那就像是……」 埃莉诺皱起眉头。 「发情期的相反吗?」 「……算、算是吧,就类似那样。」 「我都不知道,原来男人有那种时期。我还以为只有未开化的动物是那样。」 埃莉诺露出打从心底惊讶的表情。 「还有,我受欢迎这个说法也是误会。我的确是有很多女性友人,但只是玩伴罢了。」 「真的吗?那么,马尔斯和我以外的人,那个,没有过男女之亲吗?」 「咦?喔,嗯。是没有。」 「也,也就是说,我是第一个吗!?」 「……唔、嗯。对。」 马尔斯一边抽动太阳穴一边点头。 (应该说,我和爱伦之间也没有啦——!) 他在心里这么想。 「是吗?原来我是第一个吗?那就和我一样啊。」 埃莉诺似乎松了一口气地说完以后,再度转动眼珠以白眼瞪著他。 「……为了保险起见,我再确认一次,马尔斯迷妹和卿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对吧?」 「那当然。马尔斯迷妹可以说根本就是空想的产物 。」 「不是情人对吧?」 「yes, no lover!」 「那就好。」 埃莉诺叹了口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先说好,马尔斯要在结婚前清算所有女性关系喔。」 「什么清算,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我先声明,我不允许侧室。我的父王虽然是一国之君,但终身只娶母后为妻。」 「……又没人说要迎娶侧室……」 「还有,今后不许再对女性摆出那个『应酬面孔』!虽然说是朋友,但不许卿再吸收更多的迷妹!」 「不要发明简称啦……听起来更莫名其妙了啦。」 「总之我们说好了。绝对不许再犯!」 「我知道。我知道啦。」 「嗯。听到这句话,我总算放心了。」 埃莉诺微微一笑。马尔斯看到她的表情,也跟著安心下来时—— 「什么嘛,已经和好了吗?真没意思。」 瓦洛走了过来,脸上一副不以为然。 「哪来的和好之说,我和马尔斯根本没吵架。」 「还真敢说。明明就突然跑走……」 「先、先不说这个了,瓦洛。我很久没来学院了,能不能带我参观餐厅以外的地方呢?」 「这个嘛,是无妨。」 「刚才餐厅旁边有贩卖部对吧。就去那里。」 这么说完,埃莉诺就径自迈步走去。 「哦……还真意外……」 瓦洛走在埃莉诺后面耸耸肩。 「咦?哪件事意外?」 「没有啦,就是她竟然会为了你那样感情用事。别忘了她可是那个高洁的皇女,居然只因为别人说她不配当你的未婚妻就气成那样。」 「嗄?爱伦从我第一次见到时就是那种感觉喔?」 「我想那是因为她很中意你的关系。」 「是那样,吗?」 「证据就是——刚才我也说到一半,她让你叫她爱伦对吧。」 「对啊……那怎么了吗?」 「能够那样叫埃莉诺的,应该只有埃莉诺的家人而已。」 「!?」 马尔斯惊讶地张大嘴巴。 爱伦这个称呼虽然是马尔斯提议的,但埃莉诺完全没提到这件事。 「接下来……我可不想连我都被当成马尔斯迷妹波及到怒火……所以我要回研究班了。由你带埃莉诺参观吧。」 瓦洛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就这么转过身走掉了。 「嗯?瓦洛不是要一起来吗?」 埃莉诺发觉瓦洛走掉,露出不解的表情。 「嗯。她说她很忙。」 马尔斯凝视著瓦洛逐渐消失在淡淡夜色之中的背影,静静地回答。 「我怎么都不知道马尔斯这么受女性欢迎。」 「不,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受欢迎……」 从『贤者学院』回到皇宫的马尔斯,一边听埃莉诺抱怨,一边走过昏暗的后宫庭园。从学院回皇宫的路上,埃莉诺一直问马尔斯在学院的平日表现。诸如是否交过女朋友、过去的风流情史等等……就算马尔斯解释自己没有女朋友的时间就等于年龄,埃莉诺看起来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就在埃莉诺正要从庭园回后宫时—— 「皇女殿下、马尔斯大人——!」 他们一转头就看到一名女仆装女孩跑过来。是之前把水桶打翻、泼在埃莉诺头上的艾芬。当时她因为刚犯错非常沮丧,但今天看起来很有精神。一头短发戴著白发箍,大眼睛水汪汪地发亮的她,手上提著看似篮子的东西。 「是艾芬啊。今天怎么了吗?」 埃莉诺对艾芬露出和蔼的微笑。 「不,其实……我打破和皇女殿下的约定了。」 「约定?」 「……我昨天将打翻水桶砸到皇女殿下的事告诉了家父。」 「为什么?我叫你不要告诉别人的吧。」 「对不起。只不过,我实在没办法隐瞒不说……」 艾芬惶恐地表示。看来她的个性似乎很耿直。 「原来如此……我叫你隐瞒过失,或许的确是很残忍。是我错了。抱歉。」 「没、没这回事。皇女殿下是为我和家人设想……」 艾芬慌张地摇摇手。 「那么,听完艾芬的自白,令尊说了什么?」 「家父要我领会皇女的心意。」 「……是吗?我也觉得那样就好。」 埃莉诺温柔地眯起眼睛。 「然后,家父吩咐我拿这个来给皇女殿下当作赔礼。是家父乡下老家送来的柿子。」 艾芬递出手上的篮子。上面的布一拿掉,满满一篮熟透的柿子便展露在眼前。 「哦哦,这看起来很可口。」 埃莉诺顿时精神振奋了起来。 「因为我听说皇女殿下喜欢水果。」 「嗯。我最喜欢柿子了。但是,拿这么多没关系吗?」 「是的。还有很多。」 艾芬也微微一笑。 「还有,这个给马尔斯大人。」 艾芬递出一块小饼乾。 「这是家父厨房制作的点心。希望合您的胃口。」 「谢谢。」 马尔斯对艾芬轻轻一笑。艾芬脸颊微微泛红,低下了头。 「那么小的告辞了。抱歉耽搁两位的时间。」 说完以后,艾芬转过身子,和来的时候一样飞快跑走。就在马尔斯笑嘻嘻地看著艾芬的背影时—— 「……马尔斯。」 「怎样?」 「卿又犯了吧?」 埃莉诺不高兴地说道。 「犯了什么?」 「卿是不是用那个『应酬面孔』看著艾芬?」 「没、没有,我没看我没看!我是用普通的笑容目送她!」 「真的吗?」 「真的真的!」 马尔斯用力点头。 「那就好……卿要知道卿的笑容会蛊惑女性的心。绝对不可以滥用喔!」 「是是是。」 马尔斯耸耸肩。 「顺便问一下……」 马尔斯再度迈开步伐,看著埃莉诺的侧脸问道: 「爱伦也和瓦洛一样,看到我的应酬面孔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咦!?」 埃莉诺似乎吓一跳似地停下脚步。 「因、因为我对你的第一印象糟透了……何止一点感觉也没有,我甚至还抱持恨意呢!」 「是吗?那么现在又如何呢?」 马尔斯对埃莉诺微笑,投以勾人的眼神。 「!!」 埃莉诺那张剔透的脸蛋顿时染上红晕,但她马上就重重一拳打在笑容满面的马尔斯脸颊亡。 「喂!你、你居然打我的脸!连我老爸都没打过我!」 「少啰唆!我不是才刚叫卿别再摆出那种表情的吗!」 「就连对方是爱伦都不行吗?」 「那当然!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行!」 埃莉诺发出怒吼后,就气得耸起肩膀独自走进了后宫。 ☆ 隔天,马尔斯前往总务尚书办公室。埃莉诺将在那里向值得信赖的某人商量贵族课税一事。据马尔斯所闻,那个人是个圣职人员。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埃莉诺与穿著主教服的年轻男子面对面坐著。男子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一头黑发,戴著夹 鼻眼镜。体型清瘦,没有一丝赘肉,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主教的感觉。 「幸会,我是加勒福。」 马尔斯一进办公室,加勒福就站起来要求握手。 「我叫作马尔斯·夏卡尔。」 马尔斯一点头致意,加勒福便露出充满慈爱的微笑。 「马尔斯,能不能让我祈祷你的幸福呢?我对初次见面的人一向这么做。」 「好是好,但我并不怎么相信神喔?」 「那不成问题。」 加勒福眯起眼睛,从主教服里面取出提炉,拎著炼子悬在马尔斯眼前。提炉传来叮铃的细微声响。 「愿全能的神阿玛窦保佑马尔斯·夏卡尔。」 加勒福闭上眼睛咏唱真言时,马尔斯稍微抽动鼻子,露出纳闷的表情。 「啊,抱歉。香味太浓了吗?」 「不,并不是那样。」 马尔斯一边回答,一边觉得困惑不解。 「加勒福主教。最近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吗?」 「我也不确定呢。如果你曾经来过教会,就有可能在那里见过面。」 「我刚才也说过我不是虔诚信徒,所以我想不是。」 马尔斯回以爽朗的笑容,内心却戚到不可思议。拥有特殊记忆法的马尔斯,只要看过一次对方,就几乎不会忘记他的长相。 「加勒福主教是阿玛窦教会的大主教。」 埃莉诺补充说明。罗特希尔德皇国的国教「阿玛窦」,是国内最大的宗教组织。国内各地教会拥有直辖庄园,财政独立。教会主教拥有的特权几乎与贵族相同。 「加勒福主教,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待马尔斯也在椅子坐下,埃莉诺就露出热切的表情切入正题。加勒福似乎感觉到皇女的态度非比寻常,只见他抬高夹鼻眼镜,紧张地眯起眼睛。 「是什么事?」 「距离『皇国眷族会议』剩下不到一个月,我想在会中提案。」 「哦,提案是……?」 「……废止免税特权。」 加勒福浮现惊讶的表情,接著神色紧张地点点头。 「愿闻其详。」 埃莉诺说明目前罗特希尔德皇国的财政状况。不想加税造成国民负担。向贵族及教会徵税,就有希望还清借款——加勒福一边应声,一边倾听埃莉诺上游主张。 (——看来他是不会断然拒绝啰?) 马尔斯一边观察加勒福,一边心想。然而加勒福本身享有教会免税特权的恩惠。一旦失去特权,应该会蒙受不小的损失才对。 「因为国库不足,导致这个国家日益疲弊,治安恶化。在王都甚至还有人口贩子贩卖被绑架的小女孩。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实施贵族课税,促进财政健全化。希望主教协助。」 埃莉诺的口气充满坚定意志。 「……原来如此,我明白情况了。」 埃莉诺一说完,加勒福便点点头。 「皇女这番话,坦白说我很惊讶。同时也很感动。为了人民不愿加税的善心。我等崇敬的大神阿玛窦一定也是同样想法。而且,神创造的人被人当成商品买卖的行为,阿玛窦教会也同样十分忧心。」 加勒福这么说完,就牵起埃莉诺的手。 「请务必让我帮忙。」 「真的吗?」 埃莉诺目光闪烁。 「我虽然是圣职人员,但原本是盐山矿工出身。自认非常瞭解人民的痛苦。贵族或主教就算缴百分之五的税,也不愁没饭吃——只不过,在『皇国眷族会议』提案……肯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吧。」 加勒福的夹鼻眼镜反光发亮。 「但是,我明白皇女的意思了。就让我尽棉薄之力吧。在『皇国眷族会议』召开前,游说知心贵族或主教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刚才说『皇国眷族会议』是什么时候?」 「尽量愈快愈好。最好在下下周以前。」 「这样看来时间不多了。得从今天就开始行动才行。」 加勒福起身,戴上小瓜帽。 「今天马上就著手进行吧。」 「真是太有心了,感谢!」 埃莉诺低头行礼。 「请抬起头来。皇女想要成就的是伟大事业。」 加勒福露出和善的微笑。 「主教,如果你知道答案,希望你告诉我……最有可能反对我的提案的贵族是谁?」 「……我想想。」 加勒福扶著下巴。 「首先,在我的熟人之中,尼斯主教会反对吧。因为他是传统守旧的人。基于同样理由,摄政克洛德阁下也不喜欢兴风作浪。」 「……」 埃莉诺用眼神对马尔斯表示「果然」。 「但是,最大抵抗势力毫无疑问将会是雅马邑大公吧。因为他是罗特希尔德皇国最大的公爵。」 那瞬间,马尔斯坐的椅子发出轧然声响。 (雅马邑!) 马尔斯瞪著空中,在心中呼喊这个名字。 (雅马邑、雅马邑、雅马邑!) 每当他呼喊一次这名字,呼吸就愈来愈急促。 心跳加速、额头冒汗。心脏输送血液的声音在脑中回荡。身体战栗,全身发烫…… 马尔斯突然站起来,按住胸口。 「马、马尔斯!」 几乎是在埃莉诺尖叫的同时,马尔斯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倒在地上,一直按住心脏。 呼、呼、呼、呼—— 他饥渴地想要吸入空气。马尔斯眼角余光看到埃莉诺蹲下来要抱起他。 眼前突然发白。埃莉诺的声音愈来愈远。 马尔斯就此失去了意识。 马尔斯作了个梦。 世界染成陈旧泛黄而朦胧。 那是整齐清洁的房间。 窗帘随风摇曳。和煦光芒照进屋内。窗边摆著床,马尔斯就躺在上头。头上敷著冰毛巾。 (这里是哪里……) 马尔斯昏昏沉沉地思考。 以前来过的地方,以前看过的光景—— (这里是我的房间……) 不是宿舍的房间。也不是马尔斯·夏卡尔的房间。更不是后宫的房间。这里是马尔斯本来应该置身的地方。而他现在梦见的是小时候感冒时的事。那是在马尔斯叫作拉图尔的时代,他发烧躺在房间床上时的光景…… 眼前一片朦胧中,房间门打开来。一道黑影出现并靠近马尔斯躺的床。黑影端著托盘,上面摆了一颗柿子。 黑影坐在床边,用刀子削起柿子皮。 (……是妈妈,吗?) 马尔斯感冒时,她都会为马尔斯削水果。因为她几乎不下厨,所以动作很生疏。去皮的柿子表面削得坑坑洞洞。 (为什么事到如今会作这种梦——) 他已经好几年不曾想起自己还是拉图尔时的往事,也不曾作家人的梦。那明明应该是早就从脑中完全消除的过去才对…… 削完柿子皮以后,黑影面向马尔斯。然后把手放在马尔斯的额头上。和煦的体温。本来以为再也无法享受的家庭温暖。 「醒来了吗?」 黑影说道。 「……妈妈。」 马尔斯依然昏昏沉沉地这么低语。 黑影将脸凑近马尔斯。接著正要开口时—— 马尔斯脑中突然窜过宛如电流的东西,然后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坐起上半身。甩甩头,环视著周围。 橙色夕阳映照的房间、挂著床幔的四柱床、柔软 5章 绝对记忆 在自从马尔斯住进皇宫,已经过了大约两个星期的某天下午,马尔斯从贤者学院回埃莉诺等待的皇宫。 「从今天起要开始忙了……」 他走在大路上自言自语。 为了一星期后召开的『皇国眷族会议』,埃莉诺动手制作会议资料。因为内容涉及重大机密,不能交给部属处理,将由埃莉诺和马尔斯两人制作。考虑到活版印刷的时间,需要在三天内完成。 「我看几乎别想睡了。」 埃莉诺为『皇国眷族会议』投注的心力实在超乎想像。因为她似乎打算在这场会议对贵族课税,以此为开端推动彻底改革。 马尔斯虽然擅长记忆和考试,却不擅长制作资料。可以预料将会困难重重。 「喔,这不是马尔斯吗!」 当马尔斯正要穿过闹区时,有人叫住了他。一转头就看到「白鹿亭」的老板萨克斯站在那里。 「真难得啊,在这种时间看到你。」 萨克斯摸著自豪的胡须对马尔斯微笑。 「因为很多事要忙。」 马尔斯耸耸肩。 「和女朋友还顺利吗?」 「马马虎虎。」 「是吗,那就好。她是好女人,要让她幸福喔。这样你也会幸福才对。」 萨克斯不知为何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开心地说道。 「……说到好女人,马尔斯听过我们的皇女殿下从人口贩子手中救下小女孩的事吗?」 「咦?」 马尔斯吓得脸颊抽动了一下。 「正好就在马尔斯之前来店里那天,似乎发生了骚动。据说埃莉诺皇女和人口贩子对决,救了小女孩。」 「是、是哦?」 马尔斯冷汗直流地回应。 「而且获救的小女孩是鞋匠朋格一个月前失踪的女儿喔。听说似乎是被绑架了。结果是皇女救了她。」 「原、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皇女会在街上呢?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听说有人看到皇女向卫兵出示皇家徽章。」 「哦——」 马尔斯的脸颊抽动得更厉害了。 「真不愧是我们的皇女殿下。先王也是,虽然死于非命,但是个好国王。皇女果然也继承了先王的血。」 萨克斯开心地说道。 「如果是埃莉诺皇女,或许连前王陛下志业未竟的国家改革都能够完成啊。」 「……可是,她又还没当上女王,现在就期待她还太早了吧?」 「不过似乎不尽然是这样……下周皇宫有那个叫什么的会议对吧?」 「……『皇国眷族会议』是吧。」 「对,就是那个。听说皇女似乎会在那场会议做些什么喔?」 「咦?这件事是从哪听来的?」 马尔斯皱起眉头。 「在闹区开店的人之间都在传这件事。」 「是、是喔。」 马尔斯表情紧绷。俗话说众口难防,但没想到消息甚至已经传到王都居民耳中了。 「其实我是皇女的支持者。虽然不曾从近处看过,但听说她美丽聪明,剑术也很了得。」 「……似乎是。」 「既然这样的人愿意我们努力,我们也希望能够声援她啊。」 萨克斯一眯起眼睛,马尔斯也点点头。 「是啊,我也这么想。」 罗特希尔德皇国存在大约五十名的贵族及高级主教,他们全部拥有『免税权』,没有义务将庄园收获的生产物缴纳给国家。 在庄园工作的农民和劳工是他们的所有物,不能离开庄园,相反地,新人要进庄园也很难。 庄园内基本上由贵族统治,要缴纳给贵族的食粮与租金,当然是由庄主支付。换句话说,庄园是经济封闭的小国家。 至于庄园内课税权自然在庄主身上,但就算自成一国,隶属于罗特希尔德皇国的庄园,和罗特希尔德皇国的施政并非毫无关系。例如遍布国内的干道与水路,就是由罗特希尔德皇国负责整修管理。 当然,庄主也会利用干道,盗贼出没时,也是国家负责驱逐。 可想而知,其他国家侵略庄园时,亦由国家率先出兵讨伐。也就是说,庄园也蒙受国家施政恩惠,支付一部分费用并不为过—— 抱持这个想法的急先锋,就是罗特希尔德皇国现任总务尚书,下任罗特希尔德皇国女王埃莉诺·辉夜·罗特希尔德。 「根本来不及!」 『皇国眷族会议』前一天,总务尚书办公室爆出埃莉诺的尖叫。她一脸疲倦,挂著黑眼圈,确认办公桌上堆积的资料。 在她旁边的大桌子则是摆著多达五十份以上的资料,由马尔斯和加勒福主教分担确认。 这本来是官吏的工作,但因为这次的内容是高度机密,所以只交给一部分人处理。 「为什么连我都……」 邻国皇女瓦洛也一边装订资料一边嘀咕抱怨。因为极缺人手,多一个是一个,连她都被抓来了。 「瓦洛身为邻国皇女,也很在意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吧?亚尔基德尼亚国应该也对废止部分免税权感兴趣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不想做这种准备!」 瓦洛将成叠文件摔在桌上大叫。 「不要那么粗鲁。明天我要用那份资料演讲。」 埃莉诺从讲稿抬起眼睛抿紧嘴唇。 埃莉诺要在『皇国眷族会议』上,针对废止免税权一事,向罗特希尔德皇国全贵族演说。然后,演说后将表决是否赞成废止免税权。现在准备的就是讲稿,以及发给贵族的资料。 「喂——资料检查完了。」 马尔斯也一脸莫名疲倦,将五十份资料重重地放在桌上。瓦洛筋疲力竭地瘫坐在地。 「再来就看埃莉诺能够用演说发挥多大说服力了。」 「嗯。」 听到马尔斯的话,埃莉诺神色紧张地点头。 「所以,结果似乎有多少人赞同?」 瓦洛问加勒福。 「二十名赞成。约十名持保留态度。目前无法确定情势会如何发展。」 「但是,十分有可能达过半数。」 埃莉诺紧闭双唇,表现出强烈的决心。 「只不过……也有值得担忧的事情。」 「是什么?」 「据说雅马邑大公爵似乎得知皇女提案课税,正在拉反对票。」 加勒福露出愁容。 「……」 埃莉诺板起脸,看向马尔斯。马尔斯呼吸有些急促,但仍保持冷静。 「……我的提案是从哪里泄漏的?」 「不晓得。但假设是从城堡泄漏,我想克洛德殿下的可能性最高。」 「虽然这项提案也瞒著克洛德,但那家伙知道皇宫内所有的事,所以十分有可能。而且克洛德从前几天就不在城堡……」 埃莉诺不禁咂舌。 「只不过,先采取行动的我方比较有利。」 「是啊。持保留态度的十人会倒向哪边,就要看我的器量了。」 「我今晚也会四处游说到深夜。参加『皇国眷族会议』的大半贵族、主教已经众集在王都。我想今晚将会是拉票大战的关键。」 「嗯,拜托你了。」 「那么,祈祷明天皇女成功。」 这么说完,加勒福离开办公室了。 「那么,我也想要练习演说。马尔斯和瓦洛可以陪我吗?」 「喔,好啊。」 「对不起,我不行。」 瓦洛摇摇手。 「明天上课要交的作业,我还没做。现在不做会来不及。」 「作业要不要我帮忙?」 马尔斯一脸奸笑—— 「不必了!要是欠你人情,天知道你会做什么!」 「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啊……」 「玩弄女人的变态!」 「……」 「瓦洛,辛苦你了。感谢你今天帮忙。」 埃莉诺面带笑容点头。 「祝你好运,埃莉诺。之后再告诉我结果喔。」 瓦洛和埃莉诺握手以后,便离开房间了。 「那么,我们要练习演说。」 埃莉诺恢复紧张的表情。 「要在哪里练习?这里吗?」 「不,既然都来了,就到明天正式上台的地方练习吧。」 马尔斯在埃莉诺带领下,前往城堡王位厅旁边的房间。打开厚重的巨大门扉,就是宽敞的圆形会议室。室内朝中央讲台凹陷,形成圆钵状,倾斜部分配置椅子。和入口相对的门,似乎通往能够一览城外景色的露台。 地板铺著红地毯,中央讲台描绘著巨大罗特希尔德徽章。墙壁贴上天鹅绒,天花板全方位镶满彩色玻璃。 「好壮观的房间。」 马尔斯环视会议室,发出惊叹。皇宫内虽然还有好几处极尽奢华的场所,但都比不上这里。 「这里是专为『皇国眷族会议』建造的空间。」 在埃莉诺引领下,马尔斯走下倾斜的走道,走向圆钵中央。 (罗特希尔德皇国的贵族将聚集在这里……) 马尔斯想像0.0001%的人挤满会议室的光景。那个男人当然也在其中吧。 埃莉诺站到台上,从彩色玻璃洒落的夕阳将讲台染成五彩缤纷。金色长发闪闪发亮,使马尔斯觉得彷佛是埃莉诺本身在发光。 「那么,要开始练习了。」 埃莉诺放眼环视会议室整体,这么说道。 马尔斯在最前面的位子坐下。 「那是公爵以上的大贵族坐的位子。」 「……」 马尔斯不悦地皱起眉头。 「那么,罗特希尔德皇国王室之首,罗特希尔德家的埃莉诺要开始演说。」 埃莉诺大口吸气。 灯火摇曳。 在转暗的会议场中,埃莉诺的影子晃动。 「——基于上游理由,我埃莉诺·辉夜,罗特希尔德要求修正一部分免税特权。希望各位协助配合。」 埃莉诺深深一鞠躬,然后面向马尔斯。马尔斯一脸略显疲惫。 「如何?」 「……喔,我觉得很好。」 「是吗?我个人是希望能够再加入更多感情……」 「不,我觉得已经相当好了。都练习了五十次,已经够了。」 马尔斯强忍呵欠地回答。老实说,他根本不晓得最后面十次有哪里不一样。 「五十次……才这样而已吗?虽然感觉像是已经练习了近一百次……」 「不不不……已经足够了。再来只要正式上场时发挥实力就好。呼啊——」 马尔斯一不小心打了个呵欠,埃莉诺瞪向他。 「呣!马尔斯,给我认真一点。我的演说可是会决定国家的未来!」 「哪、哪有,就说了我很认真看待!」 马尔斯一边慌张摇手否认,一边想著: (虽然演说也很重要,但结果还是取决于主教的拉票成果吧?) 不可能只靠热情演说打动享受特权利益的人。但是埃莉诺似乎丝毫不这么认为,表情真挚地看著马尔斯。 「……马尔斯觉得大多数人会赞同我吗?」 「这、这还要考虑到演说以外的诸多因素,我不敢保证,但单就演说而言,我觉得有说服力。」 「是吗……既然马尔斯这么说……就练习到这里为止吧。」 埃莉诺似乎很满意马尔斯的回答,畅怀地笑著下台,接著环视周围。昏暗的夕阳从露台那侧的窗户照进来。 「嗯?不知不觉间天色都变暗了。已经这么晚了吗?」 「居然没发觉吗!早就晚上了。」 「我一点都没发觉。」 埃莉诺似乎是真的吓一跳地眨眨眼睛。 「马尔斯……」 然后埃莉诺眯眼凝视从椅子站起来的马尔斯。 「?」 「那个……谢、谢谢卿。」 她红著脸这么说。 「虽然我早就想过要在『皇国眷族会议』设法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却没有想出具体该怎么做。多亏有马尔斯在,我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所、所以,谢谢卿。」 埃莉诺低头致谢。 「没有啦,我只是提供建议而已。付诸实行的是爱伦的力量。」 「但是……」 「而且,要感谢就等明天顺利成功以后再谢吧。我们去白鹿亭庆祝。」 「……说的也是。」 埃莉诺温柔地微笑。 「……马尔斯。」 埃莉诺凑近马尔斯,脸红起来。 「我、我本来以为马尔斯是烂人,是夺走我第一次的卑鄙小人。但现在我不认为卿是那种恶徒。虽然卿城府似乎很深,但并不是坏人。是拥有优秀分析力与知性的人。那时候会对我做那种事,是因为酒夺走了卿正常的判断力吧。」 「是、是啊,或许就类似那样。」 「……马尔斯。」 埃莉诺眼神迷蒙地凝视著马尔斯。 「之前也说过,我是卿的未婚妻喔。」 这么说完,埃莉诺闭上眼睛。 然后,稍微翘起樱唇。 (这、这是……) 马尔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埃莉诺想要什么是显而易见。她那看起来柔软微润的双唇充满魅力。 虽然和埃莉诺接过吻,但那次只是为了演戏,不带感情成分。 (就像埃莉诺说的,我们是未婚夫妻,所以可以吧?) 而且埃莉诺想要这么做。 马尔斯下定决心,温柔地抱住埃莉诺的双肩。然后,将脸靠近埃莉诺。 身体不自觉激动得发抖。马尔斯虽然受女生欢迎,却不曾费心机与特定对象建立深入关系。 马尔斯俯下脸,缓缓地要吻上埃莉诺的嘴唇。 正好就在彼此的唇尖即将碰到时—— 「皇女殿下!马尔斯大人!两位在吗!」 远处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埃莉诺吓得睁开眼睛。马尔斯也看向会议场入口。一名女仆装女孩站在那里。是艾芬。 「对不起!因为十万火急,我直接跑来这里了……咦!」 正要跑向两人的艾芬突然停下脚步。她发觉马尔斯和埃莉诺贴得非常近。 「对、对不起!小的不知道两位现在是私人时间……」 艾芬脸红低下头。 「没、没关系。后宫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然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埃莉诺双颊飞红,一副慌张地与马尔斯分开。 「我在后宫庭园渠边树上发现了这个!」 艾芬给埃莉诺看箭矢,箭上绑著看似信的纸条。信的封面简短写著『皇女收』。 「我想过要交给谁,最后还是觉得直接交给本人比较好……」 「谢谢。这样就对了。」 埃莉诺将信从箭上取下,打开。 「……」 瞥了信一眼 以后,埃莉诺瞪著天空。马尔斯从旁边探头读完也叹气了。信很短,内容如下: 『阁下的友人在我手上。想把她要回去,就别出席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如果反抗,阁下的友人就没命了。』 然后,信里面还夹著一搓泛红的头发。 「……糟透了。没想到竟然绑架瓦洛。」 埃莉诺咬紧嘴唇,肩膀发抖。 「是贵族课税反对派干的好事吗……」 「要是瓦洛有个万一,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埃莉诺怒容满面地把信捏烂。 「来,马尔斯,我们走!」 埃莉诺将斗篷一甩,面向马尔斯。看她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冲出去。 「……走去哪?」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去救瓦洛!」 「去哪救?明明就毫无头绪。」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置之不管吧!」 「……不,现在应该置之不管。」 马尔斯突然冷冷地当头一棒。 「马、马尔斯?」 埃莉诺惊讶地瞠大眼睛。 「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爱伦现在去找,找到的可能性也很低。搜索瓦洛的事就交给卫兵,爱伦应该专心应付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 「但、但是,万一卫兵没找到瓦洛呢?」 「就算这样,还是要出席『皇国眷族会议』,主张废止贵族特权。」 「……意思是要我对瓦洛见死不救吗?」 埃莉诺语气压抑地回应。 「爱伦也看到了吧?差点被人口贩子绑架的小女孩。爱伦不是说过,想要杜绝这样的孩子再度出现吗?」 「……对。」 「爱伦是这个国家的皇女。是未来的女王。有责任要保障这个国家所有人民的生活。瓦洛或许的确是挚友没错。但和这个国家的未来相比,是小事。」 「但是,该怎么向亚尔基德尼亚交待?瓦洛可是邻国的皇女喔?」 「当作这封信不存在就好。就当作瓦洛失踪和罗特希尔德皇国没有任何关系。」 马尔斯抬起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线。埃莉诺露出惊悟的表情以后—— 「我不能那么做!」 ——她狠狠地瞪了马尔斯。 「我的确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女王。必须引导这个国家朝更好的方向发展。但就算是这样,我不能对朋友见死不救!」 「为了达成大目标,有时必须无视小牺牲。既然是未来的女王,就应该记住这点!」 这也是马尔斯从亲生父亲身上得到的教诲。 「不对!」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埃莉诺打了马尔斯一巴掌。 「我看错卿了,马尔斯!我无法只选择其中一边。追求国家幸福,同时救出瓦洛,这才是王道。卿果然是二三流人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像克洛德那样!是我太笨了,居然稍微敞开了心房!」 埃莉诺一喊完,就飞快地转身冲出会议场。 「……唉。」 马尔斯看著关上的门叹气。 「请、请问该怎么办?」 一旁的艾芬快哭出来地发抖。在两人争论时,艾芬也一直七上八下。 「艾芬不必担心。这是我和爱伦的问题。」 「可、可是……」 「大概不要紧……只不过,发生了稍微出乎预料的事情。」 马尔斯扶著下巴,凝视天空。 然后,稍微思考起该怎么做。 埃莉诺走在夜幕低垂的王都罗特希尔。为了寻找瓦洛,和马尔斯争论以后,她马上就溜出城堡。 「……马尔斯是笨蛋!」 埃莉诺边走边念念有词地埋怨假未婚夫,眼眶微微泛泪。在相处过程中渐渐产生信赖,却没想到他是会说那种话的人,让她很伤心。 「得找到瓦洛才行……」 自己绝对做不到见死不救这种事。只要在明天以前找到并救出瓦洛,出席明天的会议就行了。 「但是,该从何找起呢?」 埃莉诺来到白鹿亭附近,走在以前来过的的大街上喃喃自语。王都住了十万人,更有一倍以上的人来这里经商或观光。现在她走的这条街也挤满了人。该如何从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瓦洛的线索呢? 「……马尔斯说的才是对的吗?」 埃莉诺突然失去自信,浮现这个念头。 瓦洛交给卫兵搜索,自己在城堡待机。是否出席明天的会议,就等明天看是否找到瓦洛再判断。其实这样做也行的。 「不,没这回事。」 埃莉诺摇摇头。一定要找到瓦洛,出席明天的会议。那才是埃莉诺相信的王道。 埃莉诺一路小心谨慎地留意周围,走在王都最繁华的闹区。在埃莉诺即将来到白鹿亭所在的饮食街时,她突然警觉地停下脚步。然后再度迈步前进。步伐比先前缓慢。 道路对面的当铺前面,有个戴著圆顶礼帽的男子。对方穿得一身黑,蓄著黑胡子。男子的特徵,和之前听马尔斯说过的埃莉诺绑架犯一致。 (难道是那个男的?) 埃莉诺走进附近的小路,躲在建筑物后面观察男子。片刻之后,从当铺走出三名疑似同伙的黑衣人。 看到其中一人把玩的手环,埃莉诺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那是瓦洛的……) 以前瓦洛曾经开心地说过,那是她第一次自己买的饰品。虽然是便宜货,但是她很喜欢。 (就是那些人把瓦洛……) 埃莉诺紧握著的拳头战栗。满腔怒火沸腾。那群男子八成以为那是高价品才过来换钱的。结果期望落空,因此打算不卖了吧。 最后那群男子朝皇宫的反方向移动。 (怎么办……回皇宫叫卫兵吗?) 埃莉诺一瞬间犹豫,但又马上冲出建筑物后面,跟踪男子。 (去叫卫兵会跟丢。我自行跟踪就好。) 既然那群人绑架自己未遂,绑架瓦洛的嫌疑自然最大。依埃莉诺的个性无法置之不管。 埃莉诺追著那群男子的背影走过大街。跟踪半晌之后,男子弯进与大街交叉的小路。埃莉诺也走进同一条路。 (我记得这前面是……) 脑中浮现王都的地图。 印象中从大街往这边走,会通往地方贵族的别墅集中的高级住宅区。不管怎么想,都是和那群可疑黑衣人无缘的地方。 他们继续沿著小路前进,最后来到宽敞大路。路边种植行道树,豪宅林立。 男子走过住宅区,最后在一栋屋子前停下脚步。那栋屋子拥有广大的庭院,面积远超过周围其他屋子。男子从正门旁边的便门进去。埃莉诺躲进附近的树木背后。 「如果这是那群男子的房子,也太高级了。」 埃莉诺语带讽刺地喃喃自语。假使那群男子真的是恶徒,这很可能是幕后黑手的房子。 (这是谁的房子?) 屋子颇有年代,但占地广阔,建筑物外观豪华。可以想见所有者是身分相当高的大贵族。埃莉诺查看入口门附近,但找不到所有者的线索。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根据常识思考,回城堡带个一个小队的卫兵攻坚这间屋子是最保险的作法。这么一来还能够调查这间屋子的所有者。而且夜已深。考虑到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才对。 (我想那个男人会这么建议吧。) 埃莉诺脑中浮现马尔斯的身影,这么心想。 「但是我和那种叛徒不一样!」 埃莉诺不自觉喊出声。 去叫卫兵太浪费时间了。只要没被下药,自己一个人应该就有办法压制那群男子才对。能救出瓦洛最好,就算瓦洛不在这里,只要能够掌握到线索就好。 (我一个人攻坚就够了。) 埃莉诺触摸腰际的圣剑,下定决心。 只要救出瓦洛,查明歹徒与背后抵抗势力的名字,应该也能够在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制造有利的情势才对。 (好,走吧……) 埃莉诺为了决定从哪里入侵,正要沿著围墙调查屋子周围时,从大街另一头出现二人组,朝埃莉诺的方向走近。 埃莉诺背过脸去,试图装作若无其事。走近的两人看似要直接通过,但其中一人突然在埃莉诺旁边停下脚步。 「埃、埃莉诺皇女?」 她听了一道惊呼声。 「咦?」 埃莉诺转头一看,在那里的人是加勒福主教。身旁随侍著年轻修女。 「加勒福主教!」 「皇、皇女!您怎么会在这里!」 加勒福眨了眨眼睛,似乎打从心底很吃惊。 「不,事情是这样的……」 埃莉诺小声地说明瓦洛被绑架的事。然后,她追著之前也绑架自己未遂的嫌犯来到这里。 「为了这种事,皇女居然亲自——」 加勒福一副吓得阖不上嘴的样子。 「然后……匪徒进了那边那栋屋子,主教知道那是谁的房子吗?」 「那栋屋子吗?」 加勒福板起脸。 「我和这附近的主教很熟,哪才也为了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找他商量……因为这层关系,我对这一带还算瞭解……我记得那是雅马邑大公爵家子弟的房子喔。」 「!?」 埃莉诺瞠大眼睛。 「也、也就是说雅马邑家涉嫌绑架我吗?假使这件事属实,就算是子弟,雅马邑家将难逃领地没收的命运!课税反对派将会瓦解吧?」 「是,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应该会朝有利的方向发展吧。」 「好,既然如此,就只能深入敌阵掌握证据了!」 埃莉诺势在必得,好像随时会冲进屋子。 「皇、皇女亲自出马吗?那、那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对方绑架我未遂。而且瓦洛是我的好友。由我解决很合理吧。」 「或、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 加勒福调整夹鼻眼镜,惊慌不已。 「马尔斯不在吗?要是至少有他在……」 「不需要那种人!」 埃莉诺别过脸去。 「那个男人叫我对瓦洛见死不救。根本不需要那种男人的帮助。」 「这样吗……原来马尔斯不在这里吗……」 加勒福显得很扼腕。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那么我也一起去吧。虽然我无法战斗,但证人是愈多愈好。」 「不,我不能波及主教。这是我的问题。」 「但是我身为罗勒希尔德皇国的居民,有义务侍奉这个国家——」 「放心,没问题。相对地我希望主教去街上的卫兵哨所,转达我攻进这间屋子的事。还有,如果可行,最好也联络皇宫。」 「是,这当然可行,但是……」 加勒福露出担心的表情。 「……皇女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够压制这里才对。」 埃莉诺自信满满地说道。她的确是拥有这等剑术实力与自负。看到皇女这表情,加勒福点头答应。 「我知道了。那么我马上就去联络皇宫。还有联络卫兵的事,凯恰,可以拜托你吗?」 「是,我这就去。」 随侍在一旁的修女行一礼,便快步跑离现场。 「其实我还是觉得应该等卫兵过来才对。」 「没有时间了。瓦洛或许随时会面临性命危机。」 「是,我瞭解……那么,愿万能的神阿玛窦保佑皇女。」 加勒福依然一脸不安,摇晃著提炉。铃铛声与焚香味在昏暗中扩散。 和加勒福分开以后,埃莉诺绕到屋子后面。从便门进入庭院,穿过漆黑的后院,接近屋子后门。庭院打扫得十分乾净,并不像是荒废的屋子。 (也不像是歹徒擅自占用空屋的感觉。) 埃莉诺一边靠近,一边想著,最后来到屋子后门前。那是和后门一点也不相称的厚重门扉,表面镀上金属。可想而知地门从内侧锁住了。 埃莉诺拔剑。将剑尖对准钥匙孔,伴随著一声低喝使出强烈突刺。魔法锻造的圣剑轻而易举地刺穿钥匙孔,一拔出剑尖就在钥匙孔留下一个小洞。她将手指伸进洞里,转动内侧的锁芯。锁便发出喀嚓的一声打开了。 (弟子感谢师父。) 埃莉诺感谢剑术师父传授开锁技术,同时打开后门。穿过一进门就看到的漆黑走廊,便来到正面玄关所在的挑高大厅。大厅虽然点著油灯,却没有人的动静。 (或许他们是听到开门声,发觉有人入侵了。) 埃莉诺板著脸,看向从挑高大厅伸向二楼的阶梯。楼上隐约传来疑似人声的声音。 埃莉诺静悄悄地走上楼梯。在二楼楼梯平台环视周围。 从走廊最深处的房门透出昏黄的橘光。一靠近房间,就听到门后传来男子的笑声。埃莉诺贴著门,从门缝偷窥。 那群圆顶礼帽男正在饮酒作乐。他们在中央桌上排放著酒瓶,邋遢地坐在椅子上拿著酒瓶有说有笑。 发现酒瓶旁边随手放著刚才也看过的瓦洛的手环,埃莉诺笃定了这件事。 (瓦洛果然在这里!) 埃莉诺的胸口深处燃起了怒火。 (……绝对饶不了你们。) 她瞪著那群男子,拔出腰际的剑。白刃在黑暗中发亮。 深吸一口气,下一剎那—— 埃莉诺踹飞房门,同时冲进房间里面。 「「「「!?」」」」 四名男子一副吓得差点从椅子摔下来,转过头来。 「你是谁!?」 「你们是喝太醉了,连想要绑架的对象长相都忘了吗!」 埃莉诺将剑尖对准男子。 「!咦!埃、埃莉诺皇女!?」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男子彷佛一口气酒意全消般脸色发白。 「瓦洛在哪里!只要乖乖交出皇女,我就饶你们一命!」 「少、少唬人了。绑架皇女是叛国罪。叛国罪当然是斩首示众!」 男子们离开椅子,拔出腰际的短剑。 「愚蠢之徒!」 埃莉诺一唾骂,就水平持剑,疾驰而出。 她一瞬间就与其中一名男子拉近距离,朝仓皇举起短剑的男子挥剑横砍。尖锐的金属声响起的同时,短剑剑柄以上的部分便被砍飞。她紧接著以剑面朝握著剑柄茫然杵著不动的男子后颈敲下去。男子当场无力地倒下。 「想要用身体尝尝魔法锻造的刀刃有多锋利吗?」 埃莉诺朝剩下的三人威吓。 「皇女毕竟是小丫头。所有人包围她,一口气夹攻!」 三人之中的带头者一大喊,其他人就作势散开。但埃莉诺不在乎,直接朝带头者砍过去。 带头者勉强用短剑弹开攻击。但埃莉诺不以为意,继续挥剑。每当承受斩击,男子就跟著一点一点后退。 但是因为埃莉诺的动作毫无破绽,同伴也无法上前救援,只能愣怔地看著。 带头男子很快就被逼到墙边。 「可恶啊啊啊啊!」 因为过于焦急,男子举手扬起弯刀。 埃莉诺没有错失机会,用剑柄重击男子毫无防备的心窝。男子发出宛如青蛙被踩扁的惨叫,当场倒下。 埃莉诺立刻转身,瞪了剩下的男子。剩下的男子面面相觑,随后同时朝敞开的窗户跑过去。 埃莉诺也冲过去。才见她的身影彷佛一瞬间消失,随即迅如疾风地超越男子,在窗边转过身来。 「居然拋弃同伴,你们都不觉得可耻吗!」 「唔!」 两名男子尽管恐惧得浑身发抖,还是同时举起短刀。埃莉诺用剑面一举斜劈两人。 「呃啊!」 「唔啊!」 男子们发出惨叫与低沉声响,叠在一起倒下。不一会儿工夫,四名男子就全部趴在地上了。 「没意思。很久没小试身手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好好锻炼一下的。」 埃莉诺发出哼的一声,气势汹汹地站在蜷缩的带头者附近。 「瓦洛在哪里!快说!」 她抓住衣襟拉起男子的上半身,将剑凑近他的颈子。 「那、那边的房间……」 男子指著房间深处的门。 埃莉诺冲过去打开门。 里面是和外面这间房间差不多大的房间,最里面的墙壁插著疑似用来拴人的锁链。但锁链末端不见瓦洛的身影。 埃莉诺横眉怒目地回到带头者身边,用剑抵著依然倒地不起的带头者。 「瓦洛在哪里!我没看到人!」 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可能!她刚才还在的!」 「少骗人!瓦洛在哪里?不说我就真的砍下去了!」 「就说了不知道啦!从外面回来时真的都还在的!」 男子额头冒汗地大叫。看起来不像演戏。 「那么,换别的问题!你们的幕后黑手是谁!是谁委托你们绑架我和瓦洛的!」 「……名字不晓得。委托我们绑架的人,总是戴著面具遮住脸!」 「不是和这间房子的主人雅马邑有关系的人吗?」 「我们只是按照指示,将绑架对象关在这里而已。但并不晓得这是谁的房子!」 「唔!」 埃莉诺一个咂舌回到墙壁锁链那边,触摸锁链末端的手铐。 「还有余温!?」 或许就像男子说的,直到不久前瓦洛都还在这里。埃莉诺惊觉盲点,看向周围。发现旁边 还有一扇门。 「!」 埃莉诺赶紧打开门。那里是二楼走廊。冲到走廊时,从挑高空间下方传来人声。她从扶手往下看,便在一楼大厅发现瓦洛,以及要拉著手带走瓦洛的面具男。 「别跑!」 埃莉诺在大喊的同时翻越扶手,跳向大厅。她华丽地采取护身倒法著地,拿剑摆出架式。 「放开瓦洛!」 她以剑尖对准面具男。咬著塞口布的瓦洛一看到埃莉诺,就「唔——唔——」地发出不成声的欢呼。 面具男将瓦洛拉近自己。从包住全身的黑斗篷里面,取出附把手的金属制圆筒,抵住瓦洛的头。埃莉诺知道那是异国发明的射击武器,称为枪。 「……不许动。」 面具男发出模糊的声音警告。 「……」 埃莉诺不发一语,估算自己与面具男的距离。如果全力跳跃,一步就足以接近面具男,砍断他的手。但是,在那一步的时间,男子会确实开枪射中瓦洛。 「别动,皇女……要是动了,亚尔基德尼亚将会失去一名皇女。」 面具男这么说道,似乎看穿埃莉诺的心思。 「……你就是首谋吗?」 「没错。」 「是和雅马邑有关系的人吗?」 「你说呢。」 面具男嘲弄地回答。 「丢掉武器,皇女。不听话就开枪。」 「如果害我的友人受伤,我绝不放过你……」 「不想害她受伤,就照我的话做。如果亚尔基德尼亚皇女现在死掉,明天就开不成『皇国眷族会议』了。这对我来说也没差。」 「唔——唔——」 在男子身旁,瓦洛发出不成话语的大叫。 (……怎么办?) 埃莉诺咬紧嘴唇。 如果依照要求丢掉武器,将如了面具男的意。埃莉诺和瓦洛双双被抓,就无法出席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话虽如此,假使不听话,将会失去友人。 (如果能够争取时间……) 只要加勒福主教他们叫来的卫兵抵达,或许能够打破局面。但面具男不给埃莉诺机会。 「没时间了,皇女。在数到十之前把剑丢掉。数到十我就开枪。」 倒数开始。 埃莉诺咂了咂舌。 或许是虚张声势。面具男应该也知道,一旦杀了瓦洛,自己也会完蛋。但是,如果面具男的目的只有中止『皇国眷族会议』……他开枪的可能性就不是零。埃莉诺不敢冒这个险。以她的个性没办法拿友人的命来赌。 埃莉诺轮流看著瓦洛与面具男的脸。然后—— 「……我知道了。」 她简短地这么说完,就扔掉右手的剑。面具男停止倒数。 「好。那么,把这个捡起来。」 面具男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纸,扔到埃莉诺附近。埃莉诺谨慎地捡起羊皮纸。打开一看,只见那是张契约书。内容写著:罗特希尔德下任女王将从贵族联合金库收受十万罗特希尔币个人融资,代价是无条件支持贵族免税特权十年。 「个人融资!?我不收这种东西!」 「不必真的收下也没关系。明显对其中一方不利的契约无法成立。融资只是用来使契约生效的权宜之计。」 「不仅要阻止我对贵族课税,还要我背负向贵族借钱的污名吗!」 埃莉诺气得肩膀颤抖地大叫。 「罗特希尔德皇国本来就欠债累累,就算王族私下借钱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你这混帐。」 「来,快签名捺血印。皇女,你没有权力拒绝。」 面具男下令,枪口更加用力抵住瓦洛。瓦洛咬著塞口布发出惨叫。 (……该怎么做才好?) 埃莉诺惊愕地自问。 没想到居然要签这种契约书。一旦捺血印,埃莉诺事后要否定契约的效力将会很困难。王族的血印就是如此重要。但是为了避免瓦洛遭遇危险,就像面具男说的,埃莉诺没有拒绝权。 到了这个地步,埃莉诺终于想起马尔斯的话。为政者为了达成大目标,有时必须付出牺牲。贵族课税,是罗特希尔德皇国财政健全化不可或缺的关键。如果十年无法课税,皇国将会崩溃。到时候国内五百万人民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埃莉诺思考。将瓦洛的友情与五百万人民的生活放在天平上衡量时,自己该怎么做?该舍弃私心吗? 马尔斯说过,有些事只能二选一。埃莉诺强烈体会到这句话是对的。她后悔当初不该用单纯的二元论单方面非难马尔斯,说出「看错人」这种话。 埃莉诺看瓦洛。 她和咬著塞嘴布的瓦洛对上眼。瓦洛用坚定眼神看著埃莉诺。 (瓦洛……) 她再看向掉在地上的剑。 只要捡起剑上前砍过去 ,剎那间就能够一击收拾掉面具男。只不过瓦洛将会没命吧。 (怎么办……) 埃莉诺额头冒汗。 她再度确认剑的位置。在脑中演练拿剑砍向面具男的情境。 然后看向瓦洛。 瓦洛盯著埃莉诺。她的眼神是还没放弃活命的眼神。 (不行……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拋下友人……) 埃莉诺摇摇头,静静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签。」 就在这时—— 「这样就好。爱伦应该要行自己的王道。」 大厅响起说话声。埃莉诺转头。 只见——埃莉诺现在最想见到的男人就站在那里。 「马尔斯!卿怎么会在这里!」 埃莉诺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大叫。 「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吧。更重要的是……」 马尔斯站到埃莉诺旁边,盯著面具男。 「我看你差不多该放弃比较好吧?既然我来了,你就没有胜算。」 他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指著面具男。 「……不管谁来,只要我手上还有亚尔基德尼亚的皇女当人质,状况都不会改变。」 面具男动手强调抵住瓦洛的枪。 「……这样好吗?圣职人员居然拿那种东西。不是会沾染污秽吗?……你说是吧,加勒福主教先生。」 马尔斯静静地说出那个名字。 「?卿、卿在说什么,马尔斯?」 埃莉诺以一副想不通的样子皱起眉头。但马尔斯依然眼神锐利地瞪著面具男。 「爱伦,加勒福主教说过,这间屋子是雅马邑子弟的房子对吧。」 「对、对啊……倒是卿当时在旁边吗?」 「但这其实是加勒福主教或教会名下的房子。没错吧?」 「咦!?」 埃莉诺的表情变了。 「……你有什么根据?」 面具男静静一问,马尔斯就伸出拇指指著后面。 「埃伦进屋时走的后门。不仅莫名豪华,还镀上金属。而且是后来才镀上去的。一般那种不显眼的后门不会镀金。而且这边的正面玄关门并没有镀金。」 「……那怎么了吗?」 「根据阿玛窦的教义,恶灵会从西边方位侵入屋内。所以教会坐西向东。镀金则是为了避邪。」 马尔斯断言。 「本来教会相关人士是不会在房屋西面设门的。但是这里原本真的是雅马邑子弟的房子。依我之见,是你或教会接手以后才镀上去的。」 马尔斯注视面具男。埃莉诺愣怔地轮流看著两人。 「……你认为我是主教的原因只有这样吗?」 「还有其他在意的事。」 马尔斯从口袋取出小钤铛。 「这是发生皇女绑架骚动的隔天,我在后宫庭园捡到的东西。少见的镀金铃铛。我一直不晓得这是什么铃铛,但是看到同样镀金的门就发觉了。这是主教使用的『提炉』的钤铛。」 马尔斯摇晃铃铛。叮铃当啷的小小钤铛声响起。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掉在后宫……还有,第一次见到主教时,我总觉得在哪里闻过你的提炉香味。我现在才想起来,那股香味就是我救爱伦回房间时,房间弥漫的香味。爱伦,你曾经邀请加勒福主教来后宫的房间吗?」 「……不,没有。」 「我猜主教是打算找时间修理,才一直将脱落的铃铛放在上衣口袋里面随身携带吧。我听倒在楼上房间的那群礼帽男说了,他们绑架埃莉诺那天,是假面男在皇宫内接应他们。铃铛就是那时候掉在庭园的吧?从你戴著面具的主教的上衣掉出来的。」 「……」 「……还有另一个决定性证据。」 马尔斯竖起食指。 「其实绑架当天,我在庭院见过主教。」 「!?」 埃莉诺瞠大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皇宫派对喝了太多,于是到庭园散步醒酒。那时候我和一名避人耳目离开的绅士错身而过。那就是从后宫庭院逃过来的加勒福主教。」 「……?这是怎么回事,马尔斯。为什么卿现在才想起那名错身而过的男性是主教呢?」 埃莉诺提出疑问。 「不,爱伦,我到现在都还没想起来……不如说连长相都不记得。但正因为如此,我才确定当时那个人是主教。」 「?」 「通常我看过一次长相就会储存为绝对记忆,一定期间内绝对不会忘记。尽管如此,我第一次见到主教时,总觉得在哪看过他,却想不起来——那通常都发生在我看到长相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那天晚上,在皇宫庭院的我醉得很厉害。所以记忆模糊。而我最近身体状况差到记忆变得断断续续也就只有在那时候而已。我没有记忆,就证明主教那天那时人在皇宫。」 马尔斯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如果你当场逃走,我就要告发加勒福主教。我所说的话,皇宫法院不会采信作为审议证据。但是,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确凿的铁证,而且知道我特性的人应该也会相信才对。」 「我相信马尔斯!」 埃莉诺瞪著面具男。 「而我会要求提出主教所属教会的『提炉』。以及教会的不动产买卖履历。要求确认履历是否存在取得这间屋子的纪录。」 马尔斯又狠又准地指著假面男。 「……」 假面男一时僵住,不发一语。 但不久之后—— 「……真是的,事情变麻烦了。」 面具男改变声调,缓缓地摇头了。 「我本来打算,只要肯签契约就放过所有人的。」 这么说完,男子就取下面具。出现的是和善、不好斗的脸孔。埃莉诺倒抽一口气,马尔斯眯起眼睛。 在那里的人是加勒福主教。 「……还真会猜啊。你说的没错,这里是二十年前教会向雅马邑大公爵的子弟买来的房子。」 加勒福主教目中无人地笑了。在彷佛冻结的气氛之中,他静静地补充: 「然后,安排绑架皇女的人也是我。」 「为、为什么?主教!告诉我理由!」 埃莉诺大叫,加勒福回以冷笑。 「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对贵族和圣职人员课税这件事,早在你提议之前就已经有风声了。」 「咦?」 「——克洛德卿他啊,从之前就采取一连串行动了。」 「!?这、这种事我可没听说!」 「他和皇女不一样,行事低调……」 加勒福扬起嘴角嘲笑。 「克洛德卿认为,罗特希尔德皇国的财政问题应该由国家全体负担。所以首先计划对领民加税。如果只有皇国占尽便宜,一边对贵族课税、一边讨好领民,这样会说不过去。所以他预定对领民增税以后,再逐步对贵族课税。」 「怎、怎么会……」 「我身为教会的人,当然反对加税。要知道教会很花钱。这个时期建设新教会的预算不足,要是这时候加税就伤脑筋了。至于领民加税,我倒是不痛不痒。所以我决定绑架你。当然我本来打算立刻就放人,不过这样可以牵制克洛德卿。」 「……那、那么,答应找人协助对贵族课税的事呢?」 「当然没找呀。」 加勒福说得毫无愧疚。 「你找我商量的时候,我内心只有对你的侮蔑。身为为政者,只想自己当好人就只是伪善。 贵族和圣职人员不必纳税是神赐予的权利,你没资格阻止。」 「主教!」 埃莉诺气得肩膀颤抖,瞪著加勒福。 「主教!你将付出昂贵的代价!」 「你在说什么呢?就算知道幕后黑手是我,状况也没有太大改变。」 加勒福抓著瓦洛的手拉近自己。 「快,皇女,在契约书捺血印。就算未婚夫来了,我还是处于压倒性的有利!」 加勒福眼睛布满血丝地大叫。 「这可难说!王都的卫兵差不多就要赶到了!」 「卫兵?喔,你该不会以为凯恰真的去哨所了吧?她现在正在教会湮灭绑架皇女的相关证据啊。」 「连修女也是同伙吗!」 「既然知道了就赶快捺血印!这么一来我就饶你们三人不死!」 「……就算被迫签下这种东西,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对特权阶级课税的!」 埃莉诺恶狠狠地瞪著加勒福。 「原来如此……你现在的眼神和先王,也就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加勒福眯起眼睛。 「你父亲是伟大的王。高洁、正派、而且意志坚强。但是,正因为这样才早逝。」 「!?」 「你父亲也想过要废止贵族的免税特权。但是一部分贵族强烈反对你父亲……随后就发生那种不幸。就是因为违逆神的旨意才会变成那样。」 「关于父王的死,你知道些什么吗!?」 埃莉诺整个人战栗了。她激动地瞪著加勒福。 「如果你不想变成像你父亲那样,就立下血誓维持免税权。」 「……你这混帐。」 「再不赶快,朋友将会死去。像你父亲那样!」 加勒福右手的枪抵著瓦洛的头用力转动。「唔——」瓦洛发出痛苦的声音。 「唔!」 埃莉诺发出懊恼的声音。状况和马尔斯来之前没有任何改变。枪依然抵著瓦洛。 就在这时…… 「爱伦,不必担心。」 隔壁的马尔斯静静地在耳边低语。 「……我其实应该在第一次看到主教时就起疑才对的。」 马尔斯感叹地摇摇头。 「你在说什么?」 加勒福皱起眉头。 「主教,我劝你要投降就趁现在。如果你不肯放下枪,你的头将会陷进玄关门。」 「没有根据的自信很滑稽喔,马尔斯。」 加勒福从鼻子发出冷笑。 「……我警告过你了。」 马尔斯凝视著加勒福,低声说道。他的眼神充满绝对的自信。 「你、你或许会使用魔术,但在咒语咏唱完毕以前,这女孩就会死。因为世上没有比枪还要快的魔术。」 加勒福被马尔斯的态度慑得心生动摇,用枪抵著瓦洛倒退一步。 「正常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 马尔斯静静地指了加勒福。 下一瞬间—— 加勒福整个人被弹飞。 他脚滑过地面朝墙壁飞去。大厅剧烈摇晃,窗户玻璃劈哩作响。这是加勒福从头撞上墙壁时的冲击所造成的。 「我的魔术比枪还快——砰。」 马尔斯做出吹指尖的动作。 「……无咏唱魔术!?」 埃莉诺惊呼。通常魔术要实行,需要术者将术式转换为语言,加以翻译掌握。但是,一部分魔术师不需要说出特定咒语,就能够实行魔术。而使用绝对记忆法记忆术式的马尔斯,由于掌握了术式的整体形态,几乎能够无咏唱实行所有术式。 ——这时…… 脚软的瓦洛一个站不稳。马尔斯立刻赶过去,单手搀抱住差点倒下的瓦洛。 「抱歉。都怪我不注意,害你饱受惊吓。」 马尔斯一对瓦洛微笑,本来茫然自失的瓦洛便恢复了意识。 「我、我已经没事了!放、放手啦!」 瓦洛红著脸逃离马尔斯的手。 另一方面,埃莉诺捡起剑,走近倒在墙边的加勒福。看著加勒福表情痛苦地发出呻吟,埃莉诺用剑尖抵住他的脖子。 「我要杀了卿!卿企图绑架我。欺上罔下。还想要杀我的友人、愚弄父王!」 埃莉诺气得眼红大叫,肩膀颤抖。 「皇女……我、我劝你别杀我比较好。我能够在明天的『皇国眷族会议』替皇女的提案拉到赞成票。」 「住口!」 「爱伦!」 「埃莉诺!」 感觉到埃莉诺认真动了杀机的马尔斯和瓦洛叫住她。 「卿摆明没有那个意思。没有理由放卿一条生路!」 「我是大主教!未经审判就杀死大主教,教会不会默不作声!皇女打算破坏罗特希尔德皇国与教会的关系吗!」 「那种事无关紧要!」 埃莉诺的金发飘散开来。彷佛全身涌出杀气。 「你父亲死去的真相,只有我能够告诉你!」 「少啰唆!!」 埃莉诺扬起剑。 「爱伦!住手!」 马尔斯坚定地呼唤她的名字。因为他知道埃莉诺是真的想要杀了加勒福。 「为什么阻止我,马尔斯!这个人做了应当处刑的事!」 埃莉诺依然维持上段架式,这么回答。 「听我的话,住手!爱伦不需要为了这种男人弄脏手!而且绑架的幕后黑手不见得只有主教!应该问出这点才对!」 「我才不管!」 埃莉诺持剑的手使力,全身冒出杀气。 「爱伦!」 马尔斯再度呼唤那个名字时—— 埃莉诺挥下了剑。 圣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爱伦——!?」 这么大喊的马尔斯瞠大眼睛。但很快就闭上眼,放心地叹气。 剑挥过的轨迹上,只有加勒福的黑色浏海飘舞。 「……我有事想问你。不光是这次的事!还有绑架我的事、父王的事。所以我不杀你。我要你接受审判!」 这么宣告以后,埃莉诺用剑面敲了茫然自失的加勒福的后颈。加勒福当场跪倒。 埃莉诺彷佛在压抑愤怒般低著头,回到马尔斯他们身边。 「瓦洛,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担心地牵起瓦洛的手。 「唔、嗯。我没事。埃莉诺才没事吧?」 「……我没事。虽然刚才激动了一点,但我没问题的。」 这么说完,埃莉诺重新面向马尔斯。 「刚才那个,就是卿之前说过的第二个『压箱底绝活』吗?」 「对,差不多就那样。」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滑稽,竟然不相信卿的实力吗!」 埃莉诺不高兴地抗议。 「唉呀,毕竟是压箱宝嘛。」 马尔斯把双手放背后相扣,埃莉诺就像小孩子一样鼓起腮帮子了。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皇宫带卫兵过来,将加勒福和楼上的人关进城堡地牢幽禁。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正事,看来侦讯要留待明天以后了……倒是先不说这个……」 埃莉诺凶恶地瞪马尔斯。 「马尔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卿会在这里?你这家伙不是应该在皇宫的吗?」 「没有啦,应该说……」 马尔斯搔搔耳后,表情有些害臊。 「本 来我是希望爱伦专心准备会议,自己趁晚上去找瓦洛的……」 「什么?卿根本连一个字都没透露吧!只叫我忘了瓦洛,专心应付明天的会议。」 「因为如果我说要去救瓦洛,我想爱伦绝对会吵著要一起来……但结果反而造成反效果就是了。」 「没错。马尔斯仍然一点都不瞭解我。」 埃莉诺双手环胸,别过脸去不理人。 「回归正题,结果我就一路跟踪爱伦。后来爱伦开始跟踪那群礼帽男,我就尾随在后,来到这间屋子。」 「既然这样,卿大可以当时就过来助阵!害我孤军奋战!」 埃莉诺不悦地噘嘴。 「因为或许会出现伏兵,所以我决定分头行动。但结果却害瓦洛差点被加勒福带走,可见是我的失策就是了。」 「没错。结果马尔斯所做的事,从头到尾都没有意义。就只是害我误会错怪卿而已啊。」 「既然是误会就算了吧?」 「不行,不能算了。我根本就不想那样误会卿的。」 埃莉诺就这样念念有词地埋怨马尔斯半晌以后,突然露出懊恼的表情。 「……既然主教帮忙游说是骗人的,看来我的提案在明天会议通过的可能性变低了……」 「就别说这种话了。反正事到如今也不能怎样,爱伦只能尽自己所能了。演说要好好表现喔。」 「……是啊。马尔斯说的没错。」 埃莉诺虚弱地微笑。马尔斯也轻轻一笑回应。 瓦洛以一脸五味杂陈的表情看著两人,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露出惊觉的脸。 「对了,我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听到一楼某处传来像是哭声的声音喔。搞不好或许有其他人像我一样被绑架。」 「「!?」」 马尔斯和埃莉诺一互看,三人就著手搜索一楼。 「马尔斯!」 前往一楼食堂方向的埃莉诺大喊道。 马尔斯和瓦洛一赶过去,就看到埃莉诺愣怔地站在打开的门前。然后,在门后的狭小房间里面,有好几个戴上脚镣的少女。 少女们似乎身心衰弱,表情胆怯地浑身发抖。人数总共多达二十人。 「意思是主教涉及王都发生的绑架案吗?」 瓦洛目瞪口呆地说道。 「……那个男人。」 埃莉诺气得脸发抖。 马尔斯进入房间,发现少女们的嘴唇乾裂,不停地低声说著:「我要吃的……」 「她们似乎相当衰弱。得让她们吃点东西才行。」 「是啊。」 埃莉诺点点头。 「将主教和绑架犯全部绑起来。然后不好意思,希望瓦洛能去离这里最近的哨所带卫兵过来。我和马尔斯去找食物。」 「去哪找食物?」 马尔斯皱起眉头,埃莉诺微微展露微笑。 「只要到大街就有好店家了吧。」 马尔斯和埃莉诺抵达「白鹿亭」时,老板萨克斯正要收起看板。两人一走近—— 「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打烊了。」 ——萨克斯便说了这句话,转过头来。 「这不是马尔斯吗?那天那个小姐也在!」 萨克斯一脸欣喜地重新打量埃莉诺。而当他一看到红色尚书正装与腰际的剑,他微微张开嘴巴,浑身轻微地发抖。 「小姐……那天我没发觉,莫非你是……」 「没错,我正是罗特希尔德皇国皇女,埃莉诺·辉夜·罗特希尔德。感谢你之前提供美味佳肴。」 埃莉诺一点头致谢,萨克斯便惶恐地表示「不敢当」。 「我有事要拜托萨克斯。能不能立刻准备二十人份的餐点?」 马尔斯说明了他们发现人口贩子的巢穴,被绑架的少女正饿著肚子的情况。 「居然破获人口贩子的巢穴,真不愧是埃莉诺皇女!」 萨克斯点点头,语气显得很感动。 「我明白情况了。既然身体衰弱,我想喝汤比较好。只不过,不巧的是我店里的汤见底了,要去找附近其他店一起帮忙准备。」 「谢谢,感谢你。」 埃莉诺低头道谢,萨克斯摇摇手。 「哪的话。既然皇女亲自奔走,我们也得努力贡献才行。其他人一定也有同样的想法。」 听了萨克斯的话,埃莉诺露出开心的表情。 萨克斯四处找同行备汤的同时,埃莉诺和马尔斯回到屋子,将加勒福一行人交给瓦洛叫来的卫兵。然后从皇宫运来马车,载著装汤的大汤锅和萨克斯一同回到少女等待的屋子,让被囚禁的少女在一楼饭厅用餐。那群少女虽然起初食不下咽的样子,但喝了一两口以后似乎慢慢恢复食欲,逐渐加快舀汤的速度。 和埃莉诺一起凝视那群少女的萨克斯说: 「承蒙殿下相救,对殿下说这种话好像不太对……但我希望今后世界能够不要再出现这样的孩子。」 「我也这么想。抱歉。」 埃莉诺点头。 「但我一定会改变世界。希望你耐心等候。」 「是……我们街上的人一定会站在皇女这边。天底下可没有几个皇女肯为人民做到这个地步。」 「就算要牺牲自己,也要推动改革。」 这么说完,埃莉诺看向窗外。然后看著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眯起眼睛,露出充满决心的表情点点头。 ☆ 那天下午,罗特希尔的大道上,马车车轮声不绝于耳。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马车穿过中央大道,进入罗特希尔的皇宫。从陆续抵达皇宫回车道的饰金马车中走下身穿华丽衣裳的贵族,这些贵族一个个进入『皇国眷族会议』的会场。 埃莉诺和马尔斯从俯瞰回车道的塔上,透过窗户望著这幅景象。 「……陆续集合了呢。」 埃莉诺神色紧绷地说道。马尔斯看著她的侧脸,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难得啊。原来爱伦也会紧张吗?」 「那当然。我的说明可是攸关罗特希尔德皇国的未来。」 埃莉诺以一副神经质的样子回嘴。 「话说爱伦是以国务尚书的身分参加『皇国眷族会议』吗?」 「……不,『皇国眷族会议』只有贵族能够参加。我是以罗特希尔德家爵位上的皇女身分出席。」 「原来如此。但爱伦你的装扮还是平常的尚书服。」 「是啊,我穿成这样最自在。」 埃莉诺穿著平常那套红礼服,腰际佩剑,装扮一如往常。马尔斯也觉得埃莉诺最适合这身装扮。 「雅马邑……还没来。」 埃莉诺俯视著回车道的成排马车,露出百思不解的表情。 「因为加勒福背叛的关系,连雅马邑反对这项情报是真是假都变得很可疑。不管怎样,雅马邑大公爵赞成与否,将大幅左右情况。」 「……」 马尔斯没回应,看著陆续抵达的马车眯起眼睛。 「喂,马尔斯,卿有听到吗?」 「唔、嗯……搞不好他或许不打算来喔?」 「唔嗯——那样也很伤脑筋。如果在大公爵不在场时做出重要决定,事后似乎会出问题。」 「……嗯,是啊。」 马尔斯嘴上回应,心却在别的地方。 (接下来能够见到那个男人吗……) 发誓报仇却素未谋面的仇家——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埃莉诺甩动斗篷,面向马尔斯。 「我该 待在哪里?」 「因为卿不是贵族。假使卿参加,想必会有人说话。卿就待在俯视会场的包厢,从那里低调地关注。」 「……瞭解。」 「那么我走了。假使我发生不测,之后的事就拜托卿了。」 「喂喂喂,交给我是不行的吧。我还只是未婚夫而已。而且还是假的。」 「开玩笑的。」 埃莉诺发出呵的一笑。她的自然笑容,抚平了马尔斯即将掀起狂风骇浪的心。 「喔。那么爱伦,路上小心。加油。」 「……嗯。好。」 埃莉诺点了一下头,打开房间门。 「马尔斯……」 「怎样?」 「如果今天顺利成功,我想再讨论一次我们的将来……能不能再告诉我一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呢?」 留下这句话以后,高贵的罗特希尔德皇女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了。 「从、从现在开始『皇国眷族会议』。」 在台上一名贵族主持下,『皇国眷族会议』开始了。嘈杂的会议场急速安静下来,贵族的视线集中在台上。 「首先,请这次的主办者,埃莉诺·辉夜·罗特希尔德殿下说明这次的议题。殿下,方便上台吗?」 「嗯。」 埃莉诺起身上台了。环视所有看著她的贵族与主教。 「感谢各位聚集在此。今天正好也是先先王出兵亲征海贼的日子。当时承蒙各位贵族协助,我想代替家父、祖父重新致上谢意。」 埃莉诺轻轻地低头行礼。 (埃莉诺那家伙,表现得不错啊。) 马尔斯从墙壁突出的包厢偷偷俯视会议场,同时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练习发挥了成果,埃莉诺确实保持沉著冷静且充满威严的态度演说。 (那个男人还没来吗……) 讲台旁的座位,据说坐的都是贵族之中爵位甚高者,但目前只有一个位子空著。就是雅马邑大公爵的位子。 「只不过,关于亲征,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拜托各位。就是关于亲征的战费。为因应亲征,在事前举行的『皇国眷族会议』签署备忘录,协议费用由全体参加者负担,但实际上有八成以上是由罗特希尔德皇国负担。我想在这次『皇国眷族会议』商讨的议题,就是关于这些未回收的战费。」 埃莉诺说到这里,会场鸦雀无声。 「未回收的战费,目前成为罗特希尔德皇国的债务。卿等也知道,大陆全土天候不顺导致生产率停止成长,国库拮据。这样下去,罗特希尔德皇国的财政将会崩溃。于是——」 埃莉诺停顿一拍,说道: 「我希望各位负担战费!」 会场议论纷纷起来。贵族个个面面相觑,似乎很吃惊。 「在战费清偿完毕以前,我希望全贵族及圣职人员,负担庄园收获之全生产物的百分之五。为了罗特希尔德皇国的存续,还请各位配合。这就是这次『皇国眷族会议』的主题。希望徵求多方意见。」 埃莉诺一说完,议会场就更加议论纷纷。很多人似乎是第一次听说。 「反对!」 一名贵族举手。 「勒梅赫公爵,请说。」 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起立。 「我反对皇女的提案。因为贵族的免税特权是王给的。侵犯特权,就等于是毁弃贵族与王的契约!」 「不是毁弃。是变更契约。」 埃莉诺眼神锐利地迎视勒梅赫。 「毁弃和变更是一样的!本来我们贵族会获得免税特权,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为皇家作战、为罗特希尔德皇国建国大业献身出力,因此获得回报。取消回报,不就等于是侮辱我们祖先的功劳吗!?」 「没错!没错!」勒梅赫的话换来其他人大声附和。 「我们的祖先的确是投身于建国。回报的确是封地和免税权。但为了建国鞠躬尽瘁的人并不是卿!」 埃莉诺直指是非。 「!?」 「我无意污蔑卿祖先之名。但现在的卿,就只是悠哉地坐享祖先传下来的庄园和免税特权而已吧!」 「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我们在有事之际会和骑士一同赶来效力。我们以此为荣!」 「但现实是,十年前亲征之际,在最前线牺牲最惨重的是罗特希尔德皇国雇用的佣兵。功劳最大的也是佣兵。你们贵族没有半个人丧命!」 「皇女言下之意是我们贵族没用吗!」 「我没这么说。只不过未免拥有太多特权了吧!」 「那是侮辱!」 勒梅赫大叫,上台和埃莉诺同台。 「皇女,请撤回刚才的发言。就算罗特希尔德王是我们的盟主,刚才的发言是侮辱我们全体贵族!请你撤回前言谢罪!」 「我拒绝!」 「那么我要求决斗!」 「好,我接受——」 埃莉诺回答后,猛烈金属声随即响彻会议场。 只见埃莉诺高举圣剑,勒梅赫呆若木鸡地杵在她面前。在他腰际,饰以金色装饰的剑鞘发出声响掉到地上——埃莉诺在剎那间拔剑砍断了他的腰带。 慢了一拍以后,勒梅赫仓皇地要蹲下捡起腰带,却被埃莉诺的剑尖抵住脖子。 「太、太卑鄙了!决斗还没开始!」 「一对一战斗没有卑鄙或规矩可言,这是我的师父说的话。至于见证人有在场这么多人就够了吧。更重要的是,这副德性在有事之际真的能够胜任骑士吗!?」 埃莉诺似乎是真的很忧心地说完,无言以对的勒梅赫,将剑留在台上,爬回位子上。 随后,其他贵族大声主张「革命了!」。 「没错。我们有革命权!毁约的盟主就应该换掉才对!」 『革命』声浪响彻会议场。 但埃莉诺毫不胆怯,依然瞪著贵族。 「卿等冷静想想。卿等拥有充裕的庄园与来自庄园的租税。只是将一部分缴纳给国家而已,为什么要反对呢!?卿等不认为那是贵族的义务吗!」 但埃莉诺的声音,被逐渐增强的『革命』声浪淹没。有人从位子将分发的资料扔向讲台。甚至还有人扔杯子。虽然一部分打中埃莉诺,但埃莉诺一动也不动。 「皇家并没有毁约!卿等没有权利发动革命。况且本来就没有人同意永久保障免税权!」 埃莉诺大喊,但『革命』呼声完全没有减弱的迹象。但身在其中的埃莉诺瞪著天空,凛然站立。她涨红了脸,拚命表达诉求。但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不妙啊……) 马尔斯俯视现场,同时咂舌。这样下去,激动的贵族或许会当场对埃莉诺动私刑。 鼓吹革命的声浪更加高涨。一部分贵族站起来,正要朝台上冲过去时—— 会议场后方的木门猛烈打开了。 「这是在吵什么!?」 一道充满威严的女性声音响起。 贵族一个个转头。同时,鼓吹革命的声浪宛如退潮般逐渐消失。 只见门前站著一名老妇人。妇人乍看和善、彷佛随处可见。但她的眼神严峻地环视在场所有贵族。 「……祖、祖母大人?」 埃莉诺瞠大眼睛大叫。 (也就是太皇太后玛格丽特·罗特希尔德?) 先先王之妻。居北宫殿,暂时接替罗特希尔德皇国王位之人。 「这是堂堂罗特希尔德皇国贵族该有的行为吗?要懂得羞耻。」 玛格丽特当场斥喝,接著环视议会场。 「这 尾声 那天也是晴朗的一天。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在这样的天气下,马尔斯扛著大麻袋走过后宫的庭院。麻袋里面是私人书籍与几件衣服。在他前进的方向上,是通往王都的城门。 马尔斯即将从后宫来到皇宫庭园时—— 「你打算怎么办?」 附近传来男子的说话声,马尔斯停下脚步。 「好久不见,马尔斯。」 「是啊,摄政阁下。」 马尔斯面向克洛德,轻轻地低头行礼。 「……你打算离开这里吗?」 「对。我想爱伦已经达成眼下的目的。我再继续留在这里,似乎只会妨碍她。」 「……但皇女或许并不这么想。」 「您难道是要挽留我吗?在我的认知,摄政阁下一直很排斥我吧?」 「……我的行动不管有没有你在都不会改变,但皇女的行动似乎会有所不同。就算是假的,还是有未婚夫在比较好吧。」 克洛德不改表情地说了。 「你至今待在这里,是因为有什么目的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望著马尔斯的克洛德,眼神彷佛看穿了一切。 「总之先回『贤者学院』的宿舍。接下来的事,之后再想。」 「……这不像是一切按照计划行动的你啊。」 「是阁下太抬举我了。」 马尔斯耸耸肩,克洛德突然告诉他: 「……加勒福在狱中遭人杀害了。」 「!?」 「死因是额头大量出血。凶手不明。恐怕是魔术师涉案。」 「……」 「今后皇女将会遭遇更多危险。需要有人随时待在皇女身边,保护皇女安全。这件事我办不到,但你就有可能吧?」 「……」 短暂停顿过后,马尔斯摇摇头。 「……我大概不适合。啊,倒是我想问您一件事。」 「?」 「皇女在定期晚餐会那天晚上遭人绑架的阴谋,您是不是事前就已经掌握情资了呢?您本来打算放任歹徒绑架皇女再立刻救出,反过来当作威胁幕后黑手的材料。搞不好,为了让绑架成功,在皇女房间水壶下药的人或许也是您……我说错了吗?」 「……目的是什么?」 「为了削弱贵族课税的反对势力。」 马尔斯观察克洛德的表情。克洛德闭上眼睛。 「虽然是为了达成重要的目的,但天底下没有摄政会害皇女陷入危险。假使真的有,也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吧?」 「……原来如此。能听到这句话我就很满足了。」 马尔斯重新面向前方,继续朝城门走去。 穿过皇宫内庭园,看得见城门拱顶时,马尔斯再度停下脚步。 在拱顶下,埃莉诺其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她板著脸,双手环胸。马尔斯叹了口气,脸上写著「惨了」的表情走近埃莉诺。 「……卿要离开吗?」 埃莉诺凶神恶煞般说道。就在马尔斯停下脚步不发一语时—— 「根据约定,不是说好在我的目的达成以前都会协助我吗!」 「目的已经达成了吧?至少开辟了一条改善国家之路吧?」 「并没有!」 埃莉诺摇摇头。 「皇国财政健全化好不容易才有点眉目而已啊。但是,皇国不会光是这样就好转。还有很多民众处境困难。在解决所有问题以前,我的目的都不算达成!」 「是吗……可是,抱歉。把我排除在外吧。」 「为什么!?」 「对于爱伦今后要进行的事,我大概会成为你的妨碍!」 马尔斯表情严肃地看著埃莉诺。 「怎么可能……」 「不,就是这样没错。我没有自信能够自制……」 「……」 埃莉诺似乎察觉马尔斯话中的意图,陷入沉默。 「抱歉……」 马尔斯留下这句话,穿过埃莉诺旁边。 我也很无奈啊——马尔斯在内心低语。 埃莉诺想要达成的目标,的确或许才进行到一半。但是,虽然期间短暂,自己也已经做得够多了吧。所以,请原谅自己中途离开。和埃莉诺一起待在这个地方太温暖幸福了,不适合报仇—— 马尔斯这么心想,前进了一段路时—— 「马尔斯!」 埃莉诺厉声叫住他。马尔斯不停下脚步。 「卿、卿夺走我的第一次,却要不负责任地逃走吗?」 「……」 「我听瓦洛说过。这种行为有个名词……叫始乱终弃。」 马尔斯顿时停下脚步转身。埃莉诺瞪著他。 「这句话我不能当作没听到……」 「但事实就是这样吧。夺走我的宝贵贞洁,却不负责任地逃走。马尔斯是轻薄的男子。始乱终弃的大烂人!」 「就、就说了我——」 没做啦! 马尔斯想要这么回嘴。 自己至今都刻意保持著误会。感觉现在正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但马尔斯说不出口。 因为他看到了埃莉诺的表情。他看到假未婚妻眼眶含泪、满脸通红的表情。那个高贵的皇女,露出了看起来十分不安、十分寂寞、彷佛弃猫的表情。 那表情让马尔斯觉得似曾相识。 现在的父母收养自己时,自己在新家照镜子时,脸上的确就是这种表情。 「——好啦!我留下来就是了啦!」 马尔斯一粗暴地说完便向后转,朝埃莉诺走去。 「只要待在这里就好了吧!?」 「卿愿意留下来吗!?」 「对。我可不想被贴上『对皇女始乱终弃的大烂人』的标签。但是,到什么时候为止?我要扮演爱伦的未婚夫到什么时候为止?」 「永远!就算我当上女王以后,你还是要永远永远当我的未婚夫!」 埃莉诺一边用手擦著眼泪,一边指著马尔斯。 「等等,比之前听到的说法更久了耶!?」 「玩弄我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体就得这样负起责任!我说错了吗?」 这么说完,埃莉诺浮现满面的笑容。 「就那么一次鬼迷心窍,代价还真高啊——」 马尔斯感叹地仰望天空。广阔蓝天万里无云。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和马尔斯约定过……」 埃莉诺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只见她表情羞涩,忸忸怩怩。 「?我们有过什么约定吗?」 「有、有啊!之前,在、在办公室!」 「办公室?」 「……那、那时候,马尔斯说日子不巧……」 「?咦,啊啊,那个吗——!?」 「卿说过一定会补偿的!」 埃莉诺嘟著嘴小声咕哝。 「是、是啊。我是说过……」 「马、马尔斯今天是没问题的日子吗?发、发情了吗?」 她一脸担心地看著马尔斯。 「咦?怎么说,那个,嗯……我想没问题。」 「是、是吗?那么!!」 埃莉诺满脸通红,娇滴滴地抬眼看著马尔斯。 「可、可以现、现在就补偿吗?」 「现、现在吗?」 马尔斯尴尬地抽动太阳穴。 再怎么说很难连续两次藉故逃走。而且更重要的是,在埃莉诺稍微湿润的蓝色眼眸注视下,根本无法拒 绝。 「唔、嗯。那么就继续之前未完的事情吧……」 「真的吗?」 埃莉诺开心地眼神发亮。马尔斯见状,紧张地吞口水。 顺著埃莉诺带领下,马尔斯前往她在后宫的房间。 埃莉诺一进房间就关上所有窗帘。马尔斯神色紧张地看著她。 等所有窗帘关上,房间变得昏暗后,埃莉诺坐到床上。 「随、随时都可以喔。」 她表情紧张地看向杵著不动的马尔斯。 「唔、喔。」 马尔斯也表情紧张地坐在埃莉诺旁边。 「……请、请卿像夺走第一次时那样。」 埃莉诺闭上眼睛。脸红得像石榴一样,身体微微发抖。那张脸非常可爱,近距离看著那张脸的马尔斯心跳加速。 「那、那我开始啰。」 马尔斯吞下口水,搂住肩膀推倒埃莉诺。 他像之前那样,解开埃莉诺礼服的马甲式绑带。因为是第二次了,解开的速度比之前还快。上次马尔斯就在这时停住,但这次他毫不迟疑地掀开她的衣襟。 丰满的胸部弹晃现形。看到饱满双峰上的樱花色蓓蕾,马尔斯吞了吞口水。 (第、第一次看到……) 马尔斯在学院虽然人称百年一见的天才,但毕竟是正值青春期的健康男生。看到年纪相仿的半裸女生当然会兴奋。 「我、我要摸了喔。」 说完这句话,他抖个不停的手就战战兢兢地从下方触摸埃莉诺的胸部。 指尖感受到至今不曾体验过的弹性。 「嗯……」 埃莉诺不禁出声。 她紧紧闭上双唇,似乎忍著不发出大声呻吟。 马尔斯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一下抚摸埃莉诺宛如积雪山丘的雪白乳房,一下用手指夹住粉红色的花蕾。 「……嗯……嗯。」埃莉诺忍不住小声娇喘。眼神迷蒙地看著马尔斯。 马尔斯一边亲吻埃莉诺裸露的上半身,一边往下半身挪动身体。他一打算撩起埃莉诺在覆盖下半身的裙子,浮现羞涩表情的埃莉诺就作势要按住裙襬,但马尔斯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将之挪开。然后掀起正红色的裙子。 埃莉诺的双腿修长白皙。而上溯源流,最后出现的是遮住诱人的三角地带、同样是正红色的内裤。内裤只靠三角形的布块勉强遮住敏感的部位,大半由绳子构成。 马尔斯再吞了一次口水,伸手抓住绑绳内裤。他本来想要脱下来,但绳子绑得很紧,甚至陷进肉里,实在脱不动。他不得已只好著手解开绳结,然而那个结是他不曾看过的打法。马尔斯看过好几种水手使用的特殊绳结,眼前这个结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这是怎样啊……) 马尔斯内心感到烦躁,想要解开绳结。但是,不仅不知道打法,还绑得非常紧,实在解不开。加上现在可是差一点就能看到埃莉诺的全部,这种焦躁感导致他的手指发抖,加深了作业难度。 就在马尔斯与绑绳内裤苦战半晌的同时,埃莉诺本来迷蒙的眼神,就像是从醉意醒来般恢复正常。 「……马尔斯。」 埃莉诺发出低沉的嗓音。 马尔斯吓得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看向埃莉诺。 只见埃莉诺用双手撑著坐起上半身,用沉重如铅的眼神看著马尔斯。 「怎、怎样?」 「……卿是真的夺走了我的第一次吧?」 埃莉诺凶恶地看著马尔斯。马尔斯抽动著嘴角。 「为、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第一次的时候,卿是怎么脱掉我的内、内裤的?」 「这、这个嘛……」 「我穿内裤一向用剑术师父传授的特殊打法打结。恐怕只有我或师父解得开。」 「是、是哦。原来是这样。但、但是,实际上之前内裤不就脱掉了吗?」 「是啊,但是我有个坏毛病,有时候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内裤脱掉了。似乎是晚上天气热的时候,在半梦半醒间自己把内裤给脱了。但是,脱掉的时间一向是在凌晨。虽然卿也有可能是刚好在那时候夺走我的第一次……但卿之前说是靠几分醉意,因此说法矛盾。」 「的、的确……」 「马尔斯,说实话。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埃莉诺露出非常恐怖的表情这么说道。肩膀激动地颤抖。 「呃,就是……」 马尔斯低头看下面。 「……其实。」 「其实?」 「那个。」 「那个?」 「什么事都没发生……」 「……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指?」 「那天晚上,我根本没碰爱伦……因为酒和药的关系,就只是在这张床上睡著了而已。」 「……」 埃莉诺不发一语地抽动嘴角。 呼吸一口气以后—— 「只是在旁边睡著了吗————!?」 ——埃莉诺大声吼道。 「那么、那么、那么!夺走我的第一次是怎么回事!?」 「……是假的。」 「那算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埃莉诺爬过床上,一路摇晃著裸露的胸部靠近马尔斯,彷佛随时会扑过去抓住般地瞪著他。 「但是等一下。我一开始否认过吧!是爱伦擅自误会的……」 「意思是要怪我吗!」 埃莉诺挑起眼睛,形成锐角。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爱伦也有一部分责任……」 「那种事无关紧要!也就是说,既然我被马尔斯夺走第一次这件事是假的,就表示我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体依然还是不可侵犯吗?」 「理论上是。」 「那么、那么……」 埃莉诺念念有词,但突然惊觉上半身赤裸,再度满脸通红。然后用双手遮住胸部。 「卿、卿看到了对吧!看到我神圣不可侵犯的裸体!!」 「现、现在才在意吗!?」 「不仅看到我神圣的裸体,还摸过、揉过、玩弄过!!」 「搞清楚,是你要我夺走第二次,引诱我到床上的吧!」 「住口!我没说那种话!」 「咦——你不是问我『发情了吗?』!」 「少啰唆、少啰唆、少啰唆!」 埃莉诺跳下床,拿起桌上的圣剑,左手遮住胸部,右手拿剑抵著床上的马尔斯。 「害我蒙羞可是罪该万死!」 「等一下!我是爱伦的未婚夫吧!?罪该万死是怎样……」 「少啰唆,你才不是我的未婚夫!婚约取消!卿害我蒙羞,我要卿当场以死负责!」 埃莉诺毫不留情地挥下圣剑。 「呜哇!」 马尔斯立刻往旁边躲开。剑狠狠地刺进马尔斯先前所在的位置,羽毛因此从床上飘了出来。 「刚、刚才那剑是认真的吧!」 「呿,躲开了吗!」 「居然咂舌——!!」 马尔斯跳下床,作势逃走。 「休想逃!」 埃莉诺以宛如神速的速度,绕到马尔斯的行进方向。 「要追我是无所谓,但是看得一清二楚喔,爱伦?」 马尔斯指著埃莉诺。 「咦?」 埃莉诺仓皇地确认,自己的手确实地遮住胸部了。 「骗你的。倒是爱伦的胸部真的很大。不靠马甲就十分足够了。」 「… …我绝对要杀了你!」 「杀未婚夫是不行的吧!」 马尔斯大叫的同时再度逃走。 「站住!」 埃莉诺涨红了脸,挥剑追过去。马尔斯在房间绕圈子跑,躲避埃莉诺的剑。 (总觉得,这样不就回到第一次见到埃莉诺时的状况了吗!?) 马尔斯心里这么想。 只不过,埃莉诺愤怒的理由完全相反。当时埃莉诺是气自己失身,这次则是气自己没失身。 「为什么要逃!乖乖受死就对了!」 「不要强人所难——————!!」 两人的叫喊声甚至传到后宫外面,直上蔚蓝无际的天空。 就这样,马尔斯暂时还要继续扮演埃莉诺的未婚夫。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感谢各位拿起『红莲皇女与绝对记忆黑皇子』(以下简称红莲~)。 『红莲~』是描述可爱的皇女与稍微腹黑的主角(♂)一边谈情说爱一边改革皇国的故事。有恋爱、有战斗、有阴谋、有政治、有经济哏,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娱乐作品。请尽早享用。 顺便补充一下,皇国念作『王国』,皇女念作『王女』。此『皇国』不是皇帝统治的天下,而是王实行封建制度治理国家的世界。 本书的女主角埃莉诺皇女,是高尚正直、又有点儿天然呆的皇女。关于她的外貌,值得一提的是胸部。总之非常大。是我笔下正女主角史上最强的乳房。大到本人甚至会抱持自卑感。晃得非常厉害。 另一方面,和皇女假装订婚的主角马尔斯,是『贤者学院』名列前茅的天才。不仅头脑好,外在形象也颇佳,但其实是城府颇深的家伙。有点闷骚。 第二女主角瓦洛则是邻国的皇女、埃莉诺的好友。体型跟埃莉诺比起来显得稚气,个性则是有点儿高傲。这样的她渐渐在意起马尔斯。 两名女主角和主角三人都是『贤者学院』的学生,因此从第二集开始或许会逐渐增加学园场面。 另外,『红莲~』尽管出现大量女角,男配角却也很丰富。我笔下的轻小说女角率一向很高。太高了。就这点而言,『红莲~』的男女角比例就分配得还不错。还请各位在阅读时留意这部分。 以前我好像也在『后记』提过,我本身是沉迷奇幻小说的世代,而且(姑且算是)以奇幻小说出道成为作家,对这个类型相当有爱。 如果是现代世界,那么主角当然就是高中生,虽然因为种种特殊缘由独居,但生活步调果然还是不免会落入俗套。早上起床、上学、遇见女主角、上课……很容易变成这种固定模式吧。 虽然可以刻意跳脱常规,但这样一来,难得将舞台设定为现代的切身感就会消失了。就这点而言,奇幻小说就算将舞台设定为学园,还是可以保有很高的角色行动自由度,这是我偏好奇幻小说的理由。另外,世界观与主角群的距离有多一点变化也不错。 说到类型,介于奇幻与现代之间的网路游戏世界也很有趣呢。因为人名可以直接使用现代日本人名,总觉得非常便于读者融人情节。改天我也想尝试创作这个题材。 『红莲~』在企划阶段并未确定是中古奇幻还是现代时装。确定的只有两点:责任编辑力推的『女主角胸部要大』,以及,辉夜魔王式的『辉夜』那种类型的女主角。也就是说,本来故事不见得会演化成现在这样,一个不好也有可能变成现代剧。 总之最初确定的只有胸部要大这点而已。顺便一提,我是第一次在后记花这么多篇幅讨论女性的胸部。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企划手法,因此学到了非常多东西。今后也想继续采用这种方式。 关于『红莲~』今后的故事情节发展,我有『很多』想法。马尔斯的过去、埃莉诺父母的过去、昔日战争时的阴谋,将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虽然有很多点子想尝试,但目前还难以决定故事规模要扩张到什么程度。 点子都已经想好了,敬请期待。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感谢各位拿起『红莲皇女与绝对记忆黑皇子』(以下简称红莲~)。 『红莲~』是描述可爱的皇女与稍微腹黑的主角(♂)一边谈情说爱一边改革皇国的故事。有恋爱、有战斗、有阴谋、有政治、有经济哏,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娱乐作品。请尽早享用。 顺便补充一下,皇国念作『王国』,皇女念作『王女』。此『皇国』不是皇帝统治的天下,而是王实行封建制度治理国家的世界。 本书的女主角埃莉诺皇女,是高尚正直、又有点儿天然呆的皇女。关于她的外貌,值得一提的是胸部。总之非常大。是我笔下正女主角史上最强的乳房。大到本人甚至会抱持自卑感。晃得非常厉害。 另一方面,和皇女假装订婚的主角马尔斯,是『贤者学院』名列前茅的天才。不仅头脑好,外在形象也颇佳,但其实是城府颇深的家伙。有点闷骚。 第二女主角瓦洛则是邻国的皇女、埃莉诺的好友。体型跟埃莉诺比起来显得稚气,个性则是有点儿高傲。这样的她渐渐在意起马尔斯。 两名女主角和主角三人都是『贤者学院』的学生,因此从第二集开始或许会逐渐增加学园场面。 另外,『红莲~』尽管出现大量女角,男配角却也很丰富。我笔下的轻小说女角率一向很高。太高了。就这点而言,『红莲~』的男女角比例就分配得还不错。还请各位在阅读时留意这部分。 以前我好像也在『后记』提过,我本身是沉迷奇幻小说的世代,而且(姑且算是)以奇幻小说出道成为作家,对这个类型相当有爱。 如果是现代世界,那么主角当然就是高中生,虽然因为种种特殊缘由独居,但生活步调果然还是不免会落入俗套。早上起床、上学、遇见女主角、上课……很容易变成这种固定模式吧。 虽然可以刻意跳脱常规,但这样一来,难得将舞台设定为现代的切身感就会消失了。就这点而言,奇幻小说就算将舞台设定为学园,还是可以保有很高的角色行动自由度,这是我偏好奇幻小说的理由。另外,世界观与主角群的距离有多一点变化也不错。 说到类型,介于奇幻与现代之间的网路游戏世界也很有趣呢。因为人名可以直接使用现代日本人名,总觉得非常便于读者融人情节。改天我也想尝试创作这个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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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可以刻意跳脱常规,但这样一来,难得将舞台设定为现代的切身感就会消失了。就这点而言,奇幻小说就算将舞台设定为学园,还是可以保有很高的角色行动自由度,这是我偏好奇幻小说的理由。另外,世界观与主角群的距离有多一点变化也不错。 说到类型,介于奇幻与现代之间的网路游戏世界也很有趣呢。因为人名可以直接使用现代日本人名,总觉得非常便于读者融人情节。改天我也想尝试创作这个题材。 『红莲~』在企划阶段并未确定是中古奇幻还是现代时装。确定的只有两点:责任编辑力推的『女主角胸部要大』,以及,辉夜魔王式的『辉夜』那种类型的女主角。也就是说,本来故事不见得会演化成现在这样,一个不好也有可能变成现代剧。 总之最初确定的只有胸部要大这点而已。顺便一提,我是第一次在后记花这么多篇幅讨论女性的胸部。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企划手法,因此学到了非常多东西。今后也想继续采用这种方式。 关于『红莲~』今后的故事情节发展,我有『很多』想法。马尔斯的过去、埃莉诺父母的过去、昔日战争时的阴谋,将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虽然有很多点子想尝试,但目前还难以决定故事规模要扩张到什么程度。 点子都已经想好了,敬请期待。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感谢各位拿起『红莲皇女与绝对记忆黑皇子』(以下简称红莲~)。 『红莲~』是描述可爱的皇女与稍微腹黑的主角(♂)一边谈情说爱一边改革皇国的故事。有恋爱、有战斗、有阴谋、有政治、有经济哏,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娱乐作品。请尽早享用。 顺便补充一下,皇国念作『王国』,皇女念作『王女』。此『皇国』不是皇帝统治的天下,而是王实行封建制度治理国家的世界。 本书的女主角埃莉诺皇女,是高尚正直、又有点儿天然呆的皇女。关于她的外貌,值得一提的是胸部。总之非常大。是我笔下正女主角史上最强的乳房。大到本人甚至会抱持自卑感。晃得非常厉害。 另一方面,和皇女假装订婚的主角马尔斯,是『贤者学院』名列前茅的天才。不仅头脑好,外在形象也颇佳,但其实是城府颇深的家伙。有点闷骚。 第二女主角瓦洛则是邻国的皇女、埃莉诺的好友。体型跟埃莉诺比起来显得稚气,个性则是有点儿高傲。这样的她渐渐在意起马尔斯。 两名女主角和主角三人都是『贤者学院』的学生,因此从第二集开始或许会逐渐增加学园场面。 另外,『红莲~』尽管出现大量女角,男配角却也很丰富。我笔下的轻小说女角率一向很高。太高了。就这点而言,『红莲~』的男女角比例就分配得还不错。还请各位在阅读时留意这部分。 以前我好像也在『后记』提过,我本身是沉迷奇幻小说的世代,而且(姑且算是)以奇幻小说出道成为作家,对这个类型相当有爱。 如果是现代世界,那么主角当然就是高中生,虽然因为种种特殊缘由独居,但生活步调果然还是不免会落入俗套。早上起床、上学、遇见女主角、上课……很容易变成这种固定模式吧。 虽然可以刻意跳脱常规,但这样一来,难得将舞台设定为现代的切身感就会消失了。就这点而言,奇幻小说就算将舞台设定为学园,还是可以保有很高的角色行动自由度,这是我偏好奇幻小说的理由。另外,世界观与主角群的距离有多一点变化也不错。 说到类型,介于奇幻与现代之间的网路游戏世界也很有趣呢。因为人名可以直接使用现代日本人名,总觉得非常便于读者融人情节。改天我也想尝试创作这个题材。 『红莲~』在企划阶段并未确定是中古奇幻还是现代时装。确定的只有两点:责任编辑力推的『女主角胸部要大』,以及,辉夜魔王式的『辉夜』那种类型的女主角。也就是说,本来故事不见得会演化成现在这样,一个不好也有可能变成现代剧。 总之最初确定的只有胸部要大这点而已。顺便一提,我是第一次在后记花这么多篇幅讨论女性的胸部。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企划手法,因此学到了非常多东西。今后也想继续采用这种方式。 关于『红莲~』今后的故事情节发展,我有『很多』想法。马尔斯的过去、埃莉诺父母的过去、昔日战争时的阴谋,将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虽然有很多点子想尝试,但目前还难以决定故事规模要扩张到什么程度。 点子都已经想好了,敬请期待。 最后是谢词。 新责任编辑t泽大人,谢谢您迅速提供许多中肯的建议。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再来是插画家兔冢エイジ大人,非常感谢您为本书配上精美的插图。 最后要感谢对新系列『红莲皇女与绝对记忆黑皇子』感兴趣的各位读者。 月见 草平 好久不见,我是月见草平。 感谢各位拿起『红莲皇女与绝对记忆黑皇子』(以下简称红莲~)。 『红莲~』是描述可爱的皇女与稍微腹黑的主角(♂)一边谈情说爱一边改革皇国的故事。有恋爱、有战斗、有阴谋、有政治、有经济哏,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娱乐作品。请尽早享用。 顺便补充一下,皇国念作『王国』,皇女念作『王女』。此『皇国』不是皇帝统治的天下,而是王实行封建制度治理国家的世界。 本书的女主角埃莉诺皇女,是高尚正直、又有点儿天然呆的皇女。关于她的外貌,值得一提的是胸部。总之非常大。是我笔下正女主角史上最强的乳房。大到本人甚至会抱持自卑感。晃得非常厉害。 另一方面,和皇女假装订婚的主角马尔斯,是『贤者学院』名列前茅的天才。不仅头脑好,外在形象也颇佳,但其实是城府颇深的家伙。有点闷骚。 第二女主角瓦洛则是邻国的皇女、埃莉诺的好友。体型跟埃莉诺比起来显得稚气,个性则是有点儿高傲。这样的她渐渐在意起马尔斯。 两名女主角和主角三人都是『贤者学院』的学生,因此从第二集开始或许会逐渐增加学园场面。 另外,『红莲~』尽管出现大量女角,男配角却也很丰富。我笔下的轻小说女角率一向很高。太高了。就这点而言,『红莲~』的男女角比例就分配得还不错。还请各位在阅读时留意这部分。 以前我好像也在『后记』提过,我本身是沉迷奇幻小说的世代,而且(姑且算是)以奇幻小说出道成为作家,对这个类型相当有爱。 如果是现代世界,那么主角当然就是高中生,虽然因为种种特殊缘由独居,但生活步调果然还是不免会落入俗套。早上起床、上学、遇见女主角、上课……很容易变成这种固定模式吧。 虽然可以刻意跳脱常规,但这样一来,难得将舞台设定为现代的切身感就会消失了。就这点而言,奇幻小说就算将舞台设定为学园,还是可以保有很高的角色行动自由度,这是我偏好奇幻小说的理由。另外,世界观与主角群的距离有多一点变化也不错。 说到类型,介于奇幻与现代之间的网路游戏世界也很有趣呢。因为人名可以直接使用现代日本人名,总觉得非常便于读者融人情节。改天我也想尝试创作这个题材。 『红莲~』在企划阶段并未确定是中古奇幻还是现代时装。确定的只有两点:责任编辑力推的『女主角胸部要大』,以及,辉夜魔王式的『辉夜』那种类型的女主角。也就是说,本来故事不见得会演化成现在这样,一个不好也有可能变成现代剧。 总之最初确定的只有胸部要大这点而已。顺便一提,我是第一次在后记花这么多篇幅讨论女性的胸部。 我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企划手法,因此学到了非常多东西。今后也想继续采用这种方式。 关于『红莲~』今后的故事情节发展,我有『很多』想法。马尔斯的过去、埃莉诺父母的过去、昔日战争时的阴谋,将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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