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拷问姬》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扫图sthm 录入:吐司蛋喵 本书记载了一名大罪人的记录。 是一名女人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死去的记述。 主啊,请赦免她的罪。 主啊,请怜悯她的过失。 以火焰与痛苦燃烧人所无法背负的污秽吧。 当最恶劣的女人、饥渴的狼、贪心的母猪 被火焚烧后,她才能从自身罪行中得到解放。 此一时刻到来时,祢会给予她处罚让她赎罪,并且流下血泪。 祢是如此大慈大悲,祢的祈祷也会长伴罪人左右。 请倾听吧。知道她发出赎罪的哀号,肉体溃烂的那个时刻。 祢之下总有赦免,吾等敬畏祢。 主啊,愿祢从灰烬中拯救她的灵魂。 罪孽深重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那天来临前——至少在死前成就善举吧。 节录自《拷问姬记录书》开头 序章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早就明白事情会变成这样了——濑名棹人被掐住脖子如此心想。 倒不如说能够存活至今就已经是奇迹了。右臂被千刀万剐的裂伤所覆盖,染成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朝怪异方向扭曲弯折,从数个月前就一直呈现僵硬状态。肚子里面从三天前就一直持续着沉重的疼痛感,内脏或许是破裂了。 十七岁又三个月——是被阴晴不定地对待,随意弄坏的人生。 那是知道自己的血肉会被食用却又无法逃脱,宛如家畜的日子。实际上棹人的尸体不会被食用,而是会被埋至某处或是被焚毁,连骨头都遭到粉碎,然后被撒到山上或海里吧。 在沉重漫长又不断拖延的痛苦时光中思考这种事情时,肿涨肥短的手指继续捏扁气管跟血管,凸出的眼球一口气溢出大量粘稠泪水。 棹人死命地双脚乱踢,指甲也狠狠掐进手掌中,只可惜他那名嗑太多药的父亲并没有理智与痛觉。氧气氧气氧气——就算用力伸出肥大的舌头狂暴地如此索求,棹人的一部分仍是脱离肉体,冷静地观察着整个状况。然而,发狂般的思绪却有如爆炸在脑内来回奔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杀我。」 然而,喉咙的血肉只是不断凹陷。他的视野消失,应该是漆黑色的光景掠过一道光。 那就像是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截然不同的邪恶光景。 放眼望去尽是死去的人类。 死状异常的男女老幼被弃尸于此。他们如同坏掉的玩具被扭掉手脚,腹部被割裂,四肢惨遭扯断,甚至连耳朵、眼球还有牙齿跟舌头都没了。 在棹人面前,「丝毫没有半点人类尊严的尸体」堆积如山。 乌鸦发出声音,衔着人类肉片飞舞而起。视野被黑色覆盖,那儿浮现出无数张嘴巴。头部被黑布罩住的民众紧握拳头,声嘶力竭地高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这股压倒性的杀意与憎恶指向某个少女。 黑发少女被穿上拘束服,吊在他们面前。垂下的数百条锁炼在绞刑台上将她全身五花大绑,就这样固定在半空中。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缠上蜘蛛网的蝴蝶。少女抬起脸庞,乌黑亮丽的秀发随风飘扬。 在令人望而生惧的绝美容颜中,鲜烈的赤红眼眸望向棹人。他同时屏住呼吸。 少女的表情并不是那种被害者的脸庞。 她的双眼没映出棹人的身影,而是毫不恐惧地睥睨着将怨叹与杀意的叫声投向这边的大群民众。 在那张无可挑剔的美丽容颜上贴着既邪恶又残酷的笑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在民众再次爆发出的叫声中,用全身承受杀意的她笑了。她用真的很不祥又美丽的笑容嘲笑一切。就在此时,某道压迫感十足的声音响彻现场。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在这个节骨眼上,刚好「啪喀」一声发出轻脆声响。 在现实世界里的濑名棹人被折断了脖子。 应该被杀掉的少年——濑名棹人缓缓睁开眼睛,火炬的火焰灼烧视网膜。回过神后,他发现自己位于一个昏暗的石造房间内。自己确实是被杀掉了才对,不过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像死亡国度。棹人心神大乱,站在他面前的是刚才在画面中看到的那名少女。 她现在并没有遭到束缚。然而就某种意义来说,那副姿态看起来也像是被绑住似的。 束缚风黑色洋装包覆在纤细身躯上,胸口部分几乎都是由皮带所构成。皮带有如要绑住身躯来回交错,在那下方,外形姣好的乳房几乎露出一半以上。被黑布覆盖隐藏的腰身下方是一件短裙,从里面伸出一双美腿,而且被丝袜般的薄布裹着。内侧则有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像斗篷一样长长地延展至后方。这套衣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性暗示,却不可思议地不会令见者产生献媚的感觉。 她威严地穿着束缚衣风格的洋装,就像那是女王的正式穿着似的。 乌黑柔亮的秀发缓缓打着波浪,与那头黑发很匹配的脸庞比以往所见的任何一人都还要端整。然而,那对宝石般的红眼中浮现出恶魔似的残酷光彩。 绝世美少女忽然张开薄唇。她笔直地凝视棹人,然后如此说道: 「被残忍又凄惨地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从今而后,你将要以随从的身分侍奉余。」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命令被杀的人侍奉自己,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由于过度混乱,棹人不由得露出淡淡笑容,总算在此时察觉自己可以呼吸的事实。在棹人面前,她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1 十四恶魔 城堡建筑在荒废的山丘上,放眼望去四方尽是森林。这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由冷硬到令人生气的石块所组成,这种结构与其说是城堡,倒不如说像要塞。 只要在压迫感十足的室内住个三天,大多数人都会梦到自己被石头压扁的恶梦而感到困扰吧。而且通道也错综复杂到没必要的地步,一旦迷路,甚至有可能会衰弱而死。这种建造方式别说是考量到居住在里面的人,甚至会让人觉得它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这里的厨房也难用到完美的境界,况且还有着地牢般的闭塞感,是一处令人心生沮丧的场所。 而且,塞在这里的食材也一样恶劣。 濑名棹人穿着肉贩般的围裙,用这副姿态挽起绵衬衫的袖子,不高兴地双手环胸。耸立在他前方的是量多到令人绝望的成堆内脏,柔软又带有光泽感、形状复杂的肉块们正释放着隐含在内部的独特气味。 他叹了一口气后,先用锋利的刀子粗鲁地纵向剖开肠子,心脏则是切除白白的瓣状部分。他宛如修行僧默不作声地处理着大量内脏时,厨房大大地摇晃了起来。石头碎片从头顶轻轻撒落,棹人却有如什么事都没发生,无视这件事。 就算城堡现在立刻崩塌,自己的人生因此结束,也跟他毫无关系。 他打开自己从酒窖里擅自拿走的看起来很贵的红酒,将大量红酒倒入本来是专门用来装水果的银器之中。然后,他毫不迷惘地将数种内脏与不知名的香料植物浸入红酒。 就在他神情认真地调理之际,整座城堡再次摇晃。然而,棹人还是无视了它。就算半座城堡被轰飞,他自己也还是平安无事,所以一点问题也没有。世上很和平。然而,击溃这种和平的邪恶声音响了起来。 「执事butler,执事!」 棹人就是棹人,不是什么执事,所以他判断对方并不是在呼唤自己。就在他高举这面大旗顽固地继续无视时,呼唤声有了变化。 「棹人!」 「知道了!啰嗦,我现在就过去!」 如果连这道声音都不理,就算是棹人也不免会有性命之虞。将涂上面粉的肝脏狠狠摔向调理台后,他冲向走廊。这里有如做做样子般嵌上了几面装有彩色玻璃的高窗,让走廊的闭塞感比室内减轻几分。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只要望向地板就能看见一大片令胸口感到灼热的不祥光影。他从上面奔驰而过,爬上螺旋阶梯,然后推开巨大的双推式门扉。 激烈的强风吹向他的脸庞。王位大殿正如其名,是在高台那边设置着豪华王位,墙上并排了许多张古董壁毯,充满威严的空间。然而,如今这里有四分之一被轰飞,可以从开在墙壁上的大洞窥见爽朗的青空。 看来这并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发生了可能会轰飞半座城堡的情况。 在残酷的破坏痕迹前方,一名少女双手环胸,将形状完美的玉足放在瓦砾之上,用自大的态度等待他。她「喀」的一声踩响高跟鞋,回头望向棹人。 乌黑秀发随风摇曳,红眸目光射穿了他。 超越人类的美貌浮现出愉快至极的笑意,那真的是一张很讨人厌的表情。她将涂成黑色的指甲轻轻指向外面,用小鸟般的声音有如吃饱的猫儿嗫语。 「去看看吧,棹人。」 他率直地听从命令,眺望了洞穴外面。在明朗青空与鲜明绿色森林的恬静风景之中,如今又加上了黏稠的赤红色与铁锈味恶臭,以及令人感到极不愉快的恶心感。 眼前是一片恶劣得无与伦比的地狱图。 地面上长出「数十根铁桩」,串插着一只诡异生物。 棹人用尽所能皱起脸庞,却还是确认了浑身鲜血、死状凄惨的尸骸。 「如何,棹人?你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什么感想……除了很恶心,就是觉得很猛啊。」 「唔,感想跟眼中所见一样吗?既缺乏字汇能力也没有取悦主人的机智,你真是个无趣的家伙啊。」 少女如此说完,耸了耸肩。用人类尸骸拼接制造出来的可怕野兽绝命在她前方。异形怪兽的肌肤上有着上百张脸庞,它们在脸颊与头皮拉伸至极限的状态下被连系在一起,并且发出临死前的惨号。野兽背部则排列着人的手臂代替鬃毛,肥满的腹部垂吊着大量乳房。 面对外形过于冒渎的诡异存在,少女发出哼笑声。 「终于到来了喔,棹人。这是『骑士』发出的宣战布告呢。不,应该说是恶整吧。」 少女看起来还挺乐的。用黏滑舌头舔舐红唇的模样与其说是豹子或豺狼,还比较接近凶猛的饥饿巨狮。棹人忍住作呕感,从野兽尸体那边转开脸庞后,混杂着叹息声如此告知: 「虽然无关紧要,一小时后就开饭喽。不管是要战斗或拷问,都等吃完饭再做吧。」 濑名棹人之所以被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就是因为他被杀掉了。 *** 「由于你没有回应,所以余再说一次。侍奉余吧。」 「我拒绝。」 自称伊莉莎白的少女以高压态度如此说完,棹人立刻做出回答。棹人应该被杀掉了才对,却突然有一名陌生少女叫他当随从。心神虽然混乱,答案中却没有迷惘。异样的尸体之山与民众的杀意,还有伊莉莎白虐待狂般的笑容。更重要的是,她自称「拷问姬」。 过分危险的情报实在凑得太齐全了,制造出那种惨剧的人就是眼前这名少女吧。如果是这样,就没有拒绝以外的答案。 虽然觉得伊莉莎白会感到不悦,然而不知为何她却很佩服地点了头。 「喔,决定下得还挺快的嘛。该不会受到召唤时看到了余的记忆?就算这样好了,毫不犹豫立刻作答还是令余意外啊。」 「侍奉或是什么的都无所谓,比起这种事,所谓的召唤……喂,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更重要的是,我应该已经死掉了不是吗?」 「唔,正是如此!你确实是死掉了。被可悲难看残酷凄惨地,如同蝼蚁般毫无意义地被杀掉了!然而,你的灵魂被余召唤,借由人偶躯体获得新生。这不是可以轻易领受到的恩典喔,尽情高兴一番吧。」 「……人偶?」 伊莉莎白的奇异话语让棹人不断轻拍自己试着触摸了身躯。就算她说自己是人偶,肌肤感触却是人类之物。这里没有镜子所以看不到脸庞,不过视线高度也没有不自然的感觉,所以身高不可能有所改变。棹人也试着拔下平常短短地扎在脑后的头发,它仍然是与生俱来的淡茶色。 就在他一脸狐疑地确认身体时,伊莉莎白用傻眼的语气说: 「那个啊,你的魂魄进入了余制造的人造人魔像体内,跟只要改写额上文字就会死亡的土块不同,是身为大魔法师又是技师的余登峰造极之作。余的话语听起来像是你国家的语言,也是因为如此喔。而且它的坚固程度,余也可以挂保证。虽然内脏、血液一应俱全,不过直到大部分躯体都遭到破坏为止都是不死之身。哎,掺杂着余之物的血液一旦全部流尽,灵魂还是会消灭就是了。」 「不过,体格跟发色都没有任何改变耶。」 「你啊,是无药可救的蠢材吗?打从刚才余就讲过了吧,别把余的逸品看成那些粗制滥造的便宜货。如果将灵魂投入与生前姿态相去甚远的躯体,一个搞不好灵魂就会因为不自然的感觉而发狂喔。素体有经过设计,会受到灵魂的影响而产生改变。虽然自动移除了伤疤跟内脏的疾病,不过脸庞跟体格都跟你生前一样,渗出寒酸味的面容还有瘦巴巴的身体也是。好好感谢余的恩情,一边尽情地赞叹吧。」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身体的重要变化。他望向 手臂,密密麻麻地刻在上面的蟹足肿与裂伤都消失了,长期相伴渗入体内的痛楚也一个都不剩。 (原来如此……好惊人。这副躯体真的不是我的所有物耶。) 棹人如此接受了这件事。没有任何疼痛的身体不可能是他的。许久不曾体验过的无痛身躯虽然舒适,却也像是灌了空气的塑胶娃娃,感觉有些不可靠。 棹人茫然地抚摸手臂之际,伊莉莎白仍然继续说着话: 「余召唤了『无辜灵魂』作为随从。如果召唤邪恶存在,就算只是用来当杂役,一旦被教会发现就会被处罚啊。而且你被不合乎生前罪行程度的残酷方式杀害,所以符合这个条件……不过,唔,召唤时的手感确实很奇妙呢。你该不会是异世界的人类吧?从平行时空被钓到这里来,该说是运气极好或是极差,余就不得而知了。哎,不管你原本是何方神圣都无所谓,接下来就诚心诚意地侍奉余吧。」 「我拒绝。」 「喔?」 棹人如此回应后,伊莉莎白愉快地眨了红眼。她将宛如利刃的细长手指轻轻放到他的下颚。性感地舔舐自己的唇瓣后,伊莉莎白以甜美声音低喃: 「你被杀掉了。被可悲残忍残酷又凄惨地,如同蝼蚁般毫无意义地杀掉了。就算是用你满是孔洞的脑袋也能理解这件事吧?然而你具有『无辜灵魂』的条件,又是被『不合乎生前罪行程度的残酷方式杀害』的存在,却露出好像会坠入地狱的表情。明明是这样,你却想要抛弃第二次的人生,有如被踩扁的蝼蚁就这样死去吗?」 「嗯嗯,正是如此。被他人玩弄的人生我已经活够了。活着,活着,卯起来活着。」 棹人如此回应。那是连回想都没必要的恶劣人生。 他只上了几年学校,之后一边四处移居一边被迫帮忙父亲的非法工作。然后那些勾当进行得不顺利,他也在兔死狗烹的时间点被父亲弄坏以发泄心中不满,是从头到尾都令人感到恶心的一生。棹人不知道母亲的长相,不过他认为她跟自己一样,很久以前就因为营养失调与病痛而变得脑袋不灵光,连逃走的力气都被夺走,就这样惨遭杀害。 没有痛楚的身体虽然难能可贵,不过棹人可不希望自己继续被某人随心所欲地驱使。狗屎般的人生就算得已延续,也只会造就出更多狗屁倒灶的事吧。 「我已经累了,被淘汰了。要随从的话,去找其他人吧。」 「是吗?就算你不愿意,余也要让你担任执事。」 伊莉莎白完全无视棹人的回应。在眉头紧锁的棹人前方,她轻轻耸肩。 「继续召唤随从有可能会让教会做出一些无谓的臆测呢。而且重新塑造人偶也很费事。余要为了代替自己做杂事的随从做一大堆杂事吗?真是荒唐。再说余也没有那种闲工夫。」 瞬间发出爆炸声响,伊莉莎白背后的门扉也同时被轰飞。 厚实的沉重门扉像恶劣玩笑一般飞舞至空中,狠狠摔至她身边。木片虽然掠过脸颊,伊莉莎白却连视线都没有望向那边。棹人害怕地望向入口后,瞪大双眼。 那儿有一匹巨马,还有骑手。 骑手将不祥的带刺锁炼当作缰绳,跨坐在用骨头打造的马鞍上。然而,那副身躯比任何事物都异样。无论是马或是骑手都没有皮肤,身体像是解剖模型那般裸露出肌肉,血管覆盖表面浮现而出。腥臭粉红色肉体因油脂而散发油亮光辉,而且丑恶得连本能都拒绝理解。 伊莉莎白终于回头望向入口,以悠然语调说道: 「毕竟在『骑士、总裁、大总裁、伯爵、大伯爵、公爵、大公爵、侯爵、大侯爵、君主、大君主、王、大王、皇帝』这十四位阶的恶魔之中,除了已经被抓到的『皇帝』以外,余必须残酷地杀掉跟其余十三只恶魔缔结契约的人们啊。」 马发出嘶叫声,骑手大吼。从只是在血肉上开一个孔洞的虚无嘴巴里传出暴风吹入故障管乐器般的刺耳声音。棹人鼓膜嫌恶地震动,打从心底理解了一件事。 这种骇人存在确实只能称为恶魔。 「欸,那家伙是啥?是其中的『骑士』吗?」 「你这个在过去有如蝼蚁般被抹杀的愚者,倒是意外地冷静嘛。」 「只要脑没呈现萎缩状态,就能做出正常的判断啊。」 「而且很可惜啊,这家伙是『骑士』的随从喔。这家伙不是跟恶魔订下契约的男人本身,而是自愿成为他部下的人,也就是杂鱼。虽然这家伙本来也是人类就是了。」 伊莉莎白如此说完,棹人不由自主地再次看了马与骑手一眼。实在很难令人相信那东西原本是人类,而且棹人也不愿相信这件事。自愿变成这副模样只能认为是脑袋有病。不知是不是看到棹人的表情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伊莉莎白咧嘴一笑。 「余明白,余明白的喔。很丑恶吧?为了得到人所无法企及的力量,将灵魂出卖给恶魔,舍弃自身形体的人实在丑恶无比吧?余准许你大笑喔,这家伙也打从心底如此希望吧——毕竟小丑会引人发笑,所以才是小丑啊。」 就挑衅而论,这番言论实在很露骨。骑手口中发出更锐利的咆哮声,近乎高频率音波的怒吼声几乎要撕裂耳膜,棹人压住了耳朵。 骑手拉动缰绳,一脚踢向马的侧腹。马一边割裂石地板一边在瞬间达到最高速度,要撞死伊莉莎白似的朝这边逼近。 「小角色,不配余用剑啊——『铁处女iron maiden』。」 伊莉莎白如此低喃后,将手举至眼前。红色花瓣与黑暗从指尖绽放至空中,然后卷动成旋涡。现场发出轰隆巨响,从地板长出了跟人一样大的人偶,就像要贯穿那儿似的。 铁处女——伊莉莎白如此称呼的存在是一具跟名字很不相称的温柔人偶。 柔软的金丝秀发覆盖背部,镶嵌宝石的眼睛发出苍蓝光辉,唇瓣洋溢着慈爱笑容。人偶欢迎般展开双臂,骑士却不带慈悲地冲向那边。 充满少女慰劳之意的拥抱会惨遭马蹄蹂躏——就在棹人如此预料之时。 现场发出切换齿轮般的喀叽声响,人偶同时圆睁双目。苍蓝眼眸骨溜溜地反转,火红地燃烧了起来。人偶浮现出慈爱遭到拒绝的憎恶表情,啪喀一声张开腹部。 拥有利爪的铁臂争先恐后般从内部飞出。它们袭向马与骑士后,以机械装置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将手脚一一折断。铁臂一点也不介意悲怆的哀号声,持续压榨马与骑士身上的碍事部位,直到他们变成毛毛虫般的肉块。 还来不及抵抗,马与骑手就被弄成长着头部的肉丸子,然后被运送至少女腹中。在她腹中排列着无数象征其处女形象的针。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痛苦的惨叫声之中,胸部啪哒一声阖起了。 少女再次浮现慈爱笑容,爱怜地紧拥自己的腹部。从那儿传出「放我出来」的狂暴声音,以及光是听见就会令精神失常的惨叫声。 「被『铁处女』的手臂拥抱之人,是不会立刻死去的啊。」 在过分骇人的惨叫声中,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如此说道。她将脸庞转向棹人,咧嘴浮现笑容。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表示自己想死,那就没办法了。余心胸宽大,所以就实现你的心愿吧。不过,余无法将你送回一度沉溺过的死亡深渊。要再次杀掉你的话,就会用『余的方式』进行处理。如何?做出选择吧,要当执事,还是肉meat?」 「请让我当执事。」 「答得真快啊。」 就这样,棹人变成了「拷问姬」的随从。 然后一直到了现在。 *** 「真、难、吃!」 隐含魂魄之力的一道声音发出,盘子与叉子,以及棹人亲手做的「炙烤心脏佐香料蔬菜搭配果实醋酱汁」也同时飞舞至半空。致命之雨撒落到历史悠久的古董桌布上。 而且伊莉莎白似乎是用力过猛,甚至跶的一声一脚踏到桌上。 「这、这是啥啊,难吃得惊人耶。外观明明还有一定的水准,里面却没烤熟,表面简直像是橡皮。酱汁里住内脏特有的腥臭味,而且奇妙地又甜又酸,产生不论过多久都会阴魂不散缭绕在舌头上的恶劣和声。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奇迹般的一道菜。」 「你的食评还真猛呢。」 亏伊莉莎白能做出如此干劲十足的反应——棹人如此心想,用死鱼眼拔出刺进墙面的叉子。 被迫担任伊莉莎白的执事后已经过了数天。最初棹人虽然过得提心吊胆,不过他本来就过着与死亡比邻而居的生活,所以差不多也习惯了这种应对方式。 他身穿很难说看起来合适的执事服,用这副打扮深深叹气。 「就算这样好了,也用不着有事没事就扔餐具吧。你是昭和时代的大叔吗?」 「虽然昭和跟大叔余都不懂,不过难吃到如此境界当然会扔餐具啊!这算什么!猪吃的馊水都丝毫不留情面地比这个好一些!为什么你的料理可以难吃到这个地步!」 「就是因为你老是说同样的话,所以我今天用了红酒消臭啊。」 「……喂,你该不会用余的酒做了这种垃圾吧?」 棹人战略性地选择沉默,伊莉莎白察觉到真相后无言地将手一翻。 轰的一声,棹人脚边长出一张椅子。他的屁股有如卡通被椅子捞起,然后硬生生被皮带固定在上面。定睛一看,椅子的椅面与扶手上有一整面的洞,看起来应该会跑出针或是针还有针跟针之类的东西。棹人舍弃从容态度,双腿乱踢开始挣扎。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好好谈一谈吧。你试着思考一下,内脏料理对初学者来说很困难吧!」 「找借口也没用喔。话说你这家伙,在各种事情上面都对余这名『拷问姬』很狂妄无礼吧?你胆子挺大的嘛?只要让你背上都是洞,那种态度也会改善吧?」 「我可是被杀过一次,打从那时起对恐惧跟危机感就有点麻痹了啦!我错了,所以别拷问我。」 「唔,既然如此,余就大发慈悲吧……呃,差点就接受了这种说法。换言之,你绕着弯在说除了恐惧之外,根本没理由尊敬余喽?」 「不,没这回事,大概吧?」 「你似乎懒得找借口呢,棹人?」 不对,我重说一次——虽然如此大叫,棹人却领悟到了自己的命运。也就是说,他会被变成人类刺猬。然而是伊莉莎白改变心意了吗,只见她冷哼一声,拷问椅消失了。 「哎,好吧。余很宽大,所以现在就再给一次挽回的机会——你,去做慕丁。」 「慕丁?」 伊莉莎白一脸认真地下达傻气的指令后,棹人歪了歪头。就是慕丁——伊莉莎白极认真地点点头。她用自大的态度翘起脚,深深地靠在椅子上。 「虽然余已经放弃了,毕竟要求连料理都不会的家伙做甜点或许是一种奢求吧。甜味还有可能好一些,所以你尝试看看吧。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余会将你视为垃圾制造机,也会考虑将你废弃。」 「什么将人废弃,别说这种话好吗?我的心灵创伤在发疼了。慕丁是啥?光是名字的话我有听过……呃,做像是布丁之类的东西行吗?」 「布丁?余不知道布丁这种东西,不过就名字来看应该是同类型的东西吧?」 伊莉莎白非常随便地回应后,棹人点点头。其实对他来说,布丁可是一道有着深切回忆的甜点。 某一天,暂时跟父亲同居的女性替年幼的棹人做了布丁。她在满心欢喜的棹人面前露出僵硬微笑,然后隔天就消失了身影。如今回想起来,那是她在替自己打算丢下年幼的他、独自一人逃走的行为赎罪吧。然而,棹人如今还能鲜明地记得当时开心的心情,也记下了那个有些奇怪的做法。 厨房的材料虽然有可能重现,调理器具却有所不足,所以他询问了伊莉莎白: 「欸,伊莉莎白。既然你可以从土壤中造出魔像,那也能制造土锅吗?」 「面对考虑要废弃你的对象,你在拜托啥啊?真是令人担忧你这家伙的未来呢。哎,算了。你所谓的土锅是啥东西?」 「土锅就是像这样,用耐热黏土造出来的锅子,有一点圆。」 棹人驱使笨拙的语言能力试着解说。伊莉莎白虽然露出困惑表情,却还是弹响手指。过了一阵子后,走廊上传来小小的脚步声。 饭厅门扉叽的一声开启,从那儿出现一具像是用四角形土块组合而成的小小魔像。它有如在说再见般挥挥手,然后突然崩解,只剩下一座土山。 「咦咦咦!喂,等一下,伊莉莎白,你在干嘛啊?这样很可怜吧。」 「别在意。它只是表现得像是那样罢了,其实没有独立意识。那么,是锅子吧。」 土块开始蠕动,弄出锅子的形状。应该更浅更圆,然后还有蒸气孔——棹人不断说明。在土块自动变形以及棹人一边尝试错误一边修正之后,总算完成了熟悉的锅子。 「那些土对火焰有耐受性。虽然搞不太懂,不过就随你使用吧。」 「谢谢,真是帮了大忙。」 棹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它走向厨房。他先在土锅里放水,然后加入小麦加热。他用这种做法堵住开在土锅上的微细孔穴。在那之后,棹人用其他小锅子加热牛奶,然后溶解砂糖。待牛奶冷却后,棹人加入打散的蛋液,在不起泡的情况下将两者混合均匀。接着棹人在洗好的土锅里涂上奶油,然后用干净的布过滤蛋液再加入土锅。不过,从这边开始才是问题所在。再来要盖上锅盖,用文火煮十到十五分钟。虽然在灶上面放了网子,又放上了土锅,棹人却没有自信调整火候。 「那么,该怎么做……嗯?这样刚刚好吧?」 看样子伊莉莎白制造的土锅对火焰的耐受性似乎太强了,就算灶里面的火很强,也只能传入文火程度的热能。虽然之后得看运气,不过也只能一试了。 不久后,厨房开始弥漫一股香甜气味。将土锅放凉后,棹人将它置入冰精式冰箱。待其充分冰镇后,棹人将土锅搬到饭厅。 是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吗,伊莉莎白意外老实地等待着棹人。 「嗯?余还以为你逃亡了,居然回来了吗?真意外啊。」 「嗯嗯,托你的福,总算勉强完成了喔。就是这个。」 棹人将土锅放到她面前。伊莉莎白「嗯」了一声后伸长脖子,似乎是在等棹人掀开锅盖。棹人抓住把手,掀开了锅盖。甜美香气轻飘飘地散出,看见内部的淡黄色巨大块状物后,伊莉莎白歪了头。 「这是什么,不是慕丁啊。」 「啊,果然是不一样的东西吧。这个啊,是布丁喔,布丁。」 「叫作布丁啊,唔。」 伊莉莎白如此复述之后,用汤匙舀了一口的分量。面对软绵绵摇晃着的黄色物体,伊莉莎白困惑地皱起眉毛,却还是将它含入口中。在一阵沉默后,她再次用汤匙舀了一口。 「这个,真奇怪……不…………唔…………还挺……软绵绵的……入口即化。」 伊莉莎白没有休息,不断将汤匙送入口中,大口大口地猛吃。土锅在转眼间见底,她「磅」的一声将汤匙用力敲向桌子。 「原谅你!」 「我被原谅了。」 只要想做还是做得到嘛——伊莉莎白很满意地露出开心的笑容。棹人不由得在她那头华丽的黑发上面看到猫耳心满意足地不断抽动的幻象。 (……这家伙明明打算拷问人,其实意外地还挺单纯的嘛。) 棹人如此心想的瞬间,她弹响手指。该不会是自己的想法穿帮了吧——棹人如此心想,全神戒备以待拷问椅来袭。 在他面前,以红光造出来的棋盘正散发出光辉。那似乎是伊莉莎白用魔法制造出来的东西。就在棹人吃惊地瞪大眼睛时,伊莉莎白开始说话: 「你似乎有点用处。关于你目前的处境,余就赐予你几个相关的知识吧。」 伊莉莎白挥动白皙藕臂,棋盘一边旋转一边逼近棹人的鼻尖。棹人身躯后仰时,棋盘在他面前停下。她歌咏般继续说: 「感到喜悦吧,知识很重要,因为无知之徒只不过是任凭命运摆布的蝼蚁。人只有得到知识才会超越虫子,成为野兽,乃至于人,有时甚至能超越神祇。」 棋盘上面浮现两只巨大棋子,一方为黑,另一方为白,而且两边都长着翅膀。伊莉莎白指向飘浮在棋盘上方高处的两只棋子。 「这世界里有恶魔跟神。虽然祂们栖息于人类无法用眼睛确认的高度次元,不过一部分的宗教家、神秘学者以及魔法师却保证了祂们的存在。只不过所谓的神跟恶魔,只是人为了方便称呼而取的名字啊。吾等将创造世界的超存在称为神,破坏世界的超存在称为恶魔。因此,原本恶魔在神想要放弃世界时才会跟人界扯上关系,不过也有例外。如果出现契约者,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契约者?」 「是以己身为媒介,召唤本来无法存于这个次元的恶魔,并且跟他们缔结契约之人。恶魔会跟契约者融合,而他们的肉体也会变化为异样风貌,代价就是能自由驱使恶魔之力。拥有力量足以毁灭世界的恶魔不但难以召唤,而且也没有容器可以承受他,所以至今仍未现身。即使如此,拥有骇人力量的一部分恶魔仍是被召唤到了人类世界。」 黑棋子的一部分破裂,降到棋盘上。它变成十四只棋子,然后排成一列。在野兽跟肉块状棋子的中心处,有一只头戴王冠的棋子被锁炼绑缚在那边。 「十四人跟十四只恶魔缔结了契约,跟『骑士、总裁、大总裁、伯爵、大伯爵、公爵、大公爵、侯爵、大侯爵、君主、大君主、王、大王、皇帝』这十四位阶的恶魔缔结契约啊——在这片大地上使用恶魔这个词汇时,通常都是指这十四只恶魔,或是跟这十四只恶魔融合的契约者。还有,世上也存在着宣誓效忠这些家伙,领受他们一部分力量的人类——也就是侍从。」 在十四只异形棋子面前,排列了步兵的棋子。十四只棋子将手高举至他们的额头后,步兵棋子也变成了丑恶的怪物。伊莉莎白捏起其中一只。 「以前你也曾目睹那个没有皮肤的骑士,就是『骑士』的侍从。恶魔契约者的随从——像这样的话会很难称呼,所以一律将他们称为『侍从兵』。」 伊莉莎白将棋子放回去,十四只棋子与异形步兵开始进军。 「恶魔会从神明创造物的悲叹——特别是人类的痛苦之中得到力量,因此在这个世界上,如今各地都有恶魔与他们的侍从兵带来的灾害。」 西洋棋子一齐张开嘴巴,乱糟糟的牙齿残酷地啃食新出现的步兵们。伊莉莎白弹响手指,棋盘对面出现有着女性造型的棋子。 「神明曾暂时附到人类身上,而教会就是高举神明画像,信奉神明,在神明意志下正确地引导人民,为了长保今世之安息而创建的组织。除了已经被抓到的『皇帝』以外,余受教会所托,要去狩猎另外那十三名恶魔。而且这次的对手是『骑士』。」 在棹人面前,一只骑乘马匹的棋子从异样风貌的棋子中出列。骑在红棋子上的扭曲铠甲冲向棹人,有着女性造型的棋子则朝它挥出散发赤红光辉的剑。 「就算在十四只恶魔中,他也是位阶最低的杂鱼呢。不过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他是恶梦般的存在就是了。」 同时,地板大幅摇晃。剑抵达「骑士」身上前,所有棋子跟棋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堡再次大力摇晃。伊莉莎白优雅地起身。她无视困惑的棹人,摇曳装饰布迈开步伐。棹人连忙跟随在后。 伊莉莎白走出饭厅,在走廊上前进。她将手放到王位大殿的门扉上,然后推开。 在同一时间,浓厚的血肉气味凝聚成团,从门外挤向室内。 咯啧咯啧,某种东西贪婪吃肉的异样声响传入耳中。 棹人害怕地将目光移向开在墙上的大洞外面。那儿有一只新的野兽,而且跨在被活活串插而死的野兽尸骸上。野兽用巨嘴贪婪地吃着肉,被埋进他侧腹的人脸也一边流着泪一边在嘴巴所及的范围吃着肉。过于骇人的光景令棹人屏住呼吸。 伊莉莎白回过头露出邪恶笑容,同时撂下话: 「这就是恶魔的行径喔。余就觉得会过来,果然来了第二只啊。」 「觉得会过来,你……」 「野兽抵达此处的这段时间并未腐烂,所以提供『材料』的地方就是城郭那边的村子吧。恶魔袭击村子时大多会将人类全灭。不过,就算村民逃走了两成,就使用八成村民来说,第一只野兽的尺寸偏小,所以余判断还会有一只过来这里。」 为何能毫不在意地做出这种预料呢?脱离常轨的答案令棹人感到晕眩。 在那个瞬间,野兽发出嚎叫。 唔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摇晃排列在腹部的乳房,一边跳跃。爪子深陷城壁,整座城堡激烈地摇晃,头顶降下石屑。野兽那对因杀意而发出湿亮光彩的眼睛望向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抬头仰望试图将头压进洞穴的野兽后,轻轻地叹息。 「真是的,就算被卷入其中,你们也真是可悲呢。」 咕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就发发慈悲吧,至少让你们尽快安眠。」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地面爆散,无数铁桩割开土壤朝正上方延伸。铁桩陆续贯穿野兽的腹部。即使被千刀万剐切成碎片,野兽依旧将脖子伸向前方,试图吞食伊莉莎白。然而,数量破千的铁桩毫不留情地追击他的腹部。 咚咚咚咚咚咚——发出连续声响,夹杂赤红花瓣的尘土也有如暴风同时飞舞而上。当它散去之后,两头野兽的尸骸排在一起,浊黑色血液缓缓在地面扩散。 伊莉莎白回头望向棹人。她以一滴鲜血溅到脸颊上的模样,语气淡然地撂下话。 「村子里或许还残留着『骑士』的痕迹。要动身喽,与余同行。」 伊莉莎白令装饰布翻飞,迈开步伐。 棹人喝斥发抖的脚,从她身后追了过去。 *** 伊莉莎白走下通往地下的楼梯。地下通道响着谜样呻吟声,感觉就像潜藏怪物的迷宫。实际上就算这里饲养了什么也不奇怪。 她毫无迷惘地前进,然后一脚踹开某个会客室的门。棹人也从旁边探头望向内部。 那个房间没有家具跟窗户,地板上绘制着巨大魔法阵。 仔细一看,复杂的字样正流动着。室内空气传出人体腹中般的厚重铁锈味。棹人突然发现是血液构成了魔法阵。 「是使用余之血的移动阵喔。只要是余记忆内的场所,都能随心所欲进行移动。」 「材料虽然有点那个,不过很方便耶。我那边可没有这种玩意儿。」 「你从机械装置发达的世界过来的啊。别小看魔法喔,就算是余之随从的你,也能用血液将某物召唤到自己的所在地。」 「意思是要我流这么多血?」 「找一天来试看看吧。」 「请恕我慎重拒绝。」 棹人与伊莉莎白并肩而立,胆颤心惊地站上魔法阵。她踩响了高跟鞋。 喀的一声发出响声,红色花瓣同时沿着魔法阵外围飞舞而起。那些花瓣开始在两人周围打转,花瓣互相融合,没多久就变成圆筒状的厚实墙壁。现场再次飘散出浓厚的血腥味。回过神时,赤红花瓣在不知不觉间全都变成了鲜血。 伊莉莎白再次踩响高跟鞋后,血液墙壁落幕般突然落至地面。隐藏在另一侧的景色露了出来。 在棹人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战后痕迹。 对棹人来说,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形容眼前的光景。 整面视野有着高高扬起的火焰,熊熊燃烧的建筑物之间倒着无数尸体。就棹人的知识而论,这副模样跟久远以前看过的国外战后痕迹最相近。打从最初那头野兽被造出来,直到棹人他们前来这里为止,应该过了两个多小时,然而火势却丝毫没有衰退的迹象。 棹人感到额上渗出湿黏汗水,一边忍受人被烧焦的恶臭以及灼烧肌肤的辐射热,一边扫视被火焰照亮的尸体。 男人上半身已炭化;老婆婆头颅连同脊椎一同被抽掉;女人乳房被切断;青年被夺去整张脸庞;小孩双臂遭到切除,在地上爬行,却逃到一半就气绝身亡。 每个人都被用没有丝毫人类尊严的凄惨方式杀害。不同于异形野兽,人类的尸体还在棹人的理解范畴内。也就是因为这样,这幅光景凄惨度与残酷度才会率直地渗入脑中。棹人好不容易才吞下涌到喉头的作呕感。 这里是地狱,不管怎么看都是地狱。 这里满溢着人类所能思考出来的最恶劣的行为。 「刚才我也说过吧,这就是恶魔的行径。」 就算是棹人也无言以对,伊莉莎白在他身边轻声低喃。 她喀的一声向前方踏出一步,以火焰为背景令黑发飞扬,回头望向棹人。 「恶魔能从人类的痛苦以及因痛苦而产生的灵魂嘎吱声中得到力量。而这句话就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这还算是可爱的喔。如今在各处也不断创造出超越于此的地狱。」 这番话语令棹人感到愕然。不管是痛楚或伤口他都很习惯,也很熟悉恐惧,以及难以置信的悲剧有时会袭向人类的事实。然而,他仍不愿认同世上不断产生这般凄惨光景,人类因此被残酷杀害的事实。 「你说这还算是可爱的吗?喂,少开玩笑了!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地狱嘛!」 「地狱也是有分层级的。这里还是浅的,就余所见就等同于花圃啊。恶魔会制造出在这之上的惨剧……所以教会才会雇用余这只母猪处理这些猪猡。」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声打断了她的话。以此为信号,即将崩塌的家畜小屋后头冲出一群村民。男人们的服装上有煤灰,神情紧张地举着农具包围棹人他们。 从村民之间走出一名骑着马的铠甲骑士。 看到「骑手」跟「马」,棹人的脸庞顿时一僵。然而男人头盔上插着羽饰,穿在身上的银铠刻着百合花纹,而且马也用同样的纹章装饰,看样子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正规兵。 看到高声抽出剑的骑士,伊莉莎白轻轻发出冷哼。 「什么啊,这不是王国骑士吗?高高吊着那副派不上用场的大块头,找余何事?」 「少装傻!我从王都被派来这个村子,长期监视栖息在山上城堡的你。不过,你这家伙总算露出本性了啊!我打从一开始就晓得喔,这些残酷之举全是你的所作所为吧!」 「你是笨蛋吗?没看到这是『骑士』干的好事吗?哎,不亲身遭遇,人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无法掌握吗?话虽如此,也别将自己的无能推到余身上。余受教会之令正在狩猎恶魔,如今的立场无法杀害人类喔。」 「少说谎!我会相信这种话吗!」 骑士的声音有着意想不到的激愤,这让棹人轻轻眯起眼睛。骑士将剑尖指向伊莉莎白,因愤怒而声音微微发颤,一边如此诉说: 「我可不准你说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喔。」 伊莉莎白没有应和也没有否认,只是露出很无聊的表情。看到这种态度,骑士理智断线开始破口大骂。 「你对自己的领民无一遗漏地施以极刑,撕裂他们的躯体,活生生地拔出内脏,将全身所有孔穴尽数缝合,在骨头上雕刻,融去血肉,挖去眼球,拔掉舌头,用尽智慧杀掉了亲子还有老人男人女人跟人类吧!最后这种罪行甚至波及贵族。『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你这家伙说的话有谁会信啊!」 这番话语将棹人这几天一直不去正视的事实再次硬生生地摆到他面前。 他想起自己濒临死亡之际所窥见到的光景。丝毫没有人类尊严的尸骸堆积如山,民众大吼「杀了她」,被束缚的少女脸上浮现笑意。 如今伊莉莎白也有如在聆听小鸟鸣啼,一边微笑一边听骑士说话。 「特别是我在『串刺荒野』亲眼目睹,你对吾等骑士团的所作所为,你可不要说自己忘了那件事喔!存活下来回归王国后,知道我度过了多少个失眠夜吗…………」 骑士握剑的手颤抖了。然而就在此时,他停止说话,忽然望向棹人。头盔发出喀嚓声响,他将充满困惑跟体恤的声音投向棹人。 「你为何要跟那种恶魔般的女人在一起?我听说伊莉莎白正在找寻随从,如果你是被迫侍奉她就过来这里,由我来保护你吧。」 棹人将脸转向伊莉莎白。她双手环胸,没特别说什么话。 的确,棹人处于被迫复活,不得已只好当随从的立场,而且也亲眼看到伊莉莎白残酷的行径。如果要在异世界安稳度日,这样做是再好不过。如果要逃就得趁现在吧。然而棹人才正要踏出一步,却又停下步伐。 「怎么了,快一点。」 「我虽然求之不得,不过可以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为何你用『看着美食』的强烈眼神看我呢?」 棹人如此询问后,传回来的是不自然的沉默。举着农具的男人们将不安的脸转向骑士那边,然而骑士什么都没说。棹人笔直地凝视他,然后继续说: 「我生前曾见过数次比起一日三餐,更喜欢去折磨小鬼头的家伙。你跟那种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神耶。」 骑士没有回应问题,然而棹人身旁的伊莉莎白忽然微微抖起肩膀。她笑了出来。伊莉莎白真的感到很滑稽地捧腹大笑,娇艳地扭动身躯。 「原来如此,是吗,是吗?首先是你吗?想不到居然会在骑士团内部啊,这还真是滑稽——欸,尊贵高洁的大人啊,我要问您问题了喔。」 伊莉莎白微微一笑,脸上甚至浮现可以用天真无邪来形容的笑容。 她让红眼亮起愉快的光辉,然后发出温柔的甜腻声音。 「在『串刺荒野』那边,余连同铠甲贯穿、全灭、虐杀、歼灭了五百名骑士团成员。余可不记得自己有放过任何一个活口回去就是了呢。」 讲到这里后她不再微笑,露出鄙视到极点的视线同时冷冷问道: 「你为何还活着?」 在那个瞬间,举着农具的男人们都被轰飞头部。他们的脸庞嘴唇半开浮现惊讶表情,就这样滚落到地面上。无数苍蝇从那些伤口涌出后,用 它们的小脚搬运男人们,开始让他们的身躯黏在一起。苍蝇们用小嘴咬下肉块,用吐出的黏液连接皮肤,开始造出小型版的野兽,就跟棹人在城堡那边见到的一样。 眼前的异样光景让棹人屏住呼吸倒退数步。苍蓝火焰突然裹住骑士全身。马被冰冷火焰灼烧,肌肤发青,骑士的身体则是渐渐膨胀。受到内侧肌肉异常发达影响,铠甲有如水球膨胀了。铠甲像滑稽人偶一般变圆,空隙掉出白色长发与胡须,骑士变成了有着异样风貌的老骑士。 伊莉莎白毫不胆怯地凝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恶魔「骑士」后,啐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打算让余大意或是想在余面前吃掉随从,不过不管是哪一边都很蠢啊。到头来还是要改变外貌的话,就别用没用的障眼法。明明跟恶魔缔结契约长生不死,却没从『串刺荒野』那边学到任何事物吗?」 唉——伊莉莎白大大叹了一口气。然而,她又有如搞懂似的点点头。 「啊啊,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只能跟『骑士』这种下级恶魔融合啊。」 「骑士」发出愤怒咆哮,皮肤发青的马奔驰而出。看那个速度,没皮肤的侍从兵根本无从比较。火焰与雷鸣在他周围奔跑,「骑士」一把抓住蓝色闪电,并且在半空中将它变形成巨大的突击nce。「骑士」笔直地冲向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没有避开,轻易地被长枪贯穿。 棹人吞下惨叫。直达丑恶境界的巨大长枪发出嘎吱声,逐渐插进伊莉莎白的腹中。红色鲜血从那道缝隙滴落地面。下一瞬间,「骑士」粗暴地从伊莉莎白体内抽出长枪,将那纤瘦身躯狠狠摔到地上。 在那个瞬间,棹人脑里的某幅光景复苏了。 被痛殴的自己撞上墙壁,有如纸屑倒在地上。 「伊莉莎白!」 棹人正要冲过去,却又停下脚步。伊莉莎白正在大笑。她像在说事情可笑至极似的,在血泊中扭动腹部。 「咯咯,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她很痛苦的样子吐出嘶嘶气息一边起身,可以从开在肚子上的洞看见另一侧的景色。她将多出来的肠子一圈圈缠在手臂上,然后扯断。她全身滴着自身鲜血,甩掉自己的肠子。 「原来如此,这只是呵痒程度的舒畅感喔,离烧灼灵魂的痛楚还很远。所谓的疼痛是这种东西。」 伊莉莎白将手举向天空,大量赤红花瓣与黑暗在周围卷动。那道旋涡也覆盖了她的身躯,用新的黑布堵上洞穴。她从由黑与红所构成的巨大旋涡中抓取某物。 「欢喜吧,愚者啊。余就为了你而拔剑吧。」 伊莉莎白抽出一把长剑,有如被鲜血弄湿的红剑刃散发出妖异光辉。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eecutioner’s sword of franken!」 伊莉莎白喊出名字后,刻划在剑上的文字发光了。一看到那道光芒,它的意义就直接灌进了棹人的脑内。 『从事此等行为之际,就让你自由行动吧。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 「来,余就陪你玩玩吧!」 像是沿着双臂的铠甲轮廓划线,伊莉莎白用剑切割虚空。银锁炼按照斩击路线奔驰后,紧紧缠住双臂的铠甲将他拖下马。「骑士」被不由分说的力量吊至半空中。然而他弹响手指,野兽从伊莉莎白背后发动猛袭。她头也不回地挥出剑。 锁炼束缚野兽,紧紧绑住它。制造出那副躯体的人肉应声遭到切断。锁炼缠住即将崩塌的肉块后,对轮廓进行补强,重新弄出马的外形。锁炼也缠到皮肤发青的马匹身上,有如缰绳开始操纵那副躯体。 伊莉莎白将剑高举向天,无数锁炼一边用前端发出唰唰声响卷动旋涡,一边朝「骑士」前进。奔流消退后,锁炼绑住「骑士」的手脚,而且前端绑到包含他自己的马在内的四匹马身上。「骑士」拼命对自己的爱马喊话,马却恍若未闻。 「那么——就来『五马分尸』吧。」 伊莉莎白挥剑后,马儿们一起发足急奔。 「骑士」的手脚发出嘎吱声,关节喀一声脱落了。肌肉继续被拉紧至极限,然后开始应声断裂。铠甲的缝隙喷出鲜血,不过马仍然没有停下。「骑士」发出发狂般的叫声。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中不只蕴含着苦痛,还有纯粹的愤怒。 伊莉莎白接近「骑士」,棹人也摇摇晃晃地跟随那道背影,然后猛然回神。头盔下方的眼睛已变回人类之物。跟刚才望向棹人的眼神不同,清澈得令人心惊的蓝眼眸用看到杀父仇人的眼神瞪视伊莉莎白。 跟「骑士」缔结契约的人类还很年轻。 伊莉莎白俯视他那对本来很高洁的眼睛,用平稳的表情温柔低喃: 「是『串刺荒野』的幸存者吗?那你一定很痛苦,而且充满恨意吧。」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 「——不过,抱歉啊,大人。恶魔的声音跟猪叫一样刺耳啊。」 伊莉莎白浮现邪恶笑容。「骑士」大声咆哮,里面灌注了重重杀意与懊悔。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间,现场传出肉块被扯裂的声音,「骑士」活生生地被撕裂四肢。那些手脚依然系在马匹上,在地面弹跳般渐渐被拖向远方。裂痕深达腹部,从那里掉出大量内脏。「骑士」从头盔下方的嘴巴一次又一次地喷出鲜血并且断气,躯体开始静静地被苍蓝火焰所覆。 「要回去喽。那个叫什么布丁的东西虽然好吃,撑不久却是个问题啊。余肚子饿了。」 伊莉莎白将剑变成红色花瓣后迈开步伐。棹人凝视她的背影。他回想自己被召唤时所看到的光景,还有那名「骑士」的吼声。随便询问的话,就会有苦头等着自己吧。棹人一边如此思考,一边低声向伊莉莎白发问: 「欸,伊莉莎白。那家伙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你拷问了所有自己的人民并且将他们杀害,甚至对贵族下手吗?」 「嗯,是真的,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以为余是何人?余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比谁都还会折磨杀害人类,最后被教会逮捕,还受托要杀掉十三人的女人。」 伊莉莎白毫不犹豫地回应。那是跟恶魔同等级,或是在那之上的残酷行径,应该要以这个事实为耻才对。想起她吃下布丁的瞬间露出的猫儿般的笑脸,棹人不知为何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面对折磨人类,身为剥夺者这一方的女人,他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表情。然而在告白罪行之后,伊莉莎白接着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 「而且是处死所有人后,自己也会遭受火刑的女人喔。」 她正大光明地如此断言。棹人瞪大眼睛,伊莉莎白用宝石般的清澈红眸笔直回望他。那副沉静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 曾经耳闻的话语掠过棹人的脑袋。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那句话的意义就如同字面所述吗?棹人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一脸迷惘就这样陷入沉默。伊莉莎白冷哼一声,重新站到移动阵的中央。 「回去后立刻重新做饭。既然能做出那种程度的甜点,餐点也还有下工夫的余地吧。如果做不出像样的东西,下次真的要让你坐水刑椅dug stool了。」 棹人跟着她进入移动阵,一度停下脚步。他回头望向后方。 那儿是一片只能用地狱形容的光景。远方传来惨叫,家畜小屋崩塌,火势变得更强。他想起「骑士」的异样姿态后,如此低喃: 「……这种东西还有十二人吗?」 棹人与伊莉莎白并肩,她踩响脚跟。 两人消失后,「骑士」的长枪冒出苍蓝火焰,变成灰随风消散。 2 地狱的游戏 就在棹人不得已只好适应异样状况还有这个世界时,他理解了几个事实。 为了防止灵魂发生错乱,伊莉莎白制造的人造人附加了翻译机能,会以使用者拥有的知识为基准进行语言翻译。所以他可以阅读异界语,不只会讲,也能理解大部分的意思。然而,语言的变化法则却是流动的。 在部分固有名词中,伊莉莎白使用的不是异界的共通语,而是古语。不过听在棹人耳中却是被转换为外国话。而且就算名称相同,也有很多东西跟那边的世界不一样。 用这个世界的调味料举例的话,先不提胡椒或砂糖这种程度的东西,大多数的调味料风味跟刺激性都跟那边不同,因此一旦想用同样的方式使用它们,下场无一例外会很惨烈。 「这就是我做菜会很难吃的理由。」 「不,难吃的如此具有艺术性,也不能说只是因为这样吧。」 棹人双腕被锁炼紧缚,有如囚犯被吊在饭厅的天花板上,一边如此诉说。伊莉莎白坐在猫脚的椅子上,摇头说:「很遗憾,错出在你身上。」 棹人手制「烧烤猪腰子佐新鲜沙拉」的残骸散落一地,而且地板上长出一根利针。只要锁炼再放下来一点,棹人就会落得用右脚站在它上面的下场。 这种极刑虽然很简单,却挺难熬的。棹人摇晃身躯大吐苦水。 「话说,你那种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遗憾嘛!不管让我活下去或是杀死我,结果全在你一念之间不是吗!拜托你高抬贵手,我什么都肯做。」 「完全搞不懂你到底叛不叛逆啊…………你实在是太废了。如果连布丁都不会做,余不会慢慢拷问你,而是已经将你废弃掉了喔。」 「想不到我居然是靠布丁茍活下来的。」 「嗯,感谢布丁吧。」 居然有这种事——棹人感到愕然,伊莉莎白则是在他面前「嗯嗯嗯」地点头。 就在此时,棹人猛然察觉一件事。伊莉莎白的衣服本来就已经很容易走光,胸部只用皮带缠住,平常几乎会被看光光,再加上现在居高临下的视角。 从棹人的位置看过去,甚至能清楚窥视那乳沟深处。 「伊莉莎白,呃,伊莉莎白小姐?喂,这样会走光。」 「嗯?什么?……唔,杀了你喔!」 「那几乎都是你自己露出来给我看的耶!我明明出言提醒,这样做很蛮横喔,蛮横!说到料理,之前从『骑士』的村庄那边回来后,你不是说我做的菜很好吃吗?就是把肝脏切片再插成一串一串,然后撒上胡椒盐炙烤的东西!」 「在你的脑袋里面,那东西称为料理吗?」 「不行吗?」 「不行吧。」 伊莉莎白准备弹响手指,棹人则是拼命对她抛出小狗恳求般的视线。伊莉莎白不屑地对那种眼神发出哼笑,就在棹人对锐利痛楚做出觉悟之际—— 「嗯?这不是『肉贩』吗?」 「唔哇啊!」 伊莉莎白消除了绑住棹人双手的锁炼。他虽然做好别说会痛,甚至会死亡的心理准备,不过针却从着地处消失了。棹人用手抚着腰时,伊莉莎白优雅地起身迎接某人。棹人将脸庞转向饭厅入口后,大吃一惊。 一名扛着被鲜血弄湿的沉重袋子,身披黑布、相貌异常的男人站在那儿。长着钩爪跟鳞片的脚透过摇晃的布片缝隙,瞬间映入眼帘。 伊莉莎白伸出单臂指向总算站起来的棹人替他介绍。 「毕竟不能在客人面前处罚随从嘛。棹人啊,你要好好感谢『肉贩』。『肉贩』啊,这家伙就是将你提供的新鲜内脏一次次变成厨余的愚钝随从。」 「初次见面,愚钝的随从先生。我是您的『肉贩』,是美食家客人与食客的朋友。平时承蒙伊莉莎白大人的照顾,如果您有想要的『肉』,只要那是『肉』,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弄来给您,如有需求还请尽量吩咐。」 「啊……喔,你真多礼,谢谢。」 棹人表情略为僵硬地如此回应。「肉贩」不只外表,连报上名号的开场白都充满危险气息。或许是看到棹人的表情后有某种想法,「肉贩」隔着黑布轻搔脸颊。 「哎呀,就亚人来说我确实有点混血混过头,外表也离谱到连自己的主要血统都搞不清楚呢。话虽如此,我跟老板所认识的诸位亚人也没差太多,所以用不着惊讶成这样吧。」 「亚人……呃,是我在电玩游戏中曾经听过的那种……种族吗?」 「噢,你的世界里没有亚人吗?哎,『肉贩』啊,别在意。那家伙其实是异世界的人类,是终极的迷途灵魂。迷途的人就丢着不管,让他继继迷途下去就行了。」 「明白了。那么,一如往常请您确认商品。」 「肉贩」点点头后,重新面向伊莉莎白,然后从袋子里陆续取出新鲜的内脏。他将内脏一个一个拿给她看,然后再放回袋内。 「这是鸡跟鸽子的肝、猪肠、牛的舌头跟心脏。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将它们搬到冰精式冰箱吧。」 「嗯,辛苦了。那就拜托你了。」 「跟一开始听到的一样,你不吃人类的内脏啊。」 「当然喽,人肉单纯就是难吃。明明不是养来吃的东西,为何余得刻意花大钱呢?」 「啊,前提是将人类当成食物啊。」 棹人不由得感到丧气。加上人肉有在买卖的事实在内,一切的一切听起来都太危险了。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肉贩」在此时像要推销似的高高跃起。 「人肉酸味很强,也有个体上的差异,是很看客人喜好的商品,不过也有很多客人特别喜欢这一味喔。现在的价格相对便宜,执事先生如果想尝试看看,我很推荐喔。如何呢?或许可以开启一道新的美食之门啊。」 「不,我觉得那是一道不能开启的门。」 「别这样说。」 「不不不。」 「不不不。」 「嗯?你说价格便宜?余没听说附近的村子有战争,你是从哪里弄来尸体的?」 「不能说啊。在某个领地,从村子的墓地跟城堡下方的河川出现了大量尸体。各自最美味的部位都消失了,我身为『肉贩』虽然对此感到很不甘心,不过要调货却是不难喔。如何?炙烤肋排可是有值得一吃的价值喔。」 「肉贩」如此说道后,棹人跟伊莉莎白不由得面面相觑。大量的尸体,再加上人体一部分有所缺损的话,犯人可能会是怎样的角色,两人都心里有底。 「喂,『肉贩』啊,余觉得这是恶魔干的好事啊。」 「哎呀~~我是『肉贩』,所以老实说除了肉的品质好坏,其他事情怎样都行。」 「啊,在我生前也遇过这种家伙呢。」 不知为何,「肉贩」害羞地搔搔头。棹人眯着眼睛看着他并如此说道。 总之从「肉贩」口中问出领地在哪里后,他要跟伊莉莎白出门了。 *** 「连如此偏僻的城镇都记得,余不禁要赞叹自己的记忆力呢!」 「比起那个,你自知那副模样会格格不入的事实才叫我吃惊就是了。」 转移至符合条件的城郭城市的小巷里后,伊莉莎白双手叉腰活力十足地大叫。而令人吃惊的是她的模样,穿着正常的洋装。 纤瘦蜂腰用束腰绑紧,抓皱十分夸张的裙子上加了许多华丽的缎带蝴蝶结。头发也向上盘起,再用花饰整理得很可爱。 纯白布料搭配空有姣好面容的脸庞,这种组合几乎可以说是诈欺了。 完全变成可爱大小姐的伊莉莎白一脸得意地高高挺起胸部。 「嗯,因为 余很贤明啊。恶魔尚未现身,平民也过着日常生活。要跟这种地方打交道,余明白穿着打扮也需要一定程度的配合喔。不过,无论余乔装成多么惹人怜爱的良家女子,你顶多也只是做执事打扮的流浪汉呢。噗噗。」 「啰嗦!既然如此,就拿稍微适合一点的衣服给我啊…………呃,喂,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无视棹人的控诉,径自大步前进。她从暗巷渐渐接近大街,棹人也连忙从她身后追了上去。人潮的吵杂声与商人们的叫卖声形成一道音壁朝这边逼近。 向外踏出一步后,那儿是异国的街道。 正确来说,这里是异界。然而色彩鲜明的光景、大量人潮讲话的声音、复杂的气味,实在是太吻合棹人许久以前从映在电视机上的光景所感受到的「异国风情」。 伊莉莎白回头望向呆住的棹人,摇曳花饰咧嘴一笑。 「余还是姑且这样说吧?『欢迎来到异世界』。」 金配蓝;黑配灰;红与绿,头发与眼睛色调各有不同的人们在路上走。 一名女性罩着宽大披巾,从身穿衬衫配吊带裤的男人旁边经过。在他们身旁,少女穿着阿尔卑斯山地农家少女风格的衣裳卖花,身穿长大衣的男人则是抽着烟斗。 在一整排摊位与商店那边,除了棹人知道的东西,还大量贩卖连看都没看过的东西。有半透明、造型艺术的药水瓶;散发甘甜香气,看起来像是要塞进香烟的桃色叶片;跟苹果摆在一起贩售,外观看起来像鸟蛋的果实。 巨大铜锣才刚被敲响,立刻有一名黑发青年用蜥蜴的手臂拿着汤勺,开始将烧肉饭分配给客人。饭里面放了淡红色肉块,看起来虽然美味却散发着独特的刺激性气味,而且站着大口大口吃饭的许多客人都长着狗耳朵跟尾巴。 「呃,蜥蜴的手臂跟狗耳?」 「是亚人跟兽人的混血种喔,也没那么稀奇呢,因为有愈来愈多异种族流入低阶层的街道啊。贫民窟有三成,北方则是超过四成喔。外表完全不同的纯血种是亚人或兽人的贵族阶级,因此在人类群居的地方是看不到的。对每一件事都吃惊实在麻烦,快点习惯。」 「真的假的…………真的是异世界啊。」 「还有,试吃水果大都分都要收钱,所以别不小心就伸手拿了。」 棹人连忙从老婆婆递出的葡萄蜜饯缩回手。不过,伊莉莎白却摘下鲜嫩欲滴的苺果,并且送入口中。她用手指弹出铜板,将它交给卖家。 伊莉莎白光明正大地在人群中迈开步伐。叫卖商人大声喊叫,客人们努力杀价,脚边则有瘦狗跟老鼠来回跑动。豪奢的纯白身影跟这幅光景极为格格不入,但她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而人潮也自然而然地避开她。 「欸,伊莉莎白,你要去哪里啊?」 「别在意,现在闭上嘴跟过来就对了。」 棹人听从指示跟在她身后。该不会只是在乱晃吧——就在棹人开始如此担心时,盖在附近的店家模样开始出现变化。 商店消失,站食用的椅子跟附有屋顶的大型摊位也跟着不见,只有看起来有些肮脏的简易小屋开始变得显眼,商品的品质也开始显著下滑。看样子这一带似乎有在交易从大街那边流通过来的外表有损伤的生鲜食品,以及非法药品与武器类的东西。 伊莉莎白在石造仓库之间发现有人在啜饮连配料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的泥状浓汤后,停下步伐,那些话语同时敲击棹人的耳朵。 「听说鲜血侯爵又在召募家臣了呢。」 棹人吃惊地瞪大眼睛,将视线望向有着一头灰发的老婆婆。她将先前边走边叫卖的药草小箱子放在身旁,跟看似同伴的女人们谈着话。 「已经没人会把小孩卖到传出吃人谣言的城堡了吧?」 「就是住转角的安娜,听说那家伙把四男卖了一枚银币呢。」 「付银币跟抢没两样嘛。话说回来,那个妓女果然厉害,亏她有办法贱卖弄疼自己肚子的小孩啊。接下来五女会被卖一枚金币喔,要打赌也行。」 「比起被扔进妓院要好一些吧。最近侯爵那家伙甚至从没钱的下层贵族那边募集子女当随侍不是吗?要被吃掉的话就免了,不过如果只是照顾下半身,能得到宠爱的话,说不定意外地可以捞到不少油水喔。」 「据说负责找人的那个老太婆的马车今天也会过来,如果我年轻一点就好了。」 「你长得像怪物,就算拿来吃也不美味,所以卖不掉呢。」 相对年轻的女人摇动兔耳,露出黄色门牙「嘻嘻嘻」的笑了。 嗯——伊莉莎白点点头后,迈开步伐。听到高跟鞋的轻亮响声后,女人们露出吃惊脸庞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看到异物般的眼神刺向伊莉莎白。棹人感受到她们散发的黏腻敌意后,慌张地追上白皙背部。 「等一下啦,伊莉莎白。你要去哪里啊?」 「虽然出现许多尸体,却还没引发骚动。也就是说,大多数牺牲者都是贫民。因为就算放着那些家伙不管,他们也会立刻冻死、溺死、饿死或是病死啊。即使有十多人下落不明,也不会引发骚动。」 「你说得真过分呢。」 「哈,无论余支支吾吾或是斩钉截铁,事实就是事实喔。所以余认为如果有地方能取得情报,那应该就是这个地区,结果正如所料听见了不错的事情呢。不过,究竟能不能幸运地发现呢…………啊啊。」 伊莉莎白在转角停下脚步。定睛一望,只见用红砖盖成的公寓住宅许多道门前,有一辆黑色马车停在那里。一个看似车主、服仪良好的老女人抓住带着少女的母亲,热切地诉说着某事。然而女性挥开她的手臂,冲上短短的楼梯逃进门内。老婆婆发出尖锐的咂嘴声,准备走回马车。 伊莉莎白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飞身冲到她面前,棹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是侯爵大人的马车吧?啊啊,太好了!我叫芙萝拉,听说侯爵正在募集随侍在侧的女孩,我就从大街那边前来拜访。我跟身为大地主的父亲感情不睦,所以偷偷过来这里玩,想不到居然能像这样得到天赐良机!我想过真正淑女过的生活,请务必连同随从一起将我带至侯爵大人身边!」 这太蠢了吧——棹人瞪大眼睛。不过,伊莉莎白却用纯粹的表情歪着头,让人想逼问「你究竟是打哪儿来的冒牌货」。即使如此,老婆婆仍是顽固地用狐疑的视线望向这边。伊莉莎白用花儿般的微笑回应,继续装傻说道: 「啊,我忘了说。安娜女士在大街那边亲切地推荐我这件事,还叫我说是她介绍的。」 此话一出,老婆婆笑容满面地点了头。不断询问伊莉莎白大地主的姓名,还有自己偷溜出来一事有没有穿帮后,她急急忙忙地打开马车的门扉。 将棹人他们塞进里面后,老婆婆有如在说「怎么能让你们逃掉」似的跟马夫打手势,让他猛然驱动马车。棹人用眼角余光窥视伊莉莎白。 在咧嘴露出狡狯笑容的老婆婆身旁,她浮现了更加诡异邪恶的笑意。 离开街道后,马车来到一条河畔小道,小麦田在右手边流逝而过。前进了一会儿后,一座沿着狭窄岸边盖起来的大城堡渐渐映入眼帘。 城堡由黄色砂岩与灰色岩石搭配建造而成,墙面有着浓淡斑点,而且被一道黑色城墙包围。厚实又坚硬的墙壁支撑着圆筒形高塔,朝东西向长长延伸。那道影子映照在水面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大乌鸦展开双翅探头望向河川。 马车冲过跨越深沟的活动桥后,进入城内。 就这样,棹人他们抵达了鲜血侯爵的城堡。 *** 是这代城主的喜好吗?不同于不 祥又简朴的外观,城堡内部装潢真是金碧辉煌。大厅备有宽广阶梯,在那儿的吊灯散发光辉,铺在地上的地毯大量织入金丝银丝。就连楼梯扶手上的雕刻跟墙上仿造葡萄园的石膏装饰也都是工匠用尽技巧的精心之作。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毫不吝惜地花费了大量财富与人力。 有钱人的住家果然不同啊——棹人不由得眯起眼。他跟在伊莉莎白身后横越大厅,就在他准备走到右边的通道时,一名壮硕男子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 「你不是贵族啊,随从走这边。」 「咦!等一……伊莉——芙萝拉大人!」 棹人一边被拖走一边如此叫道。伊莉莎白微微回头望向他,然后竖起大拇指。翻译就是:自己看着办;你是不死之身,所以好好加油,别输了喔;或是你很能干之类的意思吧。棹人也已经很习惯她的步调了。 事已至此,那就没办法了。棹人表情僵硬,还是放弃抗拒,跟着男人迈开步伐。男人抬起挂在左方通道尽头处、上头绣着纹章的旗子。位于后方的暗门开启后,他将棹人赶进通往地下的楼梯。在此时此刻,棹人心中的坏预感变强烈了。在火把燃烧的石造通道上走着走着,那种预感更加膨胀。 不久后,男人在「货真价实」的牢房前方停下脚步。 「进去。」 「连什么开场白都没有,劈头就是这种待遇吗!」 希望对方至少再努力欺骗自己一下。然而这番控诉也只是白费功夫,棹人被踢进了牢房。里面传出小小声尖叫。抬起脸庞后,发现宽敞的牢房内意外地监禁了人类跟兽人,以及亚人少年少女。 年龄、性别还有种族都不一样的孩子们脸上都露出害怕的神情。那是觉得怀念而不知该怎么反应的表情。棹人发出「呃——」的烦恼声音,举起一只手试着让他们冷静下来。 「嗨,嗨。」 「呀啊!」 牢房突然又被踢进一名新犯人。少女撞上棹人,就在她正要跌倒时,棹人慌张地抱住了她。少女身穿雏罂粟般柔软的红洋装,用那对很适合亮茶色卷发的栗子色眼睛害怕地仰望棹人。那是一名五官纯朴惹人怜爱的女孩。她发现自己被紧紧拥住后,红着脸端正姿势。 「真、真是失礼了。我叫梅拉妮·耶斯库罗,是耶斯库罗伯爵的女儿。这里究竟是……伯母要我来这边服务,以便学习好人家的生活礼仪。」 「我是濑名棹人……欸,这样问虽然失礼,不过你该不会是父亲过世,所以刚被伯母收养吧?」 「咦?为何您会知道呢?棹人大人认识伯母吗?」 「啊,这个……嗯,虽然不想讲,不过还是先把话说在前面吧。你跟我正处于极危险的状态,最好先做出一旦有事发生就要立刻逃跑的心理准备。我是这样想的。毕竟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根本无从得知。」 「怎么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跟棹人大人还有这些孩子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不晓得。虽然不晓得,不过人类在大受打击时无法立刻采取行动,所以至少也要做好心理准——」 「出来,叫到你们了。」 门扉开启,打断棹人的话。棹人与因不安而哭泣的孩子们一起被数名男子带出牢房。为了不让棹人、与他年纪相仿的红发少年以及最年幼的小孩子反抗,众男人拿刀抵住他们的脖子。棹人虽然是不死身,可是在这边随便抵抗的话,就会波及剩下那两人。他咂了嘴,老实地迈开步伐。 不久后,渐渐在地下通道的尽头处看到一道门。火把照亮两侧,木制门上刻着乌鸦跟蜘蛛。那是有许多乌鸦飞到头顶,蜘蛛则是在下方结网试图吃掉它们,品味很差劲的图。男人们推开双开式门扉,将棹人他们踹进室内。就在棹人以为男人们也要进入室内时,门就这样关了起来。 「好好加油吧。」 有什么事要加油呢?男人们说出不祥的鼓励,门同时被上了锁。 棹人回头望向后方,感到愕然。 室内上演着异样光景。 天花板极高,有如教堂呈现巨蛋状造型,中央装饰着有精致图形的镶嵌玻璃。然而遍布天花板有如荆棘的许多带刺铁丝却糟塌了万花筒般色彩复杂的光辉,而且铁丝上停着大量乌鸦,乌鸦静静地俯视棹人他们。 (那群乌鸦是怎样……可恶,心中只有不好的预感啊。) 棹人吞下厌恶与不安后,将视线移至下方。大理石地板上有好几处被粗暴地剥光,洞穴里面堆满土,还种了外观气派的树木。 房间四处都种了小树林。这个也一样,究竟是要用来干嘛的? 棹人压抑涌上胸口的坏预感,望向房间中央。如果可以,他实在很想无视那边。 圆形舞台上有一名身穿燕尾服的胖男人正在打呼。男人突然缓缓起身,搔了搔大屁股后转向这边。棹人看到那张脸庞后大吃一惊。 他脸上嵌着一张以骨头似的材质制造成的白乌鸦面具。 「嗯嗯嗯嗯嗯!欢——迎光临你们的残酷剧场grand guignol!」 现场传出充满精神、活泼又刺耳的沙哑声,棹人感到身体冷汗狂喷。这种开朗、诡异以及恶心感让棹人的本能因恐惧而发出呻吟,如此诉说。 这男人恐怕是恶魔。 他绝对不是棹人可以单独应付的对手。不过更惨的是,她并不在现场。 「等一等啊……伊莉莎白,我可没听过这边才是重头戏耶!」 「观众是你们,写脚本的人是你们,演员也是你们。希望你们能好好享受。可以在这栋别馆里面尽情来回逃窜喔,因为我可是会饶了最后一个人~~~~在那之前,就算你们要『自行减少人数』也无所谓唷~~~~喔~~~~」 那道声音更加沙哑,整个坏掉了。男子自顾自地讲完后,突然倒向后方。还来不及理解男人这番话的意义,一只乌鸦就从铁丝上飞起来。 棹人不由自主瞪大眼睛。飞下来的乌鸦翅膀展开后的全长几乎跟成年男性的身高一样。乌鸦在棹人他们附近拍动羽翼,翅膀引发激烈风压,让他因无法忍受而闭起眼睛。就在这时,身边传来尖叫声。 「不要!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面前的少年被抓走了。乌鸦用钩爪抓住他,将他搬运至天花板。乌鸦靠近像弓一般的拱型天花板侧面。仔细一看,那儿有长枪突出来。 那是用来干嘛的? 棹人如此心想的瞬间,乌鸦回答问题似的将少年插到长枪上面。 有如被伯劳鸟插到树枝上的猎物,少年腹部惨遭贯穿,就这样被留在天花板那边。他发出不成声的惨叫,像虾子激烈地抽搐仰起身躯。不久后,他吐出大量血泡,变得只是不断微微痉挛。然而,他的胸口依旧上下起伏着。 冲击性画面令棹人无言以对。 刚刚被乌鸦转移注意力所以没看见,早已无力哀号的孩子们宛如标本装饰在天花板。他们仍然活着,因无尽的痛苦而扭动着身躯。 棹人感到额头流下汗水。「在这种状况下,什么不死的根本就无所谓」,被装饰在那边就完了。 大量乌鸦飞起,孩子们都因为过度恐惧而僵在原地。棹人放声大喊: 「大家快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们有如咒缚解除,一起动了起来。 棹人不由得感觉到新的地狱揭开序幕了。 *** 几个小孩子抓住返回地下道的门,然而那儿上了锁。 「打不开的,快住手,现在立刻 用跑的!」 棹人对一边哭泣一边捶门的少年大喊后,跟其他孩子们一起发足狂奔。梅拉妮被某人撞飞而跌倒在地,在一片混乱之中,棹人立刻握住那只白皙手臂。 「这边,梅拉妮!」 「棹人大人!」 「不、不要,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人少女在棹人面前被乌鸦抓住肩膀,棹人立刻抓住浮在半空中的脚踝。少女被用力拉住,拼命乱挥手臂,泪水与鼻水滴到地板上。 「讨厌不要不要不要好痛救救我不要!别放开我,妈妈,妈妈啊啊啊啊啊!」 「稍微忍耐一下!」 棹人用尽力气左右摆动她的脚。钩爪深深挖进肩膀,少女发出尖锐惨叫。然而,抓住她的乌鸦撞上了旁边的乌鸦,它如棹人所料放掉了爪子。 「唔!」 棹人千钧一发地抱住掉下来的亚人少女,接着跟梅拉妮一起急奔。棹人的肩膀因少女的泪水而渐渐变重变湿,周围也有好几个小孩被抓走。 黑色羽毛在眼前飞舞四散,惨叫声撕裂耳膜,天花板滴下的鲜血弄湿地板。 就算孩子们大声哭叫,也没有人前来救助。而且在绝望之中,所有人都只能任凭宰割蹂躏。胃里产生灼烧感,几乎快要呕吐。棹人打从心底狠狠咒骂。 「可恶!」 棹人带着梅拉妮与亚人少女,勉强滑进树林暗处。分成数棵放置于此的林木具有足够的量可以暂时逃开乌鸦的视野。 看样子树木似乎是恶魔那一方为了延长游戏而放置的东西。这种小道具虽然恶心,现在却是令人心生感激。亚人少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棹人确认她的伤势后,抓住坐在旁边的梅拉妮的洋装裙摆,使劲一扯将它撕裂。 「抱歉,梅拉妮。这个我收下喽!」 「棹、棹人大人,您、您这是做什么?」 「绑住这孩子的肩膀。这边跟那边,拜托了!」 「啊,原、原来如此。明白了,由我来做!」 梅拉妮用力握紧拳头后,用笨拙的手势开始替少女止血。在这段期间,棹人则是透过林木的缝隙窥视乌鸦的状况。乌鸦还没发现棹人他们。然而,数只乌鸦抓住在中央来回逃窜的少年,将他搬运至长枪下方。 「可恶……啊!」 棹人不由自主地从残酷的光景移开目光后,发现了奇怪的东西。林木之间插着绑上可爱缎带蝴蝶结的斧头跟剑。棹人自然而然地察觉到对方准备这些东西的意图后,感到全身血液一下子变凉了。 恶魔说「最后一人能得救。在那之前,自行减少人数也没关系」。 也就是说,要大家用这些东西自相残杀吧。 「………………………………………………………………………开什么狗屁玩笑……」 棹人灌注打从心底发出的怒火,静静地低喃。同一时间,自己体内的按钮被喀嚓一声按下去的错觉也袭向他。同样在生前感受过无数次的极度愤怒、憎恶以及恐惧就像变成了导火线,让失去的冷静渐渐复原。 棹人目不转睛地凝视武器。没必要唯唯诺诺地听从主办者那一方的意图。 或许可以用这个改变绝望的状况。 「梅拉妮,你可以听我说一下吗?」 他向梅拉妮搭话。她回过头,却不知为何将视线停留在棹人身后,接着瞪大双眼。一阵恶寒窜过背脊。棹人相信自己的直觉,立刻纵身朝前方飞扑。 背后同时响起破风声响。 「你!」 「!」 棹人回过头,站在前方的是先前跟他一起被剑抵着,年纪相近的红发少年。少年双手举着大剑,身躯发抖。那是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的危险状态。 棹人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缓缓对少年搭话。 「冷静啊。你也太轻易就中了恶魔的……敌人的挑衅了吧。意思是在这种疯狂的状态下,你只相信敌人的话吗?」 「…………呜,呜……」 「就算变成最后一人,有什么东西可以保证你真的能得救?比起互相残杀,想办法到外面求救——」 「啰嗦啦,根本不会有人过来救我吧!」 少年突然情绪激昂地大喊。他锐利地挥剑,棹人再次举起双手安抚他。 「冷静啊,冷静。先做个深呼吸。为何你会这样想呢?」 「根、根本不可能会有人过来救我啊!老、老妈可是叫我去死喔!她说为了其他家人,去死吧,说请我去死一死。明明都这样说了,有人来救我才有鬼啦。谁会救我啊!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这样做吧!」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如此干脆地干出这种事吗?」 少年泫然欲泣地皱起脸如此说道,棹人不由得接纳了这个说法。 如果深信为了存活唯有此路,人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然而遗憾的是,这样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棹人停止思考而不断当帮凶做着肮脏工作,结果最后被勒死了。然而,如今就算这样讲,少年也听不进去吧。 棹人缓缓接近先前发现的武器,硬是说了下去。 「所以要杀我吗?我看起来是可以这么轻松就杀掉的人吗?」 「啰嗦啦,你穿着这么高级的衣服,反正至今也是悠悠哉哉活过来的吧!既然如此,就为了我在这最后一刻去死吧!」 「有人会笨到因为同情对方而去死吗!而且,如果我真的悠悠哉哉地活着,就不会落得来这种地方的下场了!」 再前进一点点就能伸手碰到武器。然而,似乎也离少年太近了。少年用力皱起脸,猛然将剑向上一挥。不妙——就在棹人如此心想的瞬间,振翅声传入耳中。 ————————嘎啊! 乌鸦发现两人后,从头顶飞下来。少年发出怪声,发狂似的来回挥剑。棹人抱着会流血的觉悟钻进他下方,然后抓住斧头。少年来回看着乌鸦跟他,发出绝望的惨叫。乌鸦朝少年飞舞而下,棹人高高挥起斧头。 叩的一声,棹人击裂了乌鸦的头。 乌鸦掉到地上。棹人朝它的头不断挥下斧头。对手并不是普通乌鸦,要彻底杀掉才行。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就有可能会被杀掉。 棹人彻底剁碎那些内脏,直到他确定乌鸦呈现过度杀害的状态。结束这个工作之后,棹人回头望向腿软瘫坐在地的少年,然后高举沾满鲜血的斧头。 「这才是武器正确的使用方式。」 棹人如此说道。少年脸庞抽搐,泪水从眼眶滑落。看到这幅光景后,棹人察觉到对方正在害怕自己。他用大梦初醒般的心情摇摇头后,放下斧头。 「呃,那个,只要使用斧头,就有办法打破门锁。地下道很狭窄,乌鸦应该也无法顺利追过来才对。只要能逃到那边,就有可能存活下来喔。为了让我们互相残杀而放置武器是不对的。没错,让敌人好好明白这一点吧。」 「…………我,我——」 「你要发抖到何时?我没那么生气,站起来吧。」 毕竟棹人曾经被杀掉过,所以也对杀人未遂这件事有所宽容。 他挥动手掌招手,开玩笑般的动作总算让红发少年不再发抖。他怯生生地伸出手,用力抓住棹人伸出来的手掌。 然后,棹人他们为了反击跟逃跑而展开行动。 *** 兽人少年藏身在树林间。乌鸦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拍打翅膀。 棹人缓缓从后方逼近,然后冲到前面一口气横向斩断黑翼。 乌鸦无声地掉落地面,红发少年不断用剑插向它。梅拉 妮温柔地从后方紧拥大声哭泣的兽人少年,棹人拭去沿着下巴滑落的汗水,然后望向后方。 「这就是全部的人吗?」 他们在树林间移动,勉强聚集到的八个小孩就站在后方。棹人感到愕然,存活下来的人居然只有这么一丁点。然而,现在没时间大受打击了。 至今棹人都躲在树林暗处一招击杀乌鸦,所以鸦群尚未察觉到异状。乌鸦自行狩猎完后,呈现在铁丝上休息的状态。如果要逃走,就只能趁现在吧。 棹人从树荫下拔出新的斧头跟短剑。将看起来似乎很好使用的短剑交给兽人少年后,棹人弯下腰。跟所有人对上眼后,棹人尽可能慢慢地告知: 「听好喽,现在要冲去门那边。乌鸦过来的话,就按照步骤拼命挥舞武器,就算杀不掉也没关系。不过,自己的身体要由自己来守护。绝对要活下去喔,上吧!」 棹人带着孩子们发足急奔。在他眼前,没有遮蔽物的地板简直像是无尽延伸下去。拼命移动焦躁的脚勉强冲过那边后,他们抵达了门扉。 回头一看,只见乌鸦立刻朝他们逼近。棹人高举斧头,然后狠狠挥向门扉。 「你们照刚才说的那样去做,从这边散开到那一边!」 红发少年下达指令后,孩子们散开成扇形,朝乌鸦来回挥舞武器。不过,他们似乎无法争取到太多时间。棹人无视传至肩膀的冲击跟激烈痛楚,不断用斧头迅速猛击门把周围。门锁被轰飞了。在发狂般的鸣叫声中,棹人踹开门。 「成功了,这下子——」 背后同时传来惨叫声。回头一望,只见挥着圆月刀的少年眼睛被鸟嘴刺入,武器也从手中掉落。他被抓住背部高高抬起,却因为衬衫破了而坠落。小小的头在地板上宛如果实一般爆裂,那样应该就当场死亡了。 眼前因怒火而被染成红色的同时,棹人行动了。他高举斧头全力掷出,就算手臂的肌肉断裂也毫不在乎。乌鸦杀完少年后正要逼向其他小孩,却被斩断身体,波及其他乌鸦,打转着向下坠落。棹人大吼: 「快逃!」 以棹人充满气魄的呼喊声为信号,孩子们冲进门内,红发少年也跟随在后。 棹人捡起圆月刀,再次把附近的乌鸦的头打破,然后将它仍进鸦群中。鸦群高高飞起避开尸体时,他也趁隙冲进门内。棹人一把抓住门旁边的火把,扔向乌鸦的尸体。火焰顺利延烧,这样多少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吧。 鸦群厌恶黑烟而拍动翅膀之际,棹人冲回门内。梅拉妮跟小孩们已经先跑掉了,不过不知为何红发少年在等他。棹人眼睛眨了几下后,高声叫道: 「喂,你在等啥啊,快走!」 「呃,喔!」 红发少年跟棹人肩并肩跑了起来,乌鸦叫声在背后渐渐远去。看样子火焰似乎顺利地成为了遮蔽物。就这样待在那边不要过来啊——棹人如此祈求。 在昏暗的走廊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少年虽然犹豫,还是开了口。 「我叫诺耶,大哥你呢?」 「我是棹人,濑名棹人。」 「濑名,棹人…………抱歉啊,棹人。」 「抱歉什么?」 「我打算杀掉你,还说你至今都悠悠哉哉地活着。」 「别在意,在那种离谱状态下,不管说了什么话都像是鬼迷心窍啦。」 「不过,你比我们还要冷静许多,击杀乌鸦救了我们,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呢。欸,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不害怕呢?」 诺耶说到这里,止住话语。他跟棹人猛然一惊,回头望向后方,一道骇人气息正在背后膨胀。某个黑色物体蠢动着,还伴随着难以形容的喀沙声。 纵向排列的虫眼发出光芒,八根粗脚搔刮岩壁。 棹人他们后面有一只巨大蜘蛛。 仔细一看,它全身厚厚地覆盖着乌鸦的羽毛,而且分量有好几只之多,嘴巴甚至长着锐利鸟嘴。棹人领悟到乌鸦没追过来的理由。 火争取到了时间——这种想法实在天真得该死。 乌鸦察觉在地下道很不利,所以合体变异为蜘蛛。 蜘蛛吐出丝线,棹人立刻用圆月刀挡下。在下个瞬间,圆月刀被向后一扯飞走了。圆月刀撞到蜘蛛,刀刃却没有插进身躯,而是被厚实的乌鸦羽毛弹开滑向一旁。蜘蛛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吐出丝线。诺耶就在丝线前方,他因恐惧而皱起脸,棹人从那副表情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面前这名少年的母亲叫他去死,他又被扔进不会有人过来救他的地方。 啊,真没办法啊——棹人死心了。他迅速地「伸出左臂」。 蜘蛛丝缠上手腕,棹人立刻从诺耶手中抢过剑。就感触而论,丝线硬度几乎近于钢铁。他立刻放弃切断丝线,转而「斩断自己的手腕」。拖着丝线的蜘蛛虽然发出不满的声音,仍用不像虫子的动作贪心地吃起棹人的肉。 激烈痛楚令脑中爆出火花。然而棹人不但耐痛,肉体又是不死身,所以这并不是无法忍受的事。忍耐不下去的话就会死在这里。 他将剑交还给诺耶后,用力抓紧手腕继续奔跑。诺耶跟着一起跑并哭了出来。 「为何,为什么要做出这事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没事的,因为我已经死了。」 「啥?你是笨蛋吗?」 「说笨蛋很过分吧。其实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在说啥?」 「别管了,听我说。我在另一个世界被父亲彻底利用,像垃圾般遭到杀害。那是一个狗屎般的人生。我才刚以为那样就结束了,却又像这样被魔法师……应该这样说吗?总之就是被这种家伙召唤,还硬是给了我一副仿冒品的身躯。」 棹人莫名想要说出这些事,所以他继续说了下去。蜘蛛将棹人的手腕连同骨头一起吃完后,再次释出丝线。诺耶用剑腹挡了下来,不过剑被拿走了。就在他表情整个冻结时,棹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老实说他并不想这样做,然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吧。棹人先暂停呼吸,然后告诉诺耶: 「反正我都已经死掉了,下次蜘蛛再吐丝,你就让它吃掉我,自己逃走吧!」 「你又在说啥啊,你是笨蛋吧!」 「我不是笨蛋啦。全部被吃掉的话,就算是我也会死。不过我本来就不想重生,所以现在是落幕的时候了。我跟你相比,应该活下来的人是还没死掉的你吧?」 棹人看了一眼诺耶有些稚气的脸庞,诺耶则是目不转睛地回望棹人。那对眼眸噙着泪。嗯,果然如此,我并没有错——棹人点了点头。 不能让因恐惧而哭泣的孩子待在这种地方。如今,棹人不会流出眼泪。 「你还没有死,所以什么都做得到。加油吧。」 棹人干脆爽朗地这么告诉诺耶。蜘蛛发出怪声,他用力咬住唇瓣。 再次死亡果然令人害怕,遗忘的恐惧复苏了。活生生被蜘蛛贪心地啃食会有多痛苦呢?不过,也没有其他方法了。棹人细细地吐出气息。 自己的死可以拯救与过去的自己相似的某人。 自己可以成为曾希望会出现的英雄般的某人。 如此思考的话,就无趣人生的延长赛来说,这种结束方式算是过得去吧。就在棹人如此接受一切时,蜘蛛吐了丝。他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就在这个瞬间—— 「————————咦?」 诺耶用力撞飞了棹人。 蜘蛛丝黏住诺耶的纤瘦背部。棹人倒伏在地,就这样茫然看着这一幕。他一边将手伸向前方,一边朝诺耶丢出最先浮现脑海的傻 问题。 「为什么?」 「咦,是为什么呢?」 是他自己也不晓得吗?诺耶发出混乱的声音,蜘蛛将丝线向后一拉。 在那个瞬间,他表情僵硬地如此低喃: 「啊!因为我不禁希望你能够在这边的世界得到幸福。」 可恶——他轻轻撂下话。诺耶与泫然欲泣的笑容一起被拖走了。 恐怖的惨叫声响起。棹人起身,蜘蛛正专心地啃食着某物。棹人不想理解那是什么声音,所以他冲向蜘蛛。不过,听到脖子喀一声被折断的声音后,愤怒与憎恶瞬间充满整个脑袋,这反而让棹人取回冷静。他急速停下,用冻结的声音淡淡低喃出事实。 「啊……………………死人已经没救了啊。」 下一瞬间,棹人转过身。他用令人吃惊的冷静心情奔跑,面无表情。然而,无从消散的愤怒渐渐浮上那对眼睛。他呻吟般重复说着: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绝对要宰了你,绝对绝对要杀了你绝对绝对要杀了你。」 棹人一边小声地倾吐着杀意一边逃跑。在这里被抓到的话就会白白浪费掉诺耶的性命。不能让他平白死去,所以棹人一心一意地奔跑。 不久后,门渐渐映入眼帘。暗门似乎也有上锁,不过棹人有让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拿着斧头。有这些时间,应该可以把门打破了吧。然而,棹人却眯上了眼。门扉上连一道伤痕都没有。该不会这里没有上锁吧? 如此感到疑惑的瞬间,门打开了。雏罂粟般的红色洋装出现了。梅拉妮从门的另一侧现身,发出惹人怜爱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奔向他身边。 「棹人大人!」 「梅拉妮?为什么,别过来!快逃!」 梅拉妮无视忠告,朝他抱了过来,柔软手臂缠住他的脖子。她将桃色唇瓣靠近他的耳畔。梅拉妮轻声说着悄悄话,甜美气息也一同传了过来。 就在这个瞬间,门又开启了一次。棹人感到鲜艳色彩渗进了视网膜。 比梅拉妮的洋装还要红,本来是纯白色的洋装摇曳着。 「喔,棹人!」 现场响起不合时宜的乐天声音。 伊莉莎白混身是血,活力十足地不断挥手。 *** 「哎呀,余正打算过去的耶,这下子就省事了。居然自己过来,你还挺精明的嘛。嗯?你混身都是血啊?话说,你好像随时会失血过多而死不是吗?那只手腕是掉到哪里去了?它是穿脱式的吗?总之先用锁炼绑住……呃,虫子?呜哇!这不是虫子吗?余讨厌虫子!蜘蛛真是令人不快!」 伊莉莎白探头窥视棹人后方后,整个人微微跳了起来。着地的同时,脚边突然迸出黑暗与赤红花瓣。它们以螺旋状窜升至天花板后,蜘蛛头顶突然开出一个大洞,从那儿出现附加了无数荆棘的巨大砝码。 砝码急速掉落,重重地压烂虫子。 「压杀!」 伊莉莎白高举拳头,那是让人想说「少开玩笑了」的戏谑一击。 如此恐怖的蜘蛛,如今有如被拖鞋打的蟑螂被压烂了。手腕被锁炼绑住的棹人被过分粗鲁地止血,并且吃惊地张大嘴。梅拉妮害怕伊莉莎白似的,紧紧抓住他的外套。 在沉重的沉默之中,伊莉莎白完全不看气氛地突然歪头。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那个瞬间,某种东西在棹人体内啪叽一声爆开了。伊莉莎白压倒性的强大力量以及甚至令人怀念的悠哉表情,让紧绷至近乎极限的神经一口气放松下来。 他连忙告诉伊莉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呃,伊莉莎白。别馆那边有恶魔出现,然后他说『欢迎光临你们的残酷剧场!观众是你们,写脚本的人是你们,演员也是你们。希望你们能好好享受』,然后有乌鸦——」 「喔~~原来如此,是吗~~哦~~是喔~~这样啊~~」 棹人心神大乱,就这样有如水坝决堤说了起来。他连不怎么重要的细节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伊莉莎白用有没有在听棹人讲话都很可疑的表情「嗯嗯嗯」地点头,而且在棹人讲完之前就向前迈开步伐。她的双掌互相交叉放在后脑勺,然后穿过门扉。就这样来到大厅后,她在右边的通道上前进,而且没有停步,直接侵入佣人使用的通道。 棹人一边拥着梅拉妮颤抖的肩膀,一边追在后方。 「你有听见吗,伊莉莎白?恶魔在别馆那边。」 「看吧!棹人!」 她在开着的门扉前方停下脚步。棹人试着探头望向房内,里面是厨房。 贵族女孩躺在砧板上,美丽洋装被鲜血凄惨地弄湿,肋骨部分则是被挖掉了。在丧命的女孩旁边,长着牛脸、身穿厨师服的男人被锯子锯断大腿根部。那是打扮成「厨师」的侍从兵。他是被伊莉莎白杀掉的吧。 「跟『肉贩』的证言一样,死掉的女孩被取走了身体的一部分。因为比起平民,贵族里有很多纯种人类,所以『味道也不错』啊。贵族是用来吃的,平民则是用来玩的喔。看来恶魔在别馆跟你们还有平民女孩们玩耍后,预定要在本馆用餐呢。哎呀,还真是奢侈耶。」 伊莉莎白「嗯嗯」的点头。棹人用力握紧拳头,再次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与杀意。伊莉莎白无从得知这股激情,回头望向棹人,然后耸耸肩。 「让企图将余当成食材的笨蛋们供出密道,然后将其杀害虽然愉快,不过他们的数量很多,甚至四处逃窜跑到中庭那边,所以花了余不少功夫啊。」 「伊莉莎白,你为何花了一些时间才过来,理由我已经很清楚了。不过,这种事怎样都行。我们去别馆吧,现在立刻杀掉那个恶魔。」 「呵呵,你难得有干劲呢。那个手腕,不怕痛的人类也很稀奇啊……不过,棹人啊,你跨越生死线的经验明明多得足以做出觉悟砍断自己的手臂,为何没察觉眼前的事实呢?」 「这是在说什么?」 如此交谈之际,伊莉莎白也依旧继续走。离开厨房抵达走廊后,她在大厅中央停下步伐。本馆寂静无声,除了侍从兵,所有部下都逃走了吗? 在发出美丽光辉的吊灯下方,她摇曳黑发回头望向这边。 「这里的恶魔似乎不只是为了变强,而是比『骑士』还喜欢纯粹虐待人类的行为。兴趣跟余很合啊,人的痛苦就是喜悦,惨叫声则是快乐。然而,不管是残酷剧场也好,这家伙好像喜欢比较费功夫的点子。那么,试着想看看吧。这种扭曲之徒最喜欢而且得大费手脚的最大级绝望是怎样的东西呢?」 棹人不明白伊莉莎白在说什么。然而,脑海突然闪过被父亲勒住脖子时的回忆。引发脱水症状时父亲给了水喝,瞬间产生可能会得救的错觉后,棹人就被杀掉了。 或许会得救的希望遭到背叛,这种绝望比任何事物都深沉。 「……给予希望,在对方觉得自己或许能得救时,再将他打落至地狱。」 「没错喔!剩下的人类变成两人,只要杀掉弱不经风的小姑娘,自己就会成为『最后一人』并且得救——宰掉如此确信的对手无疑就是最快乐的事!哎,虽然那个预定行程因你之故而被弄得乱七八糟,不过这种情况,那个恶魔也很乐在其中吧。毕竟『连一个小孩子都没有逃来这里』嘛。」 棹人领悟到答案后,闭上眼睛。大厅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不管是哪里都没有传来孩子们的声音。棹人摇摇头,从独自留在这里的梅拉妮身边离开几步。 逃出死亡游戏的孩子们消失在「哪个畜生的嘴里」呢? 「而且啊,恐怕就算只是暂时,对方也不愿化身为贫弱的模样吧。」 伊莉莎白浮现灌注了亲爱之情的微笑,探头望向梅拉妮的脸庞。梅拉妮身躯不停颤抖,伊莉莎白则是用充满侮蔑的口气问她: 「为何你这个『伯爵』的女儿没被选为食材,而是参与了游戏的那一方呢?」 在那瞬间,状似雏罂粟的洋装有如肉瘤膨胀,外表惹人怜爱的女孩外形化为内侧塞满肉的布块。宛如破皮而流出脓汁,那东西从内侧迸裂而出。 全身长着乌鸦羽毛又拥有蜘蛛脚,肌肤有着奇特惨白色调的裸男现身了。 秃头男人肥胖得很丑恶,还喀喀地弄响鸦嘴。伊莉莎白望着外貌异样的巨汉,又对蜘蛛脚咂嘴后,「嗯」了一声轻抚自己的下巴。 「在那边的男人,不是侍从兵就是冒牌货吧。既然身体已经失去人形,要装成少女也很容易吗……不,从少年也变成牺牲品一事判断,或许你有扮女装的兴趣啊。唔,真令人厌恶呢。而且这家伙人类的身分虽是侯爵,融合的恶魔却是『伯爵』嘛。让余满心期待,结果却是小角色吗?真是的。」 「这种事怎样都行,现在立刻宰了这家伙。」 「什么啊?打从刚才就这样,还真稀奇不是吗?还是你跟他有仇?」 「嗯嗯——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事,我都愿意做,所以让这家伙死得很凄惨吧。」 棹人如此重复说道,浓厚杀意在他胸口激烈地打转。 存活下来的人居然只有自己,就算再荒谬也要有个限度。孩子们都被「伯爵」杀死了,只有这个畜生不能让他活下来。所以只要能杀掉眼前的「伯爵」,棹人甚至觉得即使舍弃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救的性命都没关系。 不杀了这家伙,谁受得了啊。 「——哈!」 伊莉莎白用哼笑取代回应。下个瞬间,棹人的腿被她扫倒,倒地后背部被重重踩住。她用或许会折断背脊的劲道渐渐压上体重。 「咯!」 「不准指使主人,你这只没用的狗。用不着你说,这家伙也是余的猎物。就算你不出言乞求,余也只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余的乐趣喔。」 伊莉莎白冷冷撂话,像是要挖开棹人的腹部般用脚尖将他踢飞。棹人被轰飞到墙边,口中随即喷出混杂着鲜血的呕吐物。伊莉莎白重新面向「伯爵」。 「余的随从失礼了呢,这下子碍事者就都消失了。」 她光明正大地展开双臂。黑暗与红花翩翩起舞,裹住她的身躯。 黑暗雾散,花瓣落至地板后,她一如往常身穿黑色束縳洋装,纤细手上握着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伊莉莎白将手放在酥胸半露的胸膛,向「伯爵」呈献了一个有着贵族气息的礼。 「欢迎来到余的残酷剧场。观众是余,写脚本的人是余,演员也是余。余不打算让你好好享受,发出猪猡般的惨叫,有如毛毛虫痛苦地打滚吧。」 她说完锐利地挥剑。锁炼从虚空中伸出,扫向「伯爵」的位置。「伯爵」用八根蜘蛛脚轻易挥开它们,一边破坏吊灯一边飞向后方。「伯爵」使劲绷紧奇异的苍白裸体后,肌肤射出无数乌鸦羽毛。而且「伯爵」甚至从唇间吐出蜘蛛丝,无数攻击袭向伊莉莎白。 「哈,天真天真!」 伊莉莎白迅速地来回奔驰,将这些攻击全部躲了过去。地板跟天花板变成蜂巢,然而伊莉莎白毫发无伤。即使如此,就算是她,似乎也没时间转守为攻。锁炼没有进一步袭来的事实让「伯爵」咧嘴一笑,施加怒涛般的追击。 他没有发现自己头顶与脚边卷起了黑暗跟红花的旋涡。 天花板与地板突然发出轰音,将他夹在中间。 正确地说,是从天花板跟地板弹出来的巨大石板。 「伯爵」被两片巨大圆石板夹在中间,石板中心垂直插着有如手摇式风琴把手的金棒。 回过神时,伊莉莎白已经坐上棒子的把手部分。她朝状况外而不断眨眼的「伯爵」露出陶醉的微笑。 「『辗碎车轮the wheel of death』。余压杀了你的使魔啊——所以就慢慢削光你吧。」 圆石板发出不祥的嘎嘎声响,一边开始旋转。手把部分每上下移动一次,两片石板就会如车轮般旋转。一片往左侧,一片往右侧,发出咯咯声缓缓削去「伯爵」被夹在其中的身躯。配合石板的转动,乌鸦羽毛遭到拔除,肥软的苍白肉体也被磨削。混合碎肉与脂肪的鲜血渐渐滴落至地上。 现场发出骇人惨叫。鸟嘴脱落,被隐藏在下方的人类嘴唇因激烈痛楚与恐惧而不断发颤。「伯爵」被扯裂耳垂,被石板从左右两边磨平侧头部,并拼命大吼: 「伊伊,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伯爵』?唔,声音跟猪猡一样刺耳啊,你不能稍微矜持一些,至少也发出跟乌鸦一样的啼叫声吧。」 「不、不跟我做个交易吗咯咯咯呸呸呸呸呸呸呸!」 「嗯————————————————————————————————?」 车轮喀啦一声停住,棹人露出残虐目光低声喃道: 「……什么交易,她可是不会接受的喔。」 「听说拷、『拷问姬』狩猎完十三名恶魔后,就会遭到火刑。只要不杀我,你也用不着被杀掉,是吧?我们的利害关系应该一致,救、救救我啊!」 左右脸庞被夹住的情况下,「伯爵」一边从纵向延伸的嘴唇间吐出口水跟鲜血一边如此诉说。伊莉莎白「嗯」的一声发出低喃后,从把手那边轻盈地一跃而下。她对被夹在车轮中间的丑男微微一笑。「伯爵」因恐惧而发抖,回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你是笨蛋吗!」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发出一声尖锐的喝声,车轮同时再次开始旋转。「伯爵」一边发出莫名其妙的哭叫声一边手脚乱踢拼命挣扎。然而他的一双手臂脱落,肩膀也被渐渐磨平。「伯爵」有如果实被缓缓压榨,黏度不断增加的血液将地板弄得又湿又脏。 伊莉莎白眼中有着绝对零度的寒光,并且用这样的眼神俯视他。 「施行高压政治者会被杀掉,暴君会被吊死,虐杀者会被凄惨地宰掉,这就是世界的规则。在极刑的最后用自身惨叫当装饰,然后坠入毫无救赎的地狱,直到此时拷问者的生涯才算完结。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就做出拷问的行径吗?少开玩笑了啊,『伯爵』。」 伊莉莎白火冒三丈感到愤怒。她史无前例露骨地表现出怒火。车轮终于发出轰隆声响,上下叠合了,鲜血不断从缝隙间滴落。车轮毫无慈悲地磨光「伯爵」后,伊莉莎白将脚放到车轮上如此低喃: 「余跟你都一样——会被天地万物舍弃,然后就这样死去。」 她轻轻将脚放下。同一时间,血泊全部变成黑色羽毛,然后飞舞至空中,瞬间静止后开始缓缓落下。 在降下无数黑雪般的静谧美景中,棹人握紧拳头。 「……欸,在别馆那边被长枪贯穿,苟延残喘的孩子们——」 「他们只是借由『伯爵』的魔力才苟活着。那家伙死去后,他们也同时死掉了吧。」 「……这样啊。」 「什么啊,比永远活在痛苦中要好一些啦。」 伊莉莎白觉得很无聊地发出冷哼,棹人茫然凝视她。据说她曾做出跟恶魔们一样的行径。然而,棹人觉得她跟恶魔有着根本上的不同。至少在他眼中,这两者看起来大不相同。 棹人忍受身体痛楚站起,对她说了: 「谢谢啊,伊莉莎白 。」 「为何道谢?余只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自身的乐趣罢了。而且你道谢不但滑稽,也误会得很离谱喔。」 「杀掉十三名恶魔的话,你也会死吧?不过你却杀了那家伙。」 「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这不全是为了你。余会虐杀十三名恶魔——也就是教会官方所准备的在最后关头可以处以极刑的那十三人。就算余会因此而死,余也没有任何想法。既然民众在付出大量牺牲后抓住余,并且决定要杀死余,那活生生被烧死就是余的义务。」 她让高跟鞋发出清亮声响,就这样迈开步伐。黑色装饰布飘扬,她如此说道: 「残虐又傲慢,有如狼一般高歌享受生命后,余会像头母猪死去。」 伊莉莎白远去,并且在最后用低沉声音喃道: 「————————余是这样决定的。」 棹人被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空中。黑色羽毛哀悼般轻抚他的脸颊。 他思考了诺耶的事,还有死掉的孩子们。只有自己存活下来。逃亡戏码以滑稽的结局告终了吗?然而不管多后悔,残酷的现实都不会有所改变。它是不会改变的。 既然活了下来,就表示自己有事情非做不可吧。 回想诺耶最后的低喃后,他轻声低语。 「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变幸福……」 不过我会试着尽量挣扎。 然后棹人重新抓紧失去腕部的手臂,开始跑了起来。同时,飞舞在空中的一根黑羽毛燃起苍蓝火焰。那道火焰陆续引燃在房间飞舞的无数羽毛。 不久后,苍蓝火焰开始燃烧城堡。 火焰静静舔舐石壁,就像在祭吊诸多死亡。 3 探索宝库 「香煎野生鹿肝佐腌泡葡萄干」猛然飞舞至空中。 棹人高举银托盘挡住从天而降的料理之雨,还将托盘移至正面,漂亮地防御接着飞来的餐刀。餐刀喀的一声被弹开,飞向另一边。 「我——说——啊,用不着扔刀子吧。」 这种应对也很快地重复了十多天,棹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本人也开始有些担心自己逆来顺受的能力。 总之棹人完全接下攻击后,将视线望向身为犯人的伊莉莎白。 她单脚跷在桌上,用食指按住额头发抖。今天她身旁也倒了一杯红酒,到头来棹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替她准备了这个东西。她泪眼汪汪地大吼: 「难吃!腌泡葡萄干的甜味与酸味明明很爽口,为何会跟腥臭味炸裂的鹿肝如此毫不留情地纠缠在一起?这种难吃程度甚至让余感受到才能啊!」 「承蒙您夸奖,小的感到无上光荣。」 「没在夸你!」 叉子被丢了出去。她瞄准得真的很巧妙,从银托盘上方数公厘的地方掠过,然后插到棹人的额头上。他拔下叉子,「噗咻」地发出傻气的声音,血也一同喷出。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血流出来了呢。」 「关余屁事!那点血就用毅力去止住啊。如果是余的随从就做得到这件事。」 「呃,用毅力啊?」 棹人一边压住伤口一边叹气。其实这种程度的伤口,他已经不会动摇了。棹人本来就很习惯受伤,而且失去的手腕也被重新接回,所以他认为这点小事怎样都无所谓。 人类果然会逆来顺受。 即使如此,他的料理功夫还是漂亮地毫无长进。 棹人对吃可说是完全不讲究,所以其实别说是一点点,他甚至完全无法理解伊莉莎白爆怒的模样。 他甚至已经死心,认为自己的料理是无药可救了。意外的是伊莉莎白似乎还对他抱有期望,所以失望也与日俱增。 「余不再对你的料理抱持任何期待,所以今天的晚餐不用做了。」 吃了棹人重做的盐味炙烤心脏后,伊莉莎白移动至王位大殿,接着终于丢下了这句话。她背后的墙壁凄惨地开了一个大洞,可以从那边窥见澄澈的青空。 以前壁面曾被「骑士」的野兽轰飞,至今仍维持原状。即使如此,或许是因为很中意这个房间,伊莉莎白还是硬要使用这里。 她坐在重新放好的王座上,用手撑着脸颊。伊莉莎白用忍耐头痛的表情对在一旁待命的棹人下达不同于平时的指令。 「相对的,余命你去探索『宝库』。」 「『宝库』?」 棹人用同样的字眼反问后,伊莉莎白的脚尖喀的一声轻敲地上的石板。在地板中央处,黑暗与赤红花瓣有如营火轰的一声熊熊燃烧。它们凝聚成一点,以四边形的火焰燃烧石头后就消失了,之后留下一道黑色门扉。 有如装了弹簧装置,门猛然从内侧开启。 里面有螺旋阶梯向下延伸。考量到城堡构造的话,王座大厅下方有阶梯延伸很奇怪。然而打从门扉凭空出现的那一刻起,将这种问题说出口就显得愚笨了。棹人决定先老实地感到敬佩。 「咦,在这种地方啊?」 「嗯,前阵子发生『伯爵』那件事后,余有一些想法啊。你的料理虽然比猪馊水还差,但布丁很美味,瞬间的判断力跟不害怕余的态度也值得给予一定的评价。而且每次晒桌布时都要看余的脸色也令人感到不快。所以余决定赐予你武器,让你独自与恶魔对峙时可以使用。你可以从『宝库』中任意挑一件自己能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余都会赐给你。」 「呃——说感激不尽可以吗?」 「顺带一提,虽然称为『宝库』,不过它的实体是魔空间啊。余用魔法移动了故乡城堡里的东西,然后将它们全部塞入其中,而且怨念或记忆之类的玩意儿也牢牢附在上面,要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会死掉喔。」 「果然只是在恶整我嘛!」 「啰嗦!少在那边说一些有的没的,快去!」 伊莉莎白精准又绝妙无比地一踢,棹人有如皮球被轰飞了。他再次像卡通影片一般滚到门内,然后门扉以绝妙时机啪哒一声关闭。棹人姑且试着又推又拉,不过门还是没有打开。 退路完全被切断了。就算再无情也要有个限度。 如今在棹人面前,长长的螺旋阶梯有如在说「过河卒子只能向前冲」似的向下延伸。 在昏暗中,长方形石阶缓缓弯曲,一边以固定的间隔飘浮着。除了没完没了不断延伸的阶梯外,就算探头望向下方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不冷不热的风向上吹,连阶梯前方究竟有没有地板都没个保证。 「……真的假的啊。」 棹人害怕地探头望向连扶手都没有的一长串石阶后,不由得如此埋怨。绝望感深深渗进胸口,他却摇摇头改变了想法。 (的确,伊莉莎白说的话也有道理啊。) 用来对抗恶魔的武器有其必要性。只要有那种东西,或许就能跟乌鸦或是蜘蛛这种对手战斗。今后或许还会发生类似的状况,所以不能重蹈覆辙。 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为此,探索魔空间根本不算什么。 「是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有如通往地狱底层的阶梯就在面前,棹人做出觉悟。他张开双臂想取得身体平衡,然后发出坚硬脚步声开始走下螺旋阶梯。 *** 棹人以为周围会是永无止尽的黑暗,意外的是事实并非如此。 走着走着,阶梯旁边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破铜烂铁。巨大的鸟笼跟铁处女、吊台还有三角木马等等,各种物品毫无脉络地浮现在昏暗之中。拷问器具微微发亮,而且恐怖的是上面都有使用过的痕迹。铁处女胸口沾着干掉的血液,从鸟笼内侧突出的利针上缠着变色的肉片与脂肪。 看到生锈的道具后,棹人察觉到一件事。这些东西是「实物」,不同于伊莉莎白召唤的魔道具。伊莉莎白召唤的魔道具总是新的,她拥有的能力恐怕能无限召唤出没生锈也没沾上脂肪的拷问器具吧。 然而,为何这里放置着普通的道具呢? 「……令人费解呢。」 棹人一边感到困惑一边再次迈开脚步。 回过神时,阶梯已经消失,变成平坦的道路。是在空间内部平衡感会出现错乱吗?棹人甚至不晓得是从何处开始产生变化的。他在将一个阶梯拉长般的石地板上不断前进,附近的物品变得更加繁杂。 有人类拳头大的宝石、被立体的蜜蜂装饰围住的壶、莱姆酒的古董酒瓮、老虎的毛皮、象牙、坏掉的吊灯、某种小东西的木乃伊、青铜斧头、铁剑、银枪。 棹人从大壶之间抽出气派的长剑后,不由得脚步踉跄退向后方。 「不行,太重了……斧头跟长枪也是啊。」 在「伯爵」宅邸里挑选出来的武器似乎都是小孩子也能轻易运用的东西;「宝库」内的武器看起来是为了替打仗谋生的骑士或剑士所准备的物品,上头不可能有魔法辅助。对没有训练过的棹人来说,实在不可能好好加以运用。 他将剑扔掉,锵的一声发出沉重声响,渐渐被埋入大量堆叠的金币之中,就像被蚁狮挖的陷阱吞没。棹人连一眼都没望向金银财宝,再次迈开步伐前进。不过愈是前进,散落在附近的东西就愈不像武器。 坐起来好像会很舒服的摇椅;才刚开始缝的刺绣;描绘深邃森林的画。 「…………嗯?」 棹人的鞋尖忽然轻轻碰到某个柔软的东西。 定睛一望,一个腹部跑出棉花的熊布偶掉在地上。回过神时,他才发现附近都是给小孩子玩的玩具。 看样子棹人似乎是抵达了伊莉莎白小时候拥有之物的楼层。 这些东西是她的所有物,证据就是玩偶的腹部均被割裂,人偶的头也都被拔掉。陶器跟棉花,以及木制的扭曲切面都令人不忍卒睹。 「那家伙从以前就有这种嗜好啊。」 棹人无力地低喃。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却也让人觉得伊莉莎白实在太不可爱了。虽然感到愕然,棹人仍打算将熊布偶扔掉,但又莫名觉得它很可怜,所以又将它放回原处。 就在他打算再次迈开步伐时,远方传来空洞的声音。 『伊莉莎…………白…………伊莉……白………………莎……白……』 「啥啊?」 棹人不由得停下脚步。在那瞬间,低沉的男音有如巨蛇缠向全身。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我可爱的女儿……伊莉莎白……我可爱的……』 这道声音极为诡异,明明像从树林间吹过的风一般空洞却又拥有紧紧纠缠肌肤的热度。长时间听下去的话,仿佛会从耳膜侵蚀至脑部。 「这是……怎样?」 棹人受到强烈的生理性厌恶驱使,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变得更大,像要紧逼而来似的。他不由自主地发足狂奔想摆脱声音。然而,令人感受到奇特执念的声音有如要追到天涯海角,仿佛在说不让棹人逃掉。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我可爱的女儿……伊莉莎白……我可爱的……』 「这究竟是啥啊,喂!」 不管离多远,声音都持续着。棹人为了找寻活路而环视四周,结果他发现了某个东西。坏掉的玩具死尸般堆叠成山,一扇门则是埋在那中间。那副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被玩具士兵守护着。棹人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抓住门把将门拉开。 在开启的门内没有另一侧的光景,而是一片更加浓厚无明的黑暗。踏出一步穿过门后,棹人瞪大眼睛。 他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咦?」 棹人茫然地环视周围,看样子这里似乎是小孩房。 房间近似长方形,墙壁上贴着泛黄的花纹壁纸,窗边设置糖果般可爱的石膏摆饰。家具以白色统一,有着金把手的美丽柜子上方装饰着布偶跟人偶。床被四根柱子围住,上面摆放被珍珠色被单裹住且里面恐怕塞满了水鸟羽毛的厚实床垫。 在层层相叠的毯子之海里坐着一名身穿睡衣的少女。 她的胸口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少女有着苍白脸颊与血管浮现的瘦弱身躯。本来应该很漂亮的长黑发可怜地失去光泽,愈往发梢就愈是纠结。大眼睛跟直挺鼻梁形状美得不像人类,但空洞眼眸中没有可以称为活力的光彩,而且薄薄的樱唇上凄惨地沾着疑似吐血后造成的血痕。 罩上死亡阴影的熟悉脸庞令棹人屏住呼吸。 不会错,这名少女就是年幼的伊莉莎白本人。 (啊……这一定是我不能看的东西。) 棹人如此领悟后,一步步退向后方。他就这样穿过刚刚的门,整个人过去之后,眼前光景如平缓水面摇晃般崩溃消失,之后只留下成堆坏掉的玩具以及插在那当中的门扉。 看来似乎是勉强逃离了「小孩房」。棹人来回环视「宝库」后,松了一口气。然而,诡异恶心的声音立刻大声地传入耳中。棹人甚至来不及思考刚才目睹的光景,立刻回头狂奔。心神大乱的他就这样拼命远离伊莉莎白年幼时的幻影,以及男人纠缠不休呼唤她的声音。 (住手啊,这算啥呀……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啦。) 那个女人有如在开玩笑一样离谱,却又心高气傲,所以棹人可不想知道她的过去。棹人并不想勉强偷窥本人恐怕也不想被他人得知的记忆。虽然对她没有好感,棹人却也觉得这样做是背叛之举。 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现在的她毫不忌惮地如此自称,与孱弱少女相去甚远。 身为随从的棹人就算并非自愿,也不应该看见与现在不同的模样。 棹人一心一意地不断奔驰,接着又抵达了一个氛围大为不同的场所。 「呼……呼……呼啊……这是哪里?」 是死胡同吗?他眼前竖立着高耸石壁。走近一看,只见墙壁的建造方式相当异样,是由立方体石块毫无缝隙组合而成。它无穷无尽朝左右延伸的模样简直像会抵达世界尽头似的。就在此时,棹人发现了某样东西。 「嗯……那是,什么?」 不知为何,只有一部分墙壁被照亮出一块圆形。棹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里。 被照亮的墙壁上长着铁枷锁。 有一名全裸少女上半身被锁死在那儿,看上去简直像在装饰商品。 「啥啊?」 棹人大吃一惊,愣在原地。不管怎么看都不会错,美丽的银发少女手腕被系在墙上。少女有着一对丰满的胸部,可怜兮兮地摆开平衡度完美的四肢。 看到她的瞬间,棹人不知为何感受到些微的不自然。然而,也不能目不转睛地凝视裸体,被别人怀疑自己在视奸会很困扰。 棹人无视不自然感,迅速转开脸庞。他斜着眼怯生生地确认少女的模样,银发少女一动也不动,维持脸庞低垂的姿势。 「喂,你没事吧?欸?喂——」 就算开口搭话也没有回应。棹人不知道这名少女为何被囚禁于此,所以感到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伊莉莎白就个性而论,实在不可能只将恶魔关起来就算了,所以少女是敌人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就算少女是敌人,在这边的话也只有自己会成为牺牲者。 离开现场的话,就算改变主意想回来也不能保证能回到同样的地方。比起事后再后悔当初应该救她要好多了吧。 棹人如此思考,决定解开少女的束缚。他试着来回张望,附近却没有可以派上用场的道具。然而,棹人发现少女的纤细脚踝上绑着一个皮袋。 对手臂被绑住的她来说,那是无法自行取得、品味恶劣的位置。 棹人拿起袋子,确认了内容物。将袋子倾斜后,里面跑出一只钥匙跟羊皮纸。棹人用钥匙解开少女的手铐,两只手臂无力地垂落至白皙身躯的旁边。然而就算恢复自由,她仍然没有要动起来的样子。棹人环视四周找寻能够覆盖身体的东西,就这样掉在地板上的羊皮纸吸引了他的目光,表面上大大地写着红色文字。 「『使用说明书』?『启动时的注意事项』?」 以人造人的机能解读这世界的文字后,棹人歪头露出困惑表情。他突然察觉到某个可能性后,这回猛然转头直视少女的身影。 直到此时,棹人才发现刚才浮现心中的不自然感的真相。 仔细一看,银发少女的纤细手脚关节是球状的,银直发也不是人发,而是用发出闪亮光辉的银丝制成。 少女是人偶,而且恐怕也是收纳在「宝库」里的其中一项物品。 在下个瞬间,少女的头部发出喀喀喀的声响激烈地上下弹跳。她缓缓抬起脸庞,以翠绿色宝石制成的眼眸发出妖异光彩。看到那副脸庞,棹人感受到了恐惧。 宛如艺术品美丽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张脸的肌肉像面具一样完全僵硬。 少女——机械人偶的四肢以球体关节为中心,开始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转圈。不寻常的模样让棹人连忙扫视羊皮纸上的后续文字。 他阅读红墨水书写的文字后,瞪大眼踹向 地面。 ——启动后有时会袭击人类,请小心。 棹人用全力开始逃跑。 人偶在地板上高速爬行的声音从后方追来。 *** 棹人以障碍物赛跑的诀窍奔驰。他飞越椅子,潜进柜子的缝隙,从金币山上面滑下去。一切正如他所料。 人偶似乎没有避开物体的想法。它笔直地冲过来,而且移动时需要花时间破坏物体。棹人用这种方式顺利地争取到距离,不断逃跑。然而显而易见的是只要有一瞬间大意,他自己也会加入遭到破坏之物的行列。 (等等啊,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耶!) 棹人用腿部肌肉有可能会断裂的速度冲上最后一道阶梯。他无视激烈痛楚,用意志力驱使身躯。一旦回头就玩完了,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当盾牌了。 他吞下恐惧,勉强活着抵达黑色门扉,然而那儿却是紧紧地关着。棹人用拳头捶向门扉,慌张地大喊: 「伊莉莎白,快开门!快开门啊!」 「棹人你是怎么了,总算学到教训了吗?从下次开始好好试一下味道吧。」 「你果然打算处罚我嘛!别管了,快把这道门打开!」 在那瞬间,棹人感受到心脏被针刺到般的恶寒。 他顺从本能原地趴倒。人偶的脚扫过棹人的头顶,有如蛇的一击以不可能的角度逼近而来的脚尖粉碎坚硬门扉。伊莉莎白慌张的声音响起。 「什、什么啊,这骚动声究竟是怎样啊?」 棹人听着这句话,一头钻进飞散的碎片中。就算混身是伤,他仍滚出门来到王座大厅,然后连忙跟「宝库」的入口拉开距离。人偶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幽魂一般摇晃白皙身躯。 伊莉莎白猛然从口中喷出自己带过来的红酒,用无言以对的罕见表情大声怒喝: 「你、你这家伙,究竟向下走了几层啊!它是我养父造出来的低级机械人偶耶!它可是在没特别受到什么命令的状态下就会将所见之物破坏殆尽的危险玩意啊。为何要启动它!」 「擅自启动真是抱歉,不过我不晓得!解开枷锁后,它就自己动起来了!」 「解开枷锁就是启动的信号,你这个蠢到极限的笨蛋!」 伊莉莎白将红酒杯用力放到好像也是她搬过来的圆形矮柜上。她似乎想要小歇片刻顺便风雅一下,不过放轻松的闲适时光早就灰飞烟灭了。 「哎呀,真令人生气!为何余得为了区区木偶烦心呢!」 她不耐烦地从王座上起身,用高跟鞋的脚尖轻敲两下地板。 黑暗与花瓣有如一大片雾气在地板上滑行。那儿垂直生出大量利针,然而人偶用令人惊异的反射神经与野兽般的跳跃力跃向正上方躲过它们,用脚底与手掌夹住一根针的针尖,没让身躯受伤地着地。 「居然能避开这个吗?」 伊莉莎白佩服地低喃后,将手高高挥向后方,然后向前一挥。斩首铁斧从黑暗飞出,逼近针尖上的人偶的头部。她用卸去关节般的动作让头部喀一声落向前方,以毫厘之差避开斧刃。伊莉莎白惊讶地瞪大眼睛。 人偶用力弯曲腿部然后再次跳跃,在王座前方着地。她逼向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有如算好了时机在那个瞬间弹响手指。 「『水刑椅』!」 椅子从地板上长出,顺利地捞起人偶的屁股。她被皮带束缚住了。「水刑椅」跟棹人以前被迫坐过的拷问椅很类似,不过椅面上并没有会弹出针的孔洞。相对的,在椅背上捆着长长的锁炼。 人偶周围的地板突然消失了一块四边形,在那下方立刻盈满漂浮着红花瓣的水。 哗啦——人偶发出巨大声响沉入水中。 或许是人偶在乱动,水面有好一阵子夸张地冒出大量气泡,却又忽然安静下来。锁炼发出喀啦声响将人偶拉起来后,坐在椅子上的人偶变得一动也不动。 银发滴着水,伊莉莎白呼的一声松了口气。 「真是的,总算安静下来了啊。不过这家伙也装了排水装置,所以立刻就会自动恢复吧。要在内部齿轮再次动起来前破坏掉吗?」 「咦!等一下。只能破坏掉吗?」 「这是当然的喽。不破坏掉的话,这人偶危险得很,余可受不了呢!还是说怎么样,你想叫余不断闪避为了割断脖子进逼过来的人偶吗?你会先当肉盾吗?嗯?」 「呃,说起来这都是我擅自启动害的……光是因为这样就要破坏制造得如此精美的东西,这实在有点……至少也让她跟原来一样停止运作,不行吗?」 没错,棹人安抚了伊莉莎白。进逼而来的机械人偶虽然可怕,不过说起来这也是自己擅自启动她的错。破坏唯妙唯肖模拟出人类的东西令棹人感到抗拒,而且人偶看起来相当昂贵,自己可是万万赔不起。 伊莉莎白不高兴地开了口。然而,她忽然吞下怒喝声。 「嗯?等一下喔。正如你所言,这样做的确很浪费。或许她可以使用吧。」 伊莉莎白发出沉吟深思,人偶在她面前微微震动起来。人偶发出「喀叽、叽」的讨厌声音,用不可能的动作与角度弹起脸庞。 翠绿眼眸再次发出妖异光采。同一时间,伊莉莎白歌咏般低喃。 「『齿轮啊,停止吧,你永远美丽』。」 人偶身躯一震,猛然停止。下一瞬间,她全身软绵绵地放松了。明明花了那么大功夫才拘束住人偶,人偶却因为一句话产生变化,这个事实令棹人大吃一惊。 「你、你做了什么?」 「这是登录新主人的咒文喔。唔,有效果就表示这东西以前的设定果然是白纸一张呢。这下子应该有办法重新设定主人。如此一来,新主人的命令就会成为第一顺位,她也不会随便袭击别人了。那么那么——」 伊莉莎白正要再次开口,人偶却在这个瞬间喀叽一声动了脖子。 叽叽叽叽叽——人偶硬是扭曲脖子望向棹人。心想发生什么事的棹人不由得整个人微微弹起。然而,人偶默不作声,只是一股劲地将棹人的身影映在翠绿色眼眸中。棹人莫名觉得人偶正期望自己出手相助,所以感到困惑。伊莉莎白佩服似的短短吹了口哨。 「这家伙居然……自己选了主人吗?欢喜吧,是因为救了它两次吗?这东西以乎很中意你呢。好吧,从现在起你就是它的主人喔,不过有一个问题。」 「主人?咦,而且有问题是怎样啊?」 「要成为它的主人,就必须设定『关系性』。制造它的人有一个喜欢造成他人困扰的坏毛病啊。能选择的四个『关系性』是『亲子』、『手足』、『主从』还有『恋人』,不过其中只有一个是正确答案。选错的话,机械人偶就会带着杀意攻向主人。余是没问题啦,不过你会死就是了。」 「正确解答的机率是四分之一,老实说是挺硬的,你是要我怎样?」 「天晓得,破坏她最省事,不过不想这样做的人也是你啊。从『亲子』、『手足』、『主从』还有『恋人』中……是啊,你就选心里觉得『最不会背叛自己』的关系就行了。」 伊莉莎白咧嘴一笑,悠然坐回王座。她拿起矮柜上的红酒酒杯缓缓摇晃,看样子似乎打算在旁边看好戏顺便风雅一下。 伊莉莎白好像决定要享受现在的状况。棹人心里乱成一片,就这样拼命动着脑筋,毕竟此事与自己的生死息息相关。双亲就算死也不选;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手足,不过自己曾经跟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见过一面,而且那不是什么好回忆;从自己跟眼前的伊莉莎白的关系判断,可以驳回主从这个选项。剩下的选项只有一个。 「那就是『恋人』了啊。 」 「所以你是处男吧。」 她究竟斩钉截铁地说了什么话啊。棹人还来不及抗议伊莉莎白的失礼发言,人偶的身体就用至今不曾有过的激烈程度开始摇晃。拘束皮带无法抑制那阵痉挛,应声弹飞了。球体关节的缝隙喷出热烟。 反应实在过度强烈,与其担心自己的身体,棹人反而不由自主地担心起人偶。 「呃,喂,没有坏掉吧?」 就在他害怕地探头窥视时,人偶猛然睁眼。她扯断「水刑椅」的皮带,纵身一跃轻轻越过水槽,然后在棹人面前着地。 啊,这下子会被杀掉啊——就在他如此觉悟之际。 人偶迅速地单膝跪在棹人面前。 「咦?」 「让您久候了。吾爱,吾之恋,吾之命运,吾之主君!真实的恋人!永远的伴侣啊!」 人偶用感叹至极的声音如此叫道。那道声音还是初次耳闻,而且音调听起来意外地舒服。人偶牢牢抓住棹人的手,抬起脸庞。 被滑顺银发包围的脸产生了至今从未出现过的表情。 翠绿色眼眸变成柔和又陶醉的下垂眼,白皙脸颊染上潮红。人偶虽然清纯却又隐约令人觉得性感的甜美五官浮现陶醉的表情。 她用洋溢着人类气息的姿态以脸颊摩蹭棹人的手掌,纹理细致的肌肤有如人类温润滑嫩。人偶像是真的很幸福似的陶醉地低喃: 「从现在起,直到我四肢脱落,脑袋落地,钢铁心脏停止的那一刻为止,我都会是您的恋人与伴侣。我只会为您而生,为您而坏掉。从今而后,爱我与停止我都是专属于您一人的权利。」 她目不转睛地仰望棹人,然后羞赧地露出轻飘飘的微笑。 「请您随意地疼爱我,直到永远喔。」 怒涛般层层相叠的话语让棹人跟伊莉莎白僵在原地。人偶不管两人的反应,继续用脸颊摩蹭棹人的手掌。那副可爱的动作就像正值撒娇时期的小狗。 不久后,伊莉莎白低声喃道: 「…………看、看样子是猜到正确答案了啊。开、开心吗?」 「…………呃、呃,像这样也——」 总觉得像这样也很麻烦。 棹人在人偶一脸幸福的笑容面前吞下了这句话。 4 教会的使者 「好吃!」 伊莉莎白手里拿着刀叉,满面笑容。 那是棹人第一次看到的没有一丁点邪恶的笑容。令人背脊起鸡皮疙瘩的异常状况。而且不只这样,除了她,连餐桌都产生了种种变化。 长桌上面换了唐草图案的厚重新桌布,还有好好浆过。无人的座位前方也装饰着色彩鲜艳的花朵,交互排列的金银烛台确实点着火,沉稳的光芒照亮无数银器。 而且餐盘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功夫菜,飘散出香气。 猪头肉冻佐甜面包、引出清爽酸味的肠子沙拉、羊胃蔬菜汤、烤成金黄色的牛肉腰子派,还有肥鹅肝酱。 然后,甜点则是将苹果薄片如花朵般铺满的水果塔。 伊莉莎白一个接一个大口吞下刚做好的料理,眼睛甚至夸张地浮现感动的泪水。 「好吃,好吃啊,真是太棒了!真的很美味!我要褒奖你喔,人偶啊!」 「能合棹人大人的主人伊莉莎白大人的胃口,我感到很光荣。」 机械人偶清纯地随侍在她身旁,那对翠绿眼眸盈满温柔光采,嘴角则是浮现稳重微笑。她身穿裙子很长的经典女佣服,甚至戴了可爱的女佣帽,这副模样就像长年在这座城堡工作的女服务员。 实在看不出她跟昨天猛袭而来的东西是同一人。 虽然还有一点害怕,棹人怯生生地向她搭话。 「你不只会战斗,也能做料理啊?」 「是的,我的自我记录装置里头除了战斗情报,也记载了数千项食谱等能派上用场的技术。从料理到打扫,游戏对手到夜晚的床伴,随时都能做好准备,完美地实现棹人大人的愿望喔。」 「不不不,这种事就免了。服务过度周到会让人觉得有点那个。」 棹人不断摇着手掌。与这具人偶相处时,他无论如何都会经常感到困惑。他如此回答后,人偶用仿佛能看见狗耳与尾巴丧气地下垂的劲道垮下双肩。 「是吗?如果您改变主意,请随时告知我唷。这副身躯是棹人大人的所有物,让您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随心所欲地使用,对我来说才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任何地点……呃,也就是说在外面也行?」 「当然,在外面也行!」 「你们在说什么啊?」 伊莉莎白咬碎切得很大块的酥脆的派,然后发出傻眼的声音。享受完香脆酥皮的爽快口感与肉脏富有野性风味的复杂甜味后,她用完了餐点。 她用餐巾仔细擦拭嘴角,然后望向人偶赞赏她的工作成果。 「唔,余那个笨蛋执事启动你的时候,余以为只能将你与他一起破坏掉,结果你的料理技术很了得嘛。不幸中的大幸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喔。开心吧,棹人,你的性命平安无事地延长了。」 「我想都没想过自己差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杀掉耶。」 「也就是说,我帮上了棹人大人的忙吧?感谢您,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我很幸福!」 「那么,就让你当余的随从之一。不,余认为这时要尊重你的意志,以余之随从的随从的身分,郑重地接纳你才对……棹人啊,替这家伙取名字。」 「名字?」 「你啊,别每件事都在发呆好吗?名字是万物必须之物吧。连自己的所有物都无法用名字称呼的话,不是很不方便吗?」 「不,我不打算把她当成所有物耶。毕竟就算是人偶,她也是女孩子啊。」 棹人如此说道后,有如铃鼓般摇了头。将跟人类几乎没有两样的存在当成所有物,对他而言负担太大了。不过人偶却生气地鼓起双颊,握住两个粉拳向前踏出一步。 她嘟起可爱的嘴唇,拼命如此诉说: 「虽然无礼,还是恕我直言。我已经是棹人大人的所有物了。打从您指定我为『恋人』的那个命中注定的时刻,我就是棹人大人永远的恋人、伴侣、士兵、武器、玩物以及性爱道具。这副身躯在何时何地都只属于棹人大人一个人,请您务必不要忘记这件事。」 「知、知道了啦,所以请你控制一下这种太过火的发言好吗?嗯,总之不管如何,确实想要一个名字啊……呃——」 棹人按住额头思考。他拼命在记忆中搜索可以用来当作参考的情报。然而,以往他从未有过替人或是动物取名字的经验,他被允许交往的对象也极为有限。脑海虽然浮现数个曾待过父亲身旁的女人,棹人却丝毫不想参考那些名字。替他做布丁的女性最后也离去了。 就在此时,棹人忽然想起用脸颊摩擦掌心的轻柔感触。 (……啊,这么一说,以前曾经有过一次。无条件恋慕我的家伙。) 纯白色小狗的身影浮现在记忆之中。养在附近的那只母幼犬很黏棹人,每次棹人造访时,它都会摇着尾巴舔去他的泪水。虽然只能在下次搬家前的短暂时光跟她一起玩,不过棹人认为这样很不错。因为他父亲是仅仅得知小狗跟儿子很要好就有可能绑架小狗将它残酷杀死的人类。 那只小狗很温柔,是个好孩子,下垂的大眼睛跟这具人偶也有点相似。 棹人虽然感到烦恼,仍是想起狗的名字,然后开了口。 「『小雏』……就叫『小雏』如何?」 「总觉得有够随便,而且还是临时起意取的名字啊。」 「我、我可是用自己的方式拼命思考过喔!」 「不愧是棹人大人!我认为这是一个胜过天地间所有人类亚人兽人幻兽诸神的名字!非常感谢您,我从今而后就自称为小雏喽?小雏……小雏,我是小雏。这是棹人大人帮我取的名字……咯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小雏略微诡异地抖着双肩,似乎很开心,不过反应有些恐怖。 替小雏取完名字后,「肉贩」刚好现身。伊莉莎白从他那边买下大量内脏后,将它们交给小雏。在这段期间,棹人将餐具一一叠至手臂上。 有了做菜高手后,聊起来似乎也变得特别带劲,「肉贩」向开心说着话的伊莉莎白行礼,棹人跟小雏则是前往厨房。 到了厨房后,棹人将用过的餐具搬到清洗处。小雏用从「肉贩」那边收下来的内脏,立刻开始替晚餐备料。 小雏毫无迟疑地将预定要用的调味料瓶子排到料理台上,棹人开口对这样的她搭话。 「欸,这些调味料,你每一瓶都清楚是什么味道吗?」 「是的,因为这世界现存的调味料几乎都完成了登录。还有因时间经过而产生的劣化以及制造过程中的微妙味道变化,我也能借由气味分析,所以能适当地改变用量喔。」 「原来如此,小雏真厉害呢。」 棹人率直地点点头表示佩服。小雏羞答答地扭动身躯,脸也红了。 「承蒙夸奖,我感到很光荣。对了,那个——棹人大人喜欢吃怎样的料理呢?」 「……嗯,应该说我对吃并没有特别讲究的地方吧。只要没有腐坏或下毒又可以食用,吃什么都无所谓吧?」 毕竟棹人生前的饮食生活就是这样,只要能安全地食用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棹人极随便地如此回应后,小雏用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那么,我会用自己的味道好好努力,让棹人大人觉得好吃。然后,如果……说这种话实在很冒昧,如果有一天棹人大人觉得我的料理就是您喜欢的风味……啊啊,得到如此荣耀的那一天,小雏我就算死亦无憾了!」 「小雏冷静啊,我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而死。」 「我明白了!我会永远活下去!」 小雏红着脸点头。她扭来扭去,说着:「怎么这样,居然叫我一直 待在您身边。棹人大人真是的。」棹人望着上下摇晃的丰满胸部,感到有些困扰。然而在这个有如地牢充满封闭感的厨房里,棹人一直是孤身一人。 (总之不管怎样,有说话的对象感觉还是很疗愈呢。) 棹人「嗯嗯」的点头后扭开洗碗槽的水龙头。城堡的水管线路与拥有水精灵undine的贮水库连接在一起。虽然不会流出热水有时令人难受,不过水想开多久就能开多久仍是值得感恩。 他用冷水清洗餐具,小雏在他旁边转菜刀,然后开始处理内脏。内脏不需要的部位瞬间被拿掉,然后分切为适当的大小。或许是考虑到要将肉的损伤控制在最低限度,菜刀的切口既锐利又漂亮。 棹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望着极上乘的刀工。就在此时,伊莉莎白的声音传来。 「执事,执事!」 「……」 「棹人!」 「啰嗦,干嘛啦!」 棹人留下依然湿答答的餐具,拜托小雏善后接着跑了起来。 他以为伊莉莎白一定会在王座大厅,结果她还是留在饭厅那边。 打开门后,发现她坐在猫脚椅上摇晃着红酒,一边不开心地跷脚。在她面前,刚才「肉贩」的座位上坐了一名新客人。 「这个讨厌的男人说他有话要跟你讲。」 「嗨,初次见面……你是濑名棹人吧?」 那儿有一名身穿黑色神父服,轮廓深邃、金发碧眼的男人。 男人眯起令人联想到山羊,看起来很仁慈的眼眸。那张有些可疑的脸庞让棹人心中浮现令背脊寒毛直竖的讨厌预感。就在此时,他发现男人用听起来确实像是汉字,字正腔圆的发音叫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是否察觉到棹人的不安,男人光明正大地开了口。 「我叫库尔雷斯·雷·法温多,是教会的人,希望能够听听你个人的说法。」 *** 「……………………………………………………啥?」 「伊莉莎白,他不愧是你的随从呢,态度跟你很像。」 没错,男人用搞不懂是佩服还是无言的口气如此说道。棹人再次目不转睛地凝视自称教会之人的男子——库尔雷斯。 棹人对这世界的教会所知并不多。然而,既然教会暂停处死伊莉杀白,又能命令她去狩猎恶魔,就表示这个存在无疑拥有相当程度的公权力吧。公权力就在面前,棹人自然而然地浮现想要逃跑的心情。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逃亡实在是太可疑了。他使劲制住正要自行转过身的双腿,用眼神询问对方想问自己什么事。 库尔雷斯从椅子上起身后伸直腰,继续说出意想不到的提案。 「那么,既然如此就移动到教会吧?因为这座城堡很阴暗,在这里我觉得静不下心听你说话。」 「咦?呃,我毕竟是伊莉莎白大人的执事,所以不能随便离开。」 「你啊,别只在这种时候主张自己是余之随从的事实好吗?不过,确实如他所说,库尔雷斯,不准擅自把余的随从带出去。他是余制作出来的东西,虽然愚钝,却附送了一个优秀的机械人偶,而且用起来也挺顺手的,所以严禁随意带出。」 「话是这样说啦,不过伊莉莎白啊,你并没有向我们报告自己召唤了『异世界』的人类灵魂吧?」 库尔雷斯如此说道后,伊莉莎白无言地扭曲唇瓣。看样子这个指控是说中了。自己是异世界人类的事情穿帮,棹人大吃一惊。 库尔雷斯让大手掌十指交握,继续说道: 「不过我也不打算刻意向上面呈报这件事。听说你击败了『骑士』跟『伯爵』,虽然有着想确认详情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我这次毕竟不是正式访问。在需要用到夸张手续与罚则之前,不觉得我们双方私下进行确认比较有建设性吗?所以我希望你能让我跟他谈话,如何呢?」 「哈,少耍猴戏了。在那边装模作样说一大串话,反正你打算在带他走之前一直死缠烂打吧。哎,好吧。真是麻烦,我就容许你这样做。可是不还回来的话,余会杀掉你喔。」 「伊莉莎白真乖,这个判断很明智喔。」 两人的对答令棹人感到微微惊讶。居然有如此不害怕面对伊莉莎白的人物,棹人感到很意外。对棹人点点头后,库尔雷斯迈开步伐。 看样子经过一番谈判后,棹人要跟库尔雷斯一起走。 对双方而言,似乎完全不需要棹人的意见。 棹人半自暴自弃,温顺地跟在身穿神父服的背后。在他的陪伴下,棹人从地下通道那边向下走,朝伊莉莎白的移动阵前进。棹人还以为一定会走到外面,所以他皱了眉。站到移动阵前方后,库尔雷斯回头望向他。 「那么棹人,我们要走喽。小心晕眩感。」 库尔雷斯从神父服内侧取出一个看起来很重的雾银制坠饰。那条粗大锁炼的前方装着一个脸披面纱、被倒吊起来的女人的雕刻。以精致技术雕上去的面纱违逆重力,顽固地隐藏着女人的面容。 「『指引吾等正确之道』。」 他在移动阵中央高举坠饰后,血之文字开始摇晃震动。大量赤红水滴唰的一声浮至半空,然后开始发出苍蓝色光芒,有如行星在四周打转。旋转达到最高峰的瞬间,苍蓝光辉突然消失,水滴一齐落至地板上。 苍蓝大雨消退后,眼前是一片跟先前气氛有着微妙不同的地下室。 「……这里是?」 看样子似乎抵达了不同于伊莉莎白那个地下室的其他场所。墙壁上裸露着硬掉的土,散发出相异于岩壁的压迫感。潮湿的空气又冰又冷,强烈地告知这里位于地下的事实。 「来,棹人,我们到了喔。走这边。」 将坠饰收进神父服的内侧后,库尔雷斯打开只有一扇的门扉走到外面。 房间外头是朝左右延伸的通道,而且四周铺设着木头,外表就像隧道。使用魔法之火点燃的老旧油灯在低矮天花板那边摇曳着,让这里看起来简直像矿山的采矿通道。 库尔雷斯一边在开始腐朽的木头与土壤的气味中前进,一边低喃: 「这是分布在教会地下的密道,会通到我个人的房间。走这边。」 在他的带领下,棹人在通道途中转弯,然后爬上窄阶梯。 那前方连接着简朴得令人吃惊的小房间。木制室内空荡荡的,只摆着办公桌跟文件柜。然而墙壁旁边跟先前一样,装饰着头戴面纱的倒吊女性雕像。在近距离一看,一丝血红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库尔雷斯跪在地上,把棹人丢在一旁,开始向她献上真挚祈祷。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后,他总算站了起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呢。来,请坐,放轻松吧。」 「啊,谢谢。」 在对方的劝说下,棹人坐上办公桌那边的座位。库尔雷斯拿了放在桌上的陶器制茶具,将淡茶色液体注入杯中。清爽到令人吃惊的薄荷系香味飘散而出。 「我喜欢这种茶,每次都在我爱光顾的店家将它全部买下呢。」 「是喔……啊,呃,我觉得这个嗜好不错喔。」 「哈哈,是吗?真高兴你能这样说呢。部下时常对我发脾气,说我买太多了啊。」 库尔雷斯朝他眨了眼。那个动作虽然充满人情味,不过就算看到这种举动,棹人还是怎样也无法放轻松。他感受到某种对方只是在虚应故事的诡异感。 库尔雷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跟棹人面对面坐到办公桌的旁边。这简直就是在审问犯人嘛——棹人自言自语。啜饮了一口茶后,库尔雷斯打开了话题。 「那么,虽然是 以随从的形式,不过真想不到会有异世界的人类被卷入伊莉莎白的恶魔狩猎呢。」 「那个,虽然伊莉莎白没特别说什么,而且我自己也这样想,不过异世界人类受到召唤的情况并不会时常发生吧?」 「伊莉莎白该不会没解释吧?这种随便的态度很有她的风格啊。不只是少见,而是极为稀少的例子喔。而且听说召唤时甚至发生了记忆共享的情况,看来你跟伊莉莎白磁场很合啊,或者该说你们的性质很类似?」 「我跟那家伙很像?」 棹人不由得皱了眉。那女人总是心高气傲,做事乱来又傲慢,棹人实在不觉得自己跟她很像。喝了一口茶后,库尔雷斯摇了摇头。 「不,我失礼了。我绝对没认为你们很相似啊。毕竟听说伊莉莎白·雷·法纽打从小时候就是一个很残酷的女孩。」 这句话让棹人不由得一惊,不久前才见到的少女幻影闪过他的脑海。 瘦骨如柴又病弱的少女坐在床上,露出极空洞的眼神。 棹人摇摇头挥开那道幻影。库尔雷斯毫不在意他的动摇,继续说了下去。 「那女人是以大贵族法纽家独生女的身分诞生下来。身体虚弱的她拥有弄坏玩具、因小动物的死而感到喜悦的残忍气质。不过在十六岁时,她让那种特质开出了更加不祥的花朵。她周而复始地拷问人,以那些痛苦为代价取得了魔法之力。而且她驱使邪恶力量杀害了更多人,这可是不怕冒犯神明的忌讳之举喔。」 库尔雷斯紧紧握住陶杯,那对苍蓝眼眸浮现强烈光芒。棹人发现他的口气中混着有如利针的敌意。他先前虽然跟伊莉莎白开朗地谈笑,却能从如今的话语中感受到明确的憎恶。 棹人一边对这种激烈反应皱眉,一边对他的话产生某个疑问。 以人们的痛苦为代价取得魔法之力——这简直就是恶魔的行径。然而伊莉莎白·雷·法纽并不是恶魔,她是「拷问姬」。 「伊莉莎白应该不是十四名恶魔的其中之一啊。」 「嗯嗯,没错。那女孩没跟任何人缔结契约,单凭一己之力就达成了这件事。明明不能使用恶魔之力,要如何将人们的痛苦转换为自身魔力,具体方法只有最高祭司一人知暸。然而,这就是事实。她拥有超越恶魔的力量,是一个邪恶的女人。是终极的冒渎般的存在。」 库尔雷斯撂下这番话。的确,他说的或许没错,但棹人不知该如何回应。伊莉莎白是拷问者,是施行高压统治的人,也是暴君。然而,如今的她却处于狩猎恶魔的一方。恶魔在这世上制造出许多地狱,能够对抗恶魔的人恐怕也为数不多。 而且,棹人现在也处于协助她的立场。 打从「伯爵」那起事件以来,他对伊莉莎白虽然还是保持着反抗的态度,对侍奉她的事实却不再感到厌恶,对她偶尔表现出来的天真无邪也相当有好感。 虽然扭曲,却是事实。 在迷惘之中,棹人最终保留了自己的应和声。然而,库尔雷斯不知为何有如在说自己可以理解似的点点头,然后深深叹气。 「抱歉啊,我忍不住激动起来了。不过,你也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所以这种事你一定清楚得很吧。那么,接下来可以询问跟你那个世界有关的事情吗?听说在你的世界,机械比魔法还要发达啊。」 「嗯嗯,是的。与其这样讲,不如说在我们的世界,一般而言几乎没有魔法……」 棹人淡淡回应库尔雷斯的提问。话虽如此,他生前的知识相当偏颇,因此虽然受到工业技术的庇荫,却不了解它们的构造。对答内容变得非常暧昧不清,库尔雷斯仍是兴致勃勃地接受了这种说法。 将自己的茶都喝干后,他稳重地摇摇头。 「谢谢,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而且,我打从心里感到遗憾。今后跟恶魔战斗的激烈度大概还会继续增强吧,我实在不觉得你能活到伊莉莎白将十三名恶魔全部杀害的那个时候。」 「是这样吗?这副身躯虽然是不死身,不过我觉得确实很严苛。」 「是呢,而且就算你极为幸运地活到最后,也有教会举行的异端审问会等着幸存下来的你啊。」 「咦?」 没预料到的话语令棹人不由得发出声音。就算这个反应很没礼貌,库尔雷斯仍然毫不动摇,目不转睛凝视棹人的苍蓝眼眸中并未浮现类似情感的东西。 那不是投向同类的目光,而是俯视虫子般的眼神。 「你在吃惊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吧?对教会而言,在『拷问姬』伊莉莎白完成她的任务后也不能让她制造的人偶活下来啊。你也会遭受火刑,好一点就是监禁,而且在那之前也有漫长的拷问等待着你。」 「这……呃,老实说我敬谢不敏耶。我只是被迫卷入这件事,进行拷问的人是你们吧?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里我有一个提议。」 库尔雷斯略微探出身躯。就在这个瞬间,棹人觉得令自己感到不自然的拼图总算是嵌合了。他感到至今为止的对话只不过是为了提及某事的闹剧。看样子自己虽然诚实地应和,不过所有话语都被库尔雷斯当成耳边风的感觉并没有错。 「如何呢?我进行非正式的监视,而且接连前来访视,伊莉莎白就是被视为这种程度的危险人物。教会抓到她时,虽然上了枷锁让她无法反抗逃跑,不过『拷问姬』只要跟十三名恶魔中的任何一只缔结契约,就能增强力量弹飞枷锁吧。甚至不只如此,『拷问姬』所拥有的独特力量一旦融合恶魔之力,事态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让那家伙处于这种状态,再让她战斗好吗?」 「身为教会最高负责人之一的哥多·德欧斯表示自己相信她不会跟恶魔缔结契约的誓言。他说一旦事情变成那样,就会以自身性命与所有灵力为代价封印她……如果是那位大人,确实有可能做到这种事,不过那时吾等也会失去最伟大的圣职者。我们不能一边预料会大祸临头,一边轻易在这世上制造出超越所有恶魔的恶魔。」 库尔雷斯将手伸进神父服内侧,再次将那个被吊倒的受难女坠饰放在掌心上。他慎重地开启背盖后,从内部取出一支瓶子。 库尔雷斯在棹人的杯子上方倒出的泪珠般无色透明的水滴在茶表面产生波纹,下个瞬间,淡红色的茶被染成浓紫色,然后又立刻恢复成原来的颜色。 「让伊莉莎白喝下这个毒水,我就将安祥之死送给你作为代价。」 「死吗?」 「嗯嗯,没错。不能让违反神之手的存在活下去。不过据我所闻,你在自己被召唤时也想死吧?既然在她身边服侍,你应该知道痛苦有多恐怖。你懂吧?这项交易应该并不坏。」 库尔雷斯如此说道后微微一笑。想起自己最初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讨厌印象后,棹人更加领悟到一件事。库尔雷斯很傲慢。他认为自己从压倒性的高处俯视着棹人,而且那里甚至高到他无从察觉到自己的傲慢。 对库尔雷斯而言,这番话是如假包换的慈悲。 棹人慎重地将骂声吞进肚里。他下定决心,直到对方放自己回城堡前都要保持沉默。 没有得到干脆的回应,库尔雷斯用难以理解的模样歪了头。 「你露出不满意的反应呢……对了。为了让你了解我这个提议的正当性,就特别让你见识交由我管理的『异端者』的下场吧。」 库尔雷斯带着棹人走到外面,然后再次走下阶梯。他用轻快步伐在昏暗通道中前进。路上并未遇见其他圣职者。虽然对此事感到不太自然,棹人还是跟在他的身后。不久后,库尔雷斯爬上了某道楼梯。 他抓住厚实门扉的把手。那道 门的边缘塞着布,施加了隔音处理。 「看吧,听吧,然后学习吧。」 他推开门。在那瞬间,足以令全身血液温度下降的可怕惨叫扑向这边。 人们呻吟,大声哭叫,痛苦挣扎,发狂般要别人杀了他们。散发浓厚血腥气味的异端审问室里拥有足够的空间,正方形的室内用铁栏杆分成两半。 另一侧重复上演着小规模的地狱。 有人全身体毛被剃光被迫贴在墙上,苍白肌肤上面密密麻麻地刺着图钉。光溜溜的头部被锁上大量螺丝,而且穿着纯白衣服的人正用手将新的螺丝转进血肉里。女人被绑在手术台上,身躯被锯子一片片切下,永无止尽地痉挛着。老人的脚在铁板上被彻底煎熟,一边抽动一边恳求对方杀了自己。舌头被穿上马毛吊着的青年只能流着滂沱泪水,等待自己因为干枯的舌头断裂而坠落的那一刻。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大量不知为何还活着的人类蠢动着。棹人瞪大眼睛。 他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一步。即使如此,他仍是将过分凄惨的地狱图牢牢烙印在眼底。就算被强烈恐惧狠狠打击,他还是冷静观察着现场。 能安祥死去是多么洋溢慈悲心的提议。 棹人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库尔雷斯的话绝不夸张。 「等你的好消息喽。」 库尔雷斯温柔地微笑,让棹人牢牢握住毒瓶。 *** 蓝雨降下,视野豁然开朗。 独自从移动阵回到伊莉莎白的城堡后,棹人当场跪倒在地。 「……咕……恶!」 他感到极度晕眩,而且想要呕吐。跟伊莉莎白进行转移时,并不会发生这种症状。或许是胃部因为先前那幅光景以及硬生生摆到面前的选项而绞成一团吧。 「这个啊,实在太过分了。」 棹人如此咒骂后吐了口水,然后勉强站起身。他摇摇晃晃地在地下道迈开步伐。 棹人记得回去的路。就经验而论,棹人不会忘记伴随着痛苦的情报,因此他曾经将地下道必要部分的地图刻在皮肤上,再请伊莉莎白治好伤口。虽然被她用傻眼的口气说「亏你做得出这种事」,而且痛到了极点,现在却也因此不会迷路而横死路边。 「可恶……回去后还有事情得做吗?」 棹人一边走路一边思考剩下的工作。日常业务小雏恐怕已经解决掉了,今天应该不会被伊莉莎白叫去做事了。她基本上对棹人毫不关心,就算要询问跟库尔雷斯有关的消息,应该也是明天以后的事了。虽然得思考的事情堆积如山,此时此刻棹人只想休息。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毒瓶也是,将它抛到脑后等明天再说吧。 棹人摇摇晃晃地进入佣人使用的那栋楼房,然后前往自己位于角落的房间。勉强抵达那儿后,他让老旧门炼发出嘎吱声开启薄薄的门扉。 在那瞬间,某种柔软的东西里住了整张脸。 「什、什什、什……?」 「欢迎回来,棹人大人!我一直在等待您平安归来!」 棹人被小雏紧紧拥住。一打开门,小雏立刻就在眼前,就算是棹人也吓了一跳。 在略微前倾的状态下被身材高挑的小雏紧拥,脸庞就会刚好埋在那对胸部中。棹人连忙将脸移开,只见小雏用幼犬般的揪心眼神看着他。他对伊莉莎白使用这种眼神时虽然毫无效果,不过被她这么一看,胸口就涌上一股暖流。 棹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从小雏身上移开视线。狭窄的室内有椅子也有床,却没有使用过的迹象。就在棹人歪头露出困惑神情时,小雏在他面前轻轻一蹦。 「我听伊莉莎白大人说您一定会回来,所以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心情在此等候。不能与您同行真是抱歉。啊啊,您的尊躯毫发无伤真的是太好了。小雏我担心得不得了,甚至以为胸口会因此爆裂弹出齿轮呢。」 「我说小雏啊……你该不会做完今天份内的工作后,就一直站在这里等吧?」 「是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呃……如果你有时候想等我,可以坐在自己想坐的地方喔。不介意的话躺床上也行,我不会生气的。」 棹人如此说道后,小雏身躯一晃站不稳。她按着嘴边,脸颊染上红晕。 「怎、怎么这样,居然说我可以睡在尊贵主人就寝的地方。呃,那个,这是恋人的特权——不,已经等同于夫妇了,也就是说这是在委婉地邀我共度春宵!」 「不是啦,因为我现在也没心情这样胡闹……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轻轻推开小雏后,棹人摇摇晃晃地倒到床上。就在此时,他发现了某个变化。伊莉莎白给的床又硬又散发着霉味,而且应该总是湿湿的。如今它却很柔软,还散发着香料植物的好闻气味。小雏恐怕仔细洗过被褥,将它晒干又加上了香味吧。然而,棹人没有心情道谢。 棹人心乱如麻,就这样用力闭上眼睛。就算小雏像这样提升居住品质,棹人或许还是得离开城堡——以背叛者的身分,以弑主仆人的身分离去。他将可以安祥地死去作为报酬。然而不论怎么思考,棹人都无法好好在脑海中描绘出自己杀掉伊莉莎白的模样。 (那家伙是自行求死的女人。) 她不是要由棹人杀掉的女人,也不是要被某人杀死的女人。不过拒绝那个提议的话,棹人最终会有何下场呢?棹人隔着口袋紧紧按住那支毒瓶。 在那个瞬间,床发出了嘎吱声。咫尺之遥传来轻飘飘的香气。就算不张开眼皮,棹人也知道小雏躺到了旁边。叹了一口气后,棹人再次开口。 「……我说小雏啊,我真的——」 「失礼了,棹人大人。」 下个瞬间,棹人被柔和地拥住。小雏轻轻抱住他的头,温柔地抚摸头发。她使用不带有性暗示的接触动作,慰劳棹人般不断梳理他的头发。他吃惊地睁开眼睛。 小雏眯细翠绿眼眸陪睡,并且打从心底感到怜爱地凝视棹人。有如要慰劳丈夫的温柔无比的慈爱表情,让棹人不由自主地无言了。 「您似乎很累,恋人是像这样慰劳心爱之人的喔。」 小雏用温柔的手势不断轻触棹人的头发。小孩被母亲摸头时就是这种心情吗——棹人忽然浮现这个念头。手掌的温度传来时,胸中也自然而然地变暖和,甚至超越言语跟逻辑,放松紧绷的丝线。 清洁的床单,还有人类肌肤的柔软与温度,让棹人觉得眼皮突然变重。 「……小雏,可是这样下去,我会睡着的。」 「这样也很好呀,请您安心休息吧。没事的喔,棹人大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护您。 小雏如此低语的瞬间,紧绷的丝线真的松开了。对方展现的光景,硬生生摆到面前的命运,让棹人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在害怕。看样子对过分凶恶的「死」所感受到的恐惧,在回来后仍藕断丝连。 (啊啊……是吗,我在害怕吗?) 虽然无从得知接下来会变成怎样,不过至少这里很安全。现在身上没有痛楚,小雏也说自己会驱离所有想要伤害棹人的人。 生前棹人从未有过被某人守护的记忆,或许这是他打从出生以来初次能如此安心吧。没想到死亡之后,居然还有待起来如此舒适的地方。 棹人一边这样思考一边有如被吸进去般缓缓坠入梦乡。 他作了梦。 作了一个自己知道那是梦的梦。 种种画面与感觉,有如走马灯在他的眼睛与皮肤上重现又消失。 无数伤痕,压抑至今的许多悲伤。在工作上出现失误时,对方警告不能忘记 而刻在皮肤上的文字。轻轻舔舐那些伤口的温暖小舌头。棹人虽然有如残渣,那对大眼睛却仍然表示自己喜欢他。脖子被勒住,折断的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绝望与悲叹。甚至不成叫声的恸哭。肉块铠甲,骑士的双眼。恐怖的蜘蛛。诺耶用哭脸露出的笑容。 初次得到的话语,他赠送给棹人的话语。 虽然可能会很勉强,不过如果可以,还是想实现他的心愿。 眺望外面的病弱少女幻影,被虐杀的人们,高声大笑的邪恶女孩。 从某处传来的声音。 『教会抓到她时,虽然上了枷锁让她无法反抗逃跑,不过「拷问姬」只要跟十三名恶魔中的任何一只缔结契约,就能增强力量弹飞枷锁吧。如此一来,就会产生比现在那些男性契约者还要危险的存在。』 『少开玩笑了,「伯爵」!』 『余跟你都一样,会被天地万物舍弃,然后就这样死去。』 『残虐又傲慢,有如狼一般享受生命后,余会像头母猪般死去。』 『——余是这样决定的。』 伊莉莎白令黑色长发飘扬,然后回过头。棹人如此心想,在梦中思考着。 啊啊,是呢。你啊—— 你不会逃走吧。 不论有怎样的绝望与痛苦等在前方,她都会一肩扛起人生的责任吧。 替自己恶劣至极的人生负起全责。 伊莉莎白·雷·法纽应该会以「拷问姬」的身分负起责任。 就在此时,棹人缓缓睁开眼。 小雏紧紧拥住他,而且还在抚摸他的头。她脸上浮现真的很幸福的陶醉微笑。 轻抚棹人的这段期间,她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他觉得自己做了坏事,所以连忙起身。小雏露出很舍不得的表情。她再次抬头仰望棹人,然后歪了头。 「冷静下来了吗?我觉得您的表情比刚才清爽呢。」 「嗯嗯,谢谢你啊,小雏。多亏你,我整理好思绪了。」 从床上一跃而下后,棹人打算直接走出房间。小雏并未追上来,像是理解了某些事。棹人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 小雏轻巧地坐在床上,用幸福的表情目送他离去。棹人停在门前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向她问道: 「欸,小雏。我死掉的话你会难过吗?」 「棹人大人身上万一发生会亡故的情况,我也会去死就是了。」 「不不不,这算啥啊。」 「因为我连一秒钟都不想活在没有棹人大人的世界里。」 小雏露出呆愣的表情,就像在说「您在说什么呀」。 棹人感到头痛,按住了额头。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棹人不晓得自己今后会有什么下场,所以有必要事先告知她绝对不能追随自己而去吧。然而,他先走回床那边后,伸手轻抚小雏滑顺的银发。小雏开心地眯起双眼,撒娇般将脸颊凑过来。 那张脸果然跟很久以前曾经向他表达过纯粹好感的小狗很像。 棹人反刍她的话,细细玩味般低喃: 「是吗?那我就得再——多活一阵子才行了呢。」 他来到走廊上,接着为了找寻伊莉莎白而跑了起来。 *** 伊莉莎白在王座大厅。她坐在崩塌的洞穴前面,独自眺望满月。 阴暗森林在她眼底发出沙沙声响摇曳着。 以前串刺野兽的那个地方,如今甚至没剩下半点骨骸碎片。然而,那些血痕却黑黑地烧灼在地面上,连在夜里土看起来都散发着不祥的湿润光泽。可是不久后那些痕迹就会被新的林木给覆盖掉吧。 「那些野兽的肉是怎样了?」 「『骑士』死亡后就同时烧光了喔。别管这种事了,你看看天空如何?」 伊莉莎白没有回头就如此回覆后,从矮桌上拿起造形纤细的玻璃杯。她高高举杯,轻晃里面的香醇红酒。 白色满月映照在赤红表面上。 「今夜月色不错呢。」 伊莉莎白喝干映在红酒上的月亮,放下玻璃杯。 银器内装满精灵制造的冰块,棹人从里面拿起经过充分冰镇的瓶子。在玻璃杯内倒入新的红酒后,棹人从口袋取出毒瓶。将无色透明的液体滴下,酒从天鹅绒般的红色变成毒紫色,接着又有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变回原状。 棹人将这杯酒递给自始至终都看着这一切的伊莉莎白。 她将玻璃杯高举在月光下,然后扬起艳丽红唇。 「有趣呢,这是什么?」 「人家要我对你下毒。」 「是喔,挺不错的逸品嘛。一旦喝下,就算是余也会很危险呢。机会难得,就赏赐给你吧。这可是主人下赐的酒喔,心怀感激地领受吧。」 「恕我慎重地谢绝您的好意,给我喝太浪费了。」 「是库尔雷斯吗?他给你什么好处作为交换?安祥的死亡?」 「咦,你挺明白的嘛。」 「还好啦。因为这样下去不论是生是死,等待着你的确实都是地狱啊。」 伊莉莎白坦然自若地如此说道。看样子她预测到了等待着棹人的命运。不过她并没有刻意保持沉默,而是对她来说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所以直到刚才那一刻都没有浮现至意识的表层吧。 伊莉莎白将玻璃杯放到矮桌上,大大地耸了肩。 「跟那家伙做交易是下策喔,因为不管怎么做都会被杀,很不划算啊。不过交易内容本身基本上并不坏。早早向教会寻求庇护,不被库尔雷斯那个疯狂信奉者以个人身分捉到的话,他们就很有可能大发慈悲,今后的生活也能受到保障喔。」 「咦?」 「毕竟你是异世界的人类,审问你是否为异端也很荒谬。如果等余杀害十三人后你还留在这边,就算是教会也会认定你是余的所有物。不过,如果是现在就还来得及吧。单单只是启动召唤阵,再让它连接至教会那边的话,光靠小雏的知识也能进行。你就随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你的意思是……我就这样逃走也行吗?」 「开玩笑,怎么可能行啊?你是余的人偶,直到毁坏前都是余的东西。然而就算是鸡婆好了,被区区仆人可怜同情又不回报,就算余睡醒也不会觉得神清气爽啊。你想干嘛就干嘛好了。不过要走的话就放聪明点,静悄悄地走。一旦余发现你逃走,就会施以极刑喔。」 伊莉莎白打了呵欠后,将脚重新跷得高高的。她细细吐出气息依靠在王座上,被月光清澄照亮的侧脸如利刃般美丽。 她不再说话,就算继续待下去似乎也不会有所回应。 棹人无言地转过身。不过在他离去前,伊莉莎白轻声喃道: 「余想问一事,你为何不默默地下毒呢?」 「嗯?」 「从『伯爵』那起事件可以感觉到你很憎恨恶魔。然而,做出这种行为默许更强大的恶魔诞生真的好吗?库尔雷斯都这样对你说了。」 伊莉莎白回过头,在月光下发出光辉的红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棹人。 这个嘛——他开始思考,因为他没料到伊莉莎白本人会对自己丢出这个问题。略微思考后,棹人毫不掩饰地回答: 「就像教会的大人物判断的那样,我也不觉得你是那种会跟恶魔缔结契约的人。」 「喔?」 「你会被天地万物舍弃——然后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吧?」 「嗯嗯,没错。余会跟狼一样孤独,有如母猪般悲哀地独自死去。」 「那你身边一定也没有恶魔吧。」 棹人如此断言。这个女人临死之际,恐怕连恶魔 都不在身边。 她对无辜民众施加极刑堆叠出无数尸体,结果被处以极刑。 由自己所决定的死状既孤独又可悲。 伊莉莎白用力扭曲嘴唇。她颤抖双肩,愉快地放声大笑。棹人向她点头致意后,迈开步伐。来到走廊上,他将视线移向射入月光的高窗。 他尽量不去看落到石地板上的诡异阴影,就这样轻声低喃。 「……还有十一人吗?」 棹人用充满决心的表情握紧拳头。 隔天早晨在小雏的帮助下,他独自一人溜出城堡前往教会那边。 *** 棹人潜入应该会连接到教会总部大门的移动阵。赤红墙壁在它周围完成,化为血雨洒落地面。然而红色散去之后,展开在那儿的却是土壤裸露的阴暗房间。棹人瞪大眼睛,这个地方是通往教会密道的小房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环视四周,最不想遇见的对象就站在前方。 「嗨,想向教会寻求庇护吗?」 库尔雷斯浮现稳重的微笑。跟在他后方的是身穿圆筒形纯白服饰,将兜帽戴得低低的随从们。 库尔雷斯率领一群白衣人,看起来简直像是带着尸体处理人员的刽子手。 他用俯视蝼蚁般的眼神望向棹人,以失望至极的声音接着说道: 「抱歉,不过擅自跟你谈条件的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也会很困扰。很遗憾,既然你拒绝,我也只好私下将你处理掉了啊。没事的,放心吧。既然你不接受交易,被拷问顶多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棹人的双臂被随从抓住,硬是被他们拉起身躯。腹部同时窜过激烈痛楚,他不由自主地低声呻吟。看到棹人这副模样,库尔雷斯发出傻眼的声音。 「真受不了,在现阶段就发出这种声音,我可是会很头痛喔。如此一来,待会儿喉咙一下子就会喊烂吧。哎,虽然烂掉也没差就是了。」 在库尔雷斯的指示下,棹人被拖走了。看到通道的模样后,他领悟到自己不是被带往库尔雷斯的个人房,而是异端审问室。对方还真猴急呢。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完全不需要对棹人说场面话了。 库尔雷斯浮现满面笑容,伸手抓住异端审问室的门扉把手。 「大罪人啊,欢迎光临。你会在这里受到欢迎,然后被否定。」 门扉发出地狱之门般的声音开启了。 棹人被送至铁栏杆的另一侧。在苦痛呻吟声之中,棹人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固定在中央的木制平台上。铁枷锁嵌在手脚上,不让棹人逃脱。 (……居然是特等席吗?) 棹人讽刺地思考。变成被拷问的那一方后,棹人这才明白一件事。天花板上画着受难的女人画像。她流着赤红泪水,透过面纱俯视接受拷问的人们。她究竟在哀悼什么呢——棹人突然如此思考。虽然不清楚教义的细节,他却觉得女人俯视的光景似乎偏离了她的期望。 被尊崇为神的存在应该不希望有这种地狱出现。就连身为异世界人的棹人都这样觉得。 「我之前也说过,从异世界那边进行召唤的例子很罕见。解剖你的身体后,我会借由那些魔力分析伊莉莎白的召唤机制,再将它应用在召唤术上面,召唤出拥有的情报对吾等来说更有用的人类。你不会白白死去,所以无需对此感到悲叹喔。不如说这比你以伊莉莎白的随从之姿被裁决要好多了不是吗?虽然不多,你还是可以为了人们赎一点点罪。啊啊,真愉快,愉快呢。」 库尔雷斯用口水都快流下来的表情俯视棹人。那对眼眸炯炯生辉,从先前有如在看虫子的冷淡目光变成相当认可他有价值的眼神。看样子对库尔雷斯来说,比起活生生的棹人,解剖后被切碎的肉片还比较有用途。 他的其中一名部下手持利刃,右侧的人拿着用来剪断骨头的剪刀,左侧的人拿着线锯,就这样朝棹人接近。这还真恐怖耶——棹人率直地如此心想,甚至可怕得让他想立刻发出惨叫声。 他一边用毫无生气的心情思考一边开口说道: 「那个你口中的『吾等』,指的是跟你缔结契约的恶魔吗?」 库尔雷斯的笑容顿时一僵。原来如此——棹人再次理解一件事,那就是这种人不擅长应付突如其来的攻击。在生前,身为父亲勒索对象之一的某个做假帐的社长也经常露出这种表情。棹人大大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道: 「其实啊,移动阵虽然连接了教会的大门,不过我本来就打算要去见你。你出手干涉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呢。我不能逃走……因为就算是我也无法对这种地狱视而不见啊。」 棹人转着只能微微移动的脖子,来回眺望铁栏杆内部。如今周围也陆续上演着地狱光景。在平台附近有一个男子被挖去腹肉露出胃部,而且不停呻吟。里面则有一对亲子不断吐出血泡,身躯还在粗线缝合下被迫融合为一。 棹人的正义感并没有特别强,也可以说他原本就跟自我牺牲的精神扯不上半点关系。不过,他能容许的光景还是有限度。不能放任这种令人作呕的残酷行为。 「看到这个地狱后,我发现你很可疑。恶魔能从人类的痛苦以及灵魂因痛苦所产生的磨擦声得到力量。我从你进行异端审问的拷问光景感受到非常近似于恶魔那种行径的印象……说起来,这种拷问内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让犯人自白异端行为啊。」 周遭的人处于濒死状态,因永无止尽的苦痛而扭动身躯。 人所能想到的恶劣行径都在异端者的身上重现了。这种行为真的很有恶魔的风格。 「全身被钉上图钉,身躯惨遭凌迟,腹部被割下来,这样要怎么活下去?如果有进行适当的处理也就算了,他们大部分都被弃置于此。你将这个房间展示给我看时,我下意识地将这些光景牢牢地烙印在眼底。不过事后试着回想,果然就是这么一回事。恶魔的魔力硬是维持了他们的性命……而且,我实在不认为这是教会公认的行动啊。」 库尔雷斯的密道里没有其他教会相关人员的身影。 如果这是公认的拷问,而且在其他地方也进行着相同的行为,应该有更多人来来往往处理血液或运送异端者才对。然而,在那条密道里除了他跟他的随从外,并未看到其他人。棹人完全没跟其他的教会相关人士见到面。 库尔雷斯不让棹人跟其他圣职者见面,顽固地隐瞒着他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正在进行违反教会意志的行为。 「而且自作主张打算杀伊莉莎白也很奇怪。在拜托她的那个时候,教会应该就处于束手无策、走投无路的状态才对。毕竟教会『雇用母猪来处理猪猡』嘛。然而应该身为教会一员的你暗中造访城堡,还打算让我杀掉她。不能产生比恶魔还要强大的恶魔——乍听之下这个理由非常合理,不过因此失去那家伙后,你打算如何处理剩下的那些恶魔?十三人之中只杀掉两人,你就打算早早杀掉这只能干的家犬。会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是十三名恶魔之一。」 王国骑士里也有契约者,所以就算教会内部有这种人也不奇怪吧。他可以利用职务之便,从交托至自己手中的异端者们身上收集痛苦,还打算利用这种地位收拾强敌。然而这个行动实在是太心急,而且又幼稚拙劣。 高高在上俯视他人,连做做样子掩饰都懒就会变成这样。 被当成蝼蚁的棹人仰望库尔雷斯,然后发出哼笑声。 「对吧,库尔雷斯?哎,虽然我能够发现这种可能性也是托小雏的福,脑袋变清爽的关系啊。」 「想说的话只有这些吗?没死成的小木偶先生?」 库尔雷斯稳重地微笑。他没肯定也没 否定。不过棹人并未看漏他那微微浮现在额头上的青筋。 没被拘束的话棹人就会耸耸肩,不过他做不到这件事,所以只点了点头。 「嗯嗯,就只有这些。我发现恶魔,而且恶魔也中了陷阱。接下来轮到『拷问姬』登场了。」 「如果你指的是移动阵,我已经从这边将它封闭了喔。蠢材!你已经没招可用了!」 库尔雷斯如此大笑。这家伙是笨蛋吗——如此心想的棹人露出冰冷目光。棹人以前曾见过库尔雷斯干涉移动阵,所以不可能无法预测这种事吧。 棹人深深吸气,然后呼气。 啊啊,肚子真痛。 「『能让一个人通过的移动阵就在这里』啊。」 库尔雷斯露出困惑表情。下个瞬间,他瞪大双眼,狠狠撕裂棹人的衣服。 棹人的腹部捆着皮带,上等皮革的表面渐渐浮现红色移动阵。库尔雷斯慌张地用剪骨头的剪刀拆掉皮带,然后剥去缠在那下方的绷带。看到产生移动阵的源头后,他屏住呼吸。 「……你这家伙。」 「流了这么多血也不会死,这躯体还真方便呢。」 棹人的腹部刻着移动阵。伤口深深削进肉里,而且正在喷血。每次呼吸腹部都会产生激烈疼痛。刚才被库尔雷斯的随从拖行时,甚至痛到棹人以为自己会死。然而,那段忍受痛苦的时光正渐渐开花结果。 「就算是余之随从的你,也能用血液将某物召唤到自己的所在地喔。」 这是以前与伊莉莎白对话时,她曾经提过的事情。库尔雷斯抓住铁剪试图挖开棹人的伤口,不过为时已晚,移动阵发出强烈光芒。红花瓣在空中飞舞,黑暗开始卷起旋涡。库尔雷斯瞪大眼睛,一边后退一边大叫。 「别过来……别过来啊,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如此热烈地呼唤,余不去都不行了不是吗?」 嘲笑般的声音响起,黑暗突然爆发。红色花瓣四面八方地飞舞在牢狱之中,在空中变成水滴,接着化为红雨从天花板洒落。 伊莉莎白全身淋着血从移动阵现身。乌黑柔亮的秀发与装饰布随风飘扬,形状姣好的胸部上下晃动。伊莉莎白穿着高跟鞋,在棹人的伤口上方降落。 她无视棹人的叫声,娇艳地一笑弹响手指。 「杂鱼就简洁地处理掉吧,『绞首刑』。」 天花板掉下麻绳,卷住库尔雷斯的众随从。他们一起被吊上天花板,就像某种玩笑似的。颈骨发出喀啦声响当场折断,气管被压扁,血管也断掉了。将他们的脸庞隐藏起来的白兜帽啪沙一声滑落。 脸庞是用流脓的巨大肿瘤造出来的。那不是人类的脸,而是侍从兵之物。 房间里摇摇晃晃地吊着许多具遭到绞杀的尸体。 「这种事……可恶,可恶啊!」 库尔雷斯用发抖的手臂从领口取出项链,打算低喃些什么。铁枷箍住那只手腕,伊莉莎白在库尔雷斯冰冻的视线前方露出微笑。 「你似乎喜欢疼痛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装在铁枷上的锁炼受到牵引,库尔雷斯的手腕喀一声折断。骨头从肉里面突出来,他一边惨叫一边痛苦地挣扎。然而,那只手臂忽然从铁枷的拘束中松脱。 回过神时,只见他全身都覆盖着毒液。丰盈的金发渐渐脱落,神父服迸裂。库尔雷斯让身躯更加膨胀后,高高跃起。肤色肉蛙用腹部挤弯牢房的铁栏杆,接着逃向地道。 看到那副丑恶又巨大的身影后,伊莉莎白不知为何露出傻眼表情。 「那家伙……魔力量确实多得不自然,却不是恶魔,而是更不起眼的小角色嘛!他只是区区一名侍从兵!」 「是这样吗?既然如此,能轻松地打倒他,不是很好吗?」 「好个头啊,笨蛋!那家伙可是教会的人喔!少开玩笑了……说到教会的人唯一能接触到的恶魔——」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棹人手脚上的束缚迸裂。红色花瓣聚集在他的伤口上,强制性地将伊莉莎白的血液狠狠灌入体内,又用新的皮带堵在上面。强制性的输血与止血产生始料未及的激烈痛楚,让棹人发出惨叫。 「好痛,你干了什么好事!伊莉莎白,就算是我,这样也会痛啊!」 「要追上来的话就随便你喽。虽然要留下来也行,不过如果余迟迟不回,或是使用其他路径回城,你就想办法活到伤势痊愈吧!」 「被你这么一讲,我不就没有……追上去以外的……选择了!」 棹人勉强自己起身后,跟在伊莉莎白身后发足急奔。失去的血液略微恢复了一些。只要无视痛楚,似乎能勉强追在伊莉莎白身后。 从门那边来到外面后,肉蛙在通道上丑陋地奔跑着。伊莉莎白朝他挥出手掌。黑暗与红色花瓣纵向卷动,变成带刺的巨大车轮。车轮朝他滚动了起来,却在途中有如被某物弹开般雾散了。 在那瞬间,好像在肉蛙背后看到一道类似黑狗尾巴的影子。 肉蛙微微回头,脸上浮现放心的表情后更加提升了速度。 「这个反应……该不会真的是!」 伊莉莎白一反常态地发出焦急的声音,对侍从兵这种对手拔出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肉蛙接着爬上相对较宽敞的楼梯,然后撞破门。正在搬卷轴、有着一副沉稳五官的正要步入老年的圣职者发出惨叫,一屁股跌坐在地。年轻圣职者将正在参观教会内部的信徒们护在身后。平常的教会,似乎是一个超越棹人预料的健全组织。 肉蛙前进的走廊上嵌着大理石,而且整理得很清洁。肉蛙一边散布冒着泡泡的毒液,一边不断奔驰冲向做礼拜的房间。伊莉莎白朝它挥剑。 「『吊笼gibbet』!」 黑暗又细又长地纵向打转,一个只能让倒立的人勉强挤进去的窄笼出现了。肉蛙被塞入其中,噗咻噗咻地被榨出大量毒液,而且铁链还捆住窄笼的周围。这是就算笼子被破坏,也能用锁炼抓住肉蛙的装置。不过在下个瞬间,伊莉莎白身躯一震跪倒在地。 「唔……嗯,啊,身体……」 笼子四分五裂,变回黑暗与花瓣。锁炼也失去力量,在地上翻滚扭曲数次后就消失了。 「伊莉莎白!」 定睛一看,只见她身上浮现出红色字样。棹人的人造人机能试图自动翻译出那些文字,不过失败了。他的知识正在告知那是无法翻译,也无法发音的神言。 神之圣句烧伤般刻在伊莉莎白的全身。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铁枷箍在皮肤下方,而且还用火烧红似的。 这就是教会让她背上的枷锁吧。不过,为何它会突然发动呢? 「好热……咕……嗯,嗯,啊,为什么,是谁……」 伊莉莎白四肢着地,用愤怒的表情瞪视旁边。祭坛上的圣职者高举项链,一边发抖一边编织祈祷词。他每念一句,刻在伊莉莎白肌肤上的文字就会发出红光。她发出渗血般的愤怒咆哮。 「少开玩笑了!不是余!要镇压的是那一边,你这蠢材!」 肉蛙一边扫倒许多参拜者一边击裂椅子,继续冲向教会的深处。 总算聚集而来的警备兵们被凄惨地击溃。他们被巨大腹部压扁,铠甲下方的骨头被折断。然而,心神大乱的圣职者并不打算停下祈祷词。 棹人冲上短短的阶梯,不由分说地朝他伸出手。 「什、什……!」 「借用一下喽,老爷爷!」 棹人从圣职者浮现皱纹的脖子上扯下项链 ,然后扔掉。伊莉莎白起身,如箭矢般奔跑。然而,严重的烧伤痕迹仍然残留在那副身躯上。 虽然被圣句折磨,伊莉莎白仍然奔驰着,棹人追在她身后。 走廊上四处散落着被压死的警备兵尸体。愈是前进,尸体的量愈多。他们特别要守护的气派门扉,如今呈现开启状态。 里面是一整片豪华的办公室。用天鹅绒包覆的椅子上有一名身穿金线缝制的祭祀服,头上戴着宝冠的老人,而且下半身被压扁已经丧命。 他正后方的墙壁大大敞开。 整面刻着神言的密道在那儿微微发光。肉蛙在通道上每跑一步,身体表面就会滋噗滋噗地起泡,身上血肉也被烧毁一一掉落。然而,这一点伊莉莎白也一样。才刚朝里面冲进一步,字样就再次发光,她也因此发出痛苦挣扎的声音。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笨蛋,别乱来!」 棹人连忙撑住伊莉莎白的肩膀,然后忍耐腹部的痛楚向前推进。肉蛙勉强在活着的状态下抵达通道的尽头。他贴在墙上,流下滂沱泪水倾诉。 「尊贵的大人啊,我错了。居然想在监禁您的情况下试图取得那股力量。保有吾等信仰是不可能利用您的。这次我要将一切奉献给您尊贵的身躯,解放您正是我衷心效诚的证明,请您从那个恶魔之女手中拯救我吧!」 肉蛙呕出某物。他从黏呼呼的黏液泥状物中取出金色钥匙。 以复杂的顺序触碰浮现在墙壁上的神言后,他一边低喃祈祷词一边将钥匙插进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孔洞的壁面。发出喀嚓声,墙壁同时猛烈发光,然后消失。 内部溢出浓厚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气,黏稠的黑暗中央放着拷问椅。 一名黑发男子坐在那儿。 男子缓缓抬头。打结的黑发微微摇晃,红眼散发光芒,从头发缝隙露出的美丽容颜给人中性的印象。不过目睹那些事物的瞬间,棹人感受到喉咙被紧紧勒住般的压迫感,同时也有所领悟。 那东西是骇人的某种存在。它虽然有着美丽人形,却是彻底不同于人类的骇人之物。 而且不知为何,棹人觉得那张脸很眼熟。 绑住男人手脚的拘束带忽然无声地燃烧,然后掉落。他缓缓地有如从王座起身似的站起身。粗大利针从穿着囚犯服的背部脱落,鲜血大量溢出,然而男人完全没改变脸上表情。 那对眼眸有如在作梦地凝望着虚空。 肉蛙——库尔雷斯爬近男人的脚边,然后难看地跪下。肉蛙拼命向男人露出乞求慈悲的目光,男人却连一眼都没望向他,就这样抬起单脚。 那只赤足陷进肉蛙的头部,巨大蛙眼受到冲击而向外滚落。 「咕噗!」 红黑色血液喷溅四散,肉蛙的头被轻易踏穿了,灰色的脑浆散落四周。然而,就算伫立在血泊之中,男子仍然毫无反应。他忽然抬起头,就像没发现自己踩扁了一只在路边蹦蹦跳跳的青蛙。 就在此时,男子初次将视线望向站在入口的伊莉莎白。 他改变茫然表情,浮现陶醉般的甜美微笑。 「伊莉莎白。」 隐含热情的怜爱声音,跟棹人在城堡宝库听见的声音相同。 「弗拉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大声咆哮,挥动手臂轰飞棹人。他无声地撞向墙壁。 伊莉莎白冲进房间,挥出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她斩击虚空后,数百条锁炼奔流袭向男人。然而,一边被圣句烧灼全身一边释出的锁炼劲道比平常弱。即使如此,那一击还是足以让「骑士」这种程度的对手灰飞烟灭,不过凭空弹出的黑狗尾巴悉数接下了所有攻击。 吼唔噜噜噜噜噜噜,吼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唔,吼唔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在不知不觉间,男人身边蹲了一只巨大黑狗。那是拥有光亮毛皮,身上长着柔韧肌肉的顶级猎犬。 黑狗散发出浓厚的野兽气味,在它的眼睛与嘴里燃烧着地狱业火。外观虽然不丑恶,棹人的本能却告诉他在至今为止的众恶魔之中,它就是最危险的存在。即使如此,棹人仍是丝毫不感到恐惧。脑袋罕见地麻痹了。 将「死亡」幻化成形的存在就在眼前,恐惧感完全麻痹了。 与其他有着丑恶外貌的恶魔相比,它处于截然不同的次元。 黑狗连声音都没发出,笔直地将脸庞伸向前方。利齿以真的可以用美丽来形容的简洁动作逼向伊莉莎白。然而,在她的纤细身躯被咬碎的前一瞬间,男人摇了摇头。男人制止黑狗,带著作梦般的眼神消失了身影。 同一时间,充满房内的可怕重压也消失了。棹人从通道那边自始至终目睹了这一切。总算抵达房间后,他茫然地环视周围。 「那……那家伙去了哪里?不,更重要的是,那家伙到底……」 「是『皇帝』。」 「咦?」 伊莉莎白用僵硬的声音回答棹人的问题。他歪头感到困惑。 棹人没能好好理解状况,所以她再次说道: 「『皇帝』回归故乡了。」 就在那个瞬间,棹人终于掌握到那个男人的真实身分以及最恶劣的状况。 十四名恶魔当中已经被教会捉住的首席。 「皇帝」得到解放重回世间了。 5 拷问姬的故乡 伊莉莎白傲慢地跷脚坐在王座大厅。 她与乌云密布的天空面对面地坐在王座上,前方浮着苍白色的光球。棹人虽然没有询问详情,不过缓缓旋转的球体正映照着远方某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身影。然而,总是显示在正面的那张脸庞有如透过雾幕观看般朦胧,甚至连五官都难以判别。 谜样人物以欠缺人类气息的低沉声音低喃: 「由于吾等正在讨论将『皇帝』移送至王都一事,因此并未以完整状态加以封印。另外,库尔雷斯擅长拉拢人心,而他的长官又与收监一事有关,所以他从长官那边套出情报,借此掌握了严格保密『皇帝』的所在地,甚至连开锁方式都知道了。还有,以我为首的大部分最高祭司都因为祭礼而前往王都,教会内部的警备也因此变得不足……这次的事件,是各种缺失与坏运接连出现的结果。」 「真是开玩笑,简单说就是人祸吧。场面话就免了,进入主题吧。」 「教会正式请求伊莉莎白·雷·法纽杀害或是逮捕『皇帝』。」 球体如此回答后,伊莉莎白冷哼一声发出嘲笑。她将腿抬起换脚跷高,然后带有讽刺意味地吊起唇瓣。 「又要命令余擦屁股吗?你们总是如此呢。你们的神纹风不动地坐着,而且不会拯救你们。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高高举着的权威。你们对绑在神之名义下的狗挥舞皮鞭,然后在一旁看好戏。」 「吾等并未拥有足以与那些家伙抗衡的武力,因此只好拜托你了。不过,此事并没有否定『神』总是常伴吾等左右的事实。神虽会给予吾等试练,但祂的祈祷却会长伴吾等与所有神之子。」 「亏你敢这样鬼扯!你这个骗子!在你们的教义下,现在跟恶魔缔结契约堕落为异形的那些人,还有余这个『拷问姬』也是神的创造物吧。吾等身上何处有神的祈祷?亏你敢一边抱着如此压倒性的矛盾一边这样讲!」 「神的祈祷如今依旧长伴在你身边。神大慈大悲,只要你察觉到这一点,神立刻就会给予惩罚让你赎罪,然后流出血泪吧。我从小就认识的女人伊莉莎白,吾等盟友雷·法纽家族的当家之女啊……你应该也很憎恨恶魔才对。」 伊莉莎白的眉毛突然挑了一下。她不开心地紧紧抿唇,棹人从旁边小心翼翼地窥视那张脸,却被瞪了一眼,所以他连忙端正自己的姿势。 声音不在意伊莉莎白的沉默,以淡淡的语调继续说道: 「别忘了吾等刻在你剑上的文字。『从事此等行为之际就让你自由行动吧。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教会也在『皇帝』身上施加了层层枷锁。今天吾等发动了所有枷锁,七天后就会解除。麻烦你在那之前处罚他。」 声音用全然不变的语气告知期限。这里面没有威胁般的语调,也就是因为这样,棹人感受到冻彻心扉般的恐惧。他在伊莉莎白身旁动着脑筋。 (七天吗?有办法在这段期间内设法解决那个「皇帝」吗?做不到的话,究竟会有什么下场?) 那时将会有多大的灾厄降临至人世呢? 对方不再继续说话,在最后留下有如刀刺的命令。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光球失去光辉,喀的一声发出轻响掉到地板上。棹人将它捡起。球体是用薄纸所制,完全搞不懂它是从哪儿发出光芒的。 虽然感到困惑,棹人仍是抬起脸庞询问伊莉莎白: 「欸,刚才那是——」 「是教会的最高负责人之一,哥多·德欧斯传来的通讯。他仍旧是个让人感到恶心的老头啊。」 伊莉莎白摇摇头。她不再表示任何意见,而是凝视着虚空。棹人总之先对那张侧脸提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欸,『皇帝』去了哪里,你心里有底吗?」 「有。」 答案间不容发地传回来。棹人姑且抚胸松了一口气。是否晓得「皇帝」的所在地,任务的难易度会因此而大有不同吧。 伊莉莎白透过崩塌的壁洞望向远方般眯起红眼。她前方的灰云发出钝重光辉,在发出躁动声响的黑树林上方无尽延伸。 「『皇帝』回归故乡了,回了余的城堡啊。」 为何「皇帝」要回归伊莉莎白的故乡呢? 为何「皇帝」会用充满怜爱的声音呼唤伊莉莎白呢? 棹人等待着后续话语,然而伊莉莎白并不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棹人也没有硬是要问个水落石出的意思。两人就这样站着互相眺望墙上的洞。 现场出现一阵漫长的沉默,带着雨的气息的风从外面流入室内。不久,伊莉莎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发出短促的咂嘴声后,她用让椅子倒向后方的力道猛然起身。 「————————要走喽。」 「————————喔。」 棹人对带着愤怒的低沉话语点点头。 下个瞬间,伊莉莎白斥责:「这是随从该做的回应吗?」然后锐利地一脚扫倒他。 *** 伊莉莎白的故乡就在高耸墙壁的另一侧。 就算在大贵族雷·法纽家曾经拥有过的广大领土中,这座城郭也是特别的地方。因为「拷问姬」沾满血腥的传说正是从这片土地开始的。 城镇以雷·法纽家壮丽的尖塔石灰城堡为中心,背对险峻山脉以扇形向外扩展。城镇利用邻接山地的地形,以设置幻兽召唤台的墙壁围住外侧,借此巩固防御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如今那道墙壁有了其他的功能。 紧闭门扉的墙壁将城镇封锁在内部。只要跨越墙壁一步,那儿就是死亡的领域。 高耸墙壁如今正发挥它身为城市巨大墓碑的机能。 据说「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曾经封闭大门,让拷门器具出现在大街上,亲自对城郭所有居民下毒手。虐杀之宴持续了三天三夜,在那段期间,痛苦惨叫有如雄壮乐曲不断响彻在整座城市中。 以虐杀这座城镇为契机,她渡过「串刺荒野」与「山岳村的死亡之舞」,继续堆积出更多的尸体。 (……知道得愈清楚,就愈是深深觉得她恶劣到了极点啊。) 这些都是伊莉莎白本人给予棹人的情报。 接下来就要前往那个地方了。当棹人表示自己想要那里的情报时,伊莉莎白丢了一本由教会编撰整合的︽拷问姬纪录书︾。掌握了一连串逸事后,棹人大感愕然。伊莉莎白对这样的他轻轻发出冷哼。 「你以为余是何人?余可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虽然狩猎恶魔,却是世间少有的罪人,就算死掉也不是善人喔。」 如今,棹人与伊莉莎白,还有小雏就站在这个可怕传说的起源之地。 化为黑色焦土的大片废墟就在他们眼前。 据说在虐杀后,在城镇这边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理大量尸体,就在城墙内放火,任凭火燃烧了七天七夜。大火熄灭后也没有回收尸体,就这样封锁了受到诅咒的城镇。 棹人一边眺望从焦黑瓦砾缝隙间微微露出来的人骨,一边如此低喃: 「有够惨的啊。」 「算是啦。据教会所言,这里可是『被神遗弃之地』呢。」 伊莉莎白事不关己地如此低喃后,棹人简短地点了头。 这绝对不是过度夸大的表现方式。腐朽的住家、堆积如山的瓦砾,以及残留在瓦砾之间的拷问器具与无数人骨,令人联想到的正是描绘地狱的宗教绘画。以屋顶被烧垮的红砖屋为背景,无数骸骨被铁桩贯穿的模样宛如献给恶魔的供品。 在这些光景之中,唯有石灰城堡没有劣 化也没有蒙上煤灰,美丽地伫立在那儿。 简直像在堆满灰烬与泥巴的地面上,事后放了一座玩具城堡。 制造出这幅异样光景的当事者——伊莉莎白轻声啐道: 「啧,连余也觉得这种空气很讨厌啊。千万不可以大意喔,『皇帝』已经回归了,所以余也不晓得这里埋伏了何物。不过,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明白了,接下来小雏会维持战斗模式。棹人大人,为了不让您尊贵的身躯受伤,请退至我的身后。」 「啊,嗯嗯,抱歉。」 棹人点点头后,乖乖地移动到她的后面。小雏露出微笑低下头。 「请放心,小雏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一定会守护您的。」 她温柔地如此低喃,手上携带着巨大的枪斧halberd。 这把武器描绘着凶恶的剪影,长度远比她的身高多出许多。顶端的枪头部分骇人地粗大,斧头部分则是装着反翘的厚刃。它应该也相当重,小雏却安静又清纯地带着它,就像拎着一只茶会用的茶壶。 那是有如在开玩笑的恶梦似的光景。打从刚才晕眩感就不断袭向棹人。 毕竟这里正如伊莉莎白所言,空气实在太糟糕了。大气里蕴藏着讨厌的热度,就像过去的火焰仍在地底闷烧。尸体虽然腐朽不然就是变成了灰,有时却会觉得有浓厚的腐臭味掠过鼻尖。人的遗憾与情感如肉块腐败,化为污泥堆积于此。棹人不由得这样觉得。 而且,从污泥中发出的明确杀意与憎恶,全部都指向了一个人。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整座城镇都在无声地咆哮,无法断定这绝对不是幻听。 毕竟这里是死亡城市,伊莉莎白的故乡,「拷问姬」的起点。然而,伊莉莎白本人却完全无视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重压,光明正大地迈步前进。 (你究竟在想什么?) 棹人完全搞不懂她的想法。然而,他也不明白该如何询问,又要问些什么才好,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必要提问。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应付「皇帝」才行。 他跟着她走在路上,路面堆积出一层混合了灰烬的污泥。 街上随处可见虐杀的痕迹,地面上排列着惨遭活埋的骷髅,就像田间的蔬菜一样。烧完的大树枝干上,三具人骨用铁丝跟狗骨头一起吊在那儿。这种处置的目的是让野兽在受害者左右两边乱动挣扎,借此以兽爪进一步折磨受害者吧。 品味实在是太低劣了——棹人皱起眉毛。其中一具骷髅忽然缓缓抬起脸庞。 「……啊?」 「嗯?怎么了,棹人?」 「呃,那个。」 骨骸缓缓移动脖子,将空洞眼孔移向伊莉莎白。棹人揉了揉眼睛。然而无论确认几次,应该垂着脸庞的人骨都在看这边。就在这个瞬间—— ————————喀叽叽,喀叽,叽叽叽。 烧剩的废屋后面传出没有感情到令人悲哀的声响,大量人骨同时跃到道路正中央。他们的嘴里长出从屁股贯通的长枪枪尖,背骨上排列着荆棘。他们用手臂、腿部都被斩断的凄惨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快乐地转圈跳舞。 甚至会留在骨头上的残忍拷问痕迹让棹人屏住呼吸。看到他停下脚步后,其中一具人骨朝他接近。只剩一半的手指有如寻求依靠般伸出,棹人不由自主地抓住它。就在同一时间,人骨挥起被狠狠反折的手腕。在那瞬间,现场发出轰音,人骨散向四周。 发生了什么事——棹人慌张地望向旁边。小雏将翠绿色眼眸瞪大到令人感到害怕的地步,用完全挥出枪斧的姿势低喃: 「——不准碰棹人大人,你这贱种。」 「啊!好的。」 棹人慌慌张张地重新躲回小雏的身后。人骨们前仆后继地袭向这儿。然而,身为首要目标的伊莉莎白却连一眼都没望向成群的人骨们。 「真是的,吵死了啊。」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踩响高跟鞋走路。每踏出一步,路面就会迸出黑暗跟赤红花瓣,铁桩也随之炸裂。然而就算被钉死在地面上,人骨们还是会分解躯体,让完好无缺的骨头组合在一起继续逼向他们。就算小雏挥动枪斧,伊莉莎白动手驱赶,尸体仍是无穷无尽。 伊莉莎白杀掉的人数居然如此多,这个事实令棹人打从心底感到一股凉意。 新的骨头有如加入大游行似的冲向这边,伊莉莎白终于发出咂嘴声。 「这种一丁点一丁点小家子气的攻击打算持续到何时?啊?你应该很清楚骷髅战士skeleton这玩意儿就算花上百年也无法杀掉余吧?快点出来如何?还是你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别说这种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话喔。」 就算遭到人骨妨碍,棹人他们仍是沿着道路朝东方爬升。三人来到了通往城堡的大街。 或许是为了让马车往来,平缓坡道上仔细地铺设了红砖,道路也弄得很宽敞。排列在道路左右两旁的是被熔剩的金属制招牌,仍保有骨架的气派住家,以及还剩下一些鱼鳞状屋顶的商店,上头还蒙上一层灰。就连整座城市都已经腐化老朽的现在,大街上仍残留着昔日盛况。可是,依旧可以窥见人民日常生活的这个地方如今站着一道诡异的黑影。 一副丧服打扮,身材修长的女人有如在悼念大量死者般伫立着。 她用黑色蕾丝遮去面容,让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身后,静静地低垂着脸庞。其全身从绢丝手套到长裙,甚至连完全覆盖喉咙的高衣领都是以黑色统一。异样纤瘦,有如禁欲清教徒般遮掩的身躯只有那对胸部丰满硕大,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性感魅力。有着宽帽沿的帽子上方装饰着白百合,数量多到似乎会散发出香气。 只有那些宛如供奉在坟前的寂寥花儿在她一身漆黑的打扮中散发出娇艳光辉。 伊莉莎白停下脚步,不开心地询问她: 「那边穿得一身黑看起来就很可疑的人,你就是进行这种麻烦攻击的死灵术师neancy吗?」 「——面对自己曾经虐待、蹂躏、杀掉的人类,你也没有半点犹豫呢。」 就女性而言显得略为低沉的声音,用奇妙的柔和音调击响耳膜。伊莉莎白皱起眉毛,探索记忆般眯起红眼。 棹人也在后面露出困惑表情。伊莉莎白鲜少对敌人浮现愤怒或是不耐烦以外的表情。女性用让人联想到小河川潺潺流动声的独特说话方式继续说: 「意思是你对吃完肉后剩下的骨头没兴趣吗?」 「嗯嗯,余是想这样说啦……那个声音跟那种说话方式,你该不会是——」 伊莉莎白如此低喃后,女性并未回应。她从积在路面的灰烬里拉起长裙裙摆,然后拉高到足以看见鼠蹊部的位置。是没穿内裤吗?肌肤裸露到只差一点点就会走光的地步。裙子里有人骨掠过裸露肌肤,就这样掉落至地面。 它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然后组装成原本的形状。女人温柔地轻抚朝这边爬过来的人骨骷髅,就像在疼爱猫儿似的。棹人不由得哑口无言。 手脚被反扭至背部的人骨们一边做出桥式动作一边在路面来回爬行。恐怕是因为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身体就遭到长时间固定,所以甚至无法走路吧。 身形娇小的骨头全是属于孩童所有。 骨头发出喀哒声响在路面爬行,朝伊莉莎白袭击而来。从那些牙齿的缝隙间流漏出惨叫般的声音。然而,伊莉莎白毫不犹豫也不带慈悲心地横向扫出腿。 「烦人啊!」 高 跟鞋的鞋尖击碎孩子们的胸骨,骨头轻易地碎裂四散。在锐利踢击的风压推动下,女人的帽子掉到路面,被黑色蕾丝遮掩的脸庞露出来。 拥有厚唇与凤眼还有爱哭痣,给人朴素印象的美女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了,伊莉莎白小姐。」 女人让蓝灰色眼眸泛出水光,深深地低下头。抬起头后,她捡起帽子拍去脏污,这次将它斜戴在头上让脸庞出来见人。女人很怀念地眯起眼睛,让唇瓣绽放出笑容。 「小姐您还是一样呢,我都讲过多少次了,急躁的个性最好要改一改喔。」 「你是……玛丽安奴吗?」 伊莉莎白的声音中初次掠过动摇气息。女人开心地点点头。伊莉莎白前所未见的反应让棹人不由得询问: 「玛丽安奴?」 「是余以前的家庭教师。为何你会在此?你应该只是一个平凡的、教养虽好容貌也不坏,却因为洁癖太严重而嫁不出去的普通女人。这样的你为何会成为死灵术师?」 「小姐,您是真心这样说的吗?目睹那种残虐光景,您真的认为一个平凡的女人能继续维持原状?」 女人——玛丽安奴唱歌似的回应。她移动被黑色绢丝手套里住的单薄手掌。 修长手指每上下移动一次,散落在石板路上的人骨们就会轻轻弹跳,就像被丝线操控。玛丽安奴一边表演甚至可以说是滑稽的骸骨之舞,一边继续说道: 「嗯嗯,大名鼎鼎的『拷问姬』网开一面让我逃出城市,所以我本来应该移居某个荒郊野外安稳地活下去才对吧。不过我做不到这件事。我曾经教导过的您——那个虽然任性却惹人怜爱,本性又很率直的小姐开开心心地变出拷问器具做出虐杀行径。这样的地狱绘图出现在眼前后,我打从心底有了一个想法。」 玛丽安奴抬起脸庞。她用看着悲惨之人的哀伤目光望向伊莉莎白。 「我错了,『这是』我的过失。我如果能以家庭教师的身分做得更正确,如果能引导您,您也不会在双亲亡故之后像这样大大地偏离做人之道吧。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无法拯救小姐害的。」 「少说蠢话。哪里是你害的啊,别自以为是喔,玛丽安奴。打从小时候起,你那种既非毒害也称不上良药的教育就从未影响过余残忍的本质。无论你做什么,都只不过是轻风过耳不留下任何痕迹,这样哪有什么意义啊。」 伊莉莎白静静高举黑色指甲。是打算呼唤拷问器具吗——棹人屏住呼吸。然而伊莉莎白什么都没有召唤,只是指向远方。 「离开吧。虽不知你为何事到如今还出现在余面前,不过别再让余看见你那张脸。你在余幼年无法外出时照顾余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次余也放你一马吧。不过没有第三次了。快快消失,在远离余的某处安稳地横死路边吧。」 (伊莉莎白要放走对自己刀刃相向的人?) 棹人再次感到吃惊。他又回想起以前曾经见过的伊莉莎白年幼时的身影。他试着将眼前这名有些神经质,看起来却很温柔的女性摆到瘦骨如柴的女孩身旁。 家庭教师跟任性的大小姐——棹人可以极为自然地想像出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 就是因为曾经有过如此光景,伊莉莎白才会对她大发慈悲吧。然而,伊莉莎白的这番话似乎没有让玛丽安奴本人理解。 她将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手指用力到连骨头都浮现了。 「小姐走上这种歧途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所以我——」 「适可而止吧,玛丽安奴!好好听别人说话!」 「这样的小姐!」 玛丽安奴的指骨发出嘎吱声。有如回应她激昂的情感,人骨从她脚边高高弹起。骨头们一齐舍弃人形,高高地组合起来造出一座巨大高台。那座高台一边发出嘎吱声,一边倒向伊莉莎白。 她耸了耸肩。不过在下个瞬间,骨头爆炸般从内侧撒出。 高台里面扑出一只青白色的马。 「什……!」 伊莉莎白瞪大眼睛,棹人也无言以对。散放出磷光的马匹跟威风凛凛的铠甲就是应该已经死亡的「骑士」。然而,看来那似乎并不是真正的「骑士」。 眼前的「骑士」躯体是由腐肉所构成,马儿胸部的血肉分解融化,肋骨裸露。头盔的缝隙溢出腐汁跟蛆虫。就「复活了」来说,那副躯体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即使如此,马蹄每踹地面一次,就会跟本尊一样有雷电在四周奔驰。 铠甲一边驾着马奔驰一边从半空中抓取雷电突击枪。 「『碎骨锤bone mill』!」 伊莉莎白挥出长着许多棘刺的平坦大锤。它挖去「骑士」的腐肉,击碎骨头,轻易地让「骑士」四分五裂。然而在消灭之前,「骑士」的突击枪大大地击碎地面。以腐肉造就的躯体虽然脆弱,攻击的锐利度却不可小觑。 玛丽安奴猛然弹起低垂的脸庞,浮现陶醉笑容。 「这样的小姐,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她红着双颊发出欢喜叫声。玛丽安奴一边激烈地喘气,一边用纤细双臂紧紧压扁自身那对丰满的胸部,就像要压抑住兴奋感。 伊莉莎白脸庞明显一僵,迅速地退向后方。棹人也感到背部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在两人面前,玛丽安奴的双眼散发出炯炯光辉。 不管怎么看,这个女人都很奇怪。 玛丽安奴更激烈地压扁胸部,陶醉地低声嗫语: 「小姐背负了早就无法偿还的重罪。小姐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所理解,也不会被他人所爱,只能在诅咒与憎恨下难看地死去。只有我能拯救这样的您,只有我会试图拯救这样的您吧。这就是无法阻止您的我所背负的新义务。就是因为这样,我下定了决心。」 玛丽安奴湿黏地舔舐厚唇,溢出的唾液滴落至她的下颚前端。 「决定要亲手杀了您!」 「『骑士』吗……你还真是得到了一项不可思议的招式啊。虽然不晓得你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反正你也只是那个男人派来的傀儡吧?『皇帝』转让了多少力量给你?」 伊莉莎白无视热烈告白如此提问,玛丽安奴却只是静静地回了一个微笑。 骨头发出敲响打击乐器般的声音,再次组合出高台状物体。火炬般的苍蓝火焰在它的中心处打转。在这幅类似诡异仪式的光景之中,有着异貌的「骑士」在火焰灼烧下诞生于世。高台陆续结合,同样制造出「骑士」的复制品。 接着在高台前方造出一整排小了一圈的箱子,肉蛙从里面跳出。无数湿答答的手脚敲击红砖,毒液与腐汁飞溅至四周。 异样军队就在面前,玛丽安奴想拥抱般展开双臂。 「一切都是因为爱————————————————————————!」 「你……疯了啊。」 因爱情而湿润的异样声音回响四周时,伊莉莎白用忍受头痛般的表情低喃。玛丽安奴不知为何害羞地双颊更加潮红,大大地点头。 小雏目不转睛凝视那副身影,一边谨慎地举着枪斧低喃: 「……是为什么呢?虽然对她感到反感,却也产生了很强烈的亲切感。」 「拜托,这个就免了吧。算我求你了。」 「不,不是的,这是误会喔,棹人大人!对于误入歧途的主人所感受到的心痛,以及令精神失常的思念,小雏我都能够感同身受。不过为此而弑主却是傲慢至极。即使如此,还是要对主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了主人而气绝身亡,这才是随从的本分吧。说起来,所谓的爱就是自我牺牲,为了棹人大人,我做好了随时都能开开心心去死的觉悟 。」 「小雏,前面!」 大群肉蛙一齐跳了起来。它们互相压扁彼此的柔软腐肉,逼向棹人他们这边。在那瞬间,小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凭空消失。她来到前方挥出枪斧。 「——居然打断我跟棹人大人充满爱意的对谈!」 前头的肉蛙腹部猛然炸开,腐肉与毒液朝背后的蛙群落下。小雏有如在尸骸上跳舞般前进,让身躯转了半圈后来回挥舞枪斧。周围的肉蛙被一扫而空。 轰的一声再次挥动枪斧,挥去沾在利刃上的毒液后,她倏然而止。 「——只不过是区区腐肉……」 小雏压低姿势猛然奔出。她朝擦身而过的「骑士」的马挥下大斧,马的身躯被斩成上下两半,奔跑了一会儿后,下半身崩倒在路上。「骑士」与马的上半身一同跌在石板路上,不安地东张西望。 「——就不要……碍事啊!」 小雏斩飞那颗头颅,坠落下来的「骑士」头部被她一脚踹得远远的。 小雏踏着跳舞般的华丽步法回到棹人面前。她旋转枪斧在空中弹开腐肉,啪的一声重新将它抓好后,对棹人露出微笑。 那是宛如天使的笑容。 「失礼了。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了棹人大人,我做好了随时都能开开心心去死的觉悟。如今也一样,我不会让敌人触碰您尊贵身躯的半根寒毛,请您无需担心。」 「谢、谢谢啊。那、那真是帮大忙了。这、这么一说,伊莉莎白她——」 小雏过分强大的魄力让棹人变得有些鬼鬼祟祟,一边环视四周。 以腐肉重现的恶魔们海浪般一波又一波地袭向伊莉莎白,但她完全不把这些敌人当一回事。不只如此,伊莉莎白还让长着利针的铁球朝四面八方奔驰,贯穿恶魔复制品的身躯,将他们卷入其中,大量生产肉球。 「这到底算啥啊,玛丽安奴?」 「这是您已经打倒的十三名之一,或是其侍从兵。我在生前得到了一部分他们的血液。我以那些血液为媒介,召唤并且复制他们一部分的灵魂。在临时的肉体上重现那些灵魂所抱持的强烈扭曲,结果就是这些。」 「你这个死灵术师身上只有临阵磨枪的力量,所以这可不是你能做到的招式。你果然从弗拉德那边——」 「嗯嗯,我从他那边得到了各种协助,也牺牲了许多人民喔。不过,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您一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为了让区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跟『拷问姬』战斗,这些都是不得已的牺牲。」 玛丽安奴如此说道后,棹人再次望向那群恶魔的复制品。那些材料恐怕就是人肉。这座城市到处都是骨头,却没有血肉。玛丽安奴究竟是从哪里,又是如何弄来这些肉的呢?她这招所使用的肉量,光是想像就让人感到作呕。 玛丽安奴祈祷般让黑手套里住的手指互相交缠。 「嗯嗯,是的。不得已……不得已,不得已不得已不得已!这是不得已的事喔!因为,因为我为了要变成您那样,就只能一再犯下相同的罪孽了!」 附近的苍蓝火焰配合她的激昂声音奔驰而出。火焰重现过去的火灾般高高窜升,大量「骑士」从里面出现。 「骑士」冲向伊莉莎白,新出现的大群肉蛙则是挤向棹人他们那边。 「没完没了,不准在棹人大人面前露出你们那些丑脸!」 小雏挥出枪斧,而且连毒液飞溅的方向都计算在内。然而散落在周围的骨头却突然变形成盾牌接下这一击。骨头虽然变得四分五裂,肉蛙却勉强留了下来。 「没事吧,小——」 「————卖弄小聪明!」 小雏一声大喝,让鞋底深深陷进逃过枪斧攻击的肉蛙的鼻尖。肉蛙的头部遭到粉碎,飞溅至四周。小雏轻摇女佣服裙摆华丽地着地。 「让您担心了,真是感激不尽。棹人大人果然温柔……不过,刚才那一招……」 定睛一望,伊莉莎白那边也发生同样的状况。 许多骨头贴在她的铁球上。就算身体遭到粉碎,他们还是抓住利针,并且将脚钉进路面硬是停下铁球。棹人也总算发现了这件事。玛丽安奴打算利用伊莉莎白留下来的大量人骨发动人海战术。 「啊啊,没感受到吗?小姐?肌肤没有因为后悔而颤抖,腹部没有因为火热的苦恼而疼痛吗?被您——您杀掉的无辜人民的尸骸正要杀了您,没有感受到吗?用那些肌肤、用血肉,啊啊,没有感受到会产生激烈疼痛的地步吗,小姐!没感受到被您杀死的人民的憎恶、杀意还有悲哀吗!」 玛丽安奴紧紧抱住自己的下腹部,宛如歌剧歌手大叫。 无数突击枪的前端指向伊莉莎白,她焦躁地弹响手指。 钢铁手臂抓住突击枪。同样数量的「铁处女」包围「骑士」,试图将他们搬运至胸口内。然而骨头陆续飞进开启的胸部。「铁处女」的内部惨遭蹂躏,齿轮也被破坏。玛丽安奴流下滂沱泪水,有如自己被袭击似的吼道: 「您明白吗,小姐?您杀掉的人民也有普通的人生,也有他们想要守护的日常生活喔。您可以杀掉的人连一个都没有喔,小姐!」 那副模样不太对劲。陶醉的赤红色彩从玛丽安奴的脸颊上消失,她紧紧按住胸口,有如在表达痛苦地吐出气息,然后扑簌簌地流下泪。 「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小姐?为何……要做出,那种过分的举动?为什么,为什么您就是不了解呢!小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分裂了吗?」 棹人不由自主低喃。玛丽安奴的言行实在太不稳定,她因为爱而打算杀掉伊莉莎白,而且为此感到欢喜。同时却也一边哭泣一边逼迫她后悔,强行要她忏悔。 「小姐,为什么,为什么您不懂呢……我要……我要阻止。做出……这种事,所有人都在哭泣,小姐,非杀不可,不由我……不由我来阻止的话……」 棹人如今才察觉到一件事。玛丽安奴的精神遭到致命性的破坏。伊莉莎白引起的凄惨光景,以及无法阻止这件事的自责心态压垮了她。 「……因为,这是我,我的,我,我的小姐,我害的。」 在棹人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坏掉的普通女人的下场。 玛丽安奴盖住脸庞,惨叫般发出尖笑。帽子上方的白百合静静地摇晃。伊莉莎白发出咂嘴声,却还是低声喃道: 「……真可悲啊,玛丽安奴。是余害的呢。」 在那个瞬间,伊莉莎白停下了脚步。看在棹人眼中像是如此。 一具人骨的手臂同时抓到伊莉莎白,她一口气被拖进大群死者之中。她残忍杀害的尸骸们,其浓厚的杀意与憎恨完全覆盖了「拷问姬」。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棹人觉得自己好像也听见了死者激烈至极的吼叫声,他不输给那些声音地大叫: 「伊莉莎白!快出来,伊莉莎白!别开玩笑了啊,喂!」 「伊莉莎白大人,我立刻过去!」 小雏也大叫然后冲了出去。在她抵达那边前,骨头们就喀哒喀哒的发出声音,为了让伊莉莎白好好体会自己品尝到的痛苦而蠢动。玛丽安奴再次大喊: 「明白了吗?您了解了吗?欸,小姐,我的小姐啊!」 「这种事……余,早就……」 小小的声音泄露而出。小雏急忙停下脚步,声音同时爆发。 「明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智断线的叫声传出,锁炼同时爆炸性地延伸。 锁炼以伊莉莎白为中心,不断喷出。它有如龙卷风卷起旋涡,毫不留情地扫倒众死者。无数骨头轻易被折断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 锁炼旋涡朝周围扩展,就像豪华的蔷薇开花。它抚摸地面,殴打瓦砾,将骨头一一加以粉碎。锁炼将她拷问过然后杀掉的人粉碎至体无完肤的地步。小雏凝视有如多头蛇肆虐的锁炼,低喃道: 「不愧是伊莉莎白大人,干得漂亮。不过,这……不行!失礼了,棹人大人!」 「呜哇!」 小雏以全速冲回来后,用公主抱抱起棹人然后发足急奔。在下个瞬间,锁炼也狠狠击打了两人刚才待着的地方。废屋受到波及而倒塌,焦黑木片与灰烬飞散在四周。 大片尘土散去后,只有伊莉莎白一人站着。 她宛如毛倒竖的猫,呼——呼——的大声吐气。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在她手上闪着光芒。 玛丽安奴向后退了一步,幸存的数具「骑士」排列在她前方。被他们突击前,伊莉莎白将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插向石板路。 「『虫穴hell hole』!」 声音传出的同时,地鸣声响起,路面下陷成研磨钵的形状,众「骑士」都掉了下去。 深洞底部有无数虫子正在蠢动。拥有金属甲壳,散发黑亮光辉的虫子似乎是异界生物。众「骑士」的身躯被虫子们完全覆盖,现场响起用小牙齿咀嚼腐肉的骇人声音。大量饵食让虫子们叽叽叽地发出欢呼声。 「…………!」 玛丽安奴缓缓退向后方。然而,锁炼贯穿那附近的地面,蛇一般飞出。锁炼将瘦骨如柴的身躯跟大胸部五花大绑。 跟伊莉莎白平常的做法一样,玛丽安奴被绑在半空中。她凝视着伊莉莎白,就像在寻求刚才那些叫声的答案。 在她面前,伊莉莎白用认真表情将双掌放上剑柄。 「抱歉啊,玛丽安奴。这种事,余早就知道了。」 玛丽安奴微微睁大眼睛,伊莉莎白笔直地回望蓝灰色的眼瞳。 「这世上没有半个应该被余杀害的人民,余杀掉的所有人都有权利健康地活着,安乐地过完人生,余杀掉的是无辜的人民,余残忍地、凄惨地、毫无慈悲地、不讲道理地对他们下了手。正如你所言,玛丽安奴啊。这份重罪,就算余死也绝对无法赎清。」 伊莉莎白用真挚的声音忏悔。然而,她也同时在石板路上吐了口水。谈论且承认自身罪孽,却不对此表示后悔的伊莉莎白斩钉截铁地说道: 「余理解这一切————并且成为了『拷问姬』。」 至于这是为何,伊莉莎白并未接着说下去。 空虚的风摇曳黑发。它将火灾痕迹的余热带到这儿,发出类似怨叹声的低吼。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用全身承受死者们的怨念与憎恨,接着说道: 「余不会请求原谅,也不会要你试着理解。余确实将惨叫声视为快乐,因绝望而愉悦。你就蔑视、痛骂、诅咒这样的余,然后逝去就行了……抱歉啊,玛丽安奴。」 「……小姐。」 「余也立刻会追随你而去。别这样,真的是立刻喔。」 伊莉莎白微微弯了嘴唇。平时那种毫无防备的稚气表情在一瞬间闪过了那张脸庞。 伊莉莎白使劲握住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看到这个动作后,玛丽安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又睁开后,她用俨然就是家庭教师的沉稳表情低声嗫语: 「我知道喔,小姐。『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是用来召唤拷问器具跟锁炼的高位触媒。不过它本身就是为了在执行火刑时先将罪人的脑袋砍飞,不让他们受苦而造出来的处刑者专用剑,是赐予宽容的武器。您打算用它杀掉我吗?」 「正是如此。玛丽安奴啊,余打算像这样斩飞发狂的普通女人的脑袋。」 「这是不行的,小姐,这样就不像您了。不能只给予一人宽容。您如果至死都不会改正那种扭曲行为,就请您也用刑具杀掉我吧。」 伊莉莎白的脸庞微微一僵,玛丽安奴露出洋溢强大意志光辉的目光叱责伊莉莎白。 「以痛苦否定我,将我屠杀后,才能如您所想一般,再也无人能够伤害您。如果您被教会逮捕成为手下鹰犬,却仍保有暴君精神,这就是您应该要有的样子喔。」 玛丽安奴先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后,用严肃的表情望向伊莉莎白,以教师的身分向她提出忠告。 「只放过一个人的话,就会在您的决心上面留下伤痕。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伊莉莎白没有回应。然而,玛丽安奴那副严格教师的面容再次换了表情。她露出有如看向任性孩子般的相当温柔的目光。 「我打从心底爱着您喔,我的小姐。就算事已至此,我倾慕您的心情始终如一,打从您小时候就完全没变过。」 玛丽安奴柔和地微笑。然后,她打从心底感到悲伤地继续说: 「只要杀了我,今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爱您了吧。」 「嗯嗯,会这样吧。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爱余,直到永远呢。」 伊莉莎白静静地肯定玛丽安奴的话语。玛丽安奴点点头后,有如等待裁决地垂下头。伊莉莎白放开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她仰望天空,乌黑亮丽的长发随风飘扬。她露出相当沉静的表情,沉重的沉默降临,两个女人——制裁者与被制裁者都没有动。 就在此时,棹人周围的空间发出声音冻结了。 *** 「…………啥啊?」 玻璃破裂般的异常声响传出,数秒后棹人总算发现周围怪怪的。 他视野内的光景冻结成淡蓝色,不只伊莉莎白跟小雏,甚至连随风滚动的骨头碎片跟一粒粒沙尘都完全静止了。棹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不过静止物与他之间被一层透明薄膜阻隔,甚至无法触碰。 「发生什么事了?喂,伊莉莎白,小雏!」 是声音没有传到吗?就算开口呼叫也没有回应。就在棹人心神大乱时,背后忽然传出某人的气息。他连忙回头望向后方。 「初次见面,无罪的灵魂啊。」 「初次见面,无垢的灵魂啊。」 两名女孩身上穿着设计得比小雏那套衣服还古典的女佣服,拎着裙角优雅地行了一个礼。一人单手拿着绑上缎带蝴蝶结的箱子,另一人高举指针停住的时钟。覆盖两人背部的长发是用打结的金丝制成的,眼窝嵌着满是伤痕的紫色宝石。看到用人工产物制造的器官后,棹人领悟到这两人并非人类。 那两个女孩是人偶。她们面无表情再次动着嘴唇。 「觉得伊莉莎白会杀她吗?」 「觉得『拷问姬』杀得掉她吗?」 「啥啊?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杀掉爱自己的人很难受呢。」 「杀掉仰慕自己的人很悲伤呢。」 「的确如此啊。不过,我无法阻止这件事。」 棹人紧紧握住拳头。棹人并不知道玛丽安奴与伊莉莎白之间的羁绊与因缘。两人的回忆以及她们正在思考什么,他都不晓得,也不明白怎么做才正确。 这是伊莉莎白要做出选择决定的事。棹人用半吊子的想法去干涉她的选择,这种做法是不被允许的。然 而,女佣们却用一致的动作摇了摇头。 「没人要你阻止。」 「是的,一句话也没提过。」 「「因为我们想问的问题并非与伊莉莎白有关,而是关于你的问题。」」 「……啥?」 棹人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说起来,这两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拿着箱子的女佣机械性地清清喉咙,文静地走向前方。棹人警戒地向后退。然而,女佣解开蝴蝶结,然后打开盖子光明正大地让他看内容物。 在那瞬间,强烈的作呕感袭向棹人,所以他按住了嘴。 「…………咕,呜!」 大量身上长了乌鸦羽毛的蜘蛛在箱子里蠢动。手掌大的蜘蛛一边爬上彼此的身体一边用覆盖羽毛的八只脚来回走动,而且位于中心处的居然是一个小婴儿。棹人正要将手伸向蜘蛛里面救出婴儿时,屏住了呼吸。 「这家伙该不会是……」 「哎呀,发现了啊。」 「没错,明白了吗?」 仔细一看,长得肥肥胖胖的健康婴儿下半身长着蜘蛛的脚。小嘴巴已经长满牙齿,甚至莫名洋溢着残忍笑容。 棹人感受到贯穿天灵盖般的冲击,同时理解了一件事。 「这家伙是,『伯爵』吗?」 这么说来,先前袭击而来、用腐肉重现的大群恶魔中并没有「伯爵」。 棹人因厌恶而全身发抖,向后退了一步。女佣们同时开口: 「玛丽安奴也保有『伯爵』的灵魂。」 「我们将它放入了人类婴儿的体内。」 「「这样下去的话,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将会再次成长茁壮吧。」」 婴儿用肥胖的手轻抚蜘蛛们的背部,就像在疼爱宠物。他用寄宿着狡猾知性的眼眸俯视虫子们,满足地露出贼笑。 棹人不由得高高挥起拳头,却无法将它挥落。如果眼前的这个东西跟原本的「伯爵」一样,棹人就有办法杀掉。而且不论多少次,棹人都会想将他大卸八块。然而,现在的这个本质虽然相同,却是一个婴儿。 就算狠狠揍下去,棹人也杀不掉这个东西。掐死婴儿这种行径跟父亲一样。他硬是松开握紧的掌心,缓缓轻抚自己发白的脸庞。 女佣们观察他那副模样后,先是互望了一眼,然后点点头。 「啊啊,突然要你做出这种事果然很勉强吗?」 「哎,这里就慢慢来,保持期待喽。」 「「总之应该可以吧。」」 女佣突然高举箱子,丝毫没有犹豫地将它摔向路面。 蜘蛛们产生恐慌,打算从扁掉的箱子空隙中逃走。婴儿一边压扁它们一边爬了出来。女佣用脚尖将那副躯体翻过来后,使劲踏了上去。 「什……!」 被灌入非人之物的力量,肥胖腹部变形扭曲,噗滋一声裂开了。形状不同于人类的脏器大量喷溅而出。婴儿在蓝色血泊之中不断痉挛,然后就不动了。这过分的光景让棹人无言以对,女佣在他面前耸了耸肩。 「是的,像这样压扁了。松一口气了没?」 「是的,平安无事地收拾掉了。安心了吧?」 「我并没有那样……不,不是的。确实如此,我松了一口气啊,可恶,差劲透顶!不过,这本来就是你们造出来的东西吧!为何要做出这种东西!」 「正是如此。其实就算踩扁这东西,还是能再做出来。」 「只要将灵魂保管在腹中的死灵术师——玛丽安奴没被杀掉,无论要重做几次都行。」 女佣们的话语让棹人感到全身血液的温度猛然下降了。他望向婴儿凄惨的尸体。居然要重新造出这种东西,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这里我们要问一个问题。伊莉莎白会杀她吗?还是不会杀她呢?」 「如果她杀不掉,我们打算绑走玛丽安奴,让她制造出大量的『伯爵』。」 棹人将脸庞望向被锁炼囚禁的玛丽安奴。她苍白的侧脸贴着对死亡的觉悟,以及对生命的沉重疲倦。她本来就不是应该成为死灵术师的人。 「……意思是说她都已经坏掉了,你们还打算继续压榨她?」 「我们要让玛丽安奴量产『伯爵』直到她脆弱的心灵碎裂,然后放到荒郊野外吧。」 「嗯嗯,让那幅光景再次重现。好多好多愉快的『残酷剧场』。」 女佣们朝彼此发出轻笑,棹人的视野因怒火而染成赤红色。 同一时间,蜘蛛蠢动的模样在他脑海里重播。孩子们陆续发出悲痛惨叫声;诺耶狠狠骂了句「可恶」,一边哭泣一边笑;他的身影被拖向后方,然后消失。 凄惨的尖叫,以及少年脖子被折断的声音似乎传进耳中。第一个祈求棹人能够幸福的人物就这样被残忍地杀掉了。 愤怒与杀意充满棹人的脑海。脑中某处响起「喀嚓」奇怪的声音,棹人缓缓抬起脸庞。他将眼睛瞪大到异常的程度,以冻结的声音询问两人。 「你们认为我会让你们这样做吗?」 「这种只能称为莽撞的勇气虽然了不起。」 「但你的对手不是我们喔。」 女佣们再次拎起单边裙角,弯下单膝行了一个优美的礼。将箱子丢掉的那个女佣伸手指向被锁炼囚禁的玛丽安奴,另一人则是高举时钟。 「那么,让时间重新运行吧。」 「判断时间只有数秒,请动作快。」 「「请你绝对不要后悔。」」 在那瞬间,两人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变回色彩鲜艳的存在。冷风吹过,灰烬与沙尘飞舞而起。伊莉莎白咬住唇瓣,高高举起手臂。 棹人同时踹向地面。 被告知的判断时间只有数秒。她究竟会不会弹响手指,没时间等待下去了。如果她没弹响,就会因为自己来不及阻止而演变成骇人事态。 那两人在暗示自己做什么,棹人可以自然而然地理解。他用冷彻无比的清澄思绪理解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而且立刻付诸实行。 棹人拔起插在路上的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是有魔法辅助吗?它的刀身意外地轻。伊莉莎白回过头,用那对红眼询问「你在干嘛」。他无视红眼,行云流水地来到前方,而且刻意无视这种行为的正当性。 (不管我动不动手,玛丽安奴都会被杀。不是被伊莉莎白拷问折磨,就是被利用到油尽灯枯变成废人而死。) 这两方都是地狱。这个事实缓和了罪恶感,轻而易举地让棹人采取唯一的解决手段。 「——抱歉。」 棹人用剑刺了玛丽安奴。 兼具魔具功能的利刃没遇上多少抵抗就贯穿了女人的身体。 「…………咦?」 玛丽安奴惊讶地瞪大眼睛咳出血。棹人正面被喷到那些血的瞬间,有一种清醒过来的感觉。微温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棹人有一瞬间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吞下涌上喉咙的胃酸后,棹人缓缓放开剑柄。他与玛丽安奴对上视线,从正面凝视自己杀掉的女人。 她露出困惑表情,棹人只有动着嘴唇重复说了「抱歉」。一看到这个动作,她不知为何温柔地在唇瓣上绽放笑容。 「啊,啊啊……谢……其实,我……这样……就……」 这句话讲到一半就中断了。她带着和缓的表情就这样无力地垂下脖子。棹人愣愣地反刍她的遗言,同时察觉到某个可能性。 「……难不成,你……」 玛丽安奴其实已经不想再增加伊莉莎白的罪了吧。然而,棹人也没时间深思这件事就被轰飞到旁边。 「唔啊!」 棹人腹部被踹,以猛烈之势在路面上滑行。他在充满小石子与灰烬的路上不断滚动,撞到瓦砾堆才总算停住。痛楚在全身奔驰,而且激烈到让人担心内脏是否有一部分被踢烂了。棹人一边吐血一边抬起脸庞。 伊莉莎白站在他刚才待着的位置上。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玛丽安奴的尸体。一段绝对不算短的时间过去了。伊莉莎白突然一把抓住刺进玛丽安奴体内的长剑剑柄,猛然拔出。大量血液滴落,将路面弄得又湿又黑。 她一头黑发飘扬,缓缓将脸转向棹人。充满冷漠怒意的双眼眯了起来。 「为何自作主张呢,废犬啊?要是回答得不对,结果你是知道的吧?」 伊莉莎白踩响高跟鞋迈开步伐,在棹人前面停下脚步。 棹人呆呆凝视着逼近眼前的白皙手掌。然而指尖抵达之前,他的视线就横向失焦了。小雏抱起棹人跃向旁边。她右臂抱着棹人,左臂不敢大意地举着枪斧,就这样一边刮削路面一边着地。伊莉莎白啧了一声。 「放下他,木偶。」 「恕我拒绝,您并不是我的主人。」 两人以锐利眼神互瞪。或许是判断在单手抱人的状态下无法与对方一战,小雏将棹人放下,站在前面当盾牌。伊莉莎白冰冷地吊起嘴唇。 棹人开口试图阻止争斗,却只发出咻咻咻的粗大气息,无法好好说话。他拼命将力量灌进疼痛的腹部。 「你、你们两人都住手。」 总算发出声音的瞬间,棹人发现周围光景再次冻结。 两名女佣站在因激烈痛楚与腹部冲击而晕开的视野中。一人穿着被婴儿体液弄脏的鞋子,另一人高举时钟。两人面无表情,用满是伤痕的紫色眼瞳望向棹人。下一瞬间,美丽面容用难以置信的柔软度扭曲了。 两名女佣浮现彻底坏掉的骇人笑容,就这样再次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合格了,无罪的灵魂啊。」 「吾等的主人有请。」 女佣们心情极佳地哼着歌,抓住无法动弹的棹人肩膀。即使出手抵抗也只是徒劳无功,他硬是被拖走了。棹人被拖离现场,无力地回头望向后方。他们离开了一定程度的距离后,冻结成苍蓝色的光景忽然动了起来。 「嗯?……棹人?」 「咦,棹、棹人大人?怎么会,棹人大人去哪里了!」 察觉到棹人消失后,伊莉莎白跟小雏朝四周张望。距离并未拉开那么远,棹人一边祈求「快注意到我啊」一边凝视两人。小雏望向他那边,就在这个瞬间—— 吼唔噜噜噜噜噜噜,吼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唔,吼唔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仿佛要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卷起旋涡,要遮去两人的视野似的。黑暗发出低吼声,造出柔韧又美丽的肌肉以及滑顺的上等黑色毛皮。 那些东西立刻化为最顶级的猎犬外形。地狱业火在那对眼眸里火红地燃烧。 「皇帝」一边用压迫感令周围的空气冻结一边现身了。 咕唏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唏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朝两人发出极像人类的笑声。 看到这幅令人绝望的光景,棹人的意识就融入了黑暗。 伊莉莎白·雷·法纽 elisabeth le fanu 「拷问姬」。残忍地杀害领民,甚至对贵族下手,因此被判死刑的美少女。受教会「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的命令,处罚与恶魔缔结契约的男人们。 6 棹人的决定 棹人深深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差劲到了极点。 就算被他人用无罪的灵魂称呼,棹人也丝毫没有实际的感受。不只如此,结果他最后还是在这个世界杀了人。至今为止虽然当过杀人帮凶,也帮忙毁尸灭迹过,却没有直接用利刃捅人的经验。 新的人生实在是乱七八糟。目睹无法想像的骇人光景,也差点不讲道理地遭到极刑。落到自行斩断手腕的下场,腹部甚至被深深刻下伤痕。然而,同时却也产生了几个难以忘怀的经验。 有人祈求自己能幸福;有人说「我会守护您」。 那是将手插进泥巴,被金属片撕裂皮肤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句话。 本来这种温暖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垂手可得的微不足道的幸福范畴吧。然而对棹人而言,那却是必须一死才能得到手的事物。 就是因为这样,棹人开始有了某个想法。 其实自己绝对不是无罪的灵魂,目睹的光景也等于是地狱。然而,即使如此—— 硬是塞到手中的第二次人生,也不见得一定会很烂吧。 蝼蚁般的自己死而复生,说不定也有意义。 虽然至今没跟任何人提过就是了。 *** 睁开眼睛后,棹人被放到一张豪华气派的椅子上。视野很昏暗,愈是往边缘移动就愈是融入黑暗之中。他轻抚施加精致木工雕刻的扶手,环视周围。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针珠色的桌布在眼前笔直延伸,上头摆放着银制的自助餐餐台,看起来也像是蜡制工艺品的缤纷料理就放在上面。 半透明的牡蛎肉冻、有着鲜艳橙色的腌渍鲑鱼、以各种酱糜为首的前菜、用豪快手法整只烤成金黄色的烤猪、蔬菜咸派与香气优雅的虾汤、水果蜜饯、整体沾满碎杏仁的蛋糕、用果冻做装饰的焦茶色布丁。 散放香气的所有料理堆满桌面,火焰在红色烛台摇曳,照亮看起来像是伪造物的向宴全貌,却没有半个人动手享用无数豪华的料理。 在餐桌那边,主位上只坐了一名黑色男子。 他身穿附有领巾的丝质衬衫,身上披着以银线绣出花纹的外套,就这样用着餐。他无视自助餐餐台上的料理,吃着放在纯白餐盘上的料理。 定睛一看,陶盘上面放着滴血的红黑色肉片。男人薄薄地切下一片看起来甚至没有调味的生肝脏,用叉子将它送至唇边。 在只有烛台火焰照亮的昏暗之中,响起餐具微微互触的声音。 那对红眼与乌黑亮丽的头发,还有以中性美貌为豪的五官,棹人果然有印象。 这个男人——弗拉德跟伊莉莎白长得很像。 (这是,为什么?被带到最终魔王面前的人为何偏偏是我?) 棹人心神大乱,一边确认自己的身体。腹部虽然还是感到痛楚,手脚却能自由移动。他没被绑起来,似乎也没被嵌入某种魔法枷锁。 棹人窥视着弗拉德的破绽。他默默吃着料理,那副模样看起来像是正在专心吃肉,也像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想,连是不是有机可乘都很难判断。棹人接着从餐桌上移开脸,确认房间的模样。然而,他不晓得室内的全貌。愈是远离烛台的灯火,宽敞的房间就愈是会跟黑暗化为一体。 (连入口的位置都不晓得,这不妙啊。) 将焦急与不耐吞下去后,棹人调整呼吸试着冷静下来。然而从烛台那边飘来的类似野兽气味的烟却扰乱了神经。棹人有如被它引诱,想起眼眸寄宿着地狱业火的黑狗。 (对了,伊莉莎白跟小雏两人没事吗?) 「欸,你在意这个啊?」 棹人吃惊地抬起脸庞。定睛一望,弗拉德露出意外表情停下用餐的手。他的口气跟声音都比想像的还要年轻。棹人不知该如何回应,所以选择保持沉默。 「啊啊,是吗?毕竟这次的招待很突然嘛。心神没有大乱的话,那是在说谎了吧。我失礼了。」 弗拉德自顾自地点头,然后弹响手指。黑暗与苍蓝花瓣在棹人面前卷动,接着出现一个装满水的银器。镜子般绷得紧紧的水面映照出其他光景。 棹人探头望向里面后,瞪大眼睛。 「伊莉莎白……小雏。」 伊莉莎白跟小雏一边冲上通往城堡的坡道,一边跟巨大黑狗战斗。 小雏挥出枪斧扫向黑狗的脚,利刃却切不进有着厚毛覆盖的肌肉。伊莉莎白虽用无数铁桩穿刺黑色背部,却全部被弹开。她召唤锁炼捆住逼至眼前的颚部,然而这一击虽然可以绑住对手,却不是决定性的一击。 『可恶,想不到拷问器具居然这么行不通啊。应该说他不愧是「皇帝」吗?』 伊莉莎白用力将血吐到路面。她的锐利杀意并未受到挫折,可是红眼里浮现难以掩饰的焦躁神色。 棹人双手撑住桌面,不由自主大喊: 「伊莉莎白!」 「嗯嗯,不觉得她果然很急躁吗?我是这样想的啦,伊莉莎白身上有着燃点比火药还低的缺点呢。想以力量压制『皇帝』这个对手,实在是愚蠢至极。哎,要这样讲的话,跟『他』战斗的这个决定本身就有错啊。」 弗拉德耸了耸肩,口吻亲密得像是在谈论任性幼童。他优雅地将最后的肉片送至嘴中。舔了舔被血弄湿的唇瓣后,他用叉子比向棹人望着的那个银盆。 「就算在我们召唤的恶魔中,『皇帝』也是最高位,是人能召唤的极限值。无论伊莉莎白这个『拷问姬』名声有多大,都无法轻易杀掉喔。能轻易杀掉的话,『皇帝』这个名字就蒙尘了。『他』也有自己身为最顶级猎犬的尊严吧,十四恶魔的顶点等级可是截然不同。」 伊莉莎白她们如今正在跟这种对手战斗。棹人紧紧握拳。然而,他在此时察觉到一件奇怪的事。 「等、等一下。恶魔在那边,而你在这里。也就是说你虽然跟『皇帝』缔结契约,却没有融合吗?」 「对呀。你应该有听伊莉莎白讲过吧,『皇帝』以我为媒介,在这世上化出形体。就某种意义而论,我们两人是一体的。本来为了自身安全,应该融合比较合理吧。不过,舍弃人身所能取得的快乐,以及沦落成异样肉体的结果我都敬谢不敏呢——因为那样有点丑到令人发笑吧?」 弗拉德发出轻笑。他用可以说是冷酷的老实口气嘲笑了那些恶魔同胞。棹人想起以前伊莉莎白指着恶魔侍从兵要自己大笑的事。 棹人摇摇头后,进一步提问。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血肉之躯吧?而且只要能杀掉你,『皇帝』也会死亡。」 「正是如此!不过向我本人确认这件事不会愚蠢到了极点吗?你这个人搞不好会很冲动,所以我给个忠告吧——你是杀不掉我的。」 弗拉德淡淡地如此断言。他用纸巾从唇上拭去血液。 「如果是伊莉莎白,还有可能就是了……因为我跟她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喔。」 苍蓝花瓣与黑暗聚集在那根指尖上,弗拉德扔掉的纸巾渐渐被分解成丝状,在空中描绘着螺旋,然后突然着火。白色灰烬轻轻地飘落在餐桌上。 棹人望着他操纵黑暗与苍蓝花瓣的模样后,发现一件事。换言之,他就是与库尔雷斯所担心的——「伊莉莎白与恶魔缔结契约」的事态最为接近的人类。 「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打算把我当成人质吗?」 「……抱歉,你并不是想要讽刺,而是真的不明白呢……你该不会相信自己有当人质的价值吧?」 「没有啊。我算不上战力,伊莉莎白不可能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 「嗯嗯,就是这样 。我想对你提出一个提议,才招待你来这里喔。」 弗拉德再次发挥甚至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老实口气,一边点头。然而他态度一变,表情认真地十指交握,然后直勾勾地凝视棹人。 「我想收你为养子,将你培养成第二个伊莉莎白。」 「我拒绝。」 所谓的第二个伊莉莎白意指为何?在理解那个意义前,棹人就反射性地拒绝了。 心里虽然乱成一片,答案中却没有迷惘。「皇帝」契约者所提出的养子提议,除了立刻拒绝没有其他选择。然而,弗拉德不知为何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伊莉莎白,我最最心爱的的第一个女儿,『完成度过高的最佳杰作』。她的成长虽然超乎想像,最后却跟我断绝关系,所以我想要替代品。就算为了我至今所得到的东西以及今后将会累积的事物,我也需要一个继承人呢。」 「就算这样好了,为何偏偏是我呢?我无法理解。」 「我在你身上看见了跟她相同,甚至在她之上的资质。库尔雷斯有向我报告过,你受到的处罚与过错并不合乎比例,是被残忍杀害的灵魂吧?明白人类的痛苦,也能冷静地瞪视伤口。不过对憎恶的反应很激烈,性格中也有着洁癖的一面。」 「只有这一点我能肯定啊,实际的我跟你的评价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偏差。」 「是吗?我倒是觉得没差那么多耶——虽然明白什么是痛苦,却能为了目的而杀人,可以大大地期待这种人在负面的成长喔。」 弗拉德弹响手指,先前的金发女佣从他身后出现。两人眨着满是伤痕的紫眸,行了一个优雅的礼。棹人猛然惊觉,恶狠狠地瞪向她们。 不知弗拉德有没有发现棹人的视线中充满敌意,他歌唱般继续说道: 「毕竟你被杀死,自己的一切也遭到剥夺。被剥夺的那一方有权利成为剥夺者,至少让『有权利夺走他人事物』这种思想在身上扎根的基础已经打好了。那是收集人类痛苦所需要的,也是最适合的饥渴感。因为靠着半吊子的欲望,没多久就会被欲望本身所吞食。『资格』——理所当然般让自己当暴君的『资格』是必要的条件啊。」 弗拉德宛如诗人继续演着独角戏,学者似的分析了棹人。 棹人拼命忍耐不被这番话吞噬。声音在烛台的灯火下方像奇妙咒语回响,听着听着意识几乎要被它带走了。不能迷失自我,棹人可不想成为伊莉莎白,也不认为自己当得了。 眼前这个男人口中的话语,说到底只不过是狂人的戏言。 「伊莉莎白也一样,自幼就曝露在不讲道理的死亡恐惧下呢。那种痛苦跟恐惧将她变成至高无上的艺术品。我想让你成为第二个作品,变成我的继承人。因为女儿失败就换成儿子,我也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肤浅就是了。如何呢?」 「我拒绝。闭上你那张油腔滑调的嘴吧,你真令人作呕。」 「真是充满活力的好回答!不过,请你再听我说一下吧,不会让你吃亏的喔。」 弗拉德没有动摇。他看着淘气少年似的眯起眼睛,或者说那对眼眸也很接近品评幼犬之际听见好吠声的育种家。 「我没像库尔雷斯那样瞧不起你,也不打算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取得你的未来。因为这样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嘛……说出口虽然有点那个,不过我讲道理也有点怪怪的耶。」 「你要以什么为条件?伊莉莎白跟小雏的人身安全吗?」 「怎么可能!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不可能交由你这种人来做选择吧。我的爱女,令人怜爱又可爱,愚味又可憎的伊莉莎白,要由我跟『皇帝』来做个了结。这才是爱。搞清楚自己的斤两吧,小鬼——她,是我弗拉德·雷·法纽的爱女。」 在那瞬间,弗拉德的红眼寄宿了冰冷光辉。他站起来走到棹人身边,然后用黑指甲轻轻滑过银盆的水面。伊莉莎白的身影瞬间摇晃了一下。 「别以为你这货色可以涉入我跟她的关系。」 弗拉德像这样送出黏呼呼的视线后,再次突然浮现开朗笑容。 「没错!而且我提出的条件对你来说是更棒、更重要的事物。我使用魔法的技术比伊莉莎白高明,要确保这里跟异世界之间的连系也很容易呢。」 弗拉德自满地挺起胸膛。那张开心的脸庞简直像小孩在邀请朋友玩一场愉快的游戏。他嘴上说要收别人为养子,身上却散发天真无邪的幼儿的感觉。然而,弗拉德忽然深深地将邪恶笑容刻上唇瓣。看到那个表情后,棹人不由自主地领悟一件事。 虽然没有融合,这个男人无疑就是恶魔。 恶魔会趁虚而入,侵入人心。 「你的父亲前几天因为鸡毛蒜皮的麻烦而被沉入大海。我就召唤他,把他当成玩具赐给你吧。」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棹人的心脏瞬间停止。 *** 「……意思是说那家伙,那家伙该不会是死了吧?」 回过神时,棹人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夸张声响倒向后方。银盆摇晃,水面的光景变得失焦模糊。然而,他并没有心神去注意那件事。 棹人感受到脑袋被锤子痛殴般的冲击。迟了一会儿,奇特的空虚感追了上来。胸口变得空荡荡,感觉就像心脏被捏扁似的。 对棹人而言,弗拉德的话就是如此出乎意料又具有冲击性。 那个男人——曾以为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永远活下去的畜生,死掉了。 「嗯嗯,正是如此。死掉了喔,恭喜!应该说是因果报应吧……唔,我本身就是具体实现邪恶般的存在,所以这样讲也很矛盾吧?哎,就利用这个矛盾继续说下去吧!多么令人鼓掌叫好的结局啊!那么,你要怎么做呢?」 「问我要怎么做,可是……老爸他已经死了。」 「我刚才也讲过吧?要让他复活,把他当玩具赐给你也行喔!如果你想报自己被杀掉的仇,我建议你点头同意。什么嘛,也没必要掩饰害羞啦。」 弗拉德不断点头,有如在表示理解与亲爱之情。他朝棹人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用邀请人进行残酷游戏的表情继续说道: 「让那个男人肚破肠流,掏心挖肺,再勒住脖子的话,一定『很舒服喔』。」 不能倾听弗拉德的甜言蜜语,那是恶魔的话语。虽然理解这件事,棹人还是难以否认胸口深处出现裂痕,从那边涌出强烈的情感污泥。 拖出那个男人的内脏,让他难看地求饶说自己不想死,再毫不留情地宰掉他。光是想像那幅光景就令人振奋。如果加以实行,心情一定会很舒畅吧。 如此一来,至今仍束缚着棹人的类似枷锁的恐惧与憎恶肯定会全部消失。 这一定是值得豁尽未来人生的高价事物。 「让我————————————————————————————考虑一下。」 不久后,棹人呕血般只从喉咙挤出这句话。极度的兴奋与晕眩感,还有类似恐惧的情感让他全身微微发颤。弗拉德悠然地点点头。 「可以啊,时间很充分。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啊。」 对方如此说完,棹人将空洞的眼眸望向水面。锐利银光斜斜地掠过视野。 『——啧!』 巨大处刑鎌朝狗头挥落,黑犬的颚部却将它挡下,然后咬碎。挥动枪斧的女佣服被凄惨地弄得到处都是破洞。 『——大人,——大人,——大人,——大人,您在哪里!』 虽然受伤,她仍不顾自身拼命喊着某人的名字。 (那个人——是,我。) 看到这副模样后,棹人觉得自己好 像非感受到某件事不可。然而,他不晓得究竟要思考什么东西才能理解那个必要性。大受打击的脑袋甚至无法好好体会眼前的光景。 如今展开在眼前从头到尾的一切,对棹人而言感觉都像是发生在异世界的事件,只有灵魂回到他被勒杀的那个房间似的。 棹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像幼儿一般将手伸向水面。 水啵的一声吞入颤抖的指尖。 镜子般的水面被大幅摇晃,变得不再映照出任何事物。 *** 「这里是棹人大人的房间。做出结论前,请您在此好好休息。」 与女佣二人组不一样的另一名女佣单手拿着油灯低下头。 抬起脸庞后,陷在中央处用歪斜针珠制成的眼眸闪出光芒。或许是构造颇为老旧,脸颊有一部分是塌陷的。棹人点点头后,她转过身从门那边来到昏暗的走廊上,松掉的左脚踝发出喀哒声响渐渐远去。 被独自一人留下来后,棹人茫然环视看起来有些脏的室内。 「……这里不就是那个房间吗?」 虽然应该是初次造访,棹人却对这个场所有印象。 房间近似长方体,墙壁上贴着勉强能看出花纹的泛黄壁纸,窗边设置着糖果般可爱的石膏摆饰,上面却是布满尘埃。连原本是白色的家具看起来都脏脏的,不过那些金把手却依然色彩鲜明。柜子上方以前应该装饰着布偶跟人偶,不过或许是因为意识到棹人是「男孩」,如今摆放着猎枪跟木马模型。床被长了蜘蛛网的四根支柱围住,上面摆放着被压扁的床垫,许多毛毯在那上头描绘着波浪。 因磨擦而起毛球的毯子上残留干燥血痕。确认了这一切后,棹人点点头。 「这里果然是伊莉莎白小时候的房间啊。」 这个地方就是棹人在「宝库」内部迷路走进去的幻影房间的实物。 棹人在「宝库」里发现的门扉就是伊莉莎白将房内的许多物品带出来,再用那些记忆在魔空间重现的事物吧。实物房间比当时目击的幻影还脏一些,不过装潢几乎相同。看样子弗拉德似乎补充了伊莉莎白拿走的物品,以近似昔日光景的形式重现了这个失去主人的房间。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对伊莉莎白的异常执着。不过可能是考虑到棹人,室内摆设略微改变成适合男孩子的风格,而这一点也有些滑稽。 「………………噗!」 棹人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很可笑,强烈笑意发作猛然涌向腹部。一切的一切就让人无比愉快。他大大地张开嘴巴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腹部抽筋,眼泪滚落。就算大笑得愈来愈难过,棹人还是不断爆笑。滑稽,实在滑稽到了极点。父亲的惨死跟如今的状况,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滑稽。 而且,这全部都是谎言。 ————————轰! 棹人突然停止大笑,狠狠揍了墙壁。骨头产生裂痕,激烈痛苦流窜奔驰。即使如此,他仍再次挥拳。血痕沾到墙上,手指渐渐变形,不过棹人还是不打算停止揍墙壁。他发狂似的殴打墙壁,一边大吼: 「死掉了吗?那家伙死掉了啊。玩弄、杀害他人,咨意妄为,结果自己也被杀掉了吗?真是活该啊,喂。不过,不过啊,这样我就会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吗!我不可能原谅你吧!我想亲手再次宰掉你耶!」 棹人特别用力地揍了墙壁一拳,紧握的拳头内侧响起小指折断的声音。就算憎恶与怒火充满脑袋,棹人也一直无法取回冷静。棹人就像是抓狂的小孩,一边哭泣一边任由激情摆布。吐出粗大气息后,他叩的一声用额头撞向墙壁,然后空虚地低喃。 「不过,被杀掉的人要杀已经死掉的人……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啊。」 棹人带有自嘲意味地丢下这句话后,无力地笑了。不久,棹人从被血痕弄脏的墙壁上轻轻移开额头,有如要寻求他人救助般环视四周。 棹人的视线忽然停留在床上。 「…………伊莉莎白。」 那对疲惫眼眸中朦胧地映着伊莉莎白少女时代的幻影。 虚弱的美丽女孩半身被埋在毛毯之海地坐着。她死气沉沉的空洞双眼映着棹人,只有那副美貌今昔如一。 棹人像孩子般皱起脸,向年幼的伊莉莎白提问: 「欸,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幻影没有回应。即使如此,棹人还是惨叫般继续问: 「欸,伊莉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当什么『拷问姬』啊!」 那是至今虽然感到疑惑却绝对没问出口的问题。 为何她会成为「拷问姬」呢?这里面有怎样的理由,有怎样的憎恨呢?或者什么原因也没有吗?然而,幻影少女当然也没做出任何回应。 她毕竟只是棹人的精神被逼入死胡同后所呈现的幻影,而且棹人也明白这种事。即使如此,他还是想依靠那名少女,但她的身影不久就缓缓融解消失了。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棹人再次笑了起来。发狂般不断大笑,笑得满地打滚,然后再次狠狠揍向墙壁。满是鲜血的手指发出讨厌的声音从壁面移开后,棹人拭去泪水。 就在此时,乱成一片的精神状态总算突然沉寂下来。泪水戛然而止,眼睛不再流出任何东西,他的激烈情感异常快速地消退了。棹人如湖面清澄的脑袋静静地做出结论。 不管怎么大笑,这股憎恨消散的那一天都不会到来吧。 棹人被残忍地杀害了。 然后,这就是一切。 *** 有着歪斜珍珠眼眸的女佣在小孩房外面待命。 「弗拉德大人在饭厅那边等您。」 在她的带领下,棹人再次回到饭厅。在薄薄的黑暗之中,弗拉德仍是一个人坐在主位上。或许是跟伊莉莎白不同,不需要甜点,他早早就用完餐,如今正在品酒。棹人朝静静摇晃着酒杯的侧脸开口搭话。 「我决定了。请让我亲手杀掉老爸,只有那家伙就算死我也无法原谅。」 「这个决定很不错喔。复仇是你应有的权利,当然应该去行使呀。」 弗拉德将玻璃杯放下后,发出像要抹去棹人心中罪恶感的温和声音。那张脸庞上没有吃惊的模样,看来他似乎是预料到了这个答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既然希望将棹人收为养子,他就应该理解棹人被那股恨意所囚的本质才对。 棹人缓缓握紧疼痛的拳头,虽然迷惘,他还是继续做出一项恳求。 「在那之前,只要一次就好……我不会叫你让我跟你的女儿伊莉莎白见面。至少让我跟小雏……跟小雏道别行吗?」 「……小雏?啊啊,那个我没让她启动就这样弃置的人偶吗?你居然这么中意她,真让我意外啊。该不会你有玩『人偶游戏』的兴趣?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将酷似她……不,比起这个,我可以送一个以你的喜好做调整的人偶当礼物喔。」 「那家伙不是人偶,也没有替代品。小雏就是,小雏。」 棹人先闭上眼睛。他回想那双温暖臂膀紧拥自己的感触,被银发包围的可爱笑容在眼皮底下复苏。然而棹人睁开眼睛,抹消了那个影像。 「时间虽然短暂,我还是受到了她的照顾。还有另一件事,当我跟小雏告别时,请你停止『皇帝』的攻击。只有伊莉莎白一人的话太不利了。」 「受人偶『照顾』的这种感觉很难理解就是了。而且你都决定要背叛了,这个心愿倒是挺自私的呢…… 哎,这是独一无二、即将成为继承者的你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我就特别准许吧。」 弗拉德点点头后,向金发女佣二人组下达某个命令。她们抱着时钟,静静地离开现场走到外面。弗拉德一边目送并肩而行的背影,一边自豪地说道: 「那个时钟是魔道具,可以将对魔法没抵抗力的人隔绝在空间与时光之外。对你来说,周遭的空间看起来像是静止吧?不过实际上,从正常时光中遭到分离的人只有你一个啊。身为魔道具使用者的女佣们可以在那个空间里随心所欲地杀掉你,却根本无法触摸处于外侧的伊莉莎白。说到底,它只不过是专门应付杂鱼的玩意儿喽。不过用在机械人偶身上又会如何呢?通常应该是无效才对,不过从她先前的伤势判断,或许会有效吧。那么,在等待时来一杯酒如何?」 「免了。」 「真无情耶,我觉得学会喝酒比较开心喔。」 棹人拒绝弗拉德的建议后,随便找个座位粗鲁地坐了下来。他也无视摆在眼前的料理,交握满是鲜血的十指。弗拉德轻轻耸肩后,再次喝了一口酒。 让人以为好像会就这样永远持续下去的尴尬时间过去了。不久,饭厅的门开启,两道脚步声拖行某物的声音朝这边接近。棹人望向那个方位,瞪大眼睛。 「……小雏!」 「她躺在瓦砾堆之间,甚至用不着刻意把人抓住。」 「看样子伊莉莎白认为她在战斗时会碍事,所以丢下她走了。」 「伊莉莎白吗?居然没让这人偶勉强战斗到坏掉为止,她还是一样,温柔时很温柔呢。这样你也无法告诉这具人偶,要她跟伊莉莎白两人一起逃离『皇帝』了啊。」 女佣们报告完后,弗拉德瞥了棹人一眼如此嘲笑。棹人连忙从椅子上起身。 小雏被女佣们撑住双肩,衣服破破烂烂的模样十分凄惨,仿造人类的肌肤也有撕裂伤,看起来连步行都很辛苦。即使如此,她手臂里仍抱着枪斧。 「……棹人,大人……啊啊……棹人,大人,您在……哪…………」 她梦呓般如此低喃,摇晃纠结的银发抬起脸庞。空洞的翠绿色眼眸中映出棹人冲过来的身影。眼睛在那瞬间睁得大大的,混浊眼眸寄宿了欢喜的光采。 「…………棹人大人!」 小雏甩开女佣们,连顽固地握着的枪斧都扔掉了。她就像忘了伤痛,将双臂伸向前方。棹人停下脚步。拜托小雏传话,企图连伊莉莎白都救下来的计划虽然落空,背叛的决心却没有改变,所以没资格被小雏紧拥。 「棹人大人!啊啊,真是谢天谢地,您平安无事。」 「我要跟你告别,小雏。你自己一个人回城堡吧。」 小雏本来也正要冲向棹人,却因为他这番话而停下脚步。那张脸庞掠过心脏被猝不及防地钉了木桩般的冲击。数秒后,小雏端正姿势,笔直地凝视棹人。 她轻轻用手掌按住自己的腹部调匀呼吸后,开了口。 「棹人大人,该不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周到吧?」 「小雏,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话,很抱歉,可以请您告诉我吗?我会全部改过来的。我连自己哪里没做好都察觉不到,倘若如此愚味的我能有机会再次挽回失态,那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请您务必大发善心。」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没有任何地方做不好。」 棹人连忙否定小雏出乎意料的话。她露出困惑表情。 「那么……那么,该不会是厌倦我了吗?您是说已经再也不想看到我的脸,不想让我待在身边了吗?如果是这样,就请伊莉莎白大人帮忙,尽一切可能地依照棹人大人的喜好改造这张脸——」 「不是的,小雏,你什么错都没有。只不过,我决定要跟这家伙走了。」 「棹人大人…………要跟那个……弗拉德走?」 小雏望向棹人用手指着的对象后,露出困惑表情。虽然心里犹豫,棹人还是点了头。 「其实我不想跟他走。不过我想做一件事,就算必须站到折磨其他人类的那一方也一样。而且,只有这家伙有那个手段。」 棹人如此诉说。他从小雏那张有如小狗被丢弃的脸庞上移开视线。 她完全没有做不好的地方。就是因为这样,就算站到背叛者的立场,棹人也不想让小雏露出这种表情。即使如此,也没有继读让她待在身边这个选项。 现在的小雏不算在战力之内。只要她肯放弃棹人,弗拉德也会网开一面让她逃走吧。 说起来,这是棹人不小心启动她才会开始的一段缘分。只要忘掉棹人找到新主人,小雏应该能顺利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至少棹人想这样相信。 「忘掉我设定的爱恋之情,回去后自由地活下去吧。趁现在请伊莉莎白……或是弗拉德处理一下,让你能忘了我重新输入新设——」 「请不要瞧不起我,棹人大人。」 「咦?」 棹人的话语被冰冷又尖锐的声音打断。小雏显露出至今为止不曾有过、从未对他发出的怒火。她细细地吸气,吐气,凛然地端正姿势。 小雏轻轻将掌心按上自己丰满的胸部。闭上眼睛后,她静静地开始陈述: 「就算这颗心是机械人偶被设定后才存在的,我的心也是只属于我的东西。我选择棹人大人为主人,而且也被您所选择的那个瞬间,这份爱意就注定只会献给您一人。我想为了棹人大人而活,才会活着;想为了棹人大人而坏掉,才会坏掉。我无法侍奉其他主人,就算是您这名尊贵主人的命令——也不可否定这份心意。」 「小雏…………」 「您为何要待在那种男人之下?」 「抱歉,我要跟这家伙走。而且,就算将自己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弗拉德,我也要杀了老爸!」 回过神时,棹人已经如此大吼。或许是想法激烈动摇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怒火、杀意以及曾经感受过的痛苦再次充满胸口。他咬紧牙根,有如野兽漏出粗大气息。 小雏猛然回神,一改难受表情,露出察觉到某事的脸。她应该不晓得棹人的过去,然而却有如察觉到某事静静提问: 「那是……那就是,您自身的幸福吗?」 「咦……幸、幸福吗?」 「是这样吗?」 「咦,啊啊,大概吧。」 被小雏认真的声音震慑,棹人不由得点头同意。然而,他并不晓得这样算不算幸福,甚至可以说杀人是离幸福这种田园风格般的字汇最遥远的行为。然而就算杀掉父亲,在胸口卷动的这股浊流似的憎恶也不会消失吧。 他的回应让小雏浮现温暖的温柔微笑。 「太好了。」 「咦?」 意料之外的回应又让棹人吃了一惊。不知为何,小雏放心似的点着头。她有如知道小孩很幸福的母亲,用满足的表情紧紧合起双掌。 「就算在城堡那边,棹人大人也不曾打从心底笑过……所以小雏我一直很担心。如果棹人大人说这是您为了变幸福而做出的选择,那小雏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喜悦,在一旁支持您的选择。」 「小雏,至今你都在担心这种事。」 「棹人大人的幸福就是小雏的幸福,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幸福……我了解了。从现在起,我会按照棹人大人的希望,停止自己的机能。」 「什……!」 这次棹人真的因为意想不到的宣言而瞪大眼睛。棹人压根儿就不希望此事发生,甚至可以说就是为了让小雏未来也能继续活下去,他才会想要这场道 别的面会。 棹人用力抓住小雏的肩膀,她则是沉稳地回望棹人。 「小雏,别说傻话!为什么你非停止运作不可啊!」 「棹人大人明明说不需要我,为何我必须活下去?伊莉莎白大人也不想逃走,所以我是绊脚石。请您放心,如果棹人大人说这样就会幸福,我会开心地让这副身躯回归为木偶。」 「住手啊,求你了,拜托!我不想要你死,请你改变主意吧。」 「多么温柔……您真的是既温柔又大慈大悲呢。虽然不值得您这样说,但我就心存感激地收下这句话吧。不过,小雏的一生会与您一同度过,当您不需要我的时候就会终结。这件事您完全不必感到内疚,请您带着微笑说『辛苦了』目送我离开世上吧。」 小雏静静地微笑。她的声音中蕴含着棹人无法理解、永不动摇的自豪。就算费尽唇舌,也无法颠覆她的决心吧。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棹人自然而然放松手掌的力道。小雏向后退一步,拎起女佣服的裙角,因烛台灯火而发出光辉的银发柔顺地摇晃。她将负伤的脚移向后方,展现了一个美丽的礼。 「那么,棹人大人。接下来的这数十分钟内,只要您没有再次需要我,我就要永远沉眠了。容我再次道谢,能与温柔的您一同生活……还能以恋人之姿待在身旁,小雏实在愧不敢当,真是幸福极了。」 小雏表示那么短暂的时光自己很幸福,那道声音中贯注了毫无虚假的感激心情。小雏深深低下头,就这样接着说道: 「小雏会满怀爱意跟感激之情,就这样死去——告辞了。」 她行了礼后,拾起枪斧撑住自己的身体,迈出步伐。她赶开试图伸手帮忙的女佣们,走出饭厅离开了现场,毅然的背影立刻没入昏暗之中。 棹人呆呆站在原地,茫然目送小雏的背影离去。 同一时间,玛丽安奴与伊莉莎白交谈的话语在他耳畔复苏。 『只要杀了我,今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爱您了吧。』 『嗯嗯,会这样吧。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爱余,直到永远呢。』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没察觉到某样事物很重要,就已经失去了它。 棹人只是呆呆伫立着。然而,在确认深沉的失落感究竟为何物前,弗拉德就从背后开口搭话。 「我姑且问一下好了,区区玩具说了几句话,日积月累的陈年杀意就因此消散,心情也变得清爽无比,真是可喜可贺……这种奇迹应该没发生吧?」 「……别管了,你把老爸叫出来吧。」 棹人用低沉嗓音撂下这句话。弗拉德点点头,然后弹响手指。 金发女佣们迫不及待般喀啦喀啦地推来运送料理用的餐车。她们猛然掀开盖在上面的银盖。 里面躺着一个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跟嘴巴的人偶,还被穿上灰色的衣服。 有着苍白肌肤的球体人偶造型十分朴素,实在难以想像这是用来装人类灵魂的东西。弗拉德从餐桌上一把抓起刀子后,旋转刻有老鹰装饰的握柄,接着瞬间停下动作。他用那把银刃将自己的手腕狠狠斩裂了一半以上。 动脉被一击斩断,大量鲜血弄湿桌布,甚至滴到了地板上。那些血液有如生物聚集,开始在地板上描绘不同于移动阵的另一种复杂形状。 在那同时,弗拉德微微皱眉。定睛一看,红色的神之文字正在他隐藏于袖内的手臂上散发光辉。教会的枷锁确实正灼烧着弗拉德的肉体。发动魔法后,那些神言似乎也因此更加折磨肌肤。然而,他早就不打算改变表情了。 「『我的话语中没有谎言;我的话语中没有虚假;我的话语中没有虚妄。他的灵魂会横越两个世界,于地界断断续续地发出叫声,于天际取回自身形体』。」 弗拉德口中不断咕哝着些什么,地板上的召唤阵配合那道声音发出红色光辉。 光芒变强,室内氛围也跟着改变。 「『成——超——成——回——成——』」 干燥空气开始带有数千枚玻璃碎片满天飞舞般的危险锐利度。棹人用眼睛追着在他鼻尖飞舞,没有明确实体的光辉。确实横切过视野边缘的那个表面映照出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道路、汽车、人群、广告招牌、河川、学校。全都是棹人因为被杀而离开的那个世界的光景。 那些光景漫射为虹彩,用奇妙的光芒渐渐填满昏暗的室内。 「接下来你最好闭上眼睛,因为长时间凝视这道光的话,正常人是会发疯的。只有精神再次被带到那一边,你也不愿意吧?」 弗拉德如此说完,棹人连忙闭上眼皮。即使如此,虹色光芒仍然强烈灼烧着视网膜。为了尽可能避开那道光,棹人凝视暗处,结果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事。 有如要逃开异样光芒,棹人的记忆渐渐沉入记忆之海的底部。 令黑发飘扬的举世美少女时而邪恶,时而自豪地高声表述。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余跟你都一样,会被天地万物舍弃,然后就这样死去。」 摇曳银发的美丽人偶浮现相当温柔又充满爱意的微笑。 「没事的喔,棹人大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护您。」 「小雏会满怀爱意跟感激之情,就这样死去。」 红发少年用泫然欲泣的表情露出笑容,虽然心神大乱却还是用颤抖的声音回应。 「希望你能够在这边的世界得到幸福。」 这么说来,结果诺耶的话最后没能实现。 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棹人的胸口激烈地卷起波涛。心脏疼痛,呼吸变得困难。这样做真的好吗?不会后悔吗——连宛如他人冷静的自己都如此提问。 (啰嗦,啰嗦,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也要把老爸——) 棹人打算如此回应之际,现场传出弗拉德的声音。 「——结束了喔。」 然后,棹人睁开眼睛。 *** 「…………咦?」 父亲确实站在棹人眼前。 满脸胡渣,有着一张粗犷脸庞的男人正朝四周张望。他乱搔黑色乱发,用看起来也像是变色龙的眼睛来回瞪视周围。棹人确实对这张有着显眼鹰勾鼻的脸有印象,但他却有如无法接受般激烈地皱起眉心。 棹人从上至下望着眼前这名男子。过了一会儿后,他轻声低喃: 「………………咦,是这种程度而已吗?」 「什、什么啊,这里是?就死后世界来说也太虚了吧。呃,为什么你这小子会在这里,棹人?是怎样?该不会,你……该不会……打算向我报仇吧?可别给我想这种开玩笑的事情喔,喂!」 父亲连珠炮似的突然讲了起来。就算死亡,他的沸点似乎依旧很低,而且也是一个面对自身危机时,会让第六感如同被害妄想那样发挥功用的男人。 他虽然口沫横飞,充血的双眼中却没有以前疯狂的神色。 直到此时,棹人才猛然惊觉,父亲的疯狂几乎是药物制造出来的产物。就算是现在,也能在那张面孔的内侧窥见没有一丝一毫改变的残忍与嗜虐性。结实肉体跟彻底习惯折磨他人的精神也很恐怖吧。然而,也就只有这样而已。 父亲对棹人大吼的脸庞跟伊莉莎白的邪恶表情全然不同。 不只如此,甚至也劣于恶魔们的异貌、库尔雷斯居高临下的冷淡视线,还有玛丽安奴发狂的哭脸;离弗拉德的开心笑容也很遥远。 棹人不由自主愣愣地低 喃。 「………………一点也不恐怖嘛。」 充斥心灵的恐惧感,在看到父亲极普通的怒容后就立刻烟消云散了。愤怒与杀意都有如在思考「这个人真的是本尊吗」似的传回困惑的心情,充满全身的紧张感突然解除。棹人失去以往的冷静,然后揉了揉眼睛。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喂。是这家伙吗?真的是这家伙吗?) 「喂……棹人啊,你干嘛不说话?欸?给我回话啊,喂!」 棹人甚至无法认知眼前这名男子就是杀掉自己,恐怖至极又可恨的对象。比起这个玩意儿,「伯爵」这个敌人要有威胁性多了吧。 (啊啊……………………是吗?) 回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目睹的所有事情,棹人静静地领悟到这个事实。 (我在这里看见太多恐怖的事物了。) 超越人智的邪恶,以及跟这种对象战斗的女人——他待在这种存在的身边太久了。棹人曾经恐惧过的事物,对现在的他来说甚至无法成为害怕的对象。 棹人总算发现了这件事。被他视为苛政者,当成暴君憎恨的「父亲」已荡然无存。在这里的男人只是一个矮小无趣又容易发飙,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小角色。 棹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在眼前不停大吼的脸庞,感到失望的同时也轻声丢下了一句话。 「……什么啊,只是这种货色呀。」 下个瞬间,棹人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父亲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这个表情也很滑稽,所以棹人更加大声地笑了。他一边捧腹大笑一边产生幻听,至今为止拘束着自己的沉重锁炼好像发出了被斩断的声音。这次他真的打从心底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荒谬。 想不到囚禁自己的人居然是这种小人物。 「不要了。」 「啊?你这家伙怎么打从刚才就突然这样啊?是怎样,干嘛无视我,像个白痴一样在那边傻笑?是脑袋长虫了吗?欸,喂!」 「这种家伙,我不要了。代价太大了呢。」 棹人虽然被揪住胸襟,仍耸耸肩望向后方。弗拉德皱起眉。左手腕应该割得很深,然而如今伤口已经堵住了。果然是怪物啊——棹人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用大拇指指向父亲。他打从心底感到舒畅地断言。 「这家伙不是那种我不惜付出未来也要杀掉的对象。」 虽然不解其意,父亲似乎也明白自己被小看了,所以他挥起拳头。不过弗拉德弹响手指后,那只手臂忽然静止,变得一动也不动。他用惊讶的表情凝视自己的手臂。弗拉德摆动下颚要棹人继续说下去,所以棹人点点头对他开了口。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看见了地狱。」 看到制造地狱的人以及跟那种存在战斗的人,目击了弱肉强食的骇人光景。在这种状况下,为了想办法存活下去而挣扎。甚至不再逃避,不惜在自己的腹部刻下移动阵帮忙收拾恶魔。这一切都是从那个女人的任性举止开始的。 「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棹人如今正侍奉着比任何人都还要恐怖美丽,恶劣至极的大罪人。 事到如今,他根本无法被这种程度的家伙所束缚。 被杀了,不过那又如何? 比起这种事,他身上还有更重要的约定。 「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有人为我祈祷。就算要勉强自己,我也要努力变幸福吧。」 棹人如此断言,毫无迷惘地毁弃自己跟弗拉德的契约。 弗拉德双臂交叉,发出沉吟思考着。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棹人的脸庞,然后深深地叹了气。弗拉德用纤细手指掩住脸庞,用演戏般的夸张动作摇摇头。 「看样子去接你的时机似乎有点迟呢。」 「嗯嗯,有一点点。不,大概晚了很多吧。」 弗拉德悲伤地说完,棹人轻声回应。确实如此啊——弗拉德点点头。 他打从心底感叹这种状况似的,脚步踉跄地迈出步伐。弗拉德接近棹人的父亲,然后轻轻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棹人的父亲同时张开嘴,不顾一切地胡乱大吼。 「你这家伙是怎样瞧不起我吗给我适可而止喔臭小子开什么玩笑我要杀了你我宰了你喔喂!」 看样子弗拉德也拘束了他的嘴巴,难怪他这么安静。弗拉德一边觉得很吵地皱眉,一边将唇瓣凑近父亲耳边。感觉就像肉食猛兽将獠牙靠过来,父亲大吃一惊闭上了嘴。弗拉德用甜美嗓音对因为互殴后遗症而扭曲变形的耳垂低喃。 「只要再次杀掉眼前的这个玩意儿,我就让你能好好享受第二次的人生。如何呢?」 父亲茫然了一瞬间后,露出用舌头舔嘴唇般的表情。他果然理解得很快。棹人也同时转过身,速战速决地发足狂奔。充满杀意的怒喝声追向他。 「给我等一等,棹人!别逃!」 「当然要逃啊,笨蛋!」 只要大脑没呈现萎缩状态,就能做出正常的判断。棹人可不想轻易让别人杀掉。 父亲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追击而来。棹人朝之前通过的入口前进,女佣们没有行动。虽然不觉得可以活着抵达伊莉莎白身边,不过就算会死,至少也得阻止小雏停止运作。如果是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就在此时,弗拉德啪的一声弹响手指。苍蓝花瓣与黑暗卷起旋涡,铁桩贯穿棹人的脚。 「呃——叽!」 棹人因激烈痛楚而发出难听的叫声,接着单膝跪地。从后方追来的父亲同时抓住他的衣领,硬是将他拖了起来。父亲一边气得发抖一边勒住他的脖子。 「别小看我啊啊啊你这个狗屎狗屎狗屎狗屎狗屎小鬼,别小看我别小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啰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试图抵抗而举起的手掌也被铁桩贯穿,棹人软绵绵地垂下满是鲜血的手臂。 视野变狭窄,意识模糊。棹人忆起气管被捏扁的讨厌感觉。那种感觉正渐渐在他的喉咙重现。人偶的身躯虽然不死,不过照这样下去,不久后颈骨就会被折断,动脉或许也会被挖掉。如此一来,就算是棹人也会完蛋。 (又要……被杀掉了……啊。) 虽然撂下狠话,不过这种结局还真是无聊。然而,当时谁也没有伸出援手。如今不管叫谁都没用吧,会救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就是结局。然而,在那之前至少希望可以阻止她。 棹人想起温柔的微笑与暖和的手臂。为何自己没能紧拥离去的背影阻止对方呢?棹人打从心底如此后悔,流下一滴泪,同时用沙哑声音低喃。 「………………………………………………………………抱歉啊,小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从某处传至耳中。 父亲吓了一跳,手也放松了。棹人微微睁开眼睛。父亲吃惊地张大嘴巴,凝视着传出声音的方向。发生了什么事——棹人也硬是望向传出声音的方向。 看到那幅光景后,他也跟父亲一样吃惊地张大嘴巴。 小雏正在失控,将枪斧挥舞得像龙卷风似的。 她用令人想问「到刚才为止的虚弱模样到底是怎样啊」的气势,将前来阻止的女佣们陆续轰飞。小雏红晕上颊,眼睛发亮地发出怪声。 「呼唤了吧?我被呼唤了吧?刚才您呼唤我了呢,啊啊,棹人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现在立刻过去救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真的假的。」 棹人不由自主地如此低喃。或许是本能察觉到自身有危险,父 亲扔开他试图逃走,然而冲击并没有传来。回过神时,棹人已经被小雏用右臂紧紧拥住。她用剩下的左臂锐利地闪出枪斧。 「咦?」 「对棹人大人掐脖子的罪行,就用那副身躯偿还吧。」 父亲的上半身被轻易斩断,横向滑开了。鲜血与脏器被撒到地板上。看样子似乎是瞬间达到超出活动临界点的失血量,父亲一下子就停止了动作。 那是完全没有迷惘也没有踌躇,有劲过头的举止。 棹人在小雏臂弯里大感愕然。小雏轻飘飘地朝原地坐下不让他受到冲击,然后扔掉枪斧用双臂紧紧拥住他。她理所当然般让他的脸埋进自己的丰满胸部,并发出充满喜悦的声音。 「啊啊,棹人大人!将我从死亡深渊再次救出,温柔又令人怜爱的您。那道大慈大悲的声音有好好传到小雏这边喔!我所爱着的棹人大人!只要您希望,小雏就会永永远远地待在您身旁!直到寿命结束前我都会爱着您,保护您不受任何人伤害!」 「哈………………哈哈哈!」 棹人不由得缓缓笑了起来。这实在是太乱来了。然而,胸口渐渐涌出喜悦。棹人曾认为谁也不会伸出援手,然而,并没有这种事。 从今而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棹人举起满是鲜血的手。看到这一幕后,小雏大喊:「棹人大人您受伤了!」他无视这句话,小心翼翼地触摸小雏的脸颊。他不想弄脏白皙肌肤,只用指尖确认暖意。过了半晌,棹人松了一口气。 「棹人大人?您怎么了呢?伤口会痛吗?」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抱歉啊,小雏。抱歉。」 「棹、棹人大人啊啊啊啊啊啊!请您无需道歉!没关系的喔,小雏我会一辈子永永远远,不管在生病或是健康的时候,只要有这条命在就会诚心诚意地服侍您喔!啊啊,这份爱意!这份心意!啊,或许这是母性?」 小雏一脸认真地开始低喃些什么。然而她一改先前态度,锐利地抬起脸庞。那对翠绿色眼瞳闪过野兽般的强烈杀意。 「——而且,伤害您的家伙还有一只吧?」 棹人抬起脸庞后,不晓得在想什么的弗拉德正用皮鞋鞋底踩烂父亲的内脏。看到冻结的侧脸,棹人觉得血液的温度下降了。他正在生气,焦躁感占据了他的脑袋,让他没多余的心神立刻下手击溃棹人他们。 「腐烂而死吧,下人。」 「不行啊,小雏!」 下个瞬间,小雏的身影突然消失。她用负伤的身躯捡起枪斧,瞳孔猛然瞪大,以一击袭向弗拉德。弗拉德连头都没回,就这样弹响手指。 黑暗与苍蓝花瓣卷起旋涡,旋转锯出现在空中。 它没朝小雏飞去,而是笔直地奔向棹人那边。弗拉德索然无味的眼瞳测试般映着小雏的身影。小雏连一秒都没有迷惘,立刻抛开枪斧,用很勉强的姿势扭转身躯。她打算趴在棹人身上。 在那瞬间,那副身影看起来跟诺耶重叠了。 「不行,小雏!」 棹人立即从锯子的轨道上猛然推开小雏。 「——咦?棹人,大人?」 小雏瞪大眼,双臂伸向前方。棹人对她摆出了一个微笑。 在那瞬间,灼热感横向切断身躯。棹人唰的一声被切开肚子。旋转锯与它的高调外表不同,锋利度似乎劣于小雏的枪斧。棹人虽然免于被锯成两截,伤口却掉出了几个内脏。他无声地瘫倒在原地,小雏发狂似的大叫: 「棹人大人?棹人大人,棹人大人,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咯,呼啊…………恶!」 棹人从手掌感受到自己正在脉动的内脏热度。心跳声怦通怦通地响着,真是吵死人了。他在地板上微微发抖,一边茫然思考。 (小雏……她肯……就这样,逃走……呜……吗……不……不可能吧。) 就性质而论,她不可能弃棹人不顾就这样离开。必须想办法叫她逃走才行。然而,声音已经不成形了。棹人的视野轻轻地消失。 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光景掠过光线。那种感觉究竟为何呢?棹人可以借由魔力流通至腹部移动阵的经验理解这件事。混在自身血液中的伊莉莎白之血的魔力正在蠢动,棹人濒临死亡危机的灵魂正在跟魔力更强大的血液同步化。 血之记忆自动重播。 那就像传闻中的走马灯。 却是与它全然不同的邪恶之物。 *** 无数遭到残虐杀害的尸体;从那些尸体上方飞起来的上百只乌鸦;纷纷破口大骂「杀了她、杀了她」的民众;被束缚衣绑住吊在半空中的女孩;从小孩房看着窗外的虚弱少女。 优雅的男人手指爬上被睡衣里住的皮包骨的肩膀。 少女摇曳纠结的黑发,身躯猛然一震。她连忙抬起头,视线前方的男人投降般举起双手。看到那张脸庞后,少女呼的一声松了一口气。 「弗拉德伯父大人真是的,请不要吓我嘛。」 「嗨,伊莉莎白。我可爱的女儿有当个乖小孩吗?没有像之前那样偷偷杀猫吧?」 「我没那样做喔,已经不会再做出那种事了。」 「谁晓得呢。不过,可以喔。不管你做出什么事,我都会替你保密的。」 伯父对重逢感到喜悦似的说道。与伊莉莎白长得极为相似,拥有端整脸庞的他不知为何总是唤她为女儿,而不是称呼她为侄女。 伊莉莎白正要回话却突然按住唇瓣,发出干咳的同时,一丝鲜血也跟着滑落。弗拉德看到令人不忍卒睹的模样后,发出甜美柔和的声音。 「一出生就患有不治之症,可怜的伊莉莎白。身上那股残忍气质类似于我,可爱的伊莉莎白。你虽然拥有『资格』却濒临死亡深渊,所以我今天就是前来治好你的病的喔。」 「真的吗?可是伯父大人,大人说这个病连医生都治不好,而且『资格』又是?」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来吧,收下这个。不过,就像我替你的『恶作剧』保密一样,这件事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喔。」 伯父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朝她闭了一只眼睛。伊莉莎白毫无戒心地点点头。弗拉德说了句「乖孩子」轻抚她的头,然后从提包中取出某物。 「如此一来,你一定能过着比世上任何人都还要愉快的一生喔。」 伊莉莎白伸出手,状似人类心脏的灰色肉块摆到那对掌心上。 吃下肉块后,伊莉莎白的寿命平安无事地延长到了十六岁。 所有人都将伊莉莎白的存活视为奇迹而喜悦。然而,她的双亲却有如付出代价地辞世了。某天夜里,他们搭的马车翻落悬崖。死因虽然不明,发生事故之前有一名老人路过道路附近,作证说他看见了一只巨大黑狗。 在所有人都长时间沉浸于哀伤中的葬仪之夜,伊莉莎白身穿丧服,一如往昔坐在窗边。白皙手指爬上她的肩膀,她猛然抬起被泪水弄湿的脸庞。 应该正在云游四海的伯父身穿黑衣站在她面前。 「弗拉德伯父大人。」 「嗨,伊莉莎白!可爱的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呢!」 伊莉莎白没注意到话语中的突兀感,打算抱住自己最喜欢的伯父。然而,他忽然高声拍响双手。伊莉莎白停下脚步,瞪大双眼。她的双亲明明死掉了,伯父却像在说自己开心得不得了似的拍着手。 「伯父,大人?」 「恶魔的肉,平安无事地,在你体内扎根了嘛!」 伊莉莎白不明白弗拉德在说什么。然而,看到被月光照亮 的那张脸庞后,她领悟了一件事。伯父虽然上了年纪,脸庞却过于年轻,又很美丽。 而且,很邪恶。他用小孩找别人一起恶作剧般的口气接着说: 「你已经不会因为人类的疾病而死了喔,伊莉莎白。不过从今而后你必须伤害他人,将他们的痛苦与灵魂的折磨声献给自己的身体。因为不这样做,恶魔的肉就会在体内腐朽,你会在无法想像是世间之物的激烈痛楚中死去。什么啊,没必要害怕喔。放心吧,可悲又可爱的伊莉莎白。」 弗拉德在月光下露出微笑。他邪恶地扭曲嘴唇,就这样撂下话。 「你之下有许多从父母那边继承而来,可供你大快朵颐的领民。你可以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直到盘子见底、肚子吃饱为止呢。」 伊莉莎白本能地察觉伯父说出口的话并非戏言。她也微微注意到那件事,当时她吃下了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禁忌食物。 伊莉莎白抱住双肩发起抖来。伯父面露笑容,对这样的她如此告知: 「就是这样喔,伊莉莎白·雷·法纽。你比任何人都更能成为贪心的母猪。」 数天后,伊莉莎白难以忍受开始从全身冒出来的激烈痛楚,所以在伯父弗拉德的协助下,初次使用拷问器具将人杀害。 伊莉莎白一边呕吐哭泣,一边用「抽肠机」蹂躏活人的内脏,还用「铁鸟笼」屠杀女孩。弗拉德跟她一天又一天地堆积死尸,并且高声长笑。 「很棒喔,很棒喔,伊莉莎白!再杀更多,杀更多吧,伊莉莎白!如何呢,伊莉莎白,我心爱的女儿,你也开始感到愉快了吧?」 「………………嗯嗯,是这样呢………………或许………………或许没错。」 眼眸因泪水而湿润。伊莉莎白在湿润眼瞳中映着那些对她本人抱持憎恶、杀意还有怨恨,就这样绝命的人们的尸骸。她愈是哭泣道歉,人们的憎恶愈是加深,无止尽地增长。 不久后,伊莉莎白开出恶毒的花朵。 她自杀未遂多达十数次,弗拉德也出手制止。与他召集的恶魔同伴们见面后,她终于停止迷惘了。 「无论是一边哭泣一边做或是一边享受一边做,结果都相同啊。」 伊莉莎白肯定了自己遭到诅咒的生命。她穿上用自身魔力编织而成的洋装,用累积的魔力召唤拷问器具,对城郭的人们施行虐杀。 伊莉莎白一边蹂躏无辜人民,一边独自坐在王座上摇晃着红酒。 「有人会一边食用猪、贪婪地吃着牛,一边向它们道歉吗?无论是哭泣或是后悔,做的事情都一样。所以余决定了,决定要傲慢。」 「决定要带着愉悦,将世上所有人当成余的祭品。」 「既然决定要牺牲他人,谁要哭泣啊,谁会道歉啊!余会一边大笑一边屠杀你们,再将你们摆到余自己的餐盘上,带着快乐心情扫光食物,然后抚摸吃到撑的肚子。不过,你们有权利杀余。余会毫不留情地啃食你们,然而不久后,食用盘中美馔者将会逆转,到时候余就身受火刑死去吧。」 「你们可以诅咒余,可以怨恨余,可以破口大骂要余下地狱!」 「余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被世间万物舍弃,既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在那之后,伊莉莎白建立起无数沾满鲜血的传说,取得了足以匹敌最高位恶魔的力量。她正式成为能够担任弗拉德继承者的存在。然而,伊莉莎白在想什么呢?她突然对如今自称是养父的他高举反旗。 伊莉莎白用数千根铁桩贯穿弗拉德率领的侍从兵大军后,用邪恶的表情大笑。 「嗨,弗拉德。你该不会相信自己被杀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到来吧?审判日到了喔,被跟自己一样肤浅的猪猡杀掉,就这样逝去吧。」 然后她跟弗拉德几乎是两败俱伤,双方都被教会捉住了。 甚至不害怕神地做出那种行径,都是为了维持自己一个人的生命吗? 还是为了讨伐同伴变多、力量增强,已经无法被人类阻止的「父亲」呢? 至今她连一次也没提过。 *** 「——————————咯,呼!」 棹人口吐鲜血觉醒了。看样子流进喉咙深处的血液在偶然的情况下逆流了,那种痛苦跟冲击让灵魂脱离休克状态。伊莉莎白的记忆融解般变得看不清,人也回归了身躯渐渐失血的现实。 地板简直像毛毯温暖,而且莫明柔软。看样子感觉似乎开始出现错乱了,在身体下方扩散的鲜血有一种奇妙的舒服感。 棹人闭着眼睛,就这样在血泊上方反刍刚才的记忆。 (……的确是差劲至极啊,你的人生谁也救不了唷。) 挥开沉重睡意后,棹人缓缓睁开眼。裹在昏暗里的光景没有好好地映照在模糊的眼眸中。然而,棹人明白小雏正挥动枪斧跟袭击而来的某物战斗。 她拼命地庇护着棹人。在这种状态下,他意识半朦胧地不断思考。 (就算是神明也会对你视而不见啊。不过,这种事你早就知道了……即使如此,你还是选择当「拷问姬」吧。对我来说,对我来说真是搞不懂呢。) 棹人伸出手。啪滋一声,他将手掌沉入自己流出的那片黏呼呼的血海中。棹人继续伸出手臂,在地板上寻找干的地方。他拼命动起颤抖的手臂。 (为何你要这样做,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战斗呢……不管答案是哪一边,你都没有迷惘,堂堂正正地做出选择了吗?) 棹人用难看的姿势在地板上爬来爬去,一边再次移动指尖。他无视痛楚与失血,有如虫子般蠢动。或许是觉得这是打算逃跑的举动,弗拉德一边笑一边低喃。 「主人似乎打算舍弃正在战斗的你,自己逃走呢。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继续打下去?」 「棹人大人打算逃走?真是太棒了!既然如此,我就要为此争取时间!」 锵——利刃与利刃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即使在这段期间内,棹人还是在附近缓慢地爬来爬去。他拖着血痕,一边让线条与线条连接在一起,一边轻声笑道: 「不过,果然有……相像的……地方呢。所谓的,一丘之貉。」 正如库尔雷斯所云,棹人与伊莉莎白在某一点上面确实很相似。只差一点点——棹人伸出手臂。他一边弄烂自己的内脏,一边书写文字。 「我已经死掉了………………因此无法在活着的时候揍他呢。你………………还活着,所以趁现在………………尽情地,痛殴,父亲吧。」 棹人用手指连系圆的起点跟终点。终于结束了——如此心想后,他瘫倒在原地。他感受到血液变热,开始带有魔力。弗拉德有如现在才察觉似的发出声音。 「——那是!」 在棹人面前,「伊莉莎白的移动阵完成了」。 他从生前的经验中得到一项特技,那就是只要是借由痛楚体验到的情报,他就不会忘记。他甚至活用这项特技,在自己的皮肤上刻出伤口画地下道,将路径背下来避免迷路。 而且,棹人以前也在双方同意下,「让伊莉莎白亲手在腹部刻下移动阵」。 棹人按照记忆描绘的移动阵大大地起伏扭曲。含有伊莉莎白魔力的血液开始流动,鲜明的红色有如被融化的宝石发出光辉。 在魔法阵光辉的帮助下,房间的光景总算开始映照在棹人眼中。弗拉德浮现焦急神色释出攻击,小雏勉强挡了下来。棹人一边吐血一边大吼。 「然后,你自行了断一切,如同誓言坠入地狱吧!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棹人发出叫声的同时,黑暗也跟着爆发。红色花瓣在室内乱舞。 带着黑暗与花瓣风暴的长装饰布随风舞动,绯色内衬在视野内翻飞。美女现身,高高挺起被皮带裹住的形状佼好的胸部,乌黑柔亮的黑发随风飘扬,红眼里映照着棹人。 身穿束缚风洋装的绝世美少女,在棹人的血与内脏上面着地。 那是相当美丽,又过度疯狂的光景。 那只白皙的手掌中握着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嗨——————————————————————————————弗拉德。」 瞬间掌握状况后,伊莉莎白露出凶恶笑容。那个唇瓣扭曲成邪恶到极点的无惧形状,弗拉德脚步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浑身是血的伊莉莎白身上,如今并没有教会施加的枷锁。弗拉德身上有枷锁,而且「皇帝」也不在他身边。她有如猎物就在前方似的,伸出舌头舔了嘴唇。 伊莉莎白将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高高举向天空。红色花瓣与黑暗以螺旋状在刀身周围打转。她下令行刑般,就这样挥落散发光辉的利刃。 「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地死去吧!」 锁炼爆炸性地在房内卷起漩涡。它们从迅速趴下的小雏头顶上通过,将女佣们变成破铜烂铁,有如蛇一般缠住弗拉德。他手脚乱动猛力挣扎,试图用苍蓝花瓣与黑暗切断锁炼。然而,新的锁炼却陆续绑住他的身躯。他的骨头发出嘎吱声,肉也被压溃。 「!………………咕,啊!」 有如伊莉莎白往常的做法,他被锁炼吊在半空中。红花瓣厚厚地堆积在他周围。然而,吊念死者般的大量红花瞬间融化,摇身一变成为火刑台。锁炼硬是将弗拉德绑到上面。伊莉莎白再次挥剑,红色火焰沿着那道轨迹奔驰而出。红焰并非恶魔的东西,而是人类之物。 就像被民众亲手制裁那样,他被人类的火焰所燃烧。 「……这种……东西,我……别开玩笑了喔,伊莉莎白。」 弗拉德周围卷起黑暗与苍蓝花瓣,然而它们却无法切断锁炼。火焰延烧到那件奢华外套的前端,肌肤开始缓缓被灼烧。弗拉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赤红眼瞳猛然圆瞪,映照出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对他报以可说是更加温柔的微笑。弗拉德朝四周张望,就像终于掌握自身处境似的。 在那个瞬间,弗拉德初次察觉到自己被死亡所囚禁的事实。 茫然的嗫语伴随恳求般的语调,从那张嘴滚落而出。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伊莉莎白…………伊莉莎白。」 「施行高压政治者会被杀掉,暴君会被吊死,虐杀者会被凄惨地宰掉,这就是世界的规则。在拷问的最后用自身惨叫做装饰,然后坠入毫无救赎的地狱,直到此时拷问者的生涯才算完结——你先走一步吧,最恶劣的男人啊。余也无意逃避,立刻就会跟过去的。」 弗拉德的长发开始燃烧。他不顾形象激烈地摇晃全身。火刑台微微发出咯叽声响。他的肌肤上燃起火焰。男人像个普通人被火燃烧时,伊莉莎白如此告知他。 「『火刑』——这就是最适合你跟余的下场喔。」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发出愤怒与怨怼的惨叫后,弗拉德也跟着被火焰包围。 火让他的脸庞膨胀,烧焦,令肉炭化,渐渐消灭他自身的存在。锁炼毫不留情地击碎残余下来的骨头。他化为纯白色的灰烬,消散在空气中。那些灰融入风中消失了。弗拉德·雷·法纽成为怨恨伊莉莎白的众人尸骸之一。 率领「皇帝」,制造出「拷问姬」的男人,就这样迎接了过分简陋的结局。 在那之后,现场一如往常只剩下伊莉莎白堂堂正正地独自挺立。 残留着火焰热度的房间里,她缓缓闭上眼睛仰头向天。黑发朝后方飘荡,有许多片赤红花瓣轻飘飘地从她的肌肤上滑落。 伊莉莎白对命中注定非得杀个你死我活的对手轻轻叹息,然后吸气,睁开眼睛。 「好弱!」 她握拳举向天际,真的很满足地如此大叫。 说的偏偏是这一句话啊。 棹人一边这样想一边放开了意识。 濑名棹人 kaito sena 长期遭受虐待,最后被残忍杀害的少年。被伊莉莎白召唤,因此当了她的随从。受到生前经验的影响,有着感受到恐惧、愤怒以及憎恶等激烈情绪时反而会冷静下来的一面。 终章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好——————————————吃!」 双手举着刀叉,伊莉莎白心情绝佳地大叫。 她前方摆了牛舌肉冻、砂囊熟肉酱、腰子派、蓝起士酱汁以及油炸牛肚。 「承蒙您的夸奖,真是愧不敢当,伊莉莎白大人。」 「你跟食物有关的反应真的很大呢。」 小雏浮现微笑,清纯地低下头。棹人单手拿着红酒瓶站在她旁边,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只要把玻璃杯里的酒喝干,就要机械性地替她倒新酒。 这可以说是真的很没考虑到人性的工作。棹人用死了一半的眼神倒酒,而且倒酒的方式也没有半点风雅的情趣。然而只要饭好吃,关于酒这方面伊莉莎白似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她很开心地喝干了酒。工作本身虽然轻松,不过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后,棹人叹了一口气。 他相当希望伊莉莎白准备比执事服还要适合自己的服装。 伊莉莎白不晓得知不知道他的这种不满,今天也把餐点吃个清光。然而就在她吃完最后一盘,举杯正要喝酒时,忽然开了口。 「这样好吗?」 「指哪样?」 棹人立刻反问。他手中拿着红酒瓶,就这样等待这句话的后续。 降伏「皇帝」回到石造城堡后,很快就过了数天。 其实这是伊莉莎白初次触及类似的话题。 当天夜里被搬回城内后,棹人向伊莉莎白坦承内情,告诉她自己有一段时间打算接受弗拉德的邀请。然而伊莉莎白却默默地治疗他,然后将他踢到床上。小雏一整晚都握着处于昏睡状态的棹人的手,伊莉莎白则是结束了她对教会的报告。 从隔天开始,等待着的是如往常扭曲却又不能说不愉快的日常生活。棹人认为会就这样没机会谈论那起事件,所以对他来说伊莉莎白的提问可说是出其不意。而且能想到的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伊莉莎白流畅地竖起一根纤纤玉指。 「首先是关于教会的保护。」 「啊啊,没有什么好不好啦。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明明很罕见,却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那边像竹筛一样有许多漏洞,像库尔雷斯那种人只要有一个,我就完蛋了。我连个像样的抵抗手段都没有,只要对方没保证不会把我当白老鼠,现阶段我是不会想投奔那一边。」 「现阶段吗?」 「算是啦。实际上如果我能亲身感受到你一死我也会跟着死的感觉,那老实说我就不晓得会怎样了。或许该尽快苦苦哀求教会,请他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哎,你会这样做吧。」 「嗯嗯,我可不想陪你下地狱。」 「唔,余也不需要。」 伊莉莎白毫不在乎地回答后,挥了挥空玻璃杯。棹人回应无言的欲求,在杯子里倒满红酒。转着圈轻摇玻璃杯后,她继续问道: 「再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东西这样就行吗?」 「啊啊……嗯,那个啊。可以喔,那东西就这样吧。」 「是吗?你既然这样说,哎,那就是这样喽。」 跟途中被伊莉莎白输血的棹人不同,由于人偶身躯的血液完全流干,他父亲的灵魂因此消失了。虽然可以靠伊莉莎白用魔力将他唤回,不过棹人拒绝了这件事。拜托她回收装有父亲的人偶后,他将人偶埋到了城堡后面。 埋葬这个举动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如此,棹人还是自然而然想要这样做,所以他做了这件事。 就只是如此罢了。 棹人完全没意愿去拜访父亲的墓。不久后那边就会长齐一大片杂草跟野花,自顾自地变热闹吧。变成这样就行了——棹人如此心想。 只要能这样想,对整理心情来说就很足够了。 棹人再次望向眼前的伊莉莎白。一切都是从她的任性举止开始的。「拷问姬」将自己扔进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强制性地给予第二次生命。 棹人耸耸肩后,轻轻告知她: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 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身边就算有人陪也无所谓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着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抬起头横了棹人一眼。有如猫儿般咧嘴一笑后,她耸了耸肩。 「哈,那又怎样。像你这种缺乏忠诚心,连个料理都做不好的随从,就算跟随到最后一刻,余也不会开心喔。」 「你才是,明明只能召唤出连一道内脏料理都不会做的异世界人,要求也太多了吧?」 「余要残忍地杀掉你喔。哎,算了。拿出你唯一擅长的那个吧。」 「是是是,好久没做了呢。」 棹人听从她的话语,将红酒放回盆内。他拿起摆在冰制容器上冰镇好的土锅。小雏也不再待命,兴奋地从旁边探头望向土锅。 看到两人伸长了脖子后,他一口气掀开盖子。 「哎呀,这就是棹人大人擅长的那个叫做布丁的食物呢!多么了不起啊!」 「唔,这种软绵绵又有弹性的模样很可爱啊,偶尔会想要吃。好。」 棹人望着伊莉莎白立刻举起汤匙,以及小雏兴奋的模样。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棹人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庞。 那儿确实浮现着自然的笑容。 (…………………………啊啊,或许就是这个吧。) 棹人回想自己跟诺耶的约定,然后用和缓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光景。 有伊莉莎白在,有小雏在。如果可以,希望这种扭曲又愉快的日子能尽可能地长长久久下去。在过热的战斗中,直到最后都不要失去它。没错,棹人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祈祷了。而且为了这个心愿,他打算继续尽一己之力。 为了守护自己跟诺耶的约定,为了实现自己刚才对伊莉莎白说过的话。 从异世界召唤他的「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直到她被万物舍弃,孤独死去坠入地狱为止—— 还剩下一点点时间。 后记 大家好,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这次诚蒙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实在是感激不尽。至于「我是站着看白书喔!」的读者,我也打算大喊「等等别丢下我别走啊」全力抱住您的佛脚。爷爷有说过只要带著书直接去柜台结帐的话,就会发生好事喔。具体来说,幸运值或许可以上升三点。至于是否真的有效果,本人我可是要支吾其辞了。 《异世界拷问姬》是绫里我在mf文库j这边初次下笔的作品,所以我相当紧张。在此衷心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关于《异世界拷问姬》一书,我从以前就很想写「拷问姬」这种操控无数拷问器具的邪恶美姬,但我却不晓得主角为何要跟她在一起,又为何选择要侍奉她,因此故事长久以来都没能成形。就在此时,我从编辑那边得到「创作结合异世界故事跟黑暗要素的作品如何」的提议。原来如此,就像死掉后受她召唤,只好被迫侍奉那样,我脑中浮现出一开头的发展,之后就很顺利地写下了棹人跟伊莉莎白的故事。 等待亲身承受火刑这种最终结局的大罪人,以及因缘际会下让人生重新来过的少年,这两人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呢?如果各位不介意,而我也能有机会写给大家看的话,那我会非常高兴的。顺带一提,关于这两人,以及全心全意爱着主角的老婆系女佣也就是小雏,再加上「肉贩」的日常生活,我有稍微写在安利美特限定版小册子里面。虽然不看也不会妨碍到后续的故事,不过对那些情节感到好奇的人就请多多指教了(这边要开始换成大肆宣传的手法)。可以的话,就算只是看看鹈饲沙树老师新绘制的美丽封面,我都会很幸福。更重要的是,顺利出续集时,如果各位能多多关照,我会很开心的。我打从心底这样想。 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那么,后记的行数也所剩不多,请容我进入感谢区。 设计出美丽角色,以及许多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拜见到伊莉莎白人物设计图的那个瞬间,我屏住了呼吸。书籍设计师以及出版相关人士,我从各位那边得到了许多建议。还有o编辑,请容我再次向您致谢。 以及最重要的各位读者,在此向您献上我所有的谢意。能像这样让各位阅读自己的故事,对作者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喜悦。如果有机会,我会尽全力写出能让各位看得开心的书,如果大家也会期待续集,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衷心希望能再次与各位相会。 大家好,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这次诚蒙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实在是感激不尽。至于「我是站着看白书喔!」的读者,我也打算大喊「等等别丢下我别走啊」全力抱住您的佛脚。爷爷有说过只要带著书直接去柜台结帐的话,就会发生好事喔。具体来说,幸运值或许可以上升三点。至于是否真的有效果,本人我可是要支吾其辞了。 《异世界拷问姬》是绫里我在mf文库j这边初次下笔的作品,所以我相当紧张。在此衷心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关于《异世界拷问姬》一书,我从以前就很想写「拷问姬」这种操控无数拷问器具的邪恶美姬,但我却不晓得主角为何要跟她在一起,又为何选择要侍奉她,因此故事长久以来都没能成形。就在此时,我从编辑那边得到「创作结合异世界故事跟黑暗要素的作品如何」的提议。原来如此,就像死掉后受她召唤,只好被迫侍奉那样,我脑中浮现出一开头的发展,之后就很顺利地写下了棹人跟伊莉莎白的故事。 等待亲身承受火刑这种最终结局的大罪人,以及因缘际会下让人生重新来过的少年,这两人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呢?如果各位不介意,而我也能有机会写给大家看的话,那我会非常高兴的。顺带一提,关于这两人,以及全心全意爱着主角的老婆系女佣也就是小雏,再加上「肉贩」的日常生活,我有稍微写在安利美特限定版小册子里面。虽然不看也不会妨碍到后续的故事,不过对那些情节感到好奇的人就请多多指教了(这边要开始换成大肆宣传的手法)。可以的话,就算只是看看鹈饲沙树老师新绘制的美丽封面,我都会很幸福。更重要的是,顺利出续集时,如果各位能多多关照,我会很开心的。我打从心底这样想。 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那么,后记的行数也所剩不多,请容我进入感谢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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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出美丽角色,以及许多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拜见到伊莉莎白人物设计图的那个瞬间,我屏住了呼吸。书籍设计师以及出版相关人士,我从各位那边得到了许多建议。还有o编辑,请容我再次向您致谢。 以及最重要的各位读者,在此向您献上我所有的谢意。能像这样让各位阅读自己的故事,对作者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喜悦。如果有机会,我会尽全力写出能让各位看得开心的书,如果大家也会期待续集,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衷心希望能再次与各位相会。 大家好,初次见面的读者们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绫里惠史。 这次诚蒙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实在是感激不尽。至于「我是站着看白书喔!」的读者,我也打算大喊「等等别丢下我别走啊」全力抱住您的佛脚。爷爷有说过只要带著书直接去柜台结帐的话,就会发生好事喔。具体来说,幸运值或许可以上升三点。至于是否真的有效果,本人我可是要支吾其辞了。 《异世界拷问姬》是绫里我在mf文库j这边初次下笔的作品,所以我相当紧张。在此衷心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关于《异世界拷问姬》一书,我从以前就很想写「拷问姬」这种操控无数拷问器具的邪恶美姬,但我却不晓得主角为何要跟她在一起,又为何选择要侍奉她,因此故事长久以来都没能成形。就在此时,我从编辑那边得到「创作结合异世界故事跟黑暗要素的作品如何」的提议。原来如此,就像死掉后受她召唤,只好被迫侍奉那样,我脑中浮现出一开头的发展,之后就很顺利地写下了棹人跟伊莉莎白的故事。 等待亲身承受火刑这种最终结局的大罪人,以及因缘际会下让人生重新来过的少年,这两人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呢?如果各位不介意,而我也能有机会写给大家看的话,那我会非常高兴的。顺带一提,关于这两人,以及全心全意爱着主角的老婆系女佣也就是小雏,再加上「肉贩」的日常生活,我有稍微写在安利美特限定版小册子里面。虽然不看也不会妨碍到后续的故事,不过对那些情节感到好奇的人就请多多指教了(这边要开始换成大肆宣传的手法)。可以的话,就算只是看看鹈饲沙树老师新绘制的美丽封面,我都会很幸福。更重要的是,顺利出续集时,如果各位能多多关照,我会很开心的。我打从心底这样想。 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那么,后记的行数也所剩不多,请容我进入感谢区。 设计出美丽角色,以及许多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拜见到伊莉莎白人物设计图的那个瞬间,我屏住了呼吸。书籍设计师以及出版相关人士,我从各位那边得到了许多建议。还有o编辑,请容我再次向您致谢。 以及最重要的各位读者,在此向您献上我所有的谢意。能像这样让各位阅读自己的故事,对作者而言是至高无上的喜悦。如果有机会,我会尽全力写出能让各位看得开心的书,如果大家也会期待续集,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衷心希望能再次与各位相会。 animate特典ss 『月下酌酒与大撒酒疯的小雏』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宝座大厅的墙上,那个巨大的破洞依旧敞开着。原本可以使用魔偶将它堵住,但伊丽莎白还是决定放着不管……可能也是懒得管吧。每逢下雨天,櫂人就不得不打扫这里,早已经烦透了。但是,从这里能欣赏到月色,也不失为一个优点。 今晚,伊丽莎白举杯对月,和小雏、櫂人一起把酒言欢。小雏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简单的冷盘,下酒菜中间摆着伊丽莎白从酒窖里拿出的红酒。櫂人随随便便地倒了杯酒,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话说小雏,你会喝醉吗?」 櫂人忽然感到在意,一边将第三杯酒啖下肚一边问道。银发飘摆,小雏点了点头。 「本来,我的身体不会受到毒物的任何作用。吃下去的食物、水分也都不会消化,只会单纯地分解掉。但若是主人希望,我也可以喝醉喔?尽管每个人偶存在个体差异,但或许可以期待喔」 「喔?你还有这种功能啊。那就试试看,小雏。醉一个给余看看」 「遵命,那么小雏就,开始脱——————啦!」 「为啥啊!」 櫂人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他一番真诚恳求,拦住了快把女仆装脱掉的小雏。随后,小雏放下双臂,脸颊染着红晕,全力朝櫂人抱了上去。 「咚!叫人大淫~!小雏抓到您啦~!呵呵呵呵呵,您逃不了咯~」 「没救了,这家伙醉得不省人事了,快来救我,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你就忍忍吧。谁叫你把她设置成恋人的,这也是你的锅」 「叫人大淫~,叫人大淫~,叫人大淫~肿么捉摸口奈耶~」 「喂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啊,这样子废得比想象中还厉害啊」 小雏不顾櫂人快要窒息,把櫂人的脸死死捂在胸口,还用脸猛蹭櫂人的后脑。伊丽莎白见这样恐怕真要闹出人命,便把小雏扯开了。但就在下一瞬间,伊丽莎白的脸埋进了丰满的胸膛。小雏对大吃一惊没能反应过来的伊丽莎白,笑盈盈地说道 「伊丽莎白大淫也是个乖孩纸涅~~~~~~~~~~!」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欸,这啥状况?喂,小雏,快住手!」 「叫人大淫~~~~~~~~!稀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这样,宴会酣畅淋漓地继续下去,直到小雏醉到彻底不省人事。 gamers特典ss『月下酌酒与拷问姬的话语』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王座大厅的墙上依旧开着大洞。伊丽莎白也不修理,就那么将就地使用着。每当有风灌入,櫂人就得去打扫随风带进来的东西,很是辛苦。不过,能欣赏到晴朗的夜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伊丽莎白、小雏和櫂人一起对月酌酒,举办宴会。 伊丽莎白手里拿着事先从酒窖里拿出的酒瓶,嘴里嚼着小雏准备的简易的冷菜。她咬了口涂肉糜酱的面包,啖下一大口酒。 「话说,你不会醉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嘛?难道你想把余灌醉,做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区区仆从,少想犯上不逊的事。还不等你出手,余就这样那样地好好把你伺候了」 「你说的是吊起来或者拷问椅子是吧,我知道。我没那个想法,纯粹就是觉得你酒量好大」 「你平时也在喝酒,没想到酒量也不小啊」 櫂人露出复杂的表情,喝了口酒。在他腿上,早早撒过酒疯的小雏(由于是机械人偶,仅仅是发动了『醉』的功能)正在安睡。她定时会拿脑袋在櫂人盘坐的腿上蹭一蹭,露出舒服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櫂人大人稀饭」 「另外,这家伙撒起酒疯可真厉害」 「我没想到小雏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两人相互看了看,叹了口气。櫂人正要继续喝酒,但突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身上继承了那个差劲那人的血脉,顿时觉得高级红酒也变得难喝了。下一刻,櫂人的脖子突然被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正半搂着自己。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酒杯被摁在了嘴上。 「唔,噶,唔咕,唔咕」 「别在意无聊的事,喝就对了。酒会变的难喝的……喝酒其实也是维拉德教给余的。但是,美酒无辜,你说对不对?该享受的时候就要去享受,这是命令。嗯?」 此时,伊丽莎白看向櫂人的脸。看来酒灌进了气管里,櫂人就快死掉。伊丽莎白无奈地松开手,櫂人猛地咳嗽起来。 「你这家伙,想杀了我吗,伊丽莎白!」 「哈,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就没问题了。你的人生还好着呢!」 伊丽莎白说完一笑,对着天空高举酒杯。月亮映在酒中,缓缓飘摇。 melonbooks特典ss 『櫂人的噩梦与吵闹的拷问姬』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有时没有任何征兆,噩梦就如同风暴席卷一般侵袭濑名櫂人。 睁开眼睛,他发觉自己正在打湿的榻榻米上,等待着被杀死。再过不久,他就会如同虫豸一般被残酷地掐断气。他明知这样的结果,却无法驱策折断的腿和枯瘦衰弱的身体逃走。在这绝望的状况下,櫂人茫然地心想。 感觉做了个又长又糟糕的梦。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侍奉着一位邪恶的少女。那段日子无比扭曲,却又出奇地令人愉快————似是那样一场梦。 「櫂、人!起床啦!」 「噗嚯!」 肚子上挨了猛烈地一击,櫂人弹了起来。还以为什么情况,结果一名身着煽情拘束装,黑发红颜的绝世美少女正俯视着自己。她笑得像猫咪,手里拿着红酒瓶。另外,在那只被皮带包裹的胸口前举着两只酒杯。 「哎呀,余随便从酒窖里拿出这个,结果中大奖啦。这是这几个月的月下酌酒中最好喝的!于是就想让你也喝一喝,还不对余的关怀感激涕零!」 「吵死了,你这醉鬼!我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竟然来吵我!」 「喊主人醉鬼,你是想死得光明磊落啊」 「对不起,请放过我,但我真的要睡了」 「这是什么话,明明被噩梦折磨成那个样子」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的噩梦被吹散得干干净净,没留一点痕迹。櫂人沉默了学究,然后微微一笑。 「嗯,确实是个不好的梦……作为叫我起来的谢礼,给你烤串吧」 「烤串就打发余吗?不过你也只会做那么了。也罢,有下酒菜更好。机会难得,把小雏也叫上吧」 「就这么办吧。月下酌酒也不赖」 好人拍了下腿站起来。伊丽莎白灿烂一笑,走了出去。櫂人觉得,似乎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兴高采烈摆动着的猫耳。他不禁叹了口气,挠了挠脑袋。 伊丽莎白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残酷,比任何人还要傲慢,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怪人。 「话说,你晚上也穿这身啊。睡觉的时候怎么办?」 「嗯?余是全裸派来的」 「全裸!」 两人吵吵闹闹地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前走。宴会之夜更深了,那天再也没做噩梦。 虎之穴特典ss 『櫂人的噩梦与温柔的女仆』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如同已经愈合的老伤依旧会痛,濑名櫂人有时会做噩梦。 一睁开眼睛,他便发觉自己身处狭窄的房间中,身体化作痛苦的聚合体。他全身上下满是烧伤和割伤,右脚脚踝以骨折的状态固定着。他连苍蝇停在眼珠上也无力驱赶,用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这是他迄今为止一直在做的,阴魂不散的梦。在不同于现实的世界里,有人愿意紧紧拥抱他。但在此处,没有任何人愿意那样对他。 他很清楚,那终归是场梦。只不过,会稍稍感到几分幸福。就是那样的,一场梦。 「……人大人……櫂人大人?」 「……嗯?是、谁?唔哇啊啊啊啊!」 某人的喊声,将櫂人从噩梦中唤醒。与此同时,他看到眼前有张脸,吓得叫了出来。一个翠绿色眼睛,雪白肌肤的银发少女正睡在自己身边。还以为是谁,结果是小雏。櫂人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才对,心乱如麻。小雏坐立不安地轻声说道 「那个,对不起,擅自跑进来。今晚城堡里窜风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强烈,小雏感到好害怕,如果同意,小雏希望能陪在櫂人大人身边」 「不……小雏,你害怕是骗人的吧」 「啊,被、被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櫂人大人,轻易就看穿了我的谎言呢。是不想翻,小雏是情不自禁这样做的……那个,惹您生气了吗?」 「每天都这样了……虽然很想吐槽,但谢谢你,小雏」 櫂人讷讷地向小雏道谢。小雏更紧地环抱住櫂人的后背,就像要从一切梦之下保护櫂人似的。櫂人隔着睡衣感受到小雏的胸口,暖暖的,有股好闻的气味。櫂人在昏昏欲睡中把脸凑近小雏,说 「刚才做噩梦了,幸亏有你在」 「…………櫂」 「櫂?」 「櫂人大人~~~~啊啊啊,向我撒娇了,好温柔,最喜欢了,这份感情该如何表达啊,不行了。兴奋过度内部压力升高,要喷鼻血了」 「你、你没事吧,小雏!喂,快按住鼻子」 卧室里顿时吵闹不堪。这还哪里顾得上睡觉。第二天,櫂人肯定会因睡眠不足一脸衰相,被伊丽莎白臭骂一通吧。 即便如此,櫂人开始一边开怀地笑着一边心想……这样的夜晚也还不错。 外传·伊丽莎白与櫂人的漫漫长夜 书迷期盼所归!《异世界拷问姬外传》第一弹! 一天,肉老板和平常一样来到城堡——不,并没有来。大家十分疑惑,派出小雏前去寻找。然而小雏回来时,却带着肉老板的尸体!? 此乃震撼城堡之事件的序幕……? 「再靠近一些。到余身边,深深地感受余吧」 「伊丽莎白小姐?」 伊丽莎白色气地逼近櫂人! 混乱中,小雏的病娇情结开始表面化! 乱飞的刑具破坏了城堡,最终,震惊的真相大白天下——! 绫里惠史与鹈饲沙树共同释放,令人啼笑皆非的异世界拷问恋爱(?)喜剧,横空出世! ※本作为2016年4月25日发行的《异世界拷问姬1》animate有偿特典《异世界拷问姬外传1 伊丽莎白与櫂人的漫漫长夜》电子化书籍。 著者 绫里惠史 代表作《b.a.d.系列》(fami通文库),以作家出道六年,前前后后创作超二十册,本作是头一次在mf文库j出书。喜欢黑发s系美少女与勇敢的嫁系女仆小姐还有刑具。有志同道合之人请握个手。 著者近照为爱犬。非常可爱。 插画 鹈饲沙树 个人觉得『打扫卫生的女孩』『耻辱的小提琴』『魔女的蜘蛛』等,很多刑具拥有有违于其功能,洋溢着中世纪浪漫的名字,十分喜欢。 —————————— 【异世界拷问姬 外传 伊丽莎白与櫂人的漫漫长夜】 余本篇中华丽的表现 有没有让你一饱眼福呢? 这篇是本篇过后,余讨伐恶魔过程中的小憩, 可以一睹日常生活的冰山一角喔。 破例准许你看一眼 余、櫂人还有小雏平日里的生活! 尽管想这么说,但事与愿违 这次又不能 安安稳稳地结束了呢…… 没想到『肉老板』先生 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变成了那种样子。 我小雏完全没有预测到。 但是,还请放心! 不论下雨还是下枪头, 我小雏定会不遗余力 保护我心爱的櫂人大人! 被小雏保护, 被伊丽莎白责骂, 我一如既往地遇到一场 比平时还要古怪的经历。 以『肉老板被杀事件』开启的漫漫长夜。 在这个夜晚,我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多说了,后面就读一读吧。 应该并没有致命的剧透, 但还请先读完本篇。 —————————— 伊丽莎白与櫂人的漫漫长夜 通常来讲,可怜、惨痛、残酷、凄惨、如虫豸一般毫无意义被杀死的人,无法获得第二次生命。但是,濑名櫂人尽管饱受父亲虐待后死亡,灵魂却被召唤到了异世界,获得了那个机会。 原本,他无意死而复生,但事与愿违。一位傲慢的主人不由分说地把他召唤过去,命令他成为自己的仆从。 那位主人,正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她是孤高的狼,卑贱的猪。 她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是个大罪人。 櫂人被强行复活后,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经历,最终选择继续侍奉她左右。在他身边,还有一位被他不小心启动的机械人偶女仆,小雏。 在各种隐情与经历中,櫂人相当享受他愉快却又扭曲的第二场人生。 而今天,餐具乱飞的情景在餐厅中再次劲爆上演。 「难————————、吃————————、死————————啦!」 随着伊丽莎白灵魂的咆哮,櫂人使出浑身解数端上的餐品『茄汁炖肚片佐香片面包』飞到了半空中。番茄汁飞洒在古董桌布上,俨然呈现出杀人现场的模样。刀和叉呼啸着直袭櫂人而去。 伊丽莎白攥紧双拳,狠狠砸在餐桌上,裸露的肩膀气得直抖。 「外、外观倒是挺漂亮,但是去腥处理糟糕透顶,下水的臭味和番茄的草腥味携起手来,在舌尖上跳起了丑恶的华尔兹。不仅如此,口感明明特别硬,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绵软感,根本咬不断!番茄汁中本应可期的圆润酸爽和浓郁感究竟上哪儿去了啊!还有炖肚片的神韵呢!你这哥布林,恶魔,不是人!」 「我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能把你惹哭」 櫂人嘴里嘀咕着,漂亮地在空中接住餐刀,放回到餐桌上。接着,他又将漂亮地扎进额头上的餐叉拔了出来。血猛地喷了出来,场面十分脱线。 櫂人无奈地按住了额头。扔叉子的凶手——伊丽莎白已趴在了桌上。她那身煽情的拘束装,与此事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的样子,已不是一句不协调能够形容的。在她脑袋上仿佛能看到一对悲伤地耷拉着的猫耳朵。 过了一阵子,她连着灌了两杯红酒,似乎这才振作起来,抬起了脸。 「欸!靠你就只能量产垃圾。小雏呢,小雏上哪儿去了!」 「小雏的话,不就是你一早让她出门了么?」 「哎呀,还真是这样」 「嗯,是的」 櫂人点点头,伊丽莎白再次抱住脑袋。她如同低吼一般说道 「呜呜,早知如此,余就不派小雏去了,改派你去『肉老板』那人外魔境的家了」 「能不能别把扔到那种感觉有去无回的危险地带?再说了,『肉老板』究竟住在哪里啊」 櫂人有些无语。『肉老板』是个谜团重重的人物,但没想到连他的住处都匪夷所思。人外魔境,要是真让櫂人去,櫂人大概率将从此失踪。 无比看重吃饭的伊丽莎白,还在继续碎碎念,继续哀叹。 櫂人看着餐桌周边的惨状,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所以櫂人不得不下厨,小雏罕见地把心爱的主人留下出门去,全都是因为『肉老板』没有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城堡。 『肉老板』是会来伊丽莎白的城堡卖肉的亚人商人。 伊丽莎白喜爱内脏料理,而新鲜度可谓是素材的生命。见库存将在今天白天耗尽,伊丽莎白尝试联系『肉老板』,可『肉老板』预留的魔法通讯装置没有应答。 不耐烦的伊丽莎白立刻把小雏派了出去。櫂人听伊丽莎白说,『肉老板』的住处很危险,但以小雏的本事不成问题。事实上小雏也承诺过,她出发时单手拿着巨大的斧枪halberd,笑盈盈地说自己一定会赶在准备晚饭前回来。但他没想到,小雏前往的地方竟然是人外魔境。 「我说,小雏不会有事吧?」 「你保护过度了。不用担心」 「当真?」 「具体来讲,你去的话就死路一条,不过小雏的话,就像是一手提着斧枪去出门远足」 「能够想象,反而感到难过」 古典女仆装的裙裾翻飞着,一边华丽地用斧枪一扫袭来的怪物一边向前……小雏那样的形象,在櫂人脑海中浮现。飞溅的鲜血映在澄澈的蓝天下,是那么刺眼。小雏的笑容总是很可爱,在动手时却显得非常恐怖。 櫂人猛地摇摇头,将劲爆的想象从脑中驱散。伊丽莎白无力地趴在餐坐上,这个人向前伸,下巴搁在桌上。 「唔,那要不要在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边的地道控制室里等着?待在那里,小雏一回来马上就能知道。不过,不准乱碰房间里的链子和把手喔」 「为什么弄出那样的房间啊。我只有一种预感,肯定会不小心碰到然后弄得很惨。我还是免了」 櫂人回答后,伊丽莎白又把脸埋了下去。她又开始低声叹息 「…………照这样下去,余就要饿死了啊……好痛苦,又可怕又痛苦啊……」 「你这家伙还真是对吃超讲究啊」 櫂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总不能一直让伊丽莎白饿肚子,毕竟当她的烦躁打倒顶点时,櫂人就得享受拷问全席的伺候了。 现在的状况已经十分危险。櫂人避开伊丽莎白杀人的目光,迅速回到厨房。他赶紧把自己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菜——肝和心的烤串做了出来,送到餐厅。 「又是这玩意吗……你的厨艺究竟怎么搞的啊,真受不了」 伊丽莎白半推半就地把这道只撒上盐烤一烤制成的餐品吃光,又在餐桌上趴了下去。还以为她没吃饱,结果似乎是对另一件事不满意。 「新的『恶魔』的情报也没有,闲得发慌啊」 「那种事要是来个不停,又 是战斗又是拷问,谁受得了啊。我可撑不住。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难道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吗?」 「余以人们的痛苦为愉悦,以悲鸣为快乐,但恶魔不出来就没辙了啊。教会只准许对那些家伙实施拷问……唔,小雏也该回来了吧?去帮她调整下齿轮吧」 「小雏回来之后,还要洗东西和准备晚餐吧」 「对呀。欸,怎么都好,有没有什么能把余的无聊一扫而光啊」 就在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的这一刻,走廊上传来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随即餐厅门被猛地打开。伊丽莎白和櫂人迅速向门口看去。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出现在门外的是小雏。女仆帽下可爱的脸,此时有些僵硬。纤细的手中拿的不是斧枪,怀里抱着别的东西。 伊丽莎白眯起眼睛,对那东西进行确认,嘟哝了一声 「不……就算那样,余也没让你去死啊」 在小雏怀里,『肉老板』死了。 * * * 「我遵照伊丽莎白大人的命令,拜访了『肉老板』先生的家。但是,『肉老板』先生不在,我便暂时回到城堡。再然后,我就在地道拐角的暗处发现『肉老板』先生倒在那里……估计『肉老板』先生穿过传送阵来到城堡寻求帮助,但在逃跑途中耗尽了力气,又或者被某种东西袭击了」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小雏……然后是『肉老板』。你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在櫂人和伊丽莎白面前,小雏将『肉老板』放下平躺。他身体还是老样子,从脑袋到趾间都被黑布盖住,脸藏在兜帽下面完全看不到,连是不是面朝上都分不清。 他似乎没有意识了,双手紧紧抱住他那个行商不可或缺的沾满血沉甸甸的大口袋,绝对不肯松手的样子。 櫂人想确认他还有没有气,抓住布的兜帽部分往外掀。 「……咦?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拿不掉啊」 「连块布都解不开,软弱的家伙。闪开,让余来……咕,唔唔唔唔唔唔。喂,这神奇的布是怎么搞的」 「果然取不下来呢?冒犯了,我也再试一次,哼!」 小雏全力去扯『肉老板』的兜帽。『肉老板』整个身体都快被她纤细的手臂提起来。小雏清了清嗓子,把『肉老板』轻轻放到地上。 「取不下来」 「怎么回事啊,这个谜之兜帽」 櫂人放弃确认呼吸,转而抓起『肉老板』的手腕。他小心翼翼地确认,可不论体温还是脉搏都消失了。他最后放弃,一脸沉痛地摇摇头。 「……没救了,已经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自己的住所被什么人袭击,最后力尽人亡,这样到还好。要是逃到城堡后还在被人追赶的话……那就麻烦了」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摸了摸下巴。 老熟人死了,你就没点别的表示吗?櫂人有些不解,歪着脑袋,又直直地盯着『肉老板』的大口袋。 那口袋就像从内侧被弄破了,开了个可怜的大洞。 「喂,小雏。这个口袋一开始就破了吗?」 「似的,櫂人大人。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什么?唔……看上去,是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跑出来了……麻烦了啊。恐怕与那个事件有关联啊」 「那个事件?」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皱紧眉头。看来她对『肉老板』所遭遇的灾难有些眉目。伊丽莎白叉起胳膊,一脸严肃滴讲道 「听说,最近在贵族的宅子里有怪事发生」 那个事件,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形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某贵族的公馆里,一夜之间,主人和佣人们全部被杀,消失无踪。 那么多人被杀,宅邸内却几乎没有凌乱的痕迹,尸体也找不到。只有里面的人从宅子里蒸发得干干净净。 而且这样的事不止一起,同样的失踪事件接连发生。 据悉,有怪物会趁着夜晚入侵宅邸,把人掳走。对此,贵族们惶惶不可终日————听到这里,櫂人举起手来。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伊丽莎白小姐」 「嗯,什么问题,櫂人?」 伊丽莎白推了推用魔力创造的平光眼镜,指向櫂人。櫂人起立,活似学生的样子问道 「明明找不到尸体,为什么知道遇害者被杀害了?刚才也说贵族们是在害怕『怪物把人掳走』对吧?受害者同样是被当作『失踪』处理」 「嗯,你说的很对」 「可是,你为什么能一口咬定是『被杀』的呢?」 是因为不可能还活着吗——櫂人投以疑问。伊丽莎白摘下眼镜,打了响指令其消失,摇了摇头。 「因为余早已问过,是『肉老板』趁被发现前盗走了尸体」 「原来凶手是这家伙」 「不不不,『肉老板』不会狩猎人类。这家伙这是抢在所有人前面赶到了遇害现场,把尸体带走罢了。哎,说这些就有点麻烦了」 哪怕他不是凶手,也不改谜团增加的事实。櫂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要是肉』,不论顾客订购怎样的商品,『肉老板』都能弄到手。而他经手的商品里也包括人肉。这还真是又恶趣味,又给人添麻烦。 可是人都死了,也没法开口抱怨。此时,櫂人皱紧眉头。 「『肉老板』为什么会因此遭遇这种事情呢?」 「对于这个事件,余怀疑是『恶魔』所谓,并进行过调查」 「啊,的确很有那种味道。这是符合他们喜好的事件」 櫂人也在胸前叉起胳膊,同意伊丽莎白的看法。说到离奇且目的不明的大量杀人事件,首先要怀疑恶魔参与。伊丽莎白点点头,接着说 「余也曾这样想过。然后,余便前往『肉老板』锁定的现场,在被那家伙带走前确认了尸体的情况————最后,余判断并非『恶魔』所为」 「不是吗?」 小雏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歪了歪脑袋。伊丽莎白短促地点点头 「嗯,『恶魔』以人类的痛苦为食粮,但这个事件中的尸体上并没有苦闷的痕迹,而且在常识范围内。如果出自『恶魔』的手笔,应该会更加惨绝人寰」 「意思是,普通的他杀尸体吗?……普通这个说法也挺怪的」 「没错,你挺机灵呢。但是,身体上散发出魔力的味道,肯定与某种魔法性质的要素密不可分」 伊丽莎白低头看向『肉老板』,用那涂黑的指甲指向那个口袋。 「他在回收尸体的时候,很有可能一不小心把那个『有蹊跷的某种东西』带回去了」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櫂人感到一股寒气窜上背脊。他首先想到问『肉老板』,可已死之人又岂会回答。小雏皱紧眉头,低声确认道 「也就是说,危险的存在入侵这座城堡了?」 「很有可能。不过,这对身为『拷问姬』的余以及身为机械人偶的你而言,应该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问题。要说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那位软弱贫乏毫无可取之处的仆从会一不小心丢了小命呢」 「没必要把我骂得这么惨吧」 櫂人的眼睛已形同死鱼。小雏攥紧拳头,为了孤立櫂人,她坚定地宣告道 「櫂人大人,您大可放心。您的贵体由我小雏来守护——企图对櫂人大人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我小雏定将其体无完肤地抹杀、斩断、切成碎渣!」 「不好意思,小雏。你样子太危险了,我反而放心不下来」 櫂人很感激,但表示恐惧。小雏一下子泄了气,就像只被饲主责骂的小狗。櫂人伸出手,在她仿佛能看到耷拉着的狗耳朵的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小雏小脸泛红,害羞地笑了起来。 「但我还是谢谢你,小雏」 「……櫂人大人」 「你们两个,别动不动就松懈了」 伊丽莎白提醒二人,并在此叉起了胳膊。 「也罢,反正闲得发慌,正好打发无聊」 敢来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伊丽莎白低声喊话,扬嘴一笑。 她笑得很美,同时又充满不祥。 * * * 櫂人和小雏将『肉老板』搬到地下的一个房间,暂时安置在一座石台上。之后还得联系他的熟人,讨论葬礼与埋葬该怎么办。 「迄今为止受了你不少照顾呢。请安息吧」 櫂人在『肉老板』面前双手合十,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或许这边世界哀悼死者的方式不一样,小雏露出疑 惑的表情,但还是效仿櫂人做了同样的动作。 两人在『肉老板』跟前供上花,然后静静关上了房间的门。 不久,太阳下山了。伊丽莎白对小雏制作的晚餐心满意足,从中午开始就没改过的不满表情,这下终于消失了。身为仆从的櫂人和小雏一起收拾了餐具,在城堡内巡逻,为伊丽莎白做沐浴的准备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在两人忙碌工作的时候,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怪事。 到头来,櫂人他们一直没能确认到『那个东西』,然后就到了就寝时刻。 * * * 「……根本睡不着啊」 在下人用的卧室里,櫂人嘟哝了一声。关着木门的小窗外面,传来尖锐的风的声音。那空洞的声响,如同怪物在低吼。 昏暗的房间里,櫂人独自辗转反侧。小雏气势逼人地提议看守在门外,并强烈推荐陪睡,但櫂人拒绝了。櫂人虽然弱小,但被伊丽莎白复活时得到了接近不死的肉体。根据他的经验,哪怕丧失过多的血液,只要处置及时就没有问题。根据受害者尸体的伤口属于常识范围之内,现场并不凌乱这两个情况,櫂人推测自己不太可能遇到即死的状况。 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看清猎物实力的头脑,不过自己充当诱饵正好合适。 想到这里,櫂人便拒绝了护卫。 说也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和恶魔打起来。城堡内部的麻烦事就该尽快解决。伊丽莎白赞同这个意见,小雏最后也勉为其难地屈服了。櫂人早已习惯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论伤得多种,只要没死就能治好。他一心只求『不明存在』快点来。但是眼下这总情况,让他入睡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归根究底,櫂人只是个对疼痛忍耐力强一点普通人。 「没辙。去喝口水吧」 櫂人摇摇头,下了床。为了能够随时应对袭击,他此时没有穿上伊丽莎白给他的那件像是囚服的睡衣,而是穿着打扫时用的朴素麻制衬衣和裤子。 他直接穿了鞋,独自走在冷飕飕的走廊上,匆匆赶往厨房。 到了晚上,石制的厨房同样沉浸在寂静之中。櫂人默默地在餐具柜里摸索,随便找个玻璃杯倒了水。由于城堡的水管连接着水精灵undine的储水库,总能喝到干净的水。这也应该归功于伊丽莎白的强大魔力。 櫂人喝完水,用干布把玻璃杯擦干净放回去,再次来到走廊上。 「…………嗯?」 在回卧室的途中,櫂人停下脚步,感到纳闷。月光透过彩色玻璃从高窗透进来,洒在长长延伸的笔直走廊上,形成不祥的图案。 而走廊的前方,总觉得有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是、谁?) 櫂人开始有些紧张。不过,对方可能是伊丽莎白。她经常喜欢拿着红酒去宝座大厅或者餐厅,享受晚酌。现在城堡里不知道潜藏着什么东西,櫂人觉得这种情况下,今天最好不要晚酌了吧。他决定劝说伊丽莎白,首先去了餐厅。 他走近餐厅的门,不出所料,门缝中正漏出昏昏的光。櫂人心想,果然不是『不明存在』,应该是伊丽莎白。 他把手放在门上,猛地推开。 「伊丽莎白,酒今天就……」 同时,他瞠目结舌。 番茄汁弄脏的古朴桌布已被撤换,金与银交替摆放的烛台被点亮,在摇曳的烛光中,餐桌就像一艘金色的船,游离于黑暗之外。 在那桌旁,坐着一位女性。 她穿着由数种红色层层交叠的华美礼服,脸微微垂下,一动不动地盯着餐桌,就像在等待与她共进晚餐的人到来。 她忽然抬起脸。看到与那令人联想到蔷薇的奢华相得益彰,超凡脱俗的美丽容貌,櫂人屏住了呼吸。 他与那双酷似宝石的眼睛对视了几秒,然后愣怔怔地问过去 「……伊丽莎白?这究竟」 「櫂人吗。你一个人在那儿干嘛?」 「什么干嘛……你才是在那里干嘛」 櫂人这样问了过去。伊丽莎白为什么脱掉了平时用魔力编织的拘束装式长裙,转而穿上别的服装?他的理解能力完全无法跟上。 「究竟怎么回事啊……你那身衣服」 「这件吗……很美对吧?」 伊丽莎白莞尔一笑,微微晃动身体。从那大敞的胸口露出,看上去软绵绵,沉甸甸,恨不得立刻就要掉出来。平时的服装露出面积应该更大,但此时的服装彰显出女性特有的甜腻滋味,散发出别样的色气。 她乌黑的长发用羽饰扎着,白皙纤细的脖子上还装点着璀璨的红宝石。 「————好美的夜晚啊」 伊丽莎白扬起丝手套包裹的指尖,将装着红酒的就被高高举起。红唇露出充满诱惑的微笑。 「你既然到了余身边,还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傻站在那儿到什么时候?」 「不,你的打扮和样子明显不对劲,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感冒了?发烧了吗?头痛不痛?要不要给你煮碗粥?煮粥的话我也能行……不对,没有大米」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那种事无所谓啦……櫂人,到余身边来」 「————什么?」 接到不明所以的指示,櫂人颦眉。伊丽莎白不顾他的动摇,将手中的红酒一倒。好似血液的酒,流进了美丽的唇间。最后,她的舌头舔掉了落在嘴角的液滴。 她妖艳的举止,看着就不禁令人背脊酥麻。 伊丽莎白向櫂人投去撩人的目光,嫣然一笑。 「坐在余跟前」 「欸?啊……好」 话语中怀含着不容拒绝的压力。櫂人老老实实接近伊丽莎白。一步、一步……他紧提着慢慢走近餐桌,想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淡然,伊丽莎白把她染上红晕的脸颊鼓了起来,不满地摇摇头。 「不对,是这边。再靠近一些。到余身边,深深地感受余吧」 「伊、伊丽莎白小姐?容我保守地问一句,您是不是疯了?」 「——————来呀,櫂人」 伊丽莎白以甜腻的,不由分说的语气召唤櫂人。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破罐子破摔地遵从指示。 「这里就行了吧?」 「————还不够」 櫂人来到伊丽莎白身旁,伊丽莎白用火热沙哑的声音轻轻细语,在弯脚椅上乱动。她将櫂人整个人转了半圈面对自己,结果櫂人下意识退了一步。 瞬间,櫂人麻衬衫的胸口被白皙的手抓住,奋力地向前一拉,顺势双膝跪在地上。与此同时,伊丽莎白毫不害臊地把裙子大大掀起来,两脚高高地伸出去,夹住櫂人的脖子。櫂人惊讶地张大双眼,被伊丽莎白用脚拉了过去。 「呵呵」 靠近之后,伊丽莎白又重新把櫂人的脸夹在大腿中间。 櫂人冷汗不止。她让櫂人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妖艳地细语道 「余美吗?」 「呃,美倒是挺美的,可这到底……」 「『这张脸』很美,非常非常美。开心吧,对这张脸,你有权力尽情去爱,尽情观赏,尽情被它魅惑。余批注了。不是别人,正是拥有这张脸的我,批准了」 「————这张脸?」 在肌肤的丝滑触感与大腿勒紧的压力下感到眩晕的櫂人,此时皱起眉头。这番话,就像在评论别人的脸一样。但櫂人没有机会确认真意,被伊丽莎白继续拉近。他姿势不稳,整个人埋进了礼服中。 「喂」 「呵呵,真可爱」 伊丽莎白就像抚摸可爱的小狗似地,眯着眼睛,蹭着櫂人的耳朵和脸。接着,她手在自己肩头拂过,将礼服的衣襟褪到逼近暴露的程度。白皙的乳房挤压变形,像炸开一样冒了出来。 「…………什!」 「你还想看更多对吧?尽情看吧。余准许你」 伊丽莎白裸露上半身在外。被束腰衣撑起,形态完美的乳房随呼吸微微地上下晃动。暴露在寒气中的顶端泛着淡淡的颜色,向上翘。 随着炽热的吐息,伊丽莎白微微出汗的肌肤颤抖起来,把手指贴在自己的脸上。 「没错,顺从内心,尽情去爱吧。这个外貌,正是对爱的追求。不美就不会被爱,只有美才会被爱。这张脸值得被爱。这是多么无趣,多么可怕的事实啊。但是,你也渴望着爱吧?没问题,余允许,余全都允许。尽情地看,尽情地爱吧」 「伊丽莎白…………………………不」 伊丽 莎白渴望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櫂人摇摇头,狠狠地瞪着她。如同要将现场甜腻糜烂空气打碎一般,櫂人毫不掩饰警戒心,质问出来 「你是谁?」 「不管我是谁,你就把眼前这一幕烙印在眼睛里吧——————然后去死」 伊丽莎白突然发出刀子一般冰冷的声音。她指尖以虫子一般不可思议的动作弹起来,缠住櫂人的脖子。 就算勒至窒息,就算颈骨折断,自己也不会死。 櫂人对现状冷静地做出推断。就在此时…… 「……………………………………………………什」 餐厅入口处传来短促的惊呼声。 红衣伊丽莎白和櫂人同时朝入口看去。 在那里,站着真正的伊丽莎白。 她身上是一如既往地的拘束装式长裙,胸口是交错的皮带,修长的双腿后面是内侧染成深红色的饰布。她一只手中拿着酒瓶和酒杯,看样子是睡不着,过来晚酌的。 伊丽莎白茫然地望着餐厅里面。 一瞬间后,他额头上爆出青筋。 櫂人猛然将目光放回红衣的假伊丽莎白身上。她袒胸露乳,用裸露的大腿夹住他的脸。与此同时,櫂人明白过来。 (啊,搞不好我也会死) 「『铁处女iron maiden』!」 在伊丽莎白大喊的同时,櫂人全力蹬了下地面,抵死与假伊丽莎白拉开距离。櫂人刹那之前所在的地方,卷起了黑暗与红花瓣的漩涡,一具美丽的人偶就像从地底冒出来一般从漩涡中心出现。 那是拷问刑具,『铁处女』。 她体现出伊丽莎白的愤怒,目眦尽裂,从肚子里伸出铁手。但是,假伊丽莎白以极为灵活的动作向后翻仰,翻过椅背闪过了攻击,最后以四肢伏地的姿势咯咯冷笑起来。 真正的伊丽莎白不留缝隙地大喊 「『吊笼gibbet』!『灌水椅ducking stool』!『虫穴hell hole』!」 「这也太过火了吧!」 櫂人悲痛的叫声,被刑具纷纷展开的声音所吞没。 假伊丽莎白在匍匐在地高速爬行,首先逃过了『吊笼』,接着把『灌水椅』踢飞,向后倒下。『虫穴』开始展开时,她立刻高高一跃,跳到了冕形灯上。地面展开塞满异界之虫的大坑,然而没有捕获猎物,最终空洞地消失了。在这段时间里,櫂人踮起脚紧贴墙壁,两腿颤抖着勉强躲过一劫。 假伊丽莎白一边让冕形灯左右摇摆,一边咯咯冷笑。当灯最靠近墙壁的瞬间,她一跃而起,继而双脚又在石壁上一踢,直奔入口。追击的斩首斧与回旋锯扎在石壁上,假伊丽莎白滑出入口来到走廊,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之后,只留下怒不可遏气喘吁吁的伊丽莎白。 餐厅里的景象惨不忍睹。墙上被刑具留下痕迹,餐桌被『虫穴』吞噬而消失。在卷起的濛濛尘埃中,櫂人精疲力竭,瘫坐在墙根。 只听见头上的冕形灯轧轧作响,还有伊丽莎白的一声嘀咕。 「……没把那玩意宰掉啊」 「啊,啊啊,是啊」 「所以,就宰了你吧!」 「且慢」 这时候贸然逃跑绝非上策。櫂人举双手示意全面投降。 伊丽莎白再怎么心狠手辣,大概也不至于二话不说杀死毫无抵抗的对手。她气势汹汹地逼近櫂人,就像全身毛都竖起来的毛一样不开心,揪住櫂人的领口。 「你这家伙,全都那么近地看得一清二楚了吧。死刑,死刑」 「不,要说看没看到那的确是看到了,但我毕竟是被强迫去看的,再说你平时那打扮跟全露出来也没差多少,你就别那么在意咕嘅!」 「你这白痴脑子里全是蛆吗!好好想想!在余毫不知情的时候,余的胸部被擅自露在外面,这忍得了吗!气死余啦!你这家伙,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被扒掉裤子,吊儿郎当的,是不是无所谓啊」 「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櫂人一脸严肃地双手放在伊丽莎白肩上,安慰她。伊丽莎白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啧了下舌,暂时收起了怒气。 鞋跟的声音再次响起。伊丽莎白四处张望,迈出脚步。 「不管你了,首先是那玩意才对。出发了,跟上来」 「只要您高抬贵手,我乐意效劳」 「敌人身份不明,你也能派上一些用场。你要是不给余派不上用场,等完事之后就把你脑浆搅到你记忆丧失为止」 「冷血,出乎意料的冷血」 櫂人颤抖着跟在了伊丽莎白后面。但是,他在途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食堂。挂在椅子上的红礼服残骸,消融在了空气中,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不见。櫂人观察着那个情况,眼睛眯了起来。 (……那个布,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模仿伊丽莎白的肉体,会不会也跟那布一样,是创造出来的呢?櫂人静静地思考着这件事,做出了一个推测。 敌人的肉体,包括礼服,都是假的。 那东西恐怕——没有实体。 她并不是拥有肉身的生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 * * 「敌人有拟态能力。之所以杀害现场并不凌乱,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受害者是在放松警惕之时,毫无抵抗地被杀死的。在这种情况下,城堡中的人相互分开将会招致不必要的危险」 「嗯,没错。有必要汇合呢」 「何止是需要,余等必须赶紧去接小雏。那家伙对你十分盲目,很危险」 听到这话,櫂人恍然大悟。 尽管从未想到过那种可能,但的确十万火急。 小雏非常强悍,任何敌人来袭都能独自应战。但是,她唯独对櫂人会盲目顺从。她总是毫无忌惮自称是櫂人永远的恋人、伴侣、士兵、武器、宠物和性用品。 尽管真正的櫂人就算撕破嘴,不论在任何人多么强势的威逼之下都不会那么做——但事实上只要他一声令下,小雏就会心甘情愿地主动砍下自己的脑袋。 (万一小雏遇到了假的我会怎样?) 一想到这里,櫂人就有股冷冰冰的刀子扎进心脏的感觉。 「伊丽莎白,你认真点跑啊!别管我!」 「蠢货!小雏出事还能修理,但你要是在被袭击,灵魂分离的话就麻烦了!你既然意见,倒是全力奔跑啊!为什么你这家伙那么慢啊!」 被伊丽莎白训斥着,櫂人拼命跑上了佣人楼栋的台阶。虽说小雏是机械人偶,物理性的损伤能够修复,但櫂人一想到可能发生万一,焦虑与不安便席卷内心。但是,当两人闯进小雏卧室所在的走廊时,他们双双停下脚步。 有个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正从走廊那头靠近。 不久,只见一个好像幽灵的淡淡的白色影子冲过来。 「…………谁?」 櫂人正面紧盯着那个身影,然后松了口气。 那是穿着睡袍的小雏。柔软的下摆哗哗摆动,她将斧枪抱在胸口,光着脚跑过来。 櫂人刚要放松下来,随即又屏住呼吸。还不能放心,眼前的小雏可能是冒牌货。小雏大概发现了櫂人和伊丽莎白,突然停下来,猛地抬起头。 当櫂人出现在她眼睛里的瞬间,本来绷紧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櫂人大人」 小雏以充满爱的声音轻轻呢喃,准备一跃而起。但是,她以自己的意志紧急刹车,赶紧把斧枪放到地上,清了清嗓子。 接着,她再次张开双臂,朝櫂人抱了上去。她理所当然般地搂住櫂人的脑袋,身体微微前倾,把櫂人的脸埋进丰满的胸口。 「櫂人大人!我心爱无比的櫂人大人。啊,太好了,您没事。看到您没有受伤,我小雏由衷地放心了!」 「…………喂,我的脸脸又被捂在胸口猛蹭啊,这个小雏会不会是冒牌货?」 「哎呀,余也不是很清楚啊,小雏平时不就这个样子吗?」 说起来也对——櫂人用眼神示意同意。那个小雏恍惚地把脸贴着櫂人的后脑,高速摩擦。 櫂人放任一如既往过剩的肌肤交流,同时忽然被一个强烈的疑问所驱策。 「嗯?小雏,能问个问题吗?你怎么主动出来找我们了?而且还带着斧枪……莫非出什么状况了?」 「是的……可是,那个……实在难以启齿」 「!你被做了什么?要不要紧?」 櫂人猛地抬起脸,抓住小雏双肩。小 雏小脸绯红,摇了摇头。 「没、没有,不是的。啊,櫂人大人首先替我担心,多么温柔啊!喜欢!最喜欢了!我爱您!但是,那个,我并没有被做什么……那个,櫂人大人的冒牌货……」 「我的冒牌货?」 「对,那是小雏在这个世上唯一心爱的您的冒牌货,一提那种东西就冒鸡皮疙瘩!太渗人了,太渗人了」 小雏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身体微微颤抖。在她身旁,伊丽莎白不解地问道 「果然出现过呢……不对,等一下。你怎么知道那个是冒牌货?冒牌货应该长着跟櫂人一样的蠢脸,还会花言巧语让你掉以轻心才对吧?」 小雏点点头。她一只手捂在胸口,静静地合上眼睛。 「是的……要是万分之一,不,亿分之一的概率,真正的櫂人大人对我细述那样的话语,小雏的灵魂一定已经抵达天堂了」 「唔……余完全想象不出来」 「但是,听到櫂人大人以外的任何东西说出那种话,小雏我也只会觉得像是千万只蜈蚣在背上爬……为什么以为光凭形态就当得了这个世上最尊贵的櫂人大人呢?那垃圾,那祸害,决不能留在世上」 小雏化作厉鬼的样子,粗鲁地谩骂起来。但是,她突然表情一变,又露出平静的微笑,双手紧紧相握,对櫂人投以充满热情的目光。 就像说出婚礼誓词一般的真挚,她坦坦荡荡地宣言道 「我小雏,决不可能认错真正的櫂人大人。您的说话方式,伤脑筋时可爱的样子,眨眼的次数,脉搏、呼吸的频率,体味,发丝的触感,皮肤的保湿度,包括汗的味道,我记忆中保存着超五千四百条以上的情报,一个也不可能忘记」 「等一下,这家伙也太可怕了吧」 「我的汗味是什么时候被确认的啊」 櫂人和伊丽莎白都僵住了,小声议论。但是,小雏却丝毫不认为自己的发言有什么奇怪之处,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櫂人又无端地其他情报在意起来。但是,他知道问出来只会让自己后悔。 两个偷偷交换了下眼色,决定对这番宣言当作没听到。 * * * 尽管听到了很糟糕的事情,总之汇合还算顺利。 三人一起行动,便不再担心敌人的拟态化。 状况稳定下来后,需要决定下一步的方针。 最先开口的,便是出于不同理由怒不可遏的女性阵营。 「哈、哈、哈,那还用说吗。把那厮找出来千刀万剐」 「没错!让它对自己降生于世这件事后悔到吐血才行」 两位笑容可掬地做出危险发言。櫂人颤抖着也点点头。但是,『那个东西』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一直没找到。 到头来,三人选择脚踏实地把整个城堡找一遍。 「应该准备温热的红茶呢」 「不,不应该是野餐的心情吧,这种时候」 櫂人一边搓着胳膊一边回答。冷得发抖的他,在周围张望。 这座形同要塞的石制城堡,一到深夜气温便大幅下降,并且营造出更加阴森的氛围。走廊上到处都是不祥的影子,各个地方毫无意义摆放着的(伊丽莎白自己都不见得清楚有多少个)魔兽石像,投射出错综复杂的阴影,好似立刻会动起来。走在这种地方,櫂人有股随时会被袭击的错觉。 依靠着零星点点的魔法光,走在昏暗的走廊上,櫂人厌烦地发出声音。 「喂,伊丽莎白。你就不能拿个什么魔道具出来想想办法?」 「别把人说得好像快递一样。哪能随随便便拿出正好适合这种状况的探索用魔道具啊」 「我要是有追踪机能就好了……非常抱歉」 「为什么道歉啊,又不是小雏的错」 「没错,你已经很难能干了。要怪就怪櫂人那货不会闻气味」 「当我搜查犬吗」 三个人一边聊一边巡过上层,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又前往地道。 下了一段又长又陡的台阶后,突然感到空气像针刺般寒冷。地道如迷宫般错综复杂,每当这里散发着霉味的空气流动起来,就会发出好似怪兽在吼叫的声音。不止如此,根本就是真正呻吟声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望着墙壁上挥也挥不掉的黑漆影子,伊丽莎白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当真称不上舒服呢。唔,明明是余再熟悉不过的城堡,却完全不想在这里转悠」 「嗯?你……难道害怕了?不会吧,亏你平时能跟『恶魔』交战」 「哈,少说傻话。余可是终有一天会坠入地狱,没有一丝救赎。现世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这个气氛,有点像余年幼时玛丽安还有那个恶棍叔父对余津津乐道的怪异传说」 「——请问,那个是?」 「『吊笼』!」 当小雏指向前方的瞬间,伊丽莎白当即召唤刑具。黑暗卷起纵向的细长漩涡,出现一个刚好把人站着装进去的狭长笼子。但是,前方出现的黑影灵巧地将笼子避开。那团漆黑的东西滚了几圈,到櫂人他们面前站了起来。 一个浑身严严实实罩着黑布,手和脚长着鳞片的人物大声喊起来 「请住手,是我!」 「是『肉老板』!」 「幽灵啊!赶紧宰了!」 「不是的,我还活着!另外,幽灵是杀不了的啦!」 没想到对方冷静地还以吐槽。伊丽莎白停止了攻击。 櫂人他们仔仔细细地盯着眼前的『肉老板』。 浑身裹着黑布,特别宝贝地抱着那个大破口袋的样子,除了三人认识的『肉老板』之外不作他想。但是,『肉老板』应该已经死了。 「你是冒牌货。可恶,竟敢愚弄余老熟人的尸体,胆子不小啊」 「不是的!诶,不知道该怎样证明才好,但我就是美食家顾客与食客顾客的朋友,您的『肉老板』。对肉的爱与热情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份热情,你们觉得是假的吗!敬请理解!」 「那你说说,前几天卖给余的内脏是什么!」 「易如反掌!鸽子心,猪肝,牛胃还有乳牛胸腺!」 「抱歉,余不记得了」 「您说啥!」 「伊丽莎白,你等一下!……抱歉,我取一点下来」 櫂人确信那是真货,抓起『肉老板』的黑布。那破破烂烂的下摆跟绝对摘不下来的兜帽部分不同,一扯就碎。櫂人仔细观察本体分离下来的碎布,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他确认黑布拥有实体,轻轻颔首。 「……嗯,多半这东西是实物。我认为可以相信『肉老板』说的话」 「感激不尽!哎呀,没想到愚钝的仆从阁下那么愚钝,也有聪明的时候啊!」 「嗯?你是在小瞧我?」 『肉老板』松了口气,深深地低下头。櫂人不解地歪着脑袋,问道 「你没事就好,可你为什么还活着?明明确认过脉搏和低温了」 「不,我本来就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咦?不,可我确实……」 「我身体本就混有蜥蜴类的大量元素,体温偏低,脉搏也似有似无,以人类的基准判断错误也在所难免。敌人似乎也把我当成是人类,判断我已经死了吧。哎呀,不枉我生为亚人呢」 「没有急着埋葬掉,真是太好了呢」 小雏嘀咕了一声,櫂人也深深点头。真埋了的话可就酿成惨剧了。但是,櫂人又感到另一股疑惑,歪着脑袋问道 「可是,你刚才躲开了刑具对吧?那华丽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肉老板』,那点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真的假的。『肉老板』是何方神圣」 櫂人又佩服又无语。『肉老板』嘀咕着「不不不,过奖了」挠了挠脑袋上的黑布,害羞起来。此时,櫂人猛然发觉一件事。 事实摆在眼前,『肉老板』平安复活了。这也就表示,能够直接问他敌人的真面目了。櫂人满怀期待,气势十足地对『肉老板』问了过去。 「『肉老板』啊——你被『什么』袭击了?你从贵族的官邸里究竟把『什么』带回去了?」 「…………仆从阁下,这件事嘛……其实我不知道」 「什么?」 听到『肉老板』的回答,首先伊丽莎白发出不满的声音。『肉老板』过意不去地缩了缩脑袋,并战战兢兢地伸出长满鳞片的手,指向染血口袋上的洞。 「那天,我从目标宅子带回了两具一模一样的尸体。结果,其中有一具其实是活的,然后就被 袭击了……现在想来,两具其中的一具应该就是犯人,后来与被害者打得两败俱伤,进入了假死状」 「看到两具一模一样的实体,你竟然毫不怀疑地都带回去?」 「粗糙啊,你工作够粗糙啊」 「绝无此事!我误以为是双胞胎啦!」 『肉老板』不服气地蹦起来。「不不不,哪有那么凑巧」伊丽莎白继续嘲弄『肉老板』。 暴跳如雷的『肉老板』的抗议以被驳回告终。櫂人深深叹了口气。 「到头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下麻烦了」 从『肉老板』口中也没能获得敌人的情报。果然只能直接逮到『不明存在』进行处理了。但此时,『肉老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对了。说起来,我为了向顾客中最强的『拷问姬』大人寻求救助,逃进了这座城堡,结果后脑被打了。所以说,那家伙肯定就在这里!」 「才发现啊,蠢货!居然把别人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要不是看在没有别的商人给这座城堡卖肉,余早就对你实施拷问了!」 「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哎呀,愿意专程跑到这种偏僻地方行商的肉贩也就我一个,真是太好啦。哎呀,太好啦太好啦,哈、哈、哈」 「喂,你这家伙心声泄露太多了吧,当心余宰了你」 「但事已至此,还请大家小心为上」 『肉老板』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伊丽莎白皱起眉头。櫂人和小雏尽管脸上仍透着怀疑,但同样端正好态度。 『肉老板』看了看大家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点了一下头,开始讲述。 「敌人的特技,不只有拟态」 「你说,什么?」 『肉老板』出乎意料的忠告,令櫂人他们顿时露出紧张之色。『肉老板』表情面色变得沉痛(尽管脸被埋在黑影中,但给人以这样的感觉),摇了摇头。 「拥有拟态能力,就表示擅长在瞬间掌握物体的构造与机制。以这份能力,那家伙光凭一双眼睛就能掌握大屋里的机关,找到启动开关,并启动……我入侵的那所宅子去取尸体时,发现那里祖祖辈辈流传的陷阱被发动,看门狗被吊起来……顺带一提,狗的尸体也回收了,但没卖多少钱……请大家多加小心」 「最后的补充情报真的有意义吗」 「喂,等等,『肉老板』」 伊丽莎白按住额头,似是呻吟地喊住『肉老板』。在她身旁,櫂人对听闻的事实进行思考。据此推测,『不明存在』凭当时的时间足以充分掌握宅邸的机关。(既然如此,问题就在于城堡内到底有多少机关) 想到这里,正好伊丽莎白道出了答案。 「这座城堡,有三百多处陷阱啊」 下一刻,响起某种东西轧轧作响的声音。伊丽莎白脚下的石砖突然消失。她以直立的姿势,咻地掉进洞里。 伊丽莎白维持着那好玩的姿势掉了许久之后,才从深深的洞中传来长长的悲鸣。 「为什么总是余遭殃~~~~~~~~~,可恶的櫂人~~~~~~~~~~~」 「为什么扯我呀———————————?伊丽莎白啊!~~~~~~~~~~」 櫂人在洞口趴下,大吼过去,但是没有回音。他准备再喊一次,却被小雏拉住后颈,提了起来。 「咦,为什么突然——」 「—————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哇!」 小雏飞奔起来,同时好像刀刃出鞘一般的尖锐声音从身后逼近。櫂人转过头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刚才走过的通道处石砖缝隙间随即伸出了长枪。 那些长枪正向櫂人和小雏逼近。 小雏提高速度,然而长枪速度更快。櫂人担心『肉老板』,焦急地四处张望,结果他惊讶地发现,『肉老板』已经贴在了天花板上。看来那是亚人的手才能办到的绝技,是作弊级的杰出逃跑技巧。 「————————唔!」 小雏发觉这样下去无法逃脱,便转过身去。櫂人不知她准备干什么,屏气慑息。结果,她维持抱着櫂人的状态,通过完美的计算和步法开始钻过长枪的间隙。 这样的技法堪称神技。 小雏柔软地弯下腰,将櫂人高高举起后又拉近,弯曲大腿。长枪接二连三地在身体缝隙间穿刺,翻飞的睡衣下摆被枪头贯穿,撕裂。稀碎的布化作飞舞白色的花瓣,小雏仿佛在花瓣雨中,如跳舞一般翩翩移动裸足。 小雏的步法是那么优美,仿佛真的听到了音乐。长枪以一纸之隔掠过腰际。她高高扬起一只腿,倾斜身体。接着脚尖旁的枪尖一并收回洞中。 不久,长枪的袭击穿越了櫂人与小雏,最后在尽头处收敛。 尽管睡衣已满目疮痍,但小雏结束了与死亡为伴的舞会。身上只留有一点点布料的她,将櫂人放到地上。 櫂人禁不住想要鼓掌,兴奋得面颊红润,面对小雏。 「櫂人大人,您没事吧?」 「嗯,托你的福,毫发无损。太厉害了!好厉害的动作!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小雏」 「能够得到您的夸奖,小雏我快升天了」 小雏平静地露出微笑。但下一瞬间,她惊讶地瞪大双眼,伸出手臂。 霎时,小雏抓起掉落在身旁的一团黑色东西,并猛地向后一挥,顶着櫂人腹部扔了出去。櫂人没能承受住突如其来的冲击,随那团黑色东西一起在地上滑了出去。 「——————!」 根本来不及问这到底是干嘛,櫂人咳嗽着抬起脸。 瞬间,地上升起厚实的墙壁,将他面前封堵。散落的砂粒砸在他脸上,他顿时感到悲伤全是冷汗。 如果没有被小雏推出去,他毫无疑问会被升起的墙壁夹在天花板上,此刻已被压死。与此同时,櫂人感觉全身顿时凉了下来。 「…………………………………………小、雏?」 小雏她,究竟怎么样了? 櫂人当即起身,用力去撞墙壁。他不顾骨头咯吱作响,在墙上奋力殴打。 「小雏……小雏、小雏小雏小雏小雏,小雏!你没事吧!快回答我!」 「我没事,櫂人大人,我在这边!」 「小雏!」 尽管声音模糊,但石壁另一侧的确传来了回应。櫂人听到后松了口气。不过,石壁完全没有要降下去的迹象。櫂人不知该怎么做,很犹豫,此时小雏接着说 「马上就……所以……请放心…………这边,铠甲…………好缠人!」 「小雏!」 小雏似乎正在跟什么东西交手。櫂人忍不住想赶过去,奋力敲打墙壁。但是,当疼痛蔓延到手臂上的瞬间,他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 他生前早已习惯的痛楚,令江翻海沸的大脑以异常的速度冷却下来。 (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也无济于事。小雏很强,我在只会碍手碍脚,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有利) 此时,櫂人突然发觉到一件事。经验上,他绝不会忘记伴有疼痛的信息,他曾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上过必要部分的地道地图。因此,櫂人对地道中城堡台阶至传送阵的路径早已烂熟于心。 (伊丽莎白今天早上讲过,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有地道的控制室) 『唔,那要不要在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边的地道控制室里等着?待在那里,小雏一回来马上就能知道。不过,不准乱碰房间里的链子和把手喔』 (曾想过为什么地道需要配备控制室,莫非那里是控制陷阱启动的房间?) 尽管不过是推测,但值得去一探究竟。櫂人如此想到,点了点头。不论怎么想,留在这里继续等待小雏反而更加危险。要是刚才的长枪陷阱再次启动,他将无力抵抗。 控制室内大概没有陷阱或机关,正好适合待机。 櫂人确定了方针,当他正准备跑起来的时候,他的左臂被扯住了。 「那个……不好意思。请不要抛下我」 櫂人回过头去,眨了眨眼。这下他终于弄清楚小雏扔过来的黑色物体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肉老板』。不晓得为什么,他像在害羞似的,扭扭捏捏地摆弄着黑布的下摆。 看样子,櫂人必须和『肉老板』两人一起走这段地道了。 * * * 「呃,仆从阁下到底喜欢怎样的肉?」 「喂,这问题真的需要在这个情况下问?」 「并没有。老实说,除了肉在下想不到其他话题,所以 ……」 不知道只是想缓和气氛还是真的什么都没想,『肉老板』的情绪莫名高涨,蹦蹦跳跳。櫂人走在他身旁,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人以位于传送阵旁的控制室为目标,沿地道不断深入。 路程应该正好过半,幸运的是,这一路上还没有碰到致命的陷阱。 『肉老板』一次差点消失在落穴陷阱中,但结果运用亚人的手和脚又爬了上来。他还碰巧躲过了飞来的弓箭。虽然有被天花板上掉落的铜盆直击,但怎么想也完全想不通设置那东西有何意义。 「真是乱七八糟啊……伊丽莎白的城堡」 「是的,我也同意阁下的看法」 櫂人越寻思越感到乏力,『肉老板』也频频点头。 伊丽莎白的城堡中陷阱种类繁多,尽管也有『刺枪』『墙壁挤压』等致命机关,但大部分都很应付。这的确符合伊丽莎白的风格,非常应付了事。 在令人头疼方面倒是无出其右,根本猜不到下一个会冒出什么。 「但愿后面也别遇到危险的陷阱就好了……」 两人警惕着周边,小心翼翼地前进。走呀走,走呀走,地道还是一成不变漫漫延伸。但根据櫂人的记忆,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就快到达设置传送阵的大厅,而旁边的小屋就是整个地道的控制室。但是,还不可以掉以轻心。 正当櫂人这么想的一刻,右侧的墙壁动了。坚硬的石壁发出声响,迅猛逼近。走在右侧的『肉老板』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结果瞬间就被硬生生地撞到。櫂人慌慌张张地喊过去 「『肉老板』!」 墙壁继续逼近,势要将櫂人压扁。但不知为何,墙壁在通道一半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沉默之后,櫂人伸出手,摸了摸墙面。 「………………奇怪」 他转向身后。看来这是左右两侧墙壁同时启动,将走在中间的敌人压扁的机关。但是,似乎忘记设置让左侧墙壁动起来的机关了。 櫂人脑中浮现出长出幻象猫耳的伊丽莎白,她笑着嘀咕「哎呀,与不小心就忘了呢,余真是个马虎鬼呢~」。櫂人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你虽然很马虎,但干得漂亮,伊丽莎白) 「对了,『肉老板』,你没事吧?」 櫂人突然回到现实,慌慌张张朝墙壁跑去。只见『肉老板』身体摊得无比的平,紧密地贴在壁面上。櫂人一喊他,他便十分滑稽地从墙上剥落下来,瘫软在地。不过看上去性命无忧。 櫂人松了口气,这是『肉老板』不开心地说道 「松什么气啊,很疼的啊,愚钝的仆从阁下。瞧在下的鼻子」 「不,我完全看不到你鼻子什么样子。总之你没事就好」 『肉老板』似乎没受多重的伤,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在余下的距离中应该没有更危险的陷阱了。櫂人参照脑中的地图,带你点头。 「马上就到了。看来我们很走运呢」 「真的吗,愚钝的仆从阁下。等立下关闭陷阱的汗马功劳,伊丽莎白大人一定会饶恕我的一时疏忽,还会采购大量的肉对不对?」 「才不是一时疏忽,另外,你为什么总是直白地把心里的欲求直接说出口啊」 「谁让我是商人呢」 『肉老板』不思悔改,泰然自若地答道。櫂人都想佩服他的态度了,受不了地叉起胳膊。 「你还真是心大啊」 「不不不,过奖了」 『肉老板』挠了挠脑袋上的黑布,一副害羞的样子。二人再次迈出脚步,随即就是转角。瞬间,櫂人倒吸一口凉气,停下了脚步。 狭窄的地道中蹲着一团生有苔藓的巨大岩石。 准确说,那是由立方体岩石组合成人型的东西。 櫂人低语道 「……是魔像golem」 櫂人的灵魂也是装在人造人golem的身体中。但是,勇于战斗的他们与櫂人构成身体的素材不同,由坚硬的岩石组成。櫂人在得到土锅的时候,也见过人偶大小的魔像。但是,眼前魔像的块头虽然并没有快要碰到天花板,但也比熊要大。迄今为止,他从未在伊丽莎白的城堡里见过这么大的魔像。它恐怕原本被保管在地道的某处,随着机关被一并启动了。 魔像咯吱作响,红色的眼睛转向了櫂人和『肉老板』。它大概被下了命令,排除入侵者,眼睛里燃烧着纯粹的杀意。 魔像挥起拳头。其手臂动作不受肌肉与关节极限束缚,快到完全不像这样一尊庞然大物该有的速度。 (大事不妙,会被杀死) 「快逃!」 櫂人对『肉老板』大喊,张开双臂想要保护他。但是,黑影嗖地跳到前面,只听到piaaaaaaa的,肉感十足的声响。 櫂人大吃一惊,眼睛瞪的滚圆。 「……『肉老板』?那个……从哪里逃出来的?」 『肉老板』化作盾牌,挡在櫂人面前。 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他手中正架着一把好像勇者之剑的带骨肉。 「呵…………早猜到会遇到这种事,便提前将最后的带骨肉藏在了口袋底部」 「不对啊,你那口袋没那么鼓啊!」 櫂人忍不住叫起来。但『肉老板』的背影散发出「不接受吐槽」的气场,头也不回。其实想想就会发现,『肉老板』的口袋本来就没打到能够装下好几具人的尸体。没准那个破烂玩意其实是某种魔道具。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魔像发出愤怒的咆哮。在它面前,『肉老板』挥舞带骨肉。将新鲜的肉在头上咕噜咕噜地挥舞,『肉老板』大声喊道 「我来拖住这家伙!你先走吧,愚钝的仆从阁下!」 「肉、『肉老板』,你怎么能!」 「要是在这种时候轻易地失去一位客人,那将有损商人的名号!阁下先行一步,关闭陷阱吧!没什么好担心的,阁下以为我是谁!」 说到这里,『肉老板』微微回头,牙齿发出皓洁的闪光(脸还是根本看不到,只有印象而已),飒爽地放出话来 「——我可是『肉老板』」 「我已经知道啦!」 櫂人一边喊一边飞奔出去。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时就应该相信『肉老板』,赶紧关停陷进才对。一旦成功,魔像应该也会跟着停止运作。櫂人钻过魔像与墙壁之间的微小缝隙,沿通道跑了过去。 「嘿!哈!吓!」 听着身后钝重的对打声,櫂人飞奔而去,不顾一切地朝着目的地。声音最终消失,他迅速冲进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所在的走廊。 周围鸦雀无声,寂静得刺耳。櫂人在大厅旁边寻找目标房间。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黑漆漆的走廊,结果在略深的位置发现了一扇隐秘设置的门。 櫂人跑到跟前,抓住小鬼形状的把手。 (就是这里——————!) 随着刺耳的倾轧之声,门开启了。櫂人直接冲进控制室,闯进满是尘埃气味的房间后马上关上门,抬起脸。眼前的情景,令他呼吸为之一窒。 「…………………………櫂人、大人?」 身上只有一点点布料残骸的小雏,正基本光着身子站在那里。 * * * 「小雏……你没事啊,太好了!」 「櫂人大人!」 小雏伸出双臂,猛地抱了上来。櫂人也回以紧紧的拥抱。见她身上没有伤,櫂人放下心来。但是,那肌肤的丝滑触感让他反应过来。 小雏几乎全裸,不能紧紧抱住她。 「对、对不起,小雏。我脱掉上衣,你先穿上,我来关掉陷阱」 「————————櫂人大人」 难以置信的甜腻低语,突如其来地震响櫂人的鼓膜。那声音就像耳朵被湿润的舌头伸进来,櫂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时,他的视野天地倒转。 他被向后推倒,紧紧地撞在地上,痛得发出呻吟。 「痛、痛痛痛、干、干什么」 纤细的银发丝在櫂人脸上沙沙拂过。櫂人一下子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咫尺之间,小雏深深地盯着櫂人的脸。 「——————欸?」 「…………櫂人大人」 随着炽热的吐息,呼喊櫂人的名字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里,融化的情欲之火摇曳着。如瓷器般白皙滑嫩的脸颊上,淡淡地染着红晕。 柔软到难以置信的丰满胸部压在櫂人胸口,大腿紧紧夹住櫂人腰部防止逃 跑,接着纤细的手指轻柔地爬上櫂人胸口。小雏缓缓地晃着腰,轻声细语 「櫂人大人……櫂人大人…………」 「小、小雏,快让开,『肉老板』有危险」 「有什么关系嘛,你以外的一切根本无所谓。您的眼睛,只需要看着我一个人……呐,要不要度过一段甜如蜜糖的时光?」 「小雏!………………………………不,你是」 櫂人嘀咕着皱紧眉头。小雏缓缓抬起上半身,紧密贴合的热度离开身体。在櫂人目光的方向上,柔软的胸部沉甸甸地上下摇晃。她用自己的手,如同爱抚一般摸着线条优美富有魅力的腰身。胸口那聊胜于无的残存布料,轻轻落在櫂人身上。 小雏用手指轻轻按压自己脸蛋,嫣然一笑 「是的,櫂人大人。请尽情地喜欢,尽情地来爱『这张脸』吧」 「……………………」 櫂人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眼前的小雏。她手指哎自己的脸颊上滑过。那动作中能看出一定的规律性。 接着,櫂人确认自己的状态,确认腰部以下被小雏按住。他将上半身抬起到不自然的程度,向放在地上的手臂关注力量,以便能够及时作出反应。 然后櫂人稍稍思考,开口说道 「小雏,我可以问个问题吗?你对这张脸……不,你对人的美貌是怎么看待的?」 「啊,您问我了!您问我这个问题了!」 小雏身体大幅后仰,咯咯咯疯狂地笑起来。那声音非常尖,超出了人类声带所能发出的音域。 趁她目光从身上移开,櫂人抓住破绽在房间内扫视了一番。正如伊丽莎白所说,墙壁上挂着许多条锁链和把手。 无法确定分别对应哪些陷阱,又有怎样的关联。 (是哪个啊……可恶,嗯?) 此时,櫂人发觉有某种发着红光的东西被小雏挡在身后。 桌上放着地下室的微缩模型,模型中央有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就如同以前伊丽莎白创造的幻影棋子,那些以宝石的光重现出来的陷阱,看上去就像在驱动着陷阱。那些陷阱配合宝石的光亮,时而运作时而停止。 仔细一看,那颗红宝石似乎能从台座上取下来。 (啊,就是它!) 「这张脸,非常非常美!对、对、没错,太美了!但是,人并不一定能生得美丽的脸!没错,我、你、我、她,都是因为生而丑陋而得不到啊!」 「我,你……我,她?」 「既然渴望被爱,就必须得到美丽的脸!啊,这张明明不是我的脸,但已经属于我了!多么悲剧,多么戏剧!我明明得到了这张脸,我却没有脸!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笑得死去活来,弯成邪恶形状的嘴里唾液四溅,撒在櫂人脸上。听到她说的话,櫂人明白了一件事。 (这东西,不是一个人,有好几个人的意识融合在一起) 而且是,是个对脸非常执着的某种东西。 小雏再次妖娆地抚摸自己的脸颊。櫂人再次确认其规律性。她摸自己脸的时候就像在确认某种东西的边缘,手指的动作总是划出固定的弧线。但是,小雏突然停止摸自己脸的动作,手向前耷拉下去。 「别看我,别看我这张,不属于我的脸,别看这张美丽的脸——看它的人,统统都、得」 白皙的手指转向櫂人,而且以异样的动作一抽一抽地蠢动着。但是,在那指甲即将碰到櫂人脖子的千钧一发之际,櫂人朝门那边看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满怀亲昵,激动万分地喊了过去。 「什么啊,你也到这里来了啊,伊丽莎白!」 「————————!」 小雏呼吸为之一窒,转过身去。可是,那里空无一人。 (就是现在!) 这一刻,櫂人胳膊猛一用力,当即起身,从小雏屁股下面把脚抽了出来。他扭动身体,向正后方拔腿就跑,接着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扑向前方,用手把宝石丛台坐上挥掉。 红色宝石滚落在桌上,丧失光芒。与此同时,走廊上响起许多金属掉落,墙壁运动的声音。 看来顺利让陷阱停止运作了。 「——————————唔!」 「可恶的家伙!」 櫂人感觉到脑袋上的气息,便顺势重重地撞在桌上。假小雏的手臂挥了个空。 接着櫂人就这样在桌上滑行,滚落在地,又利用巧合跌跌撞撞地从假小雏夸下钻过去。他毫不顾及形象,连滚带爬出了房门。 最后他站起身来,边跑边喊。 「小雏、『肉老板』,你们没事吧——————!」 「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休想逃啊啊啊啊啊」 对方能够躲过伊丽莎白的拷问刑具,櫂人岂能顺利逃脱。下一瞬间,櫂人便被假小雏从身后扑倒在石砖地上。他只觉腹部剧痛,发出呻吟。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假小雏直接抓住櫂人的脑袋,水平一扭。背骨开始咯吱作响。 索性脑袋就这样被它折断倒也没问题,但对方非常激动,要是脖子被撕碎,难免有性命之危。櫂人本想拼命抵抗,就在这一瞬间。 ————————————唰! 一道寒光划破黑暗,某种东西飞了过来,扎进假小雏面门。 「…………手、斧?」 櫂人茫然地嘟哝。假小雏的脸被斧刃劈开,倒向背后。 櫂人朝手斧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名赤裸的少女。她一手拿着斧枪,另一只手还拿着另外两把(大概是从地道中遭遇的敌人手中夺下的)短刀和斧头。她的脸深深垂下,脸藏在银发下面,看不到表情。但是,假小雏尽管脸被劈开,上半身依旧动了起来……结果顷刻间,赤裸的少女——真小雏行动了。 她左手瞬间消失了。 发觉到时,斧头和短刀深深扎进假小雏的喉咙和腹部。 虚假的肉身没有流血,她就那样整个人朝后垮了下去。 櫂人往前爬,把自己当从『不明存在』身体下面拔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的小雏抬起脸。小雏正准备道谢,但一看到小雏的样子便不禁钳口。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 「小、小雏?」 「………………………………………………………………………………可恨」 「咦?」 一声无比低沉的呢喃传进櫂人耳朵。下一刻,她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将仅存的一点布料抛在背后,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疾驰而去。 「光着身子骑在櫂人大人身上,明明我都还没试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竟然是这件事!」 櫂人大喊之际,小雏毫不留情地挥下斧枪。厚实的斧刃以感受不到重量的动作将肉斩断。冒牌货的脑袋、身体、腿相继分家,在地上滑稽地堆了起来。 小雏气得肩膀哆嗦,眼睛里挂着不甘心的泪花,嘴里叽叽咕咕地念着 「企图伤害櫂人大人玉体自然罪该万死。啊啊,可是最令人不可饶恕的,还是化作我的身体骑在櫂人大人身上……贱货」 说到这里,小雏的呢喃一度停下。她用可怕的低沉声音,扔出炸弹。 「为什么轻易地弄死了呢,我应该多花点时间把这贱货千刀万剐才对啊」 嘻嘻嘻……小雏露出一男的笑容。但是她摇了摇头,转向櫂人,翠绿色的眼睛顿时焕发光彩。 「櫂人大人!」 她本想拥抱櫂人,但在此突然停了下来。她将斧枪随手扔到地上,清了清嗓子,换成一副仰慕饲主的小狗的样子,天真率直地抱住櫂人的胳膊。她一边把脸在櫂人身上蹭,一边发出甜腻的声音。 「櫂人大人,你没事吧?陷阱全都消失了,封堵地道的东西也消失了,小雏我便循着櫂人大人声音全速飞奔过来了!」 「呃,嗯,谢谢」 「啊!被那种恶心的玩意触碰,您的心情一定糟糕透顶了吧!小雏现在就用自己的肌肤把您的身体擦干净!哼,小雏才不会输给那种冒牌货!千真万确!绝对不会!」 「住手,小雏。胸,胸已经贴上来了」 「我知道!啊!」 小雏准备用她棉花糖一般软乎乎的胸部摩擦櫂人的胳膊。櫂人自知肯定把持不住,连忙准备逃开。 而就在此时,在两人面前,冒牌货的身体和手脚像雪一样融化了。但 是,那个头部没有消失,一蹦一弹地在走廊上跑了起来。那东西明明没有脚,却以弹簧玩具一样的动作消失在黑暗中。只闻后面拖着遗传咯咯咯咯的尖锐笑声,渐行渐远。 小雏僵住了片刻,随后用脚把斧枪踢到半空,将回旋的斧枪重新握在手中,当即飞奔而去。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停下,停下。我们还得去接『肉老板』!」 「既然是您的命令,小雏便立刻执行!请问……『肉老板』先生在哪儿?」 「咦,你来这里的路上没遇见他吗?」 「为了火速赶到墙壁另一侧的櫂人大人身边,我使用了平时不太用到的近路……我想,恐怕线路不同」 听到小雏这么说,櫂人开始着急。不知道『肉老板』是否安好,说不定他处于需要立刻治疗的状态。櫂人先且将衬衫披在小雏身上,带着小雏拼命奔跑,前去寻找『肉老板』。最后,气喘吁吁的他来到了『肉老板』身边。 面对眼前的情景,櫂人愕然了。 「………………『肉老板』」 『肉老板』站在头部化作土块的魔像上面,正摆着胜利的姿势。 櫂人目光快速移动,转向魔像。只见魔像脑袋被砸扁,不像是陷阱停止运作所带来的变化。在呆若木鸡的櫂人面前,『肉老板』咕噜咕噜地打了个转,转向櫂人,将他当做武器的带骨肉高高举起。 「愚钝的仆从阁下!尽情开心吧,在下靠自己赢了喔!」 「喂,你还卖肉干嘛!」 你怎么不去当佣兵?櫂人不禁喊过去。『肉老板』害羞地挠了挠脑袋。 就这样,三个人终于汇合了。 但是,伊丽莎白依旧去向不明。 * * * 「伊丽莎白,喂~、你在哪儿,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大人~,您在哪里~!听到请回答~!」 「伊丽莎白大人~,这里有肉喔~!有好多好多香喷喷的内脏喔~!」 三人呼喊着伊丽莎白,在地道中探索。但是,哪里不见她的身影。 无可奈何,他们又来到上层,发现与与地道内不同控制的上层机关也被启动。许多石像发出轰、轰的声音,在走廊上阔步,他们一个个表情严肃,在城堡中巡逻。 「啊……那些东西果然会动啊」 「哎呀,真是大开眼界啊」 以前就觉得那些东西随时都能动起来,看来直觉没有错。这让櫂人他们伤透了脑经。这时,小雏举起一只手 「请放心。对于上层陷阱,我为了应对万一之时错误启动,我事先掌握了解除方法」 毕竟负责打扫卫生呢……櫂人听到这番话,点了点头。小雏毕竟负责整座城堡的清洁工作,要是不小心将其启动,而又不能阻止的话,搞不好会酿成惨剧。与其一个个单独关停,还是全部一起关停比较好。櫂人一行在小雏的带领下,前往控制室。 「呵呵呵呵呵,杂鱼好多。竟然这种时候阻拦我的去路,愚蠢啊愚蠢」 小雏的烦躁似乎并未消退,一路凶猛地破坏石像,如鬼神般前进。如此畅快的进击进程,令櫂人与『肉老板』不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上层的宝石与地下室的不同,发着蓝色的光。 将它从台座上取下后,三人的安全得到保障。 櫂人在重归寂静的城堡内四处查看,然后在王座大厅止步。王座大厅顾名思义,这里设有豪华的王座,铺着年代悠久的地毯,是一片充满庄严感的空间。但自从遭遇『骑士』之兽的袭击后,其四分之一被摧毁,墙上惨兮兮的大洞一直没有修补。伊丽莎白平时喜欢坐在宝座之上,但现在宝座空空荡荡。 三人没有理会空宝座,在大洞前面坐了下来。 「伊丽莎白大人不在呢」 小雏的声音里透着担忧,手贴在脸颊上。她途中去了趟自己的房间,将衬衫还给櫂人,穿上了平时的女仆装。她歪了歪戴上可爱女仆帽的脑袋,目光忽然转向外面。櫂人和『肉老板』也跟着朝外面看去。 「……快到早晨了呢」 黑压压的森林围绕在城堡所在小山周围,上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淡蓝色。黎明将至。但是,因『肉老板』而起的麻烦,似乎还没有结束。 「不,错的确在我。我可不会耍赖。但我打倒了魔像,能不能就此一笔勾销?两位大人有大量啦,行吗?」 「别看人脸色就读出人家想法。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但魔像启动本来就是你的错吧」 「真的不行?」 「不行」 櫂人坚定地驳回『肉老板』的申辩。『肉老板』不满地鼓起了脸(但实际看不到)。竟然能够略微读懂『肉老板』的表情,櫂人对此感到眩晕。但现在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关键还是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到底去哪儿了啊」 「那个洞很深很深的样子呢……暂时回不来也算情理之中吧」 「会、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不,唯独伊丽莎白绝对不可能」 『肉老板』提心吊胆地问道,櫂人对他摇了摇头。伊丽莎白虽然陷阱设置得非常随便,但绝不是一不小心掉进陷阱就死掉的女人。 她早已决定自己身为大罪人的死法,非火刑不可。等待处决之日到来的女人,绝不会死在这种么滑稽的事情上。 至少,櫂人把这点当做理所当然相信着。 「伊丽莎白的话,反正最后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只是还有另一个问题————地道内没有发现溜掉的敌人」 听到櫂人这么说,小雏咬紧嘴唇。没错,櫂人他们找遍了地道与上层,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敌人逃掉时只有一颗脑袋,尽管有可能仍藏身于某个缝隙之中,但櫂人并不这么认为。 (『不明存在』对自己的『脸』非常执着) 她恐怕会模仿成行踪不明的伊丽莎白的外貌。 「…………敌人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不,有个地方」 小雏怒不可遏地低声呢喃。尽管櫂人对她的语气感到战栗,但同样发现了还有一处没有确认。 「说起来,从地下回来之后,有个地方还没确认过呢」 那就是敌人最开始出现的地方,也是惨遭伊丽莎白的刑具蹂躏的地方。 ————餐厅。 * * * 音乐演奏着。 至少,当櫂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一名红衣女子正转呀转,转呀转,翩翩起舞。 每当迈出流水般的脚步,叠起好几层布料的礼服便像盛开的蔷薇般展开。高跟鞋的脚尖踩在瓦砾上踏过、踩碎、跨越。就如同小雏与长枪为伴起舞时的情景,那优雅的动作仿佛有音乐伴奏。 她配合着似乎只有她能听到的钢琴声,华丽地踩着舞步。 白皙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起,仿佛还有一位看不见的舞伴。 那宝石一样的红眼睛,朝櫂人扎过来。 「嗨——————又见面了呢,不知名的男孩啊」 『不明存在』已不再装作伊丽莎白,开口这样说道。 小雏举起斧枪,压低姿势。櫂人伸手将她拦住。 「等等,小雏」 「——————可是」 「别说了,这里交给我」 对方脑袋分家,全身被砍断也不会死。要是还找不到弱点,在让它逃掉就麻烦了。小雏露出不满的表情,『肉老板』拉了拉她的裙子,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櫂人点点头。 他在战斗方面派不上用场,收集情报便是他的使命。 櫂人将小雏和『肉老板』留在身后,上前一步。『不明存在』露出妖艳的微笑,用伊丽莎白的连回望櫂人。 「就直截了当地问吧。你是什么东西?」 「——————————我?」 「对,你」 『不明存在』老老实实地对櫂人的提问表现出反应,指向自己大敞的胸口。櫂人点点头,『不明存在』好像很开心,嘴角扬起很高很尖的角度。 看来所料不错,櫂人暗自攥紧拳头。如他所想,『不明存在』并不拒绝与人对话。 (多问几次,她应该会把自己的真面目说漏嘴) 那恐怕就是将她打倒的突破口。 「我————————就是我————————而且在一生中,都不是我」 「什么意思?」 这话就像猜谜,櫂人又 小雏的日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晴、气温偏高、没有与恶魔战斗。 —————————————————————————— 今天一天和櫂人大人一起打扫窗户。 让櫂人大人用梯子登上高窗似乎很辛苦, 但相互配合的工作很多,小雏非常开心。 伊丽莎白大人一天都在无所事事, 不过整理私人物品时找出一副牌, 于是晚上大家就一起玩了起来。 赢家是伊丽莎白大人 (出了老千。那技术竟然连我的眼睛都能瞒过去……果然厉害!) 最后一名是櫂人大人。输得好惨(样子非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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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公爵』,你要怎么办呢?这样下去你会像虫子一般被玩弄杀害,加入死者行列成为其中之一哟。至少也让余稍微乐一下如何?」 她对站在眼前的对手露出著实邪恶的傲慢笑容。 在她面前的是「恶魔」。既扭曲又丑恶,确实是只能用「恶魔」来形容的异形。 那东西的模样就像是用肉造出来的棺材。 盖子闪著丑恶的光辉,血管与脏器有如浮雕浮现脉动著。棺材侧面长出以无数人臂互相缠绕而成的异样翅膀。 这个「恶魔」——「公爵」正是广大墓地的管理者,也是催生此地的父亲。 很久很久以前,兽人与人类在这里擦身而过,并以此为导火线引发了严重的流血事件。在那之后,附近的村人们就将这座山丘视为「禁忌之地」,长久以来一直对它敬而远之。而「公爵」就是看上了这一点。 这座山丘遭他利用染上更多怨念,再也无法变回人们居住的地方了吧。 「公爵」在墓碑下方活埋了无数牺牲者。 「公爵」将他诱骗来的人关在棺材内,一边从通气口供给空气与粮食,一边用消化液一点一点地融解他们。 据说牺牲者们活著却面临几近崩溃的恐惧,最后都陷入疯狂,一边大吼一边哄笑。那些悲痛声音有如狂风撼动山丘,令路过者心惊胆颤。然而「公爵」在这十多天以来对这种残酷作为有所节制,因此现在连这种声音都中断了。 该舍弃熟稔的山丘逃亡吗——「公爵」感到很烦恼。 他耳闻降伏最强恶魔「皇帝」的断罪者正逐渐逼向自己。可是「公爵」因为拥有超越人类智慧的能力者所特有的傲慢让他对逃亡感到迟疑,无视本能所敲响的警钟。 而这一点变成了致命伤。 如今,他被这世上唯一能屠杀恶魔的稀世大罪人逼至绝境。 身为大罪人,同时也是断罪者的小姑娘身穿黑色洋装,口中继续吐出更加挑衅的话语。 「怎么了,『公爵』?就算默不作声浮在半空中,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喔。哎,虽然讨饶话语我不会听进去,也不容许你逃亡就是了。制裁的时刻到了喔,你会在这里被跟自己同样是罪人的余杀害,难看地死去。」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你这小丫头…………!」 「你是明白的吧?死亡来临了,在你面前之人正是死亡。」 被唤作伊莉莎白的女孩嫣然一笑。 在那个瞬间,「公爵」发出怪声,有如子弹般飞向高处。「公爵」让由人臂构成的翅膀以异常的柔软度弯曲,像钻子一样旋转,一边跟地面拉开距离。 停止上升后,「公爵」打开棺材的盖子,从缝隙中射出也用来当成墓碑的木桩。每一发木桩命中地面,大地都会因为冲击力而高高卷起,棺材跟人骨也会被撒向四周。然而伊莉莎白却用最低限度的步法闪避中弹位置,逃开它们的影响范围。 她做出有如表演舞蹈的华丽动作,就像连小碎石的轨迹都能看见似的。 伊莉莎白歪头令黑发飘扬在空中,木桩从那旁边通过,穿到遥远的后方。 伊莉莎白若无其事地移回脸庞耸了耸肩。 「———————就只有这样?」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身之力不管用的恐惧,更重要的是被嘲笑的屈辱,让「公爵」大吼。 形成翅膀的手臂痛苦地在空中抓搔,膨胀伸长后,有如肉制的多头蛇逼向伊莉莎白,张开在那些掌心上的无数嘴巴打算将她吞下。 伊莉莎白微微一笑后,移动了白皙手臂。红色花瓣与黑暗在半空打转。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入其中,抽出刀身散发著红光的长剑。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eecutioner"s sword of frahal)!」 伊莉莎白高声叫唤剑名,刻划在刀身上的文字同时发出光辉。 『在你的行为之中,让你自由吧。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 伊莉莎白将剑尖指向「公爵」,无数锁炼听从这个指示从半空中出现。它们有如巨蛇变成一整束,接著奔至「公爵」身边。锁炼与翅膀宛如比较力量般正面碰撞,在一瞬间的均衡过后,锁炼贯穿了「公爵」的翅膀。 手指与肉片,还有大量血潮被洒布至空中。 「公爵」发出惨叫,途中自断翅膀将其舍弃。「公爵」一边发射牵制用的木桩,一边用短翅摇摇晃晃地飞行试图拉开距离。然而如同宣言,伊莉莎白并不容许他逃亡。 宛如执行死刑的信号,她挥落发出红色光辉的剑。 「——————『法拉里斯的公牛(bull of phris)』!」 发出叫声的同时,大地剧烈摇晃,丘顶刮起黑暗与花瓣的风暴。 巨大的黄铜公牛从那边出现,发出地鸣声降落在大地上。 它的嘴大大地在「公爵」面前张开,「公爵」咻的一声被吸入其中,就像被牛的呼吸卷进去的苍蝇。红色花瓣同时撒落在山丘上,在墓碑上点燃火焰。 火焰炯炯燃烧,公牛的胴体开始烧热成黄金色。 结果,在里面的「公爵」就这样慢慢被烧烤起来。 现场响起像是牛叫的声音。施加在公牛头部的机关将「公爵」的惨叫转换为类似牛叫声。就像曾经撼动山丘的牺牲者的哀号,惨叫声长长地持续著。 从这些声音之中,伊莉莎白听到「公爵」用精神波发出的恳求,所以她眯起眼睛。 『好烫,好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伊莉莎白救救我不要不要啊啊啊杀了我。至少、至少让我好死啊好烫好烫呀呀呀呀呀!』 「……少说蠢话啊,『公爵』。这就是拷问者的下场喔。你这种惨叫声正适合用来妆点专制者的末路——说起来,你为何要恳求我?我是不可能允诺的吧——你以为余是何人?」 身为冷静又公平的处刑人,伊莉莎白否决了恳求。在「公爵」感受激烈痛楚的同时,伊莉莎白一边等待脂肪脱落、肉被烧烂,骨头被烧热有如宝石般发出光辉,一边报上名号。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是正常的精神因痛苦而烧尽了吗?最后惨叫变成了笑声。 「公爵」的哄笑声让「法拉里斯的公牛」发出特别高亢的声音,不久声音便中断了。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后,火焰平息,「法拉里斯的公牛」也化为红色花瓣消失了。它的内部飞出恶魔死亡的证明——大量的黑色羽毛。 那些黑色羽毛发出青蓝火焰燃烧殆尽,伊莉莎白 静静闭上眼睑。她仰望天空——有如在遥思牺牲者与「公爵」的死般保持沉默——然后开了口。 「唔,吃饭吧!」 「是的!让您久等了!」 「不,等一下,这顺序很怪啊。」 伊莉莎白如此说完,现场传出开朗的回应跟傻眼的声音。 在山丘的山脚处,抱著篮子的银发女仆忽然现身。她戴著可爱的女仆帽,拎著古典长裙襬惹人怜爱地跑著,跟在后方的是一名目光凶恶的少年。 身穿不合适的执事服,眼睛跟头发都是淡褐色,体形细瘦的少年——濑名棹人脸庞憔悴地赶往伊莉莎白身边。看样子他似乎饿著肚子。 他虽是普通人类——不只如此,还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却担任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的随从。 棹人会像这样在她底下工作,有著深层的理由。 开端要回溯至——他在异世界「惨遭杀害」的那个时候。 *** 濑名棹人被亲生父亲长期虐待,最后在十七岁又三个月时终止了他的人生。 他迎接了有如虫子般可悲无情残酷又凄惨的无意义死亡。 一般来说被杀害的人无法得到第二次的人生。然而棹人的灵魂却被召唤至异世界,因此得到这个机会。只不过棹人并不想复生,却被不由分说地强制召唤,还被傲慢的主人下令要他成为随从。 召唤他的人就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受教会之命要杀害与十四阶级恶魔缔结契约的人们,在那之后自己也会被处死的大罪人。被迫复生体验各种事后,棹人选择继续侍奉她的这条路。 伊莉莎白?雷?法纽腥风血雨的生涯中,总是有一名愚笨的随从。 他选择了为了被如此谈论而活的人生。 然后,伊莉莎白的恶魔狩猎——今天也一如往常地顺利进行著。 「好吃————————————————————————————————啊!」 吃了一大口三明治后,伊莉莎白发出孩子般的叫声。 她喜欢吃内脏料理,所以内馅也使用了符合这项原则的食材。 将圆面包烤得香喷喷,接著在上面放厚切鹅肝与新鲜洋葱,再夹上番茄,然后抹上浓厚的红酒酱汁。将法国面包切成片状涂满肝酱,再放上蜂蜜腌渍无花果,然后撒上黑胡椒。其他还有清除口腔味道的腌蔬菜跟鸡蛋料理等等,篮子里面看起来就像一座花田。 伊莉莎白浮现满面笑容,感觉甚至可以在她头上看见猫耳开心地轻轻摇动,刚才为止那副既伶俐又毫无慈悲心的另一面跑去哪里了呢? 银发女佣在她身旁手持装著白酒的小瓶子,楚楚动人地露出微笑。 「希望这些料理能合棹人大人的主人伊莉莎白大人的胃口。」 「唔,你料理的手法很了得啊,小雏!棹人连一道菜都做不出来,又是死脑筋的废物,不过就只有启动你这件事要夸奖他也行呢!」 「我觉得自己在各种方面也付出了一定程度的努力啊。」 「唔,是你多心了吧!」 「是吗,我多心了啊?」 既然是多心那就没办法了——如此心想后,棹人用疲倦的表情咬了一口三明治。 因生前的经验使然,他对食物完全没有任何执著——只要是没有加清洁剂或下药的食物,不管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不过他确实觉得这个三明治很美味。棹人吃完一个后,女佣从旁边探头望向他的脸庞,翠绿色眼瞳闪闪发亮。 「棹人大人觉得如何呢?合您的胃口吗?」 「嗯嗯,很好吃。你还是一样厉害呢,小雏。每天都替我们做料理真是帮上大忙了。」 「怎、怎么会,棹人大人!片刻都不离开您身边,从今而后也能每天做饭给您吃,这种事……这种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是我求之不得的大胜利!」 「你们在那边争吵啥啊?」 「不,很遗憾,我并没有说什么喔。」 虽如此回应,棹人仍隔著女佣帽轻抚雀跃欢呼道「棹人大人,棹人大人,呀!」的女佣——小雏的头。她开心地露出微笑,似乎还可以看到她后面有小狗尾巴啪啪啪地摇动。 小雏是棹人启动的机械人偶。初期启动时,棹人将她与自己的关系选择为「恋人」,因此她对他产生了情愫。不过小雏有云这是自身意志决定的情感,所以她超越了设定范畴,打从灵魂深处爱著棹人。 而且,小雏今天也最喜欢他。 她「呀!呀!」地亲近棹人,伊莉莎白在一旁吃了第二、第三个三明治,一边用单手拿起玻璃酒杯点点头。 「哎呀,也解决了一个讨伐恶魔的工作,这顿午餐真的很不错嘛!让确实冰镇过的白酒流进充满鹅肝浓厚甜味的嘴里也很棒呢!」 「今天我准备了用精灵制造的冰充分冰镇过的辣口酒。」 「哎……嗯,确实我也觉得不错,只不过……」 如果这里不是墓地,也不是刚才火烤过「公爵」的地方就好了。 棹人无力地低喃。 偏偏他们是在「法拉里斯的公牛」消失的山丘上吃著午餐。 地上虽然铺了小雏带来的铺巾,却仍是牺牲者们跟「公爵」死去的场所。然而,伊莉莎白却对棹人无精打采的表情发出哼笑。 「哈,你在说什么啊?这里原本就被视为『禁忌之地』,却还是有一部分人民不相信迷信,将它当成休憩场所使用……只不过那些家伙也是率先成为牺牲品就是了。即使如此,仍然没有改变这里本来就视野辽阔又通风的事实。不过吾等离去之后,这里会被当成污秽之地加以封印吧。虽然它确实是累积了太多怨念,不过讲起来还是令人感到落寞啊。」 「哎,这样说也是呢。」 「吾等连一滴泪水都不会流下,所以就算祈祷也没意义。像这样做也算是一种吊祭。来,喝吧,棹人。」 「好喔。哎,不管哭泣或是祈祷都没意义,这件事我同意就是了。」 「也有甜点喔。今天是各式各样的水果塔!请由伊莉莎白大人开始享用吧。」 小雏从随身行李中取出小上一圈的篮子,然后掀开盖子。伊莉莎白双眼发亮,开始选择要吃哪一个。小雏用姊姊般的沉稳表情注视这一幕。棹人一边看著两人和睦的模样,一边轻轻吐出气息。 他眺望淡蓝色的天空。情况虽然扭曲,现状却很平稳。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渴望的日常生活被守护著——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细细品尝著胸口的苦涩不安。 (没错————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十四恶魔的顶点「皇帝」的契约者——弗拉德?雷?法纽。 降伏命中注定的对手后,伊莉莎白的恶魔狩猎势如破竹地进行著。 前几天也降伏了「大总裁」。「大总裁」是比「公爵」位阶还低的对手。找出敌人在哪里的过程虽然棘手,战斗本身却无疑是单方面的蹂躏。 十四阶级的恶魔——骑士、总裁、大总裁、伯爵、大伯爵、公爵、大公爵、侯爵、大侯爵、君主、大君主、王、大王、皇帝——与人类订下契约,以此降临于世。他们会跟契约者融合,将肉体变化为异样风貌,相对地也会赐予契约者庞大的力量。 恶魔可藉由神明创造物的悲叹——特别是人类的痛苦——取得力量。就是因为这样,如今在这个世界里,恶魔与其部下「侍从兵」也给各地带来了损害。 阶级愈高,恶魔的力量就愈强。而且就算是最下级的「骑士」,如果不是受教会赐予特殊装备的圣骑士,就算准备 了军队也无法与之抗衡。如果是最上位的「皇帝」,一般认为现世之中还没有人能够对抗那股力量。 (除了单靠一己之力就从自身领民与许多人类那边收集痛苦,能运用的恶魔之力跟恶魔一样甚至在那之上的女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前阵子,她降伏了有著深切因缘的「皇帝」。 既然打倒了最强的对手,对伊莉莎白来说或许已经没有敌人了。不过,这样却让棹人感到困扰。 讨伐完十四阶级的恶魔后,「拷问姬」就会因为虐杀自己的领民与无辜人们的罪行遭到处刑,而且此事已成定局。也就是说,她每达成一项使命,就会朝处刑台爬上一阶。而且「拷问姬」的随从棹人也会被送去异端审问,注定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他在同意这个结果的前提下留下来当她的手下,然而不冲上楼梯仍是再好不过的事。棹人抱持著这种不安,心情沉重地开口说道: 「欸,伊莉莎白?」 「干嘛,棹人?石榴果塔是余的东西喔。嗯?你那张脸是怎样啊……真拿你这家伙没辙,就让你在边边咬一小口吧。听好喽,万一咬太大口,光是鞭刑可没办法了事啊。余一定会拿出『九尾猫鞭(cat o"ails)』——」 「我不用了啦,你好好享用吧。对了,你打倒了『皇帝』吧?」 「唔,是啊。呵呵呵呵呵,真弱啊,弗拉德那家伙。唔嘻嘻嘻嘻。」 「别那样笑,好可怕。然后啊,你姑且算是打倒了最强的『皇帝』……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敌人了不是吗?这样下去的话,恶魔狩猎也能轻松地——」 「愚蠢,这就叫粗心大意。」 伊莉莎白咬了一口酥脆的水果塔后,用刃刃般的锐利声音回应。 一瞬间前那副看似喜欢恶作剧的小孩的天真无邪表情如幻影般消失,之后残留的是严肃的武人面容。棹人瞪大双眼。 她舔舐红唇后,瞬间抹去刚才的缓和氛围,接著说道: 「弗拉德被教会下了枷锁,而且也没跟『皇帝』融合。回想起来吧,面对最高位的恶魔,同时也是顶级猎犬『皇帝』本身时,我跟小雏完全不是敌手——被召唤至弗拉德身边直接杀害他,吾等才获得胜利。如果弗拉德跟『皇帝』合体,就没有方法可以敌过他了吧。」 「这样啊……」 「弗拉德就像是因为他的美学而自灭。哎,毕竟那个男人会认为比起舍弃尊严,不如死掉要好一些啊……失去弗拉德这个触媒,『皇帝』也因此消失,不过面对其他高位恶魔时不可能同样有这种好条件。虽然余认为再怎么说也没有『皇帝』这种强度的恶魔……特别是余对『大王』之事完全一无所知。」 「『大王』?」 「位阶仅次于『皇帝』的高位恶魔,其契约者只对弗拉德推心置腹。就连余以弗拉德之女的身分被迫参与恶魔会议时也没见过那家伙…………仔细想想,『大王』是个有很多谜团的敌人啊,这种状况令人不快。」 「唔」的一声低喃后,伊莉莎白咬了下一个水果塔。莓果果酱被压扁,在那对唇瓣上染上红色污渍。她一边思考某事一边舔舐葱白玉指,然后望向棹人那边。 「嗯?你不吃吗?」 「啊,嗯嗯。」 「唔,不管是何种战斗,情报都很重要……这塔皮真的很不错……有事先进行调查的价值啊……这种酸味跟甜味的平衡度还真不赖……如果有资料就好了呢……鲜奶油融在口腔里的感觉可谓绝品呢……这么一想,应该更早一点去找寻才对喔。」 「食、食评跟想法混杂在一起了。」 「决定了,吃完就移动吧。」 伊莉莎白将上面盛满卡士达酱的一片水果塔扔进嘴里后,如此宣言。收拾杯子的小雏歪了歪头,身边的棹人也轻轻举起一只手。 「你说移动,是要去哪里啊?」 「那还用说,『大王』的熟人就只有弗拉德一人而已——所以要去他的城堡喔。因为就性格而论,弗拉德逃出教会逃进故乡时,为了让自己的城堡住起来更舒适,应该会从秘密仓库那边把很多东西带进去吧。」 棹人想起数个月前的事。 他们在弗拉德的城堡——伊莉莎白的故乡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如今就算已分出胜负,那座城堡仍然跟成为墓地的城市一起被严密封锁著。 伊莉莎白拿著最后一个水果塔站起身。 「或许还残留著贵重的情报。」 咬了一口葡萄水果塔后,伊莉莎白一边舔嘴唇一边如此宣布。 *** 结果正如伊莉莎白所料,也可以说是大大地落空。 「唔唔唔唔,臭弗拉德,臭弗拉德。」 「啊……果然呢。」 弗拉德确实将很多东西搬进城内,不过都是以重现伊莉莎白的小孩房的家具、调理器具以及骨董品这一类的物品为主。虽然也有魔术用品跟用来制造机械人偶的东西,却完全没有跟恶魔同胞有关联的东西。 在弗拉德的房里,伊莉莎白粗暴地在桌子上翻找东西,棹人则是在她后方搜索宝石架。 他一边望著华丽的大量装饰品,一边有些傻眼地思考。 (哎,的确……他也不像是对同胞这么有兴趣的家伙啊。) 棹人可以理解。在他身后,伊莉莎白将她从书架上拿出的几本书——似乎是料理食谱集——狠狠摔到地上。 「可恶,那个臭家伙!直到最后都把别人当傻瓜耍!带来的东西居然都是为了让自己能生活得很舒适,身为恶魔总帅真是烂到极点啊!」 「哎呀,真的像是这样呢。」 「余知道教会回收了那些机械人偶,不过除此之外的魔术用品也都是限定个人使用的不是吗!」 「反过来说,他或许有注意不要留下跟其他恶魔有关的物品呢。」 「哈,那家伙是会考虑到这种事的男人吗?反正他只是觉得自己看不上眼的那些人会怎样都无所谓啦,哇噗!」 伊莉莎白一边抱怨一边抓住办公桌抽屉的把手,然后猛然拉开。里面瞬间飞来一块黑布,从头到脚包住了她。 「等一……这是啥啊,咳咳!」 伊莉莎白化为一团黑色。不过从她倒地蠕动的模样看来,急迫性似乎不高。小雏丢下搜索床铺的工作,冲到她身边准备进行援救。 「没事吧,伊莉莎白大人?嗯——似乎没事呢。我现在就拉您出来,请稍微忍耐一下,唔嗯!」 「哇,咕噗……小雏……等一……那边,会痛,动作慢一点,咳咳!」 「喂——别勉强喔——」 棹人姑且出声搭话,却还是决定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将用黄金打造的西洋棋棋子移向旁边,把蜂翅装饰很精美的胸针放回里头。 (虽然都是可以卖很多钱的东西,却也没有其他用途呢……嗯?) 棹人停下手边的动作眯起眼睛。在宝石之中放置著一个涂上消光黑的方盒。不知为何,那个东西让棹人感到莫名在意,所以他伸出了手。然而试著打开后,贴著深红色天鹅绒的内部却是空空如也。 (……是我多心了吗?) 他准备盖上盖子。在那瞬间,半空中浮现苍蓝文字。 【给我亲爱的后继者(for my dear)】。 「————咦?」 回过神时,应该空无一物的盒子底部摆著一颗材质不明的透明石头。它的表面浮现虹色光彩,在那下方则是封入了蓝蔷薇的蓓蕾,被紧紧封闭的花瓣四周有黑羽如雪般飘动,简直像用魔术造出来的雪花水晶球。 「…… ……这是?」 棹人回想起弗拉德使用魔术的模样。他驱使著不同于伊莉莎白的蓝色蔷薇,而且黑羽毛是恶魔的象徵。 棹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起石头。熟悉的热度在掌心扩散。 棹人皱起眉。这股热量明明像是小小火焰,又隐约有著生物般的感觉,跟灵魂在人造人(golem)内部蠢动时所产生的感觉很像。 「伊莉莎……」 才刚发出声音,棹人又闭上了嘴。迷惘数秒后,他用手帕包住石头,轻轻将它滑进口袋里。棹人有如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望向后方。 「不要紧的,伊莉莎白大人,再等一下下就替您拿掉这块布喔。唔嗯!」 「不,等一下。拉那边余的头好像也会被摘下来求你了等一下喂小雏~~」 差点就要发生大惨剧时,棹人连忙冲过去制止。 他将手放到小雏的肩膀上要她稍候,然后对蠕动的块状物搭话。 「喂~~伊莉莎白你还活著吗?」 「在干什么啊,还不快点救余吗,棹人?再过一下下余就要死掉了喔!」 「真的假的啊,这样不是很糟糕吗?」 他慎重地拿掉勾在伊莉莎白臂饰上的布。小雏说了句「恕我失礼」故意轻咳几声清清喉咙后,再次发挥那股与纤细手臂毫不相称的臂力。 「唔嗯!这次如何呢,伊莉莎白大人?」 「噗啊。好,好啊,小雏你干得好!如果是从这道缝隙……」 伊莉莎白平安无事地从黑布里面滚出来。她四肢著地趴在地上。或许是没察觉到从背部到臀部的曲线变得很娇媚,伊莉莎白摇了摇头,甩乱美丽黑发大叫: 「弗、拉、德!这不是宠物偷吃饲料时使用的管教道具吗!那个男人一定是猜想到余会未经许可打开抽屉,才安装了这个陷阱要整余啊……已经够了,回去吧!反正也不会发现什么东西!」 伊莉莎白终于失去理智,站起身跨出大步。然而她在入口附近忽然停步,将脸转向左手边的墙壁。 「等一下————冷静思考的话,也有东西可以使用啊。」 伊莉莎白突然抓住装饰在那边的剑。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加工,融掉的红宝石描绘著完美螺旋缠绕如针一般的细长刀身。 它看起来似乎不是用来实战的物品。棹人如此判断时,伊莉莎白挥剑低喃: 「————燃烧吧)。」 现场发出水蒸发般的声音,红宝石从末端开始化为火焰。就像被赋予生命似的,火一边释放热量一边摇曳。 伊莉莎白灵巧地旋转燃烧的剑,将它的握柄递向棹人。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后,火焰瞬间冻结变回红宝石。 「哇,这是啥啊……好猛喔。现在是什么情形?」 就在棹人用手轻戳之际,伊莉莎白表情认真地双手环胸。 「棹人,你有意要学习魔术吗?」 「啥,魔术?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可能有办法使用魔术吧?」 「也不是这样。身为人偶的你,体内流著余那含有芳醇魔力的血液——而且弗拉德有叫你当他的继承人吧?」 想起当时的事虽让棹人瞬间无言,但他仍点了点头。伊莉莎白伸出白皙手臂触碰他的胸口,用涂成黑色的指甲轻敲他的心脏上方。 「弗拉德是冷静的狂人。他的思考方式虽然异常,眼光却很可靠。既然被弗拉德看上,就表示你跟恶魔之力应该很合得来……虽然再怎么说余也无意让你吃恶魔的肉,不过应该有磨练魔术素养的价值才对。哎,虽然自由自在地从余之血中引出魔力对你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了。不过只是使用初步的暗之魔法,这种程度应该不会有困扰吧。」 伊莉莎白「嗯嗯嗯」地点头,棹人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 他体内确实流著伊莉莎白的血液。先不论是否能自由使用,光就潜在魔力量来说,可说处于远远超越常人的状态。 「虽然有小雏在,但你本人还是一样无力啊——伸出手臂。」 「手臂?来。」 「会痛喔。」 伊莉莎白简短说完,滑过手指。红色花瓣飞舞,棹人的手掌被深深割裂。 同一时间,一道黑影站到了伊莉莎白身后。她冷静地举起双手。 「听好喽,小雏——暗之魔法会伴随苦痛,这种程度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请务必先取得同意后再动手。就算是亲爱的伊莉莎白大人,如果伤害我最爱的大人——也会轻易成为杀害对象,请您不要忘记。」 小雏如此低喃后,移开反射性抵住伊莉莎白脖子的小刀。 伊莉莎白耸耸肩,从棹人手中抢过长剑,再次将剑柄递向他。 「首先是初级篇。用受伤的手握住这个,以血为媒介试著发动装在剑里的魔术吧。要领跟让魔力流入刻在腹部上的召唤阵一样。」 「嗯嗯,我试试。」 棹人乖乖接过剑柄。被粗糙的装饰压迫,伤口感到痛楚。然而棹人长期受到近乎拷问的虐待,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痛苦跟没有一样。 (以让魔力流入召唤阵的要领去做,是吧?需要更多血吗?) 棹人将剑柄握得更紧,自行让鲜血溢出。红色血滴从掌心滴落。 棹人回想伤口受魔力影响,如燃烧般变热时的感觉——幸好濑名棹人因生前经验而拥有一项技能,就是他不会忘记伴随痛楚的情报。他轻易做出以伊莉莎白的血为动力来源在体内移动燃烧的意象,然后低喃: 「——————燃烧吧。」 红宝石发出华丽声响,化为流动的火焰。 「不愧是棹人大人!」 「哦?就初学来说干得很好嘛!学习速度挺快的不是吗!」 两人发出称赞声。棹人一边做出回应一边将意识倾向口袋里的石头。他觉得自己一掌握到启动魔道具的方法——它就像在引诱似的产生了脉动。 (若如我所料,这就是——) 「哎,这在初级篇里也算是初级中的初级啊,地狱从现在才开始喔。打铁趁热,在弗拉德这边随便搜刮一些看起来可以使用的武器,回余的城堡进行特训吧!」 「的确,事先学会跟恶魔战斗的方法比较好啊。不过,还请你手下留情喔。」 「唔,这个不可能啊!」 「你说不可能啊。」 治疗好棹人掌心的伤口后,伊莉莎白英姿飒爽地来到走廊上。小雏与棹人跟随在后。 三人也去了其他房间,回收数件武器跟道具后便钻过城门。 他们在残留著人骨的街道上前进,前往跟移动阵连接在一起的广场。伊莉莎白在石板地上敲响脚跟,红色魔法阵再次浮现。赤红花瓣在空中乱舞,化作壁面包围三人。花瓣一边旋转一边互相融和,渐渐变成血液。 圆筒状血幕落下后,三人的身影从街道上消失。 他们顺利地在伊莉莎白的城堡——设置在地下室的移动阵上——现身。 通道流动著类似呻吟的声响,而且有著霉味。三人在这样的通道上移动,爬上楼梯前往城堡的楼上。 「先喝杯红茶休息一下吧?余记得刚才有人提过还有水果塔啊。」 就在伊莉莎白这么说著打开饭厅门扉之际。 叽哩——吊灯发出磨擦声。 一名眼熟的人物被锁炼捆绑——脖子被吊起来挂在那儿。 *** 「——————!什……!」 黑色人影发出叽哩叽哩的刺耳噪音摇晃著。 被吊起来的人物看起来就像吊灯新加 上去的一部分装饰品。在银臂之间缠绕著无数道锁炼发出闪亮光辉,一边紧紧地嵌进人影的脖子。 骨头以异常的角度折向一旁。被吊起的人物应该已经没命了吧。 抬头仰望凄惨的尸体后,棹人跟伊莉莎白大叫: 「「肉贩!」」 遭到杀害的人是「肉贩」。他是前来伊莉莎白的城堡兜售肉品的亚人商人,全身被他平常就很喜欢穿在身上的破黑布所覆盖。 那张脸深埋在兜帽状布片的阴影下方,依旧看不见。不过就算不确认表情,从那凄惨地弯曲的脖子仍能看出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小雏压住嘴角,茫然低语。 「……『肉贩』先生?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棹人摇了摇头。他为何会被杀害,又究竟是谁下手的呢? 就在三人因紧张而绷紧脸庞的瞬间,「肉贩」的尸体缓缓旋转了。那东西发出活力十足的声音,就像要回应充斥于现场的疑问似的。 「三位,有敌人喔!敌人过来了!」 「尸体说话了!」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没能成佛吗!」 「嗯——没人对我活著一事感到喜悦,我从这里感受到了深深的爱啊。」 被吊著的「肉贩」就这样抗议似的左右摇晃身躯。豪华的吊灯「叽哩叽哩」地发出磨擦声,从「肉贩」的黑布下襬微微露出的长满鳞片的手臂也跟著摇晃。 「……嗯,手臂?该不会紧紧嵌著那条锁炼的不是脖子,而是尾巴吧?」 「大人明察!所以我虽然处于倒立状态,却还活著呢!快被敌人吊住脖子时,我立刻在衣服里面让身体上下颠倒!敌人没察觉到我的尾巴代替脖子被吊住,然后他就离开了!哎呀呀,真的是好险呢。」 「咦,这不可能吧,是变戏法啊。」 「身为『肉贩』,当然会这种小技巧。」 「真的假的,『肉贩』好厉害喔。」 哎呀,你还活著真是太好了,真的呢哈哈哈——两人悠哉地交谈著。 就在此时,伊莉莎白突然歪过头。 「等等,『肉贩』啊,你刚才说有敌人,是谁把你吊在余的城堡里?」 「啊,是呢!有敌袭哟,伊莉莎白大人!我是『肉贩』,所以老实说,您与恶魔的战斗我觉得怎样都行,打从心底不感兴趣呢。」 「你还挺急著找死的嘛。」 「不过刚好撞见的话又另当别论了!有恶魔来这座城堡喔!那家伙从全身释放出真的很邪恶的气息!恶魔说要把我吊在这里做为自己来过的证明,然后在别的房间等待伊莉莎白大人归来……啊,等等,请把我放下来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等人背对发出惨叫的「肉贩」回到走廊上。她大步在宅邸内前进。 棹人从后方对伊莉莎白提出问题。 「你知道恶魔在哪里吗?」 「哈,在独一无二的『拷问姬』城堡里做出如此大胆狂妄之举的愚者,这种人会选择的地方只有一个喔——烟雾跟笨蛋都喜欢高处啊。」 伊莉莎白撂下此话后,在光线从彩色玻璃高窗洒落的通道上前进。 爬上螺旋阶梯后,她推开连接王座大厅的巨大双开式门扉。 风吹向脸庞。王座大厅是在台座上设置豪华王座,还有并列著古董挂毯的充满威严的空间。然而,自从被「骑士」的野兽袭击,这里就崩坏了四分之一。 不知是觉得麻烦或是意气用事,伊莉莎白一直很懒得修缮墙壁。 从洞穴窥视到以淡蓝天空为背景,有人坐在王座上。 那是一名很适合剪齐肩金发的红颜美少年。他摇晃著从短裤中伸出的有如少女般纤细的脚,在小桌上玩弄著擅自拿进来的水果。 「啊——……嗯?」 他用小刀将石榴切开一半后,张开嘴巴。琥珀色眼瞳映著伊莉莎白。 她同时毫不留情地大声叫道: 「『摆锤(pendulum)』!」 红色花瓣与黑暗在天花板中央卷起漩涡。喀啦——沉重声音响起的同时,被锁炼吊著的巨刃也跟著落下,停在半空中。它大大地摇晃一口气加速后,用闪著刺眼光芒的利刃粉碎王座。然而当烟尘散去,那儿并没有少年的尸骸。 他在不知不觉间朝墙缘移动。利刃修正轨道,自动逼向少年移动的位置。然而眼看就要被切断的时候,他再次消失了身影。 回过神时,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伊莉莎白等人的面前。 「……什!」 棹人屏住呼吸。然而,伊莉莎白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她舔舐唇瓣,再次挥起手臂。在那瞬间,少年唐突地单膝跪下,就像脚骨折断似的。他毫无防备地跪下,卷在脖子上遮住颈部的突兀红披肩映入眼帘。 敌人突如其来的行动让伊莉莎白皱起眉。 「你这是何意,『总裁』?」 「好久不见,伊莉莎白?雷?法纽大人,弗拉德大人那完成度过高的爱女啊。我对您虽然怀抱著激烈的敌意,却诚如您所见毫无半点杀意。此次之所以前来造访,就是为了邀请亲爱的『拷问姬』前来吾舍一聚。」 「你说什么?」 「这里是邀请函跟伴手礼。请您……请、请您,务必收下。」 凭空抓取用缎带装饰的纸盒与信封,「总裁」用颤抖的手臂递出。确认没有魔术陷阱后,伊莉莎白眉根更加深锁,但还是收下了那些东西。 在那瞬间,「总裁」用身体有如被丝线拉住的奇特动作站起身。 他轻柔地皱起脸,生硬地行了一个小丑般的礼。 「请务、务、务、务必光临寒舍——期、期、期、期待您的光临。」 那身躯毫无前兆地倒向一旁。「总裁」脸上一副僵硬不自然的笑容,就这样噗通一声被地板吞没。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将摆锤变回花瓣后,双手环胸。 「『总裁』——是在『骑士』之后的杂兵,不过他的模样明显不对劲啊。」 「嗯嗯,就我看来那家伙也很怪。那个盒子是什么?」 「内容物是……烤饼乾啊。喔喔,别乱摸喔。」 盒子里排放著发出美丽光泽的饼乾,表面涂著果酱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美味。然而,伊莉莎白却发出严肃的声音,同时弹响手指。 做得很漂亮的饼乾在空中熊熊燃烧化为焦炭。 「因为就算在恶魔之中,那家伙也最会胡乱向弗拉德献媚呢。而且我也知道他的能力。那是将手中食物变成毒药或毒品、适合用来暗杀的力量……所以余预想『总裁』为了不落入余之手,会偷偷摸摸躲到最后一刻就是了。」 「这种家伙会特地带著邀请函前来城堡吗?」 「嗯嗯,没错。为何要邀请余?是从何时开始也如此熟悉转移魔术的?」 她将视线落向邀请函,纸面上刻划著发出苍蓝光辉的魔术文字。那恐怕是可以对伊莉莎白的移动阵进行干涉,转移至「总裁」宅邸的字句吧。 棹人也跟她一样眉心深锁。 「搞不懂啊。」 「嗯嗯,正是如此。不过,余就将计就计吧。这条丝线前方潜藏著必须尽快确认的事物,虽然这只是直觉就是了。余有这种感觉。」 伊莉莎白如此宣言,棹人跟小雏也点了头。比起「总裁」本身,在他背后窥视的影子更有查探的必要。虽然如此赞同,棹人却感受到不祥预感在胸口深处打转。 (总觉得这种演变很讨厌。) 没错,就是在他发 出咂嘴声时。小雏按著嘴边「啊」了一声。 「那个,就算要移动,也得先把『肉贩』先生放下来才行。」 「「啊!」」 这么一说——伊莉莎白跟棹人完全忘了他的事。 *** 三人回到饭厅后,「肉贩」正「叽哩叽哩叽哩」地左右摇晃。 看样子他似乎自暴自弃,拚命试著把吊灯弄掉。 「喂,『肉贩』啊。可别把别人的吊灯弄掉喔,喂!」 「哎,明明被卷入跟自己无关的战斗,把幸存的我丢在这里也太冷酷无情了吧,这样很无理吧?我要严正抗议喔!就算吾身就此腐朽死去,第二、第三个『肉贩』也——」 「抱歉,余现在就放开你,等著吧——小雏。」 「————好的。」 小雏手中拿著取来的枪斧(halberd)踹向地面。高高跃起后,她朝锁炼闪出斩击。 小雏锐利的一击连铁都能切断。「肉贩」尾巴被解放后,整个人掉到地板上。 他像乌龟一般迅速将尾巴跟手臂缩进黑布里。「肉贩」就这样灵活地蠕动,没被任何人看到脸庞地重新穿好衣服。 他宛如彻底复活地做出万岁姿势起身,仰望三人并歪了歪头。 「唔,嗯?三位脸上似乎充满了紧张呢……美丽的女佣大人甚至还带著武器……该不会接下来要去某个危险的地方吧?」 「嗯嗯,要去把你吊起来的恶魔——那家伙的宅邸。」 「居然是这样。既然如此,请您务必要小心啊,愚钝的随从大人。」 「肉贩」难得发出严肃的声音。是怎么了呢——棹人用视线询问。 「肉贩」将脸庞凑近他,用认真的口气低喃: 「讲起来您或许会觉得『那又怎么样』,不过那家伙身上发出了『坏肉的气味』。」 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呢——「肉贩」如此低语。 棹人也打从心底赞成这个意见。 *** 将邀请函放在移动阵中央后,纸被伊莉莎白的血液侵蚀,融解消失了。然而刻划在上面的苍蓝文字残留下来,顺著流动的血潮开始漂荡。 伊莉莎白、棹人、小雏站到那上面。移动阵同时染上蓝色,然后以猛烈的速度开始旋转。三人被蓝色花瓣包围。那些花瓣互相黏合变成圆筒形墙壁,从末端开始化为黑色羽毛。羽毛猛然飞舞至空中,然后渐渐消失。 「听好了,务必不要大意喔。把将要抵达的目的地视为死地。」 「嗯嗯。」 「遵命。」 黑幕消失的瞬间,现场传出盛大的笑声。 回过神时,棹人他们出现在气派的入口大厅——这里恐怕就是「总裁」的宅邸吧。 那儿正在举办宴会。 「………………啥?」 有如要塞满地板的大量圆桌被拿到大厅这里,而且上面摆满料理。装饰十分讲究的壁炉架上也摆著烤全猪,古老胸像变成放派的架子。软木塞宛如子弹四处飞梭,人们直接从瓶子跟酒瓮喝乾红酒与麦酒。 是番茄吗——美丽贵妇用香肠捞起红色的浓厚酱汁,发出下流声音狼吞虎咽。在她身旁,看似农民的少年将赤红色蛋糕塞满嘴。不知是不是吃太多了,也有很多人在呕吐。地板上散布著红色酱汁跟吃剩的残渣,还有呕吐物,在人们的鞋底下被搅拌成黏呼呼的膏状物。 这正是不讲身分地位,尽情欢饮歌唱的吵闹宴会。 三人面前是一大片华丽的色彩,芳香气味飘在鼻尖,热闹的音乐轰轰作响。银餐具有如伴奏般鸣响,无数头猪在咀嚼剩饭般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是啥啊?」 眼前这场丑恶又豪华绚烂的宴会让棹人惊呆了。伊莉莎白在他身旁无言地环视四周。小雏像要保护棹人般来到前面后,轻声喃道: 「……伊莉莎白大人,这股气味是——」 「余晓得,没必要告诉大家。」 举著银盘的年幼少女以及看起来很温柔的老婆婆突然走进宴会中。她们绽放沾著红色污渍的嘴角笑咪咪的。 少女掀开银盘的盖子后,被辛香料妆点的烤全兔出现了。烤全兔的背也淋上红色酱汁。 老婆婆的眼神虽然有些失焦,却还是搓著手发出温柔的声音。 「哎呀哎呀,是新客人呢。欢迎光临『总裁』大人的宴会。自从受邀来到这里后,我们就跟世间的忧愁分隔开来,每天都过著大啖美食的生活。各位也跟我们一起继续这场豪华绚烂的宴会吧。来,请尽情享用!」 (没有恶魔的随从——「侍从兵」的感觉啊,看样子只是普通人。) 喝酒狂欢的人们——其中甚至有亚人跟兽人——似乎是「总裁」带来的人。据说「总裁」能将食物变成毒药或是毒品,但目前人们身上并未出现致命性的异常状况。料理的成瘾性看起来虽高,却也只有如此而已。 那么,该怎么办呢——就在棹人如此思考之际。 「——————『断头圣女 guillotine)』。」 伊莉莎白轻声低喃。有如回应那道声音,黑暗与赤红花瓣卷起漩涡。 白色人偶贯穿漩涡中心,咚的一声著地。美貌少女抬起脸庞。 虽然看似「铁处女(iron maiden)」,被冠以圣女之名的那个人偶给人的印象却大不相同。 圣女身穿朴实无华的纯白洋装,垂著剪齐的沉重银色直发,祈祷般闭著眼。与身穿华丽服饰的「铁处女」不同,「断头圣女」身上隐约同时具备修道女气息的清纯与洁癖。 伊莉莎白踩响脚跟。圣女将白皙藕臂交叉在胸前,合起,然后打开。 咻——锐利声响起,那对手臂滑出两片四角形刀刃。刀刃瞬间轻抚室内人们的脖子后,激烈地撼动整座宅邸,插上墙壁。 鲜血溅起,人头咚的一声坠地。 「————啥?」 棹人发出傻气的声音。 在倾盆血雨之中,圣女完全没变表情。她再次封闭双臂,然后打开。 人头落下,某人弹奏的乐器声中断了。烤全兔掉到地上,少女的头颅就摆在旁边。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脖子横向滑开,掉到地板上。 伊莉莎白再次毫无慈悲地准备踏响脚跟。 棹人终于回过神,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住手,伊莉莎白!这些人只是普通人类!」 「没错,普通人受邀前来恶魔的宴会会变成怎样呢?」 「你在说什么?」 「看看那些家伙吃的东西吧。」 伊莉莎白冷静地说完,棹人扫视圆桌,接著哑口无言。 就算在倾盆而下的腥臭血雨中,宴会的客人们仍狼吞虎咽吃著料理。肥胖男人将玛芬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吞下去后按著肚子。 「咕唔…………啊,啊……咕恶,叽,喔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 他瞪大双眼喷出鼻水跟鼻血,一边痛苦挣扎一边吐出未消化的东西。 红色呕吐物洒落在料理上。 棹人总算发现自己以为是酱汁的东西真面目为何了。 「————那是他身体融解的内脏。」 伊莉莎白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 宴会的客人们难受地吐出被强力毒性料理融解的内脏。然而他们无法抗拒恶魔美食的成瘾性,所以连同自己的血肉一起大快朵颐著料理。 眼前的宴会是披著天堂皮的地狱。 「就算要治疗也已经太晚了。中毒这件事本身也无药可救,杀掉他们 才是慈悲。」 伊莉莎白毫不迟疑地如此断言,然后踩响脚跟。 「断头圣女」遵从「拷问姬」毫无迷惘的判断,挥出手臂。 所有人的头颅都飞了起来,血花将天花板染成鲜艳的红色。 无数颗头像果实般在地板上滚动,只剩胴体的尸体瘫倒在地。 棹人硬是咽下——到头来他并未说出口——冲到喉咙的制止话语。小雏像是担心棹人的心情似的,轻轻碰触他的手臂。 将圣女变回花瓣后,伊莉莎白在尸体中迈开步伐。 「————在发什么呆,要搜索『总裁』了喔。」 「嗯嗯,明白了。来找吧——找到他,然后杀掉。」 棹人用渗出强烈怒意的声音如此低喃,跟在伊莉莎白身后。宴会结束的房间里没有发出制止声。 为了杀掉「总裁」,三人开始在馆内走动。 *** 没过多久,「总裁」在恶魔之中虽是低位阶,所作所为却属于恶劣类别一事就得到了证实。「总裁」的地狱之宴没在玄关大厅结束,而是在整座宅邸内举行。 「真是糟透了,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 确认宅邸内的惨状后,棹人狠狠撂下这句话。 在饭厅那边,被洒上「总裁」的香料的人们互相吞食丧命了。在厨房那边,呈现中毒状态的男子为索求料理而纵向剖开自己的胃,一边吸食内容物一边死去。在地牢那边,年轻母亲留下表示她杀死自己的婴儿并将他吃掉的遗书,然后自杀了。长沙发上有年轻女孩狼吞虎咽地吃著加了钉子的甜点,直到内脏残破不堪倒在那儿。中庭的池子里则全是在蛋糕海中溺死的幼儿。 伊莉莎白踏上通往二楼的大楼梯,一边回应: 「『总裁』在恶魔之中力量薄弱,比『骑士』还不适合战斗,所以总是被瞧不起。因此他一边用人类抒发这股怨气,一边收集痛苦计划要变强吧……这就像摄取营养试图长高的小孩一样。」 「这种事真扯。」 「我也打从心底赞同棹人大人。」 小雏如此说道,棹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因为怒意超越了一定程度,他反倒是恢复了冷静。棹人非常安静地寻找「总裁」。然而虽然发现有许多牺牲者,最关键的少年却不见人影。 明明主动邀来了「拷问姬」,「总裁」的身影却消失了。 (在哪里……会在哪里?嗯?) 棹人一边走在围绕入口大厅的二楼回廊,一边皱眉。 这里有腐臭的气味。 在充满料理芬芳的走廊上,这股恶臭的异质性很明显。在二楼回廊以外的房间跟走廊上,连尸臭都被掩盖在甜点的甘甜香气与肉类的香味之下,却只有二楼角落房间飘来的臭味没能彻底掩盖过去。 刚才绕行宅邸内部一周时,棹人他们就确认了这股臭味的来源。 二楼有一个房间塞满了腐肉。 这恐怕是为了因应爱吃怪东西的人才准备的食物吧。伊莉莎白虽然如此判断,棹人却非常在意那个房间的存在。因强烈怒意而变得极为清晰的脑袋擅自选定情报,将「肉贩」的话语浮现至他的意识表层。 「那家伙身上发出了『坏肉的气味』。」 「——————坏肉的气味。」 棹人下意识地重复这句话,然后发足急奔。他没事先跟伊莉莎白她们讲一声就拐过回廊转角,前往位于四个角落之一——没跟任何通道相连——的房间。小雏有如忠实的猎犬,没有大意地从后方紧紧跟过来。然而她什么也没说,是察觉到了棹人的想法吗? 棹人打开门后,强烈恶臭黏呼呼地溢出走廊。 「这个房间!」 里面是高雅的寝室。 中央摆放著附有华盖的床,一个巨大腐肉块压沉那张床,倒在那儿。 床单变成红黑色,因腐烂的脂肪而硬化。脏污的室内没有半个人在动,窗口的百叶门也紧紧关著。然而棹人感受到微妙的空气流动,所以他眯起双眼。 仔细一看,肉虽然呈现半融解状态,背部却上下起伏著。肉块在呼吸,连透出表面的血管中也流动著污浊的血液。 这股骇人的感觉令棹人向后退一步。 这肉块虽然极为腐烂,却是活的。 「坏肉……是吗……就是这家伙。」 「棹人大人,打从刚才开始您就怎么了?这房间有什么呢?」 「喂,这房间应该只有腐肉才对,你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伊莉莎白追了上来。两人如此询问后,棹人摇摇头。 他指著眼前的丑恶肉块,呻吟般回答: 「……『总裁』。」 「你说什么?」 「这块腐肉,就是『总裁』!」 伊莉莎白推开棹人走至前方。小雏又让他退到更后方时,伊莉莎白将指头戳进腐肉块,涂成黑色的指甲深深埋进肉里。 肉块微微颤抖,但没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伊莉莎白拔出手指。 用指尖玩弄无力溢出的黑血后,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的确,这里面流著恶魔的魔力啊。」 「果然是这家伙吗?」 「嗯嗯,不会错……不过,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像刚才造访城堡的『总裁』是一副红颜美少年的模样,恶魔的契约者平常会保有人类的外形。然而解放那股力量时,就会暴露出与恶魔融合后真正的丑陋姿态。」 「这块腐肉就是吗?」 「不,就是因为并非如此才奇怪……余曾见过『总裁』融合后的姿态,是灰色的巨人。虽然丑陋,却不是腐肉……说不定这是巨人崩坏后的东西?也有一部分的能力失控了啊……是无法维持自我的结果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伊莉莎白双手环胸开始沉思。 腐肉忽然动了一下。 从看似脖子的部位那边,紧紧贴在皮肤上合而为一的某物掉了下来。虽然因为腐败液体而变色,不过仔细一看,那是缠在「总裁」脖子上的红披肩。 湿布剥落后,有银色的某物发出光辉。 仿造脑袋造型做出来的装饰针深深刺进「总裁」的脖子里。 「这是——」 伊莉莎白如此低喃的瞬间,腐肉猛然搏动了一下。 发出令人讨厌的声响后,腐肉——「总裁」一边扯开黏在一起的肉块一边睁开眼。 死鱼般混浊的眼球映出伊莉莎白。「总裁」张开巨口,发出怪物般的咆哮。剩余的牙齿从口腔中脱落。 伊莉莎白无言地弹响手指。铁桩出现,「咻啵」一声留下短暂声响飞进「总裁」口中。腐肉体内飞出赤黑色的某物,与铁桩擦身而过。 小雏没有大意,迅速高高挥起利斧并发出声音。 「——————咦?」 那是谁也没料想到的东西。 是「总裁」的心脏。 伊莉莎白的铁桩没有偏差地贯穿「总裁」的身躯,从背后飞了出来。同一时间,心脏也在被小雏斩落前自动破裂了。 红黑色肉块凄惨地崩解。 那些血液化为上百条手臂,避开小雏后抓向伊莉莎白。 「什……!」 手臂怜爱地紧拥伊莉莎白的身体,将她裹入其中。色泽恶劣的血液宛如毒药渗进她的白皙玉肤,看似教会枷锁的字样刻划在她全身。 伊莉莎白瞪大眼睛,颓倒在地板上。小雏撑住她的肩膀。 「————呜,呼,啊!」 「伊莉莎白大人!请您振作!」 「伊莉莎白!」 棹 人冲向她身边。在这段期间,失去心脏又被铁桩贯穿的「总裁」也流著滂沱泪水丧命了。腐肉停止动作,从边缘渐渐化为大量黑色羽毛。 (——恶魔吐出了自己的心脏?) 棹人对这个事实感到困惑,跪在伊莉莎白旁边。小雏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肩膀。伊莉莎白有如惨遭凌辱的少女,颤抖著脏掉的肌肤低喃。 「唔……啊,咿!啊,嗯!这、这个…………该不会,是……」 就在此时,现场锵啷一声—— 传来锁炼发出的声响。 「『活祭品咒法(sacrifice)』——以恶魔心脏为代价,封印部分恶魔之力的禁咒。」 棹人全身一僵,回头望向后方。 在亲眼确认那个存在之前,他就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件事。 骇人的邪恶之物来到这里了。 那女人有如王者登上阶梯。 她身穿大量使用红色布料的克里诺林裙衬。华美裙子的前面刻意没设置布片,内部类似鸟笼的粗糙骨架也因此露了出来。异常白皙美艳的女性双腿从那中央延伸而出。 她在身后带领著脸庞完全被覆盖,身穿拘束服又被戴上项圈的大量随从兵。项圈被绑得死紧,从那边延伸的锁炼全都连接在那个女人的指环上。 有著红眼红发的她有如燃烧的火焰笑了。 「『总裁』的宅邸很丑恶吧?不觉得在自己的游乐场以肉块之姿气绝身亡,对这孩子来说很适合吗?就是想砸出那颗心脏,才邀请各位过来这里的喔。玩得还开心吗?如果是,那『总裁』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小丑就是要引人发笑才是小丑嘛。」 「你……利用了恶魔——同胞的心脏吗?」 伊莉莎白受著折磨,用饱含厌恶的声音如此询问。 红色女郎没有感到羞耻,甚至还理直气壮地点头同意,就像对此事感到自傲似的。 「嗯嗯,正是如此喔,伊莉莎白。以往我看在好友弗拉德的面子上,一直都很尊重同胞们的生命呢。不过他已经亡故了,所以这种做法也结束了。只要消耗生命,就算是弱小恶魔也能当成有效的攻击方式使用。很棒吧?呃,哎呀讨厌……我真是的,老是在那边说废话而没报上姓名呢。抱歉喽。」 美貌女人用女王般的从容与宽大露出微笑,优雅地弯下腰。 与项圈连在一起的锁炼同时被拉紧,在她背后的人们也一齐深深地低下头。 「我是『大王』,菲欧蕾。」 报上姓名后,她抬起脸露出微笑。那股压倒性的气质与魄力震慑了棹人与小雏。即使如此,两人还是试图守护伊莉莎白。在这样的两人面前,「大王」做出宣言。 「游戏结束了,公主殿下(little princess)——来,开始大人的时间(chaos)吧。」 2 皇帝的契约者 伊莉莎白的城堡盖在荒废的山丘上,可以从四周俯视茂密的森林。它使用了粗糙石材,压迫感十足,盖得又坚固,与其说城堡,不如说是要塞。 在其中一室之中——绝对不适合用来休息的冰冷房间里——伊莉莎白躺在材质高级,外形却朴实无华的床上浅眠,额头上浮现细汗。 小雏使用冰水弄凉的布片仔细地拭去那些汗水。 棹人靠在坚硬岩壁上望著伊莉莎白的模样。 与平常那副自尊心强又傲慢的模样相比,如今的她实在是太虚弱,简直像卧病在床的孩子。然而,呼吸看起来似乎是比先前平稳许多了。 小雏眨了眨翠绿色眼瞳,回头望向棹人。他无言地动动下巴,请她前往走廊那边。两人没发出声音地来到外面。 等小雏背着手将门关上后,棹人开口问道: 「伊莉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说起来非常没出息,虽然现存的医疗技术与知识都登录在我体内,但我并没有专门用来治疗跟回复的机能,所以对判断的准确度没有自信。」 「足够了,肯定比我还可靠。告诉我伊莉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是的……伊莉莎白大人体内的魔力量感觉像是急遽减少了。」 小雏如此说完,棹人早有料到般点了头。 自从接受了魔术的初步指导后,棹人就变得比以前还能感受到别人的魔力。平常伊莉莎白总是释放著锐利得宛如要折磨自身、感觉也像蔷薇棘刺的不祥压力。然而如今的她,简直像是里头空空如也的人偶。 「伊莉莎白大人能自在操控连恶魔也相形失色的魔术。然而另一方面,那副肉体是在经得起严苛使用的前提下完成的,所以维持它也得消耗魔力。因此我认为现在的状况会伴随著相当程度的痛苦……啊!」 室内忽然传出小小的呻吟声,小雏跟棹人连忙赶回房间。伊莉莎白将脖子转向旁边,急促地喘著气。小雏慌张地冲到她身边。 「伊莉莎白大人,非常抱歉。我现在回来了。」 小雏一点一点地让汤药流进那微微张开的口中。棹人将布浸入冰水,紧紧扭乾后交给她。小雏向棹人道谢后,擦拭伊莉莎白纤细的脖子。 不祥的图形也在那儿脉动著。剧毒般的赤红侵蚀白皙肌肤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皮肤表层下被造出多余的血管似的。 (……这种痛苦的方式真不像她啊,伊莉莎白…………可恶。) 棹人因自身的无力而紧咬唇瓣,一边回想她沉眠前所发生的事。 *** 「——————『断头圣女』!」 伊莉莎白在棹人与小雏的支撑下,就这样朝眼前的「大王」大吼。 虽然浮现湿黏汗水,她仍召唤了拷问器具。红色花瓣与黑暗卷起漩涡,白色圣女守护三人似的出现。她合起手臂然后打开,四角形利刃飞出。「大王」没有防御,只是拉动手中的锁炼。一具随从兵被拖向前方。 他成为「大王」的盾,就这样被斩飞脑袋。 轻易到滑稽的地步,仍然被拘束服裹住的头就这样滚落在地板上。 「——————什……!」 在棹人大感惊愕之际,小雏行动了。她以流畅的动作从他身边突然消失,摆出低到极限的姿势滑进「大王」的死角,然后将枪斧斩向斜上方。利刃虽然紧逼而来,「大王」却连一眼都没望向它,就这样再次拉动锁炼。 一具随从兵被拖到前面,脑袋遭到砍飞,人头落地。 在血雨之中,跟在「大王」身后的人们连叫都没叫半声。 他们有如迫不及待锁炼被拉动的时刻,左右摇晃著身躯。 「——————啧!」 急袭遭到防御,小雏没有深入追击,而是拉开距离。「大王」困扰地笑了。 「真是急性子的小姐呢,让我想起了以前。所谓的年轻也很让人头痛啊。」 「大王」忽然从圣女跟小雏身上移开视线。她从层层相连的指环中拔出两个以锁炼跟死亡随从兵的项圈连在一起的指环。「大王」摇晃沉重的克里诺林裙衬,然后弯下身躯触碰尸体的拘束服。布从指尖处融化,手臂得到解放。 「大王」拿起随从兵被肿瘤覆盖的丑陋手掌。 「真是辛苦你了呢。」 温柔地如此低喃后,她将指环套上尸体的无名指,然后亲吻下去。活著的随从兵一齐发出呻吟声,就像对此感到羡慕似的。不过就在下个瞬间,「大王」有如失去兴趣,忽然丢开尸体的手臂,然后站起身。 就算在这一连串毫无防备的动作中,她身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我说伊莉莎白呀,我至今仍是无意与你争斗哟。在我的针支配下的『总裁』也说过吧——说我虽然怀抱著激烈的敌意,但毫无半点杀意。」 「哈,少开玩笑了。谁会相信这种事,你这个妖妇。」 「哎呀,是真的哟。因为如果要跟还有余力召唤『断头圣女』的『拷问姬』以及弗拉德制作的机械人偶厮杀,我也得展露自己跟恶魔融合的模样才行呢……那副姿态有点丑得可笑。你想嘛,我如果不美丽,对部下们来说也很不好呀。」 「大王」从丰满的胸口取出乌鸦羽扇,用它遮住嘴角。她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在这个甚至可说是天真无邪的动作之后,「大王」深深地叹了气。 「不过,我比自灭的弗拉德更加精打细算,也是讲求合理性的生物。毕竟我是女人呀,事到临头不会有丝毫犹豫喔。你想嘛,弗拉德甚至拒绝融合,不过我已经跟恶魔一体化喽。可是,之所以希望尽可能不要展露出丑陋的模样,也是因为——身为女人的坚持嘛。」 懂了没?语毕,「大王」将阖起的扇子指向伊莉莎白,但她没做出回应。 即使如此,「大王」仍有如听见回应般微微耸肩。 「那张可爱脸庞看起来挺不服气的呢。我说伊莉莎白呀,你差不多也该停止想趁虚而入进攻了。现在我之所以没有不计形象地试图杀掉你们,是我的坚持也是慈悲喔。因为现在你们身边还有重要的『拖油瓶』。对吧,机械人偶小姐?」 「大王」对小雏闭起一只眼睛,用下巴比向棹人那边。 小雏手拿枪斧,摆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势,全身充满更加强烈的紧张感,就像利刃即将掉落的断头台。在这样的她面前,「大王」舔舐唇瓣后轻声嗫语。 「我说小姐呀,或许因为你还年轻所以不懂,不过爱慕之情应该要隐藏起来,而不是要拿出来炫耀的东西哟。特别是面对女性时——不然,马上就会被喜欢别人的男人的坏女人抢走喔。」 「大王」对棹人拋了一个性感的媚眼,然后移动白皙藕臂。嵌在那只小指头上,没跟任何随从兵连接在一起的指环释出锁炼。它飞快地奔向棹人。 锁炼缠上他的脖子。轰音瞬间发出,那条锁炼也被斩断了。 小雏挥出的枪斧将锁炼连同地板一同斩断。 「——————去死,母狐狸。」 小雏猛然放大瞳孔移动双足。一口气投掷出的枪斧一边旋转一边朝「大王」前进。然而「大王」再次拉动锁炼——一边折断那根颈骨——一边硬是让随从兵站到自己面前。 穿著拘束服的胸口被斩断,喷出华丽的血花。棹人他们的视野瞬间被染红。 在那之后,手臂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伸过来抓住「断头圣女」的头发。 「你看,气昏头了吧?真可爱呢,小姐。因为似乎很难拿下你,这次就用这个当代替品吧——不过下次会如何呢?你最好再学习一下对挑衅视而不见的方法哟。」 「大王」发出银铃般的轻笑,使劲握住「断头圣女」的头部。在不知不觉间,那只手臂变得远比人类之物还要巨大,化为只由骨头构成的恶魔之物。 头部遭到压迫,圣女脸上的皮肤开始从上方剥落,露出内部丑恶的机械结构。 现场响起「叽叽」的铁块磨擦声。 「那我就收下喽。」 「大王」用异形单臂就这样喀一声折断圣女的脖子。失去头部的身体倒向旁边,化为蔷薇花瓣。 在乱舞的红色之中,「大王」红晕上颊,用乌鸦羽扇搧脸。 「哎呀,好讨厌喔,我居然露出这么难看的模样。请各位务必当作没看见这只手哟。」 「『大王』……菲欧蕾!」 「你像这样叫我的名字,听起来真有快感呢,伊莉莎白。至今为止被你杀掉的恶魔们,全都是可怜兮兮地呼喊著你的名字吧——今天我这样就满足了喔。」 将单臂变回贵妇人之物后,「大王」如此点了头。 她也在后来死亡的随从兵无名指上套上指环,接著感到厌倦似的突然背对伊莉莎白等人。然而,「大王」只将脸转向这边,明艳动人地扭曲唇瓣。 「那就下次再会喽,公主殿下——那边的帅哥,也请你稍微变强一点哟。」 「大王」大摇大摆地开始走下阶梯。被锁炼拉著的随从兵有如温顺的家犬跟在后方。当这群令人厌恶的队伍总算消失在视野中时,伊莉莎白极不愉快地低喃。 「……真是丑恶的女人啊。不过,余也无法追击。现在,余的确——————」 「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大人!」 「到极限……了。」 伊莉莎白有如丝线被切断一般,当场颓倒在地。红色字样在那片雪肤上激烈蠢动著。 小雏与棹人慌张地扛起她,将她搬至入口大厅。 请小雏参照登录的知识启动移动阵,三人勉强返回城堡那边。 「拷问姬」初次在恶魔直接出现在眼前时————逃亡了。 *** 如今,伊莉莎白在城堡一室里持续沉眠。 就在两人重复聊胜于无的治疗时,伊莉莎白的呼吸再次平稳下来。确定她的状况稳定后,棹人将他因疲劳与苦恼而动摇的视线移到小雏的背部。 接著,他再次望向身体深深沉入床铺的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 棹人低声轻喃后,先闭上眼皮,然后深锁眉心。 棹人回想至今的事情。伊莉莎白大快朵颐料理的纯真表情;站在身边的小雏脸上的沉稳微笑;「大王」从乌鸦羽毛的缝隙中露出来的嗜虐嗤笑。那个表情突然跟父亲打算杀掉棹人时的表情重叠。这两个表情恐怖程度虽然天差地远,但基本上是有共通点的。 他们都认为棹人是虫子,一只就算踩扁也无所谓的虫子。 最后,棹人跟红发少年的幻影面对面。他朝担心地凝望自己的身影喃喃低语。 「我知道喔,诺耶……现在还不用焦急,即使如此……」 睁开眼皮的同时,棹人放松严肃表情。 他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起身,并朝小雏搭话。 「欸,小雏,这里已经没有我可以做的事情了。因为执事跟女佣两人都在忙这边的事,工作也因此累积个不停。我去整理一下那边的工作喔。」 「棹人大人,既然如此,之后由我来——毕竟才刚发生『总裁』入侵的事件,您一个人会很危险。」 「不,没问题的。我一个人就行了,让我去吧。」 「可是……」 「————小雏。」 「……遵命。如果发生什么事,请您立刻呼叫我。我小雏就算要一边守护伊莉莎白大人,也会刻不容缓地立刻赶往心爱的您身边。」 小雏脸上仍然挂著无法接受的表情,却还是点头同意了。看样子她似乎是看到棹人难受的表情,觉得他可能想独处,所以做出这个体贴的决定。 (…………抱歉啊,谢谢你。) 棹人一边在心中表达感谢一边来到外面。然而她虽然猜对了,却也猜错了。 (我确实是想一个人独处——不,是非这样不可。) 背着手关上门后,棹人短短地吐出气息。 他垂下脸庞,然后抬起来,接著用下定决心的表情迈开步伐。途中他顺路来到厨房,得手某样东西后快步走下楼梯,前往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有著霉味,回荡著类似呻吟的声音,是一个像是迷宫的空间。 随便进入的话不但会迷路,最后还有可能就这样死在路边。然而棹人以前——活用他那因生前经验而具备的与痛楚一起记下便不会忘记的自身特性——将必要范围的地图刻到身上,因此路径与痛楚都一起记忆在他的脑中。 他溜进目前没被使用的空房间,紧紧关上门扉,也扣上了门内的锁。眺望扩展在四周的石壁再三确认空无一人后,他将手伸进口袋里。 他从那里面取出被手帕裹住的透明石头跟水果刀。 「…………那就做吧。」 棹人如此低喃后,张开掌心。他唰的一声将水果刀深深插入自己的血肉中。他微微咬住唇瓣,仍将利刃猛然横向一划。 响起「唰」一声割开血肉的声音,血液华丽地飞溅至地板上。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棹人把正常人应该会皱眉的伤口摆到眼前,一边冷静地衡量手上那片血泊的累积量。 判断量已经足够后,他从手帕里取出透明石头,接著将它放到掌心上。 石头底部沉入蕴含丰富魔力的红色之中。同一时间,内部的苍蓝蔷薇蓓蕾得到水分般绽放,黑色羽毛的量也渐渐增加,却没发生决定性的变化。 (…………不是这样吗?不,不对。枝条已经堆起来了,接下来需要火种。) 棹人嘴巴开开阖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有只冰冷手掌突然放上他的肩膀,他连忙望向旁边。然而那边空无一人。即使如此,肩膀上的感触也没有消失。 伴随著错觉,低沉平滑的年轻男人声音在他耳底响起。 『————这里只要这样低喃就行了啊。』 「——————成形)。」 黑色羽毛有如暴风雪在室内飞舞而起。 应该只存在于石中的羽毛优雅地累积在地上,苍蓝色蔷薇花瓣开始静静地混杂在其中。蓝与黑一边跳著没有轨道的华尔滋,一边缓缓描绘出带有意图的动作。花瓣与羽毛同时互相融合旋转,产生出细长的圆筒形。 那片布幕掉落。 一名男人站在后方,有如变戏法似的。 那个男人身穿附带领花的丝绸衬衫,配上以银丝描绘出图形的黑外套,模样看起来像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他用齐肩的乌黑秀发配上红眼的中性美貌回望棹人,那副美丽容颜跟伊莉莎白的五官十分相似。 棹人一边确认自己的料想无误,一边向他发出声音。 「好久不见了啊——弗拉德?雷?法纽。」 弗拉德?雷?法纽,「皇帝」的契约者。 被伊莉莎白杀掉的最恶之敌发自内心表现亲爱之情似的微笑了。 *** 『要说好久不见嘛,是好久没见没错,不过要说是初次见面,也是初次见面呢。那么,应该要如何打招呼才好,连我也感到迷惘呢……唔,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弗拉德无谓地竖起食指,对棹人如此问道。这个男人还是一样,言行中会让人感受到奇特的纯真感。然而那道声 音听起来却很远,就像隔著一层水幕。 定睛一看,他的身体连同衣服都呈现半透明状。 (如我所想……这家伙不是实体,却拥有确切的意志。) 棹人无言地确认这个事实。没有回应让弗拉德耸了耸肩,环视四周后弹响手指。他的脚边卷起黑暗与苍蓝花瓣。就在棹人心想对方要变出什么东西时,他召唤出一张由兽骨组成、上面铺了毛皮——它也没有实体——的美丽椅子。 弗拉德用狂妄的态度坐在虚幻的椅子上。 『虽然知道你不是有办法注意到这种事情的人,不过应该招待客人到有椅子的房间喔。哎,就算你准备了椅子,如今的我也没有实体而无法使用,所以这也是一个「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的要求呢。毕竟我知道【我】过去的所做所为。』 「……你有生前——虽然不晓得可不可以这样说——的记忆吧?」 『嗯嗯,有的。我也记得希望让你当继承人,结果被拒绝的事。而且被杀掉的事情也是。这么一想,我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应该选择再稍微冷淡一点的声音才对不是吗?我也觉得自己真的太好心了呢。』 唔——弗拉德开始沉思。棹人将紧张感与气息一同呼出后,提出问题。 「到那边为止的事情都晓得吗……不过,现在的你跟以前——生前的你似乎并不同。欸,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提问本身就有问题了!召唤者连自己叫出来的东西真面目为何都不晓得,实在是愚蠢至极!——我是想这样说啦,不过反正你也有稍微猜测到吧?说看看吧,我来替你对答案喽。』 弗拉德自大又愉快地动了动下巴催促棹人。棹人凝视他一会儿后,答道: 「按照我的预测,你是弗拉德?雷?法纽的灵魂——的劣化复制品。」 『被当成劣化品虽然令人不悦,不过你答对了!想不到居然会出现完美的答案呢!我视为后继者的少年在短时间内就有所成长了!虽然我是被拒绝的立场,却莫名感到开心呢。这也是所谓的父母心吗……话说回来,你察觉到的根据在哪里啊?』 「从你那颗石头上感到的热度跟灵魂在我的身体——人造人(homunculus)体内蠢动时所产生的热度很像,所以我猜测被封入石中的东西应该就是灵魂才对。」 『原来如此,第六感挺准的。然后呢?』 「不过,如果完全没料想到的死亡就在面前,而你又能让灵魂紧急避难,就算是临死前,你应该也会继续那种让人不爽的言行,表现得一派从容吧。」 就算失礼也该有个限度——棹人的话让弗拉德不悦地吊起唇角。然而正如棹人所料,弗拉德并未试图反驳,这是因为他无法胡作非为吧。 弗拉德的死状跟他喜欢的生活方式完全相反,就算讲得再好听也不能说是优雅。 棹人一边把玩掌中的石头一边继续推测。 「既然如此,这东西就某种层面而论应该跟死者本人毫无关系——也不具备同等能力,是复制品之类的东西才对……我是这样想的。要完全重现虽然不可能,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似乎能掌握这世界的魔术。」 『没错,过去的【我】把重点放在后继者身上,摸索著让自身影响也能流传至后世的方式。现在的我虽然只能说说话,不过只要留存下来就能跟后世产生关联,【我】是这样判断的吧。就算跟死去的【我】本人毫无关系,成事者依旧是我——连我也觉得这种思考方式是怎样啊?哎,大家觉得有趣就好了。』 弗拉德事不关己似的悠哉回答。看来他虽然惨遭杀害,却不打算憎恨伊莉莎白跟棹人。棹人如此判断后,悄悄解除紧绷的紧张感。他直勾勾地望著弗拉德的眼睛,如此询问: 「那么——有一件事希望你告诉我,关于『大王』的事。」 『伊莉莎白败北了吗?』 棹人屏住呼吸。棹人判断弗拉德拥有的外界记忆只到他本人死亡那时为止,所以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会掌握这个事实。即使在魔力遭到中断的石头里面,弗拉德也能听见声音吗——棹人如此心想,但在他皱起眉心之前,弗拉德就浮现了真的很惹人厌的笑容。 『直到现在的此时此刻为止,我都几乎没有掌握外界状况的能力。这只是单纯的推测啊。在我死后,如果跟「大王」接触,事情就会变成这样吧。那个女人远比我毒辣。在战斗时,手段的下流程度比个体素质优秀还要重要——她虽然不如我,却比我强。』 弗拉德乾脆地如此承认。他怀念昔日似的眯起双眼。 『菲欧蕾是我跟恶魔订下契约前就认识的友人呢。我们曾经一起炒热舞会气氛,让男女为之著迷。我跟她感情虽好,观念本身却是南辕北辙。我会考量支配后的事情,尊重与同胞之间的羁绊,准备后继者,整备【军队】——虽然因为伊莉莎白反叛而使军队溃散,我也变成阶下囚就是了——菲欧蕾却是不考虑之后的事情,换言之就是她【只重视】自己。』 「大致可以想像啊。」 『她反抗我的方针,拒绝把我救出教会。然而她还是考虑到长年的交情,所以对自私的行动有所节制。不过当我被杀掉后,她就不会再客气了吧。那个女人——如果是比自己还低阶的恶魔,她就能把针插进脑中将对方变成傀儡。』 棹人眯起眼睛。「总裁」脖子上刺著一根仿造大脑造型的装饰针。 「是那根针……」 『一旦被扎针,就算拔掉也没意义。她的针只对「皇帝」无效。跟自身位阶相近的恶魔——像是【王】、【大君主】、【君主】这一类的恶魔,就算是她也无法自由自在地操控,不过如今几乎所有恶魔都会以她的棋子之姿——轻易吐出心脏吧。面对她擅长的【活祭品咒法】,伊莉莎白会很不利。』 就棹人所知,恶魔对自己本人的生命有著莫大的执著。他们虽然残虐地杀害人们,却都很讨厌遭到同样的下场。正因如此,恶魔们至今才无法使用必须牺牲自身心脏的「活祭品咒法」。然而「大王」菲欧蕾却将同胞当成活祭品,让「活祭品咒法」变成可以利用的招式。 残存下来的恶魔数量有多少,她就能使用多少次禁咒吧。 (…………可恶!) 棹人咬住唇瓣。弗拉德愉快地望著他那副苦恼的表情,一边继续说道: 『那么,话说完了吗?关于菲欧蕾,我已经没有其他有用的情报了。我可以回去了吗?就这样享受闲聊虽然也很开心……』 「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真是不错的一句话,那就听看看吧。』 弗拉德浮现邪恶笑容,棹人握紧拳头。 弗拉德如今并未处于跟「皇帝」订下契约的状态。然而,这个男人就算只有个体,也是足以称为恶魔的存在。弗拉德?雷?法纽总是会趁虚而入人心。 棹人知道拜托他有多愚蠢,却还是开了口。 「可以教我魔术吗?」 『——————哦?』 弗拉德皱起眉心,就像在说他很意外似的。他将身躯深深靠向使用野兽肋骨做成的椅背,将双掌贴在一起。 『出乎意料啊,还以为你一定会问我要如何从【活祭品咒法】中拯救伊莉莎白呢。』 「关于此事,我会等伊莉莎白清醒,听她对解咒的判断后再决定。现在问你,然后你教我的是杀死伊莉莎白的方法的话,我会很困扰。」 『真是失敬啊,我不可能会说这种谎吧?』 「你可以信任吗?」 『是真的,怎么能用你这种货色的手杀死我亲爱的伊莉莎白呢?既然我已经失去折断那根纤细脖子的手臂,我就希望她能 活下去,尽可能多受折磨啊。愚蠢地、悲哀地、无可救药地活下去,直到不久后跟我一样身受火刑为止啊。』 「你这家伙的兴趣真差劲。」 弗拉德用舌头舔舐自己的唇瓣后,棹人狠狠批评了这句话。弗拉德微微耸肩。 『自己这样说虽然有点那个,不过有高尚兴趣的人是不会跟恶魔订下契约的喔。他们自身的存在就既邪恶又丑恶……那么,为何要向我学习魔术?我觉得这件事只要接受伊莉莎白的指导就行了吧?』 「在『大王』面前我就只是拖油瓶,所以有必要赶快变强……而且……」 『而且?』 「我无法对伊莉莎白『抱持期待』。」 『哦?』 弗拉德突然愉快似的瞪大眼睛,棹人直视那对红眼。 自从造访异世界后,棹人在至今为止的日子里学到一个事实。 「拷问姬」是最恶劣的罪人,也是残酷的女人。就算是视为心腹之人,只要有必要她就会丝毫不留情面。只要棹人有意愿,伊莉莎白就会使用类似拷问的手法教会他魔术吧。然而,手段本身她应该会有所取舍才是。 她对棹人虽然无情,却并非邪魔歪道。 (如此一来……我恐怕无法成长到可以派上用场。) 暗之魔术会伴随痛苦,而恶魔之力渴求痛苦。 而且,棹人的身体很习惯痛楚。 当这三项条件摆在一起时,棹人觉得这其中似乎有著重要的意义存在。 为了探索是否真是如此,需要弗拉德的力量。 这个男人以前曾将身为普通家庭教师的玛丽安奴——棹人亲手杀掉的女性——教到足以成为死灵术师(neancy),所以就算是伊莉莎白不会伸手触碰的门扉,弗拉德也会开开心心地开启吧。 棹人之所以从伊莉莎白眼皮底下保护弗拉德的灵魂,就是为了得到情报跟知识。「皇帝」契约者的记忆就舍弃之物而言,是一项过于贵重的东西。然而如果不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棹人是不会想召唤弗拉德的灵魂的。 他对情况的严重度判断得很冷静,同时对自己本身则是既轻率又残酷。只要不像玛丽安奴那样陷入疯狂,又只接受魔术指导,那就只会影响到自身。 在如此判断的基础上,棹人继续提出要求。 「你曾经对玛丽安奴做过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不过,既然你希望我当后继者——就应该比伊莉莎白清楚『正确利用我的方式』。」 『————嗯嗯,我知道喔。』 弗拉德浮现野兽的笑容,却瞬间抹消这个表情。 弗拉德始终维持著绅士风范,以稳重语调跟声音说: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见跟伊莉莎白同等,甚至在那之上的素质喔。你知道人的痛苦,却又拥有瞪视伤口的冷静。然而你对憎恶的反应又很强烈,也正好拥有洁癖的一面,是一个可以在负面成长上抱持期待的人物。不过,你对于夺取他人的举动似乎有所抗拒,如此一来就很难有什么了不起的成长吧。但是——难得你拜托了我,我就在你面对的事物中先挑一项来教吧。』 弗拉德说出「亲切话语」,同时摊开双掌。他明显有所企图。 虽然棹人有察觉到此事,仍是点了头。「大王」带有轻蔑的话语在他耳畔复苏。 ——那边的帅哥,也请你稍微变强一点哟。 (那家伙说的没错,我有必要变强——以后无论在何时何地,行动时都要设想最恶劣的情况才行。照现在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悲惨地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事物。) 棹人回想「大王」的种种嗜虐言行。那个女性明显是站在剥夺者那一方的人。就算跟其他恶魔比较——连恶魔们的性命都拿来利用的菲欧蕾等级显然不同。 这样下去,他又会变成被虐者那一方,然后被夺走一切吧。 这种事棹人绝对敬谢不敏。为了超越预料中的苦难,必须有可以下注的筹码才行,但棹人手中的筹码就只有他自己。他将这些筹码都推到了面前,却还没从筹码表面移开手指。 或许是察觉到棹人的警戒,弗拉德用谄媚的声音接著说: 『既然有办法召唤我,就表示你学了启动魔道具的方法吧?接下来是应用篇。在自己身上弄出一道很深的伤口,并以那股痛楚为印记,试著聚集在血液内循环的魔力。习惯聚集魔力后,在自己体内混合那股热能与痛苦。如果能在掌心上实际感受到明显的魔力,就用语言给予触发器。这样魔术就会成形了吧。』 棹人望向仍然握住石头滴著血的手掌。他反手重新握住石头,有如要加重伤口痛楚似的开始聚集魔力。那里渐渐有了热度。 感受热度与痛苦相叠之际,从生前就很熟悉的「疼痛」立刻伴随了可以微微感受到重量的实感,却尚未成形。 棹人在脑中想像跟热最接近的存在——火焰。 「——————成形。」 如此低喃后,空中出现金黄火焰。虽然它立刻就消失,弗拉德还是鼓了掌。 『干得好。完完全全的初学者以这种速度提炼出痛苦的人可不多喔!不过遗憾的是,能用这种方式使用的魔术很有限。本来最有效率的方式就是从人的痛苦中制造出魔力本身。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不是要吃恶魔的肉,就是——』 说到这里时,弗拉德再次舔舐唇瓣。他让声音带有甘醇甜美、入口即化的蜜糖声响,一边如此低喃。 『要召唤恶魔。』 「棹人大人————!您在哪里呢————!」 现场突然传来小雏的声音。同一时间,弗拉德的身体也轻易地开始崩解。看样子他似乎在对方发现前自行选择了撤退,真是乾脆。 那副身躯从脚尖渐渐化为黑色羽毛与苍蓝花瓣。幻影花瓣和羽毛一边转著圈子,一边被吸入石头里面。 「棹人大人——!」 远方微微传来小雏的声音。不久后她也会过来地下通道这边找他吧。该怎么办才好呢,棹人感到迷惘。 (自己走出来比较好吧,不过手掌的伤口想遮也没用。) 略微烦恼了一会儿后,他将没包布的石头直接放进口袋,然后把水果刀放到地板上。接著他粗鲁地用手帕缠住手掌,用牙齿将它绑紧。 「棹人大人,您在哪里!」 「我马上过去!」 棹人要望向弗拉德的幻影般瞬间回头,然后粗暴地踹向地板。 后方只留下腥臭血痕。 *** 「棹人大人,太好了,我好担……那道伤口是怎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啊?咦?」 只是用手帕缠住藏到身后这种程度的手法瞒不过小雏的法眼。在一楼走廊上会合后,她立刻如此尖叫,接著抓出棹人绕到背后的手。 缠在那只手掌上的手帕已经被染成深红色,鲜血不停滴落。 该找什么藉口才好呢——棹人不由得仰望天花板。然而小雏什么也没说。 (嗯……咦?连我为什么受伤都不问吗?) 小雏默默无语,凝视满是鲜血的手帕。棹人才刚这样想,那对宝石制的翠绿色眼瞳就突然从眼角溢出大量泪水。 「咦,等一下啦啊啊啊啊啊,喂,小雏,你为什么哭啊!」 「伊莉莎白大人遭到伤害,心爱的棹人大人尊贵的身躯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伤……受伤……所以人工泪当然会溢出来……真的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都是我没有硬要跟过来害的……虽然身为您的恋人同时也是盾牌,我却……」 「不是啦,你一点错也没有!我只 是在整理菜刀时,那个,手稍微滑了一下……就算你在身边我还是会出这种包,所以请你不要道歉,是我的错!」 「不,没有这种事。我如果在您身边,就会当场拿起您的手加以阻止,然后折断意图做出粗暴之举的臭菜刀……呜呜!」 「小雏,菜刀在这种情况下是无罪的喔。」 要无机物负起责任是不行的——棹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段期间,小雏也一直注意不要触碰到伤口,一边不断轻抚他的手掌。 她那温柔又悲伤的手势令棹人感到罪恶。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时,小雏猛然惊觉,表情一变。 「对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包扎伤口!治疗道具都集中到伊莉莎白大人的房间了,所以去那边……对了,在那之前我得先告诉您一件事!」 「你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啊?」 「伊莉莎白大人清醒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棹人用力踹向地板。 「啊,棹人大人,请等一等!」 他冲过庄严石像并排著的通道,没把背后的制止声听进耳中,就这样离开小雏身边。棹人用力踹向从彩色玻璃高窗洒落的令人作呕的图样,然后拐过转角。 他就这样在走廊上直线前进,猛然打开寝室的门扉。 「你没事吧,伊莉莎白!」 「…………嗯?」 伊莉莎白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 两人视线交会、错开,眨眼,发出傻气的声音。 「………………咦?」 「…………嗯嗯?」 棹人再次愣愣地眺望眼前的光景。毫无多余之物,充满艺术气息的白皙身体被红色文字艳丽地妆点著。两只细足交叠在一起,中间浮现危险的阴影。蜂腰令人想伸手拥抱,乳房描绘著圆润曲线。 棹人从下往上看了伊莉莎白那副躯体的柔美后,机械式地开了口。 「对不起。」 「杀了你喔。」 棹人使出浑身之力,「磅」的一声关上门扉。他拭去冷汗,深深吐了一口气。小雏从后方跑过来,抬头仰望那张脸庞然后伸出手。 棹人被敲了一下额头。 「好痛。」 「不可以连招呼都没打就进入淑女的寝室喔,棹人大人坏坏。」 「呃,真的……很抱歉。」 「请您在这边等待。伊莉莎白大人,打扰了。」 小雏微微打开门扉溜进室内,然后手中拿著绷带跟药品走了回来。 她将伊莉莎白制造的深绿色魔术药涂上棹人的伤口,接著缠上绷带。据说这样做虽然比回复咒文慢,却能在未经缝合的情况下止血,具有令伤口愈合的效果。 小雏治疗好棹人后,里面传出声音。 「已经可以了,余分析完了喔,进来吧。」 「意思是打开门的瞬间立刻就要拷问吗?」 「哈,如果是平常,余会让你坐上『水刑椅(dug stool)』,不过现在连花魔力折磨你都舍不得用啊。感谢余状况不佳吧。」 「这种事我哪高兴得起来,被沉进水里要好多了。」 「……是啊,余失言了。现在恶魔攻过来的话就头痛了,情势恶劣无比呢。」 棹人一边听对方静静阐述的话语,一边开启门扉。 伊莉莎白跟方才一样坐在床上,却不是全裸,而是平常那副束缚风洋装的打扮。裸露而出的那部分肌肤果然浮现著红色字样。然而伊莉莎白比棹人所想的更有精神,轻轻抚过刻划在肩膀上的文字。 「简单说,流动在余全身的魔力被这些字样阻塞了,就像在血管中出现血栓一样啊。因为魔力流动受阻,余为了自己的身体著想才变得无法任意使用魔力。」 「被阻塞?不是消失吗?」 「嗯嗯,并不是被夺走。因为如果是这样,就不可能维持住这副有著恶魔血肉扎根的躯体了。余虐杀许多领民,叠起层层死尸,最后才取得这股不必不停收集人类的痛苦也足以维持肉体的力量,事到如今被弄坏谁受得了啊。」 伊莉莎白迅速将手臂伸向前方,用涂上黑指甲油的手指抓住自己的手肘。红色字样有如血管扑通扑通地脉动。 「就跟过分清澈的水面看起来好像空无一物一样,余的魔力毫无反应。不过沉眠时字样跟余之血互相争斗,所以魔力多少流通了一些……如果是现在,就算是拷问器具余也有办法召唤,不过威力会下降。真是令人厌烦。」 伊莉莎白发出咂嘴声,棹人同时回想起刚才从弗拉德口中听来的话语。残存下来的恶魔数量有多少,「大王」就能使用多少次「活祭品咒法」。 被重复施加的话,究竟会变成怎样呢? 「有治疗的方法吗?」 「不是没有,不过……」 伊莉莎白不悦地皱起脸。她轻咬指甲,狠狠地说出唯一的方法。 「要消除『活祭品咒法』,就只能将比余之魔力更强的血液灌入这副躯体,用那股魔力冲掉咒法。」 「比你的魔力更强的血液?」 「嗯嗯,没错。比身为大魔术师又是稀世罪人的余力量还强的血液。弗拉德虽然符合条件,但那家伙身体早就回归为灰烬了……除此之外,做为魔术师的技术,胜过余的就只有『大王』吧。唯今之计就只能降伏那家伙,然后利用她的血液。」 棹人瞪大眼睛。「活祭品咒法」最好能在我方与「大王」战斗前事先消除掉。只不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需要比伊莉莎白的魔力还强的血液——也就是「大王」的血。 (实在不觉得有这个可能,真的没其他符合条件的血液了吗?) 棹人如此心想并紧咬唇瓣。伊莉莎白也完全理解这个方法的困难度吧,只见她浮现极为严肃的表情,却又摇摇头站起身。 「老是在这边设想不祥的预料也没用啊。棹人,要去王座大厅了喔。」 「王座大厅?为什么啊?」 「因为那边刚好开了一个洞啊。」 这句话让棹人露出困惑表情,伊莉莎白令腰际上的那片装饰布翻飞,迈开步伐。 她让尖锐高跟鞋发出高亢声响,然后如此宣布。 「要进行魔术的修行喽,棹人。可以预料今后的战况将会变严苛,虽然有小雏在身边,不过她有时候还是会来不及出手吧——只有你一人一直弱下去的话,你会死的。」 棹人点头同意这句严厉的断言。今后必须由自己保护自己的身体才行。 而且——伊莉莎白虽然没要求到这个地步——可以的话,棹人希望能得到在那之上的力量。 (弱者会被剥夺。) 虽然不希望成为略夺者,却非战斗不可。 为了守护平稳生活,有时必须付出代价——他从很久以前就明白这种事了。 *** 炎箭在天空奔驰,冰箭贯穿大地,雷槌敲击树木。 虽然火焰的完成度最棒,不过全都进行得很顺利。 「我……做到了吧?」 棹人吐出紊乱气息,拭去浮现在额头上的汗水。拆掉绷带、重新裂开的伤口溢出的鲜血弄脏皮肤。或许因为消耗掉血液中的魔力,他产生近似于贫血的晕眩感。虽说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感觉还是挺不舒服的。 城外荒凉的山丘四周被茂密森林包围。 以前「骑士」的野兽被串插的地方渗入了黑血,除此以外都很安静,不过如今特别高耸的树木顶端却烧焦了。 棹人的魔术威力也有一定的水准。他感受到确切的手感,所以用充满期待的表情回头望向坐在——从宝物库那 边新搬过来的王座上——的伊莉莎白。 「如、如何?」 「完美。」 回应简单明瞭。她的夸奖让棹人放松表情,然而他却立刻吞下冲到嘴边的喜悦话语。不知为何,伊莉莎白露出极不开心的表情。 「伊莉莎白……你那张脸好可怕喔。有什么问题吗?」 棹人怯生生地询问。她把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撑住脸颊狠瞪他。 「太没问题了。欸,棹人……你手掌上的伤痕是怎么了?」 「呃,不……在整理菜刀时稍微切到了。」 「明明只是稍微,切得还挺深嘛……这个伤口出现得真是时候呢。虽然靠简单的契机就能使用魔术,不过你做得还真完美……总觉得熟练到不像是第一次。」 伊莉莎白如此说完,棹人感到自己冷汗狂冒,而且也不敢乱开口找理由敷衍。他选择沉默,伊莉莎白有如在烦恼某事似的舔嘴唇。 「是为何呢?比起其他人,你对痛楚确实习惯到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最难奠定的基础也成形了。你怎么说,棹人?」 棹人的脸颊流下汗水。 在下一瞬间,现场响起磨擦玻璃般的尖锐声音。 「叽咿咿」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猛然抬起脸。白色的某物在森林上方飞行,一边发出刺耳叫声一边飞进王座大厅。定睛一看,乳白色球体忙碌地动著羽毛滞空。 这种造型实在不像是正经的生物。 小雏立刻踹向地板。她一边摇摆围裙洋装的裙襬,一边高高挥起枪斧。就在此时,伊莉莎白出声制止。 「等等,小雏!那是来自教会的紧急联络装置!」 将枪斧转了一圈将它放下后,小雏垂直降落在地面。 球体停在伊莉莎白面前。羽毛轻轻从侧面脱落后,球体变回纯粹的宝珠,然后砰一声落至伊莉莎白掌中。它的表面奔出大量文字。 解读发光的魔术文字奔流后,伊莉莎白瞪大眼睛。 「它说恶魔袭击了南方的港口城市?而且是『大伯爵』跟『大公爵』一起?」 「啥?」 棹人也不由得发出傻气的声音。他可以完全理解这件事,不过在「拷问姬」反叛与「皇帝」两败俱伤后,恶魔们就避免大规模的袭击行动,选择各自蓄积实力。而且负责整合的弗拉德被捕,他们也因此不再联手。 事到如今,恶魔们却携手袭击人类的城市。 小雏眯起翠绿眼眸,发出急迫的声音。 「明显是『大王』干的好事呢……要怎么办呢,伊莉莎白大人?」 「这个嘛,是她泄漏余变弱的情报,还是两人都被操控呢……不过总之也只能出动了。这是教会直接提出的讨伐要求。」 「喂,这样很乱来吧!你在说什么啊!」 棹人如此大吼。这副愤怒的表情令小雏闭上正要张开的嘴巴,向后退了一步。 他狠狠瞪视伊莉莎白。到刚才为止她还躺在床上,虽然多少恢复了一些力量,离万全的状态却还远得很。然而,伊莉莎白却从王座上站起身。 「你忘了吗,棹人?以余的立场而论,拒绝教会的要求可是会被处以火刑喔。」 「即使如此,也有做得到跟做不到的时候吧!去联络教会——」 「你是傻瓜吗?这可不是如此轻易能得到谅解的事。余状况不佳与教会无关。那些家伙的神只会安坐在那儿,不会动手拯救人们。他们则是在神的名义下对绑著的狗挥动鞭子,然后这世界就会顺利地运行,在神的名义下天下太平。」 「这样才奇怪吧!之前我就这样想了……趁这个时候让我说出口吧!」 棹人粗喘著气。伊莉莎白双手环胸,就像在催促他「说来听听」。 棹人轻轻按住额头,脑内因为激怒反而开始变清晰。他一边冷静地整理想法,一边吐露至今渐渐累积的不对劲之处。 「你不久后就会被处死,杀死十四名恶魔后会身受火刑。这是你的义务也是赎罪。即使如此,你的罪行仍无法被原谅。抱歉,我也这样觉得。你堆出来的尸体实在太多了。」 「连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正如你所言。那又如何?」 「——不过,除了你以外没人战斗很奇怪吧?」 「…………」 伊莉莎白选择沉默,棹人将这个反应视为肯定。 她自己应该也有察觉到这种不公平。恶魔所造成的种种悲惨牺牲,以及一直看著这场战役的结果,至少也让棹人心中不断累积疑问与不满情绪。 「我明白其他人类敌不过恶魔,能跟他们一战的人,就只有高高地堆出一座尸山取得力量的你吧。不过为何除此之外,谁也没有流血?为何不为了守护人类而赴死?将一切交给明知最后会被杀害却还是挺身战斗的人——让母猪去处理猪猡,而不弄脏自己的手?少开玩笑了!这种事可以被允许吗!」 「棹人。」 「这算哪门子的隔岸观火?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连你变得这么虚弱时都————」 「别侮辱余。」 利刃般的声音制止棹人。他感受到喉咙被突刺的冲击,所以闭上了嘴。然而就算被震慑而噤声,棹人仍然瞪视著伊莉莎白。在这道视线前方,她浮现冰冷——却又有些沉稳——的表情。 「余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余折磨杀害的人比谁都多,余是被教会逮捕,受命杀害十四恶魔的女人,而且也是将所有人处刑后,自身也会受到火刑的女人喔。余伤害、虐待、杀害了人们,毫无慈悲心,残忍又傲慢地做了这些事。盘中飧跟用餐者早已逆转。人们有权利将余消耗殆尽,随意杀害。没错,余是这样决定的。」 「拷问姬」——虐杀多人夺取他人痛苦的女人,用在某种程度上令人联想到殉教者的静谧态度如此阐述。红眸视线贯穿棹人,那是孤高之狼的眼神。 比谁都高傲、最恶劣的罪人接著说道: 「不是别人,是余决定的。此事不容任何人责难——不论是谁都一样。」 棹人打算说些什么,却触及不到那份决心。 棹人如此领悟后,吞回剩下的话语。而且他也明白一件事。就立场而论,棹人也老是被「拷问姬」守护在背后,所以实在无法悠哉地指责别人。 (嗯嗯,其实我晓得。我只不过是个愚钝的随从——不是有资格生气的人。) 棹人不由自主地转开脸,伊莉莎白同时迈开步伐。她摇曳乌黑柔亮的秀发,用尖锐的高跟鞋敲响石板地。 「要前往该城市了。小雏,棹人,与余同行——自己的身体由自己守护。」 伊莉莎白如此说完,棹人有如在说「用不著提醒」似的点点头。他紧握渗血的手掌。 就这样,棹人打算从伊莉莎白身后追上去。 他的手肘瞬间被拉住了。 「咦?」 棹人回头望向后方。定睛一看,小雏就站在那儿。她用清澈美丽的翠绿眼眸目不转睛地仰望他。 就在棹人打算询问有什么事之前,小雏将枪斧放到地板上,接著缓缓伸出双手。 「失礼了,棹人大人。」 「小雏,干嘛——!」 棹人的双颊被压扁了。 小雏用手掌夹住他的脸庞,并露出极为认真的表情。那双手虽是人偶之物,却跟人类一样暖和。 沉默了半晌后,棹人头上浮现问号。 「呃,小雏你干嘛突然这样?」 「冷静下来了吗,棹人大人?那么,我想说一件事。」 小雏吸了一口气。 她的眼瞳里充满担心 与不安,就这样一口气编织出话语。 「那只手的伤口不是整理菜刀时受的伤,您在隐瞒些什么——而且,看样子那件事也不能对我跟伊莉莎白大人说。」 「……!」 「我无意不惜无视您的意愿逼问出那个秘密,不过只有这件事请您不要忘记。不管那是怎样的秘密,我都是您的同伴。如果有什么状况,请您不要犹豫呼唤我。可以吧?」 这番话简直像是要刻进棹人的脑袋,这让他产生动摇。 她的体贴令人满心欢喜。棹人生前从未被他人用好意跟善意对待过,也没有被谁——甚至连双亲都一样——庇护过的记忆。然而,小雏却说不管隐瞒的事为何,自己都会守护他。 即使如此,棹人也不能向她坦承自己现在抱持的秘密。 (我如果说出来——小雏跟弗拉德肯定会互相敌对。) 对小雏贯彻沉默态度虽然于心不安,却也没有其他方法。 棹人像这样保持沉默后,她放缓了掌心的力道。小雏浮现有些寂寞的表情。棹人看到这幅光景后,张开得到自由的嘴巴——有如叠上她的话语般——突然将必须事先告知的事情化作声音。 「欸……小雏,为什么你这么保护我啊?」 「因为我爱您。」 「这我知道,你有对我说过吧?就算这颗心是机械人偶被设定后才存在的事物,你的心也是只属于你的东西。你选择我为主人,而且被我选择的那个瞬间就决定将这份爱意全部奉献给我……对我来说,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棹人大人……我也一样,能跟您相遇是这世上所能得到最……如果没有它,其他好事就会完全不复存在的唯一幸运,也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不过,为什么会是我呢?」 「……棹人大人?」 「我无法给予你任何事物,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为何决定是我,我无法理解。我没那么有价值。所以……不,就算不是这样,即使我是一个有价值的人,也不能让你被我的软弱拖下水。」 小雏正要张开嘴,却又闭了起来。她请棹人继续说下去,他深深点头。 「今后更会是我何时会死都不晓得,比以往还严苛的状况吧。我再说一次,就算我死,你也要活下去。只有这件事我无法退让。」 棹人如此断言。他无法抓住朝自己伸出来表示「依赖我吧」之意的手。 小雏细细地吸气,吐气。然后她紧紧抿住唇瓣。 小雏使劲将力气灌入双掌,棹人的脸颊被压得更扁了。 「偶说澳以干嘛要压演啊?」 「首先,为什么会是您呢……要全部说完的话得花上一星期,这样行吗?」 「呼咦?」 意想不到的回应让棹人眨了眼,小雏用温暖又洋溢著爱意与慈爱的眼神望向他。她露出微笑,就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为什么会是您,为什么非您不可,我再找机会阐述一次吧。不过现在没时间了,一起去伊莉莎白大人身边吧。」 「……!小雏,我刚才说的那件事,你的回应是?」 「我也明白。您所重视的我们珍爱的日子或许正渐渐崩毁……您为此感到害怕。不过,没事的喔,棹人大人,您用不著做出这种设想。」 小雏轻轻揉捏棹人的双颊,横向拉开变形后,她露出微笑。 「就是在穷途末路时才要笑。没事的,小雏必定会守护两位。就算您说不要,我也会阻挡在那些敌人的面前。而且,我会守护您的一切。请您务必相信我。没必要说悲伤的话,那种日子不会来临的——永远不会。」 好吗——小雏笑了。她放开双手深深行了一个礼,然后抬起脸庞。 在那儿的是已经做好所有沉重觉悟的激烈眼神。 「我会让那种事远离的——绝对。」 她捡起枪斧,让银丝所造的滑顺秀发发出闪闪光辉一边奔离现场。棹人独自被留在原地,茫然望向自己的双手。 现在的自己究竟能不能露出那种眼神呢? 他缓缓举起手,「啪」的一声拍打自己的脸。 「————————走吧。」 脸颊上残留著小雏掌心的温度,封印弗拉德魂魄的石头在口袋里散发光辉。 他不晓得正确答案为何。 面对眼前的状况,如今也只能死命挣扎。 相信最糟糕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即使那只是谎言也一样。 3 海滨之战 海风中混杂著铁锈气味跟腐臭。 城镇建设在海湾深处,背对山脉以扇形向外扩散。街景上有著一排排就算面对海风也不会输的灰泥墙,以及低温窑烤的黏土所制造的色瓦,在橙色与白色的妆点下很是壮丽。 远离海岸线后,愈靠近山边,街道就愈是沿著自然斜度朝高台延伸。细细折返上百次的阶梯前方能够瞭望发出碧蓝光辉的大海,以及可以从那边得到的财富,过去的教会分会就盖在这个具有象徵意义的地方。然而,高举流著血泪、头下脚上的圣女像的建筑物,如今却被巨花残酷地压扁了。 巨花伸展著状似人舌,被黏液覆盖的肉制花瓣。长著荆棘的花茎互相缠绕,前方延伸著肤色——令见者联想到人类性器官——的诡异根部。那些根部爬遍街道,压垮建筑物并覆盖整座城镇。道路跟阶梯上散落著大量尸骸。尸骸的腹部被压成奇形怪状,简直像空气被抽掉的皮袋。无论男女,脸上都刻划著丧命前那段极其痛苦又漫长的挣扎痕迹。 他们被植物根部刺破腹部,内脏硬是被吸了出来。 「这……真惨啊……」 如此茫然低语后,棹人顺著根部的前端望去。它在抵达大海前就停止生长。 巨花避开了染成红色的水。 大海也被污染了。 海水染上血色,激烈地冒著泡泡。大量融解的海藻与鱼尸被打上沙滩与码头,远洋上也能看见腹部鼓起来的鲸鱼跟海豚尸骸。 被乘客放弃的船只,无论是街上老人的小舟或是商会的大船都以异样的速度腐败著,从破裂船底冒出的货物飘荡在死尸之间。 在这副惨状的中心处出现一道巨大的岛影。 仔细一看,那东西在脉动。 那是尺寸跟岛屿同级的肉色水母,看起来就像大海这块肌肤长了会流出腐汁跟脓水的肿瘤似的。 花跟水母都一样,无视极限膨胀的身躯正渐渐崩溃。因为全貌过大,无法确认脖子是否有插著针,却还是可以轻易预测出两只都没有维持自我意识。 三人利用教会送过来的魔术文字,出现在从海湾通往山上的楼梯起点——因为不能转移至被压扁的教会分会——然后目睹这一连串的惨状。 黏答答的海风使得伊莉莎白的黑发飘扬,她按住额头。 「…………啊,头好痛啊。两者都被操控了嘛。才一转眼就屈服,这群家伙实在是很可悲。是余设想中最糟糕的局面呢。」 「您意欲为何呢,伊莉莎白大人?」 「愣在这儿也没用啊……花是『大伯爵』,水母是『大公爵』——他们是低阶的对手,所以要收拾掉喔,在他们吐出心脏之前。」 「遵命。」 小雏深深低下头后,重新举好枪斧。棹人无言地再次确认散布在街上的人类尸骸。在那些死尸之间,他发现了会动的影子。 「……幸存者!」 棹人因期待而睁大眼睛,但他立刻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头部变成花的异貌士兵——恶魔的侍从——随从兵正在步行。他们踩过尸骸越过根部寻找某物。 就在棹人思考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时,他自然而然地知道了答案。某处传来惨叫声。 虽然听闻教会之人回收幸存者,并且使用移动阵让他们去避难,不过似乎还是有人来不及逃走。随从兵一找出他们,就会默默地加以杀害。 (仔细想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突然有灾厄降临,就算立刻让城镇里的所有人口快速脱离还是有其限度。他妈的!) 棹人微微发出咂嘴声,向伊莉莎白搭话。 「伊莉莎白,有随从兵在徘徊。不帮助幸存者的话会很不妙。」 「战场上的天真家伙啊,些许的牺牲无视就行——虽然想这样说,不过事后会被教会怪罪吧。毕竟他们要余成就善举……不过实在是缓不出手啊。棹人,就由你过去吧。」 「由我?」 「别担心,这个给你。」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缠著螺旋状红宝石的长剑从空中掉落,那是在弗拉德的城堡内发现的魔道具。棹人慌张地接下它。 他用略感困惑的眼神望向如针般的细刃,伊莉莎白淡淡地重复说道: 「你的人造人身躯是余制造的一级品喔。既然你如今比余料想的还要能够控制魔力,手段要多少就有多少,战斗吧。就余所见,你自己也希望这样,如何呢?」 「嗯嗯,是啊。由我来做……我已经不想老是当旁观者了。」 「小雏,你……明白,余准了,你可以跟棹人走。跟表情超越不安、露出如此悲壮表情的人同行,余实在是害怕得紧,怎样也做不来啊。」 伊莉莎白瞥了一眼小雏的表情后,深深叹息著说道。 小雏连忙停止——由于太过苦恼,像是随时会自刺腹部或要砍向眼前之人的那种——痛苦表情。她朝伊莉莎白低下头,还是提出了问题。 「得您此言真是感激不尽。能不离开心爱之人的身边守护他,就是小雏我最大的愿望……不过,那个,伊莉莎白大人您……」 「哈,别小看『拷问姬』。『大伯爵』这种程度的对手,就算以余现今之力也像是在捏扁蚂蚁一样简单喔。」 伊莉莎白发出哼笑。棹人跟小雏打算再次开口表示担心,却又把冲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拷问姬」此言并不是毫无根据的逞强,她的表情证明了这件事。 伊莉莎白脸上浮现真的很残暴又凶恶的笑容。 「那就上吧——像四肢被扭断的猪猡嚎叫,像胴体被压扁的毛毛虫那般痛苦挣扎吧。」 伊莉莎白从黑暗与花瓣的漩涡中抽出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她冲上数阶阶梯,高高跳跃。 伊莉莎白跃上延伸至附近的根部,然后就这样以花的本体为目标英姿焕发地奔驰而出。那是宛如在敌人手臂上奔跑的强横技巧。根一边震动一边开始抬起自己的身躯。然而,伊莉莎白在被甩下来前大喊: 「『千之钉枪(nail gun)』!」 红色花瓣与黑暗以螺旋状奔驰在根部,喀喀喀喀喀喀地响起连续音。 空中出现生锈的钉子,将根部钉死在建筑物跟街道上。那副模样看起来也像是贯穿了人类的性器官。 花因剧痛而浑身颤抖,从花萼底部喷出黏液泡泡。棹人不由自主皱眉。伊莉莎白毫不留情地踏上钉子的顶部,有如黑色流星奔驰。 棹人著迷地凝视这副模样。然而被小雏出声搭话后,他回过了神。 「棹人大人,我们也动身吧。请您务必不要离开我身边。」 「啊,嗯嗯,走吧。」 棹人颔首同意,踹向地面。他们冲上阶梯,朝方才传来惨叫的方向前进。城镇被巨大根部覆盖,看起来像是人类消失又历经千年的废墟,却又可以明显看出日常生活的痕迹,因此反而让人感到极为诡异。 来到街道上,行经一栋凸窗上摆放经过修剪的盆栽的民宅旁边时,他们发现一具随从兵。随从兵缓缓回过头,身上穿著用鳞状植物片造出来的铠甲。 留在那些花瓣中间的人类痕迹——巨大化的眼球——眨动的瞬间,小雏锐利地挥出了枪斧。 「——————呼!」 她精准无误地斩飞化为花朵的头部。然而,随从兵虽然身形不稳摇摇晃晃,还是朝小雏伸出手臂。 或许是因为脑部跟脊髓都不存在,就算失去头部似乎也不会构成致命伤。 「令人不快的臭家伙!」 她发出喝声,同时斩落朝自己伸出的手臂。也许是领悟到实力差距,随从兵让另一只手蠢动,将 覆盖棘刺的藤蔓一口气伸向棹人。 小雏立刻准备挥动枪斧,棹人却用视线制止了那把利刃。 他像是要防御随从兵手臂似的举剑。 (冷静,沉著地行动。这种程度都无法应付的话,我会一直是拖油瓶。) 爬藤缠上剑刃的前一瞬,棹人将意识集中在手掌的伤口上,然后大叫: 「————燃烧吧!」 眩目火焰窜升,魔术之火一边描绘诡异螺旋一边缠上爬藤,贪心地大口啃食。手臂被烧,随从兵发出痛苦叫声。 自从看到散布在街上的尸体——由于面对不公不义之事所感受到的憎恶与愤怒是生前就很熟悉的经验——棹人反而冷静了下来。然而,肉体上的紧张却又另当别论。自己的魔术行得通让他松一口气,手渐渐不再发抖。 (不愧是伊莉莎白啊,火焰的武器对这些家伙有效。) 随从兵切断燃烧的手臂,用蠢笨步伐逃了起来。棹人打算追击随从兵,却突然回过头,一边挥舞手臂一边用冒出火焰的身体冲向这边。 「什……!」 棹人立刻准备付出自己大意的代价。在那瞬间,随从兵的身体发出轰响,同时被轰飞至旁边。棹人眨了数次眼睛后,总算领悟发生了什么事。 小雏用枪斧的斧背横扫随从兵的胴体,狠狠将他敲向建筑物的墙壁。虽然火焰因为随从兵陷入墙面而消去一大半,随从兵仍是身体抽搐不断痉挛。毫不留情的追击在此时炸裂。 「跟棹人大人!自身的!期望!不,给我明白!打从刚才开始的无礼之举,就算加以扑杀,也不算什么!」 小雏用鬼一般的模样殴打随从兵,一边撂下这番话。以胸部为中心,植物性躯体几乎化为粉尘。小雏用绝对零度的视线确认随从兵丧命后,短短地点头。 「————总算死了吗,杂兵?」 冷冰冰地撂下话后,小雏回头望向棹人,那表情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脸上一亮浮现微笑,用丰满胸部夹住枪斧,紧拥自己的身躯。 「干得漂亮,棹人大人!自从学会魔术后,您的身手实在不像是初次上阵呢!不愧是我所爱的人!好喜欢,威风凛凛又帅气,真想被您抱!」 「谢、谢谢啊。呃,厉害的人只有小雏就是了。我是认真的。」 「不不不,没这回事,您谦虚了。不过就算是随从兵,这家伙也具备耐力呢……真是麻烦的垃圾。今后比起用斩的,我会用击碎的方式应付。」 就在此时,惨叫声传入耳中。棹人跟小雏猛然抬起脸,朝彼此点头后发足急奔。 他们越过整排的民宅,越过西方岩场——当地居民使用的鱼摊——附近后,冲进墙壁厚实,看起来很坚固的建筑群中。 东边深处开著的门扉传来声音。 「这里!」 飞身冲到里面后,棹人目击了地狱。 如果用带有棘刺的绳子绑住四肢,再拉紧至极限会变成怎样呢? 如果将触手放进人的腹部,在对方仍然活著的情况下不断搅动会变成怎样呢? 如果将人全身绞紧,就算骨头折断、吐出内脏也不停止会变成怎样呢? 答案遍布在建筑物的内部。 两具随从兵淡淡地——不如说机械式地——虐杀著一家人。 祖父、父亲、母亲、按照顺序被杀掉的人类残骸贴在地砖状的地板上。算是宽敞的室内,墙边装饰著鱼叉跟钓具,还有小船跟旧鱼网。看似坚固的木架以等长的间隔排列著,里面塞了色彩缤纷的乾货的瓶子,还有看起来很沉重的袋子。 看样子这栋建筑物似乎是仓库。这里没有窗子,逃进这里后这家人就没能听见教会的避难指示,才被随从兵发现吧。 结果就是眼前的惨状。然而,泡菜瓶子之间有幸存者。 是两个小孩,有著苹果色脸颊的少年跟少女互相依偎著。 或许是直到刚才都在把肉弄碎,随从兵并未察觉到棹人他们。 随从兵一脚踏上母亲的尸骸——正确地说,是有如鱼从深海被钓上来般从那张嘴里飞出来的胃——将手伸向孩子们。 年幼少年一脸愕然,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爬藤要缠上无力伸出的脚踝。不过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就被推进瓶子与棚架之间的缝隙。年幼少女拉住少年的手臂,硬是让他移动位置。 她恐怕是姊姊吧。她张开双臂遮掩他,狠狠瞪视随从兵。不过那股逞强有如蜡蠋的火呼的一声消失般,空虚地终结了。少女的脸庞皱成一团,发出野兽般的呻吟声。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打算放弃将少年庇护在背后的举动。 那对眼眸中有著某种冲动的情感,超越了家族之爱或是身为姊姊的觉悟。 在那瞬间,某段回忆闪过棹人的脑袋。 用力推开他,成为替死鬼的红发少年口吐狠话说了句「可恶」——同时脸上挂著好像要哭出来的笑容——然后就被蜘蛛拖走了。 他活生生地被吃掉了。 明明不想死,少年却还是希望棹人能够幸福,冲动地庇护他。 (——————诺耶。) 自从活下来后,棹人就没有一天没想起这个名字。 回过神时,他已经贯穿了随从兵的背部。 棹人将剑刃连同乍看之下好像很脆弱的红宝石装饰深深刺进随从兵的背。随从兵用蠢笨的动作望向后方。 视线交会的瞬间,棹人对那东西「露出笑容」。 「燃烧而死吧)。」 他撂下这句话后,魔力爆发,剑刃在随从兵内部燃起火焰。 随从兵发出莫名其妙的怪声胡乱扭动,从腹部内侧渐渐化为焦炭。 棹人没有大意,两次、三次追加火焰后拔出剑刃。另一具随从兵连忙将爬藤伸向棹人。 小雏瞬间在他背后「著地」。 「呼!」 她双脚并拢使出踢击,随从兵一头撞进棚架。装著醋渍鱼跟油渍贝类的瓶子掉落破碎,棚架大大地摇晃,从随从兵上方倒下。 小雏没放过这个机会,捡起枪斧高高挥起。她简直像在使用捶肉器似的,咚磅咚磅咚磅咚磅地从棚架上方敲击随从兵。 具节奏感的轰响每炸裂一次,棚架就会渐渐变平。醋、油跟绿色体液掺杂在一起,恶臭朝四周扩散。 碎掉的棚架接近地板至极限后,小雏单脚踩了上去,微微哼了一声。 棹人也踢向炭化的随从兵腹部。随从兵真的像在开玩笑似的,变成四分五裂的零件瘫倒在地。此时由于怒火暂时消失,棹人感到身体在发抖。 「呃,喔……啊,咦?」 随从兵已经倒下,没什么好怕的了。棹人用理性硬是压下这种感觉,然后单膝跪地。他拚命装出平静的模样,向茫然的少女搭话。 「没、没事吧?有受伤吗?」 「爸………………爸………………」 「嗯?」 少女从唇间发出空洞的声音,棹人不小心对那声音起了反应。少女以他的催促为触发器,大大地张开嘴巴。 喉咙「咻」的一声发出短促声响,在那之后发出了痛切的叫声。 「爸……爸……妈……妈……爷爷……大家,大家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抱歉,完全赶不上呢。」 少女乱踢乱打,就像棹人才是敌人似的。她像受伤的野兽继续大吼。 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不是会咬舌头,就是会产生痉挛吧——如此判断后,棹人立刻将手放 进她嘴里。 少女瞬间睁大眼睛,狠狠咬上棹人的手指。 「————!」 在后方的小雏正要采取动作,他却用视线加以制止。棹人相当明白对无法挽回之事的绝望——对棹人来说,就是自身的枉死——所以他一边轻抚少女的背,一边耐著性子重复说: 「冷静点,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所以现在算我求你,冷静下来吧。」 少女的身体忽然软软地虚脱,然而这似乎不表示她冷静下来了。看起来好像只是绷过头的神经一口气放松而已。 即使如此,少女仍是脱离了恐慌状态。从少女嘴里抽出沾满鲜血跟唾液的手指后,棹人用自己的衣服擦拭,接著朝少年伸出手。 他的眼神仍然很呆滞,但还是伸手回握住湿湿的手掌。棹人短短地点头。 既然能握住别人的手,就表示这名少年还没问题吧。 棹人抱著少女,手牵著少年一边起身。他闭上眼摇了摇头。 「没办法啊……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一定会的,嗯。」 棹人说出模糊不清的话,同时思考了一会儿,睁开眼皮。他再次点头后,挤出跟先前截然不同的充满决心的声音。 「小雏,把孩子们带去移动阵,然后启动——回到城堡——确保两人安全之后,再回来这里。」 「什么!恕我直言,这样得花不少时间!您的尊躯会有危险的!」 「我一人无法启动移动阵。不管是带著这些孩子战斗,或是丢下他们战斗都很危险……话虽如此,两个人一起回去也很浪费时间。拜托你了。」 「!对这对兄妹跟城镇的人们来说,这或许的确是充满慈悲的抉择吧。不过,对我来说尊贵的您才是最——」 「我的身体是不死身,只要小心不要大量出血,灵魂就不会脱离。不管受到什么伤,我都能够存活下来。拜托,我已经不想看到人们像诺耶那样死去了。」 棹人深深低下头。在太平日子里,他曾对小雏讲过一些关于诺耶的事。他说过曾有一名少年不惜自我牺牲帮助他——所以棹人才能在这里——这样的话。 她有如被打击似的屏住呼吸。 棹人原本正义感就没有特别强,也可以说他没有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符合说出这些话的实力。然而,却有一种就算要让自己曝露在危险中,他也不想再见到的光景。 他可不想再次目睹类似的牺牲。 (嗯……没错,谁受得了那种事一再发生呀。) 为此,棹人也只能尽力而为。他垂著脸,就这样告知她: 「可以请你把这些孩子的性命——当成我的性命吗?」 「请您抬起头,棹人大人。请恕我大不敬的言行。」 小雏立刻单膝跪地,始料未及的反应让棹人吓一跳,慌了手脚。就算在这段期间,她也更加低下头,流畅地编织出话语。 「我小雏没考量到棹人大人悲痛的觉悟,居然让您低下了头——做出多么……多么思虑不周的无礼之举。为了这份难似偿还的过失,之后我会处罚自己。现在我会按照您的指示,暂时脱离战场——只不过……」 小雏猛然抬起头,翠绿色眼眸映著棹人。那对眼瞳流露出对独自留在战场上的丈夫的爱意与揪心情感——强烈的不安与担心。 「您要我把这些孩子的性命当成您自己的性命。不过,您的性命从很久以前就是我的性命了。」 「小雏,这件事我本人应该否认过了。」 「是的,不过对我而言这就是真实。棹人大人,我要在此向您进言。我的生命总是与心爱的您一同存在,在您消逝的那一刻终结。所以如果您心中有我,请信赖我——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说一声『保护我』或是『跟我一起战斗』就行了。」 「小雏。」 「这就是所谓的伴侣,请您务必不要忘记此事。如今我虽会如您所愿离开您身边,还是请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请务必如此。来,两人都是乖孩子呢,过来吧。」 一度下定决心的小雏动作很迅速。她有如母亲温柔可靠地抱起两人,直勾勾地望向棹人并点点头后,迅速地踹向地板。 她像疾风一般冲出仍然开著的门扉。 「……相信你,一起战斗吗?」 棹人轻声低喃,垂下眉毛思考。然而他立刻摇摇头,再次环视仓库内部。看这副惨状,遭到撕裂、体内被搅拌又被绞紧的尸骸已经很难称为人类了。他们忍受了长久的痛苦吧。 在数秒钟的沉默过后,棹人深深低下头。 「多亏你们撑了这么久,那两人才能得救。什么家人啦、双亲啦,我不是很懂,不过没有把小孩当成挡箭牌……没错,我觉得这样很了不起。请安息吧……我跟小雏,最重要的是还有『拷问姬』会替你们报仇的。」 用燃烧著静谧怒火的眼瞳如此断言后,棹人走出仓库。 他一度停下步伐,环视四周。浊灰色天空洒下微弱光芒。在石板地砖跟建筑物上面,诡异根部让表面发出湿亮光辉,那些根部之间散落著状似皮袋的死尸。 棹人一边看著地狱般的光景,一边挥去紧张情绪,迈步准备回到宽广的街道上。 就在此时,小巷深处传来粗野叫声。 棹人瞪视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的缝隙。为了不让血停止流出,他将手指放进掌心的伤口里将它撑开。溢出的血沿著剑柄落至口袋上,石头在里面微微震动。 幻影手掌的感触放上肩头,耳中响起弗拉德嘲笑般的声音。 (『哎呀呀,你扛下的职责还挺重的嘛。那么那么,虽然对手不过就是随从兵,还是菜鸟的你有办法存活下来吗?你要赌哪一边呢?』) 「……活下来啊。在这里做不到的话,要在伊莉莎白身边待到最后一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还有小雏那番话语,就算要赌上一口气我也不会死的。」 (『原来如此,多么英勇悲壮又颇为愚蠢的决心不是吗?那么就看在这番强辩的份上,我也赌你会活下来的那一边吧。』) 「你说赌博是要赌什么啊,你什么都没有吧。」 (『好严厉又令人寂寞的话语呢。什么嘛,身为死人娱乐可是很少喔,就让我在心情上享受一下喽——我讨厌输,所以千万不要让我有所损失啊。』) 说出类似胁迫的话后,幻影之手也同时轻轻移开肩膀。棹人啧了一声发足急奔。 他越过变得零零散散的建筑物,来到设置于此以便通往山腰处的道路上。这里跟为了盖房子——像是旅馆或公共设施,有力人士住家之类的地方——而削去土面铺满红砖的铺面坡道不同,建造方式就只是在裸露的岩石表面上贴木板路面而已。 看样子似乎是用来通往远方的海湾背面的近路。 或许是只为了当地居民而设置的道路,此处并没有扶手。然而用坚固木材组装、设置而成的宽敞道路很稳定,只是走路的话不会有危险吧。可是如果单手抱著婴儿,另一手拿著斧头,又是倒退走路就另当别论了。 在道路上方,有一名大胡子男这样一边威吓紧逼而来的数具随从兵,一边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 确认袭击男子跟婴儿的随从兵的总数后——全部共五具——棹人瞪大双眼。 (少开玩笑了啊,靠火焰剑根本敌不过这种数量不是吗!) (『那么,要怎么办呢?一开始运气就这么背,虽然觉得也是有见死不救逃走的做法……唔,在这种情况下,刚才的打赌就要顺延了吧?你死掉我虽然也很开心,却也感到可惜呢。』) 弗拉德觉得无趣似的如此说道。棹人 一边发出咂嘴声,一边停下脚步拚命动著脑袋。 (就算不使用剑,也能让火焰成形。不过是否有办法使出可以烧到五具随从兵那边的火力……我就没自信了。偷袭一旦失败就会被围攻,有什么有效的手段——) 在棹人思考之际,随从兵也将爬藤伸向前方。大胡子男更加激烈地挥动斧头——至今为止都是像这样撑过来的吗——危险万分地弹开爬藤。然而他的脚却快要踩到道路外面了。 这样下去又会有人死亡。占据脑内的负面情感,凌驾了充斥于棹人体内的紧张感。脑袋因为接近临界点的愤怒而变得灵光起来,瞬间蹦出某个方法。 同一时间,棹人从丹田里发出吼声。 「喂————————!在这边!看我啊!」 随从兵抬起脸庞,大胡子男也望向他。弗拉德发出愕然声音。 (『哎呀呀,你究竟有何打算呢?』) 「啰嗦,闭嘴!」 随从兵们——犹豫不决不知该袭向男人还是棹人——瞬间停止动作,棹人趁隙对脑海里的弗拉德撂下话语,然后冲进他们的中心处。他将描绘著螺旋的红宝石顶端抵住自己的喉咙。藉由魔术延伸成薄片的宝石有如剃刀般锐利。 棹人用它绕了自己的脖子一周,血液朝四方飞散,弄湿众随从兵。 棹人描绘出喉咙的痛苦传播至鲜血的意象,然后大喊: 「燃烧吧!」 血液变成火焰。随从兵熊熊燃烧,弗拉德愉快地大声爆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啊!自己也受伤虽蠢,不过原来如此,很有效啊!你是一个比我所想的还要聪明的蠢人啊!』) 虽然因为烦人的话而皱眉,棹人仍是一脚踢向燃烧的随从兵腹部,让他坠落至崖下。 大胡子男也露出猛然惊觉的表情,用斧背殴打离自己最近的那具随从兵。亲眼确认那边也顺利地让敌人坠崖后,棹人用剑突刺火势减缓的一具随从兵。 不久后,周围排列著随从兵的焦尸。 「勉强……做到了啊。」 棹人从脖子滴滴答答地流出鲜血,因晕眩而当场跪地。大胡子男连忙冲向这边。男人重新抱好大声哭叫的婴儿,然后向棹人搭话。 「你、你啊,没事吧,喂!」 「嗯嗯……没事。这种程度的失血,灵魂是不会脱离的啊。」 「虽然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你是恩人喔!是我好友的女儿的恩人!靠我一人是无法守护她的。你明明很年轻啊,真是多谢了。」 男人粗鲁地握住棹人的手。然而就在他打算上下摇动时,却又慌张地停止动作。他似乎发现棹人手掌上也有很深的伤口。男人茫然地瞪大眼睛说道: 「你………………这不是浑身是血吗?」 棹人没听见那句话。 两人头顶响起如同雷鸣般的激烈金属声。 就像被呼唤似的,棹人抬起脸眺望山顶。曾是教会分会的那个地方爆发了数百条锁炼的光辉。 此时棹人眼中闪过了确切的憧憬。 他用简直像孩童在赞颂英雄————那种口吻呼唤她的名字。 「————伊莉莎白。」 制裁恶魔的美丽女性,如今在巨花面前。 花的根底——最粗大的根部——被生锈的钉子贯穿。她站在那上面,让洋装的装饰布随风飘扬。 巨花本体被锁炼层层缚住,位于花瓣中央处的嘴唇被顽强铁轮压扁,连心脏都无法吐出地发著抖。 花从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伊莉莎白的黑发因那股风压而摇曳,然而她的表情却依旧不变。伊莉莎白的赤红眼眸中映出丑恶花朵,她一边低喃: 「对人们施行虐待、剥夺、杀害之举,最后自己也被夺走一切吗?真是讽刺呢。」 「伊莉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著急啊,『大伯爵』。就由『拷问姬』为你那种生活方式——带来适合的死亡与处罚吧。」 伊莉莎白有如骑士,将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捧至眼前。 是对绝对的死亡预感感到畏惧吗,花瓣让萼部的内侧蠢动,将状似唾液的蜜汁跟种子一同喷出。虽然那些东西几乎都被锁炼弹开,却还是有一些在黏液帮助下湿滑地绕过铁圈。种子炮弹逼向伊莉莎白。然而在它们抵达前,伊莉莎白就高高地跃起了。 伊莉莎白优雅地在空中飞舞,有如要切下天空般移动长剑。 「『哈梅尔的鼠笼(pied piper hamelin)』。」 黑暗漩涡与赤红花瓣染上灰色云朵。黑与红色一边将天空变成不祥色彩,一边渐渐往中央聚集。那儿传出咻噜噜噜这种毫无紧张感的声音,某物也同时降下。 圆铁笼「喀」一声覆盖在花朵上。 鼠雨砰咚砰咚地下在那周围。 始料未及的令人惊呆的光景让棹人不由得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老鼠?」 老鼠们一边啾啾叫,一边在四周来回跑动。其中也有老鼠喀啦喀啦地啃食掉落的种子,有如在说真好吃似的闪动圆滚滚的大眼睛。然而它们并没有特别大,看起来也无害。棹人如此心想的瞬间,现场传出嘹亮笛音。 定睛一看,伊莉莎白正坐在铁笼上吹著银色的长笛。如果只看闭目的沉稳表情跟优雅指法,看起来简直像是大家闺秀。 (她还有这种特技吗……话说那东西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棹人如此烦恼之际,老鼠也一齐抬起脸庞抽动鼻子。它们配合轻快节奏,竖起尾巴啾啾啾地在根部上面跑成一列。等待在队列前方的是,开在铁笼侧面的心形小门。 老鼠们真的很有活力地冲进里面,这幅光景莫名令人联想到孩子们争先恐后跑进圆顶形剧场的模样。 最后一只老鼠进入后,门扉关闭。铁板在门扉上打叉上了封印。 「那就开演(show time)吧。」 伊莉莎白将笛子转了一圈,它变成了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她用剑尖轻敲铁笼后,表面啵的一声开起一大片红花田。伊莉莎白再次敲敲铁笼后,花儿们有如蛋糕上的蜡烛般开始燃烧。 耸耸肩后,伊莉莎白站起身躯,从笼子上方回到钉头。 一开始很安静,花儿在铁笼上平稳地燃烧著。然而,过了一阵子,笼子里面开始骚动起来了。 总算察觉这个滑稽的拷问真面目为何后,棹人感到毛骨悚然。 (铁笼会导热。) 老鼠们无法忍受从头顶逼下来的热气,试图逃向下方。 它们咬破花瓣,朝花朵内侧移动。 花朵全部都是由——「大伯爵」的血肉构成的。 现场传出惨叫。老鼠不断向下移动将花朵咬碎。花瓣因小嘴巴而裂开,萼部裂开,花茎裂开,「大伯爵」痛到昏厥。腐败的黏稠蜜汁从内侧不断溢出,然而那儿却突然跑出某个意想不到的东西。 是一个全裸的初老男性。 身上涂了蜜汁的他,看样子是「大伯爵」原本的样貌。他似乎按照「大王」的命令,就算膨胀跟恶魔融合的躯体,也还是将真正的身躯隐藏在花朵深处。他的颈部上刺著针,即使如此,初老男性仍是眨了眨混浊的眼睛,心怀感激地眺望自己那副从异形之姿复原的身躯,然后准备向伊莉莎白道谢。 鼠雨不停洒落在他的全身。 「————啊?」 「那个,『大伯爵』啊。这是拷问,你是不会得救的哟,只会受苦而死。」 以温柔语调如此告知的声音,让男人的双目染上惊愕色彩。在这段期间内,老鼠们啮咬男人的肩膀、啮咬耳朵、啮咬鼻子。 老鼠们陆续在男人的身上开洞,挖进肉里。 他有如发狂般抓住老鼠将它们丢出,但数量实在太多。 陆续掉下来的老鼠们将男人的躯体咬得像起士块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伯爵」的惨叫声变成混浊的单音,激烈痛楚让他有如发狂般开始狂舞。「大伯爵」的尿跟血还有肉片啪哒啪哒地洒落至脚边的蜜汁,然而伊莉莎白却不打算对这副悲哀的模样大发慈悲。 如同她所宣言的,他没救了。 不久后,「大伯爵」当场重重地坐下。 数只老鼠钻进毫无防备的腹部。一只挖出眼球,另一只侵入头盖骨内侧。老鼠们大致吃光了「大伯爵」的本体与花朵。就在它们老早忘记当初的目的,吃得饱饱的躺著时,黑色羽毛突然飞散。 爬遍大街小巷的根部也全部化为羽毛。在根部之间徘徊的随从兵——是失去恶魔主人的魔力支持而内部崩坏吗——也一个接著一个地倒伏在地。 黑毛羽毛宛如不合时节的雪,洒落在海边的城镇上。 一边沐浴在那片黑雪中,一边站立的女人既壮烈又不祥,而且很美丽。 大胡子男不断揉眼睛。在他身边的棹人,从伊莉莎白身上移开视线环视四周。看到随从兵尸体也化为粉尘后,他让脸上绽放出笑容——但映入视野边缘的光景却令脸颊一僵。 就在棹人全身充满紧张感时,大胡子男愣愣地低喃: 「这、这究竟……那个,咦,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别管了……你快带著那孩子冲去教会分会的遗址!恶魔如今已死,大地那边应该已经安全了。尽可能往高处移动,赶快,立刻动身!」 「呃,可是你要怎么办啊,浑身是血的……」 「别管了,快去!不快点的话——」 棹人一边忍受依然持续著的晕眩感,一边站起身躯。他瞪视腐败的红色大海。 是领悟到「大伯爵」已死,或是被「大王」事先命令按照这个计画进行呢?漂浮许多尸骸的大海发生了某个变化。棹人以严肃的表情说道: 「海啸要过来了。」 赤红海浪缓缓退去。 在那中心处,肉色水母——「大公爵」——正在嗤笑。 *** 「喂,伊莉莎白!看到大海了吗?要怎么办啊!」 「两位平安无事吗,棹人大人,伊莉莎白大人!」 「亏你晓得我在这里啊,小雏!那两人呢?」 「用诱发睡意的花香让他们稳定下来了。我是顺著棹人大人鲜血的气味找到这里的!因为心爱的您的鲜血散发著甜美香气。」 「能分辨血的气味虽然方便,不过好可怕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棹人大人,伤口、伤口增加了,可恶啊,就算坠入恶魔地狱也不可原谅!给我去死两千次吧!如果有坟墓,我就要把它搞得乱七八糟——」 「你们冷静,余已经很头痛了,这样头会变得更痛啊。」 棹人跟小雏的吵闹声令伊莉莎白压住额头。 在三人面前,没有任何东西遮住视线,只有一大片混杂骸骨化为泥汤的红海。 朝大海凸出的海角前端有一座城镇灯塔,他们就聚集在那儿。 纯白色的石造建筑一楼是给守灯塔员居住的地方,二楼是燃料仓库,圆形屋顶上备有用来长时间点燃火焰的铁制塔楼,围绕灯塔的螺旋楼梯上埋入与贝壳不同颜色的地砖,篝火旁边也吊著流血泪的圣女像。 从装饰性的高度判断,这座灯塔也是象徵城镇的建筑物之一吧。 棹人看到伊莉莎白离开巨花的痕迹移动,也连忙冲向这边。小雏是在那之后冲过来的。 由于情况也很混乱,两人闹哄哄的。在接连不断的吵闹声中,伊莉莎白在眼眸中映照著大海的变化。海水黏稠地,黏呼呼地向后退,渐渐被吸入水母里面。每吸入一些海水,半透明身躯就会更加超越极限地膨胀。 「唔,这个……」 伊莉莎白双手环胸。从纤细手臂到肩膀,还有毫无防备地露出来的腋下等处,白皙玉肤上的红色字样颜色变得比她跟「大伯爵」战斗前还要浓厚。 「足以引发天地异变的恶魔并未降临,所以这果然不是地壳变动所引起的海啸呢——那个腐烂水母『大公爵』打算吸纳自身所能吸入的海水,然后将水使劲喷出。」 「有什么策略吗?」 「先杀掉那家伙的话,虽然溢出的海水多少会引发一些波浪,损害却能仅止于小规模吧。不过如果按照他企图的那样喷出,这种程度的城镇就会被吞没吧。」 「那样的话,就更要快点把那家伙也杀了。」 「不过这里会出现一个问题。水母不但位于远洋,能用来靠近的船只也尽数腐烂,所以不可能进行直接攻击。不过就算想用长枪搭配弹射器(catapult)将水母刺穿,威力也会随著距离增加而下降,以余现在的魔力很有可能会被弹开。既然如此,最适合的方式就是使用动物刑,然而……」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黑暗跟红色花瓣在空中卷起漩涡。 黑与红凝聚,然后瞬间爆开。在那之后,一只美丽的大鸦展开翅膀。鸟儿有著聪明又阴险的眼睛,恭敬地停在她手臂上的金属配件。 「这个的话,就能确实给予损伤,却不能立即见效呢。就算让几只变形成即死专用,余能使用的魔力量也不够……这字样实在令人厌恶呢。那么,该怎么办呢?」 伊莉莎白轻咬唇瓣。在这段期间内海潮依然后退,水母也渐渐膨胀。 小雏用翠绿色眼眸瞪视大海,然后发出声音。 「恕我直言,是否应该暂时撤回城堡呢?城镇居民大部分都已经去避难了,就算建筑物被冲走损坏,人命的损失应该也很少吧。而且瓦砾也可以当作立足点。现在先撤退,然后再返回的话,就能在对我方有利的条件下再次战斗。」 「余也想这样做啊。不过若我毫不在乎地忽视足以破坏一座城镇的损害,或许会被教会视为反叛之举呢。这就是被套上枷锁的家犬的不自由之处,真是棘手啊。」 棹人垂下眼帘,反刍伊莉莎白跟小雏的话语。现状恶劣至极,教会强迫「拷问姬」接受不合理的命令,然而棹人也反对逃亡。 (我们现在逃走的话——就算损害不多——还是会出现牺牲者吧。) 棹人告知刚才那个男人逃往高台,不过应该还有很多人还没办法去避难,而且也有人因为负伤而无法动弹吧。然而即使就棹人看来,伊莉莎白的魔力也明显减少了,所以无法勉强使用魔术。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快想。究竟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 还是要跟以前一样无力,什么都做不到呢?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海水发出声响。 棹人产生耳膜配合那道声音紧绷的错觉。所有声音渐渐远去,周围的变化并非精神状况变调使然,而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使意识逐渐朦胧。从脖子流下弄湿衣服跟皮肤的鲜血感觉起来异常地热。 棹人自然而然将意识放到令人不舒服的热度上。宛如有火焰在全身爬动的热度也抵达了口袋里的石头,内部的苍蓝蔷薇开始燃烧。感觉到这种错觉的瞬间,虚幻手掌再次放到棹人的肩膀上,那东西有著确切的重量与冷度。 (『那么— ———该怎么办呢,我心爱的继承人(my dear)。』) 嗫语声有著香甜甘美、宛如蜜汁的语气,黏呼呼地敲击棹人的耳朵。 指头啪的一声弹响。 回过神时,棹人已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他眼前摆放著一张用兽骨组装而成,上面铺了毛皮的气派椅子。 弗拉德一边轻抚扶手上的头盖骨,一边用王者般的傲慢姿态坐在那边。 他摇曳著真的很有贵族风貌的大衣下襬站起身躯。弗拉德一边走路一边弄响鞋底,亲切又带有威严地讲起话。 『来,趁这个时候继续上课吧?我应该对你说过,以自身痛苦点燃体内魔力的方式,很遗憾是有其限度。最有效率的方式,就是从人的痛苦中制造出魔力本身。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不是要吃恶魔的肉,就是——要召唤恶魔。』 弗拉德望向棹人,就像要确认他对这番话的反应,然而棹人没有回答。弗拉德耸耸肩,再次迈开步伐。 他有如指挥者般,挥动被白手套裹住的手掌。 「就算被我突然这样说,你也很难有实际的感觉吧。所以我想给你机会试用一下。毕竟我就像是你师父之类的存在啊,就是要照顾到这个地步才叫做师父嘛。」 「……」 『我跟【他】之间已经毫无关系了。不过就算没缔结契约,对方也曾经如同半身般待在我身边——虽然那个存在因我之死而回归高次元,不过碰触一下尾巴程度的知识技巧我还是有的啊。恶魔会因人类的痛苦而感到喜悦。就算只是通过【他】将你刚才感受到的痛苦还原为魔力——也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来吧,这是真正的应用篇!』 弗拉德停下脚步,啪的一声高声拍手。他用完全没想过会被拒绝的态度重新面向棹人,然后说出装模作样的宣言。 『如今,你就要踏出伟大的第一步!』 「————打从刚才开始你就乱说一通吵死人了啊,弗拉德。」 在黑暗中,棹人初次发话。现场响起空洞又低沉的声音。 棹人用望向敌人般的壮烈眼神看向弗拉德。弗拉德浮现从容笑容,有如在询问「你要怎么做」似的歪头。 当然,棹人心中的回应早已决定。 棹人向前踏出一步,他觉得祈求自己幸福的少年似乎正从某处看著自己。这样做好吗——他用担心抑或是责难的眼神如此发问。 (嗯嗯,我知道啊。诺耶,「这样做是错的」。) 棹人虽然理解这一点,还是开了口。 「有方法的话就快点拿过来。就算是为了应付接下来的状况,『我也需要那个』。」 『真是不错的回答!』 在那瞬间,弗拉德朝棹人体内——灵魂之中——插入自己伸出的手。 人类的手掌噗滋一声埋入棹人的腹部。 激烈痛楚流窜,苍蓝花瓣与黑暗在脏器之间卷动。 眼球底部爆出不祥光芒,强烈野兽腥味充斥鼻腔。耳膜深处响起低吼声,上等毛皮轻抚腿部。整副身躯——藉由地板的震动与空气的振动——捕捉到狗在四周来回跳动的脚步声。 最后棹人在脸庞旁边感受到有著铁锈气味的湿润气息。 (我被闻味道了?) 最顶级的猎犬正在确认立于眼前之人。 确认那是人还是肉屑。 ——————————————————然后…… 『恭喜,最初的试炼合格了。』 回过神时,黑暗中已没了弗拉德的身影。黑狗的尾巴从空中毫无脉络地垂至棹人眼前。 他茫然地举起手掌。棹人将自己聚集的痛苦——不只是自身的痛苦,也汇集了用魔术给予随从兵的痛苦——然后紧紧抓住尾巴。 咕唏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类似人声的笑声响起。 在那瞬间,棹人睁开双眼。 *** 「————咦?」 回过神时,棹人跟原先一样站在灯塔的屋顶上。 他前方依旧有一大片红海,海潮的位置几乎没有变化。看样子似乎是没经过多少时间。伊莉莎白跟小雏也用认真的表情继续议论著。 「那么,就同时展开动物刑与弹射器。」 「虽然形势严峻,不过这是最好的方式了吧……虽然有可能失败,但也只能一试了。」 棹人眨了眨眼,确认伊莉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她体内的压力确实是弱化了。然而那股力量还是有著引以为傲、状似带刺蔷薇的阴暗之美。 (我能清楚地「看见」,就算是现在,她拥有的魔力量也跟平常的我有著天壤之别啊……不愧是「拷问姬」。那么,我——) 棹人望向自己的手掌,那儿明确地残留著黑狗尾巴的滑顺感触,而且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上沾满了黑毛。 (原来如此……所以说那果然不是梦。) 虽然皱起眉心,棹人仍然以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为中心,确认在体内打转的崭新魔力量。有如将手臂放进水里量深度般结束测量后,他点点头。 (嗯嗯,这样就「做得到」了啊。) 棹人无言地靠近伊莉莎白后,伸手触碰停留在她手臂上的大乌鸦的背部。他有如逗弄般抚摸美丽的毛皮,鲜血弄脏羽毛,从掌心延伸而出的狗毛缠上翅膀。 大鸦的背骨同时开始发出叽哩叽哩的磨擦声。 受到粗暴魔力的介入,它渐渐改变外貌。 「嗯?…………什么!」 伊莉莎白猛然弹起脸庞。眼中映照著大鸦的变化——她瞬间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疑惑地望向棹人后,那对眼眸里渐渐浮现理解跟愤怒的神色。 「棹人,你这家伙!」 伊莉莎白有如箭矢般锐利地伸出手臂,狠狠揪住棹人的领口。 在那段期间内,大鸦仍然继续变化。纯黑色眼眸瞬间寄宿地狱之火。线条纤细的小脸啵啵啵地变丑蠢动,化为猎犬之物。 大鸦即将变成「石像鬼(gargoyle)」般拥有野兽头部与胴体,还有鸟类羽翼的生物。然而那个变化却渐渐朝稳当的方向稳定下来,之后剩下的是拥有更加巨大的飞翼、残暴利爪以及锐利翅膀,比原先还要大上好几圈的巨鸦。 看起来也像是鸦之王者的那个存在,是绝无仅有的生物。 大鸦自豪地振翅,然而伊莉莎白气得发抖。被她的手臂抬起,棹人的脚尖微微浮在空中。伊莉莎白情绪激昂同时大吼: 「你做了什么!那股力量是怎样!从哪里得到的!」 「呃,伊莉莎白……比起这个,可以再变出三只当作基础吗?以我的技术,虽然可以注入魔力让它们变强,却无法造出——」 「蠢材!『那个』是绝不能出手的事物,你笨到这种地步吗!」 「我,还没有,得到手!……他说只是,『试用』。」 「少开玩笑了喔……弗拉德应该已经死了!明明是这样才对,为何你——」 「伊莉莎白……之后再谈这件事。现在要,乌鸦。这样下去我跟你都会有危险。」 棹人淡淡地如此诉说,伊莉莎白咬紧牙根凝视那副沉著的——就某种意义而论看起来很疯狂——的模样后,要将他推开似的将他放下。 咳了几声后,棹人轻轻点头。 (也是啊……我就觉得她会生气。) 包括她的反应在内,对他而言所有发展都在意料之中,事到如今根本没理由害怕。就在此时,棹人感觉到视线所以望向旁边。不知为何,小雏露出好像随时 会哭出来的表情。该怎么回应才好呢——他为此感到困惑,结果最后朝她挥了挥手。 棹人再次用认真的视线望向伊莉莎白。她啧了一声,脸庞仍然因为愤怒而扭曲著。虽然露出极不悦的表情,伊莉莎白却还是让黑暗跟花瓣再次卷动。 「听好了,事后要给余全盘托出——不说的话就处以螺丝刑。」 虽然像这样撂下狠话,她还是陆续制造出乌鸦。棹人一边表示自己就算没被拷问也会说出一切,一边有如洗礼者轻触它们的背。 不久,四只看似王者的大鸦完成了。 「————『四羽天葬(sky burial)』。」 伊莉莎白如此宣布,四只鸟也同时描绘圆弧一边飞舞至空中。它们用不像乌鸦的有力振翅动作飞渡大海,朝水母逼近。 四只鸟各自分散停留在半透明的肉体上,然后抓住肉。它们就这样朝四个方向飞行。 被拉起的表皮破裂,从里面漏出液体跟海水。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母难受地挣扎,发出痛苦的声音。然而就算肉被拉至极限开始裂开,乌鸦们也不打算停止。水母流出体液跟海水,不久后就跟花瓣一样裂成四块。 腐败的巨大肉片轻飘飘地落至海上。 在那同时,被吐出来的海水以猛烈劲道逼向灯塔。 「抓紧,自己的身体自己保护!」 以伊莉莎白的声音为信号,三人行动了。 从水母身躯溢出的海水引发波浪,其高度超越了灯塔。如果是平常人,在这股威力下就会束手无策地被吞噬冲走。 三人紧抓被固定住的圣女像,一边以自身魔力辅助一边维持姿势。类似血液的水带著无数生物尸骸,发出轰响通过众人周围。 (勉勉强强,这种程度的话,被吞噬的区域会仅止于海岸线上的部分建筑物啊!) 就在棹人一边拚命维持气息,一边感到放心之时。 他跟一只鱼「四目交会」。 仔细一看,那东西既是鱼也不是鱼。威严十足的男性脸庞完美地违逆海浪潮流,一边看著棹人他们。 肥胖的鱼身上长著人类脸庞。 那对死气沉沉的双目中没有任何活力,骯脏的肥厚唇瓣张开了。 人面鱼吐出了心脏。 「——————咦?」 某个光景在棹人脑海中复苏。 「大伯爵」的花朵深处有一个裸男,「大伯爵」将自身本体隐藏在花瓣深处。然而「大公爵」的水母虽被撕裂,痕迹中却没有类似的东西存在。 如果「大王」命令「大公爵」改变本体形状,然后吐出心脏—— 而且,如果「大伯爵」跟「大公爵」的高调举止全是陷阱—— 「伊莉莎白!」 心脏破裂了,上百条手臂越过波浪在水中泳动。 红色手臂抓住伊莉莎白,力量从她的身体流失。棹人立刻抓住正要被海浪冲走的腰部,然而他自己的手却快要离开圣女像了。 「棹人大人!」 小雏发挥令人惊异的反射神经与握力,用单臂抓住棹人的领子。 不久后水之奔流离去,屋顶留下大量鱼尸跟红色水洼。棹人瘫坐在地板上,摇晃伊莉莎白软绵绵的身躯。小雏也一边运作体内的排水装置,一边跪在旁边。 「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喂,振作点!」 「伊莉莎白大人,请您回应一下,伊莉莎白大人!」 没有回应,有如英雄般战斗至那般境界的女性没回应两人的呼唤。 棹人抬起脸庞,撩起湿掉的浏海望向大海那边。 就算裂开也没有崩溃的水母身躯,如今正渐渐变化为黑色羽毛。不久后它突然崩坏,轻飘飘地飞舞四散至红色大海,在波浪上燃起苍蓝火焰。 「大伯爵」跟「大公爵」的讨伐结束了。 而且,这场胜负本身是棹人他们输了。 4 英雄与思慕之人 濑名棹人自幼就看不起英雄。 在只上过一阵子的学校里,他得知了这个概念。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希望英雄会来到自己身边。然而不管如何盼望,全身烙满香菸疤,手肘被打火机灼烧,脚指骨被折断,下跪磕头领受父亲跟情妇吃剩之物的生活仍然没有改变。就是因为这样,棹人不久后就由衷地认为这个概念——英雄大显身手——跟种种故事都很荒谬。 世上并不存在这种东西。 如果有人在端正世间的不公,那棹人的痛苦与悲伤——岂止如此,连他自身的存在都应该会从这世上被除去才对。 讽刺的是,就是因为世上实际存在著棹人这个不公平与痛苦的聚合体,才证明英雄并非实际存在之物。他亲身——就某种意义而论,就像坏蛋角色般——呈现英雄在现实世界中的缺席与其无意义。 直至自己被绞杀为止,棹人都不曾改变过这个认知。 而且,异世界里也没有英雄。这个世界是有著奇幻气息的剑与魔术的世界。然而在受到恶魔所扰的大地上,也没有清高的英雄与传说中的勇者。 只有稀世罪人「拷问姬」在战斗。 立于尸山上的绝对罪恶————正在击溃更加深沉的罪恶。 棹人看不起英雄。 然而,就恶人而论————有时则不在此限。 *** 石造寝室里摆著作工粗糙的椅子。棹人坐在那边,眼周有著很重的黑眼圈。 在他前方,伊莉莎白有如重现那天一般深深躺在床上。纤细躯体上爬得密密麻麻的红色字样更加成长了,如同荆棘般覆盖在白皙肌肤上。她会定期发出像是发烧般的痛苦呻吟声。每发出一次呻吟,待在枕边待命的小雏就会身躯微微一僵。 除了努力地擦汗外,已经没有她能做到的事情了。 从港口城镇那边回来后——自从两个小孩的家人跟教会的人一同前来,棹人把小孩交给他们后——已经过了数日。然而即使在小雏牺牲奉献的照料下,伊莉莎白仍然没有恢复意识。被留下来的两人,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她清醒。 (无法帮上忙真是令人难受呢。) 棹人坐在椅子上,将力气灌入十指互握的手掌。那道伤口顺利地愈合,暂时取得的魔力也消失了。皮肤上也没有残留黑狗尾巴的感触。 棹人尚未跟任何人说过当时的事。小雏虽然数度将询问目光投向他,到头来还是选择了专心看护伊莉莎白。棹人也乐得轻松,依旧闭口不谈此事。 眺望被红色捆住的纤细身躯,他叹了不晓得是第几次的气。 「…………伊莉莎白。」 「………………那个——」 现场突然发出并非两人的第三者的声音。 小雏抓起脚边的枪斧,有如被弹起来般站起身躯。棹人也流畅地从口袋里取出小刀,将它抵住自己的掌心。然而门扉另一侧的气息却还是一动也不动地伫立著,两人歪了歪头。 总觉得对方好像在害怕。 「小雏,可以拜托你吗?」 「当然,棹人大人请移动至从门扉那边看不到的位置。」 确认棹人去避难后,小雏走近门扉迅速将它打开。她将枪斧朝向对方,准确地用斧刃抵住对方的脖子,漆黑色块状身躯猛然一震举起双手。 被隐藏在兜帽底下的脸庞发出悲痛声音。 「我、我不是敌人喔!既是局外者也是同伴!是美食家客人与奇食家客人的朋友,您的『肉贩』喔!每日送达美味可口的肉!没错,就是我本人!」 「啊,什么啊,是『肉贩』呀。」 「我,你,朋友!」 「请冷静,真是失礼了。不过,那个……我应该有联络过,伊莉莎白大人健康状况不佳,所以暂时不用送肉过来吧?」 没错——小雏歪头沉思。「肉贩」点了点头,怯生生地放下双臂后,将总是随身携带、上面用叉印修补过的巨大袋子拖进室内。 或许是松了一口气,「肉贩」压住胸口,将沉痛视线望向沉眠中的伊莉莎白。 「真是可怜啊,伊莉莎白大人……这么活力十足的您居然会这样。」 「意识还没恢复。如果你是来探病,那就抱歉了啊。」 「不,不是的。我是来送商品——肉过来的。」 「都说我事先讲过了——」 小雏发出困惑的声音,然而「肉贩」却有如铃鼓般摇了摇头。 「确实,美丽的女佣殿下有请我暂时休息一阵子呢。不过,伊莉莎白大人恢复健康时如果不能立刻吃到新鲜的肉,那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肉贩』先生。」 「让顾客饿肚子就等于砸了『肉贩』的招牌。我带了您平常买的品项来,请两位收下……如果在伊莉莎白大人享用前就坏掉,那就不用付钱了。」 「……『肉贩』,你——」 「伊莉莎白大人是好客人,我最喜欢她那句『好吃!』呢。希望她能快点用这些肉饱食一顿啊。」 「肉贩」害臊般拉了拉兜帽边缘,垂下脸庞连珠炮似的如此低喃。棹人跟小雏不由得面面相觑。两人一边感动地热泪盈眶,一边点头,开口向「肉贩」搭话。 「非常感谢您,『肉贩』先生。您投注在工作上的气概——深深传到身为棹人大人的永恒恋人,同时也是随从的我——小雏的齿轮上了。光是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我会从我的薪水中支付费用,请您务必收下。」 「不,由我来付。谢谢啊,『肉贩』……伊莉莎白也会很高兴的。」 「不不不,这种程度是应该的喔。呼嘿嘿嘿嘿,成功了,成功了!万岁!」 「喂,给我等等!」 「肉贩」开心地扭动身躯跳起舞。从那种口气判断,他是预料到会有这种发展才做出这番言行的吧——如此心想的棹人露出半死的眼神。然而,「肉贩」摇动屁股表演完欣喜之舞后,倏地停止动作露出认真表情。 「哎,两位真的用不著露出这么阴沉的表情啦!如果是伊莉莎白大人,一定马上就会恢复健康的吧!对了,我这边还有探病的礼品喔!」 「肉贩」将整个身体插进袋子里摸索,看样子他似乎真的替伊莉莎白担了不少心。棹人跟小雏温馨地旁观他的行动,但两人的表情立刻就冻僵了。 「肉贩」从袋子里取出紫红色的黏呼呼巨大肉片。 「吓一跳吧,居然是巨怪的肝呢!」 「回去。」 「到处都在传说它似乎有滋养强壮的效果。」 「有闻到诈欺的味道呢。」 「说诈欺还真失礼啊!我『肉贩』啊!可是只卖真货的哟!」 「唔,不是也有句话说『就是因为是真货才糟糕』吗?『在下』是这样想的就是了。」 这次小雏真的抓起枪斧,棹人也割裂了自己的手掌。 小雏将自己以外的三人护在身后,棹人一边保护「肉贩」跟伊莉莎白,一边将身躯转向窗边。那儿传来他们以外的声音——潇洒男人的声音。 百叶门窗在不知不觉间被切断了,插嘴加入对话的始作俑者坐在窗框上。全身缠著绷带的异样男子一边让双脚的脚掌互击,一边抬起高礼帽。 「打扰诸位谈话真是失礼了!」 那是一名奇妙的瘦男。除了因脏污而硬化的绷带与高礼帽外,他身上一丝不挂。将勉强从绷带缝隙露出的嘴巴扭曲成新月形后,男子报上名号。 「在下是『侯爵』!抱歉以这副丑陋姿态示人!因为在下被吾等美丽的『大王』陛下处、处、处、唔,处罚?可恶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厚脸皮的 贱婢!下地狱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失、失礼了。」 「侯爵」低头行了一个礼,仿照大脑造形的银针在他脖子上散发光辉。 棹人感到毛骨悚然。仔细一看,「侯爵」绷带下的肌肤都被烧烂了。白布被体液弄得又黄又脏,连毛发都失去了,眼球也整个凸出。然而比起「处罚」内容的可怕程度,他报上的名号才令棹人跟小雏战栗。 (在十四恶魔中,「侯爵」也算是上级的了。) 那不是只靠两人就能战胜的对手。即使如此,棹人跟小雏仍是站在床铺前方,就像要守护伊莉莎白跟「肉贩」似的。棹人从喉咙深处挤出因紧张而沙哑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侯爵』?」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嗯!嘿,咻,叽!」 「侯爵」一边唱歌一边从窗框跃下,重重落至地板上。他有如弃犬颤抖身躯。才刚这样想,下个瞬间「侯爵」就有如被丝线拉动般起身,接著将手放上自己的腹部。 棹人眯起眼睛,那些绷带的缝隙间长出了某物。 (有东西刺在「侯爵」的腹部上?) 「有、有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各位观,不要啊不要住手住手,我快停止快停止,饶、饶命,在下什么都肯做,就只有这个不要快住……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侯爵」发出抵抗话语与壮烈惨叫,同时抓住从自己肚子里长出来的某物,一口气将它向前拉。在哑口无言的棹人跟小雏面前,他一边从腹部撕裂至胯下,从自身体内取出某个四角形的东西。体积绝对不小,以蛇一般的长炼装饰的镜台出现了。 「咕呃……咳咳,啊嘎……噫,咕呜呃!」 被镜框磨烂的脏器跟鲜血一起滴落。 「侯爵」虽然喷出泡泡跟鼻水,仍是将镜台完全取出,用力立在地板上。或许是事先被施加了魔术,那个伤口渐渐愈合了。 「侯爵」当起镜台的架子,就这样翻白眼昏死了。 银色镜面被他的血液跟脂肪弄得又脏又浊。一道不祥光芒突然寄宿在那儿,红色人影在里面摇晃。镜台响起欢呼声跟愉快的音乐,以及最重要的——艳丽的女声。 『欸,这个有照出来吗?咦,还没吗?是这样子的吗……总觉得有顺利发动了啊,真的?哎呀,讨厌,不是有照出来吗!真是的,这班蠢材!好了,退下吧!……贵安,伊莉莎白,这么吵闹真是抱歉呢。』 「大王」挥动乌鸦羽扇,露出微笑。然而,或许是对映出的画面感到不满,她移动脸庞寻找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的角度。每移动一次,从洋装胸口露出来的丰满乳房就会危险地摇动。 举止虽然相当悠哉,她的气息仍然充满不祥。 「…………『大王』,菲欧蕾。」 棹人低声呻吟。沾在镜台边框处的血跟脂肪特别浓厚,所以无法看清楚「大王」身在何处。然而,她背后似乎有一大群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连称赞「大王」的声音都不时传入耳中。 也许总算对脸的角度感到满意了,「大王」点点头。头发也调整好后,她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明明将完美地打招呼视为目标耶……进行得真不顺利呢。那么,今天我有话想对你说,所以请【侯爵】将镜子搬了过去,他在那边奄奄一息了吗?如果没失禁,请你务必要温柔地夸奖他喔。说到他啊,不但拥有跟我差不多的精神操作能力,而且又是自恋狂呢。是一个不太听话的坏孩子哟。不过啊,最近他变得会当一只好狗儿了,真的是帮了大忙喔。』 「大王」打从心底发出慰劳般的声音,从内侧轻抚沿著镜面流下的血。 她背后爆发出特别强烈的欢呼声。回头望向后方挥挥手后,「大王」送了一个飞吻。她再次重新面向镜子,啪的一声在脸前方合起双掌。 『对了对了,我得好好讲话才行,这也是为了不让【侯爵】做白工嘛。在第二次的【活祭品咒法】顺利生效后,如今我打算派那边的【侯爵】跟【大侯爵】,以及数量破千的随从兵跟使魔,华丽地袭击你的城堡呢——不过如此一来,伊莉莎白你就会很困扰吧?』 「大王」微微一笑后歪了歪头。她在那双眼眸里盈满大慈大悲的同情心,并俐落地收起乌鸦羽扇。「大王」菲欧蕾用羽扇直指镜面,有如女帝丢出高傲邀约。 『就算逃走也没用哟,因为我会追到天涯海角的。你已经像是被钓上来的鱼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有一个提议呢——低下你的头侍奉我吧,公主殿下。反正就算插针,你也几乎不会听从命令吧,所以我会按照原样将你迎进这里。你值得当宠物呢。我呀,不只是男人,也喜欢强者——你嘛,是呢……「还不赖」。』 对「大王」来说,这恐怕是近乎极致的赞美词了吧。棹人跟小雏皱起眉心面面相觑。「大王」毫不在意伊莉莎白的沉默跟两人的反应,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是呢,就允许你把机械人偶当成嫁妆带过来吧。虽然我不需要帅哥,不过一两个破铜烂铁还是有地方放的。如何呢,伊莉莎白?我不会亏待你的哟。仔细想想,你毕竟也是我好友弗拉德的爱女嘛。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从头到尾好好疼爱一番吧。』 「这可不是对亲生子女说的台词啊。」 「我虽然喜欢伊莉莎白大人,却是棹人大人的、只属于棹人大人的女佣。」 棹人跟小雏同时低喃,然而「大王」并没有在听。 她背后再次高声地传出欢呼,她回头开朗地挥挥手。在这段期间内,弄脏镜面的鲜血跟脂肪仍然黏呼呼地滑落至地板上。 「大王」再次重新面向镜面。看到那张脸庞,棹人不由得皱起眉心。 她的表情变得截然不同,令人产生换了一个人的错觉。「大王」用让人联想到断头圣女的高雅面容开口说道: 『我说伊莉莎白啊,接下来不开玩笑,来讲更认真的事情吧。』 「大王」静静地吸气,缓缓继续著真挚话语。 『【教会】不会拯救你。你会死,被我杀死。明明是这样,你为何还打算要战斗呢?你明明拥有邪恶到骨子里的权利,也具备这种力量耶。』 「大王」将美丽的掌心压上镜面内侧,垂下长长的睫毛。那张脸庞只有在那一瞬间看起来超过她至今为止所累积的年龄。 是在思考什么呢?「大王」有如母亲用温柔至极的语调继续说道: 『……对了,就来讲这件事吧。我小时候很喜欢一名虽然愚笨却很善良的园丁喔。』 镜面忽然摇晃,映照出一名看起来很难相处的年幼少女,以及一个长得一脸像是被压扁的青蛙——浮现在脸上的表情却纯朴又温暖——的园丁。 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现场响起的只有「大王」的声音。 『我周围的大人啊,每天都在说著涂上虚伪的甜美谎言。明明讨厌我那个暴发户父亲,却像是想得到什么好处似的谄媚,一直讨我欢心。我就是小小的女王殿下。不管我做什么,周围都不会有大人责备我……不过,只有他一直骂我,相对的也不曾对我说过谎。像是【做坏事会有恶报喔,小姐】啦,还有【老天有眼,所以要当好人才行】之类的。哈,多么愚蠢。不过,我并不讨厌他……嗯嗯,是呢。说起来很好笑吧?不过我并不讨厌他哟。』 「大王」简直像是在害羞般,轻声地喃喃说著话。然而在下个瞬间,镜面映照出异样的光景。 方才那名男子被剥得精光绑在木头上,全身有如刚出炉的面包般红肿。他被殴打全身,最后丧命了。 抱著点心的少女茫然望著这副模样。她在怀中的篮子里装了两人份——是打算跟某人一起吃吗——的烘焙点心。 『不过,他却被其他佣人诬陷而死掉了。他们说他偷走母亲的金梳子,用卖掉的钱去玩女人呢……多么荒谬啊。明明没有其他男人像他这样耿直又虔诚……但丑陋的他所说出的拙劣辩解却没人肯听。』 倾斜的篮子里掉出烘焙点心,弄脏地面滚落在地。 画面溶解消失,镜面再次映照出「大王」的身影。 她微微扭曲唇瓣,那对眼瞳有如瞥见遥远昔日似的眯起。然而,「大王」没多久就缓缓——有如在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般——摇了头。 『这是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呢。不过,也是跟所有事情都有所关联的寓言喔,伊莉莎白。不久后你也会知道的吧。所谓的世间,就只是能过得多快活然后死去罢了,无论是善是恶结果都是一样。不会有任何人认同,也不会受罚。而且,这世间明明判你有罪却又不酬谢你……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呢。』 最后,「大王」突然有些寂寞地做出结论。 『你跟我年轻时很像。』 「大王」一连串的言辞让棹人暗自屏住呼吸。 虽然只有一部分,那些话语还是跟他的想法有所重叠。 「拷问姬」非得赎罪不可,她应该在自己堆积出来的尸山上壮烈地死去。然而,将所有事情推给伊莉莎白,还把眼光转开的做法中究竟有正义的存在吗? (我并不这样想……嗯嗯,是啊,确实无法默不作声地旁观呢。) 棹人紧咬唇瓣,伊莉莎白连一次也没回应。即使如此,「大王」仍是把话讲完了。她回头望向后方,摇曳克里诺林裙衬迈开步伐。 项圈被拉动,许多随从兵从左右两边跟在后方。 镜子总算开始变清晰,映照出她背后的光景。 「————!」 棹人同时感受到强烈的作呕感。 「大王」在宽敞的帐篷内,大量男女在观众席上挤成一片。他们一边流泪一边狂热地拍手,发出赞美「大王」的欢呼声。 观众的视线前方有一座圆形舞台。有如蛋糕般被妆点成五颜六色的那上面,备有利刃鬃毛的旋转木马载著被带刺铁丝绑住嘴巴的人们,配合愉快音乐一同旋转著。随从兵头上套著袋子,反覆无常地变换——提供动力的——手摇把手的速度。 木马只要激烈地上下摇晃,牺牲者的身体就会因震动而被深深地切割,大量鲜血也会跟著溢出。 观众席上的男女拚命发出声音。不过可能是因为恍神了,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时慢了一步。随从兵将她抬上舞台,惨烈的尖叫消失,转为被迫咬住铁丝的声音。 「大王」回过头。她高举双手的锁炼,指向背后的地狱。 『不论是善是恶,都一样————』 「这家伙————!」 棹人撤回方才的想法,她的话语毫无任何地方值得赞同。 会因为这种光景而感到喜悦的人,没有活著的价值。至少对棹人而言,他可以撂下这种狠话。然而,这里却没人有力量可以把这个事实摆到那个傲慢女人的面前。 「大王」将人们视为虫子般轻视,从遥远的高处轻声嗫语。 『我们有权施虐喔,伊莉莎白。』 「以为自己变成神了吗,母猪!」 长枪发出锐利声音插到镜面上。 破碎的银色碎片闪亮亮地飞舞在半空中。 或许是因为冲击而清醒,「侯爵」用脚趾刮去石板地面,隔著镜子挡住长枪的一击。他完全撑住镜台,勉勉强强没让它倒下。在破裂的镜面中,「大王」的笑意变得更深了。冰冷声音朝化为扭曲影像的她发出。 「谁也没有这种权利。无论是你或余,还是人民、国王或神都一样没这种权利喔。」 声音有力地如此断言。将视线望向那边后,棹人松了一口气。 在床铺上,站著一名有如利刃般的美丽女性。 「————伊莉莎白。」 以魔力编的那件黑色束缚风洋装有一半融解了。勉强覆盖住身体的黑布有如影子朦胧地飘在半空中,比平常更加暴露的肌肤被红色字样入侵。虽然模样像是惨遭凌辱过后,「拷问姬」却还是堂而皇之地俯视「侯爵」。 伊莉莎白发出咂嘴声,不悦地撂下话语。 「你说谁像谁年轻的时候?少开玩笑了,『大王』。别搞错了,无论这世间会不会回报『拷问姬』的劳动都无所谓。余只是支付自己扫光餐盘上那些——血、肉还有快乐——的代价罢了。行使虐杀与暴虐到最后,却没觉悟自己会被灭亡的肥猪少在那边啰哩啰嗦。」 「伊莉莎白,你——」 「你为何没察觉到呢?不论是善是恶都一样?少开玩笑了喔。恶有恶报。你只是认为『那才是世间真理,藉此掩饰自身的傲慢罢了』。」 伊莉莎白浮现冰冷至极的深切轻蔑,将「大王」映在那对眼瞳中。 自称母猪的女人简直像狼一般露出敌意,一边撂下话语。 「别用过去当理由,别有如世间真理般谈论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欸,『大王』,『余很同情你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余不需要你的慈悲。要玩弄折磨余的话就玩弄吧,要杀的话就杀吧。反正余的下场就是狐独又凄惨地死去。这样也不错吧。不过,别以为你可以轻松做到。余就算快要脑袋搬家,也会狠狠咬住你加以撕裂的。」 在自身处于压倒性不利的状况下,伊莉莎白更加皱起脸。 她露出只能说是邪恶的笑容,同时撂下话。 「真是令余期待啊,『大王』殿下!硬是要别人赞美自己的老熟女可以将脸庞扭曲到什么地步呢!」 『——————想说要对你温温柔柔的,别给我得寸近尺喔,小姑娘!』 「大王」的假面具残酷地剥落了。她消除华美、有时又充满慈悲心、洋溢从容神态的表情。 「大王」朝伊莉莎白露出真的很有恶魔风格的不祥表情。 『我就在此宣言吧。我不会轻松地杀掉你——我要侵犯你,凌辱你,活生生地拉出内脏,再塞回去,不断给予你这世上的所有痛苦,直到你声嘶力竭地哭喊恳求我,后悔自己出生的那一刻为止。』 「该当如此,这是很适合拷问者的下场呢!不过在你如此戏耍之际,世间也会对你还以颜色吧……正如余所愿,『大王』啊。余就在这座城堡等待吾之死,还有你的鲜血吧!」 『吼得好!请你务必不要后悔喔——伊莉莎白?雷?法纽。』 「大王」弹响手指,光芒从镜面上消失。 「侯爵」同时栽向前方。他全身痉挛,当场趴下。不过,「侯爵」忽然将双手撑在地板上,有如蝗虫高高跳起。 是打算吐出心脏吗——棹人跟小雏摆出架势。然而「侯爵」却平安无事地双脚并拢著地,深深行了一个礼后,用生硬的动作迈步走向窗边。 小雏正要将枪斧指向那个背部,却又放了下来。这个判断很聪明——棹人点了点头。 (「侯爵」的能力是精神操控。在「大王」的支配下是否能够使用这种能力,老实说我觉得可能性实在很微妙……不过别轻举妄动进攻比较好吧。) 爬上窗框后,「侯爵」就这样坠落般消失了身影。 同一时间,伊莉莎白有如气力用尽,单膝跪在床上。棹人跟小雏屏住呼吸。 最先行动的人是「肉贩」。不晓得何时一个人躲进柜子里的他从里面冲出,啪的一声撑住她。被鳞片覆盖的手臂抱住雪白肩膀,「肉贩」大叫: 「伊莉莎白大人,请你振作!你看,是我『肉贩』哟!您的『肉贩』正撑著您呢!哎呀,别在那边拖拖拉拉的,愚钝的随从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 「我知道!没事吧,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大人,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躺下吧。」 「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字样实在讨厌啊。」 伊莉莎白在床上躺平,小雏在她身上盖被子。虽然将侧脸沉进枕头中,伊莉莎白仍是在眼瞳里映照著两个随从的身影。 那张脸庞微微绽放笑容。在那瞬间,她确实将眼睛眯成像是在微笑的形状。 伊莉莎白轻轻吐出气息,像是要辞退重臣的老王嗫语。 「跟你们听到的一样,会有上千名敌人前来这座城堡。余虽然有意战斗,却不打算拖你们下水。要逃的话就逃吧。余会有如高傲的狼一般活著,宛如可悲的母猪孤独地死去。你们没必要陪余——爱拿走多少财宝就拿多少吧。」 「你在说什么啊,伊莉莎白!脑袋长虫了吗!」 「对啊,伊莉莎白大人,您在说什么啊!」 「小雏,你侍奉得很不错。你那些料理的味道,还有充满奉献精神的看护,余都不会忘记……接下来也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随心所欲又健健康康地活著吧。余会祈求你能幸福的……还有——」 此时伊莉莎白抬头仰望棹人。她冷哼一声,轻轻撂下话。 「你这个,蠢货……真是愚蠢。」 「连这种时候你都……」 「……好不容易才获得第二次的生命……快点,停手吧,已经……可以了。」 棹人屏住呼吸。在他前方,伊莉莎白浮现相当安稳的微笑。 「已经,足够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伸出了手。美丽指尖正要触碰到棹人自己弄伤的掌心。然而伊莉莎白却在中途停止那个动作,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眺望他与小雏两人后,她用有些朦胧的语调接著说道: 「别被任何事物束缚啊……只要听从自己……就行了。余……」 眼皮迷蒙地微闭。伊莉莎白将冲出嘴边想对棹人跟小雏——特别是棹人——说的话吞到肚子里,作梦般用空洞眼神继续说道: 「杀掉,杀掉……然后,杀掉……将父亲,还有恶魔……」 伊莉莎白静静坠入梦乡。 就算在痛苦与极度疲劳中,她都拒绝「大王」的提议,再次陷入昏睡状态。那张睡脸就摆在眼前,棹人咬紧牙根,而且用力到有可能会咬碎牙齿的地步。 为了不从嘴里吐出在胸口里打转的愤怒叫声。他拚命跟自己战斗。 (什么嘛,什么叫做不需要陪同啊!已经足够了是怎样!我们从现在才正要开始吧?我不是有对你说过吗!)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地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棹人曾对伊莉莎白这样说过。 死亡时,伊莉莎白会是孤身一人。就连恶魔都不会在她身边。不过在她迎接死亡的那一刻来到前,有人陪在身边也挺好的吧。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身边总是有著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棹人如此心想。 而且,他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事实。 「拷问姬」带著欢愉残杀、屠杀了人民。那种连神都感到恐惧的行径,真的是为了维持自己一个人的生命吗? 是为了讨伐同伴变多、力量增强,人类已经无法阻止的「父亲」吗? 至今为止她连一次也没谈过。 她不会去谈论此事。 「愚钝的随从大人……你没事吧?脸上的表情很可怕耶。」 「棹人大人,那个…………」 「肉贩」跟小雏怯生生地向棹人搭话,他却没有在听。棹人用力握紧拳头,使劲地踹向地板。 「随从大人!」 「棹人大人!」 棹人留下两人与伊莉莎白,发足急奔拉开门扉。他迅速地冲过无人的走廊,气息紊乱,因激情而燃烧的双目笔直地盯著通道前方。 他认为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出错,不过这种情况绝对很奇怪。 *** 开在王座大厅那边的洞穴透出灰色天空。今天也是阴天,厚重云层让它像是鲸腹的臃肿表面重重地躺在树林上。 棹人一边沐浴著潮湿的风跟钝重光线,一边站在石板地中央单手拿著小刀。 他张开「侯爵」来袭时微微割裂的手掌。简短地点头后,棹人慎重地将小刀叠上伤口。噗滋一声——刀刃发出讨厌的声响埋进肉里面。割到足够深度后,他将小刀举至正上方。溢出的鲜血滴落,在石板铺面上划线。 棹人将它当作墨水利用,在地板描绘出四角形印记。 「——————开启)。」 血液以低喃声为信号,发出声音化为红焰。火势盛大地燃烧石板铺面,不留痕迹地消灭,之后只留下黑色门扉。明明没有用手碰触,它却有如弹簧装置般擅自从内侧开启。里面是一大片裹著淡淡黑暗的空间。 那是伊莉莎白的宝物库入口。 「做到了啊。太好了,干得很好。」 棹人吐出安心的气息。以前他曾经目睹伊莉莎白开启宝物库门扉的模样,不过光靠这样是不可能重现开锁方式的。然而不知为何,他却顺其自然地靠直觉成功开启了门扉。 伊莉莎白曾云「所谓的魔术,就是靠简单契机就会有办法使用的东西」。一直以来,每当他的魂魄在濒临死亡危机时就会与她的鲜血同调,再生了那段记忆。或许是如今棹人已能从流动在体内的伊莉莎白之血中引出魔力,所以那些情报才会自然而然地传达过来吧。 棹人一步踏进宝物库内部。长方形石阶以固定的间隔飘浮在微暗之中,缓缓描绘著螺旋。就算从阶梯边缘窥视底部,也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有微温的风朝这边向上吹。点了一次头后,他飞身跃下螺旋阶梯的第二阶。 「嘿咻。」 棹人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下没有任何扶手的阶梯。过了一阵子后,那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杂物跟拷问器具。 「……在这附近吗?」 棹人停下脚步,开始寻找某样东西。目标物虽然不常用到,却也是使用频度有一定程度的物品。伊莉莎白应该会将它扔进宝物库的上层才对。 不久后,棹人在因血而生锈的「铁处女」脚边找到目标物。 那是用薄纸造出来的球体。是伊莉莎白以前受教会之命讨伐「皇帝」时,用来通讯的魔道具。 「有了。就算有办法发动……是否真能联络上就……」 棹人神情紧张,将它放上满是鲜血的手掌。鲜血渗入其中,纸渐渐染成红色。然而,它却突然发出声音变回白色了。 血连同色素一起消失了。 就像用消失的血液作为动力来源似的,球体开始发出蓝白光辉。 它浮升至半空中,一边发出光辉一边开始旋转。不久后,球体表面映照出人影。 最初的赌注赌赢了——棹人握紧拳头。与某人联络上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联络上的地方跟对象。他试图辨识人影的脸庞,那张脸却有如透过雾幕般朦胧,连五官都很难判别。 只要能看见领口,就能从服装判断对方是否是教会人士——棹人如此心想,拚命凝视观视。就在此时,人影忽然发出欠缺人味的声音。 那个嗓音有特色到令人印象深 刻的地步,这是棹人也听过的声音。 『————有什么事呢,伊莉莎白?』 「哥多?德欧斯……真的假的啊,这不是中了大奖了吗?」 棹人茫然地低喃,似乎顺利联络上他通讯前所设想的人物。 哥多?德欧斯是全权负责如何处置伊莉莎白的教会最高负责人之一,所以不可能是随机通话就能联络到的对象。看样子这个球体是特殊的魔术通讯机器——是具备专用通讯回路可以跟他通话的逸品——这样想应该不会有错。 哥多?德欧斯下达决定,表示自己相信伊莉莎白「不会跟恶魔订下契约」,同时也是做出宣言表示如果有什么万一,就会用自身性命作为交换封印她的人物。可以说是最适合诉说伊莉白莎白如今窘境的人选吧。然在那同时,他也是要求伊莉莎白在死前成就善举,并且要她孤身一人讨伐「皇帝」的人。 棹人绷紧神经。然而在他开口说些什么前,哥多?德欧斯就发出依旧平淡却带上若干疑惑的声音。 『那声音并非伊莉莎白啊,是何人?』 「我是伊莉莎白的随从——棹人——濑名棹人。」 『啊啊,是伊莉莎白从异界召唤过来的【善良灵魂】吗?找我何事呢?伊莉莎白有同意你用我的宝珠联络我吗?』 「哥多?德欧斯,伊莉莎白如今正处于危机之中。请你务必听我说,如果她死掉,你们也会很头痛吧?」 『说仔细。』 哥多?德欧斯真的很简明扼要地回应棹人,然后他就这样闭上嘴巴。 棹人深深吐气。看样子似乎不用担心会立刻被对方切断通讯。第一道难关好像是成功突破了,接下来就要看棹人如何说明了吧。 他弄湿舌头,拚命地开始运转脑袋跟嘴巴。 「首先是『大王』因为『皇帝』之死而开始动作了。她以其他恶魔的心脏作为牺牲品,因此能够使用『活祭品咒法』……然后,伊莉莎白的力量遭到封印。」 棹人语气虽然笨拙,却还是勉强说明了港口城镇的攻防,一直到「大王」宣言为止的事情。这样应该有传达了她的窘境。他在最后继续恳求。 「这样下去,伊莉莎白会被『大王』杀掉,好一点的话就是两败俱伤,所以教会那边也做点什么——」 「原来如此,跟这边掌握的情况似乎差异不大。」 「………………………………………………啥?」 棹人无法全盘接受对方说出的话,所以发出傻气的声音。哥多?德欧斯并未对这种失礼的态度做出反应。 (意思是教会……知道这件事?) 棹人总算理解了这个事实,他大声杠上保持冷静沉默的球体。 「你在说啥啊!伊莉莎白就要被杀掉了喔!如果『拷问姬』被杀掉,假装袖手旁观的教会也会很困扰吧!明明知道这件事为何还这样!」 『如果将隶属于教会的所有圣骑士都派去伊莉莎白的城堡当援军,没错,是有可能颠覆这个困境吧。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就等于是放弃王都与所有主要都市的守备。』 「啥?」 棹人发出傻气的声音。哥多?德欧斯用不带情绪——与这种不确切之物相去甚远——的声音重复说明。 『王都这个场所拥有的人民占所有人口的三成,是经济与国政中心。那边一旦被讨伐,人类就会被迫面临绝境。【大王】也不愚笨,如果移动圣骑士,【大王】就会趁虚而入吧。话虽如此,多少派一些援军也只是杯水车薪,毕竟就算动员全军也不能保证可以胜过对方啊。那么,要将伊莉莎白藏在守备最稳固的王都吗?光是让她活著就已经有所反弹了,一个弄不好她会就这样直接被处以火刑喔。』 「这——」 『也就是说,我束手无策。失去伊莉莎白虽然可惜,不过如今也只能让她跟【大王】战斗了。如果赢了就好,就算败北,若是在没有后顾之忧的状况下,【拷问姬】应该也能用玉石俱焚的觉悟结束战斗。在那之后,吾等会讨伐受到重伤的【大王】。最可怕的情况是派遣所有圣骑士,结果他们跟【拷问姬】一起全灭,使得人类失去守护之力。我没办法下这么大的赌注。』 「那个选择只是暂时逃避不是吗?你的意思是只靠你们有办法应付剩下的恶魔?」 『吾等无法消灭恶魔吧。然而在欠缺【皇帝】的现在,是有可能巩固王都跟主要都市的防卫不让恶魔攻进来。虽然地方上会出现很多牺牲者,不过人类是不会灭亡的。在那之后,吾等会跟恶魔维持长时间的均衡状态吧。在这段期间内,我方也会寻找对策。』 「……不过,你们要就这样舍弃那家伙吗?你的意思是都让她战斗至今了,就算她在这里死掉也无所谓?」 『不是舍弃,是束手无策。而且别忘了,随从啊。她虽然是很有效用的棋子,却是罪人,最后必定会被处死,就算现在死掉也一样——无论是哪一种,她的死状都是凄惨的。』 哥多?德欧斯淡淡地编织事实,他机械式地陈述伊莉莎白的罪行。 『她堆起的尸山实在是太高了。被杀害的人民不会允许施恩,被屠杀的骑士不会认可赦免。无论累积多少善行——都无法颠覆死者的数目。因此吾等总是毫不留情地【对绑住的狗挥鞭】,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罪人。』 棹人握紧拳头,这番冰冷言语里含带著一种真理。 教会让伊莉莎白累积善行不是为了让她减刑,而是为了让灵魂在死后得到救赎吧。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对死者赎罪,对她生前罪行的判决已经下达。 而且比起「拷问姬」,教会当然会做出以人民的安全为最优先的判断。为了她而让王都放空城,就像是为了守护皇后而从棋盘上放弃国王一样。然而,棹人的胸口深处却卷动著怒火漩涡。 他挤出真的很冷静的乾哑声音。 「这都是你们很弱的错不是吗?」 『…………什么?』 「你们不用支付任何代价,也不用付出牺牲,对从尸山拔出剑的人丢石头。认为自己什么罪都没有,毫不犹豫地丢啊。你们当然是什么罪都没有喽,因为你们啥也没做。你们要用这种方式讲大道理吗?像这样叫别人是罪人吗?」 『随从啊。』 「如果你们很强——『拷问姬』打从最初就不会诞生了不是吗?」 棹人如此谴责教会的最高负责人之一。他不知道「拷问姬」为何选择战斗,她也不曾谈论过。棹人不晓得这是不是正确答案,但他还是对无视这种可能性丢出石头的人们吐口水。 沉默数秒后,哥德?德欧斯出乎意料地用不变的口气承认批判。 『是啊,吾等的无力有罪。』 「既然如此——」 『不过随从啊,事到如今吾等不可能拥有能助伊莉莎白一臂之力的力量。而且,【拷问姬】身为应该要唾弃的存在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吾等作为人民的代表,是不可能容许这份罪行的。伊莉莎白?雷?法纽从尸山上拔出剑,而吾等则是【那些尸体】的代表。就像你站在【拷问姬】身边似的,吾等也长伴著死者与遗族的行列。』 棹人静静地仰望球体,他从连眼睛跟鼻子都无法辨别的人影上感受确切的视线。 哥多?德欧斯丝毫不感到羞愧,直勾勾地凝视棹人。 『她践踏尸骸啜饮鲜血得到了力量。就算试图用那股力量成就某事,你认为吾等就能称赞她吗?无论有何种理由——恶就是恶,不制裁的话,世间就会失序混乱。「她变成了这种存在」。而且,「伊莉莎白也知道这一点」。』 「…………伊莉莎白。」 『我再问一次吧, 随从啊。你有得到她的许可使用我的宝珠吗?』 这次棹人闭上了嘴。有如水底般厚重,压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默扩散在现场。在这片沉默中,棹人喃喃回答: 「没得到她的许可,是我擅自使用的。」 『我想也是……真是愚昧之徒。然而,伊莉莎白有个会替主人著想的随从。身为她父亲的盟友,我也感到很欣喜。伊莉莎白能在这条满是血腥的道路尽头得你相伴……表示神明的慈悲也有降临至她身上吧。』 「…………神的吗?」 喃喃低语后,棹人深深地皱起眉心。他开始沉思某件事。球体恐怕是通话专用的魔道具,所以从哥多?德欧斯那边看不到这副表情吧。即使如此,他仍然对「拷问姬」的随从——身为异端审问对象的少年——继续述说认真得让人吃惊的话语。 『吾等深切地祈求,伊莉莎白能做为一个神之子超越试练,在那些善行的最后——死亡并且得到灵魂的救赎。』 「…………神明呀。」 棹人再次只对这个字汇做出反应。他突然解开绷得死紧的紧张感。不只如此,棹人全身放松,软软地瘫坐在阶梯上。他从阶梯边缘伸出脚,用看起来真的很舒适的姿势茫然地眺望起黑暗。 那对眼瞳突然寄宿了年幼少年般的纯洁光辉。 棹人突然讲起毫无相关的事情。 「我啊,觉得hero是不存在的喔。」 『hero?那是什么?』 哥多?德欧斯理所当然地做出疑惑的反应,棹人对这个反应露出傻笑。他远视前方,一边凝视不是这里的某处。 「用你们听得懂的话来讲,就是勇者或是英雄啊。刚开始时,我有希望他们会来救我喔。不过在不知不觉间,我开始认为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根本没有无条件守护、帮助弱者,打倒不公不义之事伸张正义的存在。如果有,就不可能有人像我这样被搞到残破不堪最后又被杀掉啊……我说啊……」 『————』 「神明跟这个差不多喔。」 棹人喃喃撂下这番话,哥多?德欧斯的回应慢了一拍。 这是身为教会最高负责人之一的他无论如何都能否定的话语吧。其内容幼稚拙劣,不是滔滔不绝对教义表示疑问的言论。即使如此,哥多?德欧斯的回应却还是慢了一拍,这或许是因为棹人的声音听起来——可以说是诡异也能视为纯真——有稚子般的感觉吧。 他用小孩询问「为什么有神明」的调调论述祂的不存在。 「果然没有这种东西呢。」 『神明是奉献祈祷的存在,给予救赎——』 「不,你们的教义就免了喔。因为这是『我』的事。」 棹人如此说完,双脚并拢用力站了起来。 他用看破某事的表情将手插进裤子口袋,大大地叹了气。 「有地方存在著神明跟英雄喔,我这儿没有就是了。说起来就只是他们『不肯待在我这里』喽……不过,我可以接受你的解释。」 『口气听起来不像是接受啊。』 「不,我很清楚自己是笨蛋了。说到『拷问姬』是善是恶嘛,她当然是恶。向被残杀那一方的人们求助,要他们帮助杀害自己的人真的很荒谬——我如果是被她杀害的那一方的人,应该会很开心地说『将她狠狠奴役后再处以火刑』吧。所以这件事跟你们无关,说到底只是被伊莉莎白召唤出来的【我】的任性,是【我】自己的事。」 『随从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在说帮助我的人既非英雄也不是神明,不是信仰也不是你们啊。」 棹人抬起脸庞,他笔直地望向球体。 如今棹人口中的话只是荒唐言论,没有意义也没有道理。即使如此,他还是想用迷惘跟苦恼全部散去的表情说出这句话,所以他说了出口。 「而是『拷问姬』——————世上最邪恶的女人。」 少年曾活在没有神明也没有英雄的世界里,却被一个女人强制性地赐予奇迹。给予遭受不公平待遇被使用殆尽,与剧痛一同活过来的人第二次的生命。 那种行为实在是———————————— (给我添乱又恶劣至极————————而且多么棒啊。) 「所以我不会依赖你们,会自己尽力而为。哥多?德欧斯,我这样决定了。」 『等等,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后悔,所以不管这个结果会变成怎样,你们也千万不要后悔喔。」 棹人举起满是鲜血的手,冰枪从那张手掌射出。球体「叽啵」一声发出声响遭到刺穿,通话被切断了。 棹人再次将手伸进口袋,深深地吸气,吐气。 他紧紧握住在布里面发热的石头。 *** 棹人登上宝物库的平缓螺旋阶梯。每登上一层阶梯,薄暗就会跟著缓缓散去。光线从开在头顶的四角形入口射进内部。 棹人顺著那道光抬起脸庞后,站在洞穴旁的小雏映入眼帘。 她一脸紧张窥视著昏暗的底部。 「嗨,小雏。」 「……棹人大人。」 发现棹人,视线也对上后,小雏破颜在美丽面容上露出笑容,接著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爬完阶梯后,他站在王座大厅。 在不知不觉间外面已经染上黄昏色彩。沉重云层随风飘动,就像在大海中游泳似的。大厅充满了金色光辉。 挂在墙上的那些厚重又精致的挂毯表面也带著光粒,小雏的银发也散发著更加美丽的光辉。与她面对面后,棹人开了口。 「抱歉,突然消失啊,伊莉莎白跟『肉贩』没事吧?」 「伊莉莎白大人正在睡。『肉贩』先生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他要去吃饭。他说在那之前自己会看顾伊莉莎白大人,所以我就过来这里了。」 「发生那么多事,他还肯留下来吗……要说感恩是很感恩没错,但那家伙胆子也挺大的啊。」 棹人佩服地如此低喃。在脑海中想像出来的「肉贩」爽朗地朝这边竖起大姆指,总觉得这幅光景很让人生气。就在此时,他察觉到自己的左手虽然依旧插在口袋里,却还是可以看见露在外面的那一半沾满了鲜血。执事服也有多处沾上了血迹。 在小雏面前这样会很不妙——棹人连忙开口。 「呃,小雏,这是——」 「请原谅我的无礼,棹人大人。」 小雏突然连珠炮似的如此低喃,「咚」一声踹向地板。棹人的背被那双手臂轻柔环绕。她微微弯下高挑的身子,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膀,银丝秀发滑顺又舒服地轻抚他的脸颊。 棹人大吃一惊,僵在原地,小雏则是发出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闷声。 「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想您是不是不回来了。」 「咦,为什么啊,小雏?我只是……去拿个东西而已喔。」 「最近棹人大人好像离我越来越远……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断承受痛苦,又使用散发出危险压迫感的魔力……而且,这里是……这个洞穴是一个阴暗又虚无的可怕场所,我觉得棹人大人是不是被它吸进去了。请您不要一个人走下去,请务必别丢下小雏……求您了。」 「咦,咦咦?」 棹人发出充满疑问的声音。宝物库确实是伊莉莎白将她以前那座城堡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入其中的魔空间。那道阶梯连扶手也没有,碰到不妙的东西还有可能会死掉。话虽如此,应该也不是身体能力跟武力都很优秀的机械人偶小雏会恐惧的地方。 思考那些话语后 ,棹人忽然想起某个光景。 被照亮的墙壁上长出铁枷锁,一名全裸少女有如商品摆饰般上半身被锁死在墙上。棹人误以为她是人类,所以解开了她的束缚。 (小雏有当时的——我正式启动她前的记忆吗?) 「欸,小雏。」 话刚问出口,棹人又闭上了嘴巴。小雏紧抱著他,就这样微微发著抖。看样子她连棹人手上的伤都没察觉到。略作思考后,他将手臂绕到小雏的背部。棹人有如不要弄脏她的女佣服似的抓住自己的手臂,然后使劲。 (呃——以前,有亲子像这样在公园玩呢。) 棹人呼的一声,打算就这样抱起小雏,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的身体意外地重。不同于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内在果然还是金属。 沉默了数秒后,棹人再次呼的一声使出力气。小雏不可思议地歪头。 「那个,棹人大人,打从刚才开始您就在做什么呢?咦,血的味道……呀啊,棹人大人受伤了!」 「那个没关系啦,都已经是这样了。小雏,稍微,像这样,转一下。」 「有关系!一点都不好,咦,是的,可是,转一下?」 小雏配合棹人倾斜身体的动作移动双脚。两人转起圈子,他就这样让身躯更加倾斜,小雏也连忙移动脚步。 转转转,转转转,不久后两人自然而然地开始在石板地上转起圈子。小雏的女佣服裙襬轻飘飘地摇曳,翠绿色眼瞳虽然眨呀眨的,却还是用力抱紧棹人不让两人分开,配合他的带领更加快速地移动脚步。回过神时,棹人的身体已经因为离心力而浮起来了。 他被小雏撑著,抱起来转著圈子。 「喂,小雏,相反了啦,相反了!明明是我要对你这样做耶!」 「咦?可是棹人大人,恕我失礼,以您的臂力很难举起机械人偶的身体。啊,不过这样做非常开心呢,齿轮都轻飘飘了,呀!」 「哇!」 棹人试图挽回局面而放下脚,两人也因此不小心倒了下去。小雏自行移动身体垫在他下方,一边灵巧地做出护身倒法。 两人就这样在石地板上面滑行。 「抱、抱歉!小雏,你没事吧?」 「是的,没事……不,甚至可以说……总觉得我好像占了便宜。」 小雏露出陶醉表情,连同丰满胸部将棹人紧紧拥住。他觉得这样很不妙所以动了身躯,不能一直待在棉花糖般的柔软感触之中。 棹人迅速脱身。他佯装没发现小雏脸上难分难舍的遗憾表情,直接倒在她身旁。 地板虽然又硬又冷,两人简直像躺在草原上放松身躯般肩并肩躺著。 在洒落的橙色光辉中,棹人喃喃低语。 「害怕的感觉不见了吗?」 「……棹人大人。」 「我啊,以前看过小孩在公园这样玩。就是母亲抱紧哭泣的小孩转圈圈啊。」 「转圈圈?」 「当时我不是很明白,搞不太懂自己在看什么。不过如今我觉得那个就是这种时候该做的事,所以我试著做了。」 「…………」 「如果小雏这样就能变得不害怕的话就太好了呢。」 「…………」 「小雏?你有在听吗?这样没用吗?」 「啊啊,真是的!好喜欢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尖叫。在吓一大跳的棹人身边,她遮住脸庞从他那边滚至远方。小雏就这样「咚」一声撞上大厅墙壁。 就在棹人无言地感到伤脑筋时,她再次遮著脸庞就这样滚了回来。 「欢、欢迎回来,虽然搞不太懂就是了。」 「棹人大人让偶更加、更加地喜翻您素要怎样啊……真是的这样伦家当然费粉头大滴呀……啾啾偶……」 「小雏,你话都说不好了喔。」 「喜翻喜翻到说不出花了啦……让偶这样吧……呼嘻嘻。」 小雏遮著脸庞缩成一团,忸忸怩怩地左右摇晃身躯。像这样昏死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停止动作。 小雏缩成一团,喃喃低语。 「欸,棹人大人,我有说过吧——有机会再说为何是您以及为什么非您不可。」 「……嗯嗯,你说过呢。」 「全部说完的话要花上一周。不过,就说说最一开始吧。在您启动我,决定设定前……我处于素体状态,却还是可以认知外界。」 果然如此吗——棹人点点头。那个状态的她似乎能够掌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没有启动,不过从外面看确实不晓得诞生在齿轮之间的意识处于何种状态。 「不过,虽然我能取得情报,却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有任何想法。诞生至这个世界,看著周遭之人被启动,毫无感情服侍主人时我也没有任何感想……您还记得弗拉德那边的机械人偶女佣吗?她们在启动时并不具备从『亲子』、『手足』、『主从』、『恋人』这四种关系中选择其一的『初期设定』。她们是造出来当随从用的存在……我则是『送礼用』。」 「……『送礼用』。」 「弗拉德送给客人的低级趣味礼物。不喜欢对方时,就会在没告知『正确答案』的情况下赠送出去。对对方青眼有加时,就会作为赏玩用交给对方。顺利被送出去的那些女孩下场很悲惨……我在他的宅邸曾经见过乳房被增加至五个,脸颊被弄上女性性器官,还以主人的恋人之姿露出微笑的人偶。」 「…………真是过分啊。」 「当时我也没有任何想法。真的只是静静地『掌握』那些事实而已。不过,弗拉德与『拷问姬』之间的战斗开始,我没被送给任何人,弗拉德为了不让我擅自起动而将我固定住,就这样把我丢在仓库那边。不过某天回过神时,我已经从城堡的仓库那边,真的很随便地被转移至伊莉莎白大人的宝物库。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待在那儿……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光阴。连为了不反抗命令而暂时指定的主人设定——就是弗拉德——都在不知不觉间过了更新期间,恢复到最初阶段。就在我觉得已经不会有任何人过来这里时,您过来了。」 「我吗?」 「是您。」 小雏深深地点头。她有如想起当时之事似的闭上眼睑。 「我感受到您的体温,也察觉到视线。不过,您并没有无礼地打量我,也没有检查品质。只是问我要不要紧,试图解开我的束缚。」 「那是……因为我误以为你是人类。」 「在我所知道的人类之中,没有人会帮助受到拘束、连是谁都不晓得的女孩喔……初期启动时,许多人偶心中都有著愤怒——平稳日子崩坏,被迫屈服的愤怒。没受到任何命令的话,人偶就会带著愤怒就这样破坏眼前之物。我也没有例外地袭击了您。不过全身受到拘束,领悟到这下子束手无策时,我强烈地浮现『就是您了』的想法。」 棹人回想当时的情况。人偶一边被固定在「水刑椅」上面,一边望向棹人。她以恳求般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用翠绿色眼瞳看著他。 「…………就是因为这样,我体内初次萌发了强烈的冲动。您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解放我,明明自己差点被杀,却还是防止我被破坏。当时我心里就想『就是您了』。想著『就是您了,您不一样』。如果要侍奉,如果我要被赐予情感——那个人只会是您,不会是其他低劣之人。正式被您选为恋人后,我也不认为当时感受的强烈意念有误。」 「……小雏。」 「容 我表示傲慢的意见吧,『您是适合当吾爱的尊贵之人』。」 小雏睁开眼皮,将身体转向旁边。脸颊紧贴石板地面,她闪动著翠绿眼瞳与棹人面对面。小雏将洋溢著爱情的视线望向他。 她伸出手,轻轻包覆住棹人沾满鲜血的那只手掌。 「尊贵的您受到许多伤害,却还是可以明白他人的痛苦。尊贵的您明明对许多事情都感到害怕,却还是重视他人,试图温柔地对待别人。尊贵的您在深沉愤怒与绝望之间,培育出重视日常的心情。」 「………………」 「看到您明知世间的恐怖与疯狂,却还是保持著温柔与温和的身影……为何会有理由不觉得您很惹人怜爱呢?您虽然说自己无法给予我任何事物,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并没有这种事。我从您那边得到了很多东西,真的是很多东西。得到了很多善良的事。」 泪水从小雏的翠绿眼眸的角落滚落。它融入夕阳之中,一边发出闪亮的金色光辉一边流向地板。她在石板地面上滴落泪珠,温柔地微笑。 「您知道我每天做料理时有多开心吗?知道我打扫宅邸、跟伊莉莎白大人一起欢笑、听到她夸奖我的料理、跟您打招呼、跟您一起工作、向您诉说爱意有多幸福吗?」 「小雏……我也很幸福。来到这里前,我都不知道有这种时光。就算目睹恶魔的所作所为,就算被卷入凄惨的战争之中……即使如此,我确实很幸福。对我而言,有很多事物是来到这里后才得到的。」 以小雏的话为契机,棹人在心中描绘昔日的生活。那是只有痛苦跟绝望的日子。棹人瘦到肋骨浮现出来,惨遭弄坏的身体躺在榻榻米上面每日呻吟,甚至没力气挥去停留在眼睛上面的苍蝇。 小雏有如要安慰被留置在远处的光阴似的,缓缓撩起他的浏海轻抚额头。她一边流泪一边微笑,那是温柔又带著温暖肯定的笑容。 「……我们都一样。欸,棹人大人,您具有很了不起的价值。您那个就算在悲伤之中也没有失去的温柔,就像在泥巴里的宝石一样……对我来说,不爱您是不可能的事。我绝对不要失去您。」 小雏紧紧握住棹人的手。他从那边读取到她的强烈情感。 「……小雏。」 棹人不由分说地领悟到一件事。她察觉到了些「什么」。虽然没有掌握到细节,但小雏恐怕是察觉到他的想法跟意志了。 她扑簌簌地流著泪,一边试图阻止那件事。 「……棹人大人,我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不过,不过,请务必……务必……」 小雏持续著没有明确内容的恳求。棹人一边感受那只手的温暖,一边闭上眼睛。他回想至今为止的一切。 伊莉莎白一边哭泣一边猛捶桌子说棹人的料理很难吃。小雏用一脸困扰的笑容端出新的料理。伊莉莎白见状大喜,好像连猫耳都要跑出来似的。小雏温柔地守护著她这副模样。 三人之间的对话。虽然处在周而复始的扭曲之中,却确实存在著的平稳时光。 而且,那些事物马上就要——全部丧失了。 跟至今为止被恶魔杀害、无力的人们的日子一样,残忍地—— 「抱歉啊……只有这件事我无法退让。」 喃喃低语后,棹人睁开眼睛挥开小雏的手。她露出愕然表情。然而,棹人立刻重新伸直双臂。他维持躺著的姿势,就这样紧紧将小雏拥入怀中。 这是棹人初次主动伸出手紧拥小雏。 血虽然渗进女佣服,他却无视这件事。他将确切的力量灌入手臂中,有如对待妹妹、对待亲生子女、对待恋人一般。 小雏满脸通红,嘴巴如同金鱼般一张一阖。在她说些什么之前,棹人就低声喃道: 「抱歉,小雏……就算你如此一往情深,我可能也会变得不再是那个你爱的我了。」 「棹人大人,您在说——」 「拜托,现在静静地听我说。我不能说出详情,不过我或许会有所改变。即使如此,有一件事务必请你相信。我只是想要守护日常生活而已。想守护我所爱著、而你也爱著的日子。我已经厌倦无力的自己了,我想要守护你跟伊莉莎白。不,我要守护你们,就只是这样。所以,如果我完全变了样貌……而你还是,如果——」 棹人弄湿唇瓣。要将那句话说出口,对他而言会伴随著强烈的恐惧感。至今为止,棹人都是一个人活过来的。他真的不晓得这种事可不可以被容许,或许根本不该如此期望。虽然这样想,他仍是将那句话挤出喉咙。 「如果你还是肯爱我,到时候请跟我一起战斗。」 「……棹人大人。」 「你曾说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会挺身阻挡我的敌人。而且,你也表示如果我心中有你,就相信你,命令你守护我或是一起战斗……如果可以依赖你,相信你,我也会为了回应那股情感而竭尽全力…………如果我有所改变后,你说那个我已经不值得你爱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只不过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也请你务必不要忘记这句话。」 他一边说著模糊的话语一边在手臂上施力。棹人无法说出细节,如果说出口,她就会拚了命地出手阻止棹人吧。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藏起自己的所有想法,有如要告知发自内心的心意似的紧拥她。 「我最喜欢你了,这件事请你不要怀疑。」 「棹人大人。」 「最喜欢你了喔,小雏……啊啊,是呢。所谓的最喜欢就是指这个啊。」 棹人如此露出傻笑,也将下巴放到小雏的肩膀上,眼角自然而然掉落泪珠。他有些开心,又悲伤地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在死掉后才有了喜欢的人啊。」 小雏无言地颤抖身躯,也紧紧地回拥他。 她用简直像是结婚典礼誓约般的语调,温柔地低喃: 「无论您变成怎样的人,棹人大人都是吾爱,吾之恋情,吾之命运,吾之主君,真实的恋人,永远的伴侣。小雏无论何时都会是您的,无论是怎样的命运都无所谓……您战斗之时,请务必呼唤我小雏。我会陪您到地狱深渊。」 「……谢谢你,小雏。」 两人默默地在石板地上互拥。 无比安静的时光就这样流逝。 夕阳消失,金色光辉渐渐被夜晚的黑暗吞噬。风带著寒气,锐利月亮升上天空。不久后棹人缓缓起身,从她那边移走身躯迈开步伐。 他没回头望向后方,小雏也宛如有所领悟似的没出声阻止。 棹人独自离开王座大厅。他走下楼梯,在走廊上奔驰。 抵达寝室的门扉前方后,棹人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门,接著微微打开门扉。从里面传出两道睡著的鼻息。确认完这件事后,他没发出声音地滑进室内。 看样子「肉贩」似乎也睡著了。不知为何,仍是看不见藏在布片下面的脸庞,却能透过缝隙知道口水流到了床单上。棹人抬起「肉贩」的脸庞,替他拭去湿黏唾液。他口齿不清地喃喃说著些什么。 「唔嘿嘿嘿,我已经吃不下喽。哎呀,既然您都说成这样了,就再来三个水果塔吧。」 「你真的胆子很大啊。」 感慨良多地低喃后,棹人将视线移至伊莉莎白那边。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张脸庞美丽到不像是世间之物。眺望了一阵子这张完美的美貌后,他低声嗫语。 「你会生气的吧。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喔,伊莉莎白。」 「…………」 「掰喽,等你清醒后,我再做布丁给你吃啊。」 没有回应,伊莉莎白简直像是死掉般依旧沉眠著。棹人将手伸出触碰她的脸颊,却中途停止紧 紧握住手掌。 他轻轻挥了挥手代替这个举动,然后不发出脚步声地离开寝室。 「——晚安,伊莉莎白。」 没错。有如在呼唤孩子如此轻声低喃后,他关上门扉。一边沐浴在从天窗洒落的光线中,一边深深地吸气,然后吐气。 他走在走廊上,接著走下通往地底的阶梯。 抵达地下通道后,他摊开脑内的地图,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不断深入深处。打开位于记忆范围最深处那个空无一物的房间的门扉后,棹人将手伸进口袋。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抓出透明的石头。 苍蓝蔷薇已经盛开怒放至完美的地步了。 石头突然带有烧灼肌肤的热度,黑色羽毛在棹人眼前乱舞。苍蓝花瓣也随之起舞,一同塞满房间。两个颜色以压倒性的质量压扁他的视野。 某处传来野兽的腥臭味。现场卷起异样的风,将羽毛与花吞进黑暗里。 之后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坐在用兽骨组装起来的椅子上,知悉一切似的嗫语。 「嗨,决定了吗?」 「嗯嗯,决定了啊。」 简直像是关系亲密,两人交换了简单扼要的话语。 然后,濑名棹人对弗拉德?雷?法纽如此告知。 「让我跟『皇帝』订下契约吧。」 这句话实在是鲁莽又愚蠢。 也是他推导出来唯一能打破僵局的策略。 5 绝望的决定 棹人与弗拉德静静地交换视线。弗拉德脸上洋溢著真的很开心的表情,缓缓眯起红眼,微微点头站起身躯。 弗拉德弹响手指,用兽骨造出来的椅子消失了。石头打造的室内变得空无一物。 他确认般从头到脚打量棹人的身影。 弗拉德忽然扭曲美丽脸庞,浮现邪恶笑容。 『原来如此,真棒啊。意思是说你终于也做出觉悟,站到剥夺者这一边了吗?』 「不,完全不是,连一点点都没有。」 棹人若无其事地答道,弗拉德眉毛倏地一挑。 现场沉默了数秒钟。 弗拉德隐约浮现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跟我料想的不同耶」。然而,棹人却坦然地接受了那道视线。弗拉德双手环胸,发出不悦的声音。 『最初的试练你已经合格了。恭喜,你已经不是【肉屑】,而是被【皇帝】认知为契约者候选人。我虽然有说是试用,不过当时其实也很有可能被咬死呢。毕竟他是试过一千人,就咬死一千人的野兽。虽然你如我所料被他看上,我也很高兴就是了。』 「嗯嗯,我隐约感觉得出来啊。如果你提出安全的契约我才会吃惊。」 『不过,你说自己希望订下契约,却又不打算站到剥夺者这一边。这究竟在想什么呢?如果只是半吊子的欲望,没多久就会被欲望本身吞噬吧。不将自己理所当然地当暴君的【资格】高举在胸前,就连缔结契约的可能性都很低。』 「哎,我想也是啊。不过我与恶魔缔结契约后,并不打算虐待人类。这件事我绝对敬谢不敏。」 棹人顽固地摇头。那是跟生前不断虐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坠入相同立场的行为,而且棹人也无意跟吃掉诺耶的蜘蛛相提并论。即使一时站到折磨其他人类的那一方,也是因为他渴望复仇。然而,如今棹人已斩断自己对父亲的咒缚,所以他心中已经不存在这个选项了。棹人本人无意容许虐待他人的行为。 这番话语令弗拉德皱眉。 『恶魔寻求人的痛苦,并且还原成力量。你连从他人身上夺取痛苦的意愿都没有,打算要怎么跟【大王】战斗呢?只是缔结契约——你依然是拖油瓶。你认为连手都不弄脏,就有办法对敌对的恶魔扔石头吗?』 「嗯嗯,没错。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肯听吗?」 然后,棹人开始对弗拉德述说自己思考的方法。 弗拉德默默地听他说话,不久后愉快地扭曲唇瓣,有如感到无言似的仰望天花板。那对眼眸中浮现出像在说虽然不愉快却非常有趣的复杂光辉。 全部说完后,棹人请求弗拉德判断是否可行。 「——我是这样想的,有可能吗?」 『可能是可能——不过,单单就这个想法来看就很疯狂了。我压根儿就想不到你是如此超乎想像的聪明愚者。真的,真的是很愚蠢,反而令我敬佩啊。』 弗拉德滑顺地抚摸自己的下巴。他用红眼打量般看著棹人。 他静静地回望弗拉德。在那对眼瞳中看到不是怪诞念头——因此甚至有著疯狂气息——的坚强意志后,弗拉德开了口。 『可以问一件事吗?』 「嗯嗯————怎么了?」 『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这是一个单纯又明快的问题。棹人微微地歪头沉思。 弗拉德竖起食指,重复理所当然的疑问。 『只要你想逃走,就能带著大量财宝逃亡。而且还附带著担任护卫跟伴侣的人偶。人的一生很短暂,要渡过舒适的逃亡生活应该是绰绰有余吧。就某种意义而论,伊莉莎白是自作自受。因为化身为【拷问姬】又跟恶魔战斗,会被人抓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下场啊。恶魔残酷的所作所为,跟本来是异世界人的你毫无关系——然而,为何你要,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那家伙,是我的hero。」 棹人斩钉截铁地回答自己以前找到的答案。弗拉德不懂hero这个单字的意思吧。即使如此,他还是没试图要求解释。 因为棹人脸上就是洋溢著这么多一看就懂的憧憬。 棹人也同时理解了某个事实。伊莉莎白之所以拯救他,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任性罢了。棹人曾对此感到不公平,甚至想要再死一次。所以他才会告知她如果自己有危险就会逃去教会那边,不想跟她一起下地狱。 不过,即使如此—— 伊莉莎白还是胡乱地引发了令人怜爱的奇迹。 甚至足以让人认为没有英雄的世界里有英雄存在。 足以让人感觉没有神的世界里有神存在。 「如果是为了那家伙,我就算下场比死还要惨都没关系。就只是这样而已。」 将新生活赐予只知恐惧跟痛苦之身的行为,就是具有这种价值。棹人有他想要做的事,这也是为了让赐予这种日子的人活下去。 「为了我,伊莉莎白?雷?法纽必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是这样决定的。」 伊莉莎白?雷?法纽腥风血雨的生涯中,总是有一名愚钝的随从。 棹人应承了会被如此传述的生活方式,他不能背叛这个约定。 「我不会后悔——不管多后悔,现在的我都不会认可那个后悔。」 『因憧憬而毁灭自身,因希望而走进黑暗,为战斗而选择痛苦吗?真是生涩啊。』 弗拉德唉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气。他感叹般摇摇头,然后盖住脸庞。双目在那些指缝中发出光辉,弗拉德露出唇瓣都要裂开般的丑恶笑容。 『真的是,我所中意的傲慢。』 啪——弗拉德高声拍响手掌。 他四周刮起有著野兽腥味的狂风,某处传来数千只野兽的吼叫声。那道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鸣,宛如乐团般开始演奏起旋律。 弗拉德的手中间爆发出苍蓝花瓣与黑暗。那只手掌裂了开来,大量鲜血啪哒啪哒地滴落至地板。棹人眯起双眼,确认鲜血的真面目。那并不是真正的血液,而是弗拉德从石头中渗出的魔力。它简直像是生物般爬至他脚边,开始描绘复杂的召唤阵。在手掌上受到深可见骨的伤口,弗拉德哄笑。 『好吧,吾之后继者(my dear)!你那悲壮的觉悟!愚蠢的决心!疯狂的判断!就让我见识见识能持续至何时吧!我已是死亡之身!就让我赌看看你是会贯彻自我,还是会堕落成为吾之后继者吧!哎呀呀,不论是变成哪一边都很有趣!』 红色瞬间变色,化为苍蓝火焰熊熊燃烧。召唤阵的文字相互融合,在地板上描绘从圆形中央伸出的两根长针与短针。然而,两根针尚未重叠。 弗拉德将满是鲜血的手伸向棹人。他以邀舞的轻快语调说道: 『来吧,黑暗魔术伴随著痛苦,恶魔之力渴求痛苦!让我见识你的觉悟吧!』 棹人轻轻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 在那瞬间,他眼前闪现不久前的光景。 小雏包覆住棹人受伤的手掌,一边流泪一边微笑。 他一度紧握手心,接著张开,喃喃低语。 「抱歉啊——小雏。」 他把手掌放上弗拉德的手。 那只左手——从手腕处被整个切了下来。 截断面喷出大量鲜血。弗拉开心地笑了,棹人咬牙忍住惨叫声。 洒落在召唤阵上的鲜血,将新的力量吹进魔术文字之中。时钟的长针跟短针发出声音重叠在一起,野兽们的吼叫声变高亢了。 某处传来开门声。 不能造访人世之物的监牢之锁暂时被解开。一只罕见猎犬在它一度走过的道路上奔驰,一边被这世上所有野兽赞颂一边冲 过来。 充满力量的脚步声敲击棹人的耳朵,潮湿气息轻抚鼻子。 弗拉德放开棹人的手腕。它消失在从召唤阵中出现的兽嘴里面。最顶级的猎犬让乌黑亮丽的毛皮发出光辉,弹性十足地让身体跃至空中。 类似人类笑声的叫声响起。 咕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那个声音与人声叠合传入耳中。 『弗拉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充斥著「皇帝」愤怒的咆哮声。 猎犬在眼睛与嘴里燃烧地狱业火,毫不犹豫地朝弗拉德?雷?法纽张开下颚。那些獠牙残酷地贯穿他的身体。然而弗拉德却依旧站著,若无其事地耸耸肩。 『抱歉啊,我早就没有实体了喔。【皇帝】啊,你应该也知道这副躯体只是幻影吧?唔——这样一想,死掉似乎也不坏嘛。』 『死在跟吾毫不相关的地方,区区肉屑少在那边开玩笑。你用难看的死状,在吾【皇帝】的脸上、猎犬的骄傲上涂了泥巴。以为吾会赦免你吗,弗拉德啊?以为自己能得到赦免吗,弗拉德啊?【在脑袋里饲养地狱的男人】啊,吾也认同你拒绝与吾融合的辩解,因为吾也不想沦落为人这种脆弱的生物啊。然而,傲慢的魔术师——你却以那种死法示众,给吾知耻一点吧!』 『就算回顾过去也没用。而且,这些话可以对之前的【我】说吗?现在的我虽然可以谢罪,但可不想负起这个责任喔。』 「呃,喂……弗拉德。」 『怎么了,吾之后继者啊?』 「『皇帝』会说话呀?」 棹人一边吃惊地说不出话,一边如此询问。以前在他耳中,那些声音听起来只像是类似人类哄笑的叫声。他没想到恶魔居然能使用人类的语言,然而仔细听的话,那些话语实际上也没有传至耳中。 「皇帝」的声音只有响在棹人的脑袋里。 『嗯嗯,他会说话。与其这样讲,不如说是直接将话语传至契约者的脑袋里比较合适吧。除了他以外,【大王】、【王】、【大君主】、【君主】也会使用人类的语言。哎,【君主】很可疑就是了啊。』 「真吃惊……『恶魔』跟人类的思维也很接近吗?」 『不,在召唤前,存在于高次元的恶魔没有跟人类一样的思维,不会使用语言,也不具备感觉。高位恶魔现世时会反映召唤者,主动将【纯綷邪恶的魂魄】堕落为可以进行沟通之物啊。不然的话,人类甚至无法理解他们的存在。』 「……意思是以召唤者作为参考对象,改造自身的存在吗?」 『没错,所以现在的【皇帝】也大幅受到我这个召唤者的影响,变成了这种存在。他的这种高傲,哎,也是因为这样吧。如果是其他没被召唤到的恶魔——足以与神相提并论的力量拥有者——或许就事先具备著用不著降低自身位阶,也能强制让世上所有生物理解他们的傲慢睿智……不过能召唤他们的人类,在之后的两千年内——喔喔。』 就在此时,「皇帝」的颚部再次整块挖走弗拉德的身体。他的幻影瞬间摇晃,却又立刻复原。弗拉德耸了耸肩,但猎犬的攻击却仍然没有平息。 看样子「皇帝」似乎身处激烈的愤怒漩涡之中。 『可以饶了我没?虽然我的死会使你的力量受到怀疑,也跟现在的我没什么关系……喔喔,火上加油了吗?』 「皇帝」的獠牙不断袭向弗拉德,棹人遥想弗拉德跟「皇帝」的败北。 「皇帝」拥有足以压制伊莉莎白与小雏的力量,然而由于契约者弗拉德死亡,他失去了留存于现世的附身物,惨遭拖下水一同被消灭了。弗拉德曾云「他也有身为最顶级猎犬的尊严」,所以弗拉德变成是以自身之死愚弄了「皇帝」吧。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啊,脆弱的生物!不可原谅啊,弗拉德!』 「皇帝」正在暴怒。然而,他会使用人类语言之事已得到证实,棹人的紧张感也因此略为缓解。虽然对方是恶魔,却不是完全意志无法沟通的对象。 就在此时,「皇帝」抬起头望向棹人,就像读取到他的心意似的。存在次元与其他丑恶的异貌恶魔截然不同的生物,用视线贯穿了他。 浓厚的「死亡」气息令棹人感到内脏发冷。 「皇帝」眯起双眼,用低沉声音嗫语。 『以前吾曾让他握住尾巴的人吗?那副躯体是假货啊,血是魔女之物,心则是人吗?灵魂是碎屑——不过,有趣,有趣。有著扭曲的形状。很好,不赖,很好。』 『是吧,【皇帝】?你喜欢吃怪东西,所以我觉得你会中意他。』 弗拉德歌唱般发出喜悦的声音。他走过黑犬身边,亲昵地将幻影之手放在棹人的肩膀上。弗拉德优雅地比向棹人,然后催促「皇帝」。 『那么,就来进行【试炼仪式】吧。』 黑犬没有回应这句话,他无言地发出轻哼声。 在下个瞬间,「皇帝」用可以说是美丽的简洁动作逼向棹人。苍蓝火焰充满室内,然而跟普通狗儿相似到惊人的腥臭口腔却露了出来。 (——————咦?) 下个瞬间,棹人的身体被黑犬用颚部残酷地咬碎了。 *** 痛。 非常痛。 这件事占满棹人的思绪,他的下半身被黑犬的獠牙撕咬成碎片。 在头顶上方,弗拉德用困惑语调说著些什么。 『哎呀,真头痛耶。你不喜欢吗?就算这样好了,突然这样做还真是残忍呢……真是的,想不到在正式开始前就迎接了这种结局,真是令人失望啊。』 棹人在他脚边抽搐。每抽动一次,破损的肠子就会掉出秽物,与鲜血一同扩散在地板上。本来这已是足以让灵魂脱离肉体的出血量了,不过可能是因为正在召唤「皇帝」,他做为媒介的灵魂被黑犬的毛缠住,持续留存在体内。 棹人被放到生与死之间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上,这种恐惧感令他想要大叫。然而空气却老是从腹部那边跑掉,根本发不出声音。 「啊——…………啊——……呜————……」 『哎,没办法了。这也可以说是很适当的落幕时机吧。在赌博里有赢的时候,也有不爽输掉的时候。他的运气跟实力都不够,就只是这样罢了啊。』 弗拉德装模作样地耸耸肩,那副身躯从脚尖开始变成黑色羽毛跟苍蓝花瓣。他似乎早早放弃靠棹人的魔力停留在现世的希望了。判断得依旧很乾脆。等一下——棹人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弗拉德就消失了。 黑犬也跟著转过尾巴,奔回他自己前来此处的道路。留住棹人灵魂的邪恶魔力,有如解开缠住的毛般流畅地离去。 他的灵魂与血液一同脱离躯体。 在那瞬间,有如代替走马灯般,强烈的未来幻视袭向棹人。 (等一下小雏会发现我的尸体吧。) 就伊莉莎白现在的魔力量而论,是不可能再次召唤棹人的灵魂。小雏会为了让棹人再多等一会儿而致歉,接著帮助伊莉莎白,以「侯爵」跟「大侯爵」为对手战斗,然后遭到破坏吧。「拷问姬」也会被「大王」赐予这世上所有的痛苦,一边被残虐无比地杀害。 她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然后,只有人世会继续运作下去吧。在神之名义下天下太平。 (————这样是不行的,只有这个不行 。我……!) 不愿什么都做不到就这样死去。如此一来,什么也无法回报给那两人。 过度的绝望令棹人恸哭,昏死过去。 在那瞬间,他体内的血液发出异常热度。他全身发烫,就像化为火焰似的。简直像是某种魔术擅自发动一样。 在这股感觉摆弄之际,棹人的视野关闭了。 在浓密的黑暗中,只有体内的热——不愉快的痛楚——被残留下来。 回过神时,他躺在潮湿的榻榻米上面。 (——————呃,咦?) 苍蝇发出嗡嗡嗡嗡的声音,从眼球上面飞了起来。 棹人环视四周,有点脏的日光灯在天花板震动著。有著裂痕的窗子上贴了胶带,小茶几下方滚落自己被拔下的牙齿。缠在根部的牙龈颜色还很新鲜。 接著,棹人望向自己的身体。t恤贴在瘦巴巴的躯体上,因为汗渍跟呕吐物而变硬。右臂被一寸寸割开的小裂伤覆盖,染上红黑色的左臂无法动弹,脚踝也被折断弯向奇怪的方向。至于传出沉重痛苦的腹部那边,或许内脏破裂了。 (这里是……我在日本死掉时所待的房间吗……我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吧?) 没错——棹人歪头沉思。绝望与后悔袭向心头时,他全身的血液有如燃烧般发出热度。只能认为他无意识地发动了某种魔术。 (我该不会是回溯了时间吧?) 棹人从现在的光景,与全身发出的令人怀念的痛楚做出这种推测。灵魂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只有存活于现实中的身体会受到拘束。难道不是灵魂正要脱离伊莉莎白制造的人造人时,燃烧残留在血液里的所有魔力倒转了时间吗? 棹人用因痛楚和营养不良而混浊的脑袋如此做出结论。 「既然如此……要赶快才行啊。」 喃喃低语后,他勉强移动身躯。这副身体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几乎是皮包骨的身躯光是呼吸就会发出疼痛的压辗声。可能是发生脱水症状了,痉挛也没有停止。然而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棹人扭动著化为苦痛聚合体的全身。 他必须尽快返回异世界。 (如此一来,我就能帮助那两人。这次我必须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 棹人拖著骨折的腿前进。他从小茶几上面抬起堆满菸屁股的沉重——前几天才击碎自己脸颊的——菸灰缸。 虽然肩膀好像快要脱臼,棹人仍是将它仍向窗户。 刚好有裂痕的玻璃,发出沉重声音破裂了。 「咕呃,咳,咳咳!」 硬是移动身躯的冲击让棹人当场反胃呕吐,不过几乎没有内容物。空荡荡的胃部产生痉挛,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令眼睛渗出泪。然而,他还是凭藉著一股气力向前爬行。 父亲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晚上他就会勒毙棹人吧。不过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要快点完事才行。 「快点,快点,要快点过去才行……快点。」 棹人用发抖的手指抓住大片的玻璃。手掌被割破了,然而他并不觉得特别痛。 伊莉莎白跟小雏凄惨地死掉要可怕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长时间待在离两人这么远的地方。 (就算还是一样什么都做不到,我也想待在她们身边。) 伊莉莎白是他的憧憬,小雏是他喜欢的人。 两人都是死后才能够邂逅的存在。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会带著亲爱之情呼唤他的名字。 就在此时,传出玄关门扉开启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棹人打破玻璃,他回来得比平常还早。父亲在走廊上发出剧烈的声音冲向这边。他打开纸门准备大吼——或许是眼前的光景过于出乎意料——却少见地张大嘴露出吃惊表情。 「棹人,你在干嘛?」 「——————脱离这里,前往异世界啊。」 简洁地如此回应后,棹人用玻璃片抵住自己的脖子。 他一口气切断颈动脉。鲜血喷出,将天花板弄湿成红色。 在体温不断脱离身体的寒冷感觉中——跟至今为止那种带有热度的失血实在差距太大的失落感中——棹人此时终于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咦?该不会————至今为止的事情都是梦吧?) 就在此时,他的思绪中断了。 濑名棹人结束了只有一次的人生。 通常被残忍残酷又凄惨可悲、有如虫子般被无意义地杀掉的人,不可能得到第二次的生命。只要死亡,不管是谁都能前往心中所想的那个世界——这种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也就是说,结论很简单。不会发生什么奇迹。 就只是这样而已。 *** 回过神时,棹人飘浮在黑暗之中。 他没有身体,只有意识存在。然而棹人究竟能不能说是「存在」,他自己也不晓得。 虽然说我思故我在,不过在触觉跟视觉还有听觉都失去意义的空间内,光靠自我意识很难证明自身的存在。这里没有观察他,接触他,做出定义的存在。他也没有东西可以用来确认自身的感觉。 而且,这是极为残酷的事。 (我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 棹人如此思考,连时间的流逝都变模糊了。明明连大脑都没有,为何意识没有消失呢?这件事对棹人来说很不可思议。他只是随波逐流顺应自然地存在著。 (这里恐怕就是所谓的死后世界吧。) 棹人也知道天堂跟地狱的概念。伊莉莎白跟自己要去的地方恐怕是后者吧——他如此判断。然而他连想都没想过实际上会是这种地方。 人类尚未得到关于死后世界的情报,所以这当然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之事。 而且在这片黑暗中最难受的就是,连作为依靠的记忆都变得不清楚了。 在一切都变得模糊的场所中,唯一可以依赖的就只有自身的意识跟记忆。然而对棹人来说,甚至连它们都无法相信。 (跟伊莉莎白她们一同生活过的异世界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或者说那只是棹人为了逃避痛苦而制造出来的虚构记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用来证实这件事了。或许那只是感觉很真实的白日梦。从棹人像这样被囚禁于死后世界的事实判断,这种可能性还比较高吧。 棹人沉溺于虚构之中,最后失去与现实之间的界线,甚至还自杀。 如果这是真的,那濑名棹人的人生就会是连一丁点的救赎都没有了。 没有比这还要悲伤的事情吧。 不久后,连像这样绝望的时间都过去了。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棹人深深地、深深地沉入自我之中。他找寻可以成为救赎之物,翻找自身记忆进行确认。不久后,他从濒临发狂的苦恼————达到了那个境界。 不知为何,他猛烈地生起气来。 (给我等一下喔。不,就算那个世界是假货——) 其中真的没有意义吗? 在棹人十七年的岁月里,果然只有那个世界的记忆伴随著鲜艳的色彩。 棹人在那个地方——即使它只是虚构——累积了种种经验,而且棹人心中确实产生了某种变化。 甚至足以像现在这样,对过分不公平的情况感到愤怒。 (我在这边不断后悔哭泣就好了吗?我的人生只是一事无成吗?话说回来,真的全部都回归原点了吗?) 黑暗之中,棹人有如以猛烈劲道旋转齿轮般,持续运作不存在的脑袋。恐怖骇人,却也含有一匙美丽光辉的异世界记忆——它刺激著棹人的精神。 他果然无法认为那是毫无意义的记忆。 (这个状况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它试图让我认为那是梦或是虚构,只是子虚乌有之事吧?) 没错,「这种状况」实在是安排得太完美了。有如不断低声嗫语说「这是你的梦」、「绝望吧」的发展,开始让棹人觉得不太自然。 (没错,我有一种别人叫我「后悔吧」的感觉。) 哭著过活吧,待在无止尽的绝望中吧——像是有人在这样说似的。然而,棹人可不想这样。 当初,他确实是一直绝望著。 棹人在濒临发狂前的苦恼中渡过了数小时,好几年——搞不好是百年之间。然而,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算那个世界是谎言。 『无论您变成怎样的人,棹人大人都是吾爱,吾之恋情,吾之命运,吾之主君,真实的恋人,永远的伴侣。小雏永远是您的人。』 『你这个,蠢货……真是愚蠢……好不容易才获得第二次的生命……快点,停手吧,已经……可以了——————已经,足够了。』 在那个世界里得到的记忆果然很美丽,那些经验是货真价实之物。 就算那是假货,也真的有人思念著棹人。 在没有hero也没有神明的世界里,他变得能相信一个女人也是事实。 (所以没必要悲叹不是吗?搞不好——如果这是某人所设计——也没时间哭泣了,不是吗?) 在黑暗之中,棹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不太对劲。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恐怖了。也可以说是将棹人最恐惧的状况——他没有前往异世界,而是在惨遭虐待之后残酷地死去——加以实体化。黑暗默不作声,无止无境地断定他重要的记忆毫无意义,强迫他受苦。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要确认才行。 他没有用来迈出步伐的脚,也没有身体跟灵魂——即使如此。 (就算这不是由某人所设计也一样。) 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够确认什么才是真实的吧。 因为棹人就在这里。 一连串的思维可说是乱七八糟,完全不合乎逻辑。棹人自己也理解这件事,但他还是如此做出结论。同时,他缓缓「开了口」。 「就算是虚构也行,这就是我的结论。我会不断试图查明这股不对劲的原因。只要这个记忆存在——我就不会丧失自我,也不会放弃吧。」 应该不存在的唇瓣发出声音。而且一意识到这件事后,他感到了明确的存在感。就像大雾散去般,棹人全身的感觉渐渐变敏锐。 眼前存在著某物。 棹人向那个存在坦白自己的想法。 「欸,可以『停止了吗』?就算继续下去也一样。接下来不管经过多久,『我都会怀疑有你介入喔』。」 棹人全身瞬间窜过激烈痛楚。怀念的感觉形成他的轮廓,将他束缚住。 回过神时,棹人全身插上了大量状似犬牙的楔子。锁炼从那边伸出,将他全身固定住。棹人被千条锁炼贯穿身躯,飘浮在半空中。 只要移动脚,就算只走一步,身体也会裂开流出血吧。 然后,他前方站了一名少年。 红发少年目不转睛地凝视棹人。他瞪著棹人,有如在问「这样好吗」,有如在责难「这是不对的」似的。 类似晕眩的感觉瞬间袭击棹人。 这名少年真的存在吗?会希望自己幸福吗? 至今还是无法确定。即使如此,棹人还是朝他露出微笑。 「没事的,诺耶。我只是想要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 棹人移动身躯。锁炼发出喀啦声响,鲜血从全身滴落。楔子深深陷入,血肉裂开。棹人一边撕裂手臂,一边朝前方伸出手。一边切断脚,一边迈开步伐。 然后他用真的很开朗——实在是过于疯狂——的声音做出约定。 「我也一定会遵守和你之间的约定喔。」 棹人一边撕裂自己的身体,一边朝希望伸出手。 就这样,他在黑暗之中用力抓住黑犬的尾巴。 *** 咕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嘻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吾很中意你喔!盲目地相信希望,还有那股疯狂!那种异常熟悉痛楚的方式!不断被殴打,被扭曲变形,却依旧清澈的玻璃珠啊!很好!你的器量足以取悦吾【皇帝】!』 苍蓝火焰轰的一声燃起,黑犬用弹性十足的脚敲击石板地。他每弹跳一次,野兽腥味就会飘散,房间也会摇晃。弗拉德双眼发亮,长大衣与头发随著风压摆动,一边发出笑声。 回过神时,棹人站在地下通道内的一个房间里。他的左臂没有手腕,全身沾满鲜血。即使如此,他还是有如瞪视敌人般,将激烈的眼神望向「皇帝」。 地板上的召唤阵发出苍蓝光辉。苍蓝花瓣与黑色羽毛用力地撒布在半空中,就像在祝福似的。在无数野兽宛如赞美歌的咆哮中,「皇帝」做出宣言。 『从今日起,你就是吾主!濑名棹人!【十七年来的痛苦累积】啊!』 就在此时————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房间里面的所有事物突然消失,「皇帝」跟弗拉德,以及有如发狂般跳著舞的羽毛跟花瓣都消失了。 之后只剩下棹人一人。 室内的模样跟进入这里时如出一辙,他茫然地环视石壁。 这一切简直像是恶梦。 (不过,不是梦。) 他轻轻抬起左臂。被切断的那边——装著一只漆黑色的兽手。 棹人在唇瓣上微微绽放笑容。他闭起眼睛,衡量自己体内的魔力量。 恶魔之力在心脏深处呼吸著。然而,他似乎还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这股力量。至今为止所得到的痛苦总量绝对性地不足。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棹人再次研究最初跟弗拉德说的那个计画。 而且,就在他想到了那个主意时。 门扉摇晃,有人在外面大叫。 枪斧利刃忽然击裂厚实门板。门扉遭到破坏,木片被轰飞。 小雏站在另一侧。是听到棹人的叫声或是「皇帝」的吼声,还是某种声音吧。她用急迫的模样叫道: 「棹人大人,您没事————」 「小雏。」 棹人短短地呼唤名字。在那个瞬间,小雏瞪大眼睛哑口无言。她目不转睛地凝视棹人,确认他的左手腕后,只是有如领悟某事似的微微扭曲脸庞。 棹人朝她微笑。 (……好怀念这张脸。) 那是相当相当怀念,惹人怜爱的身影。棹人灌注全方面的信赖与亲爱之情,像是要将小雏的身影烙印在眼底那般眺望她。然后,他缓缓开口。 『如果你还是肯爱我,到时候请跟我一起战斗。』 『你曾说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挺身阻挡我的敌人。如果你肯为我这样做,如果可以依赖你、相信你,我也会为了回应这份情感而竭尽全力……如果我有所改变后,你说那个我已经不值得你爱,那就没办法了。只不过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也请你务必不要忘记这句话。』 『我最喜欢你了,小雏……啊啊,所谓的最喜欢就是指这个啊。』 他跟翠绿色眼眸视线交会,向曾经表白过爱意的女性,向曾经问过「肯一起战斗吗」的人——对自己点头的永恒伴侣——说出那句话。 「小雏,你肯为了我而死吗?」 小雏目不转睛地望著棹人。那张脸庞缓缓 地动了。 她浮现毫无虚假,寄宿由衷喜悦的温暖微笑。 「是的,我很乐意。」 小雏如此回答后,单膝跪地。 棹人只是静静点头回应这句话。 6 新娘的死斗 在伊莉莎白城堡的某座深山里,有一排充满威仪、看起来像是送葬队伍的行列,击打树木挥去树根地前进著。用铁丝捆住的肉所打造的使魔们,用它们不知疲累的手臂挥动斧头开辟道路,以便让自己的主人可以毫无忧虑地通行。 累积百年岁月的树木们,被污秽之手残酷地一一砍断。 树木发出叽哩叽哩的压辗声,一边倒下的前一瞬间,飘浮在半空中——身穿黑色圆筒形服饰,脸上戴著乌鸦头部造形的面具——的男子从鸟嘴里喷出火焰,将它化为灰烬。 男子堂而皇之的举止真的充满威严。然而身为恶魔的男子刻意整理道路的模样,看起来也像是街头杂耍。 恶魔——「大侯爵」——一边让脖子上那根仿造大脑形状的针发出光辉,一边顺从地为了主人工作著。「侯爵」在他脚边奄奄一息,还被放进「铁鸟笼」中搬运著。使魔只要推动横倒的鸟笼,里面的「侯爵」也会跟著滚动。不知是不是因为绷带下方的肌肤被磨擦到,只要鸟笼滚动,现场就会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他们踏著黑压压、有著异样色调的灰,肃穆地前进著。 在遥远的后方,戴著项圈的众随从兵扛著一座豪华的神轿。 黄金神轿上方堆积著气派的王座跟白狼皮草,有著绝世美貌的傲慢女性就坐在那边。从克里诺林裙衬里面伸出长腿后,「大王」用她中意的乌鸦羽扇搧脸。她优雅地被搬运著,不时打著呵欠。 上千名大军奇妙且安静而热闹地前进著。 如同恶梦般悄悄地、宛如游行般华丽地朝向有城堡的山顶前行。 不久后周围的树木开始中断,森林尾端有一大片荒废的丘陵。目的地是一座看似要塞的城堡,有如要俯视四方森林似的盖在裸露而出的岩石表面上。 队伍的目的是,紧紧关起来的那道城门——城主伊莉莎白的脑袋。然而,大军却在此时被始料未及的动摇所袭击,大大地摇晃停下脚步。 他们前方站了一个新娘。 有如从结婚典礼偷溜出来的美丽新娘。 那副纯白站姿滑稽到荒谬的地步,既扭曲又不合时宜。 「…………是怎样了呢?」 这种异样程度也让「大王」不由得皱起眉心。然而不论重看几次,站在城堡前方的身影都没有消失。女孩身穿惹人怜爱的结婚礼服,如同看门人似的挡在前方。 那头银发上披著施加纤细刺绣的头纱,美丽曲线在白皙脸颊上落下柔和的阴影。简单又高雅的礼服是只用纯白布料缝制的,裸露而出的双肩上装饰著可爱花儿。优美的纤细手臂覆盖著丝绸长手套,蕾丝层层相叠的裙子清纯地将双腿盖住隐藏至脚踝处。 她伫立在荒废的山丘上,简直就像是在等待新郎。 在上千大军面前,这副模样极为滑稽。然而取代花束握在纤细手上的物品,证明了她正式要待著的地方正是战场,而绝不是典礼会场。 新娘带著像是处刑斧的异样枪斧。 用黑色消光金属打造的握柄上,装了以兽尾编织而成的枪穗。那把巨刃的凶恶度令人联想到肉食兽的颚部。 虽因为她的古怪行径——手持处刑斧站在战场上的新娘,不叫古怪的话要叫做什么呢——而眯起双眼,「大王」仍是受到好奇心驱使,从大军中连同神轿移动至前方。 有如迎接她一般,新娘静静睁开闭起的眼睛。 翠绿色的宝石制眼眸牢牢地凝望眼前的死亡——「大王」。 「大王」认同那对眼眸中的强烈意志之光,啪的一声阖起扇子。 「原来如此,看样子似乎不是恶搞呢。」 低声嗫语后,「大王」判断眼前这名扮相荒谬的对手确实是自己的敌人。 她认同做著新娘打扮的女孩是一名——比身著铠甲的骑士——还适合站在战场上的对手。「大王」就这样语带疑惑地向新娘——小雏——搭话。 「没错,我记得你呢。你就是对那个可悲帅哥情有独钟的机械人偶小姐吧?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呢?看样子你似乎也不是误以为这里是典礼会场,你的意思是连新郎都没带,就要一个人过来赴死吗?」 「正是如此,我是前来赴死的。」 小雏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大王」眯起眼睛。她歪著唇瓣,在乌鸦羽扇后询问小雏。 「前来赴死?是伊莉莎白这样命令你的?居然被当成弃子,你还是可怜呢,小姐。那套新娘礼服是怎样?表示你的依恋吗?」 「别擅自误会,这套礼服是棹人大人为实现我最后的心愿而准备的。是我对那位大人的意志与情感的表现。命令我站在这里的人是棹人大人——我心爱的唯一主人。」 「哎呀,是被那个帅哥命令的啊!」 「大王」瞪圆双眼。顿了一拍后,那张脸庞浮现嘲笑般的笑意。「大王」摇摇头,发出如同在逗弄猫儿般的甜腻声音。 「这样才可悲呢。多么可怜啊,小姐。你无疑是被当成了弃子哟。叫你守护伊莉莎白,命令你在这边拖住我的脚步,跟叫你为了其他女人去死是一样的——同样身为女人,真是叫我不得不同情你呢。」 「大王」用著实温柔的语调怜悯小雏。然而,她的嘴角却浮现出具有黏腻印象的邪恶微笑。她用真的很讨厌的表情向小雏轻声低语。 「欸,小姐。就算伊莉莎白拒绝投降好了,你也无意成为我的部下吗?就算只有你也行喔。你不像伊莉莎白那样有价值,即使如此,你确实也是由弗拉德制造的为数不多的人偶喔。只是在齿轮上油避免生锈的话,我会每天替你做的。我不会像那种男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将你用坏哟。」 「————不准愚弄我的新郎!」 现场发出如针般锐利的拒绝话语,「大王」微微挑起单眉。 小雏在她面前挥下处刑斧。空气嗡的一声被斩裂,现场刮起风。小雏用处刑斧利刃指著「大王」,静静地如此述说。 「那位温柔的人告知我去死,连这个意义都不懂吗?」 「不懂呢,小姐。对方叫你去死而舍弃了你,所以这到底是怎样呢?」 「那位大人苦恼到了最后,将重大使命托付给我,依赖了我。我很明白这里面有什么意义,这是源自于爱与信赖的决定。他打从心底爱我——并且在最后希望与我并肩作战。他总算将我排入了自己的想法与作战计画之中。那位温柔又胆小的大人如此全面性地信赖我,打从心底认为我是亲近之人——这有多么令人欣喜啊。」 她用力握紧斧柄,那对翠绿眼眸缓缓渗出不是悲伤的泪水。「大王」毛骨悚然地皱起脸,然后更用力摇头。她用傻眼的语调接著说: 「所以你就要因此而死啊。面对上千大军,毫不迷惘地白白送死给他看喽。」 「是的,与吾至高无上的喜悦一同。」 「令人,吃惊呢……你,疯了吗!」 看到那对燃烧般的眼瞳后,「大王」不由自主如此吼道。她张大性感红唇,露出惊呆了的表情。就算是「大王」也不由得仰望天空,继续说出困惑的话语。 「你疯了呢。」 「正是如此。『大王』啊,你不知道吗?所谓的爱就是疯狂喔!打从与棹人大人相遇的那一天,我小雏就发了疯地爱著他!」 小雏高声地如此断言。她再次——这次是横挥——挥动大斧。空气被锐利地割开,强烈风压摇晃大军。新娘装束的裙襬华美地飞扬。 她摇曳纯白色礼服与头纱大喊: 「来吧,由我当你们的对手,『恶魔』们!吾名小雏!是心爱的棹人大人永远的恋人、伴侣、士兵、武器、玩物、性爱道具————以及新 娘!」 小雏高声报上名号后,「大王」阖起扇子。她无言地将它朝前方往下挥。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蹂躏那副身体吧。」 下个瞬间,使魔与随从兵化为波浪袭向新娘。 无数脚步声鸣响大地紧逼而来,在这股振动中,小雏举起处刑斧摆出低姿势。与敌方接触的瞬间,她用力踹向地面主动冲进大军之中。那个斧刃扫过随从兵的腹部,横向使劲挥出。使魔们践踏朝四处飞散的脏器,从腰部的剑鞘中拔出剑前进。战斗揭开序幕,然而「大王」立刻就失去了兴趣。 在喧嚣之中,她深深地靠在王位上。 「唉……到底是怎样啊。」 「大王」懒洋洋地如此低喃,然后忍住呵欠。反正新娘的逞强肯定也撑不了多久,而且机械人偶的运作也有其极限。以如此数量的士兵为对手,应该无法久战吧。「大王」耸耸肩,叫随从兵斟酒。 倾斜被红酒填满的黄金酒杯,她暂时度过了一段优雅的时光。 在她前方,血花华丽地飞扬,数颗头颅飞起。然而,就算有数十人被收拾掉也不是问题。「大王」用爱困的视线望著在前方持续的争斗。 「很努力嘛……」 鲜血飞溅,首级飞起,被截断的胴体落地。新娘礼服的裙襬翻飞,随从兵与使魔以波状一口气逼至她身边。那道波浪被打乱,被推了回来。 不管过多久,以斧刃切肉的声音都没有终止。 「大王」感到不太对劲,脸紧绷了起来。 (有点怪怪的?) 是不是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回过神时,「大王」前方已经渐渐筑起一座尸山。尸骸倒在地面上,上方又持续堆叠尸骸跟内脏。惨叫声传出,新的随从兵脑袋同时飞起。斧头旋转发出嗡嗡声响甩去血沫。 大地染成红色,空气中带有凝重的铁锈味。 「大王」瞪大双眼,黄金酒杯从她手中掉落。看到站立在尸山上的人,她不由自主发出声音。 「少开玩笑了啊……小女孩!」 在那儿的是——超脱常轨的修罗。 新娘身穿染成赤红色的结婚礼服,手中举著处刑斧。 那副头纱简直像是被血雨淋到似的,染得又红又湿。随从兵接近而来,沾满鲜血的新娘用斧柄击打他的腹部,再反转身躯有如跳舞般避开使魔的一击,然后再次踹向地面向后空翻。头纱描绘出柔和轨迹。 她在著地的同时弹起大斧,用利刃将一个敌人斩成两半。 鬼气逼人的动作让「大王」不由得紧握乌鸦羽扇。 (那把大斧是……伊莉莎白的拷问器具吗?不,不对啊。既然如此,它究竟是?) 小雏使用的黑色处刑斧锋利度非比寻常,简直像是伊莉莎白召唤的拷问器具。然而,如今她应该处于昏睡状态才是,没有多余的力量将自己做的武器交给机械人偶。困惑袭向了「大王」。 比这更令人惊叹的是小雏的动作。她用来杀敌的动作已经超越用赞美来表示就行的领域,甚至可说是骇人了。 小雏身上毫无破绽。如果是人类,她就像是在全身布满可能会切断大脑血管的紧张感警戒著所有方位。小雏用一般而论绝无可能的速度,瞬间对所有攻击做出反应。 她有效率地斩下敌首,割裂腹部,有时以尸骸为盾,将所有敌人一一屠杀。从那个动作中只能感受到她绝对要杀害对方的强大意志。 就在此时,「大王」想起了一个事实。 『欸,弗拉德。你的人偶完成度虽高,却很无聊呢。』 自己曾经告诉过弗拉德的话在耳边复苏。他的机械人偶性能都很不错,情感波动却不足。她们总是缺乏热情,动作也都会模式化,所以无法成为弃子之上的存在。 有时决心与冲动以及强烈情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会给予人类不寻常的力量。「大王」想起曾有一名普通男人为了守护儿子而葬送了五具随从兵。如果性能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人偶拥有跟这相同——甚至超越它的强大意念的话。 (恋慕之心什么的,靠这种东西————) 诞生在那儿的不是新娘这种好应付的存在。 就只是,怪物。 「还没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发出咆哮,以单脚为支点旋转,划出圆形扫开数具随从兵。从他们腹部飞出来的内脏喷到她的脸庞。粗野地吐掉进入嘴里的肉片后,小雏倏地停下处刑斧,将它刺进冲向这边之人的肺部。她就这样奔向前方。将数具敌人串在处刑斧上,折断骨头再将他们一口气踹开后,小雏大吼: 「要来多少都行!吾之爱是不会屈服的!」 这道声音中带有的认真语气令「大王」毛骨悚然。 这个新娘,打算在压倒性绝望的状况下取胜。 为了心爱之人——就只是为了自己的新郎——打算杀光上千名大军。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在恐惧吗?) 「大王」察觉到这个事实,同时感受到屈辱。 在那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耳畔听见弗拉德的笑声。他是那种就算事情朝异样方向发展,也能充分享受的类型。然而,「大王」并非如此。她是只疼惜自己的女性,所以并不喜欢意料之外的状况。 (啊啊,弗拉德!都是你造出这种麻烦的东西害的!) 「大王」站起身。虽然随从兵跟使魔的数量还足够,却不能把战斗交给他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大王阖起乌鸦羽扇,有如发出行刑指令似的向下挥。 「大王」在神轿上方,向保留起来作为杀手锏的两人发出指示。 「『侯爵』、『大侯爵』——去吧。」 黑色的筒状男缓缓点头。在那同时,滚倒在地上的鸟笼也打开了门。「侯爵」从那边滚出来,他发出叽叽叫的吵闹叫声。 「你、你这臭女人,卖春妇!呼,是的,『大王』大人,我立刻就去啊啊啊啊啊啊!」 「大王」暗自咬紧牙根。在她的强烈支配下,「侯爵」的精神操作能力几乎无法使用。不过,只要稍微解开一些控制力,「侯爵」就很有可能会立刻反叛。 (反正也不能期待精神操控能力对机械人偶产生什么效果。) 如此判断后,「大王」维持洗脑的强度,就这样让这两具恶魔前进至新娘那边。 「大侯爵」轻飘飘地浮著,上升至大群随从兵与使魔的上方。他张大鸦嘴释出黑焰,将部下们也卷入其中。 「————喝!」 在那瞬间,小雏将处刑斧高举至极限,然后朝地面挥落。地面沿著冲击波隆起,敌人的尸体弹了起来。那些尸体形成盾牌挡住厚实火焰。炭化成黑色的炭块瞬间堵住「大侯爵」的视线,新娘纵向斩裂那些炭块,整个身体前倾奔驰而出。 她在沾满鲜血的头纱下方闪动兽性眼眸。小雏发出裂帛的吆喝声,同时从斜下方向上斩「大侯爵」。 「得手了————!」 「确实,如果对手只有『大侯爵』一人,或许是会受点小伤吧。」 「大王」用甘美声音低喃。在下个瞬间,小雏下方有黑影出没。 就算痛苦地挣扎著,「侯爵」仍然压低身体爬行移动,然后用四肢击打地面。他有如虫子——表现出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跳跃力——高高跃起。 「侯爵」有如子弹般冲进将斧头向上挥而变得疏于防备的小雏腹部。 受到直击,她的身体拱成完美的ㄑ字形。 「呜————咕呜————! 」 小雏被轰飞了颇远,狠狠摔在地面上。就算在地面不断滚动,她还是拚命挣扎试图起身。然而就在此时,从地面上跳起的「侯爵」跟她并行奔驰。他伸出手臂挡下小雏,动作迅速地抓住她的四肢,将它们折向不自然的方向。 白皙美丽的肌肤掉出齿轮,机械油向外喷出。 「咿,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机械人偶打造的过分纤细的感觉中甚至有痛觉存在,而且在此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小雏的身躯不断弹跳,翠绿色眼球整个翻转了一圈。「大侯爵」轻飘飘地浮在她身边。在他吐出火焰的前一瞬间,「大王」对他的背部发出声音。 「等一下,我对这女孩有兴趣呢。至今为止,弗拉德的机械人偶中从未有人发挥过如此强大的性能。我想要她……不过大意不得呢——是啊,只把手脚烧掉吧。」 「大侯爵」点点头,吐出调整过的火焰。小雏美丽的手脚准确地化为灰烬。曾是拳头的位置只剩下处刑斧。 她咬紧牙根拚命吞下惨叫声,一边用激烈的眼瞳瞪视「大侯爵」。浮现在翠绿眼眸中的敌意尚未屈服,然而跟字面上叙述的一样,小雏出不了手也出不了脚了。 确认到那副模样后,「大王」总算取回宽容的感觉,脸上露出微笑。 「总算安分下来了呢。虽然恣意妄为了好一会儿,不过你很有趣呢,机械人偶小姐。」 「……」 「是啊,杀掉伊莉莎白后,要怎么处置你呢?首先把你那些齿轮从头到尾彻底查探一番吧。调查完后,我会在没有四肢的状况下将你摆饰起来,而且不会破坏你的那副身躯喔。毕竟你的嘴跟下面都还可以『使用』,来我帐篷造访的客人们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大王」用扇子遮住嘴角,一边说出下流话语,一边真的很高雅地微笑。在那瞬间,小雏用鼻子哼了一声嘲笑她。 「哈,贱人。你也跟弗拉德的客人一样。我就在此时此刻高声宣言吧,成为那位大人的新娘——我由衷感到幸福。」 「真是的,在这种状态下还嘴硬,真是可爱呢。」 「大王」宽大地如此告知的瞬间,小雏从嘴里吐出某物。 那是小小的兽牙,它喀的一声嵌上开在枪柄上的洞孔。 在那瞬间,小雏只靠胴体做出跳跃。烧剩下的新娘礼服摇曳摆动,齿轮不断掉落,斧头从兽牙刺中的位置旋转。 朝向斜上方的处刑斧利刃喀嚓一声松脱,飞向半空中。 小雏用牙齿接住斧背,单靠下颚之力将它挥出。 「嗯啊?」 嘶啪一声,她斩飞了「侯爵」的脑袋。 他的头部愚蠢地在空中飞舞,咚一声落至地面。或许是搞不清楚状况,他的眼球——简直像在确认恶劣玩笑似的——左右移动。 过了一会儿后,「侯爵」软软地放松嘴巴,变得一动也不动。他的头部跟身体融解崩溃,变成黑色羽毛。 「————哎,呀?」 「大王」来不及理解,发出不像是她的傻气声音。然而在这段期间内,「大王」脑袋里的冷静部分还是精确地分析了状况。 (————是洗脑的关系吧。) 以强烈束缚控制两人的做法造成了危害。因为下达了「烧去手脚就行」的命令,所以「侯爵」才无法立刻做出反击。话虽如此—— 「机械人偶,杀掉了,恶魔?」 过于始料未及的现实令「大王」茫然低语。 「侯爵」确实是很弱。然而,这是绝对不能发生——有如兔子杀死狮子,奴隶讨伐王那样——的大爆冷门。就高位者的立场而论,实在无法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王」将力气灌入握住乌鸦羽扇的手。她喜欢的扇子发出咯叽咯叽的压辗声折断了。「大王」终于失去优雅,在额头爆出青筋大声喊道: 「杀掉,杀掉,杀掉那个女孩,不能再留她一命了!连灰烬都不剩地烧光她!」 她杀意毕现地叫道后,「大侯爵」深深点头。他张开乌鸦面具的嘴巴。小雏眺望在那深处卷动著的业火,垂下头静静低喃。 「棹人大人……就算我俩死别,小雏依旧是您的人。我会相信这副躯体也有灵魂……先去下面等您的。」 最大输出的火焰释出,黑色死亡以猛烈的劲道逼近。 在那个瞬间,小雏浮现洋溢爱情的微笑。 「请务必,慢慢地,慢慢地,过来喔。」 在新娘有如祈祷般低语,同时即将被烧死的那一剎那———— 新郎在遥远的城堡中「看著」这一切。 那副身躯被上千条锁炼贯穿。棹人有如被蜘蛛网抓到的猎物,被高高举在半空中。 他脚边的地板上画著某个魔术式。它是熟稔魔术之人一旦看见,就会不由自主因其骇人而瞪大双眼的东西。 小雏使用的斧头跟这个魔术式连接在一起。那是棹人得「皇帝」之助,参考伊莉莎白的拷问器具而制造出来的物品。那把利刃接收到的所有痛苦,都会经由魔术式与锁炼传达至棹人这边。 就算得到使魔与从兵的痛苦,恶魔的喜悦度也很低。 他「亲自重新品尝」以这种方式收集到的所有痛苦,将「人类的痛苦」给予「皇帝」。 品尝到数百人份的丧命剧痛,神经烧断,死亡过无数次,却一次次不断复活的少年如此低喃: 「可以动了吗?这样下去,我的新娘会死。」 「嗯嗯——足够了,狂人啊。」 在那瞬间,试图触碰小雏的黑焰被黑暗吞没消失了。 在场之人都瞪大眼睛,黑色羽毛与苍蓝花瓣也同时轻飘飘地从天而降。它们简直像在祝福何物似的飘散在战场上。 不祥又美丽的两种颜色缓缓累积在沾满鲜血的大地上。 「是什么————」 在「大王」瞪大双眼之际,她最意想不到的存在—— 浑身鲜血的狂人飞降至现场。 漆黑布料以魔力编织而成,覆盖在那副躯体上随风摇摆。令人联想到军服的窄版衣服装饰著如血般鲜红的丝线,半一体化的长外套下襬迎风翻飞。 踏著黑色羽毛与苍蓝花瓣,样貌近似于弗拉德——与其说是贵族,印象反倒像是年轻将校——的人物开了口。 「久等了,小雏。」 棹人以与现场状况不搭嘎的沉著声音低喃。 然后,新郎站到了新娘身边。 7 魔术师诞生 『嗯嗯,没错。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肯听吗?将我的「痛苦」交给【皇帝】。用这个方法的话,应该用不著伤害他人也能给予人类的痛苦。』 被弗拉德询问——无意从他人那边夺取痛苦,是要如何跟【大王】战斗——之际,棹人是这样回应的。 暗之魔术伴随著痛苦,恶魔之力寻求痛苦。棹人的身体习惯痛苦。 他从这三点推导出这个结论。 这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绝对不可能使用的方法。她不是恶魔的契约者。伊莉莎白是用自身那副有著恶魔血肉扎根的肉体产生魔力。就她的情况而论,自残行为毕竟只是自身的痛苦,无法作为其他人类的痛苦加以接收。然而棹人处于跟【皇帝】订下契约的状态,却又还没有完全达成融合,因此有可能做到这种事。 即使如此,弗拉德仍旧说得没错,这个想法根本就是失心疯了。 承受数百人份的痛苦不是正经的想法。如果是普通人,就会因为痛楚的冲击而引发血液循环不良,血压降低,意识出现障碍急速恶化然后致死吧。然而棹人是不死身,他的灵魂装在伊莉莎白制造的人偶里面。 只要不要因为流血而造成全身血液流乾,棹人就能够复活无数次。因此他可以源源不绝地将痛苦还原至「皇帝」那边。 再来就是精神会不会消耗殆尽的胜负了。 而且,濑名棹人很习惯痛苦。他将手伸向伊莉莎白不会叫他打开的门扉,堂而皇之地开启了它。 「皇帝」叫棹人是【十七年来的痛苦累积】。 还称他为——狂人。 *** 棹人笔直地举起兽臂站到战场上,打扮从那副至今为止依旧不适合他的执事服,摇身一变换成适合站在战场上的军服。 兽臂就是他跟「皇帝」缔结契约的证据,而且黑暗以它为中心卷动著漩涡。黑暗有如逗弄般缠上火焰,然后将它吞噬。在失去四肢的状态下,小雏眼眶微微含泪抬头仰望他。 「————棹人大人。」 「抱歉,你会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棹人单膝跪在原地。他像是抬起重要之物似的轻轻抱起小雏。棹人将脸庞靠近美丽银发,小雏也闭上眼睑用脸颊磨蹭他。 吸进那股气味后,她扑簌簌地流下泪。 「啊啊……棹人大人的味道,棹人大人的体温。请您务必不要道歉。能像这样与棹人大人再次相遇,小雏只感到满心欢喜。」 「真的很抱歉,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晓得来不来得及……所以我怎样也无法跟你订下约定。」 棹人如此低喃。到底这个方法能不能顺利进行呢?直到「皇帝」能够发挥一定程度的力量为止,痛苦的总含量有办法达标吗? 对他来说,直到实际执行为止都无法做出判断。 就算不断拷问自身——实际上在「大王」攻过来前,棹人就是这样做的——终究赶不上一口气从大量对象那边收集到的痛苦总含量。 这个计画要成功,需要超过千名以上的敌人,以及小雏携带能将那些痛苦传送给棹人的大斧进行战斗。然而,能否平安救出她就是一项赌注了。 所以棹人请求小雏帮助时,只能对她说「你肯为我而死吗」。他说不出差劲的理由,也做不出建筑在猜测上的甜美约定。 而且,她有如在说「这样也行」似的点了头。 结果棹人将自己跟小雏的筹码叠在一起——在赌桌上将它们推出去——赢了这场鲁莽的赌局。 棹人举起充满恶魔魔力的左手,牢牢望著「大侯爵」。小雏一边被另一只手臂抱住,一边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棹人大人……您跟恶魔……跟【皇帝】融合了?」 「没有。不过,我能使用的魔力甚至不足以缔结契约,所以我献上血肉,呈现单靠左臂辅助让恶魔肉身成形的状态。而且我体内仍旧流著伊莉莎白的血,所以比以前还能引出魔力。还有——」 说到这边时,棹人停止说话。 「大侯爵」动了。为了完成「大王」的命令,他挺身上前排除碍事者——棹人。身穿黑色圆筒状衣服的男人轻飘飘地浮著,张开覆盖那张脸庞上的乌鸦面具的鸟嘴。「大侯爵」准备喷出更强大的火焰。 棹人冷静观察「大侯爵」,那股魔力量果然远比他还要高。 (就算收集了痛苦,我的力量毕竟只是临阵磨枪。) 棹人毕竟还是无法抵达伊莉莎白站著的遥远高峰,也远远不及「大侯爵」。然而,却有两点对棹人有利。 首先,第一点是「大侯爵」是人型。 (或许是「大王」不想让他用丑陋姿态侍奉吧——「大侯爵」还没曝露出跟恶魔完全融合的模样,他尚未使出全力。) 胜机只有现在,棹人弹响手指。 黑暗与苍蓝火焰卷动,众随从兵的尸骸有如用磁铁吸过来般聚集在他周围,然后一个一个地堆叠。他们自行折断手脚,组成巨大高台。 这个技巧参考了死灵术师玛丽安奴曾经使用的招式。 棹人对它下达命令。 「————保护我们)!」 「大侯爵」同时吐出火焰。完全组装好的尸骸肉身在转眼间炭化。然而以魔力强化过的体液跟骨头有如强化玻璃般硬化,挡下了火焰。「大侯爵」在嘴里卷动更强大的火焰试图追击,然而在那之前,火焰就呼的一声中断了。 「——计画顺利吗?」 棹人弹响手指,崩解用来当盾牌的骨头。 确认眼前的情景之后,他邪恶地歪了嘴唇。 「大侯爵」的脖子折向一旁,鲜血配合心脏跳动,从破损的颈动脉中喷出。巨大猎犬轻轻地——有如压住玩具似的——将脚放在他的脖子上。 从背后袭击「大侯爵」、双眼寄宿地狱火焰的黑犬咧嘴一笑后,从头咬住那副躯体。「皇帝」将「大侯爵」的肉体轻盈地扔至半空中,然后用嘴接住。「皇帝」简直像是吃零食似的,咬碎了「大侯爵」的身体。 棹人继续向小雏编织刚才中断的话语后续。 「而且,我跟弗拉德一样得到了『皇帝』的帮助。」 「皇……帝?为何『皇帝』会在这里……可恶,弗拉德!弗拉德!你有在听吧?不……你应该已经死掉了。不过,这个状况是!反正你又是造出了灵魂复制品之类的东西吧?啊啊,多么无意义啊……而且,看看你到底搞出了什么事!」 「大王」如此大吼。从她在此时立刻怀疑身为已死之人的弗拉德,就可以说她很了解自己的好友。回应她的呼唤,棹人从口袋中取出透明的石头。 (……或许不会出来啊。) 虽然心里这样思考,他还是将魔力流至石头那边。下个瞬间,黑色羽毛与苍蓝蔷薇花瓣卷动漩涡,贵族样貌的黑衣男子幻影宛如天经地义般现身了。 堂而皇之地站到战场上后,他微微耸肩。 『嗨,好久不见了呢,【大王】。我很久以前就听说你很活跃了喔。你还是玩得很奔放不是吗?看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哪、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我觉得这个招呼挺普通的呀。』 「你在想什么啊,弗拉德!居然让『皇帝』跟伊莉莎白的随从订下契约!托你的福,现在落到恶魔得要跟恶魔战斗的下场了不是吗!你根本就是疯了!」 『哎呀,我吃了一惊呢。我以为会跟恶魔缔结契约的人「都疯了耶」。』 唔——弗拉德轻抚下巴。「大王」更加用力地握住折断的扇子,憎恶地颤抖著唇瓣。在完全表露出激昂表情的她面前 ,弗拉德点了一次头,啪的一声拍响双手。 『看样子你似乎感到很不愉快,不过就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如今的我顶多只是被封入石头的可悲灵魂复制品——没错,就是过去的【我】的劣化品——罢了。就这个立场而论,我也没有理由放掉可以品尝到的娱乐啊。』 「就算这样好了,你——你这家伙——给我等一下,意思是你要背叛我吗?」 『讲什么背叛,你又用了失礼的讲法呢。在生前,【我】有好好考虑之后的事——当然也包括你的事——所以身先士卒站在前线指挥恶魔们。然而,你却拒绝救出【我】,尊崇个体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所谓的好友,就是会割袍断义的存在呢。哎呀,这样非常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死了,你则是活著,而且选择了利用同胞。这是你应有的权利。既然如此,如今我只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罢了,被你说成叛徒还真是意外啊。』 「你这家伙,这种理由——」 『来,看看这名少年吧!』 滔滔不绝地说出厚颜言论后,弗拉德忽然指向棹人。 他用育种家发现优秀小狗般的表情,开始发表甚至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自豪言论。 『如果这个濑名棹人堕落成为邪魔歪道,那样也挺棒的。他会成为我的后继者吧。不过如果他坚持到底,我的投资就会全部化为乌有。这是零或是一的赌注。生前虽然不太有办法下这种类型的赌注,不过这样也傻得挺开心的。如果在过程中出现牺牲者,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贪婪跟剥夺是恶魔的本质吧?』 「也就是说——你打算略夺我?」 『你在同胞的脖子上刺了针。明明可以继承我的位子统合他们,自己却不想被背叛,这样讲很奇怪吧?哎,虽然我完全没背叛就是了——另外,我也先告诉你自己的真心话吧。』 弗拉德将蕴含亲爱之情的眼神望向「大王」。他用跟过去双方深交时如出一辙的表情——对曾经共同炒热舞会气氛的好友——如此说道。 『为了我,安祥地好好死去。』 「嗯嗯,我知道喔……我明白。嗯嗯,我是明白的啊,弗拉德!你就是这种男人啊!没错……果然我能打从心底相信的人类就只有他了呢……我那个可悲又丑陋至极的园丁。」 「大王」喃喃低语,那张脸庞上闪过深深的憎恶与复杂的悲伤。 「你……为什么会死啊?」 如此说完,她微微颤抖唇瓣。 在「大侯爵」跟「侯爵」吃下始料未及的败仗后,如今「大王」手上已经没有棋子了。她也无法让恶魔吐出心脏了。 就她所见,面前的敌人虽然远远不如自己,却拥有——原本的能力值凌驾于她之上的——「皇帝」。然而,「大王」忽然表情一变。 她自傲地高声大笑后,将双手放上自己的洋装衣襟。 「好啊——不论是善是恶,都一样。」 「大王」流畅地拉下红色洋装。丰满乳房有如弹出来般软绵绵地摇晃,猛然露出。她在残存的随从兵们发出的动摇声中展现出完美的上半身。然而,那副肉躯却在转眼间发出诡异声音融化崩解,从内侧开始下陷。 有如美丽化身般,看似女神的裸体渐渐崩坏。 那些肌肤腐朽,血肉化为块状物一一剥落,肋骨裸露而出。凄惨的变化继续扩散。在克里诺林裙衬骨架内侧的脚也立刻化为纤细的两根白骨。 「大王」一边丑陋地失去血肉,一边用残留下来的唇瓣嫣然一笑。 「死去前,能在世上享受生活到什么地步——就只是这样而已喔,我『大王』菲欧蕾就笑到最后给你们看吧。还有,请你别误会喔——帅哥。」 直到此时,「大王」初次将视线移向棹人,红眸将他射穿。侵蚀的情况也推进至脸颊。看起来很柔软的唇瓣上下分别坠地。 即使如此,残留下来的骷髅仍是做出宣言。是从哪里发出声音的呢? 『你虽然变成了一个好男人——不过我占优势的事实仍然没有改变喔。』 上半身完全化为骷髅的女人如此嗤笑。红色洋装忽然开始膨胀,她的骸骨也与布料一同发育成长。指环被弹飞,神轿也发出声音被压扁了。 数具随从兵受到牵连惨遭压死,发出恍惚的惨叫声。剩下的随从兵当场跪下趴伏在地。 在那之后,巨大的女性骸骨站著。她的红裙翻飞,里面隐约能窥见类似鸟笼的骨架。 那副模样很丑陋,有著女性气息,不知为何甚至残留著优雅感。 她释放令见者感到畏惧跟害怕的沉重压力,一边喀哒喀哒地弄响牙齿。 『那么,愉悦吧,帅哥。我「大王」菲欧蕾就不惜舍弃受世间赞叹的绝世美貌,来当你的对手吧。』 骸骨用高贵动作行礼,然后做出宣言。棹人抱著小雏,就这样让紧张感涨满全身。在他旁边,弗拉德大大地耸肩发出傻眼的声音。 『舍弃了美丽吗——那么,身为女性这种存在,变成这样后就棘手了。』 「欸,弗拉德……老实说,我觉得这是你煽风点火害的呢。」 『哈哈哈,没这种事啊。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么,要怎么办呢?【大王】的能力是精神操作,直接战斗时她的能力远远不及【皇帝】。不过,那是在我是主人的情况下。认你为主的【皇帝】肯定不如她吧。喔喔。』 『少虚言妄语——你说吾会输给蠢货吗?』 黑犬的獠牙再次挖去弗拉德的背部。棹人无视像是闹剧的对答,无言地将小雏放到地面上。在她说些什么前,他就弹响了手指。 刚才强化过的骨头跳起舞,有如守护她似的围成半球体。小雏连忙大叫: 「————棹人大人,我也——」 那道声音化为闷响,消失在骨头的另一侧。用爱怜目光注视骨头防御壁一会儿后,棹人甩去依恋别开脸庞。 弗拉德摇摇头继续说道: 『真是的,那就不开玩笑讲正经话吧?【大王】变成那样后,就只有解开【活祭品咒法】的束缚呈现解放状态的伊莉莎白能敌得过吧……唔,似乎早就没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了啊。祝你幸运,加油喽。』 「竭尽所能煽风点火,然后迅速消失吗?」 弗拉德没回应棹人傻眼的话语,化做黑色羽毛跟苍蓝花瓣消失了身影。在那前方,「大王」高高地挺起胸部张开双臂。 棹人弹响手指。砍飞「侯爵」脑袋的处刑用斧刃缓缓飘浮至空中。那片利刃分割成四块,展开在他四周。 让那些利刃碎片停住后,棹人对「皇帝」发出指示。 「不好意思,我要专心防守我自己。『皇帝』你就集中精神折断那家伙的脊椎。不让架势崩溃的话是拿她没辙的。」 『那么那么——小鬼你是否能挡下一击,真是值得一看啊。也要小心针喔,如果脖子被刺中,吾可是会吃掉你的啊。』 留下「咕噫嘻嘻嘻」这种像是人类笑声的声音后,「皇帝」踹向地面。 「皇帝」绕到「大王」背后纵身一跃。然而克里诺林裙衬却突然动了起来,形成人型女性的形状。它简直像皮影戏或人偶剧般袭向他。 「皇帝」急速回转避开卷过来的布片,然后看起来不怎么慌张地将爪子放上红色布幕。然而就算布幕被撕裂,还是不停制造新的细小人型。 『来吧,成人的游戏时间到喽!』 在这段期间内,「大王」的本体也挥动手臂。锐利手指朝棹人逼近。 棹人两次、三次地弹响手指。处刑斧滑向前方,就像被看不见的丝线操纵似的。它发出声音,弹开「 大王」用五根手指发出的锐利斩击。 战场上响起剑戟般的声音。 手指有如敲击键盘般,以骇人速度优雅地不断刺出,棹人极度集中精神地将它们击回。他弹开从自己右手边紧逼而来的手指,防御刺向天灵盖的一击,牵制绕到背后的指尖。同时用化为兽掌的左手挥落不时狙击脖子而来的细针。然而,棹人本来就只是普通人。 若让他来形容,这场攻防不过是赌上一口气在进行罢了。他的战斗经验压倒性地浅薄。 看穿棹人已经没有余裕后,「大王」张开嘴巴。那些牙齿脱落,在他脚边炸裂。棹人的右脚被轰飞了。然而黑暗与苍蓝花朵却卷起漩涡,在引发大量失血前将脚接了上去。在那同时,「皇帝」咬住棹人的衣领高高跃起。 「————!」 『不准你难看地死去!蠢材!别在【大王】这种低阶对手面前露出丑态!』 「皇帝」在他脑中狠狠发出叱责。棹人用利刃弹开追击的炮击。然而这样下去,就只能一面倒地防御。他不由得领悟到只靠自己的话,甚至无法给予对手一记攻击。 而且「大王」虽然舍弃人型,却还没有拿出真本事。她有如在挑衅棹人般,喀哒喀哒地弄响下颚。 『真可爱呢,帅哥——还没要表现出让女人半疯狂的魅力风采吗?别让我等太久哟。』 「这样下去好像不可能赢呢——果然,有所谓的极限存在。」 『哎呀,放弃了?既然如此,意思是接下来你肯被我弄出可爱的啼叫声吗?』 「大王」用蜜糖般带有黏腻感的语气询问。可能是刻意为了声音而发动魔术,即使变成没有声带的恶魔之姿,她仍震动空气继续低喃。 面对露骨的挑衅,棹人简短地摇摇头。 「不,我可不想被弄得唉唉叫。毕竟我憧憬的女性跟心仪的女性都另有其人啊。」 『哎呀,真令我嫉妒。那么,你是想怎样呢,帅哥?』 「大王」伸出手臂削去大地扬起尘土,企图将棹人连同「皇帝」一同捏扁,一边如此询问。惊险地闪开那只手掌后,「皇帝」高高跳跃从「大王」那边拉开距离。 『那么小鬼,随你喜欢的去做吧。』 「皇帝」松开嘴巴,用力将棹人扔出去。就在他即将撞上地面时,苍蓝花瓣撑住身躯勉强制止冲击。棹人再次立于大地上。 在「大王」击溃那副身躯前,他有如戏法师般展开双臂。 「————要这样做啊。」 他操纵的处刑斧利刃唰的一声扫过腹部。 *** 鲜血溢出。 大量的血。 棹人跪地,一边忍受痛楚一边被甚至很怀念的感觉深切地摆布玩弄。 血与内脏从自行切断的腹部掉出。血液带有热度,开始从边缘处化作——只有在这边是红色的——花朵。变成花瓣后,它开始华丽地在空中跳起舞。 用空洞眼孔望向红色事物飞走的方向后,「大王」发出疑惑的声音。 『你在干嘛……自杀式的攻击……不,这究竟是……什么?』 花瓣无视她飞向另一边。 轻轻飞舞的飞雪般的落花拋下「大王」不管,在空中不稳定地摇动,不久后一口气吹向外形像是要塞的城堡。 它们从被切断的百叶窗门塞进寝室,就像在告知春天来临似的。红花瓣一齐倒进室内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落英缤纷的樱花。 在它前方——床上——那边,以完美美貌为傲的女孩正闭著眼睛。 「拷问姬」正在沉眠中。一片花瓣锐利地抚上她的脖子。有一定深度的伤口刻划在白皙喉咙上。 在下个瞬间,花瓣朝伤口蜂涌而至。红色花瓣陆续进到她体内。 这跟以前棹人在教会——躺在库尔雷斯的拷问台上——时,伊莉莎白强行输血给他的方法一样。他的血流进她的体内。 处于切腹状态下的棹人,在遥远的战场上淡淡一笑。 「————总算成功了吗?」 这就是他跟「皇帝」缔结契约的真正目的。 棹人察觉到某个重要的事实。 第一、「活祭品咒法」是可以堵住体内的魔力流动,让人无法自由使用魔力的禁咒。并没有失去魔力本身。 第二、要消除「活祭品咒法」,就只能将魔力比伊莉莎白还强大的血液灌进她体内。 第三、棹人体内流著伊莉莎白的血液,而且如今在「皇帝」的契约加持下,「又加上了他取得的魔力」。 不久后,群聚在白皙脖子上的红花几乎消失。 只有数枚花瓣残留在她脸上。浮现在肌肤上的字样忽然开始蠢动。文字有如蛇昏死般痛苦挣扎,一边缓缓消失。 不久后,红色消失了。 伊莉莎白的全身得到解放。 即使如此,她还是沉眠著。然而,那对唇瓣忽然微微轻启。 呼的一声吐出小小气息后,伊莉莎白让放在脸上的花瓣飞舞而起。她慢慢伸出手指,轻抚脖子的伤口将它堵上。 接著伊莉莎白捞起一片花瓣,轻轻将唇瓣压上去。 棹人的血在她唇瓣上染下红润色彩。 然后,伊莉莎白?雷?法纽有如从百年沉眠中苏醒般睁开眼。 她沉默了半晌,不久后刻意发出声音,从唇瓣上移开手指。 她相当沉稳地低喃。 「————愚蠢之人,之后就用『水刑椅』对付你吧。」 下个瞬间,「拷问姬」的身影从床上消失。 之后现场只剩下数片红色花瓣。 *** 风暴过来了,任谁都这样想。 如果这不是风暴,那到底是什么呢? 跟棹人出现时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大量黑暗与红色花瓣卷起漩涡。它们奢华又华丽地渐渐涂满整个空间。 有如上千蔷薇四散般,宛如上万花儿被斩成粉碎似的——那股风暴甚至发出轰隆隆隆隆的危险声音,压倒性地侵袭空间。 「大王」一边被飞舞在周围的花瓣摆布,一边发出困惑的声音。 「————这是,该不会……这应该不可能啊。」 风暴开始不断收缩,黑暗与风以骇人之力渐渐凝固。花瓣在地面上奔驰,刻下红色魔术文字。花瓣在内侧渐渐化成人形。 在下个瞬间,风暴猛然爆散。 锁炼从内侧迸发,银色从四面八方扫过空中,发出也像是祝福的声响。 美丽女性拖著上千条锁炼锵啷作响地现身了。 乌黑柔亮的秀发随风飘扬,被黑色束缚风洋装裹住的身躯娇艳地向后拱起。装饰布有如斗蓬般翻飞,被高跟鞋妆点的脚穿进地面。 握在手中的「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空挥划开虚空。 在那同时,风有如在骗人般平息了。她睁开红眼。受世人赞咏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孩望向「大王」。 然后,「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张开唇瓣。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完全复活喽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什么不好说,偏偏要说这种话啊。 棹人非常老实地这样想。然而,伊莉莎白并未察觉到他的冰冷目光。她用实在很欠缺优雅的动作喀啦喀啦地弄响脖子。 「啊啊,真是的。睡了很久反而很累呢,身体还挺痛的啊。」 伊莉莎白用戏谑姿势动了几下肩膀。再次弄响脖子后,她用力挥剑。让剑尖急停后,伊莉莎白指向「大王」。 野兽般的锐利视线静谧地贯穿「大王」。 「至今为止你都挺为所欲为的嘛——『大王』啊。」 「你……伊莉莎白。」 「如今,余在世上最蠢的随从努力下像这样取回了力量,所以你有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吧?你的精神操纵能力真的很优秀,所以在战斗上就没这么厉害了吧?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使用了『活祭品咒法』吧?」 伊莉莎白凶恶地笑了。「大王」没有回应,她只是向后退了一步。 骸骨一边摇晃地面一边微微向后退。「大王」感到困惑般环视周围。在她面前,「皇帝」在眼里燃烧地狱火焰,伊莉莎白傲慢地站著。 不久后,「大王」喃喃吐露话语。 「………………伊莉莎白。」 「我有说过吧,『大王』。恶有恶报。处罚终于追上你了。」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像这样呼唤吾名,还真是有快感呢。『大王』菲欧蕾!」 伊莉莎白挥下「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上千条锁炼听从那个指示卷住「大王」。锁炼卷住她的手臂、胴体以及脖子后,有如楔子般将它们的前端打进地面。「大王」激烈地挣扎,锁炼却没有断掉。 伊莉莎白高高举剑。 她下令行刑般将它挥下,然后大叫: 「『冰之雕像(ice sculpture)』!」 强烈冷气在「大王」四周卷起漩涡。棹人一边用仅剩的些许魔力愈合腹部,一边瞪大双眼。 发出闪亮光辉的雪之结晶在「大王」周围飞舞。然而,骨头却毫无感觉。她有如在说自己大失所望似的弄响牙齿。然而在下个瞬间,「大王」旁边出现了巨大的女神像。拥有纯白色肌肤与秀发的美丽女孩,向化作白骨的女人露出微笑。 她将手上的水瓶倒向那副身躯。 水倾盆而降,而且接著不断结冻,周围那些仍然趴伏在地的众随从兵首先被冻住。那些水开始将「大王」的身体活生生地封入冰雕之中。 「大王」似乎领悟到自身的命运。被冻结在冰块里,然后冰像遭到击碎的话,一切就结束了。她将空洞的眼孔望向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依旧挂著微笑。「大王」只有骨头的脸庞掠过动摇的感觉。她失去至今为止的从容心态,牙关初次难看地打起颤。 「不要啦……居然在这种地方结束……你……毕耶尔……」 这究竟是不是那个园丁的名字呢? 棹人确实目击到「大王」没有眼瞳的眼孔中寄宿了类似恐惧的情感。 在那瞬间,伊莉莎白有如责备似的开了口。 「你要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吗,『大王』?真是可悲啊。」 「…………!」 「不论是善是恶都一样。死去前,能在世上享受生活到什么地步——就只是这样而已。说出这些话的人就是你吧。」 伊莉莎白说出带有尖锐批判的话。 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发出惨叫声吗——她将明确的轻蔑之意放上舌尖。沉默落至现场,不久后「大王」双肩震动开了口。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摇曳红裙,大大地挺起胸部。「大王」愉快地发出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很会说嘛,伊莉莎白?雷?法纽!是啊,这一回正如你所言喔。」 她用优雅语调如此笑道。「大王」睥睨四周,就像在说这样毫不可耻毫无可惧似的。如果现在手中尚有乌鸦羽扇,她应该会华丽地打开它遮住嘴边吧。 享受邪恶、活在罪恶中的女人一边被封入冰中,一边优雅地撂下话。 「是啊————我『大王』菲欧蕾就笑到最后给你们看吧。」 如同此言,「大王」没发出半点惨叫跟恳求。 她活生生地被冰块冻住。跟身受火烧的好友刚好相反,「大王」被关进冰块中。 她以丑陋之姿化为雕像。 瞬间,锁炼被挥出。 银锁炼击打「大王」的人像,将它击成碎块。封入骨头的冰飞散在四周,化为黑色羽毛飞舞至空中。羽毛如雪般降至战场上,有如要覆盖随从兵跟使魔们的尸骸般不断落下。 在如此光景中,伊莉莎白闭上眼,睁开,然后高举拳头。 「——————太弱了!」 跟最恶劣之敌的战斗,就这样落幕了。 理解到这个事实后,棹人弹响手指。小雏四周的骨头溶解,朝地面崩塌落下。 或许是对「大王」之死感到满足,「皇帝」发出低笑声。不过,他忽然扭曲鼻头重新面向棹人。「皇帝」一边不祥地燃烧双眼,一边低沉地撂下话。 『听好了,【十七年来的痛苦累积】啊。你的扭曲心灵感觉很舒服,然而不破坏这个世界还有人类的态度吾看得很不顺眼。吾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失势,屠杀其他恶魔无疑也是为了彰显吾之力——不过你那种扭曲的决心能持续到何时呢,真是值得一看啊。』 咕唏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留下类似人的笑声后,「皇帝」失去踪影。寄宿在那对眼瞳的地狱火焰飘散残光,然后消失。棹人微微摇头,接著环视四周。 在那瞬间,他与伊莉莎白四目相会。 「咦!」 「嗯!」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棹人,他也回望伊莉莎白。两人什么都没说。然而,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棹人终于认输地开了口。 「对不起。」 「杀了你喔。」 两人简洁地交换了对话。伊莉莎白表情很严肃。感受到她动了真格后,棹人举起双臂。就在此时,伊莉莎白大步朝这边接近。她用单臂揪住他的领口高高举起。美丽容颜凶恶地皱起,伊莉莎白的怒火表露无疑。 「谁叫你跟恶魔缔结契约的?而且还偏偏是『皇帝』?嗯嗯?你在想什么啊?头盖骨里面应该有装脑袋吧?就算是愚蠢至极也要有个限度喔。」 「喂!我没有伤害人,你也得救了,所以没差吧!」 「就是因为这样啊,你这蠢材!」 压抑情感的声音让棹人大感意外。 伊莉莎白的孅细手臂更加用力。她用红眼凝视棹人的左手。伊莉莎白瞪视变成野兽之物的手,一边轻声说了下去。 「余可不是为了这种事才让你复活使你不死的。」 「……伊莉莎白。」 「蠢人。」 棹人放下双臂让身体放松,他顺从地让伊莉莎白吊著。就在棹人打算说些什么时,耳边传来啜泣声。 两人猛然惊觉将脸转向旁边。 在下个瞬间,伊莉莎白将他扔向一旁。棹人差点跌倒,却还是著地了。两人将身体前倾发足急奔。他们猛冲至依然倒在地上的小雏身边。 「抱歉,小雏!伤口会痛吧!美丽的手脚都变成这副德性……不不不,没事的!余会不留痕迹地将你治好!不用担心!」 「没事吧,小雏!会痛吗?会痛吧?抱歉,真的很抱歉。」 「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小雏被棹人的手臂抱起,扑簌簌地流下大粒泪珠。究竟是哪里不对——两人歪头沉思。她有如孩子般,在他们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小雏一边啜泣一边拚命诉说。 「棹人大伦,平安噗事。伊莉贾白大伦,很简康,没有比这果还令伦开薰的惹。太好了,太好了。」 「……小雏。」 「……小雏,谢谢你啊。」 伊莉莎白从黑暗漩涡中取出乾净的手帕,拭去小雏的泪水。棹人轻抚那头银发。小雏虽然在哭泣,却也露出了满面笑容。 他们在战场的遗迹上互相依偎。 静谧时光总算造访了。 对三人来说,这真的是久违的时光。 *** 回到城里后,伊莉莎白立刻著手修理小雏。她抱著失去四肢的小雏冲进地下的一室,将跟过来的棹人踢出去,然后再次关上门扉。 骇人声响持续了好一阵子。现场响起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只像是在施工的声音。 棹人动也不动地站著,等在那前方。 经过了多少时间呢? 不久后,门扉跟它被关上时一样猛然开启。 伊莉莎白怀中抱著小雏。纤细又白皙的躯体被穿上新的女佣服,四肢也好好地复原了。棹人浮现泪水,张开双臂试图冲向她。 「小雏!」 「蠢蛋,不能随便摸喔!现在只是暂时接上去而已,体内的齿轮都变得乱七八糟了,需要一段时间进行自我修复跟整备。」 棹人像这样被伊莉莎白踢脸踹到一旁,然后停住。在棹人摩擦被踢扁的鼻子之前,她用严肃的表情做出宣言。 「话说在前头,小雏接下来会进入深沉睡眠。」 「深沉睡眠?」 「因为必须重新调整体内啊,在这段期间内机能将会停止。来吧,轻轻拿起来。由你来搬运,动作一定要轻喔。」 被伊莉莎白像这样再次催促后,棹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他轻轻地,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地抱起小雏。她微微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浮现微笑。 棹人有如对待易碎物般轻轻搬运小雏。前往楼上后,他让她躺在伊莉莎白到刚才为止都躺在上面的床。棹人用困惑声音询问: 「所谓深沉睡眠……大概要多久啊?」 「别发出那种可怜兮兮的声音。虽然不能明确地说,不过用不了很久。这不是永远的别离。」 棹人轻抚小雏的脸颊。她觉得很痒地缩缩脖子,张开薄唇,从唇间流溢出略微沙哑的美妙声音。 「非常,抱歉……请让我暂时……休息一下。」 「真的很对不起,小雏。你有什么希望……想要的东西吗?」 「……希望,是吗?」 「如果有,我会在你清醒前准备好的。欸,有什么想要的吗?」 棹人因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慌乱,并如此询问。小雏闭上眼,略微烦恼了一会儿。 不久后,她忽然绽放唇瓣,柔柔地低喃。 「那么……我只有一个……任性的要求,这样……可以吗?」 「嗯嗯,什么都行,说吧。」 「我想成为棹人大人的家人。」 小雏如此说完,棹人受到冲击般睁大眼睛。家人——他茫然地如此重复。至今为止对他来说,那只是给予痛楚的存在。 小雏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这样,她的翠绿色眼眸洋溢著无止尽的深邃爱情与疼惜,一边接著说: 「我……无法像人类的女性那样,生小孩……不过,我想成为棹人大人的,家人……因为,我再也不会……让你……孤伶伶一个人了。」 「…………小雏。」 「我会好好地,成为……爱您的……家人……」 「少、少说傻话啊,小雏……那种东西,打从很久很久以前……自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为我的伴侣了吧。」 棹人吞下泪声如此嗫语,小雏浮现温柔的微笑。棹人不停轻抚她的脸颊。他再次用打从心底灌注爱意的声音重复说道: 「你啊,不是我重要的新娘吗?」 「嗯嗯…………是呢。」 真开心——小雏有如作梦般低喃后,落入沉眠之中。 「……!……呜呜……呜……呜呜……!…………」 因痛楚而死亡无数次时都没流出的泪水,从棹人眼中不断滚落。 至今为止失去的一切,无法得到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流动。 伊莉莎白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待棹人平静下来。 在近乎疯狂的选择与战斗之后—— 濑名棹人像这样得到了家人。 *** 不久后,棹人用拳头粗暴地擦了擦眼角,从小雏那边移开身体。他红著眼喃喃低语。 「让你看到我可悲的一面了……已经没事了。」 「哼,余什么都没看见……不,不是啊。话说在前头,该哭泣时哭泣并不可耻喔。」 棹人将脸庞望向伊莉莎白。她并没有在看他。伊莉莎白依旧眺望著虚空。她噘起嘴唇,有些冷冰冰地重复说道: 「该哭的时候哭,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你就哭吧。」 「嗯嗯,是啊……谢谢。」 棹人如此说完,微微一笑点了头。 在那瞬间,伊莉莎白摇曳黑发突然望向他。她用力地皱起眉心。 「……你的笑容真恶心啊。」 「偏偏要讲这个吗?」 「哼,余夸奖别人才是异常状况吧!不过,就算余的寝室寝具是最高级的,还是得修理窗户才行啊。」 「这个可以用魔术处理吗?」 没错,就在他们开始讨论时。 有如告知短暂的平稳时光已经结束似的,现场响起刮搔玻璃般的尖锐声音。叽咿咿的刺耳声音令棹人叫道: 「吵死了!小雏会被吵醒!」 「不,在自行修复时,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醒过来,放心吧。不过,是什么事呢?」 乳白色球体从森林上方飞向这边。教会的紧急联络装置从仍然坏掉的百叶门残骸飞进室内,停在伊莉莎白等人面前。羽毛从侧面轻轻脱落。变回单纯的宝珠后,它啪的一声轻轻掉在伊莉莎白的手掌上。 表面奔出大量文字。解读完联络事项后,伊莉莎白瞪大双眼。 棹人产生不好的预感,怯生生地开口询问。 「伊莉莎白,上面写了什么?」 「哎呀呀……就算是我,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呢。竟然向很有可能输给『大王』这个对手的余紧急请求协助啊。」 她摇了摇头。然后,伊莉莎白静静地宣布。 「王都遭受袭击,三分之一的住民被虐杀——哥多?德欧斯似乎也被杀了。」 棹人屏住呼吸。王都拥有全大陆三成的人口,应该是人类存续与否的要地。而且哥多?德欧斯这个人物还拥有一旦出现状况,就会赌上自身性命封印「拷问姬」的立场。在数天前他也跟棹人交谈过。 连拥有一定实力的重要人物都被杀掉,王都现在究竟变成怎样了。 有如回应棹人询问的眼神般,伊莉莎白接著说道: 「王都几乎呈现毁灭状态——这样下去的话,包含圣骑士在内都会全灭。」 这是宣告与恶魔的新一战—— 以及下一幕即将开始的话语。 后记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第二集出版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二集。在这一集里,我顺利地写完了打从开始写《异世界拷问姬》时就无论如何都想写出来的一幕,所以真是感慨万千。具体说嘛,就是新娘无双。在构思小雏这个角色时,我就觉得这个非写不可。在第二集中发生了很多大事,我恳切地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 如果试著回顾第二集的故事,这是以小雏为中心的一集,第三集则是会以伊莉莎白为中心(预定)。而且,第三集也预定会发生大事,如果各位在意后续发展,我会非常开心。 顺带一提,第二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故事内容就算不看也不会对阅读本篇造成妨碍,不过可以窥见三人+「肉贩」热闹滚滚的愉快日常生活。在意内容的读者还请务必选购阅读(进入大肆宣传模式)。就算只是欣赏鹈饲老师新画的可爱又妖艳的封面,我也深感荣幸。有伊莉莎白跟小雏的兽耳喔! 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么,后记篇幅所剩不多,就按照我书中的惯例进入致谢单元吧。绘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封面,因为实在太美,我都说不出话了,只能对您的完美工作表现感到五体投地。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员,以及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在此再次致谢。 还有,也要向最重要的读者们致上谢意。你们购买本书,对作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悦。第三集我也会竭尽全力,如果各位能够继续追下去,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相见。 我就一边对抗肩膀僵硬还有腰痛一边告退了。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第二集出版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二集。在这一集里,我顺利地写完了打从开始写《异世界拷问姬》时就无论如何都想写出来的一幕,所以真是感慨万千。具体说嘛,就是新娘无双。在构思小雏这个角色时,我就觉得这个非写不可。在第二集中发生了很多大事,我恳切地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 如果试著回顾第二集的故事,这是以小雏为中心的一集,第三集则是会以伊莉莎白为中心(预定)。而且,第三集也预定会发生大事,如果各位在意后续发展,我会非常开心。 顺带一提,第二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故事内容就算不看也不会对阅读本篇造成妨碍,不过可以窥见三人+「肉贩」热闹滚滚的愉快日常生活。在意内容的读者还请务必选购阅读(进入大肆宣传模式)。就算只是欣赏鹈饲老师新画的可爱又妖艳的封面,我也深感荣幸。有伊莉莎白跟小雏的兽耳喔! 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么,后记篇幅所剩不多,就按照我书中的惯例进入致谢单元吧。绘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封面,因为实在太美,我都说不出话了,只能对您的完美工作表现感到五体投地。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员,以及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在此再次致谢。 还有,也要向最重要的读者们致上谢意。你们购买本书,对作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悦。第三集我也会竭尽全力,如果各位能够继续追下去,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相见。 我就一边对抗肩膀僵硬还有腰痛一边告退了。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第二集出版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二集。在这一集里,我顺利地写完了打从开始写《异世界拷问姬》时就无论如何都想写出来的一幕,所以真是感慨万千。具体说嘛,就是新娘无双。在构思小雏这个角色时,我就觉得这个非写不可。在第二集中发生了很多大事,我恳切地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 如果试著回顾第二集的故事,这是以小雏为中心的一集,第三集则是会以伊莉莎白为中心(预定)。而且,第三集也预定会发生大事,如果各位在意后续发展,我会非常开心。 顺带一提,第二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故事内容就算不看也不会对阅读本篇造成妨碍,不过可以窥见三人+「肉贩」热闹滚滚的愉快日常生活。在意内容的读者还请务必选购阅读(进入大肆宣传模式)。就算只是欣赏鹈饲老师新画的可爱又妖艳的封面,我也深感荣幸。有伊莉莎白跟小雏的兽耳喔! 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么,后记篇幅所剩不多,就按照我书中的惯例进入致谢单元吧。绘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封面,因为实在太美,我都说不出话了,只能对您的完美工作表现感到五体投地。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员,以及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在此再次致谢。 还有,也要向最重要的读者们致上谢意。你们购买本书,对作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悦。第三集我也会竭尽全力,如果各位能够继续追下去,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相见。 我就一边对抗肩膀僵硬还有腰痛一边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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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也要向最重要的读者们致上谢意。你们购买本书,对作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悦。第三集我也会竭尽全力,如果各位能够继续追下去,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相见。 我就一边对抗肩膀僵硬还有腰痛一边告退了。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第二集出版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二集。在这一集里,我顺利地写完了打从开始写《异世界拷问姬》时就无论如何都想写出来的一幕,所以真是感慨万千。具体说嘛,就是新娘无双。在构思小雏这个角色时,我就觉得这个非写不可。在第二集中发生了很多大事,我恳切地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 如果试著回顾第二集的故事,这是以小雏为中心的一集,第三集则是会以伊莉莎白为中心(预定)。而且,第三集也预定会发生大事,如果各位在意后续发展,我会非常开心。 顺带一提,第二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故事内容就算不看也不会对阅读本篇造成妨碍,不过可以窥见三人+「肉贩」热闹滚滚的愉快日常生活。在意内容的读者还请务必选购阅读(进入大肆宣传模式)。就算只是欣赏鹈饲老师新画的可爱又妖艳的封面,我也深感荣幸。有伊莉莎白跟小雏的兽耳喔! 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么,后记篇幅所剩不多,就按照我书中的惯例进入致谢单元吧。绘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特别是封面,因为实在太美,我都说不出话了,只能对您的完美工作表现感到五体投地。设计师、出版相关人员,以及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在此再次致谢。 还有,也要向最重要的读者们致上谢意。你们购买本书,对作者来说就是最大的喜悦。第三集我也会竭尽全力,如果各位能够继续追下去,我会打从心底感到幸福。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相见。 我就一边对抗肩膀僵硬还有腰痛一边告退了。 gamers特典ss 『女主角们的身份交换宣言』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对于濑名櫂人来説,此事俨然是晴天霹雳。但对小雏与伊丽莎白来说,似乎早在昨晚就已经定好。櫂人痛彻地心想……那你们就提前告诉我啊。他感觉心脏差点要蹦出来了。 现在,櫂人面前站着身着女仆装的伊丽莎白以及身着拘束装的小雏。见惯的服装,参照彼此进行了调整。女仆装的裙裾被略微缩短,伊丽莎白那无与伦比的修长美腿被突显出来。拘束装胸前的皮带略微加宽,勉强遮住小雏丰满胸部的危险部分。 「……你、你们换衣服了?」 「很遗憾,是身份交换」 「昨晚,小雏和伊丽莎白大人玩战略游戏,提出赌约」 「话虽如此,但小雏的个人财产就只有余发的薪水,余实在不想去抢那个钱,所以约定余输了的话就交换一天身份试试看」 「小雏觉得很有意思便答应下来,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虽然完全搞不懂,原来如此啊~……櫂人点点头。 城堡中发生的兽耳骚动解决之后,伊丽莎白又闲得发慌了。这也算变着花样来打发时间空闲吧。櫂人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但同时又提高警惕,低声说道 「小雏,以你的胸穿那身衣服,我觉得太危险了」 「昂?你这是绕着弯在小瞧余是吧?好吧,你『鳄嘴椅』和『秃鹫之女』选一个吧」 「伊丽莎白也是,你这腿很不妙啊,倒不如说,这种花式玩法的穿扮直接就出局了」 玩法?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在她们面前,櫂人按住额头。这两人交换服装之后,各种方面都很危险。櫂人苦思着要如何阻止。在他面前,小雏和伊丽莎白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两人相互颔首,灿烂地微笑起来。 「算啦,虽然搞不懂什么意思,还是开始拷问吧!」 「呵呵呵呵,櫂人大人?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但用不礼貌的眼光去看伊丽莎白大人就有些不对了喔,呵呵呵呵呵」 「喂,等一下,你们两个。受够了,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厅。 当两人开始玩些什么的时候,櫂人就必定遭殃。 虎之穴特典ss 『当拷问姬的小雏』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辛苦了!」 「…………嗯,累得人仰马翻」 「劳动虽然麻烦,但也是一种快乐呢,余的工作完成得挺出色喔!」 在王座跟前,面对小雏的发问,櫂人的语气疲惫不堪,但伊丽莎白回答得活力四射。伊丽莎白现在穿着女仆装,而小雏则穿着拘束装坐在王座上。 伊丽莎白玩战略游戏输了,另一方面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 直到刚才,伊丽莎白都在和櫂人一起打扫卫生。她又是触动石像,又是把走廊上弄得湿嗒嗒,工作状态岂是一个惨字了得。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乐在其中。听到她的报告,小雏由衷钦佩地拍起了手。 「连女仆的杂务都做得来,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小雏佩服得五体投地」 「哼哼,小雏你过奖啦。话说,你过得还开心吗?」 「嗯,放松地休息了一番。非常感谢」 「不对不对,你现在可是『拷问姬』,也就是说櫂人那个白痴的主人」 「你为啥顺水推舟似地指责我?」 「也就是说,身为主人的你,可以对这家伙颐指气使喔」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几秒钟后,小雏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开始打转,头顶恨不得要冒出蒸汽,说道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种事不胜惶恐!」 「不,打扮成余的样子喊他『櫂人大人』,总觉得渗得慌,又觉得好恶心,球别那么喊」 「不,不,可是,我,哈啊,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直接喊」 小雏还在混乱之中。她朝櫂人瞥了一眼,櫂人点点头。小雏全身猛地冒出以人工水重现出来的汗。一番扭扭捏捏之后,她嘟哝了一声 「……人……」 「嗯,小雏」 「……櫂、人…………啊,果然办不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突然起身,在王座上一踢,以机械人偶特有的(即便如此还是用力过猛)跳跃力一飞冲天。随着轰地一声,粉末落在地板上。伊丽莎白和櫂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后来,花了几个小时才把扎进天花板的小雏拔出来。 电子特典ss 『伊丽莎白下厨』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话说伊丽莎白,你会做菜么?」 濑名櫂人死过一次之后,便缺乏警惕心与恐惧心。或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说出了这无比可怕的一句话。 戴上女仆帽,给人感觉比平时更年幼更可爱的伊丽莎白,歪起了脑袋。 今天她代替小雏负责女仆的工作。 她的个头比小雏要矮,围裙穿在身上非常合身。缀着荷叶边的裙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薄布包裹的,无与伦比的美腿。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呢?因为在阵法游戏中输掉,一方面也是为了消遣,就跟小雏交换了身份。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伊丽莎白将代替小雏工作,这也包括要负责做饭。 伊丽莎白苦恼了好一阵子,答道 「……大概能行」 「什么叫大概啊……」 「因为你不行,所以余觉得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 「伊莉莎白小姐,伊莉莎白小姐,我只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櫂人脸色发青,但伊丽莎白却搞不懂为什么信心十足。 她气势十足,就像在说「就睁大眼睛瞧着吧」似地开始走向厨房。 (伊丽莎白是个美食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櫂人用这样的想法,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但她刚到石制的厨房,拿起一个小雏为方便使用摆在台面上的瓶子,歪起了脑袋。 「喂,櫂人,这个是什么?」 「连盐都不认识!」 櫂人下意识叫了起来。想一想就知道,伊丽莎白出身高贵,似乎根本就没进过厨房。据说没人给她做饭的那段时间,她制造了因品质高而运转时间短的,专门负责做饭的人造人。说来实在麻烦。 在吃惊的櫂人面前,伊丽莎白看上去无忧无虑就开始行动。她从冰精式冷藏柜里随便拿出一块内脏,以漂亮的手法进行了处理,将调味料一股脑地洒了上去。貌似发生了某种化学变化,内脏腾起带毒似的浓重紫烟。 「伊丽莎白!快住手!这东西肯定能要我命啊!」 「没关系,能行的能行的。料理的关键就是爱,虽说余没怎么投入爱就是了」 「没救了!等一下,那是什么草?那是从魔法药的柜子里拿出来的吧!」 「最后用魔法大概地大胆地把它烤一下!」 装内脏的大碗轰地燃烧起来,待火焰平定下来之后,她把用莫名其妙的肉做成的莫名其妙的酱汁洒了上去,最后里面留下了一块肉排。伊丽莎白用叉子将肉排插了起来,伸向櫂人。 「櫂人,你吃吃看」 「呜呜呜!」 诡异的肉块被塞进嘴里,櫂人一番咀嚼之后,一口吞了下去。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他愣愣地说道 「……………………竟、竟然挺好吃的」 「……嗯,余果然是天才呢」 就这样,伊丽莎白心血来潮制作的菜就成了当天的晚饭。 至于几小时后櫂人跟伊丽莎白双双闹肚子的事,这里不提也罢。 animate特典ss 『伊丽莎白的毒药料理·解决法』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哎呀呀,好像出大事了呢」 『肉老板』来到城堡之时,只见櫂人他们倒在地上。准确说,虽然小雏状态很好,但另外两个人类正倒地不起。 原因是伊丽莎白制作的料理。 她和小雏以战略游戏对局结果输了,另一方面也为了打发余暇,便和小雏交换了身份,负责今天晚饭的制作。但结果,她把饭菜做成了杰出的毒药料理。 由于她们不止交换了身份,还交换了服装,所以伊丽莎白仍穿着女仆装,小雏也还是拘束装的模样。 伊丽莎白扶櫂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床上躺了下去。从缀着荷叶边的女仆装下伸出的美腿,此时无力地撒在外面。 以这副暴露度比平时更低的形象,伊丽莎白呻吟起来 「唔、唔唔,毒对余而言本应难以奏效才对,余竟然都被打倒了,真不愧是余制作的料理」 「胃里有股火在燃烧的感觉,好朴实的难受形式」 「啊啊,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请两位振作起来。好可怜,真想那我的胃和你们交换」 「那是立死旗……」 櫂人嘟哝道。伊丽莎白脖子微微动起来。 「呜呜……唔…………呼啊」 她嘴唇微微张开,撩人地喘着气。缎带被松开,女仆装的前襟微微敞开,下面露出微微出汗的锁骨。小雏前屈着身体给她擦汗,藏在拘束装下的胸部沉甸甸地摇摆着。 「唔咕咕,肚子好痛」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呜呜,好心疼」 小雏低声说道,包裹在煽情服装下的柔软身体颤抖起来。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伊丽莎白换了个姿势翘起修长的腿。 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肉老板』感慨地点点头。 「嗯,怎么说呢,该说这样更加招人喜欢,还是该说再来一碗呢?」 「你这家伙跑来干嘛,肉老板。看余把你折磨致死」 「噫噫!请等一下!在下马上让您舒服起来!」 「这话听起来,只有要补最后一刀的预感」 『肉老板』没有理会櫂人的嘀咕,匆匆忙忙地在他随身携带的(用巨大的x字补丁修补过的)巨大口袋中摸索。然后,从里面冒出一个可怕的玩意。 他取出黏糊糊的紫色史莱姆,转向櫂人。 「来,一口闷」 「害死我?」 「你信它就能得救!」 「还不住手!啊咕!」 抵抗是那么苍白,史莱姆被扔进櫂人嘴里。一瞬间,化作白烟的灵魂从他头上跑了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番。但是,灵魂又马上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櫂人一脸清爽地说道 「噢、噢噢……治好了」 「看吧,伊丽莎白大人也一口闷!」 「噶噗……不、……不要啊!喵啊!」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拼命摇头死不接受。 这时,『肉老板』强行把史莱姆塞了进去。脏兮兮的粘性液体入侵美丽的双唇,没能完全吞下的部分从嘴角溢了出来。 「都说……不要了,噶,呸呸呸……好恶心…………呀,嗯、嗯嗯、嗯咕」 伊丽莎白痛苦地吃了起来。櫂人总觉得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小雏露出可怕的笑容,戳了下櫂人脑袋。 櫂人在冲击之下栽倒在地,这时,伊丽莎白勉强全部咽了下去。她一时间两眼含泪瑟瑟发抖,但突然发出充满活力的声音。 「嗯,嗯嗯,治好啦!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见过类似的症状。未作处理吃下火蜥蜴smander时,用史莱姆的粘膜将胃保护起来就能治好」 「余冰库里应该只有普通的肉才对吧……」 「伊丽莎白,你的料理到底造了什么出来……」 两人后怕地面面相觑。在旁边,小雏为他们平安复原开心得蹦蹦跳跳。 于是,一整日的骚动终于宣告结束了。 外传·兽耳狂骚曲 异世界拷问姬2 外传·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 书迷期盼的《异世界拷问姬外传》第二弹! 「……说不定,这个状态的余其实挺可爱的?」 伊丽莎白长出了猫的耳朵和尾巴!? 不仅如此……櫂人长了狐狸的,小雏长了狗狗的,肉老板长了兔子的耳朵和尾巴,陷入混沌的状况! 「汪~汪~,櫂人大人,汪~汪~」 「嗯,嗯,很漂亮哦,小雏」 忠犬小雏公拟:八公非常可爱。 「照这个样子,世界会被在下的可爱魅力给融化掉呢,哈、哈、哈」 『肉老板』还是老样子。 「简单来说,这次的问题说不定出在余身上」 原因……竟然是伊丽莎白? 为了解决事态,一行人造访纯血人类居住的排异地区『石壁之城』……? 绫里惠史与鹈饲沙树携手谱写的奇迹外传第二弹,兽耳乱舞的异世界拷问喜剧! ※本作为2016年9月23日发行的《异世界拷问姬2》animate有偿特典《异世界拷问姬2外传 兽耳狂想曲》电子化书籍。 著者 绫里惠史 代表作:《b.a.d.系列》(fami通文库) 以作家出道已持续创作六年,出版超二十册。《异世界拷问姬》也顺利出版第二册。难能可贵。喜欢黑发s系美少女与勇敢的嫁系女仆小姐还有刑具。有志同道合之人请握个手。 著者近照为爱犬。今天同样非常可爱。 插画 鹈饲沙树 第一册封面插画的印象色为红色。这一册的封面为小雏,便转变思路以治愈系的绿色为主基调,但还掺入了黑暗的红色作为配色,这一点正是本作的亮点呢! —————————— 【异世界拷问姬 外传2 兽耳狂想曲】 这是在本篇 稍微前面一点的故事喔! 同维拉德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余等悠闲自在, 在无聊中混着时间,但是…… 某个早晨,一觉醒来 天啊!头上长出了兽耳! 突然长出了,兽耳! 伊丽莎白大人她勃然大怒, 但是,櫂人大人的狐狸耳朵 真是太可爱了…… 啊啊啊, 感谢这个世界的一切! 喂,小雏。 不要擅自结束啊。 先不提那个, 遭遇如此珍奇的异变, 我们本想查明原因,但…… 后面的故事请自行阅读。 虽然是本篇之前的事情, 但先读一读, 或许挺有意思呢。 —————————— 兽耳狂骚曲 人一死,一切都到此为止。 经历长达十七年的惨烈虐待,直至被亲生父亲勒死而结束生涯的那一刻,濑名櫂人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论发生怎样的奇迹,人都无法获得第二次生命。但是自然公理被推翻,他的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强制复活了。最后,他在召唤者的命令下成为仆从,直至现在。 那人——自称孤高的狼,也是卑贱的猪的女人——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她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是个大罪人。 櫂人被强行复活后,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经历,最终选择继续侍奉在她左右。在他身边,还有一位被他不小心启动的机械人偶女仆,小雏。櫂人与小雏一起——跨越了令他与心灵创伤诀别的那起事件——过着扭曲却又相当愉快的日子。 不久前,一张面具因『肉老板』(全身裹着黑布的亚人商人)的过失而被带进城堡,櫂人一行围绕着它被耍得团团转,度过了诡异的一夜。 那件事过后,几天里都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在平静的日常生活中,櫂人是伊丽莎白的管家兼跑腿(有时会代替小雏做饭,但总是太难吃把伊丽莎白惹哭),默默地干着杂活。 最近并没有同恶魔之间发生战斗,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度过了一段十分安静的时光……然而,直到发生某件诡异的事件。 那起事件的起因,在于一件十分珍奇的事情。 一天早晨,伊丽莎白·蕾·珐缪从令人心惊肉跳的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头上长出了猫耳。 「不————————、可————————、能————————!」 「还真是它」 听着伊丽莎白的灵魂咆哮,櫂人频频点头。在他面前,伊丽莎白正死盯着镜子,尾巴炸了起来。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确认脑袋上冒出来的耳朵,在镜子面前把脸凑到恨不得贴上去,不晓得为什么摆出各种表情。櫂人觉得奇怪,想一探究竟,便问道 「在你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啊,但这也未免太怪了吧!不承认,余决不承认!」 「长都长出来了,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这会不会是新型疾病?」 櫂人嘴上这么问,但已经料到不是病了。就算在这异世界,也不可能存在长出猫耳的病吧。 现在,旭日才刚刚升起。 石制城堡内灌入清新的空气,原本压抑的气氛被缓和几分。这样的清晨,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呢?櫂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被伊丽莎白用踵落砸醒的时候,我还认真考虑是不是要辞职或者罢工呢……) 可是一看到她脑袋上那对猫耳骄傲地指向天际是,怒气一样就冲不上来了。情况如此离奇,让人觉得她就算混乱到砸扁人家肚子也情有可原。哪怕被整到禁不住身体猛地扭成一团,对疼痛,櫂人还算非常宽容。 镜子前面,伊丽莎白拈着自己猫耳的末梢,使劲地拉。 「姆姆姆,怎么可能是生病啊。不过,连余自己都觉得诡异过头了」 她的指尖在顺滑的毛皮上滑过。手放开后,猫耳弹回原状。 那毫无疑问是一对美丽的黑色猫耳。 她腰肌根部还长着一条柔软的尾巴。她由魔力编织而成的拘束装,此刻下半身的饰布也已被去除(由于会被尾巴绝妙地顶起来)。因此,臀部的圆润曲线以及薄薄黑布包裹下的美腿,全部露在了外面。 伊丽莎白以这幅让人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放的姿态,攥紧拳头大叫起来 「欸!为什么会发生如此荒唐的情况!莫名其妙也该有个限度吧!而且这玩意超顺滑,摸起来也太舒服了吧!」 「那不是好事吗?」 「喂,櫂人!就你一个人保持着冷静态度是什么意思!你这家伙难道打算置身事外吗!」 「这个嘛……」 面对伊丽莎白的指摘,櫂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那头天生褪了色的茶色头发上,此时精神抖擞地竖着一对狐狸耳朵。 乍看之下与狗耳难以分辨,但伊丽莎白一口咬定,那毫无疑问就是狐狸。伊丽莎白心狠手辣,惹恼她怕是会嘴里嘀咕着「能鞣张不错的皮草呢」,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把櫂人耳朵上的毛拔光。 櫂人补充的一句话,显得愈发不祥。 「没想到连我也长出来了」 「你刚才不照过镜子了吗?有点自知之明行吗」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说道。櫂人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开了洞的管家服裤子上冒出的尾巴摇了摇。 在他身旁,小雏两手贴在白皙柔软的脸颊上,十分困扰地说道 「唔……原因不明,没办法应对呢。究竟怎么回事呢?」 「连你也是呢」 仿佛置身事外的人,还有另一个。櫂人朝她看去。 小雏的银发之上(软软的,感觉摸上去非常舒服)耷拉着一对纯白的狗耳,背上也露出一条像掸子一样鼓鼓的可爱尾巴。 城堡里的居民们,全都变成了这稀罕事的牺牲品。 漂亮的全军覆没了。 这座城堡里本没有兽人族的人。另外,小雏甚至是机械人偶。这异常事态来得实在太突然,又太过破天荒。 櫂人愣愣地心想……目前并没有什么直接影响,可是『拷问姬』长出猫耳的样子简直太恶搞了。 虽然也不是很在意,但实在不忍看到恶魔被猫耳打倒的荒诞场面。想必那也是各当事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究竟怎么搞的啊) 櫂人投去担忧的目光。在那边,伊丽莎白的尾巴依旧炸着毛。她死死地盯着镜子,再次拈起耳朵。 嗖地,折下去的耳朵又活力四射地复原了。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三次之后, 伊丽莎白一脸严肃地叉起胳膊。 「……喂,櫂人,余已经注意到了」 「怎么了,你知道怎样解决这件怪事了?」 「……说不定,这个状态的余其实挺可爱的?」 「是吗,原来你是在那种方面很乐观的类型啊」 没想到啊……櫂人无语地眼睛眯成一半,点点头。在他面前,伊丽莎白嗖地竖起尾巴,把手握成猫拳的形状,抚摸自己的猫耳。 「不,你看啊,櫂人。你觉得怎样?这样还不赖吧,嗯?」 「这种事征求别人意见是干嘛」 櫂人不知如何回答。此时他感觉到了视线,不经意地向身旁看去。 两眼跟小雏对了个正着。 「……!」 「……汪!」 她直直地盯着櫂人,翠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那个样子,俨然就是爱犬在等待饲主夸奖。面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櫂人有种想喂她点心的冲动。 会见她背后的尾巴正兴奋地左右摇摆。 「唔……唔……」 「……汪」 小雏这个名字,原本就来自过去很黏櫂人的一只小狗。 櫂人抗拒不了她的眼睛,放弃抵抗伸出了手。 「汪~汪~,櫂人大人,汪~汪~」 「嗯,嗯,很漂亮哦,小雏」 「呵呵呵呵呵,櫂人大人夸我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这家伙,对余那么冷淡,却夸奖自己的侍从,真是不明白立场啊」 「不,伊丽莎白也很好看喔?但是,这不是应该气定神闲去接受的事态」 「欸,余当然知道!余也根本不惜要你的客套话!余不就是想确认一下可不可爱而已吗,眼前就一个家伙可以。小雏,你看余怎样?」 「是,那光亮的黑色与伊丽莎白大人十分相称!不负绝世之名的美貌,加上惹人怜爱的要素,此刻正绽放着无敌的魅力!」 「哼哼,你夸得天花乱坠了。不过,余心情并不坏,哼哼」 伊丽莎白开开心心又扯起了猫耳。猫耳被折下去,然后砰地弹起来。大概终于腻味了,她把脸从镜子前面移开,转过身来。 「好了,余又增添了新的魅力,但这改变不了这个事态的异常。长猫耳的『拷问姬』实在太恶搞了」 「不只恶搞,而是超现实」 「是吗,或许挺不错喔?」 櫂人不太明白小雏设想到的是怎样的画面。 伊丽莎白认真沉思了几十秒钟,然后摇了摇头。 「唔唔唔……还是不行」 「我倒想知道,你有啥必要重新思考一遍」 「罢了。虽然是事情发生在城堡内部,但怀疑有第三者介入。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出于什么目的让余等长出兽耳……」 此时传来咿咿轧轧的声音,老旧的门被打开。 三人的兽耳直了起来,齐刷刷地抬起脸。 「————什么人?」 放置全身镜的这个地方,是伊丽莎白所拥有的一间衣帽间(准确说是在异次元仓库中,堆放可能频繁用到之物品的房间)。由于伊丽莎白自己的衣服由魔力编织而成,所以摆放着除此之外(櫂人与小雏)佣人的服装。 被各种布料遮住而万年不见光的石砖地上,发出小小的脚步声。 不被使用而铺满灰尘的服饰后面,传来一个富有张力的声音。 「呀呀呀,原来各位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啊。伊丽莎白大人,楚楚可怜的女仆阁下,愚钝的仆从阁下!」 「哦,是『肉老板』,怎么了?」 「哼,也就是说,这又是你搞的鬼咯?赶紧宰了你吧」 「呶,有股被扣上黑锅的气息。使不得啊,让人背黑锅是不对的!明明在下被这座城堡弄得这么惨!」 「怎么个惨法?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实不相瞒,事情发生在昨晚。我发觉有东西遗忘在了城堡——顺带一提,忘记的东西是一块带骨肉」 「你是怎么把它忘记的啊」 「那件遗失物,搞不好第二天一早已经进到余肚子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趁晚上连忙来到城堡,想麻烦不眠不休坚守岗位的楚楚可怜的女仆阁下陪同,到厨房将它取了回来。可是我回家之后,发生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到这里,『肉老板』从屋头的木制模特后面现身了。 櫂人整张脸抽搐起来。压力积攒到极限后,他指着『肉老板』嘶吼过去 「你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你那块神奇布是怎么回事?」 「好长啊,真的好长啊」 伊丽莎白和小雏纷纷摇头。 『肉老板』的脑袋上长出了长长的耳朵,而且不知是何原因,披在上面的兜帽也跟着升高了。那布变成了诡异的形状,『肉老板』的脸依旧被藏在下面。圆圆的尾巴(布上开了个洞,伸到了外面)摆了摆,『肉老板』暴跳如雷地抗议起来 「好没礼貌!在下绝对不是要讨好谁才变成这副样子的!但实话说,我有信心我是我们当中最可爱的!哼哼!」 「口出狂言了吧,当心小命啊」 不曾想他竟然敢跟伊丽莎白和小雏争,櫂人连忙劝说。 『肉老板』的主张似乎还不够尽兴,闹着别扭更厉害地跳起来。但他似乎一下就腻味了,兔耳朵晃着站定下来。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用尾巴在模特身上蹭着,向他问道 「连你都长出兽耳了啊……喂,『肉老板』,你既然主张原因是昨夜到过城堡,那你有没有什么眉目?」 「哎呀,既然出了这种怪事,肯定全都是伊丽莎白大人弄出来的吧」 「上次的骚动不就是你弄出来的吧,果然宰了你就对了」 「加上这样的句尾也不会可爱啦……世道可没那么好混喔。不过,唯独这一次我真的不清楚。把肉送达之前还有之后,我应该都没有奇怪的行为……经手的商品也都很正常」 「正常商品……你举个例子?」 「愚钝的仆从阁下,还是别问比较好呢」 「死性不改,这家伙又在经手危险的商品」 「哎呀呀,您过奖啦」 『肉老板』挠了挠脸,害羞起来。 这家伙到底在卖什么……櫂人眼睛眯成一半。包括櫂人在内,除了吵吵闹闹的『肉老板』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叹了口气。 「伤脑筋了啊」 「是啊,伤脑筋」 「真的,『肉老板』究竟来干嘛的,丢人现眼」 「在下也是受害者,你看都成这样了」 『肉老板』用力跺着脚,表示不满。但以櫂人他们的角度,他们的反应理所当然。这是因为,从兽耳最后的受害者——『肉老板』口中也没能获得情报,速战速决怕是不可能了。 不管怎么说,眼下没有任何线索。但此时,『肉老板』砸了下手,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对了,说起怪事倒有一件」 「你说,发生什么了?」 「不,多半毫无关联。我从厨房回去的时候,看到高窗外头好像有个倒着的袋子,里面撒出某种粉末。好像是使魔之类的东西」 「「就是它————————————!」」 超有关联啊!櫂人和伊丽莎白奋力地喊了过去。 在他们面前,小雏惊讶地轻轻捂住了嘴。 * * * 判明状况其一、事件发生在深夜。目击到神秘使魔从城堡上空飞过,撒下了可疑的粉末。 判明状况其二、当时身在城堡的人,全都长出了兽耳。 这两个重要的线索被暂且搁置,伊丽莎白首先吃了早餐。 「呵呵,今天的早餐同样非常出色啊!」 伊丽莎白唱着歌一般说着,对银餐盘中的豪华餐品舞刀弄叉。牛里脊肉佐佩里格酱载鹅肝酱,被伊丽莎白优雅地送至唇齿间。她大口咬了下去,红色的双眸绽放灿烂的光辉。 她在充分品味后将才吞下,开口说道 「嗯……虽说是牛肉,但使用了清爽且重视易咀嚼的里脊肉,并与具备浓郁特色的肉糜酱相互混合,奏响出风味更加丰润的乐章!而且背后的主角是这个酱汁!它与肉紧密结合,让味道提升了好几层深度……这是只有你才能端上的佳肴!真是太棒了,小雏!」 「承蒙谬赞,我小雏不胜荣幸」 「你的用餐评论还是那么厉害啊……话说,你一大早也吃太多了吧」 伊丽莎白对吃惊的櫂人不加理会,若无其事地舀了勺肉糜丸和香草的浓汤。 已不是幻视的猫 耳精神抖擞地摆动着,她开开心心地将餐品渐渐扫光。 「嗯……真是相当不错……味道真棒……嗯嗯」 最后,她连佐以红酒冻的水果都吃个一干二净,在弯脚椅上心满意足地翘起了腿。 「好了。肚子也吃饱了,这下可以安安心心思考事情了。这起长出兽耳的罕见怪事,恐怕是使魔播撒疑似魔法药的粉末造成的……不,不对,嗯?等等,药粉?」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忽然食指按在额头上。她一改前面悠闲的态度,露出严肃的表情,开始深思。 「……让人长出兽耳的,药粉?」 预测没有应验(本以为伊丽莎白不论有没有头绪,一吃饱饭就会意气风发地开始狩猎使魔),櫂人纳闷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回事?」 「不……这应该不可能。嗯?」 在他面前,伊丽莎白的尾巴扭来扭曲,一下撑起脸,一下又翘起脚。由于腰间没有饰布,保持着比平时更加性感的姿态(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但那突显女性曲线的傲人臀部和玉腿格外醒目)举止可疑坐立不安。纠结了一阵子之后,她似乎死心了,开了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头上的猫耳突然耷拉下去,尾巴也卷了起来。 「简单来说,这次的问题说不定出在余身上」 「原来犯人是你啊」 「哎呀呀」 「不,不是的。准确说并不是余的错,但说不定是因余而起」 伊丽莎白说的很复杂。她伸了个懒腰,脑袋上的猫耳抖了抖。大概是无意识的,她就像在鼓舞自己似地,还用尾巴剐蹭着自己的上臂。她嘴努起来,接着说道 「说不定有人使用了余过去开发的魔法药。毕竟余从未发现过类似的东西。那东西,余自己都没有现成的……倒不如说,余还没有将它完成」 「过去开发的……你做过让人长出兽耳的药?」 「嗯,余曾想拿它给维拉德找点小麻烦」 听到伊丽莎白的回答,櫂人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不解地脑袋一歪。 「你说什么?」 「余,曾想拿它,给维拉德,找点小麻烦。毕竟当时余还在那家伙的军中,在正式宣布叛变前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于是就想掺进那家伙的饭里」 「那家伙就算长出狼耳朵,也只会觉得有趣吧」 「是呀,余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停止开发的」 櫂人想象维拉德的样子。那个男人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纯真之处,自己长出狼耳朵(以那家伙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狼耳朵了)这种事肯定不会令他丝毫动摇。非但如此,他肯定会拿自己做标杆,把其他恶魔也卷进去。他就是那样一个麻烦制造者。 櫂人正做着令人不悦的想象时,小雏也摆了摆尾巴,不解地说道 「但是,伊丽莎白大人没有完成的药,到了现在却被使用了……这很奇怪呢」 「没错,这是个谜。尚在开发中的魔法药的配方早已记在纸上,而且就放在余的城堡里才对……究竟是谁把它给完成了?」 伊丽莎白叉起胳膊。两人不解地歪着脑袋。 在她们面前,櫂人做出了一个推测。 (嗯?等等。尚在开发的药的配方留在了城堡里,这也就表示) 「伊丽莎白大人啊啊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櫂人准备追问,但还没开口,先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 双开门被擅自打开,一个长着兔耳朵的影子从另一头闯了进来。 那个尽管形态如此却根本不可爱的存在,蹦蹦跳跳地来到餐桌旁。 「什么啊,这不是『肉老板』吗?这次又有什么事?」 「尽情开心吧,伊丽莎白大人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伊丽莎白的提问,『肉老板』一路叽叽喳喳刹车急停。 他抡着那个时刻随身携带的(自前些天的事件后,打上了一个巨大的x字补丁)口袋,猛地将它从背上放了下来。 「我『肉老板』在采办新商品时,悉心为伊丽莎白大人挑选了这件,心想哇!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便意气风发地前来拜访啦!」 「你诚实得让人超火大,但与并不讨厌」 「请过目吧!」 『肉老板』挺起胸膛,从口袋中取出某种东西。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櫂人退了一步。另外两人虽然表情十分平静,但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血伴着泥掉到地上。 那是一只断面都很新鲜的,人手。 「这才不是意气风发风给人看的东西吧!」 「怎么能这么说啊!就算偷偷摸摸那给人看,也改变不了东西已经被切断的事实啦!而且,这是在某座城市的公墓里大量发现的,而且很不自然的东西啦!」 「大量?」 「而且不自然?」 「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雨过后,城里的神父发现从本该尚未埋葬遗体的地面冒出了人手!探查后发现,明显是大量的他杀遗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躯干中,内脏都瘪了,就像血被抽干后的样子!」 「为了掩盖这一点,于是将全身切碎埋掉了吗?」 「正是!愚钝的仆从阁下也已经完全习惯了呢!」 「然而我根本不想习惯这种事」 櫂人抱怨了一声。在他面前,『肉老板』忙不迭地蹦蹦跳跳。 「伊丽莎白大人之前好像讲过,当发现多具不自然的尸体时,大多怀疑是恶魔所为。于是我觉得不无可能……」 「为什么说得不清不楚」 「这种事要好好记住」 「所以,能干的本『肉老板』就前来报告啦,哼哼!」 『肉老板』将尸体扔进口袋,把批判随随便便地无视掉,挺起胸膛。兔耳朵在他脑袋上充满活力地摆动起来。 伊丽莎白叉起胳膊,开始思考。 「确实很有可能是恶魔所为……但是,以现在的状态可不便出击啊」 「有什么问题吗?」 「不,形象被摆弄倒还无所谓,但不能保证后续还有更多麻烦的诅咒。要是可以,想先把弄出这耳朵的家伙给扁一顿……」 「呐,伊丽莎白,关于这件事」 櫂人举手,尾巴随之摆了一下。看到这一幕,小雏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双手跟櫂人的尾巴嬉闹起来。 「软绵绵,櫂人大人软绵绵」 「喂,小雏,快住手」 櫂人让尾巴左右摇摆来闪躲(结果来说,看上去就是在用尾巴逗小雏),讲出刚刚想到的推测。 「你叛变后,魔法药的配方留在了城堡里对吧?在你被教会抓捕之前的那段时间,维拉德应该也住在那里。既然如此,看到配方并成功重现的人,会不会是拜访过维拉德的某个恶魔?」 「喔」 伊丽莎白惊讶地张开嘴。猫耳在脑袋上弹了起来。 她和『肉老板』一起,咻地指向櫂人。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吗!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愚钝的仆从阁下居然不愚钝了,不知羞耻!」 「真不愧是櫂人大人!小雏由衷地相信着您!」 「哎,理解我的就小雏一个人」 櫂人哈、哈、哈地干笑,尾巴不开心地左右右摆。小雏再次扑了上去,跟尾巴嬉戏。她把脸颊埋进尾巴的毛中蹭来蹭去,神情恍惚。此时,『肉老板』忽然想到了什么,说 「啊,对啦!听到愚钝的仆从阁下的推测,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我听出来了,你根本不想收回愚钝的评价」 「怎么,有事重要的事?」 「不,重不重要不清楚————被埋的尸体全都有个特征」 『肉老板』再次把手伸进口袋。看到他手抽出来后所取出的东西,櫂人的脸极力地扭曲起来。 新的泥和血滴到地上。 『肉老板』手里,抓着一张带兽耳的血淋淋的头皮。 「…………原来如此,这不是超重要吗」 伴着低语,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 * * 「那座城市,通称为『石壁之城』」 伊丽莎白这样讲道。 正如她所言,城市被厚厚的石壁所包围。但是,那墙跟伊丽莎白故乡的围墙一比便显得太矮、太旧、太脆弱。 根本不需要召唤兽,估计用投食机就能轻易将它破坏。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里,防御工事要能够应对特殊事件,而这个城墙显然不靠谱。但是,在其出入口设置的关卡处进行着森严的盘查。 「说到石壁,这里的跟余故乡的含义并不一样。余故乡的城墙虽说现在已然化作墓碑,但原本是做防止外部来犯之用,是民众的盾牌。但是,这 里的城墙不过是一道纯粹的界线」 「界线吗?也就是说,专程建造这样的城墙,是为了对进入实施严格的限制?」 「还不算绝对的严格。毕竟,设置它的条件只有一个呢……因此,在这座城市里,可疑尸体身上长着兽耳这件事,要比大量尸体被发现的事实更加『匪夷所思』」 「什么意思?」 櫂人对伊丽莎白话里有话的说法表示疑问。对此,一粒沙巴竖起食指,答道 「进入『石壁之城』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纯血的人类』。这里是人类的城镇,是人类的领土。换个说法,这里是对兽人、亚人的排异地区」 「——排异地区」 櫂人不禁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一遍。 由于外表截然不同的纯血种,都属于亚人、兽人的贵族阶级,在人类的地盘很少能看到。但越是下层的城镇中,异种族流入的情况就越明显。 櫂人听说,在贫民区有三成,北方则超过四成。 那么,排异地区是怎么回事? 「你都看到了。这座城市不允许兽人、亚人侵入。根据教会的教义,万物皆为神明的创造物,因此所有种族一律平等。但是,出于心情上对异种族的厌恶,诞生了许多只有人类聚集的城市」 「果然这个世界也有这种情况呢」 「嗯,反过来也是一样。但是,这座城市跟其他地方有些不太一样,目的纯粹是限制部分商品仅在人类会见流通。因为这里的市民大多在经商,对异种族并不过度排斥之人并不是太多。但是,这里的出入限制要比其他排异地区更加严格」 有辆载满苹果的载货车,卫兵正用棍子往里插,不太在乎损伤商品。伊丽莎白看着关卡处盘查的情况,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哼,长见识了吧」 櫂人点点头,伊丽莎白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从随意堆放的木箱背后,观察着进出关卡的人们。他为了不被发现,目光游走。 櫂人和伊丽莎白一如既往地通过传送阵传送到背街小巷,已成功入侵到城内。在他们所隐藏的小巷外面可谓车水马龙,被运送的各色商品来往交织。 这里能频繁听到谈生意的声音,整个城市洋溢着活力。但是,沿街的建筑物很多质量不佳,看上很有钱的气派商店则雇了门卫,用厚实的栅栏堵着窗户。 治安乍看上去很糟糕,但有违于越下层的街道则兽人、亚人混血者比例越多的规律,路上的行人全是人类。櫂人看明白了,点点头 「所以,我们要像『肉老板』那样从头到脚披着布移动呢」 「嗯,没错。问题是,这个样子一塌糊涂的显眼啊」 「而且还有四个人」 「哎呀,大家好整齐啊。我好开心啊」 「喂,『肉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櫂人对接在最后的发言感到有些无力。不知为何,连『肉老板』也跟着来到了这里。可怕的是,他从头到脚披着的破布伤伸出兔耳朵的形状,让其他三人的乔装变得毫无意义。 不知『肉老板』有没有发现这件事,他晃了晃兔耳朵,歪着脑袋说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愚钝的仆从阁下?」 「你给我摸摸自己脑袋上的东西」 听到櫂人这么说,『肉老板』气愤地跺起脚,表示抗议。 「您说话太冰冷了,愚钝的仆从阁下!对于同恶魔之间的战斗,我『肉老板』虽然根本完全一丁点也不感兴趣,但我也是这次异变的受害者!事已至此,对解决事件当然义不容辞啊!」 「你还知道自己长着兔耳朵呢……就算你这么说,可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要是不好好跟来而被遗忘,不能够独自回去的话,反倒更危险啊!」 「嗯,这我不否认」 櫂人点点头。伊丽莎白也有犯迷糊的时候。 不管怎样,就算先让『肉老板』回城堡,他也不会听的。 (罢了,没什么问题吧……这家伙其实挺强的) 櫂人死了心,又开始仔细观察路上的行人。 行人中有胳膊上刺青的男人,也有身着全身铠的佣兵,尽管不乏显眼的身影,但再怎么说也没有从头到脚披着布的四人组。就算主张自己是魔法师集团(而且其中一个明显长着兔耳朵),却又没有其他装备,明显很不自然。 櫂人在布的下面摇着尾巴,伤脑筋地问道 「伊丽莎白,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回一趟城堡,换身衣服?另外,能不能帮『肉老板』想想办法?喂,小雏!不要轻易地丧失理智!」 「我蹭我蹭,櫂人大人的尾巴摇来摇去!我蹭我蹭!这让小雏怎么把持得住啊!啊,我蹭我蹭,嗷呜!」 「不准吃!」 「在这座城市里,为对抗兽人、亚人独有的情报网,限定在人类为交易对象的商人公会内部派阀设置了供交易使用的野营地。那里人员聚集,非常热闹。王国姑且向那里派遣了官员,教会也设立了支部,背后有当权者的影子。但这里基本是商人的城市,金钱等于力量,财富等于地位。地下流通的商品多,人员流动性强,城市所拥有的资金量大,但治安并不稳定」 「我说伊丽莎白,该不会……城堡里没有正好合适的衣服吧?」 「你倒还挺机灵嘛」 「哈~,櫂人大人,我蹭我蹭。有股太阳公公的味道,我嗅我嗅」 伊丽莎白扶正眼镜的位置,远远向天空望去。小雏终于抓到了櫂人的尾巴,又是轻咬又是紧紧抱在胸口,还把脸埋在里面。她神情恍惚,甚至呼吸过剩。櫂人任她享受尾巴,也跟着伊丽莎白虚无地望向天空。 巷道中露出的窄窄天空,万里无云。爽快的蓝色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此时,拉着晒衣生的民宅之间落下一个硕大的黑影。 「欸?」 「冒犯了,櫂人大人!」 櫂人傻傻地张开嘴,只感觉到腰肌传来冲击。反应过来时,他已被单手抱起来,搬到了巷道深处。 小雏脸上挂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完全想象不出刚才还拜倒在人家尾巴之下。沙尘四起,小雏猛烈着地后吼了过去 「什么人!」 她将手伸进布料下女仆装的胸口,掏出匕首甩掉刀鞘。 带着银色的光辉,小雏的狗尾缓缓左右摇摆。见状,櫂人呢喃起来 「……这是在开心吗?」 「愚钝的仆从阁下,狗在戒备的时候也会摆尾巴」 『肉老板』竟一板一眼地予以订正。此时,伊丽莎白也行动起来。 「哼哼……这个时间点还真是位稀客呢」 她让眼镜消失,毫不松懈地堵住了巷道入口。从方才櫂人正上方着地的黑影,朝伊丽莎白的方向冲去。 伊丽莎白伸出白皙的胳膊,撑在了木箱上,拦住其去路。 「喂,站住行吗?」 人影突然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那是个从脑袋到脚尖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人。光从外表看(与櫂人他们并无二致)简直就像『肉老板』的兄弟。 那个人影不自然地,低沉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让我过去,我在被人追赶」 「在别人的仆从头上降落,还一声招呼也不打,好个不懂礼数的家伙。倒是说说看,你在被什么追赶?好的话,余还能利用利用」 「你、你说什么!差点撞到你的人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的!拜托了,赶紧放我走!」 「找到了!就在这里!」 此时,从『肉老板』身后的小巷深处传来许多怒吼声。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拖着粗鲁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櫂人和小雏转向身后,狐狸尾巴和狗尾巴整齐划一地摇摆。 此时,他突然发现了。 (喂,在排斥兽人的地区,怎么能让人看到尾巴啊!) 「喂喂喂……这到底怎么回事?」 「猎物变多啦」 「话说,那是啥?」 「什么鬼?」 (……确实,这玩意莫名其妙) 男人们看到『肉老板』议论起来,櫂人在心里也表示赞同。长着兔耳朵的黑布块,谁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那些一看就不正经的男人尽管有所动摇,但似乎决定先不理会那个兔耳朵。他们再次看了看小雏和櫂人的尾巴,诧异地喊起来 「喂,怎么回事。竟然还有其他逃跑的家伙,你们听说过吗?」 「————唔!」 披黑布的逃亡者见男人们注意力被櫂人和小雏吸引,准备趁机逃走,却被伊丽莎白妨碍。但是 ,逃亡者本人似乎也对櫂人和小雏的尾巴产生动摇,藏在布下面的脸频频向两人转去。 「也罢,一起抓起来算了」 男人们得出结论,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小雏察觉到不安稳的气息,低声说道 「……胆子不小呢」 她将匕首在掌心旋转,重新握好。见状,一个肌肉特别发达的男子狂笑起来 「小姑娘,你难道要拿那种玩具刀冲我来?你才是胆子不小嘛!那旁边的家伙是啥……狐狸?另一个不是很清楚,我可没听说让男商品逃掉的情况呢。那边的小竹签干脆宰掉噢!」 只见他颧骨突出的脸偏向一侧。喷出的鼻血向侧旁划出一条笔直的条。 匕首投掷出去,刀柄精准地命中男子的脸颊。当他姿势垮掉的瞬间,肚子上又被毫不留情地补充了一击。 「——————唔!」 随着风暴一般的近身,布像斗篷一样翻飞起来,小雏挥出重拳。 男子以被击中的腹部为中心,整个人扭了起来,一路撒着呕吐物,飞了出去。 「噶、咕……呕呕」 「不值一提的杂鱼」 与此同时,小雏抓起快要落地的匕首,一边在手心转着,一边摆出冰冷的目光说道 「谁是小竹签?要宰水?你这样的蛆虫胆敢对我心爱的天下最可爱最帅气櫂人大人口出狂言。蛆虫就该有蛆虫的样子,在地上匍匐吧……啊啊,狐狸耳朵的櫂人大人真是太可爱了,魔法药万岁,软乎乎得世界都要灭亡啦」 「这、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喂,这、这可怎么办……」 「这群人不一般」 听到小雏的话,对面那群男人感到困惑(櫂人和伊丽莎白也流着冷汗),不过其中有个戴眼镜的,看上去比较冷静的男人马上回过神来。 「要喊增援了」 他从胸口抽出一把金属笛。但他刚放到嘴上,正准备吹的瞬间,手腕被锁链缠住。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讶地抬起脸。 「嗨,那眼镜一点也不好看,摘掉得了?」 在他目光的方向上,伊丽莎白可爱地微微一笑。她连出声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将锁链用力一扯。 「嘿!」 「呀!」 男子十分滑稽地飞向前方。几个人被卷进去,一并被拖倒在地。当他慌慌张张抬起头的瞬间,尖锐的鞋跟狠狠踩在了他眼镜已摘掉的面颊上。 伊丽莎白像女王一样践踏着准备喊人的男子,撂下话来 「还不住手,再来更多人还得了?乖乖受死就对了」 「您说的非常对,闹出骚动就伤脑筋了。会给櫂人大人添麻烦的」 两人脸上分别挂着邪恶与平静的微笑。 櫂人在心中祈祷起来。还没倒下的男人们各个表情僵硬。 之后的情况可谓是单方面的蹂躏。 区区小混混岂是『拷问姬』与战斗特化的机械人偶的对手。 伊丽莎白用放出的锁链缠住男人们的脖子串成一串,就像站在蜘蛛网中央的女王一般嫣然冷笑。她简简单单地抽回胳膊,男人们便非常好玩地飞到了半空中。 「嘿!」 小雏如起舞般迈步,与她擦身而过的家伙纷纷发出呻吟垮了下去。布与女仆装的下班华丽翻飞,她就把小孩子撂倒一般轻轻挥舞手臂。 「好啦!」 不久,晕过去的男人们堆成了一座小山。 面对这座并没有特别意义而堆起的小山,伊丽莎白无比开心地踩了上去。 「嗯,真不愧是余!大胜利!」 「辛苦了」 小雏激烈地拍着手,伊丽莎白的猫耳和尾巴精神满满地竖了起来,骄傲地挺起胸膛。但她似乎马上就腻味了,在之前的眼镜男身上狠狠踩了一下,跳下小山。 「这边已经收拾掉了……接下来」 话锋转向因惊人发展而愣在原地的黑布逃亡者,伊丽莎白坦坦荡荡地向他走近。 对方肩头猛地一阵,终于意识到要逃走。但伊丽莎白手在面前轻轻一挥,将他拦住。 「啊,你不用逃。余丝毫没有加害你的意思」 「咦……难、难道,你是在救我吗,谢谢你」 「别谢了,余也没想过要救你。就因为刚才的男人说,『猎物变多啦』」 「什么?」 「也就是说,你」 瞬间,伊丽莎白飞快地把手伸了出去。她抓住对方披在身上的破布,不给任何抵抗的机会一鼓作气扯了下来。面对布下现出的身影,櫂人呼吸为之一窒。 与此同时,那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之前低沉的声音就像假的一样。 「呀啊啊啊,你、你干什么!」 里面的人,竟然是一个有着赤棕色丰盈头发的年轻女孩。 她穿着缀有缎带的紧身衣与煽情的内裤。遮挡身体的布被夺走,她连忙捂住点着痣的雄伟谷间。 「冒犯啦!櫂人大人!嘿!」 「小雏小姐,你挡住我了」 同时,小雏发挥出她可怕的爆发力,紧紧捂住櫂人的眼睛。但他在视野被遮住的前一刻,看到了一样东西。 女孩翘起的头发上,有一对赤棕色的猫耳。 「运气不错。线索自己上门了」 伊丽莎白意味深长地微笑起来。 * * * 「余问你,你为何在排斥兽人的地区?兽耳的小姑娘」 「救、救救我!」 「什么?」 对来路不明,还把自己身上的布扯掉的人,女孩竟发出诉求。伊丽莎白觉得她行为十分荒谬,诧异地反问过去。小雏也「唔唔唔」地发出低吼。 「似乎有什么隐情呢……」 「是啊,小雏。照这样是没办法认清情况的,把手拿开吧」 小雏勉为其难地把手从櫂人的眼睛上拿开了。 女孩不再遮住胸口,突然向伊丽莎白伸出手去。她抓住伊丽莎白从脑袋批下来的布,奋力向后一拉。对这没规矩的行为,伊丽莎白并未抵抗。 布轻轻地落向背后,黑色的猫耳露了出来。 看到那猫耳,女孩大叫 「我就只带……你也是相同的状态。你刚才说了线索这个词对吧?莫非,你在对这个耳朵进行调查?请一定要帮帮我,作为交换,我什么都愿意说!」 「令人惊讶……这女孩挺聪明,省了不少功夫呢」 伊丽莎白摆了摆黑猫尾巴,点点头。然而她有违于说出的话,对女孩背过身去。女孩说不出话地慌张起来,櫂人也不禁开口问过去。 「喂,什么情况啊,伊丽莎白?」 「没什么情况,就是想要把椅子」 回应后,她一跃而起,优雅地坐在昏迷的男人们堆成的小山上,翘起了腿。櫂人忍不住眼睛眯成一半。 「啊,椅子是指这个啊」 「简单说吧,余等来自遥远东边一座山上的城堡」 她无视櫂人的发言,轻声细语。在她勾勒出优美圆弧的屁股下面,前眼镜男似乎十分痛苦,但总觉得脸上又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伊丽莎白把那笑容碾碎,接着说道 「前些天,城堡周围出现神秘使魔,撒下了『让人长出兽耳的魔法药』」 「遥远东边,山上的城堡——你难道是狩猎恶魔的『拷问姬』?」 「喔,你竟然知道?余也成名人了呢。先不提余的所谓,竟然连现在的住处都被掌握了」 「并不知道准确的住处,但经常听这座城市里的人说……这里是商人的城市。有传言说,『传说中的肉老板』会去你那里做买卖」 「等等,给余慢着。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伊丽莎白食指盯着额头,阻止女孩继续说下去。从这样的举止来看,似乎就连跟『肉老板』打过很长时间交道的她也不清楚『肉老板』的事情。 在她身旁,『肉老板』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不过女孩似乎并不知道『传说中的肉老板』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反应。櫂人眼睛眯起来,心中思考。 (从他满不在乎地跑到『拷问姬』的城堡卖肉的那一刻开始,就确定他绝非泛泛之辈了) 冷静想来,从那黑布包裹的背影中的确能够感受到身经百战的气场。但一看到那脑袋上长着蠢兮兮的兔耳朵,又止不住想要否定的心情。 (唔……果然『肉老板』就是『肉老板』呢) 「算、算了,『肉老板』的事先搁一边吧……总觉得这种事问下去会没完没了」 伊丽莎白这样说着,清了清嗓子,无视掉激动地跺着地面的『肉老板』,又重新讲起来 「因此,余等便前往这座城市追查播撒魔法药的犯人。听闻『石壁之 城』出现大量有兽耳的可疑尸体,你跟此事有关吗?」 「啊……对啦,照这样下去,我也会被杀掉的!」 突然冒出危险的词。三人再次皱紧眉头。在他们面前,女孩非常忌讳地抓住自己的猫耳。她生着长毛的尾巴膨胀起来,似是在表现不安的情况。 「我不是兽人。虽然在做随风漂泊的买卖,但确实是纯血的人类。但爸爸买卖砸了,以借钱的形式,我被强行抵押给了可疑的家伙,灌下了药……我想,那个药可能跟洒在你城堡的是同一样东西」 「……也就是说,有人在量产吗」 「我知道!像这样长出兽耳的人,很多被卖掉之后就会被杀!有人专门购买长兽耳的人类,然后残忍杀掉!」 「哼……买卖人口吗。刻意买长出兽耳的人类,应该认为是在宣泄对兽人的憎恨吧。但说起情感上的不协,这里跟其他排异地区相比要低得多呢」 伊丽莎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深思起来。接着,她的猫耳机灵地摆了摆。 「要说专程买来长兽耳的人,想要怀着憎恨将其杀掉,这种家伙应该也会其他城市里进行……不,从魔法药的出处和精度来考虑,这应该是恶魔所为——那为什么要限定牺牲者?」 「谁知道啊!鬼才知道变态是怎么想的!救救我好吗,求你了。这对耳朵等于是烙印啊」 「烙印?」 听到女孩这样哀求,櫂人不禁嘀咕。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用那对赤棕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櫂人,从后面下面挤出苦闷的声音。 「对,就是烙印。就是在说你没有人权了,你只是一件商品!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是,长着这对耳朵逃不出关卡。那些家伙只要发现长兽耳的人类就会嫌处置麻烦,直接交给来认领的人」 「明明出入盘查那么森严,处置却好随便啊」 「主要在于不让内部情报泄露,他们才不管兽人混血在城里会怎样。正因为情感上的不协并不剧烈,所以处置才会那么随便。换做是厌恶兽人混血的城市,就连拥有者都要遭受严厉的惩罚」 「除了我,还有好多和我一样的孩子……我的朋友也被囚禁了……你们很强对吧?帮帮我好不好?拜托了,求你们了」 女孩两眼湿润,向伊丽莎白哀求。櫂人紧紧咬住嘴唇。他很清楚,失去做人尊严,像虫子一样被虐待有多么痛苦。但是,伊丽莎白却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櫂人拼命地转动脑经,开口说道 「这座城市里不是也有教会的支部吗?去那里寻求帮助如何?」 「那些家伙也知道有这个办法,早就把去教会的路全堵住了……我一个人没办法冲进去。另外,就算神父想要联系其他教会……情报肯定不等离开城市就会被拦下来」 如果对方是足以深深干预这座城市机制的大财主,这的确是意料之中的情况。除非得到更大规模的教会支部的支援,不然城镇里的一介神父恐怕难以应付。櫂人想到这里,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的话,能够将人口买卖的事实直接告知教会总部,也能够独自解决) 然而,她依旧一言不发。 伊丽莎白无视女孩的哀求,似乎正思考着什么。 「我说伊丽莎白」 櫂人正要责备她的态度时,女孩突然单膝跪下。 「嗯?」 「……哎呀」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小雏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只穿着内衣的女孩,在脏兮兮的路面上对伊丽莎白卑躬屈膝。她那肩胛骨裸露出来的后背正细微地颤抖着。 如此苦苦哀求的身影,是那么可怜又无助。 「求你了……救救我们」 「小姑娘,抬起头来」 响起尖锐的声音。女孩猛地抬起脸,两眼放光。但是,严厉的话语如利箭一般朝她射去。 「你为什么会觉得,像你这种人下跪能有价值?把自己掂量清楚吧,蠢货」 「…………咦?」 「伊丽莎白!你怎么能……」 这么说话——櫂人不禁语气变得粗暴。但不等他说完,小雏便轻轻触碰他的胳膊,拦住了他。被小雏翠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櫂人把话咽了回去。 伊丽莎白对他的斥责毫不动摇,把冷静的话语淡然地讲出来 「余等来此只为搜寻令余等身上发生异变的犯人。事先声明,你现在掌握着情报……这种时候,你低头干嘛?愚蠢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意思是」 「拿情报当做筹码,态度强硬地要求援助。连这点事都不会吗?」 「……啊」 女孩慌慌张张地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伊丽莎白哼了一声,扭成一张嘲弄的表情。 「哈,亏余还觉得你聪明,原来是个大蠢驴。导致你最终被榨干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你那家畜式的奴性。说来可笑,自愿被吃掉的家伙,不论走到哪里终究难逃被吃干抹净的命运」 伊丽莎白俩下了这样的话。女孩两眼放光,悔恨地垂下头。此时,伊丽莎白不留情面地接着说道 「想趴在地上就尽管趴着吧。余可不喜欢弱者的乞求」 她对女孩冷冷地放出话来。她带着蔑视断言,不思战斗的人永远都得不到拯救。 瞬间,女孩攥紧拳头,砸在地上。然后她用那拳头支起身体,站了起来。 她将腰背挺得笔直,把头抬了起来。在她脸上,之前泫然欲泣的表情为之一变。 「…………喔?」 伊丽莎白承受着近乎敌意的激烈视线,微微冷笑。她将修长的美腿换了个姿势翘起。黑布的下摆被卷起,白净的大腿露了出来。 伊丽莎白坦坦荡荡,傲岸不羁地俯视着女孩。 「怎么了?难道你还有话说?」 「我带你去进行人口买卖的地方,但我有个条件,你要替我杀光那群混账,把所有受害者救出来。你要是打破约定,我就拉上你们交给这里的官员」 「还真敢叫嚣啊!用不着你说,谁怕谁呀!」 听到女孩说的话,『拷问姬』高声宣言。在她身旁,小雏一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深深颔首。櫂人也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垂下长长睫毛,低声呢喃 「不清楚出于什么目的,什么理由,但既然把余开发的魔法药用在这种岂有此理勾当上……那就做个了断吧。管你是哪个恶魔,做好觉悟吧」 櫂人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明确的愤怒与杀意。但是,那些感情立刻便抹消不见。 「余好期待你的悲鸣啊」 伊丽莎白·蕾·珐缪。 『拷问姬』期待着后面的发展,邪恶地笑起来。 * * * 夜色中,点燃的火把释放着灿灿的光。 原始的那光散发出暴力式的热量,从左右两侧照亮厚实的铁门。 镇上的一角(被满是荆棘,缝隙中还藏着蛇的石围墙包围着)有一片公墓。公墓周围是开拓之后残留下来的密集的老旧建筑。可能是因为送葬队伍有时会一路连绵到门外,看中风水的商店和商会支部完全没有在此落脚。 「是个相当阴森的地方啊」 「嗯,很有那个味道。于是……就是那边吗」 伊丽莎白指了过去。那里有个屋顶已经腐朽的潮湿的建筑,总觉得有某种东西住在里面。在那栋建筑的一角新设了一扇门。那扇门十分突兀,却又很气派,安装那栋建筑物上就好似地狱的入口。 铁门的表面反射着湿漉漉的寒光,上面刻着浮雕。浮雕内容是一位身材丰腴的女性被锁链束缚,倒吊着,眼睛里流着血泪。那是将教会所宣扬的『受难圣女』丑化后的形象。 要是教会的人发现那扇门,制作者必定会遭到异端审问。 「要是让克鲁雷斯那样的家伙看到,绝对所有有关的人都难逃拷问。真干得出来呀」 「那是一扇二重门。白天表面上应该是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但到了半夜,不会有人没事接近这种的公墓……听索菲亚说,在那里看守墓地的神父晚上眼睛不好,不会出门。也就是说,这栋建筑就是专门为了愚弄、侮辱教会的权威而设的」 「越来越像恶魔干的了」 「好紧张啊……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咯。这就是所谓的最终决战呢」 四个人小声议论。在里面,『肉老板』的兴致格外高涨。 赤茶色头发的女孩(自称索菲亚)则默默地跟在后面。 虽说没办法厉害『石壁之城』,但这毕竟是再次回到 了她曾经逃离的地方。她包着布的肩头,从刚才起就在微微颤抖。 「索菲亚,你要不要紧?」 「我、我没事。要是在这种时候认输了,那我就永永远远是个『物件』了」 索菲亚坚强地回答櫂人。然而跟她嘴上说的截然相反,眼睛里充满了畏惧。櫂人想要安慰她,直视她的眼睛,深深点头。 「你大可放心,一定会一切顺利的」 「啊……啊,谢谢……我相信你们」 索菲亚打起精神,细细地呼出一口气。她反复调整呼吸,对櫂人颔首示意。 櫂人又向索菲亚投去强力的目光,然后转头看向伊丽莎白。此时的他深深带着一顶帽子,他面色紧张地摸着那圆形的帽檐。 「话虽然那么说……喂,伊丽莎白。这个肯定不行吧」 「不,能行的能行的。肯定比余预想的还行。别担心没问题。你是个能干的孩子,余相信你」 「当你自信满满的时候,绝对毫无根据唔啊」 櫂人还在嘀咕,结果背后被用力一推。他被尖锐的鞋跟踹了出去。 「行啦,拿出男子汉的气概。少抱怨,还不赶紧上」 櫂人又被踹了几脚,最后受不了,朝那扇火光照亮的门走去。 充满严肃氛围的入口两侧(火光刚好照不到的范围最边沿),有两名奇装异服的门卫把守。他们脸被故意涂成白色,身上穿着小丑服。 「嗯?」 「怎么回事?」 两人看到櫂人接近,皱起眉头。可是接着,他们面面相觑,没有马上赶人,而是向櫂人问了过去 「啊……不好意思这位老爷。以前没见过您,您有何贵干?」 「您来这里,可知道这里什么地方?」 既然对方这么问了,就表示目前没有特别可疑的地方。櫂人稍稍放下心来,并深吸一口气,装出低沉的声音。 「当然是为『恶魔之馆』的事。我不找别人,正是要找卢奇亚诺先生谈生意」 櫂人报上了索菲亚透露的馆名与人口买卖元凶的男人名字。这个时候不能畏首畏尾,要挺起胸膛,尽量表现成傲慢的人物。 (一旦迟疑,就会被怀疑呢……) 他全身从前到后被厚实的斗篷遮住,头上还戴着高礼帽。这些全都是从伊丽莎白的仓库里取出来的。 既然有衣服,潜入的时候穿上不好吗……櫂人气愤地对她这样说道,结果她理直气壮地回答说 『布团和这个大斗篷到底哪个更可疑,你倒是说说看啊』 结果櫂人无言以对。但据她说,这个无比可疑的装扮看上去却恰好跟这种地方非常搭调。索菲亚也说,她经常看到打扮成这样的人。也就是说,到这里来的人总会乔装。 (可是,不可能就靠这身打扮就能过关吧) 櫂人心里笃定。果不其然,两个小丑相互看了看,耸耸肩。 「抱歉,您有预约吗?」 「并没与,但是——」 櫂人打了个响指(经过恨不得磨出血来的突击练习,好歹能够发出声音了)。与此同时,从他身后出现两只修长的腿。 美妙的珍珠色肌肤,看上去无比柔软的大腿上,一只系着黑色丝带,一只系着白色的丝带,妖娆地上下晃动。 小丑们屏住呼吸,同时,两个女孩从后面轻盈地跳了出来。 这就是櫂人他们的杀手锏。 穿着黑色内衣的伊丽莎白,与穿着白色内衣的小雏。 两人身着边缘缀着大量蕾丝的大尺度紧身胸衣,甜腻地叫了一声。 「喵~」 「汪~」 水汪汪的红眼与翠眼,甜蜜地看着两个小丑,微微一笑。挂着猫耳与狗耳的脸上,露出仿佛能将人融化的,可爱而耀眼的笑容。 櫂人清楚地听到了小丑们咽唾液的声音。他们被两位绝世美人的共舞所深深吸引。 櫂人没有放过这个破绽,威胁式地低声说道 「——我带来了这样的货色。她们定能成为今晚瞩目的焦点。能够撬动多大的金额,你们能够想象吗?先生要是不收购,我准备拿来自由拍卖……要是耽搁了,唯你们是问。你们担待得起吗?」 「冒犯了。请、请进」 小丑们连忙推开铁门。 伊丽莎白和小雏脸上笑盈盈,猫尾和狗尾融洽地相互缠绕在一起,扭着腰走在前面。之后,櫂人带着两个从头到脚蒙着布的人影(一个长着兔耳朵,另一个人可疑地遮住脸),准备跟在后面。 「喂,那边的」 小丑显得很伤脑筋,叫住人影。但櫂人将伸出的手奋力挥开,表现出心情很糟糕的样子,刻意夸张地咋舌并说道 「他们是我的侍从。兔耳朵是上次竞价买来的,另一个脸因为流行病烂掉了。虽然丑,但服侍人非常周到。别随便看她」 「…………遵命」 她的脸从布的缝隙间闪现,的确是异常的肤色。在这个事实面前,小丑似乎认同了,乖乖把手收了回去。 四个人开始顺着烛台照亮的狭窄楼梯往下走。下到一半的时候,上方传来沉闷的声音,门被关上了。 确认火光完全消失后,伊丽莎白轻轻一跳。 「余就知道。长出兽耳的魔法药估计就只在那伙人内部流通。带上长有兽耳的女孩就能当做一种通行凭证,这点猜对了呢。而且要是品质很高的话,就更代表是高端贵客」 「能顺利过关固然最好……小雏好担心掩饰球体关节部分的粉末会被弄掉」 「真是谢天谢地……实话说,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櫂人感慨起来。回想刚才的对答,不成想高傲的伊丽莎白竟然主动摆出谄媚的姿势。 听到这人这么说,她有些不开心。 「哼,你说的确实没错。余到现在都一身鸡皮疙瘩。这份忧愤,等会儿余要彻彻底底发泄个痛快」 「在下有种要大闹一场的预感呢,手臂都在咯吱作响啊」 「你什么都别做就对了」 「嘘,安静。就快到了」 索菲亚小声提醒道。她那张涂满泥和灰的脸,在紧张感下变得扭曲,眼睛也尖锐地眯起来。伊丽莎白耸耸肩,小嘴又变回人偶般平静的笑容。 在台阶的最后,又出现手持灯笼的门卫。那是个戴着野兽面具的细长男子,似乎只负责开门。 他深深行了一礼,手放在门上,毕恭毕敬地将门打开。 「欢迎光临恶魔之馆」 从门的内侧飘出浓郁的血的味道。 * * * 进门后,櫂人首先对一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散发着血的气味,却没有尸体) 房间内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但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却不见尸骸。 墙边摆放着细芯的蜡烛,烛火无力地晃动着。房间内的亮度似乎被刻意压缩了。但是,这片昏暗的空间(除前方有座藏在重重罗帐之后的舞台外)就好似一间高档酒馆,看不出特别不寻常的地方。 地毯上绣有低俗的裸妇画,要说瘆人也的确很瘆人,但并没有其他危险之处。櫂人沉着地观察着店内人们的样子。 设置于酒柜前面的吧台里,站着戴野兽面具的店员。在随意布置的圆桌与沙发上,变装的古怪客人们正各自逍遥。其中也有人带着长兽耳的人,让对方服侍自己。但是,他们大多数都空着手。櫂人将伊丽莎白与小雏带在左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欢迎来到『恶魔之馆』,请用这杯欢迎之酒」 「啊,好」 櫂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老老实实地接过了野兽面具的女孩递来的金质高脚杯。看来这是这家店提供的免费服务。 (喝掉它才不容易惹人起疑吧?) 櫂人将杯子贴在唇上,正准备喝下去。这一刻,他手腕被伊丽莎白抓住。櫂人猛地抬起头,只见伊丽莎白静静地摇摇头。 「劝你别喝」 「什么……咦?」 「你想试试就喝吧,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到她这么说,櫂人看了看杯中之物,结果大吃一惊。 豪华的金质容器中,装着人血。但这血散发出淡淡的甜味,似乎并不完全是血液,估计按比例掺入了果汁或酒。 也就是说,它是调制而成的,能够入口的饮料。 正因如此,櫂人愈发对此感到恶趣味。 (喂喂喂……怎么回事啊) 櫂人缓缓将酒杯从嘴唇上拿开,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但准确地说,人们盯着的并不是他。 客人们正向美妙的商品——伊丽莎白和小雏投去好奇的目光。 不久,一 个戴着插满羽毛的恶趣味面具的男子(看样子不是店员,而是客人)一路按捺不住地摆动着身子朝櫂人走来,用透着亲切与猥琐的声音说道 「打扰了。莫非这些是今天拿来自由拍卖的货?」 「呃,是的……!啊,不对」 「『先让卢奇亚诺先生瞧瞧,不要再拍卖』」 「我准备先让卢奇亚诺先生瞧瞧,不要再拍卖」 伊丽莎白用手肘戳了戳櫂人的侧腹,甜腻地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悄悄说道。櫂人拼命地将她说的话复述出来。 对方似乎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立刻露出失望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半天,最后又决定不说。 此时,伊丽莎白突然行动起来。她正面看着男子,闭上一只眼睛。 「喵~」 她示好地一叫,指尖轻柔地在男子手臂上拂过,还用尾巴缠住他的腿。她如爱抚一般蹭着男子腿的内侧,像催促一样叫起来。 「喵~……」 在甜腻的叫声下,男子身子一震,激动不已地张开嘴,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滔滔不绝起来 「别、别把这人交给那家伙!这话绝对不是让你吃亏。我真心奉劝你别那么做!我不否认,卢奇亚诺先生创造的魔法药与奴隶体系真的很棒!」 「欸,啊,嗯」 「这是一座自由与买卖的城市,只要掏钱,什么都能弄到手,但相对的,能拿到点钱就心甘情愿背叛的家伙实在太多了!但多亏先生创造的药,奴隶身上长出了一眼便知的印记,再也不用担心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原来如此……兽耳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是啊,他最近很怪」 「……怪?」 櫂人鹦鹉学舌般重复道。此时,伊丽莎白先搂住他的脖子,又退了回去,还若无其事地踩了櫂人的脚。 「!不瞒你说,其实有我有此担忧」 「『你具体怎么看?』」 「对此,你具体有什么看法?」 伊丽莎白在櫂人耳边细语,他再次复述出来。要做不是能做好吗?……耳朵被伊丽莎白温柔地吹了口气,櫂人不禁眯起眼睛。 大概是伊丽莎白不帮忙了,男子再次支支吾吾。此时,小雏向他靠近,就像对这场生意的对象(有不好传闻的卢奇亚诺)感到害怕似的,将他的胳膊按在胸部个沟谷间。她翠绿色的眼睛泪汪汪,轻轻叫了一声。 「汪」 男子攥紧拳头,就像为小雏打气似的,再次开口 「没事的。我一定会让你的主人回心转意……具体来说嘛,你应该知道的吧?靠着药的开发以及设立众所期盼的活人买卖会场,根本不知道卢奇亚诺先生赚了多少钱!可就算这样,他最近却还要收购所有奴隶,只拿出两三个出来流转!」 「……他在独占被卖的人。也就是说,那些尸体……」 「这座城市里作为『商品』运作的人,全都有他经手!不仅如此!他所聚集的人,全都不知道被弄哪儿去了」 「你知道他让那些人消失到哪儿去了吗?」 「我哪儿知道啊!所以觉得人毛骨悚然啊。不光是这样!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一进门就上这个饮料了!」 男子激动地大声喊道,指着金酒杯。 小雏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嗅了嗅,央求地望着男子。男子那双水汪汪的翠绿色的眼睛所驯服,激烈地摇摇头,抡起一只拳头。 「太奇怪了吧!的确很多人喜欢,这份冲击力也确实能起到宣传作用!但是啊,这可是变态的所作所为啊!卢奇亚诺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变态!」 櫂人想起了墓地里发现的尸体。为了掩饰榨取了血液的躯体,尸体全身被切碎了。 「……原来那个是这么回事啊」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听起来的确很可怕」 「可不是吗!而且不光是这样!有传闻说,他是个杀人狂!你已经明白了吧!千万别把这两个漂亮的小妹妹卖给他」 「这位客人,打扰了」 一个戴猫头鹰面具的魁梧店员将手重重地放在男子肩上。 刚才还讲得眉飞色舞,表情竟瞬间就僵住了,特别有趣。 他脖子就像生了锈似的,脑袋艰难地转向身旁。 在那里,站着一位眼睛被黄色玻璃挡住,看不出表情的店员。 眼看着男子瑟瑟发抖。店员以礼貌却又无比强硬的语气接着说道 「您似乎聊得非常愉快呢……卢奇亚诺先生也想亲耳听一听。可否同行?」 「不、不了,我……那个」 「肯定也会招待余等去那里对吧?」 伊丽莎白发出甜美的声音,手在店员肩头滑过,脸在脖子上轻轻摩擦。店员没有对伊丽莎白美丽的容颜动摇,脸颊微微抽搐。 他目光在櫂人与她之间往返了一番之后,开口说道 「……没见过的相貌呢。我看你们只是在听这位说话,所以就不叫你们了。算是卢奇亚诺先生放过你们这一次。知道走运的话就乖乖地……」 「别废话了,你这男人够迟钝的。余是说,赶紧带余等过去」 伊丽莎白脸上挂着柔美的微笑,撂下话来。她手顶在电源的喉咙上,藏在掌心的尖针已触碰到皮肤。 「……」 「喊一句试试?你会尝尽痛苦,最后死得很难看」 伊丽莎白说的没错。要是气管被针刺穿,破洞会一直鼓着血泡,不断重复着嘶哑的呼吸,经历漫长的痛苦后最终死掉。 「嗯,说话一定要注意。如果不想死的话」 与此同时,小雏也悄悄从胸部个沟谷间掏出一把小刀,顶在店员的侧腹。 店员短促地屏住呼吸,但这次看来终于理解的情况,并没有准备无谓地挣扎。而之前说了卢奇亚诺坏话,面色铁青的男人,此时则对突然降临的沉默感到纳闷。 伊丽莎白如同舔舐店员的耳朵一般,用甜到让人融化的声音悄悄说道 「听好了,这座城市是自由与买卖的城市。只要你老实听话,就给你个奖励。但要是不从,结果你应该清楚吧?」 「你真有那种程度的忠义?你的主人真像我的主人那样,值得拼上性命?」 伊丽莎白和小雏分别用猫尾与狗尾缠从两侧缠住店员的脚,针与匕首压得更紧。伊丽莎白突然舍弃微笑,低沉地说道 「选吧————是背弃而活,还是忠义而死」 「我这就按您的吩咐,为您带路!」 店员飞快地作出回答。伊丽莎白和小雏点点头,从两侧缠住他的胳膊。 店员一步一顿非常不自然地迈出脚步,被两位绝世美女夹在中间,走向某处。 之后,只有那个男子被留了下来,翻着白眼。 櫂人轻轻将手放在他肩上。 「运气不错呢」 櫂人将金酒杯推给不知所措的男子,带着索菲亚和『肉老板』跟上伊丽莎白她们。 * * * 店员朝罗帐里头走去。 櫂人一行进入到编有金丝的沉重的罗帐背后。 「原来如此,出乎意料的宽敞呢」 「这里就是……拍卖会场?」 令人吃惊的是,这里不是什么舞台,而是又一片天地。木椅成圆形排列,在中央设置着酷似处刑台的高台。 那似乎是让『商品』站上去,以便进行竞价的设备。 「……恶趣味啊」 「一点不错。太过重视现场效果了。这样的搞法,远处的席位根本看不清商品吧。受制于华丽而迷失本质,可叹呐!」 商人之魂令『肉老板』对现场怒气冲冲。櫂人没理他,四下环视。 列好的观众席上,此时空无一人。大概在拍卖即将开始时,客人们才会从酒馆来到这里。 伊丽莎白熟稔地将胳膊肘搭在店员肩上,甜腻地说道 「怎么了?你该止步的地方不在这里吧?」 「…………!」 被她和小雏从两侧戳了戳,店员又继续前进。 櫂人、索菲亚和『肉老板』也紧随其后。 他发出空洞的脚步声(地板出乎意料地使用的是脸颊木材),走过缝隙频现的地板,最后站在一面周围全都刷成黑色的墙壁前面,这面墙上没有一座烛台。店员将手放在上面,墙面轻轻晃动。 看来只是伪装成了墙壁的样子,实际上一部分是帘布。 在将那上等的黑布打开前,店员微微向后面回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真的不后悔吗……卢奇亚诺先生非常可怕……」 「看来你对于自己气管开个洞也不会后悔呢,余明白了」 伊丽莎白满不在乎地回 敬过去。 店员要紧嘴唇,自暴自弃一般猛地掀开帘布。 里面是一间十分舒适的小房间。 房间内有八成被深红色的沙发占据,沙发上做着几乎可称为肉团的巨大男人。他左右没有侍从,正痴迷地吃着中间圆桌上堆成山的饼干。他将饼干直接塞进巨大的果酱瓶,然后扔进嘴里。 那粘稠的深红色过奖,散发出草莓的醇香与血的气味。男人一边尽情享受饼干,一边对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抬起头来。 「嗯?是谁?不是说过,在夜晚享受甜食的时光结束前,谁都不能进来……」 果酱块黏糊糊地从他大张的嘴里掉落。 伊丽莎白把店员往里一推,叉起胳膊,柔软地摇起尾巴。 「原来如此,卢奇亚诺原来就是你啊,『大总裁』」 「唔,好久不见啊,伊丽莎白」 被唤作『大总裁』的男人有些动摇,但还是点点头。他慌慌张张,不知为何向伊丽莎白递出饼干。红色的果酱从满是褶皱的粗大手指上滴落。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耸耸肩。 「你还是老样子恶趣味啊,余才不要这万一」 「是、是吗。不好意思……真的很好吃啊」 伊丽莎白冷淡地摇摇头。『大总裁』十分遗憾地将那饼干塞进好似两条肉虫的嘴唇之间。他有些伤感地咋着舌头。 (一上来就冒出了恶魔啊。可是,这家伙很像人类) 櫂人眼睛眯了起来。这个男人坐在那儿,果酱弄湿了恶趣味的紫色皮草外套,看上去还挺好玩。虽然喊他『大总裁』,可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与普通人类无异。但正当櫂人这样想时,『大总裁』两手缓缓一拍。 「哼,有些不够呢。果酱应该更浓郁些才对」 嗙——只听到干巴巴的一声,店员男子的脑袋爆掉了。 脑浆溅在了櫂人脸上。索菲亚发出短促的悲鸣。店员就那样摇摇晃晃,随着沉闷的声音倒了下去。坚硬的圆桌接住了他的身体。 『大总裁』理所当然般将果酱瓶倒在脑浆上。瓶子里流出黏糊糊的红色液滴,与血相互混合。接着,他双手将混合起来的东西捞起来,洒在饼干上。将散发着死肉与血的气味的果酱满满淋上后,他一次抓起好几片饼干塞进嘴里。 噶哩噶哩咕吱咕吱,『大总裁』无比美味地吃掉了饼干,打了个嗝。 「嗯~,叛徒就是甜」 「……好吃吗,那玩意」 「与其说好吃,不如说是廉价的味道呢。品质和糟糕。但是,就像露天小摊上买的点心一样还不错。让人联想到油乎乎的炸面包」 「倒也是,从业务内容的残酷程度来看,确实算不上贵」 两人在惨剧面前,镇定自若地交谈着。索菲亚颤抖着从后面拉了拉櫂人的斗篷。 「疯了……都疯了」 「冷静点,索菲亚。会被听到的」 小雏上前,保护他们两个。此时,『大总裁』将洒在桌上的脑浆、果酱和碎饼干集中在一起,滋遛滋遛地吸进嘴里。 他打了个大嗝,舒舒服服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倒。 「哎呀,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其实也相当混乱啊。伊丽莎白,你为什么跑到我的地盘来?而且还是在教会视察之前」 「你这家伙,有你这样拿门来堂而皇之侮辱教会的吗」 「不,那也是宣传。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很多都反感教会的条条框框。所以还是弄得夸张点好。反正就算事情败露,我自己也逃得掉……谁知道『拷问姬』本人突然闯进来了。究竟怎么搞的?」 『大总裁』看上去伤透脑经,望着半空。他是十四阶级的恶魔中,仅高于『骑士』与『总裁』的低阶恶魔。借伊丽莎白的话来说,就是杂鱼。他大概和血气方刚的『骑士』不一样,完全不想挑战『拷问姬』吧。 伊丽莎白对这个提问耸耸肩,回答说 「如果这药不是你撒的,余恐怕也不会知道。昨晚,有人在余的城堡撒下了长出兽耳的魔法药。余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追查犯人」 「哎呀呀,我真替你难过。不过,猫耳挺适合你」 「不过,量产药的你看来就是真凶无误了呢。赶紧宰了你吧」 「且慢,伊丽莎白。我可没做任何坏事啊」 『大总裁』伸出厚厚的手掌,主张无罪。 索菲亚颤抖着着张大嘴,准备上前。櫂人连忙将她拦住。 「饶不了你,还恬不知耻地胡说八道」 「冷静点,索菲亚」 对方毕竟是抬手就把店员脑袋打爆的恶魔,太危险了。 没有理会两人静静的争执,伊丽莎白的嘴唇夸张地紧绷起来。 「嗯?嗯~?余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疯话啊,你脑子正常吗?」 「嗯,我很正常……因为我有好好花钱购买『商品』」 『大总裁』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伊丽莎白用漆黑的指甲扎了下自己的大腿。接着,她不开心地用尾巴在沙发上抽了下去。但她还是不可一世地靠在了靠背上,用下巴示意。 「有屁快放」 「当然有!伊丽莎白,我是商人。虽然与恶魔缔结了契约,但我首先是个商人」 『大总裁』讲起来,粗大丑陋的手指交扣在一起。但他马上又把两手松开,伸出指头捞取落在桌上的液滴。 手指沾了混有人脑浆的果酱,在嘴里发出美滋滋的声音。 「但是,我的美食爱好却惹来祸端。好多谣言不胫而走,就连买卖都有人来搅局。于是,我为了得到将不需要的家伙排除掉的力量,就和恶魔缔结了契约。但是啊,我依旧是一名商人。身为商人,我不喜欢强取豪夺。毕竟,不合理的买卖迟早会惹出祸来呢。重要的是等价啊,等价」 他双手拍了拍。伊丽莎白昏昏欲睡地听着他讲。在櫂人身后,索菲亚气得直哆嗦。她咬紧牙关,按捺着激动得情绪。 『大总裁』对此浑然不觉,十分愉快地讲道 「总对我做买卖说三道四的维拉德已经不在了,于是我回到人类社会,靠自己找到了『默认』人口买卖的城市!哎呀,这座城市真不错!大家都无比贪婪地做着买卖。而且,还渴望着不让鲜活的出色商品逃掉的方法!」 「哦,哦」 「另外,这里虽然是排斥兽人的地区,却对兽人没什么厌恶感!虽然出于经商的考虑,很少人大肆宣扬,其实这里对人和兽人混血种的需求相当大的。对方不是人类的话,罪恶感也会大减,因此想要的人也非常多。因此,我便新开发了魔法药。结果我又抓住了重大商机,赚到了好多钱,还能够一手掌控可以卖掉的人!」 「先不提钱,掌握可以卖掉的人有什么意义?」 「那当然是为了所有人全部收购,让他们受尽折磨后杀掉啦!」 索菲亚倒吸一口凉气。『大总裁』举起已经空掉的果酱瓶。仔细一看,那瓶子内侧沾着黏糊糊的污渍。櫂人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污渍不是砂糖构成的 而是人的脂肪被搅拌后附着的痕迹。 『大总裁』脸在瓶子上摩擦,理直气壮地说道 「恶魔之力渴求痛苦。但是,纯粹地蹂躏会有损商人的名号。所以我决定,只使用购买的人!支付对等价值所换来的商品就能随意使用,天经地义。这就跟把水果买来捏烂是一个道理。怎样!根本没有善恶的问题!」 「岂有此理!我们才是物件!」 「就是物件啊!小丫头!」 听到索菲亚大叫,『大总裁』瞪大眼睛回应过去。 櫂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总裁』似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 他的咆哮异常理直气壮,索菲亚一时退缩。『大总裁』对她疯狂地(却又怀着真挚的热度)继续讲了下去 「在这座城市,金钱就是力量,财富就是地位!药的确是我开发的,机制的确也是我建立的,但正是人类欣然接受了这些!这个社会,建立在人们的赞同之上。而你,早已被组成到里面。要是不愿意,大还有其他正正经经的生存方式,可你的父母把你押给了我,向我借了钱!而你也没能阻止这一切,沦落成了物件!在这个社会眼里,在人们的眼里,你已经是物件了!」 「不可能,不可能……人绝对不是什么物件!不论发生任何事,人都不能是物件!那样强词夺理这么说得通!」 「要真如你所说,这座城市为什么接纳了我?再说,我是先将你卖给中介,让中介出货后再支付了比卖价更高的价格才成 伊丽莎白的日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晴、气温寒凉、同恶魔间战斗颇多 —————————————————————————— 在小雏睡觉的这段时间,就由余来代写日记了。 自从帝都被肉块侵略之后,今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从兵数量再多也不成问题, 但多到那种地步实在难搞。 棹人那呆子跟『皇帝』缔结契约之后可以上阵杀敌了, 这件事也让余非常不爽。 恶魔之力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人类该碰的。 不对,余这让小雏担心是干什么啊…… 今天余和棹人也华丽地把恶魔华打了个稀巴烂,再也爬不起来喔!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好了! 所以小雏,快点醒来吧。 棹人会完完整整的回到你身边喔。 今天的菜单………………从酒馆随手弄来的各种小菜,还有貌似是粥的东西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还是小雏做的菜好吃多了! 今天的棹人大人…………被平民怀疑,被圣骑士怀疑。 (有这栏么?)    自作自受。 今天的棹人大人2 ………垫着脚打扫窗户的棹人大人,棒极了 (真有这栏么?)   今天依旧是善性大发的白痴一枚。 余和棹人都在祈祷你醒来。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晴、气温寒凉、同恶魔间战斗颇多 —————————————————————————— 在小雏睡觉的这段时间,就由余来代写日记了。 自从帝都被肉块侵略之后,今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从兵数量再多也不成问题, 但多到那种地步实在难搞。 棹人那呆子跟『皇帝』缔结契约之后可以上阵杀敌了, 这件事也让余非常不爽。 恶魔之力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人类该碰的。 不对,余这让小雏担心是干什么啊…… 今天余和棹人也华丽地把恶魔华打了个稀巴烂,再也爬不起来喔!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好了! 所以小雏,快点醒来吧。 棹人会完完整整的回到你身边喔。 今天的菜单………………从酒馆随手弄来的各种小菜,还有貌似是粥的东西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还是小雏做的菜好吃多了! 今天的棹人大人…………被平民怀疑,被圣骑士怀疑。 (有这栏么?)    自作自受。 今天的棹人大人2 ………垫着脚打扫窗户的棹人大人,棒极了 (真有这栏么?)   今天依旧是善性大发的白痴一枚。 余和棹人都在祈祷你醒来。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晴、气温寒凉、同恶魔间战斗颇多 —————————————————————————— 在小雏睡觉的这段时间,就由余来代写日记了。 自从帝都被肉块侵略之后,今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从兵数量再多也不成问题, 但多到那种地步实在难搞。 棹人那呆子跟『皇帝』缔结契约之后可以上阵杀敌了, 这件事也让余非常不爽。 恶魔之力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人类该碰的。 不对,余这让小雏担心是干什么啊…… 今天余和棹人也华丽地把恶魔华打了个稀巴烂,再也爬不起来喔!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好了! 所以小雏,快点醒来吧。 棹人会完完整整的回到你身边喔。 今天的菜单………………从酒馆随手弄来的各种小菜,还有貌似是粥的东西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还是小雏做的菜好吃多了! 今天的棹人大人…………被平民怀疑,被圣骑士怀疑。 (有这栏么?)    自作自受。 今天的棹人大人2 ………垫着脚打扫窗户的棹人大人,棒极了 (真有这栏么?)   今天依旧是善性大发的白痴一枚。 余和棹人都在祈祷你醒来。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晴、气温寒凉、同恶魔间战斗颇多 —————————————————————————— 在小雏睡觉的这段时间,就由余来代写日记了。 自从帝都被肉块侵略之后,今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从兵数量再多也不成问题, 但多到那种地步实在难搞。 棹人那呆子跟『皇帝』缔结契约之后可以上阵杀敌了, 这件事也让余非常不爽。 恶魔之力这种东西可不是普通人类该碰的。 不对,余这让小雏担心是干什么啊…… 今天余和棹人也华丽地把恶魔华打了个稀巴烂,再也爬不起来喔! 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好了! 所以小雏,快点醒来吧。 棹人会完完整整的回到你身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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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于「被使用」的人们也有严苛的命运等著他们。他们被强制性地扭曲全身,以侍从兵之姿「被排出」。侍从兵们被排出肉块,然后被吞食,接著又被排出──一边重复融合与分裂──一边捕捉平安无事的人们。 原本曾是人类的存在狩猎人类。 在毫无慈悲也没有救赎的状况下,人们被迫领悟到一个事实。 这正是恶魔的所作所为,软弱无力的人类毫无办法抵御。 即使如此,为了活下去,人们还是只能继续绝望地逃跑。 在王都一角也进行著这种豁上性命的战斗,多数居民在宽敞的道路上逃跑。然而,带著许多小孩的一行人却被一群侍从兵追上了。看似虫子的其中一具挥出镰状手臂,有好几个人的脚被斩断了。逃跑的手段惨遭剥夺,那些人被残酷地拖向肉块那边。绝望的惨叫声响起,然而就在此时,与现场氛围毫不相称的冷静低喃叠上了惨叫声。 「『重现串刺荒野(impaled victim)』。」 那是强而有力的美丽嗓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足以抹消怨恨咆哮的噪音与尘土同时爆出,超过数百根铁桩刺穿众侍从兵,血雨残忍地敲击路面。 在数秒钟的痉挛过后,处于蹂躏者立场的存在轻易地全灭了。 人们因为突如其来的发展而颤栗,一边怯生生地抬起脸庞。 「──圣女……大人?」 某人茫然地低喃。 一名女孩站在他们的视线前方。 那是一名身穿煽情束缚风洋装的美少女。她有如救世主──或是有如暴君──内侧染成绯红色的腰际装饰布以及乌黑柔亮的秀发翻飞。 她的胸口被皮带遮掩,但上半身仍接近全裸。充满性意味的服装与民众信仰的「受难圣女」之物相差甚远,然而出现在地狱里的身影看起来却是神圣又美丽,甚至让人不由得称她为圣女。 不过,民众有如求救般的称赞声却让那个女孩不悦地眯起眼睛。 「谁──是圣女,谁是啊?别用那种令人作呕的称呼喔!」 她挥了挥手,就像发出嘘声赶走狗儿似的。 女孩毫不在意地从人们身上移开视线。她重新面向猛然逼近的侍从兵们,觉得很烦地咂了嘴。 「啧,又过来了吗?居然被强制弄成丑陋又扭曲的存在……你们也真可悲啊。至少让余尽份心力,又快又俐落地杀掉你们吧。」 女孩将白皙手臂伸向天空,在那前方卷起黑暗与红色花瓣的漩涡。她毫无迟疑地将手伸进漩涡中心。 一把长剑被流畅地抽出。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eecutioner"s sword of franken)!」 女孩高声喊出剑名,刻划在红色刀身上的文字同时发光。 其意义强制灌入见者的脑中。 『从事此等行为之际,就让你自由行动吧。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 「『千之钉枪(nail gun)』!」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她挥下剑后,黑暗与红色花瓣以螺旋状奔出。从那边出现生锈钉子,一一贯穿侍从兵。锁炼如蛇一般在缝隙间穿梭,狠狠扫倒逃跑者的身体。 人们发出欢呼,然而女孩却回头望向他们,冷冰冰地撂下话语: 「为何停步,你们这群愚蠢之徒。弱者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难看地逃窜。逃吧,别拜托余,别依靠余,别仰望余──你们以为余是何人?」 女孩单手扠腰,红眸发出光辉,傲慢地报上名号。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王都是所有情报聚集之地,拥有教养的人也很多。拷问姬的逸闻流传甚广,因此少女自报名号后民众都倒抽一口凉气。沉重的沉默充斥现场。 某人小心翼翼地打算开口,就在此时── 叽呀叽呀叽呀叽呀叽呀叽呀! 刺耳怪声划破天空,新的侍从兵从天而降。 异形──脸庞有一半被眼球占据──大鸦用歪斜钩爪抓住数人的背部。现场发出悲怆惨叫声,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飞舞吧)。」 冷静的声音与利刃同时在空中飞舞,众侍从兵的身躯被斩成两半,内脏之雨洒落在路面上。连得救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困惑的声音。 「…………咦!什、什么……!噫!」 女性免于大鸦利爪所害后,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屏住呼吸。 只有「拷问姬」一人能正确理解现场发生了什么事。被激烈的混乱袭击,人们开始纷纷连滚带爬地逃跑。 就在此时,现场传出军靴的声响。现场因紧张感而冻结。 一名青年身上以红色丝线妆点的黑衣下襬翻飞,出现在现场。 纤瘦青年的左臂化为野兽之物。拥有淡茶色眼眸,将有著同样色调的头发短短扎成一束的身影,看起来像是缠绕著异样的冷酷。 人们用害怕的表情望向他。然而青年本人没发现这个反应,用严肃眼神确认有没有新的追击。 他在此时细细地吐了一口气放松氛围,然后悠哉地搔搔头。 「呼,好像勉强做到了呢……真是的,还是不够稳定啊。要怎么做才能更灵活自如地操控呢?」 青年口吐怨言,挥动指挥棒似的移动右手。刚才斩断侍从兵身躯的利刃配合手掌的轨迹轻轻摇动,「拷问姬」用力拉了拉青年的黑衣下襬。 「欸,你啊,现在大家可是怕你怕得要死喔。」 青年瞪圆眼睛连忙回头,环视人们的表情后发出困惑的声音。 「咦,真的假的啊?我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吗?」 「不只是怪怪的喔,感觉就像某个坏蛋角色登场呢。」 「咦咦咦……哎,虽然觉得好像也不能断言自己不是坏角色就是了。我不是敌人喔。」 听到这段对话后,人们总算是放松戒心。「是熟人吗?」──他们用视线询问伊莉莎白,她「嗯」的一声点头做出回 应。 「放心吧,虽然左臂特别古怪,但这家伙是余的随从。名字叫什么濑名啦棹人啦,或是濑名棹人之类的。」 「谢谢你随便到极点的介绍。不过,我们的事怎样都行就是了啊。」 青年──濑名棹人──一边转动兽之左臂,一边站到伊莉莎白旁边。他跟她笔直地眺望著肉块座落的方向。 大群侍从兵有如波浪再次从那儿逼近而来。 棹人高举右臂,伊莉莎白踩响高跟鞋。 「你们快逃吧。」 低声嗫语后,棹人弹响手指。 「这边交给『拷问姬』与『皇帝的契约者』处理。」 就这样,他们以侍从兵为对手开始杀戮。 *** 濑名棹人曾受亲生父亲虐待,最后于十七岁又三个月时结束了他的人生。 他迎接了悲哀残酷又凄惨,宛如虫子般无意义的死亡。然而棹人的灵魂在死后被召唤至异世界,得到了第二次的人生。 这名召唤者正是「伊莉莎白?雷?法纽」,是受教会之命杀害与十四阶级恶魔订下契约的人们,而之后自身也会遭受处刑的大罪人。 与恶魔战斗之际,伊莉莎白中了「大王」的陷阱。为了拯救她,棹人与恶魔中位阶最高的「皇帝」缔结契约,学会运用魔力的方法。而且他与自己的随从同时也是新娘的机械人偶小雏共同奋战,成功令伊莉莎白复活。棹人等人虽然顺利击败了「大王」,教会却告诉他们出现了新危机。 据说王都遭受袭击,有三分之一的居民被虐杀,身为教会最高司祭之一的哥多?德欧斯也遭到杀害。人类存续的重镇几乎陷入毁灭状态,根据预料,这样下去王都会全灭,包含圣骑士在内。 接获这样的通知后,棹人进行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布丁。 将砂糖溶到牛奶里面,再加入蛋汁,在不打出泡泡的情况下搅拌过滤。棹人接著将它倒进土锅里,然后开火蒸煮至适当的状态。 接下来只要用冰精式冰箱好好冷藏就完成了。 「嗯,有材料总是帮了大忙呢。」 棹人等待布丁冷却,如此低喃。 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没从──拥有独有的流通手段又具备冰精灵的──大型公会经营的商店购买,就很难稳定取得砂糖或新鲜鸡蛋。不过多亏会口吐怨言却还是提供协助的「肉贩」,伊莉莎白的城堡里总是备有足够的数量。否则,棹人就很难在这个世界重现布丁吧。 (嗯?该不会做不出布丁,我在异世界的知识跟经验就派不上用场到了极点吧?不,习惯疼痛帮助颇大就是了啊。) 棹人一边苦思,一边抓住经过充分冰镇过的土锅的把手。他注意不让兽臂那边不小心出太多力气,轻盈地在走廊上快步走。 冲上螺旋楼梯后,棹人打开餐厅的门。餐桌上铺著厚重桌布,前方则是有著一整排的猫脚椅。 伊莉莎白坐在那儿,将罕见的美腿交叠在一起。不知是否察觉到棹人了,她抬起看起来很无聊的脸庞,视线停留在土锅上面。 下个瞬间,伊莉莎白用头上弹出猫耳般的气势亮起眼睛。 「唔唔,完成了吗!」 「嗯,做好喽。」 棹人如此说著举起土锅。伊莉莎白立刻抓住汤匙待命。这个反应还是一样天真无邪,不过在不久前,这还是一幅或许再也看不到的光景。棹人一边暗自感到心安一边端著土锅,在伊莉莎白面前掀开锅盖。 锵锵──软绵绵的巨大黄色块状物出现了。 伊莉莎白满足地从鼻子发出喷气声。 「哼哼,你这小子,这看起来好像入口即化,感觉很不错嘛。」 「来吧,按照约定,这就是布丁。我有说过要替你做啊,大吃一顿吧。」 「唔,迫不及待了……等等,余跟你做过这种约定吗?」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嗯。」 棹人从伊莉莎白的眼睛错开视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这是棹人跟「皇帝」订下契约之前发生的事。他曾经对魔力流动受到「活祭品咒法(sacrifice)」所阻而呈现昏睡状态的她温柔地低喃: 「你会生气吧。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喔,伊莉莎白……拜喽,等你清醒后,我再做布丁给你吃啊。」 没有回应。棹人伸出手试图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快碰到时停下来,挥挥手离开寝室。 然后,他跟「皇帝」缔结了契约。 伊莉莎白不晓得当时的事,棹人也刻意不提。 伊莉莎白虽然因为他含糊其辞而露出疑惑的表情,却还是面向布丁。她用银汤匙捞起软绵绵又入口即化的黄色物体后,张大嘴放进嘴里。 「唔……舌头的感触很不错啊……入口即化,味道又温润……软呼呼的……真是惹人怜爱呢……唔唔唔唔唔!」 一整个土锅的布丁分量十足,然而伊莉莎白还是一转眼就吃光了。将土锅清得一乾二净后,她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嗯!真的很棒。就只有这个跟启动小雏是你值得夸奖的地方啊。」 「我其余的努力今天也被漂亮地无视了。」 伊莉莎白有如做日光浴的猫,喉咙都要发出呼噜声那般感到开心,甚至让人觉得可以在她头上看见抽动摇晃的猫耳。 她用汤匙在土锅底部刮了一会儿,不过似乎是放弃了。 她将银汤匙放回桌上,「喀」一声发出坚硬声响。 她双手环胸,表情渐渐紧绷。 「那么,吾等只能休息到这里喽──事态不但恶劣至极,还很严重。」 到刚才为止的天真光辉已从那张脸庞消失,伊莉莎白带著冰冷的武者表情挥挥手。 她面前出现用魔法编织而成的棋盘与黑白棋子。 伊莉莎白从它上方拿走有著司祭造型的白棋。 教会的最高司祭之一哥多?德欧斯──他被恶魔杀害了。不只如此,那些邪恶的家伙们如今依旧四处肆虐。 棹人握紧拳头发出低沉声音。 「果然只能过去了吗……要跟足以破坏王都三分之一的对手战斗吗?」 「当然。余受教会之命要诛杀十四恶魔,而且毕竟余自己也是这样决定的。余会残虐傲慢有如狼一般高歌生命,最后被天地万物舍弃,有如母猪般死去……自行颠覆这个命运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被棹人如此询问后,伊莉莎白断言。拒绝他人介入、过分冰冷的声音让棹人接不下话。在他面前,她又继续拿掉数枚棋子。 伊莉莎白将身穿红色洋装的黑色女皇──「大王」──丢到棋盘外面。并列在棋盘上的只剩下有著扭曲造型的三只黑棋。 「剩下的就是『君主』、『大君主』以及『王』这三只恶魔。不过一般来说,这三只恶魔并不具备攻陷王都的力量。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哎,虽然大致上可以猜想到,不过不管是猜中或没猜中,等在那边的都是地狱吧。」 「话说在前头,我也要一起去喔。」 「随便你──虽然余想这样说,不过这回打从最初就算上你一份了喔,蠢货。就算无心伤害他人,余也不能把『皇帝』的契约者丢著不管……听好了,棹人,就算余借你一份人情好了,你所为之事本来也是做做就得处以极刑的大罪。」 「……嗯嗯,我知道啊。」 「不,你不知道。就算知道,你也『不理解』喔。一旦站到黑暗面,人就再也无法回归人类的身分了……你跨越了最后的那一条线。」 说到这里,伊莉莎白深深叹气。她目不转情地凝视棹人的身影──特别是 化为兽物的左臂──然后摇摇头。 「你这个愚蠢的人。」 棹人没有回应。凝重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了半晌,然而伊莉莎白再次叹气后,用有如要将椅子弹飞至后面的力道起身。 她有如猫儿拉长背脊,然后做出宣言。 「哎,现在也只能过去了!就算在这边说一些有的没的,到头来必须一战的现况仍是不会改变喔……不过,余担心一件事。」 「嗯嗯,小雏的事啊。」 两人像这样朝彼此点头。 伊莉莎白轻盈地摇曳黑发迈开脚步,棹人也跟在她身后。 从天窗撒落的光线在走廊上描绘出不祥图形,两人默默无语地在那边前进。伊莉莎白打开──直到数小时前都还呈现昏睡状态的她自己所使用的──寝室的门。 如今,小雏睡在那儿。 睡床上散布著蓝色蔷薇,纤细身躯就横躺在那其中。 周围的花是棹人在伊莉莎白的建议下,为了帮助齿轮进行调整而做出来的东西。小雏在释放温柔魔力的苍蓝色包围下深眠。 「……小雏……」 棹人毫无迷惘地跪在她枕边。他轻轻触碰小雏的额头,她没有回应。直到一度变得乱七八糟的齿轮调整好为止,小雏都绝对不会清醒。 伊莉莎白牵起小雏那白皙手脚,迅速确认魔力流动与机械音后点点头。 「齿轮调整得很顺利,不过还要花一些时间才会结束啊。」 「问题就是在这段期间内要如何安置小雏呢。」 「唔,正是如此喔。在调整期间小雏绝对不会清醒。也就是说,她会处于无防备的状态被放置于此。放置魔像守护她也是可以,但那些家伙不知变通,还是残留著不安啊……那么,说到有什么万一能带著小雏逃跑又能联络余的人选嘛──」 「呵…………就是我呢。」 「你还来得真巧啊,喂。」 没错,棹人回头望向寝室入口。 「肉贩」以手指抵住额头的帅气姿势站在那儿。 他被兜帽盖住的眼瞳──虽然看不见,但恐怕是这样没错──闪出光芒。 「两位不在家时,就由我待在美丽的女佣殿下身边吧。有事发生时,我会背著她速速逃离喔。这样如何呢?」 「虽然非常感激这个提议,不过这样好吗?你明明什么好处都没有耶。」 「呵,这话说得生分了啊。重要客户面临困境时,这点小事……顺带一提,我家保管库使用的冰精灵,还有搬运货物的魔像差不多也老旧了,像是这一类的事……瞄!」 「这家伙用嘴巴说出『瞄』这个字耶。」 「明白了,之后跟余请款吧。你想要多少余都会送过去喔,如何?」 「嘿嘿嘿嘿嘿嘿嘿~~万事都包在我这个『肉贩』身上吧!」 「肉贩」蹦蹦跳跳地弹来弹去,真的很厚脸皮。然而,受他帮忙的事实仍然没有改变。毕竟这座城堡曾数度遭到恶魔袭击,如果是普通人,别说是留下来看家,就连靠近都是敬谢不敏吧。 「肉贩」果然胆子相当大。 棹人对摇晃腰部跳著喜悦之舞的他低下头。 「……谢啦,『肉贩』,帮大忙了。」 「唔唔~~!愚钝的随从大人居然正经地向我道谢!可恶,所以你是假货啊,是哪来的家伙!」 「我以前都没有正常向你道谢过?」 棹人眯细眼睛。在他前方,「肉贩」摆出怪鸟般的谜样战斗姿势。伊莉莎白无视他,双手环胸堂堂做出宣言。 「好,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喽!从现在起,余与棹人要遵从教会的要求前往王都!『肉贩』,接下来就交给你啦。」 「遵命,我明白了。」 「好回答──棹人,不要留下遗憾喔。」 「嗯嗯……」 伊莉莎白如此忠告后,棹人点点头,静静凝视小雏的脸庞。他将手放到睡床上,轻轻地吻上她。 两人唇瓣叠合,然后分开。 即使如此,沉睡的公主仍然没有清醒。 棹人对表示想当家人的女性温柔地低喃: 「我去去就回喔,小雏。请你一定要等我。然后,我们一定要再一起生活。」 棹人起身,再次有如对待幼子般轻抚小雏的额头后转过身。 像军服的黑衣下襬翻飞,棹人毫无迷惘地迈开步伐,伊莉莎白也高亢地踩响高跟鞋,跟在他后面。 「我在这里等待两位平安归来喔!祝武运昌隆!」 然后「肉贩」挥著手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去。 在心爱的新郎离去的这段期间,银发新娘仍然沉眠著。 伊莉莎白与棹人将小雏留在城堡里,就这样造访死地。 *** 棹人用利刃斩裂在天上飞翔的侍从兵。 伊莉莎白用铁桩打穿在地上奔驰的侍从兵。 彼此信赖,只专心应付自身负责区域的动作就像华丽的武术表演。两人在转眼间结束杀戮,之后只剩下大量尸骸。 棹人与伊莉莎白眺望眼前这条道路的前方──持续膨胀的肉块坐镇的方位──朝彼此点了头。 「嗯,总之这样看起来像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啊。」 「那就喘口气吧,毕竟民众也去避难了……呃,不是吗,快点逃啊!」 「伊莉莎白,就算你这样讲,肉块可是突然从王都中心扩张的喔。光是能跑到这里就已经干得很不错了吧。」 棹人将手掌放上伊莉莎白的肩膀后,靠近大部分都瘫坐在地的民众。他来到附近的居民前方,用沉稳的声音搭话,尽可能不吓到对方。 「没事吧?只要从这里直行,就会有圣骑士设置的避难所。途中也会有人指引路线,请赶到那边吧。」 棹人如此催促先前被猪头侍从兵追著跑的亲子,却没有回应。定睛一看,大人们麻痹般伫立在原地。 真头痛啊──棹人如此心想,游移视线。 就在此时,紧紧抱住母亲手臂的少女开了口。 「大哥哥……那只手臂,是什么?」 棹人慌张地望向她。少女纯真无邪的眼瞳映著兽化的左臂。 棹人更加困扰地皱起双眉,发出沉吟烦恼了一会儿后,顾左右而言他似的接著说: 「呃,这样,不是……很帅气吗?这只手臂很强喔。」 「嗯,看起来很强的样子!虽然很恐怖,不过很帅气!」 「嗯嗯……谢谢你,我受到你的鼓励了呢……来吧,快赶路喽!」 棹人轻轻推了少女父母的手臂。被兽手碰触,母亲倏地一震全身发抖,庇护小孩似的后退数步。然而看到他的寂寞眼神后,母亲猛然回神表情一变。 与丈夫一起迅速地低头道谢后,她跑了起来。停下脚步的人们也跟在她身后。然而在赶往前方的群众之中,忽然有一名老婆婆从那边走了回来。 她目不转睛地瞪著「拷问姬」,与人潮逆向大步走过来。 是打算干嘛呢──伊莉莎白如此心想,眯起眼睛。 「是对『拷问姬』有所怨恨的人吗?」 这个推测大大落空了。来到伊莉莎白面前后,老婆婆扔开拐杖,摇摇晃晃地跪上石板铺面。在感到愕然的棹人他们面前,她深深垂下脖子。 由于过度吃惊,棹人发出几乎可说是他原本的嗓音。 「怎、怎么了,老婆婆?」 「嗯嗯?这、这是怎样!」 「非常感谢您……非常感谢您……非常感谢您。」 老婆婆一而再、再而三地道谢。伊莉莎白望 著缩成一小团的背,搔搔脸颊。 「啥?唔、嗯,这种……还真是明义理的老婆婆呢……啊~~我会变得不对劲啦。」 「非常感谢您……感谢您。」 「蠢材,是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已经够了,够了,快站起来!不用道谢了。」 「老婆婆,你的心情我们已经很明白了。来吧,这里很危险的。」 棹人将手伸向老婆婆。在他的帮助下,老婆婆摇摇晃晃地起身。 伊莉莎白朝拄著拐杖迈开步伐的背影说著:「去!去!」冷淡地挥手赶人。 「速速离去吧!真是的,怪老太婆……喂,不要行礼,看前面啊!笨……地上有石头吧。听好了,老太婆啊,千万小心别跌倒喔!」 态度虽然恶劣,说出的话倒是很温暖。棹人悄悄地放松表情。 在那瞬间,伊莉莎白立刻回头望向他。 「唔,令人不悦的气息!棹人!你那表情是怎样!明明只是随从,居然如此嚣张!」 「呃啊,用不著踢我吧!」 被准确释出的回旋踢命中,棹人抱住肚子如此抱怨。而且,伊莉莎白还发出猫一般的哈气声,更加火大。 「你才是,那种像在看小孩的表情是怎样啊!真是的,瞧不起余!」 「才没有咧!我是真心觉得温馨!」 「这就是彻底瞧不起别人吧!」 棹人控诉对方不讲理的话语遭到驳回。伊莉莎白心情不悦,就这样将下巴努向旁边。 「看吧,在吾等讲这种无聊话语之际,那家伙回来喽!」 她说完话,黑影也几乎同时飞降至石板铺面上。看似蝙蝠的两片翅膀「啪沙啪沙」地敲击空气。然而,它们的拥有者却不是鸟。 它们长在狗的背部。 最顶级猎犬──「皇帝」──拍打著翅膀飞舞而下。 他用以强韧肌肉打造的脚敲击地面后,震动身躯。发出黏答答的声音,翅膀渐渐被收进背部。 完全收好后,他用深处燃烧著地狱火焰的眼眸望向棹人。 『吾回来啦,吾不肖的主人。【十七年来的痛苦累积】啊。』 「噢,辛苦你了。状况如何?」 『在那之前,吾有一事得先告诉你。』 「什……什么啊,你突然这样好可怕喔。」 棹人见「皇帝」猛然逼近至眼前,便向后跳开几步。「皇帝」在他面前带有威胁性地咬牙出声。 『居然派吾去做侦察这种无聊工作。做出这等举动,吾本来应该要咬杀你才对喔。你虽是吾主,但说到底也只是慢吞吞的肉块,给吾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说、说得真过分啊……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哼,不过这次就原谅你吧。因为正如吾所料,从天空看下去的风景挺不赖的呢。愉快的是,这座王都正在被大腐肉吞食喔。开心吧,小鬼,你料中了。』 「皇帝」将头转向旁边,用下巴示意堵在道路前方的肉块。对沦落为丑陋姿态的同胞们嗤之以鼻后,他做出断言。 『那是三具恶魔的融合体喔。刺在后颈的针也有三根,吾已经确认过了。』 「……果然如此吗?是『大王』干的好事啊。」 棹人点点头。刺在恶魔脖子上的针是──伊莉莎白杀害的「大王」生前擅长的──精神支配魔道具。有三根这种东西刺在那边的事实,意味著侵犯王都的不是一具巨大的恶魔,而是剩下那些被「大王」扎针的恶魔──「君主」、「大君主」、「王」──的融合体。 『那个令人不悦的【大王】在比自己还要低阶却很难操控的高阶恶魔身上插针,破坏自我让他们呈现濒死状态,最后又把他们当成货物搬到王都吧。毕竟区区三具人类占不了多少空间啊。』 「然后因为『大王』之死,针操控精神的效果消失了。」 『没错,已经崩坏的自我恢复原状,力量失控……那些家伙膨胀与恶魔融合的身躯,决定将王都拖下水……顶多就是这种程度的事吧,弗拉德啊?』 配合「皇帝」的提问,棹人轻轻将魔力输入口袋里的石头。流畅声音有如等待已久似的响起。 『不愧是【皇帝】,第六感真准呢。』 魔力装模作样地在空中编织出弗拉德?雷?法纽的幻影。 那副模样是附有领结的细绢衬衫搭配用银丝绣出图案的黑外套这种「与生前如出一辙」,怎么看都像是贵族的风貌。披肩的乌黑秀发搭配光彩红眼的他──以与伊莉莎白极其相似的美貌──环视四周。 弗拉德在虚空中跷起腿,优雅地低喃: 『正如你所推测吧,这就是【大王】设下的最后一道陷阱。是一个挺好懂的定时引爆装置。恶魔们自我崩坏只剩下欲望,如今甚至使用纳入体内的人类,化身为累积痛苦的装置。这结果还挺有趣的啊。』 弗拉德愉快地笑了。 他指向肉块,就像在告诉他人那是一场有趣的秀。 『虽然曾是同胞,不过比起有意识的时候,呈现失控状态恶魔之力还比较强,这一点真是耐人寻味。或许这表示不受到人类的理性或意识影响,恶魔比较容易发挥【只是为了破坏世界】而存在的力量吧……对了,差不多可以适可而止了吧,伊莉莎白?』 弗拉德无奈地摇摇头,那张脸庞被铁桩贯穿,瞬间雾散。 棹人将视线转过去后,伊莉莎白总算是停止了──打从弗拉德出现后就一直持续的──恶整。她一脸严肃表情双臂环胸,用渗出厌恶感的声音撂下话。 「住嘴,弗拉德。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喔。别忘了就算是此时此刻,余也想立刻废弃寄宿著那个灵魂的石头啊。」 『这番话讲得真无情不是吗?既然你的随从濑名棹人跟【皇帝】缔结契约,让我这个前任者活下来当顾问才是上策。没错,你也明白吧?别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焦躁,喔喔!』 被数支铁桩袭击,他的全身摇晃模糊成有趣的形状。 就算是弗拉德也露出了不悦表情,这个反应让伊莉莎白发出哼笑。 「哈,给余做好觉悟。事情一旦结束,余就会再度杀掉你,毫不留情啊。」 『我明白,那就先做好觉悟吧。真悲哀啊,毕竟这副躯体连逃亡的手段都没有呢。』 话虽如此,弗拉德反而没有一丝一毫的悲怆感耸耸肩。然而或许是因为不想再被刺,他轻轻弹响手指消去身形,之后现场只剩下数片苍蓝花瓣。 伊莉莎白用力踩踏它们后,发出咂嘴声。 「──啧,令人不爽。」 「哎,这也没办法吧。要说那种言行举止很像弗拉德嘛,是很有他的风格呢。」 「余──说──啊──为啥你像这样事不关己呀!」 棹人扎成一束的头发被伊莉莎白使劲抓住。她紧紧握住后,用力一拉。棹人大叫一声,挥动手脚反抗。 「痛痛痛痛!住手啦,伊莉莎白,会掉光!疼痛虽然不要紧,但我可不要秃头!」 「啰嗦,给余变秃头!秃掉吧!说起来,这一切不都是你自作主张害的吗!居然跟【皇帝】缔结契约,你这个世界第一的笨蛋!」 「真的会掉光!会掉光啦,快住手!」 「没事,就算脱落也长得出来。」 「也有生发的魔法吗?好痛痛痛痛痛!」 「要说有嘛是有喔!不能选颜色就是了!」 「只有一部分是金发很讨厌吧!」 「比拷问好一些吧!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你干下的可是值得动用异端审问的愚行喔。如此随便对待自己,明明叫你要有自觉耶!哼……不过, 哎,余就到此为止吧。毕竟现在甚至没时间好好折磨你啊。」 或许是总算开心了,伊莉莎白放开手。棹人泪眼汪汪地确认毛囊平安无事。在这段期间,伊莉莎白那双红眸盯著侵犯王都的肉块。棹人也学她。 「……好惨啊。」 「嗯嗯,正是如此喔。」 融合的三具恶魔至今仍然对街道与人们造成严重损害。 伊莉莎白一改先前的调调,发出紧迫的声音。 「恶魔之力寻求痛苦。动作要快喽,棹人。令人感到不悦的是,那东西愈是放著不管就愈会聚集人类的痛苦增强力量吧……虽然麻烦,但有必要跟圣骑士会合啊。」 「嗯嗯,是呢。快赶路吧。」 棹人简短地点头同意。然而,他有如某事感到迷惘似的紧咬唇瓣。 隔了一拍后,棹人用沙哑的声音──像在确认那个事实──接著说: 「这是最后一次讨伐恶魔了。」 坐镇在两人前方的肉块,是十四恶魔中的最后三具。 棹人遥想打倒他们后等在后面的事情,握紧拳头。 处死所有恶魔后,「拷问姬」将要接受火刑。 伊莉莎白?雷?法纽终于要爬完通往处刑台的阶梯了。 *** 以复杂方式分支的街道大多数都会通往冠以──据说是侍奉圣女至最后一刻的──使徒之名的广场。如今那边似乎设置了临时避难所。 棹人从伊莉莎白背后小心翼翼地眺望广场。 平时被视为人民休闲去处而感到亲近,一到假日就会有许多摊贩跟杂耍艺人在那边热闹的场所已失去它平时的平稳风貌。 广场被使用蔓草纠缠为设计理念的美丽铁栏围住,内侧站了一整排的圣骑士。他们不但牢牢地关起门,还当起沉重的人墙。骑士们一边让刻著白百合纹章的白银铠甲发出光辉,一边也负责维持覆盖广场的结界。 环视那些紧绷的脸庞后,棹人发出渗出紧张气息的声音。 「……欸,我们可以靠近吗?」 「毕竟吾等是恶魔契约者与『拷问姬』二人组嘛。对方是否会好好接纳吾等,虽然感到不安,但这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没错──伊莉莎白耸耸肩。下定决心后,两人接近广场。 在那之前,门扉瞬间「喀啦喀啦」地开启,从里面冲出好几支部队。众圣骑士勇猛果敢地在街道上奔驰,朝肉块座落──同时也有许多侍从兵等在那儿──的方位前进。 援救部队恐怕是为了来不及逃走的人民而以此地为据点,前往危险地带吧。然而──棹人反刍先前的光景。 (我们不过去的话,会有更多人类被肉块纳入内部……这种状况实在很难说来得及救出人民呢。) 他们果然需要助力。棹人鼓起干劲,重新面向广场。在这段期间,伊莉莎白也对堵住入口的圣骑士之一开口搭话。 「余是伊莉莎白?雷?法纽。教会求助于余,因此前来此处。」 「我是她的随从,濑名棹人。请多指教。」 棹人挥开紧张情绪,如此报上名字。然而对方却用冰冷视线回应两人的问候。 数秒钟后,或许是去通报上级,圣骑士之一奔向广场后方。其他人则是将剑尖抵住石板铺面,就这样继续贯彻铜像般的沉默与静止姿势。 「呃,那个,我们是来帮助你们耶。」 棹人重复诉说,却没有回应,其中甚至有人──虽然只有几名──朝他们发出露骨的杀意。这种反应实在可说是冷淡至极。 就算是棹人也皱起眉心,小声地向伊莉莎白低喃。 「我确实没期待会受到欢迎啊。就算这样好了,我也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耶。」 「这话说得还真是胡来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喔。」 「是吗?没想到你这么宽大啊。」 「因为这是自作自受呢──在『串刺荒野』那边,余灭了骑士团五百人,将他们虐杀歼灭了。圣骑士是骑士团的上层组织,不过牺牲者之中也有很多他们的熟人吧,光是没立刻拔剑相向就算是很有教养了。」 伊莉莎白用相同的音量回应。原来如此──棹人点了头。 以这个事实而论,圣骑士们的反应可说是很理所当然。 「那就没办法了呢。」 「嗯嗯,一点也没错。」 就算身受被虐者发出的杀意,施虐者也无法口出怨言。 (因为如同虫子般被踩扁的人们通常是不会复活的啊。) 伊莉莎白?雷?法纽曾经堆出一座尸山。 众圣骑士是尸体那一边的人们。 像是要干扰棹人的思绪似的,现场忽然响起清爽嗓音。 「您就是『拷问姬』吗?首先向您致谢,感谢您不辞辛苦接受召集。」 门扉开启,将圣骑士带在左右两旁的女性出现了。 她自己也是圣骑士吧。细剑般柔韧的躯体跟其他人一样被白银铠甲覆盖,然而肩膀上却装饰著以深蓝色高级布料加上银色刺绣制成的气派斗篷,微微打著波浪的完美银发更添加了她的华美程度。 这个美女拥有蓝色与紫色的双眸,令人印象深刻。然而,那对眼瞳中果然也盈满了冰冷光辉。 相较于其他圣骑士,她看起来年轻许多,身为女性这一点也很少见。不过比起这些事,另一件事更让棹人感到惊讶。 (这个,很厉害啊……就普通人类而论,她拥有相当程度的魔力量。) 与「皇帝」订下契约后,棹人测量魔力的眼力也受到了磨练。眼前这名女性的魔力量虽然远不及「拷问姬」以及身为恶魔契约者的棹人,却还是远远凌驾在常人之上。 与伊莉莎白有如蔷薇棘刺般锐利又不祥的感觉不同,这股魔力有著大海般的深邃与包容力。棹人的眼睛用不同于自身知识的感觉看出她拥有治愈魔法、结界魔法,以及召唤魔法的才能。 (就算在圣骑士团内,这个人物看起来也是拥有相当程度的地位,不过就算当魔法师也会有一番成就吧……呃,嗯?我刚刚心里想「普通人类」吗?) 那种看法简直像是认为自己是「怪物」。然而,会这样也很正常。从异世界转生至此又拥有野兽左臂的人,要继续维持「自己只是普通人类」的自我认知毕竟是一件难事。 (即使如此,我也终于进入末期了啊。) 棹人不由得露出望向远方的眼神,脸上浮现自虐式的笑容。然而对眼前这名女性来说,似乎把这个笑容看成其他含意。 她立刻冷淡地眯起眼,开口说: 「失礼了,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咦?抱歉,我只是在笑自己而已啦,别介意。」 「…………笑自己?在这个状况下吗?」 「啊~~余站在那边的随从是一个有许多怪异举止的家伙啊。搭理他只是浪费时间喔,你就无视他吧……余正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再次欢迎您,不远千里而来,辛苦了。」 「欢迎的场面话就免了吧。关于哥多?德欧斯之死,余已经接到联络了。这里的指挥者是你吗?」 「不是我。与其说明,直接见上一面比较快吧。跟我来……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她说出谜样宣言,同时豪奢斗篷翻飞。两名随从也跟在她身后。 棹人与伊莉莎白面面相觑,并顺从地从他们身后追了上去。 *** 石板铺面上排列著无数简易帐篷。 从旁边经过时,棹人探头看了它的内部。 治疗师拚命将痉挛 的男人压在台上,一边试著用药草术缓和痛苦。除此之外,也能看见以一级魔力量为傲的人们──平常应该是驻守在王宫吧──毫无保留地将魔法与药草术运用在负伤者身上。 帐篷外排著长长的队伍,似乎正在用转移魔法移送病到不可能自行避难的重症患者与孩子们。排队等待进入移动阵的行列两旁虽有王国骑士固守,却还是隐含一点小事就有可能引发瓦解的紧张感。 毫发无伤的人与轻症患者似乎在圣骑士的呼吁下集结在一起。不过还是有很多因为精神过于错乱而不断大叫,或是眼神空洞地瘫坐在原地不回应的人。 逃来此处的每个人都背负著沉重又绝望的黑影。 「……果然气氛很紧张啊。」 「当然喽,如果有人因为稍微远离危机就宽心,那个人才是异常呢。」 伊莉莎白点头同意棹人的低喃。 不久后,两人接近广场中央。在那边发现奇特的东西后,棹人眯起眼睛。 「……那是啥啊?」 「是圣女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呃,就算是这样,为何它会在这种地方啊?」 流出血泪的圣女铜像被倒吊在那边,头上披著褴褛破布的使徒像跪在她面前。令人意外的是,他似乎是亚人。可以从布片边缘窥见雕上鳞片也加上锐利钩爪的脚。 使徒看起来像是在赞美圣女的受难,也像是为此深深叹息。 就休闲场所的装饰物来说,这是一幅会令人联想到拷问的杀伐构图。 「就广场的装饰来说,这样有点低级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根据教会的传承,人们如今的生活是建立在『受难圣女』的牺牲上。也就是说,这是显示人类让圣女背负罪孽的图画。人民必须时常将自身之罪放在心中,咏唱祈祷与感激之情,正确地生活下去才行。为了促进这一点,将它设置在平常就会用到的地方才是正确答案。跟杀鸡儆猴很接近啊。」 「……原来如此啊。」 虽然觉得模模糊糊,棹人仍接受了过分露骨,就某种意义而论甚至可说是冒渎的说明。他将视线从铜像移至隔壁的帐篷。那儿有如避开圣女像似的,设置著比负伤者救护所还窄却有深度的帐篷。 女圣骑士停下走向前方的脚。她高举左臂,邀请两人前往那边。 「──这边请。」 棹人与伊莉莎白被巩固警备的王国骑士充满敌意的眼神注视,进入内部。同一时间,棹人被耀眼光华灼烧视网膜而眯起眼睛。 「……!」 「挺行的嘛,亏你们能收集到这么多。」 伊莉莎白如此说道发出感叹。定睛一看,整面墙壁都排列著已经发动的魔法通讯机械。文官们使用那些东西,拚命不断联络远方的对象进行交涉。 在紧迫声与怒吼声此起彼落的状况下,女圣骑士再次呼唤两人。 「还不要停下脚步,再往里面走。」 被她如此催促,棹人他们迈开步伐前进。 愈是前行,因热气而混浊的空气就愈是冰冷。来到最深处后,耳中传来的是缠绕著另一种沉重感,在静寂中来回交错的声音。直接将石板摆上去当桌子的桌面上方摊著王都的配置图。圣骑士们指著它,用认真表情跟彼此议论。 「拉?谬尔兹大人的炮击……」 「许可要到隔天午后……」 「从角度与射程距离考量,就是墓地的山丘……」 「为确保安全所需要的人员……」 他们正在谈论棹人无法理解的内容。一名男子浮现在他们前方。看到莫名模糊不清的背影,棹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咦?为什么人的背会这样模糊不清啊?) 男人穿著虽然简易却很高级的法衣。看样子似乎是教会的相关人士。 他是何人呢──棹人皱起眉,在他旁边的伊莉莎白用紧迫声线低喃。 「……是哥多?德欧斯吗?」 「哥多?德欧斯?」 棹人不由得发出高八度的声音,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事。 (哥多?德欧斯不是死了吗?) 哥多?德欧斯应该在最初的袭击──恐怕是三具恶魔爆炸性膨张时──丧命了才对。不过被棹人用死者之名叫唤后,男人缓缓回过头。 『是伊莉莎白吗?来得好。』 对棹人来说,此时是他初次不是透过通讯机械看到哥多?德欧斯的身影。哥多?德欧斯的皱纹虽然极多,却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乾瘦老人,与棹人的猜测不同。然而,在应该已经死掉却仍然存在眼前的这个时间点,他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棹人眯起眼,再次确认哥多?德欧斯的身影。定睛一看,那副身躯呈现半透明状。在哥多?德欧斯脚边的银器里,沉著宝珠的水正发出光辉。 棹人望著这幅光景时,口袋里的石头蠢动了。他同时发现一件事。 (哥多?德欧斯「无疑是死亡了」。) 浮现在棹人面前的哥多?德欧斯──跟弗拉德一样──只是灵魂的复制品。他从教会准备的圣水补充魔力,以已死之身进行指挥。 石头再次蠢动。或许是同为复制品而有所想法,弗拉德似乎想跟他对话。不过按照这个要求让弗拉德现形的话,棹人或许会被圣骑士们砍杀。 就在棹人像这样无视弗拉德时,哥多?德欧斯出乎意料地开口搭话。 『弗拉德在那边吧?』 「咦,你很清楚嘛。」 被漂亮地说中,棹人发出惊讶的声音。 前任「皇帝」契约者的名字突然出现,周遭之人提高了紧张感。伊莉莎白仰望半空。在这种状况下,哥多?德欧斯一派沉著地摇摇头。 『你的左臂是【皇帝】之物。没有召唤知识的人,其身边必定有个促成契约的对象,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你口中的【不要后悔】,就是你下定决心做出这个选择后提出的警告。伊莉莎白的随从……居然跟【恶魔】订下契约,你这个愚者啊。』 「的确,我自己也这样想喔。不过我没有伤害他人,今后也没有这种打算。如果我变成危害人民的存在,就会被身为主人的伊莉莎白砍掉脑袋吧。我没理由被你们指使非难……就现阶段而论连处罚都用不著接受。」 『又口出强硬之辞了。不过,如今吾等确实没有棋子。如果你跟伊莉莎白两人会一起成为战力,我就认可这件事吧……不过,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哥多?德欧斯将白骨般的手臂伸向前方。 他用沙哑的低沉声音喃道: 『可以把弗拉德叫出来吗?』 棹人答应这个要求,轻轻将魔力输入口袋里的石头。 瞬间,苍蓝色蔷薇花瓣与黑暗在帐篷内飞舞而起。众圣骑士发出动摇的声音。弗拉德的幻影沐浴著这一切,一边在半空中编织成形。 他跷起脚,以中性美貌睥睨四周。 『嗨,好久不见了呢,哥多?德欧斯。』 「在那边摆什么架子啊,你这小丑。」 「明明直到刚才都一直啰嗦地吵著『放我出来!放我出来!』耶,这种口气简直像是被叫到才登场啊。」 伊莉莎白与棹人同时开口抱怨,圣骑士们一起握住剑柄。然而,或许是理解到弗拉德充其量只是幻影,他们立刻解除了警戒的态势。 弗拉德摇晃黑发,悠然地对哥多?德欧斯露出微笑。 『是啊,自从展开异端审问随心所欲地折磨我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不是吗?教会的最高司祭居然变成类似于我的存在……不惜扭曲自然天理,教会也做出了挺有趣的举动嘛 。我初次对你们感到兴趣呢。』 『你的灵魂残渣果然在运作,真是可叹啊。处死【拷问姬】后,必须速速将你废弃掉才行。』 『放心吧,据说在处死伊莉莎白前,我就会被她亲手破坏掉呢。』 『即使如此,伊莉莎白随从的左臂也是这样,发生的事全都超过了我方预料啊…………这也是神给予的试炼吗?』 哥多?德欧斯半无视了弗拉德的话语,再次摇摇头。听到这段对答后,伊莉莎白忽然开口问道: 「确实,余也吓了一跳。教会应该不喜欢违背死亡才对啊。」 『正如你所言。如今【我】的灵魂已回归神的身边,哥多?德欧斯这个存在本来就应该速速消失才对,人民却置身于一片混乱之中。而且在最高司令里,【拷问姬】与【圣骑士】的指挥权也是由我保管啊。受托利刃之人,不能独自沉浸于安宁之中喔。』 哥多?德欧斯淡淡地说道,简直像是事不关己。 关于这个世界的权利结构,棹人几乎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然而圣骑士团──虽然身为王国骑士团的上层组织──却不是隶属于国王,而是教会。因此他可以完全理解教会能保有专门用来对付恶魔的武力。 (之后再仔细问问伊莉莎白好了。) 就在棹人如此思考时── 哥多?德欧斯继续说出更值得惊愕的事实。 『现存的【哥多?德欧斯】不只我一个。在王都各地……包括设置在四方的避难所与逃亡之旅的目的地,还有交涉场所在内,合计共有二十个【我】正在运作。』 「……啥?」 棹人不由得发出傻气的声音。他自然而然地想像起二十个哥多?德欧斯齐聚一堂的场面。棹人本能地感到厌恶,皱起眉头。 同一个人物的灵魂以复数运作著,状况就算再扭曲也要有个限度。 在他身旁,伊莉莎白发出声音笑了。 「哈哈,此事还真是令人愉快啊。这可不是扰乱自然定律这种等级的话题喔!教会的最高司祭居然这样……意思是你们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呢!」 「你这家伙,放肆!」 圣骑士之一发出锐利的叱责。然而,将棹人他们带领至此的女圣骑士却举起单手告诫他。哥多?德欧斯向她点点头后,重新面向伊莉莎白。 『教会再次向【拷问姬】提出要求。与众圣骑士一同打倒侵犯王都的【恶魔】。对手是十四恶魔中剩下的那三具……这是对你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吧。』 说到这里,哥多?德欧斯顿了一拍。 他用令人联想到老鹰的眼神射穿伊莉莎白。 『──在遭到处刑前成就善举吧。』 「老骨头,用不著你说,余也会做的!」 「拷问姬」高声回应教会的要求。 伊莉莎白向他回以著实凶恶的笑容。哥多?德欧斯满意地点点头。伊莉莎白冷哼一声,用涂黑的食指指甲轻敲王都的地图。 「那么,这次会是城镇战。关于破坏也没关系的范围是──」 「恕属下直言,我认为并不需要【拷问姬】出手相助。」 清爽嗓音打断她的问话,伊莉莎白不悦地眯起眼睛。 棹人将视线望向声音的主人,先前制止部属杠上「拷问姬」的女圣骑士就站在那儿。意想不到的反对让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另一方面,伊莉莎白挑衅地吊起嘴角。 「这么一说,余没问过你的名字啊。你是何人?是何方神圣呢?」 「我是圣骑士团的团长,伊莎贝拉?威卡……哥多?德欧斯大人,属下斗胆在此进言,不能借用【拷问姬】的──罪人的力量。」 『别用感情论做论述,说出你认为没必要的根据吧。』 「是,属下失礼了。跟先前讨论的一样,按照预定,等居民避难结束,吾等就会得到司祭大人之助对恶魔发动总攻击……『牧羊人』拉?谬尔兹大人也会在现场。」 「欸,伊莉莎白?」 「在这种情况下你想干嘛?是无聊之事余就杀了你喔。」 「『牧羊人』是什么啊?」 「是拥有权限负责召唤第一级幻兽精灵的最高司祭喔……出现了挺厉害的大人物啊。」 伊莉莎白如此回应。虽然只有一点点,她的侧脸有著紧绷的紧张感。看到这个反应后,棹人总算领悟到对方并非等闲之辈。 女圣骑士──伊莎贝拉──接著说: 「特别是司祭大人也拥有对恶魔而言可说是不可侵犯的神之恩惠。膨胀的恶魔本身毫无防备,因此幻兽攻击的有效性是无庸置疑的──就以上条件而论,有可能藉由王国骑士与圣骑士之手就足够镇压恶魔。在可以藉由人类力量平定乱局的状况下仰赖『拷问姬』之助,会让教会的尊严受损吧。」 她凛然地做出断言,周围的圣骑士也一齐点头。 圣骑士的真心话让棹人心中一惊,表情动摇。然而,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弗拉德。他用白手套裹著的手指顺著自己的唇瓣轻抚,一边低声笑道: 『就像没体验过男人滋味一样,对【恶魔】也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口气还真大啊。那么,你怎么想呢,【吾之后继者(my dear)】!』 「你们是笨蛋吗?」 没等弗拉德问完话,棹人就凭自己的意志如此询问。弗拉德更加扭曲唇瓣。伊莎贝拉挑起美丽的眉毛,转身重新面向棹人。 「你刚才说什么?」 「人们陆续被恶魔纳入体内,接受凄厉的痛苦。就算真的有可能只靠你们的力量镇压下来,不过只要能借到力量,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要借喔,尊严什么的吃屎去吧。有时间高举这种玩意儿,不如到外面去看看并排在肉块表面的那些脸庞如何?」 由于过度愤怒,棹人反而变冷静了。他的脑袋冷彻无比。 用辞虽然粗鲁,棹人却用冷静到一定程度的口吻咄咄逼人。他忽然静默下来,在不带恶意,而是盈满纯粹疑惑的眼眸中映出伊莎贝拉。 「你们真的不想尽早拯救人民吗?」 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预料落空让棹人眨了眨眼。 定睛一看,伊莎贝拉惊讶地瞪圆双眼。她用受到冲击或像是听见意想不到的话语般──给人印象相当稚气──的表情打算开口说话。 在那之前,另一名圣骑士发出声音。 「拥有兽臂,与『皇帝』订下契约之人说什……」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一点也没错,正是如此呢!」 「活泼」的声音忽然震撼现场。 伊莉莎白「啪」的一声双手一拍。她露出微笑后,邀舞似的朝说著反对意见的圣骑士伸出单臂。 「那么,余现在就立刻转身回去吧!各位辛苦了!」 「呃,不……这个,哥多?迪欧斯大人……」 「余这样说的话,会哀声叹气的人可是你们啊。居然连这种事都不晓得,连实力差距都测不出来,圣骑士就是这种程度的货色吗?简直像是不知道自身实力的小孩子呢。」 伊莉莎白辛辣地撂下话语。 空气发出声音冻结了,至少棹人是这样觉得的。面对曾经虐杀同胞的「拷问姬」无礼的言辞,有数人伸手按住剑柄,棹人也同时举起兽臂。 他刻意发出──品尝过数百次死亡时习得的──沉重杀气。 「不要动。一旦拔剑,我就会先发制人。这边的动作比较快。」 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充斥现场。哥多?德欧斯跟弗拉德都不发一语,就像在测探彼此的动向似的。 棹人与圣骑士 们贯注怒火的眼瞳正面相对。 「别让我为了这种事动用『皇帝』的力量。」 伊莉莎白忽然动了。她完全不在意充满紧迫氛围的现场的一切,堂堂展开双臂,踹向石板铺面。 伊莉莎白摇曳腰际的装饰布,不知为何开始原地转圈。 「神的恩惠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确实,教会拥有的庇佑对恶魔很有效。不过所谓的恶魔,就是破坏神之创造物的存在。你们毕竟只不过是神的创造物,在强大的黑暗魔力面前,就算是祈祷也注定会遭到破坏。」 内侧染成绯红色的黑布宛如风车转动。 伊莉莎白歌咏般继续说: 「如今恶魔侵犯王都,而且在失控后无止尽地汲取以人民痛苦为名的魔力。肉块膨胀,其手中的棋子不断增加喔。」 高跟鞋鞋底「喀」的一声发出声响,敲击石板铺面。伊莉莎白集众人的目光于一身,停下脚步流畅地将手臂伸向天花板。 「所谓的数量就是暴力。只要凑齐,就有它能做到的事。」 红色花瓣与黑暗在手臂前方卷动。她从漩涡中央抽出「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此人有何打算──众圣骑士握住剑柄的手用力了。 伊莉莎白一眼也没望向他们,有如找寻目标似的瞪视头顶,举剑摆出架势。 「果然啊,过来了喔!」 帐篷上方有如被鱼群敲击的水面,突然弯曲变形。过了一瞬间,那东西突破帐篷上方,进入内侧。 棹人瞪大眼睛。不祥的白色块状物发出刺耳笑声,同时从天而降。 伊莉莎白挥剑,一剑取下数只的性命。她回手又是一剑,屠杀了同样数量的敌人。即使如此,还是有相当数量的敌人活了下来,在棹人他们头上飞舞。 大量羽毛飞散,遮去他们的视野。 「──!」 棹人反射性地用兽臂斩裂冲到眼前的「某物」。 他没理解对手的真面目,只是不顾一切地拒绝朝自己发出的强烈恶意与杀意。然而圣骑士们躲过第一击后,打算先冷静地掌握情势。 两个判断的差距分出了双方的命运。 数名圣骑士的头被──如果对手是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粗暴动作──扯了下来。身著铠甲的躯体喷出华丽的血花,在原地转了一圈。 发出沉重声响后,开玩笑般滚倒在石板铺面上。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发出尖锐笑声,圆圆的东西同时飞舞至半空中。圣骑士反射性地接住那个东西──察觉到那是同胞的头之后──发出惨叫声。 在一片混乱之中,伊莎贝拉先动了。她锐利地抽剑挥出半圆形。伊莎贝拉使用发出白色光辉──似乎被司祭们祝圣过──的剑刃斩断「某物」的胴体。 棹人将视线望向那东西。身似鸽子,拥有鱼状头部的侍从兵尸骸倒在地上。他的羽毛就像在开低级玩笑似的洁白。 伊莎贝拉沐浴著他们的血,践踏著内脏叫道: 「动起来!停住会变成肉靶喔!」 『蠢材,快拔剑!』 哥多?迪欧斯也如此大喝。虽然因为过度强烈的暴虐而受到冲击,圣骑士们仍是回过神陆续拔剑。 在这段期间,伊莉莎白也用跳舞般的华丽动作斩杀侍从兵。没使用拷问器具,是因为她判断在这种狭窄空间里使用会将人们卷入其中吧。 她优先屠杀锁定文官的侍从兵,棹人也如此仿效。 敌人数量在转眼间减少,异形尸骸渐渐堆积在石板铺面上。 除了初击,众圣骑士之中并未出现牺牲者。确定他们取回原本的冷静后,棹人叫道: 「大家趴下!」 「趴下喔!」 伊莎贝拉也如此大喊。在那之后,棹人弹响手指。 「──飞舞吧)!」 虚空飞来巨刃,以毫厘之差扫过圣骑士们的头部顶端。侍从兵被斩成两半,纷纷落至石板铺面上。 虽然被激烈血雨打湿,众圣骑士仍是毫不胆怯。他们迅速地扫荡逃过利刃的侍从兵们。 不久,帐篷内变得寂静无声。 相对的,来自外面的惨叫声传入耳中。 粗鲁地擦拭沾在脸上的鲜血后,伊莎贝拉愕然发出声音。 「怎么会……防御结界被──」 「圣骑士们围在广场四周边缘负责维持结界。意思就是结界是以那些家伙为起点,以半球状覆盖广场。也就是说,天花板附近会是最薄弱的地方……侍从兵们集结在那边,以数量取胜将它压破了啊。就算十多只变成绞肉也在所不惜的话,要做到这点可说易如反掌吧。」 伊莉莎白一边淡淡地分析,一边迈开步伐。她轻盈地摇曳乌黑柔亮的秀发,微微回头望向后方。 「在那边发什么呆?有心守护己方杀掉敌人的话,就跟余过来。」 她身上的装饰布翻飞,离开正要开始崩塌的帐篷。以伊莎贝拉为首,圣骑士们也反射性跟在那道背影后面。 棹人被引诱般跑了几步,却又停下步伐。他朝四周东张西望。虽然发著抖,众文官之中似乎没出现重伤者。弗拉德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身影。 (恐怕是腻了啊……还真随兴呢。嗯?)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哥多?德欧斯正在看自己。确认那颗宝珠也平安无事后,棹人点了点头。与哥多?德欧斯确实四目相接后,他冲至外面。 一来到外面,棹人就倒抽一口凉气。 「…………──────!」 那儿也上演著地狱光景。 如同先前一样,鸽子造型的侍从兵陆续扭下人的头。残留的胴体喷出血花,一边转圈一边倒地。被扔出的头撞上石板铺面,宛如果实破碎。 同一时间,众侍从兵抓住十几个人的手臂,硬是将他们搬向肉块那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传出绝望惨叫。人们在凄惨尸骸上方双腿乱踢,飞向空中。这简直像是使用人偶演出的一幕残酷喜剧。然而,半疯狂的叫声却是货真价实。 「──居然有这种事!」 难以忍受过分至极的惨状,连负责维持结界的圣骑士都打算采取行动了。棹人试图制止他们,然而在那之前,伊莎贝拉就告诫了众圣骑士。 「不要动!集中魔力修复破损的部位!这些家伙由吾等收拾!」 她如此大叫之际,结界裂缝大量涌入新的黑影。 伊莎贝拉灵敏地抬起脸。 「──是第二波吗?」 那句话的语尾被困惑抹消。 确认新敌人的身影后,棹人也瞪大眼睛。他愕然低喃: 「做出了多么──残酷的事啊。」 新的侍从兵有一半以上维持人类的模样。 被剥成赤裸的背部长著桃红色的怪异翅膀。只要它擅自鼓翅,仍是人类的身躯就会被迫走向前方。侍从兵失去平衡,可悲地跌倒在石板铺面上。 侍从兵倒在面前后,有如无头苍蝇逃窜的居民们面露困惑表情,停下脚步。 在这些人之中,一名女性大叫: 「你……你是……罗汉吧?罗汉!是你!」 她忘记逼向自身的危险与恐惧──大叫听起来像是情人或伴侣的名字──冲至秃头侍从兵身边。被唤作罗汉的男人用有点像生锈的动作回头望向女性。 她才一伸出手臂,侍从兵的脸颊就膨胀到面目全非的地步。 棹人回过神大喊: 「不行!」 男人发出黏答答的声音,从口中伸出舌头。蓝黑色的湿肉卷住女性的胴体。抓到她后,男人的桃色翅膀有如拥有自身意志般鼓翅。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留下凄厉惨叫,被带至肉块身边。 目睹突如其来的残忍行径,居民们作鸟兽散逃了起来。秃头随从的舌头与鸽型侍从兵的钩爪陆续袭向那边。 受骗遭到偷袭的愤怒与骇人情绪让圣骑士们高高挥起剑。 「──!可恶!」 「噫!」 在那瞬间,秃头侍从兵发出孱弱叫声。他们仍与人类无异的身躯微微发颤。虽然像是因为过长的舌头碍事而无法说话,不过如果能编织出语言,他们就是在求饶吧。而且眼眸居然还浮现著大颗泪珠。 恶魔不会哭泣。 圣骑士们不得已察觉到一件事,这些侍从兵大部分的身体都还跟人类一样。 只要斩下桃色翅膀,或许还有救不是吗?就算不用化作言语,这种期待也充斥在现场。就在这个瞬间── 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断头圣女 guillotine)』。」 伊莉莎白周围产生五个黑暗与红色花瓣的漩涡。咚的一声,五具白色人偶贯穿漩涡中心著地。貌美的圣女们闭著眼,就这样抬起脸庞。 笔直剪齐的厚重银色长发摇曳。 同时,伊莉莎白踩响脚跟。 圣女们倾斜被朴素纯白连身裙包覆的身躯。她们仰望天空,将白皙藕臂交叉在胸口,然后再张开。咻的一声锐利声响传出,她们的手肘滑出四方形的利刃。 利刃陆续斩裂两种侍从兵──跟在「总裁」宅邸里释出时不同──用无视离心力的动作描绘弧形,接著再次收进圣女的手臂。 血雨倾盆而降,现场发出困惑的惨叫声。 在这种情况下,仅有一人──只有棹人带著沉静的目光点了头。 伊莎贝拉什么也没说,然而其他圣骑士却用颤抖的声线说: 「明明还有可能恢复耶!」 「蠢材,别认为一度化为侍从兵的人类还有救。舍弃天真的美梦吧,只能杀掉他们。」 「你可以确──」 「可以……余在比任何人都还要近的地方看过恶魔的所作所为。」 如此断言后,伊莉莎白再次踩响脚跟。 「断头圣女」接二连三用利刃斩断众侍从兵的胴体,凄惨尸体堆积如山。 在这幅光景之中,「拷问姬」──上一代「皇帝」契约者弗拉德?雷?法纽过度完美的宝贝女儿──毫无慈悲地宣言。 「希望这玩意儿,愈是怀抱它就愈是白费工夫。只要相信绝望就行了──然后,为了打破它而拚命挣扎吧。」 伊莉莎白露出炽烈眼神撂下话。听到这句话,棹人耳闻悲剧般紧咬唇瓣。 在那之后,有一名圣骑士行动了。 「──呼!」 伊莎贝拉发出裂帛般的喝声,同时令银发飘扬。她朝侍从兵的脖子闪出剑刃。 仍是人类的头飞至半空。 鲜血溅上陶磁般的肌肤向下滴落,伊莉莎白向动摇的部下们下令。 「杀吧。非难与责任都在我这个下令之人身上。无需担忧,诸位给他们最后一击吧。」 凝视那道浑身鲜血的身影,伊莉莎白眯起红色眼眸。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是为了鼓舞自己,圣骑士们忽然发出吼声。他们从丹田发出粗野声音并挥起剑。王国骑士也跟在他们后面。 在那之后,骑士们真的很冷静地行动。 除了翅膀,与人类之物毫无不同的尸体堆叠在石板铺面上。 不久后,顺利地驱逐了众侍从兵。 圣骑士们重新布下结界。与司祭们会合后,结界也因此更加强化,运送重伤者与小孩的行动也重新展开。在圣骑士的护卫下,平安无事的人们开始赶路脱离此处。眺望这一连串光景以及堆积在角落的尸体后,棹人再次确认那个事实。 (……人们拚命地试著活下去。) 而且以恶魔为对手的战斗实在太残酷又悲惨。 2 月光下的宴会 无论看起来如何停滞,时光都会以一定的速度流逝。 战斗之后太阳西坠,夜晚终于造访。王都变得凄惨无比的模样也渐渐被低垂的夜幕遮掩。现在肉块的膨胀──虽然很有可能只是一时──也开始收敛。或许是察觉到可以当「补给材料」的居民减少了,它也停止了乱七八糟的攻击。 「……好漫长啊。」 棹人在广场一角如此自言自语。然而至今为止的事件,实际上却是发生在短得可以说是异常的时间内。只不过是沾满鲜血的惨剧浓密地堆叠过头──恐怕除了他以外的人也是如此──让时间的感觉出现错乱罢了。 可以说事到如今,人们总算得到了可以静下来好好思考事情的状况。 即使如此,战斗仍持续著。 滴答──无数水滴敲击石板铺面的声音响起。棹人受声音牵引,抬起脸庞。 白光展开成圆筒状围住好几个人,再化为大量水滴洒落的光景映入眼帘。 光芒散去后,到刚才为止都存在著的人类身影消失了。教会毫不停歇地运行著移动阵。然而,也许是判断今天之内不可能运送所有人,一部分的移动阵开始转为从王都外面搬入兵力与物资。 教会的修女们立刻使用送来的谷物熬粥。排队等待进入移动阵的人们──虽然有一时差点发生流血事件,却还是克服这种恐慌──主动帮忙她们。 负责运行移动阵的司祭们一边对协助之人投以感谢的目光,一边轮流花费魔力。他们的额头浮现密密麻麻的湿黏汗水,负责防御结界的人们消耗更加激烈。 (战斗并不是只有杀侍从兵呢。) 然而,棹人无法帮忙做那些事。 如今,他身上并不只是寄宿著伊莉莎白的血液,还拥有自身庞大的魔力。不过那是与「皇帝」订下契约,从痛苦中取得的事物,因此与司祭们的魔力──拥有优秀资质之人透过祈祷取得并贮存在体内的力量似乎也可以称为灵力──水火不容。既然如此,就去帮忙煮饭分配食物好了,不过如此一来──为了不要吓到别人──缠在兽臂上的布片又有可能会松开。 (……嗯,这句话由自己来说也很奇怪,我还真是变成了很邪恶的存在啊。) 就在棹人感慨良多如此思考时,温暖的水气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棹人连忙抬起脸庞。定睛一看,装在破损器皿内,还放了一根木汤匙的蔬菜粥正在鼻尖摇晃著。教会的修女露出慈爱微笑,同时朝他递出碗。 「这是来自神的恩惠,请用吧。」 「咦!那个,我不能吃。」 「您在说什么呀,不吃身体会撑不住喔。」 年轻修女坚定地将碗用力推向这边。 不不不──棹人摇摇头。「异端审问」与库尔雷斯对异端者──既狂信又彻底──的种种侮蔑,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打转。哥多?德欧斯对棹人他们的态度也很难说是友善。代表教会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然而,这名修女究竟是怎么了呢? 棹人因意想不到的事态而心神大乱,视线也跟著游移。 (为何教会的相关人士要给我粥?有下毒?下了毒吗?嗯?)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一件事。 装在现有器皿内的魔法火焰照亮著广场。不用担心会延烧的火焰,用它的金光温暖著人们。在这幅光景中,众修女正来回走动分发米粥。 看样子不只是棹人,她们也有拿粥给无力自行过去取用的民众。 棹人茫然望著这幅光景。体贴众人、诵唱祈祷词的她们侧脸流露出真正的──他生前不曾见过的──温柔。就算面对的是「皇帝」的契约者,也难以想像这个行为是恶意之举。 不过,不,正是因为如此,棹人的目光更加游移不定。 (连对待恶魔的契约者都这么亲切不会很不妙吗?呃……该不会这个人不晓得吧?) 棹人如此思考后,接受了这个想法,毕竟他现在正用黑布遮去左臂。因为衣著看似军服,应该没被误认为民众,却还是很有可能被误认为精疲力尽的魔法相关人士。 (怎、怎么办?) 事后知道棹人是「皇帝」契约者的话,修女或许会感到受伤。他如此苦恼著,却不想让她感到害怕。棹人不想浪费难能可贵的亲切。 结果棹人用右手接下器皿。 「感激不尽,我开动了。」 「我们才要谢谢您白天的辛劳。愿神保佑您。」 修女闭眼祈祷后再次微笑。她厚重的黑色修女头巾翻飞,离开现场。棹人愣在原地,目送那道背影。 她似乎知道他是谁,而且还拿粥过来。 「……真是令人开心呢。」 棹人点了好几次头后,用木匙捞起粥,送入嘴巴。只有淡淡的咸味扩散在舌头上。然而过了一阵子,开始缓缓渗出谷物与蔬菜的甜味。 因为生前的受虐经验使然,棹人的味觉很迟钝。只要没有加入洗洁剂或毒物,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吃得下去。即使如此──虽然远远不及心爱的小雏亲手做的料理──这碗粥感觉仍是十二分地美味。在空荡荡的胃里,暖意渐渐渗透至每一个角落。 直到此时,棹人才发现自己空著肚子。 「就算与恶魔订下契约,肚子还是会饿吗?」 棹人喃喃低语后,将粥一扫而空。虽然知道这样做很没规矩,他还是用木匙向下挖到最底部,不死心地狂捞谷物的颗粒。 就在此时,棹人想起自己不久前才看过类似的光景。 像猫儿刮搔土锅底部的身影轻飘飘地浮现在脑海中。 (嗯……这么一说,那家伙在干嘛啊?) 棹人起身,迅速环视四周。周围没有他寻找的身影。然而只要一进入视野,应该就会发现她才对,所以她不可能有去领粥。 棹人有些烦恼地迈开步伐,再次排到领粥行列的最后面。 不久后轮到他,他将空器皿交还迈入老年、看似女巫的修女,并且开口询问: 「那个,我认识的人还没吃,可以再拿一碗吗?」 修女用鹰勾鼻发出冷哼,将锐利视线投向棹人的左臂。 被灰色眼眸用刀子般的视线注视,他不由自主地端正姿势。然而隔了凝重的沉默后,老婆婆微微摇头,在新碗里加了粥。 看样子对方似乎决定视而不见。 「……谢谢。」 棹人带著双重含意道谢后,离开现场。他手中拿著还在冒热气的暖和器皿,一边环视广场。然而,这里果然没有她的身影。 「所以,伊莉莎白那家伙究竟到哪里去了?」 为了找寻「拷问姬」的艳丽身影,棹人再次遇开步伐。 *** 「──!好痛!」 数十分钟后,棹人以几乎被众圣骑士踢出去的形式通过广场入口。 门扉发出声响,在他背后关上。这种把人踹出门的做法真的很完美。 棹人以栽向前方的姿势勉强站好,防止粥从右手的器皿中溢出。拭去因千钧一发而流出的冷汗后,他回头望向后方。 「我明白你们很不耐烦,但这样也太粗鲁了吧!」 愤怒的声音没得到回应,并肩而立的圣骑士们以凝重的沉默做出回应。 这些臭家伙──棹人咬紧牙根。然而关于自己被粗暴地赶出广场一事,其实他也有一部分是可以理解的。 自从发现伊莉莎白不见后,棹人就在广场来回走动找寻她。 他在各个场所惹人嫌,探头窥视每座帐篷,最后甚至还试著钻到桌子底下。即使如此,还是没有发现她。 棹人使出最终手段,向围在周遭边缘的众圣骑士寻求目击情报,结果惨遭「她刚才擅自出去了,去把她带回来」然后被踢出门的下场。 「明明讨厌伊莉莎白却叫我把她带回来。既然有自觉需要她这个战力,再稍稍将她当成同伴对待也无妨吧?呃……不过,我也可以理解他们会生气的心情就是了。」 棹人嘀嘀咕咕地如此低喃,微微回头望向圣骑士们的身影。 看穿缠绕在白银铠甲身影上的紧张感后,棹人用力吞下一口气。 如今,结界主要是由司祭们负责维持。圣骑士们平安地从不习惯的重责大任中得到解放。然而,他们仍是跟白天一样围住边缘地带,保持警戒的态势。 圣骑士们用魔力辅助司祭们,同时也必须担任人肉盾牌,还带著如果有侍从兵从四周侵袭就得首当其冲丧命的觉悟做著这些事。 「拷问姬」硬是通过了这边。 而且到头来连她的随从都单手拿著粥,悠悠哉哉地晃到这边。 (……嗯,开始觉得没被揍一顿就不错了。) 被如此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棹人如此心想,吞下叹息。 他再次将步伐迈向道路前方。 棹人背对广场──远离发出低吼声的肉块──朝那个方向开始前进。 *** 棹人事前就从伊莉莎白那边听过,住在王都的大多数人──特别是没住在商业区或工业区,而是在发展完善的住宅区拥有居所的人们──都很富裕。 有如要证明这句话有多正确,美丽街景扩展在他的眼前。一排排的住家墙壁都装饰著组合成不同色调的砖瓦。面对街道的树篱都修剪得很美丽,玄关前方延伸出白色的石阶。 对棹人来说,这里的印象近似于以前在电视上瞄到的欧洲郊区的观光地点。然而被花朵与色彩妆点的街景,如今也被吞没至不祥的沉默中。 到处都没有人的身影。不过,幸好也没有侍从兵的身影。 据说众圣骑士从暂时在广场避难的人们当中选出有体力的人,再以精锐部队护送他们脱离王都。当时他们恐怕是一举扫除了在路上的侍从兵。 (如此一来,就算单手拿著粥空不出手好像也没关系呢。) 棹人觉得不用担心会打翻后,高兴地快步前行。每次路过小巷子,他都会停下步伐探头望向前方。然而,连一只猫都没找著。 看样子如今此地似乎只有棹人在。 如此理解后,压倒性的沉默开始渗进耳朵。 「…………如果是这里就没问题吧,毕竟发现伊莉莎白的话就没办法开口了啊。」 他喃喃低语,暂时停下找人的步伐。 略微烦恼半晌后,棹人判若两人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声音。 「『皇帝』。」 『──在呼唤吾吗,吾不肖的主人啊?』 黑暗在他前方卷起漩涡,不久后丝般的纤细黑色渐渐描绘出有弹性的肌肉跟滑顺的上等毛皮。跟民宅屋顶一样高的──这只野兽基本上虽然巨大,却会随著心情改变尺寸──黑犬实体化了。 异形野兽双眼炯炯燃烧地狱火焰,睥睨棹人。 棹人毫不畏惧地回望最顶级的猎犬──「皇帝」──开口问道: 「我有事情想问你。」 『悉听尊便。』 「皇帝」用著实很有随从风范的态度回答,棹人瞪视摆出恶劣态度的狗。 「侍从兵发动奇袭时,你没有伸出援手啊──这是为什么?」 当时如果是「皇帝」,应该可以穿梭在碍事的人群中,轻易猎杀侍从兵才对,然而他却没有现身。 沉默一时降临。不过「皇帝」立刻冷哼一声,就像在说「是这种事啊」。 『当然喽。为了显示吾之力而消灭其他恶魔,吾没异议。然而,为何吾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必须为了人类去狩猎侍从兵这种货色呢?这不是最顶级猎犬的职责。还是说你是为了压扁蚂蚁而刻意开炮的愚者呢?』 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皇帝」用极像人类的声音发出嗤笑,棹人责备似的眯起眼睛。 「我是你的契约者。照理说只要我有那个意思,你就要出借力量吧?」 『少自以为了不起喔,小鬼。你是吾之主,吾之触媒,吾之道具,吾之肉。被饲养的可不是吾,还是说你想被咬杀呢?』 「……原来如此啊。如果因此『不小心』咬杀契约者,你就会失去与人界的连系,再次早早回归。『皇帝』的评价会在人们之间变成笑柄吧,肯定不会再有人想召唤你。好啊,动手吧。这样挺愉快的不是吗?」 所谓的恶魔,就是会在人类跪地求饶时毫不留情践踏头部,将它压扁的生物。就是因为这样,棹人本能性地理解害怕「皇帝」,摆出谦逊态度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他刻意强势地撂下话,同时现场「喀嚓」一声响起沉重声音。 棹人的左下臂消失了。 「────────咦?」 石板铺面上哗啦哗啦地迸流大量鲜血。他之所以没把装粥的器皿弄掉,虽是因为右手手指受到冲击而僵硬,却也可说是奇迹般的偶然。 在困惑的棹人面前,「皇帝」吐出了「某物」。肉块「咚」一声发出沉重声响掉落在血泊上。卷住的黑布松开,棹人茫然眺望著它。 一半以上都兽化的人类手臂,看起来像是与自身毫不相干的物体。 (…………呃,那是我的左臂吧?) 慢了半拍才正确掌握到状况后,他立刻被激烈痛楚撕裂神经。 「────────呜!」 棹人立刻吞下惨叫声。就算到目前为止他也品尝过数百次死亡的激烈痛楚,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痛楚,他仍然不是没有任何感觉。 棹人闭上眼睛,在脑海内不断说话。 (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棹人故意细心地品尝,藉由习惯剧痛安抚它。 数秒钟后,他完全取回了平静。 「皇帝」感到佩服似的微微扭曲嘴唇。 『──哦!』 棹人先蹲向路面,将器皿放在地上。 就某种意义而论很傻气地先确保粥安全无虞后,他弹响手指。滴落的血液突然变成红色花瓣,聚集在棹人的伤口回归体内。接著他拾起左臂,将它压向截断面。裸露而出的血肉与骨头互相接触,压扁变形。 「──回复)。」 苍蓝花瓣与黑暗卷住乱七八糟的接著面。有如长出数百条手臂,肉、骨以及衣服纤细诡异地延伸。它们互相缠绕在一起,然后融合。 不久后,一切都恢复成原状。 棹人直勾勾地望著「皇帝」。 「开心了没,『皇帝』?急躁就是你的坏习惯。」 『轻率地挑衅自己的猛兽也难说是好习惯就是了啊……唔,精神没有屈服吗?那副狂人般的行径看来依旧健在。好吧,就看在这扭曲的分上,容许你这次的无礼吧……不过,不肖的主人啊,你要如何处置自身抱持的矛盾呢?』 「皇帝」重重地趴坐在原地。他交叠前脚,然后将下颚放上去──总算摆出可以好好谈话的姿势──寻问棹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话,他歪头露出困惑表情。从鼻子吐出带有铁锈味的气息后,「皇帝」在喉咙深处发出嗤笑。 『不晓得吗,笨蛋?你是恶魔的契约者,是实现破坏世界之力的人。这种存在居然守护人类,因为被人类感激而感到心安,真是 非常滑稽。滑稽至极,矛盾得无可救药──给吾知耻吧,小鬼。』 「……你有在看啊?」 『一边嘲笑一边看啊,那是一场令人不悦又难看的秀喔。』 「皇帝」再次发出瞧不起人的冷哼声。这次他将确实有著血腥味的烟吹向棹人的脸。棹人拳头紧握,垂下视线。的确,「皇帝」所言甚是。如果从立场与力量来考量,他的行动就算再矛盾也得有个限度才行。 棹人陷入沉思,「皇帝」在他面前继续说: 『总有一天,这个矛盾会化为木桩贯穿你的胸口吧。就像命中注定被火烧的那个女人一样啊。』 「伊莉莎白。」 棹人只对这个部分做出反应,遥想难以逃避的命运。 克服这个困境后,伊莉莎白确定会被处以火刑。身为她的随从,同时也是「皇帝」契约者的棹人虽然没有伤害他人,却也无法免于被处死。 无论累积多少善行,事到如今「拷问姬」都不会被原谅。 棹人微微紧咬唇瓣。「皇帝」看到他那副模样,低声笑了。 『所谓的恶魔,就是在欲望与愿望的尽头伸出手,方能抵达的至高之力。请你务必不要搞错喔,小鬼。忘记自己最大的愿望,是戴著善人面具的呆子才会做的事喔,【十七年来的痛苦累积】啊…………嗯?被看见也很麻烦呢,吾不喜欢老鼠的叫声。』 在最后留下这句话后,「皇帝」的轮廓开始崩溃。钢铁般的肌肉与上等毛皮柔软地融化。他再次描绘出黑暗漩涡,在最后留下地狱火焰的残光后消失了。 (究竟是怎么了?) 棹人皱起眉心,猛然回神抬起脸庞。定睛一看,一道扭曲的影子正从道路前方渐渐接近这里。是侍从兵吗?他摆出架势。然而,影子的真面目似乎是两名圣骑士。 看来是因为一人撑著另一人的肩膀,形状看起来才会像怪物。 两人脚步踉跄。 (陪人民脱离此处的圣骑士之中,有人负伤先一步回归了吗?) 棹人如此推测后,准备向两人搭话。 「没事──」 「来,快走吧……我懂你的心情,不过我们不能一直在大本营外面。不想被任何人看见的话,也不要再哭了。」 「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 听到这段对话后,棹人连忙闭上嘴巴。看样子两人似乎是暂时离开广场的人,而且被撑住的那一人还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看起来是没搭在对方肩上的那只手──不断殴打自己的头。不管怎么看,他都呈现精神失常的状态。 (咦!啊!这个有点不妙呢。) 棹人环视周遭后,飞身冲进开著没关上──或许是因为居民慌张逃走──的门里头。他蹲到树篱后面,尽可能地缩小身躯。 毕竟对「拷问姬」的随从抱持反感的人很多。 (因为不想被别人听到哭泣声啊。) 透过树篱的空隙,棹人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向街道。两人好死不死,偏偏在几乎是他眼前的位置停下脚步。为了不被发现,棹人更加屏住呼吸。 另一名圣骑士没察觉到他,阻止同伴自残并如此低喃: 「你就跟负伤者一起休养吧,至少在冷静下来前待在救护所。」 「少说傻话!这副模样怎么可以曝露在众新人的面前呢?他们本来就已经很不稳定了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可恶……好惨喔……可恶,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谅我……我已经不行了……不行了啊。」 瞬间精神恢复正常后,圣骑士更加激烈地哭了起来。 他呜咽著,绊到脚跌了一大跤。然而,错乱的精神状态却没有收敛。圣骑士一边哭泣一边往前爬,然后缩起身躯难看地呕吐。 会这样也很正常──棹人如此心想。真的很正常。 (……那个人会觉得内疚,是因为肉块侵蚀地区的搜索行动结束了吧。) 棹人如此推测。 针对来不及逃跑的人民进行的搜索行动于傍晚时分「结束」了。 然而,这个事态却离「结束」这个字眼还远得很。只要找寻民宅的夹缝处,应该还能发现许多来不及逃走的居民吧。 即使如此,搜索行动仍是中止了。 其理由便是救助方的消耗实在过于激烈。 棹人想著在──自己也有同行的──搜索行动中发生的事件。 恶魔的牺牲者,大致上都会走上笔墨难以形容的末路。这是教会相关人士也都知道的事实,因此圣骑士们应该也事先做好了觉悟。然而,这座「王都」的「牺牲者」外貌变化展现出来的凄惨度远远超出以前例为基础所做出的预测范围。 特别是富裕商人儿女举行歌唱发表会的小剧场,那边的状况可说是惨烈无比。由教会出资──据说因此可以上演的曲目也很有限──建造而成的场所被庄严氛围妆点,鲜艳光芒透过嵌在窗框的精致花窗玻璃投射在舞台上。排排站在那边的少年少女被突破背后那道墙壁挤上来的肉块吞噬下半身,每个人的大脑与内脏也被迫融合在一起。「人类形状」遭瓦解后,生者们看起来就像是既冒渎又骇人的东西。而且象徵性吊在巨蛋状天花板上,流著血泪的圣女还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们。 只要被砍,孩子们就会用童稚声音哭泣,有时则是唱著纯真无邪又乱七八糟的歌曲。 那是足以破坏骑士们的──特别是圣骑士的──理智,让他们停下手的光景。 最终,伊莉莎白屠杀了孩子们。 只有她,连一次都没有从凄惨身影上面移开目光。 在那之后,众年轻骑士之中就不断有人陷入致命性的精神失常状态。 还没被弄成同样惨状的居民或许就躲在某处发抖。然而,考量到今后有可能会面临到的严苛战斗,就不能继续冒著消耗人才的风险。 因此,搜索行动中止了。 就算从棹人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判断。 即使如此,还是会有人像眼前这名圣骑士一样产生罪恶感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就算道歉也只是徒然……如果是我,不管对方说什么都绝对不会原谅的。) 无论被如何谢罪,对于被舍弃的人们来说,那个选择就是一切。他们肯定会跟前世的棹人一样,或是比他还要强烈好几倍地憎恨世界。 棹人痛切地理解这个事实。然而,他也很明白不由得想道歉的那些人的心情。 另一名圣骑士像要安慰似的触碰正在呕吐的同僚的背。 「……嗯,那确实很惨啊。不曾看过那种程度的地狱。」 「人类……人类……被弄成那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冒渎,冒渎般的行为。圣女啊,神啊,为何不守护无辜的人民呢?这实在太惨了……而且为何,要吾等亲手,用吾等之剑将他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骑士抱头发出尖叫,不断地用额头撞向石板铺面。 「吾等之剑应该不是为了做这种事而存在的。应该不是这样应该不是这样应该不是这样不对不对啊啊啊啊,别看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呀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冷静下来……我懂的,不过冷静下来……别再这样了。」 压住他的那个圣骑士肩膀也在发抖。 棹人不由得想从树篱后面跳出来。为了对两人说「你们并没有错」,他猛然双膝用力。 就在此时,另一 人抚摸不断大叫的同僚的背──虽然隔著铠甲实在不觉得会有效果──一边如此说道: 「团长大人的判断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应该把与侍从兵战斗的事交给『拷问姬』才对吧。」 (刚才────────────说了什么?) 棹人感到脑袋从内部迅速冷却下来。因生前的受虐经验使然,只要负面情感超过一定值,他的激烈情绪便会收敛。相对的,他会取回冷静,同时也得到理性。 棹人在脑海中想像在小剧场时,伊莉莎白的脸庞。 『──真可悲啊,余来让你们解脱。』 她毫无慈悲、温柔地给予致命一击,只有她没有移开目光。 只有「拷问姬」直视所有惨状。 「吾等之剑不是为了这种事而存在的!只要将它交给已经背负罪愆之人──」 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皇帝」的嗤笑声在棹人的耳膜内侧回响。那道声音像是含带侮蔑之意的人声。 棹人感到左臂的兽毛倒竖。他晃动黑色长大衣的下襬,摇摇晃晃地起身。他用附加魔力的脚踹坏草坪,瞬间移动至门扉前方。 同一时间,现场响起殴打的闷响。 「──嗯?」 棹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他将半边身躯藏在门柱后方,探头窥视街道。 那儿是一片出乎意料的光景。 撂下话表示让「拷问姬」去杀害侍从兵的圣骑士倒在石板铺面上。他流著鼻血,站在前方的是拳头被手甲覆盖,而且染得湿湿红红的银发美女。 让人联想到高贵利剑的女性──伊莎贝拉?威卡以低沉声音嗫语。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团、团长。」 「吾等是教会之剑,圣女之刃,为人民而存在的盾牌。吾等不拯救受苦的无辜人民……不杀掉侍从兵……究竟要由谁担下这份重任?」 「这件事就由『拷问姬』……」 「打算将应该由吾等拯救的人们交给其他人吗!」 伊莎贝拉向仍然倒在地上的圣骑士大吼。冰冷、有如火焰燃烧的激烈叱责声响起。圣骑士「噫」的一声短短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摇摇头。然而,他仍继续像是惨叫的诉求。 「可是杀害民众这种事……多么可怕……吾等杀害人民……」 「你是怎么听的啊!」 伊莎贝拉揪住从圣骑士铠甲中露出的上衣领口。她轻易举起身体比自己长又壮硕的躯体。或许是至今为止的纠结全都溢出了,他流著鼻血的同时也开始流出泪水。 伊莎贝拉正面承受充满激情的视线并大叫: 「对样貌出现改变的人民下手一事,诸位无需感到内疚!如果这其中有罪,背负起这份罪愆的人就是下令之人,也就是只有我一人!应许之日来临时,诸位会得到圣女的谅解而被引导至神明身边。诸位下手的人们应该也会应允此事才对!」 「团长……伊莎贝拉大人。」 「挺起胸膛,不准再哭泣!如果有人说诸位有罪,就算那个人是诸位自己,我也绝不允许……还有,那边的你。」 「是、是的──!万分抱歉,万分抱歉!我、我!」 额头渗出血的圣骑士跳了起来。他趴在石板铺面上,发出尖锐声音。俯视精神仍处于错乱状态下的他,伊莎贝拉下达严令。 「去救护所休息。直到治疗师下达许可之前,都绝对不准上战场。你打算让同伴曝露在危险之中吗!」 「了解,了解!会依照团长的指示去做!」 「去吧──抱歉没发现你状况不佳。」 圣骑士慌张地起身。虽然心神大乱,两人仍是不断谢罪──比起道歉,察觉到自己应为之事后──他们将左臂横在胸前敬礼。 伊莎贝拉同样回礼后点点头。为了速速回去,两人开始踏上归途。刚刚一直被撑著的圣骑士──虽然一边哭泣──拚命动著自己的脚。 在那之后,凝重的沉默被留在原地。 细细吐出气息后,伊莎贝拉仰望天空。不久,她喃喃低语: 「不出来吗?」 「你有发现啊?」 棹人感到吃惊,同时将脚步踏向街道。 伊莎贝拉回头望向他。在淡淡月光照耀下,银发滑顺地摇曳。宛如宝石的蓝与紫的双眸映出棹人的身影。她脸上浮现虽沉稳却感到有些无言的笑容。 「毕竟你释出了那种程度的杀气嘛……真是耐人寻味。你看起来虽然像是惯战沙场,却简直像外行人似的。我先为失礼之举道歉吧。部下失礼了,主人被侮辱你一定很难受吧。」 「与其说是主人,倒不如说作为一个朋友感觉很难受啊。」 「朋友?」 棹人如此说完,伊莎贝拉再次瞪大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她用与伶俐美貌不相称的稚气表情歪了歪头。 看到那副模样后,棹人不由得连珠炮般接下去。 「那家伙啊,呃,那个,很常被误会……不,『拷问姬』就是『拷问姬』,这一点没有半点误解就是了。不过,总之那家伙也有她不错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恶魔般的女人。就算是现在,她也不害怕自身死亡地为人们而战。」 你明白吧──棹人如此做结论,用带有期待的眼神望向伊莎贝拉。 棹人隐约觉得如果是她就会把这番话听进心里。 不久后,伊莎贝拉重新改观似的缓缓点头。 「令人吃惊呢,你们的关系似乎比我料想的还好……白天那时也是,真是抱歉啊。虽然这样说会像是在找藉口,不过我会那样进言是有理由的。」 「嗯?」 「我弟弟被『拷问姬』杀了,所以我对你们的可信度存疑。」 伊莎贝拉轻描淡写地说出惊愕的事实。 棹人瞪大眼睛。伊莎贝拉撩起银色浏海,盖住美丽的苍蓝色左眼。她有如在述说往事似的造著句子。 「就算是现在,只要看到这边的苍蓝眼眸,我就会想起弟弟的事……他的魔力没我这么强,所以被说要成为圣骑士是一件很难的事……然而,他是一个生存意志跟正义感都很强的孩子喔。虽然我早已做好觉悟,却没想到在『串刺荒野』之后他就没回来了。」 「──!」 听到她这一番话,棹人反射性想到某个恶魔。 那是棹人刚被「拷问姬」召唤出来时发生的事。在居民被残杀的村子里,骑士──被锁炼缚住四肢──发狂似的大吼: 「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道声音不只带著痛苦,也包含纯粹的怒意。 他头盔下方的眼瞳是清澄得令人心惊的──就跟伊莎贝拉同样美丽──苍蓝色。与「骑士」订下契约的人类还很年轻,好像本来就很高洁。 伊莉莎白温柔地朝他低喃: 「是【串刺荒野】的幸存者吗?那你一定很痛苦,而且充满恨意吧。」 (那个……该不会,那个……不,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露出奇怪的表情。」 伊莎贝拉疑惑地凝视棹人,皱起眉心。 苦恼数秒钟后,棹人咽下冲到嘴边的话语。 「……不,没什么。」 (就算这个推测是事实,说出来只会让伊莎贝拉感到痛苦而已。) 自己的弟弟或许跟恶魔订下契约──她不会想听这种事吧。 棹人如此判断后选择沉默。伊莎贝拉虽然露出觉得奇怪的表情,还是继续说 : 「……我听说你是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随从,所以你或许不晓得。不过在『串刺荒野』之后的战斗中,王国骑士与圣骑士都悉数惨败。另外,不只是『拷问姬』,从弗拉德?雷?法纽与他率领的恶魔军团手中守护人民的任务,骑士们也输了。直到『拷问姬』反叛恶魔,一时的休战造访前,吾等都只是单方面被蹂躏的存在……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防卫线,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有才能的人优先成了牺牲者。」 「该不会……『所以』才这样吗?」 「正是如此。因此,如今的骑士们之中有很多新兵,对精神上的打击耐受性很弱。存活下来的老手大多也是在兽人、亚人纯血区担任边境线警戒任务的人。自从第三次和平协定后,那边就很太平……因此一旦目睹惨状,精神也会跟著错乱吧。」 她用寂寞眼神如此断言,棹人在脑海中描绘出这座王都的惨状。 这个场所是被血肉妆点的地狱,是残酷至极的谢肉祭举行地。没跟恶魔对峙过的人很难承受这种事吧。然而,伊莎贝拉补充也存在著希望的话语。 「不过只要投入全军,同时也接受司祭大人们的帮助,吾等如今就拥有足够的力量巩固王都。这次虽然被对方从内部进攻,不过就跟我向哥多?德欧斯大人进言的一样,讨伐恶魔这件事本身应该是做得到的。」 「所以跟先前一样,不需要『拷问姬』喽?」 「关于这句话,我要把它收回──其实告诉你这件事才是这段对话的正题就是了──就算吾等能亲手平息事态也一样。正如你所言,『我想尽快拯救人民』。」 这次换棹人眨眼了。 伊莎贝拉带著真挚得骇人的心意盯著他。 「我就老实说吧,要我打从心底相信你们,就算是现在也很困难。不过你的那一句话,以及哥多?德欧斯死后『拷问姬』仍没有反叛的事实就是一切吧。」 「──!」 (对喔……哥多?德欧斯的死还有这层意义吗!) 伊莎贝拉的这句话,让棹人感受到像是被赏了一巴掌的冲击。 「拷问姬」被上了教会的枷锁。不过只要与恶魔缔结契约,她就有可能解开它。按照事先的决定,此时哥多?德欧斯会用自己的生命与所有灵力做交换阻止她。然而,他死了。 即使如此,「拷问姬」仍然没有背叛人类。 棹人拚命动脑,思考哥多?德欧斯死后所造成的情势变化。 就在此时。 「请务必助吾等一臂之力。」 伊莎贝拉的声音将棹人迅速地拉回现实。 猛然回神后,有如用月光捻合而成的银发在棹人面前发出柔顺光辉。意识到这件事时,伊莎贝拉对他深深低下头。在惊讶的棹人面前,她静静地做出坚定的断言。 「一切都是为了人民。」 (对恶魔谦逊是愚味至极的举动。) 棹人在脑海里反刍这个事实。就像他这个契约者完全理解此事一样,教会拥有丰富的恶魔资料,所以也知道这件事吧。满是血腥的历史,如实地告知对恶魔低下头的愚者会有何种下场。 不过,伊莎贝拉却老实地向棹人低下头。 也就是说,她认为他是人类。 回过神时,棹人已经开了口。 「我……我是棹人。濑名棹人。」 「濑名棹人……你肯成为吾等的助力吗?」 「当然。你……团长……呃──」 「叫伊莎贝拉也行,威卡也无妨就是了。」 「那就伊莎贝拉。我们才是,还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棹人打算伸出右手,却改变主意选择野兽的左臂。他试探般刻意将那只手伸向前方。伊莎贝拉毫无迷惘地用覆盖著手甲的手握住与恶魔订下契约的证明。 兽毛与金属互相接触。两人直勾勾地互相凝视,然后开口。 「「一起跟恶魔战斗吧。」」 同一时间,像是人类笑声的声音在棹人耳膜内侧乱舞。 低沉声音有如要胁,像在嘲笑似的向他低喃。 你是恶魔的契约者,是实现破坏世界之力的人。 这种存在居然守护人类,因为被人类感激而感到心安。真是非常滑稽。 滑稽至极,矛盾得无可救药。 ──给吾知耻吧,小鬼。 即使如此,棹人仍继续握著伊莎贝拉的手掌。 就像只要放开它,就会失去身而为人所拥有的某种事物。 *** 十多分钟后,棹人手持盛著粥的器皿再次走在街道上。 明明遭逢层层试练,不过幸运的是内容物并未洒出。 用不著被两名圣骑士踹飞,只能说是运气好。棹人收回摆在路上的器皿时,伊莎贝拉还愕然地说:为何这种地方会有这东西? 她早一步回去了。伊莎贝拉说她听闻「拷问姬」跟两名圣骑士,还有棹人都各自离开广场后,就考量到或许会发生争执,才主动追了过来。 意思是遇上棹人跟圣骑士时,她就已经达成目的了。 「嗯,伊莉莎白跑去哪里了啊?」 被留在原处的棹人独自在大道上徘徊。回过神时,周围的房屋已经不是民宅,而是开始变成小吃店或杂货店以及旅馆这一类的建筑物,远处可以看见南门附近的外墙。就算街景开始变成以服务旅人为主的模样,也没有发现伊莉莎白的身影。 (果然不在这里吗……该不会已经回去了吧,嗯?) 就在此时,棹人停下脚步。 美妙歌声传入耳中。 温柔的曲调是某个熟人的声音所打造出的。 棹人连忙寻找来源。定睛一看,以鱼鳞瓦屋顶与气派铜制招牌为特色,兼做酒吧的小餐厅木门开著。 歌声是从那边传来的。 棹人慎重地爬上长年被酒醉客人用靴底磨削的──中央处凹陷的红砖制──阶梯。他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向店内,木制地板上排放著用旧的圆桌。 伊莉莎白坐在其中一张桌子。 她沐浴著从窗口照进室内的月光,一边哼著歌。 有时伊莉莎白还会像戏水的幼儿挥动她那双罕见的美腿。不知为何,猫儿聚集在她四周。她轻抚朝她磨蹭的柔软背部,并且茫然眺望虚空,不晓得是不是下意识地哼著歌。 那张侧脸看起来隐约有些寂寞,却洋溢著清澈笑容。 那是一幅用笔墨难以形容的美丽光景。 望了她一会儿后,棹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搭话: 「你,喜欢猫吗?」 「呜哇啊!」 伊莉莎白发出傻气的声音,整个人也同时蹦了起来。在她身旁放轻松的猫儿一齐发出喵喵声逃了开来。 伊莉莎白回头望向棹人后,摆出怪异姿势。 「棹、棹人!你为何会在这里!别吓人啊!」 发出哈气声的模样简直像竖起毛的猫。然而,奇形怪状的战斗姿势却也像怪鸟。好像在哪里看过啊──如此思考后,棹人点点头。 「噢,这姿势跟『肉贩』一样呢!」 「别将余与他相提并论!这可是屈辱至极的事!」 伊莉莎白勃然大怒。在棹人的脑海里,想像出来的「肉贩」正带著抗议的情绪蹦蹦跳跳。实际上如果本尊在现场,应该正在大叫「真是失礼耶」。 伊莉莎白重新坐上圆桌后跷起二郎腿。她不悦地发出冷哼。 「哈!余不特别喜欢猫喔!只是余坐在这里,然后它们擅自靠过来而已哟。」 「也就是说,你是受到猫喜爱的人类。」 「别有事没事就用那种温馨的语气说话!」 伊莉莎白再次像猫哈气般大怒,似乎还能在她背后看见竖毛膨胀的尾巴。这样下去自己会被迫坐上拷问椅吧──如此心想后,棹人闭上嘴巴。 伊莉莎白气了一会儿,觉得奇怪地微微歪头。 「嗯?余再问一次,你为何会在这里,棹人啊?所以你是闲人喽?」 「你才是呢,为何跑到外面来啊,所以你很闲呀?」 「哈,蠢材。因为在那种到处都是骑士的地方休息,可能会有人向余要求决斗。将跳蚤一只只捏死也很麻烦吧。」 她耸耸肩。原来如此啊──棹人点点头。 既然哥多?德欧斯提出要求,再怎么说都不会有人想暗中偷袭吧。不过就算事态危急,有人提出决斗要求也不足为奇。与恶魔决战前,也会有人想确认「拷问姬」真正的心意跟实力吧。 棹人如此思考之际,伊莉莎白的好奇心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将视线移至他拿在手中的器皿后,她再次歪头。 「嗯?那是什么啊?」 「啊,这个吗?给你。」 「唔唔唔唔?」 「很好吃的。」 「唔。」 「吃吧。」 「唔。」 在谜样的简短对答后,伊莉莎白从棹人手中接过器皿。她用木匙捞起黏稠的淡黄色米粥后,用厌恶的视线望向他。相信我吧──棹人点点头。 虽然有些不安,伊莉莎白仍老实地张嘴吃了一口粥。她用复杂的表情动嘴咀嚼。不久后,伊莉莎白咕噜一声吞下,然后轻声低喃: 「『板棍』。」 「为什么?」 居然会不由分说地唤出拷问器具,这点连棹人也料想不到。 黑暗与红色花瓣卷起漩涡,钉上大量钉子的木棒朝棹人下方挥落。棹人用可说是华丽也能称为诡异的动作,滑溜地闪过毫不留情的一击后,发出抗议的声音。 「喂──!别人明明辛辛苦苦拿粥过来耶,别用拷问回报啊!」 「因为,这个,好难吃。」 「好难吃是怎样啊!它很好吃耶!」 「黏答答又黏呼呼到不行!这是在整人吗!」 「这怎么可………………真的。」 棹人一把将碗抢过来探头望向里面后感到愕然。或许是使用的谷物的关系,完全冷掉的粥变成又黏又稠的块状物。他深深叹息,丧气地垂下肩膀。 看到他这副模样后,伊莉莎白沉吟一声,弹响手指。她消除了「板棍」。 「看样子似乎不是恶整啊……嗯?不过等一下,你离开广场,该不会就只是为了拿这个过来吧?」 「就只是这样啊。」 「蠢货!连你都用这种无聊理由出来的话,会引来圣骑士的怀疑吧!随从与主人一起离开现场,别人可能会疑心吾等有所图谋啊!」 「好痛!别踢我啦!没事的,伊莎贝拉不是这种人啦!」 「突然变要好是怎样啊!」 「刚才我们谈了很多话!而、而且啊──」 棹人一边防御伊莉莎白华丽的回旋踢,一边张开嘴巴。不过,就在他打算继续说下去时,却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这样一想,我也觉得是个很无聊的理由呢。)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他微微垂下脸,喃喃说出理由。 「因为我觉得你的肚子也饿了啊……而且从修女那边拿到饭,我也觉得很开心。」 「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有什么错──棹人终于豁出去了。他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 伊莉莎白正打算破口大骂,却又用手按住额头,大大地垂下肩膀。 唉~~~~~~~~~~~~~~~~~~~──她叹了一口最高层级的气。 「所以就特地拿粥过来给『拷问姬』啊……你还真是笨得很啊。」 「有被瞧不起的感觉。」 「就是瞧不起你啊,蠢材。」 伊莉莎白冷哼一声。重新坐上圆桌后,她轻轻摆动一只脚。 或许是察觉到骚动已经告一段落,猫儿们再次开始聚集在这四周。它们一边喵喵叫一边摩蹭她。 伊莉莎白随意抚摸粗糙毛皮,将手伸向圆桌边缘。 仔细一看──是从厨房拿出来的吗──那儿摆放著葡萄酒、熏肉,还有橄榄树的果实,以及起士跟面包等等的食物。她用花瓣朝未开封的瓶口闪出一击。 芳醇香气传出的同时,红色的酒咕噜噜地洒到地板上。 「哎,算了。既然都来了,事到如今再说也没用。打起精神喝一杯吧,棹人!」 「居然要在这里开酒宴啊,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战斗吗?」 「如果是现在的你,就算醉了也能用魔力排毒吧。」 「真的假的,魔力好猛啊。」 「来,喝吧喝吧。」 伊莉莎白将瓶口被切开的酒瓶扔向棹人。就算内容物华丽地洒出,他还是接了过来。伊莉莎白同样抓住已经开封的酒瓶,然后也喝了一口。 一只黑猫抽动鼻子闻著洒在地上的酒,打算伸出舌头舔。伊莉莎白见状立刻跳下圆桌,温柔地抓住猫的后颈。 「喂,你不能喝喔。乖乖过来这里吧。」 猫被放上伊莉莎白的腿上后,喵的一声叫了。棹人望著那副模样问: 「欸,这些猫是要怎么办啊?就毛皮来判断,似乎不是家猫就是了……这里也已经很危险了吧?」 「哼,如果是传送猫的移动阵,这种东西不管要多少余都画得出来啊。之后余会一一将它们扔进去喔。只要到其他城镇,它们总会有办法生存下来吧。」 伊莉莎白这么说著,轻搔黑猫的下颚。 猫很开心地从喉咙发出呼噜声。 「毕竟恶魔的进攻本来就与这些家伙无关。」 伊莉莎白叫棹人吃小菜,自己也喝下葡萄酒。棹人望著她吃东西的模样时,忽然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驱使。 (伊莉莎白?雷?法纽离开这座王都后,会有机会再次用餐吗?) 他觉得酒突然变苦涩了。 这是最后之战。打倒三具恶魔后,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伊莉莎白。」 「干嘛?」 「这里的小菜是冷的,粥也变难吃了,不过啊……」 「嗯。」 「再次回到小雏身边后,我们来吃热热的美味饭菜吧。」 棹人刻意如此说道。然而,没有回应。 伊莉莎白依旧无语。棹人打算再次开口向她搭话,她却猛然灌了一口酒,就像在拒绝这件事。 喝下颇多葡萄酒后,她接著说出完全不相干的话。 「明天中午前预定要跟『牧羊人』会合,展开总攻击。别大意了喔。」 没被告知的计画让棹人屏住呼吸。 会话在此中断,「拷问姬」不再说话。 棹人只是望著沉默的美丽侧脸。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一件事。 (刚才的歌。) 实际上棹人并不曾听过那种歌。因为棹人有所察觉时,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即使如此,棹人仍不由得感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就是那种歌。 (它一定就是──) 摇篮曲。 3 教会的兵器 隔天早晨的王都天空著实清爽又万里无云。 在清澄的蓝色之中甚至飘著白色云朵。 (考虑到地上的惨状,这种天气还真讽刺啊。) 棹人如此思考。 他将脚迈向前方,环视在周围行进的大军。 圣骑士们的白银铠甲承受阳光发出炫目光辉。他们高举绘有白百合纹章与受难圣女的旗帜,每当含有血腥味的风吹过来,旗帜就会在──与气味毫不相称的──完美青空飘扬。 棹人再次确认现况。 为了护卫避难所,散布在王都四个方向的众骑士各自开始进军。目前除了防卫周围与负责维持结界的人手,所有人都朝事先决定好的位置前进。 这正是所谓的总体战。 棹人跟伊莉莎白与伊莎贝拉还有哥多?德欧斯率领的军队同行。 棹人不时会弹响手指,用利刃屠杀接近而来的侍从兵们。或许是信赖他的判断,伊莎贝拉与圣骑士们只尽力警戒来自建筑物后方的偷袭。伊莉莎白让双方负责开道,自己则是保留力量。 不久,棹人他们抵达目的地山丘。 山丘背后有一大片墓地,棹人从山丘顶端俯视被光芒照亮的街景。 从其他避难所出发的圣骑士与王国骑士的混合军,应该也对「王」、「大君主」、「君主」变形而成的肉块摆出包围之势,在受到严重影响的范围外待命才对。然而,没办法从这里确认他们的模样。 相对的,棹人目睹了异样光景。 「…………那是怎样啊?」 肉块周围有数公里染成灰色。 侵蚀范围内的建筑物有如变质的纸张风化,有时还违反物理法则改变为──泡粒状或是玻璃质状的──形状及材质。 色彩、时间、形状悉数遭到剥夺,灰色的世界沉默著。就像被刀子切下,在那条线的另一侧完全化为异质空间。 棹人总算也领悟到肉块膨胀收敛的理由了。肉块以不同于物理性侵蚀的另一种形式啃食著周围。 (世界正在「被破坏」。) 棹人本能地──或是与恶魔订下契约的影响使然──如此领悟。 「皇帝」在他的耳膜内侧低喃: 『看吧,所谓的恶魔就是破坏神造之物的存在。不受契约者的自我束缚,以本质尽情挥洒骇人威力的话,就会像这样喔──那么,教会啊,试图冠以神之名的区区普通人类会怎么做呢──真是滑稽的表演啊。』 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呼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咕噫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皇帝」用极像人类的声音嗤笑。看样子他似乎很享受现状。 棹人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再次瞪视眼前的光景。 道路从山丘那边延伸而出,前方本来应该是王城才对。然而如今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据说曾被赞喻为白色蔷薇的──豪奢城堡与庭园,以及无数有力贵族的别墅已不复存在。它们全部都被肉块吞噬了。 从商业区发生的肉块第一次爆炸性膨胀时,就有如看准王都重要地区似的流入这里。 (然而,以王为首的大部分重要人物却都没有出现死伤者。) 这都是多亏因「大王」与「拷问姬」战斗而为了防卫协议造访王都的哥多?德欧斯。他孤身一人争取到紧急运送重要人士的时间。 据说确认所有人都逃走后,哥多?德欧斯──为了防止自身之力遭到恶魔利用──在自己被肉块纳入体内前自杀了。 结果,教会失去了拥有力量能跟恶魔融合体交手的最高司祭之一。 丧失重要战力的现在,圣骑士们正屏息等待某个存在。 那个人便是「牧羊人」拉?谬尔兹。 (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据说她是──伊莉莎白有云是女人──「拥有权限负责召唤第一级幻兽精灵」的最高司祭。以伊莎贝拉为首的圣骑士们似乎都对她寄予莫大的信赖与期望。然而,她迟迟没有抵达开始让棹人产生了不信任感。 (教会总部应该有常设的移动阵。明明如此,这样实在太慢了。) 情势如此急迫,却还是不愿派出最高司祭的理由应该不存在才是。 棹人望著肉块,双手环胸如此思索。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焦躁表情,哥多?德欧斯发出安抚般的声音。 『稍安无躁,伊莉莎白的随从啊。你也一样,只要看到就会明白。』 「看到?」 (不是「见面」吗?) 就在棹人如此感到疑惑之际。 「拉?谬尔兹大人驾到。」 传令兵报告的同时,现场响起喀啦喀啦喀啦的粗野声音。一名女性坐在装有车轮的木制椅子上,就这样现身了。棹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他的疑惑确实解开了。 拉?谬尔兹是「物品」。 她被纯白色的拘束带从脸庞一直捆到脚尖,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因为连椅背跟扶手一起被绑住,看起来简直像是跟椅子一体化,甚至无法从那副姿态看出正确的体型。然而透过拘束带的缝隙,却能异常清楚地看出莫名散发著稚气光彩的大眼睛。 简直像是某种装置,或是幼小的怪物。 看起来实在不像人类。 『好久不见啦,拉?谬尔兹啊。你至今仍然健在,这也是神的恩典吧。』 拉?谬尔兹没有回应哥多?德欧斯的呼唤。相对的,她叽哩叽哩地咬响金属制的口罩。口水泡沫从拘束带的缝隙溢出,然后滴到地面。 众圣骑士一齐跪下,骇人光景让棹人向后退了一步。 伊莉莎白在他耳畔低喃。 「拉?谬尔兹是最高司祭之一,也是生前就名列圣人的人。然而,那个女人却无法自行行动,也没有个人意志。」 「你说没有个人意志……那是什么意思啊?」 「第一级幻兽精灵的召唤虽然位阶比『神』低,却有著将性质类似的存在从高次元拉出来的意义。为了达到目的,跟『神』之间必须存在强大的连接。除了受难圣女外,要让这股力量寄宿于现世之身,而且强度还要在一定程度以上的话,没有人能保持精神正常。」 听到冲击性的事实,棹人的脸更加僵硬。再次直视拉?谬尔兹后,他有些愕然地思考。 (如此说来,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神跟恶魔本身都是差不多的不祥存在不是吗?) 或许是察觉到这个推测,伊莉莎白低声嗤笑。 「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吗?蠢人。神跟恶魔都一样,说到底只不过是创造破坏世界的存在,不是人类应该触碰之物。」 两人如此低声对谈之际,其他人也替拉?谬尔兹准备。 圣骑士们连同椅子将她转向肉块的方位。他们又倾斜椅背,对「角度」进行微调。在车轮上打桩固定在地面上后,众圣骑士一齐退避至拉?谬尔兹身旁。 棹人被留在后方,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感到困惑。就在此时,伊莎贝拉的指示拋了过来。 「你们也退下吧,就这样待在那边很危险。」 「嗯嗯,明白了。」 将拉?谬尔兹一人独自留在山丘顶后,圣骑士们趴到并排在斜坡上的墓碑之间。棹人他们也如此仿效。确认所有人都退开后──身穿大红色长袍──看似随从的少年恭敬地接近拉?谬尔兹,用颤抖的手解开她的口罩后,害怕猛兽似的迅速趴到地上。 有好几秒拉?谬尔兹都没有动作。然而,她有如打呵欠般开始缓缓张开嘴巴。口水从令人联想到草食兽的整齐白牙之间滴落。 在隐约渗出疯狂意味的光景前, 伊莉莎白低喃: 「拉?谬尔兹能把天生俱备在体内的许多圣纹(stigma)当成召唤阵活用。然而『运转』那家伙时需要教会所有最高司祭,再加上王公贵族签名才行。之所以珊珊来迟就是因为这样喔。」 「你说『运转』……这可不是对人类使用的话语啊。」 「正是如此,你说的没错。『拥有权限负责召唤第一级幻兽精灵的最高司祭』只不过是虚有其名喔。」 在两人面前,拉?谬尔兹下巴的关节正不断超越人类的可动范围。即使如此,她仍继续张大嘴巴。她的嘴角开始一点一点地迸裂,连捆在脸上的拘束带都发出声响被扯裂。 而且还叠上了黏稠的声响。 「…………咦!」 棹人瞪大眼睛。拉?谬尔兹的嘴巴飞出带有些许光泽的块状物。它的头比她的还要大上数十倍,上头有如刚产下的动物婴儿般覆盖著黏膜。 那是完全无视质量法则的诡异光景。 「那女人就是教会拥有的最终兵器。」 伊莉莎白低声接著说。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一件事。仔细一看,块状物是以湿润的羽毛构成的。 巨鸟正要从小小嘴唇间出现。 鸟有如从内侧被推挤般突然朝前方移动。那东西一口气滑溜地跑出来。 棹人打算好好确认异形的全貌。然而在那之前,鸟就发出短促声响消失了身影。 光芒以拉?谬尔兹为起点爆开,现场卷起圆形的强烈爆风,椅背大大地向后弯折。同一时间,在拉?谬尔兹前方延伸──通往肉块那边的──道路两旁的建筑物群有如玩具般被轰飞了。 某物伴随著冲击波,高速飞向肉块。 「她只不过是活生生的炮台。」 伊莉莎白这么说的同时,某物──恐怕是从拉?谬尔兹口中飞出来的鸟──命中肉块。浓浓黑烟冒出,仍然被肉块纳入体内的牺牲者们的脸陆续发出惨叫。面对让人不忍听到的悲痛声音,就算是圣骑士也摇晃铠甲露出动摇神态。 棹人凝视被黑烟隐藏的肉块表面。 那儿被深深地削成孔洞状,而且烧焦了。发生了什么事呢? 棹人在脑海里反刍,并且整理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恐怕是从拉?谬尔兹口中生下来的鸟以高速飞向肉块,命中并且消灭了它。) 咕啵──异样声音再次响起。拉?谬尔兹的口中微微露出第二个巨大块状物。 棹人屏住呼吸旁观这幅光景。他极力保持冷静,试图理解现况。 (正如伊莎贝拉所言,召唤兽的有效性显而易见。) 拉?谬尔兹的唇瓣间再次产下鸟。留下「咻啵」一声短促声响后,光芒炸裂。 肉块表面爆散,第二次炮击也顺利结束了。然而,棹人紧紧握住拳头。 (…………明明是这样才对,这是为什么?)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涌上胸口的浊黑不安。 拉?谬尔兹正要吐出第三只鸟,就在那个瞬间。 「──要来喽。」 伊莉莎白低语。声音发出后,肉块山脚下几乎同时涌出黑影,在它头上也出现大量黑点。两个群体看起来也像蚂蚁跟苍蝇大军,然而每一个黑点的造形却远比虫子还要不祥。 肉块解放了侍从兵。 邪恶大军通过灰色空间,以猛烈之势试图逼近──既是炮击之主,同时也是炮台的──拉?谬尔兹。棹人从墓碑后方探出身躯,准备摆出临战态势。 就在此时,现场响起哥多?德欧斯的指示。 「还没,待命吧。」 喀一声,拉?谬尔兹以异样角度收起下颚。那道射线改变了。 第三次的炮击炸裂。白色爆焰挖去肉块山脚,大群侍从兵烧毁了。受到冲击波推挤,鸟型侍从兵也被狠狠摔向地面。从他们身躯跑出来的骨头与内脏,在路面上开出凄惨红花。 拉?谬尔兹压倒性的战斗力让众圣骑士发出畏惧的声音。 连棹人都开始产生胜利的预感之时。 肉块表面产生震动,啪一声剥开了。 「────嗯?」 发生什么事──棹人眯起眼睛。素材虽是肉,形状却像小孩用模具压出来的饼乾面糊。 让纸张般的单薄身躯打起波浪后,扭曲人型浮至半空中。那东西轻飘飘地闪过拉?谬尔兹的下一发炮击。人型承受爆风,远远地飞舞至高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损伤。眼见这幅光景后,伊莉莎白皱眉,双手环胸。 「唔,虽然应该跟原本差很多,但余记得那个形状喔。人类形状的肉……原来如此,『君主』似乎是分离了啊。」 「分离?」 「是打算防止被一起当成活靶吧。以区区肉块状物体来说,干得不错啊。这是拜生存本能所赐呢。」 伊莉莎白如此点头。拉?谬尔兹追踪人型,以异常流畅的动作转动脖子。然而由于敌人动作迅速,射线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她是固定炮台。) 不适合用来对付动来动去的目标。 突然有红箭射向人型,在街上待命的众圣骑士似乎改用魔法进攻。不过人型轻飘飘地移动,从红箭正上方通过。不知对方做了什么,攻击突然中断。这幅光景看起来有些傻气,却也因此有著诡异的感觉。 棹人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向下窜。伊莉莎白摇摇头做出宣言。 「靠那些家伙是行不通的,由余来猎杀那东西吧。」 哥多?德欧斯点头同意。在他身旁的司祭使用联络装置──恐怕是向其他部队──传达暂缓攻击的命令。在这段期间,人型也不断变大。 棹人感觉不对劲而皱起眉心,总算有所察觉。 (不对!不是变大!是朝这边接近!) 同一时间,哥多?德欧斯爆出紧绷声线。 『守护拉?谬尔兹!』 圣骑士们一齐动了。拉?谬尔兹正在装填下一发炮弹,他们则是用井然有序的动作围住她的四周,数名司祭站到那边的周围。 瞬间轰隆一声,巨大人型从棹人他们的头顶通过。 平坦腹部上浮现牺牲者们的脸庞。 棹人抬头望向那些脸庞,感到毛骨悚然。 他跟所有人四目相接。 他们正在嗤笑。 (────!) 棹人冲动地跃起。 『哦!判断得不赖嘛。』 他在耳朵深处听著「皇帝」像是讽刺的赞美,踹向下意识──用黑暗漩涡与苍蓝花瓣──打造而成的立足点。棹人将手伸向人无法轻易碰到的位置。 他用兽臂扫向排列在头顶上的脸庞。许多张脸被击溃,鲜血一起飞散。 除了棹人撕裂的那一列,其他脸同时张大嘴巴。 血色唾液雨一般洒向圣骑士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发出凄绝的惨叫声。被攻击命中,圣骑士们的铠甲凄惨地融掉了。周围一带飘散恶臭,唾液贯穿金属、血肉还有骨头,甚至在地面上开出洞穴。 骇人光景让棹人咬住唇瓣。然而,他立刻从已经没救的众牺牲者那边移开脸庞,转而确认损害状况。 拉?谬尔兹平安无事,她四周被司祭们的简易结界守护著。而且众圣骑士高举──藉由他们供给的魔力──祝圣又强化过的盾牌,密不透风地盖住她的全身。 人型发出轰隆声响,用鲸鱼露出腹部的动作通过山丘上方。它在后方翻了一个筋斗后返回这里,再次试图逼向拉? 谬尔兹。 就在此时,现场「喀」一声响起高跟鞋的清脆声音。 貌美女孩跟人型面对面,以这种形式站于山丘上。 「好久不见了啊,『君主』。看你变成这副模样,著实丑恶又难看不是吗?」 「拷问姬」乌黑柔亮的秀发飘扬,与自己应该要猎杀的恶魔对峙。 浮现在人型腹部的众牺牲者的脸庞──发现她后──瞪大眼睛。就像在代为表达「君主」的心情,他们发出动摇与憎恶的叫声。 『伊莉莎……白白白白白白,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小孩的声音、野兽的声音。 牺牲者们的咆哮声响起。 「可悲丑陋又无力的人们啊,稍等一会儿。要摘去你们的性命用不著花多少时间喔。」 伊莉莎白有如将那些叫声当作喝采,抽出了「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她一边散布红色花瓣一边旋转长剑,然后忽然停止。她用锐利的剑尖指向「君主」。 像是下令执行死刑似的,她大喊: 「优秀的处刑者(the boondock saints)!」 王都建筑物上空卷起黑暗与红色花瓣,朝地表吐出某物。发出轰音的同时,闪闪发亮的金属也跟著落下。尺寸与形状都各有不同的块状物以一百、两百的数量不断累积。 它们的真面目是大量利刃。 菜刀跟剪刀,以及小刀与长枪,以刻意的形式不断相叠。一个个形状不同的利刃以艺术般的平衡感组合在一起。 不久后,利刃巨人完成了。 它的胴体是用各式各样的利刃造出来的。而且,右臂装饰著巨大的断首斧,左手则是被斩首用剑妆点。 利刃巨人──用意外纤细的动作──撑起身躯,然后挥出断首斧。就像被肉贩用上菜刀,人型猛地纵向裂开。然而被分成左右两边后,它却轻飘飘地试图逃离现场。 在那瞬间,它的身体裂成四块。 巨人──用快得看不清的速度──以斩首用剑扫出攻击同时斩向两个肉片。 肉甚至来不及逃,不断被斩裂。变小的肉片失去力量,轻轻落在石板铺面上。巨人迅速地将它踩扁。 棹人眺望单方面的蹂躏,忽然发现一件事。 (「优秀的处刑者」跟「断头圣女」一样都不是拷问器具,而是处刑用具。) 利刃每闪出一次,牺牲者们的惨叫声就会变小。每挥出一击,直线上的脸就会死去,因此给予的痛苦总量似乎意外地少。 要迅速斩断生命时,伊莉莎白就会动用这两种器具吧。 不久后,「君主」──与当初相比──变成晚餐的牛排肉那种程度的大小。 残留的肉片中央突然──有一张脸──向上隆起。脸庞带著身体──是如何放进里面的呢──有如牙齿松脱那般湿黏地掉到石板铺面上。 那是「君主」隐藏起来的本体。 跟以前棹人目击的「大伯爵」之物不同,它变成肌肤融解、实在不像人类的外形。「君主」垂著脖子──像在等待死期来临──一动也不动。利刃巨人举起脚打算给他最后一击。 (等一下,那个!) 棹人突然想到某事,弹响手指。 『又在思考扭曲的事情了不是吗,小鬼?好,这次吾就动手吧。』 「皇帝」回应棹人的召集,从空中现身。用钢铁般的腿部踹向地面后,他奔至「君主」身边。于千钧一发之际奔过巨人脚底与道路之间的空隙后,「皇帝」从旁边咬住「君主」脖子脱离现场。 巨人发出声响,踩裂空无一物的路面。 最顶级的「猎犬」活捉了君主。 猎物被夺走,伊莉莎白反射性回头望向棹人。 「你究竟有何打算,棹人?」 「我有一个想法,可以将那东西交给我保管吗?」 棹人如此诉说。伊莉莎白狠狠瞪视他,目光中甚至灌注了杀意。周围的骑士也将疑惑的眼神投向这边。然而,棹人却毫不胆怯地断言: 「那东西没有逃跑的力量。虽然还不能说要用来干嘛……不过万一这次无法削除肉块,我觉得就有必要用到他。」 「就算这样,你打算拥有第二只恶魔吗?」 「我不打算订下契约。关于管理这件事就交给圣骑士吧,如何?」 「──这真的是必要之举吗?」 「是必要之举。」 伊莉莎白如此问完,棹人用认真的表情点了头。他与她互相瞪视。不久,伊莉白似乎是领悟到棹人不会屈服,于是咂了嘴接著叹道: 「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不过捉住他确实有好处,余就准了吧。不过别不小心让他逃掉喔。喂,哥多?德欧斯,『君主』要活捉。」 『正如伊莉莎白所言,捉住恶魔确实有其价值。如果要置于教会监视下,我就准许这件事吧。』 两人如此说完,棹人点点头。或许是不喜欢吵死人的七嘴八舌,等人类做好决定后,「皇帝」将「君主」拖了过来,融掉一半的男人被衔在嘴里一动也不动。确认好如何处置他后,骑士们从拉?谬尔兹身边离开。 伊莉莎白也将利刃巨人──或许是因为跟肉块本体对峙不够大──变回红色花瓣。 拉?谬尔斯打算再次展开炮击,鸟正要从她口中飞出。 在那个瞬间,棹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他觉得失去「君主」的肉块表面似乎在蠕动。 下个瞬间,伤口有如沸腾般大大地起泡。肉滑顺地隆起,描绘出眼、鼻还有嘴唇。纤维在那上方如蜘蛛网延伸,大范围编织出肌肉。 在那之后,完成了一张肌肉有著诡异松弛感──却微微残留雕刻般的精悍感──的男人脸庞。 那东西张开厚唇。 ────────────吼! 阴暗的喉咙深处释出灰色咆哮。 圣骑士们瞬间举起盾牌。他们以合作无间的动作从带有颜色的空气漩涡中护住拉?谬尔兹,司祭们也迅速展开简易结界。这一连串的因应做得很确实。然而被咆哮裹住的瞬间,他们就有如断线人偶般倒伏在原地。 即使如此,其他圣骑士仍尽力不表现出动摇,继续冷静地应对状况。 「第二队,向前!」 配合伊莎贝拉的指示,其他圣骑士举起盾牌──带领数名司祭──站到拉?谬尔兹身边守护她。同一时间,治疗师们则与护卫一同负责回收倒地的人们。然而,确认平安无事撤至小丘山坡的人们的状况后,伊莎贝拉皱起眉心。 棹人跟她一起探头检视后,也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只是在……睡吗?」 「嗯嗯,正是如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倒地的圣骑士与司祭们只是在深深地沉眠而已。虽然没有性命之虞,却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感觉。 伊莉莎白在原地单膝跪下,确认众圣骑士的脉搏与呼吸。 「唔,或许是让人睡著的魔法啊……虽然被咆哮裹住,但拉?谬尔兹却──」 就在此时,异变发生了。 山丘上响起扭曲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是在战场上不应该听见的声音。而且比任何事都要异常的是它的出处。 举著盾牌的圣骑士们怯生生地回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拉?谬尔兹── 简直像个孩子般笑著。 拉?谬尔兹相当天真无邪地发出「拥有意志」的笑声。 就在此时,棹人总算察觉她还是个年轻女孩的事实。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呢?拉?谬尔兹著实觉得很好笑似的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笑了一阵子后,她忽然歪头。 「──尼,咿?」 在感觉不出有特定意义的话语之后,拉?谬尔兹张大嘴巴。 她将舌头伸向前方,就这样「喀」一声闭上牙齿。拥有异常肌肉量的下颚毫不留情地使劲。 被咬断的舌头滑稽地在地面上弹跳。 为了正确理解状况,在场众人需要数秒钟思考。 「拉?谬尔兹大人!」 治疗师冲向她。然而,拉?谬尔兹顽固地不肯打开嘴巴。 数人抓住她的下巴,试著撬开。然而,到头来只是以徒劳无功作收。 牙齿紧紧咬住,鲜血从缝隙中流出,弄湿纯白色的拘束带。 哥多?德欧斯望著凄惨光景,发出压低的声音。 『被摆了一道啊……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声音回答这个问题。 拉?谬尔兹数度大口喝下自己的血,不久后全身痉挛,变得一动也不动了。 深沉的沉默充斥在山丘上。 棹人再次确认现况。释出一击后,男人的脸庞就从肉块表面上消失了。成功活捉「君主」,也对「大君主」与「王」造成相当程度的损伤。 (然后,教会的最终兵器拉?谬尔兹自杀了。) 展开在眼前的事实,这就是一切。 4 两人的幽会 「拉?谬尔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性最高的是精神攻击。」 棹人如此问道,伊莉莎白在床上跷脚回应。 现在,两人入侵了无人旅馆的其中一室。 窗外已经变暗。 拉?谬尔兹突然自杀后,已经过了数小时。骑士团──这也是因为受到恶魔的攻击,而且详情不明──暂时选择了撤退。 回到广场后,棹人制造用来装「君主」的牢笼,将「君主」扔进监狱,并且照约定引渡给圣骑士们。他就这样加入广场巡逻与警戒任务,确认无需担忧──或许是因为恶魔也受到很大的损害──来自侍从兵的袭击。 另一方面,伊莉莎白则是与哥多?德欧斯进行紧急会议。尽了彼此的职责后,两人再次会合──在伊莉莎白的提议下──离开仍乱成一片的广场。 棹人再次将拉?谬尔兹的──就现况所推测的──自杀原因放在舌头上。 「……是精神攻击吗?」 「没错。正如伊莎贝拉所言,优秀的祭司们本来就拥有建立在祈祷上的神之恩惠。那些家伙的肉体本身跟祝圣过的那些饰品一样拥有力量。然而对手是『王』,而且还是对不带有实体的精神进行攻击……那就无法可挡了。」 伊莉莎白不悦地一屁股坐上塞满水鸟羽毛又叠上毛毯的坐垫。就算在王都之中,这个房间也是属于住宿费很昂贵的那一类个人房。待起来很舒适的宽敞空间里,整齐地摆放著高级家具,因吊灯光线产生的影子──由于家具有将角削去之故──不管哪一道都描绘著圆滑的曲线。 棹人无意义地轻抚书桌边缘,疑惑地皱起眉心。 「伊莉莎白接触过『大王』以外的恶魔吧?手中没有什么情报吗?」 「你的意见虽然刺耳,不过这个余哪知道啊?如果知道,就会事先做好对策啊。」 「这样说也是呢。」 「『王』跟『大君主』都没有值得一提的能力……不,等等。试著这么一想,或许『王』另当别论。」 「这是什么意思?」 棹人如此问道,伊莉莎白按住自己的额头。或许是在对记忆──以弗拉德爱女之姿生活时的事──进行搜索,她眯起眼睛。 「『王』优于武力,资质也很高,因此是在夸耀自己的能力……不过如今想想,那很有可能是在说谎。」 「说谎?也就是说,对同伴也说谎吗?」 「嗯嗯,没错。」 「连弗拉德也骗吗……『王』这么不信任周遭的人?」 「不,恐怕也不是这样。余说过吧,那家伙生性爱夸耀武力。」 伊莉莎白摇摇头。 在吊灯的光芒下,她双手手指交握。 「『王』似乎很尊敬『皇帝』弗拉德。不过,他比任何人都瞧不起拥有只适合用来暗杀的力量的『总裁』。明明地位较低,他感觉上甚至会轻侮『大王』的精神操控能力……哎,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趁虚而入,落到被那个女人扎针的下场啊。」 「考量到『大王』的个性,确实会利用那个破绽趁虚而入呢。」 「可悲的家伙啊……『王』就是信奉武力到这个地步,因此单纯只是因为对自身能力感到丢脸,才隐瞒周遭的人吧。想不到此事居然会在现在明朗化呢。」 棹人想起浮现在肉块上的巨大脸庞,那恐怕就是「王」。 肌肉无力又松弛的脸庞令人产生骯脏的印象。然而它的骨骼确实残留著看似顽固武人的深邃轮廓。 棹人在这里产生一个疑问。 「假设『王』的能力是精神攻击,为何挨上一击的人们之中,只有拉?谬尔兹自杀呢?睡著的人虽然不晓得何时会清醒,不过呼吸跟脉搏都很稳定。」 「奇怪的地方还不只如此喔。拉?谬尔兹是最高司祭,身上有很强大的神之恩惠,而且她也没有可以称为意识的东西,因此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本来应该是最强的才对。然而情况却是这样,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两人双臂环胸陷入沉思,答案却没有出现,能取得情报的对象也已不存在了。棹人也早就问弗拉德记不记得与恶魔攻击有关的事。 他发出嗤笑如此回答: 『这个嘛,我不知道呢。唔……都走到这个地步,居然还得挑战有未知要素的敌人,事情开始变有趣了不是吗?』 (看他开心成这样,恐怕并没有在说谎吧。) 棹人如此心想,皱起眉心。真是废到家了──他在心里咒骂弗拉德。棹人无视在口袋里蠢动──是察觉到什么了吗──的石头,继续思考。 不久,伊莉莎白松开环抱胸前的手臂,深深地叹了气。 「就目前的情报量而论,就算思考也没用啊。虽然也跟哥多?德欧斯建立起假设,不过受推测局限也很危险喔。总之不管怎样,恶魔确实被大大地削去不少。」 「嗯嗯,这是拉?谬尔兹留下的战果呢。」 「利用这个好机会,明天早上『拷问姬』将会亲自上阵讨伐恶魔。因为如果没有拉?谬尔兹级的炮击火力,就算从外面削除肉块,给予的损伤也无法追上恶魔的回复力吧。而且也有可能因为远距离的精神攻击而重蹈她的覆辙……因此余要前往已经弱化的『王』与『大君主』那边,直接讨伐本体。」 「啥?」 伊莉莎白突如其来的宣言,让棹人不由自主发出声音。她皱起眉,就像在说棹人很吵似的。他动著脑筋,继续开口叱责: 「你疯了吗?在想什么啊?连对手会怎么出招都还不晓得耶!而、而且啊,等一下。」 棹人连忙按住额头,拚命重复「直接讨伐本体」这句话。 扭曲光景浮现在棹人的眼皮底下。 (肉块周围有数公里染成了灰色。) 侵蚀范围内的建筑物有如变质的纸张风化,有时还违反物理法则改变为──泡粒状或玻璃质状的──形状及材质。就像被刀子切下似的,在那条线的另一侧完全化为异质空间。 肉块以不同于物理性侵蚀的另一种形式啃食著周围。 (世界正在「被破坏」……那里面究竟变成怎样了?) 「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以绝对性的力量为傲。 至今为止,她顺利地屠杀著十四恶魔。即使如此,她应该也不曾进入那种异样空间。 「恶魔造成的世界『破坏』,应该是这回第一次确认的事态才对。要侵入那边,就算是你也是自杀行为吧?」 「确实,目前并没有严重侵蚀范围内变成怎样的相关情报。然而敌人已经开始修复,不久也会再次开始收集痛苦吧。愈放著不管,被害者就愈会增加,形成对我方不利的局面。」 「可是!」 「余现在并没有挨到『活祭品咒法』。光就实力而论,是我方占上风。现在不挑战,要到何时才过去呢?而且,欸,回想起来吧,棹人。」 说到这里时,伊莉莎白停止说话。她用锐利眼神射穿棹人。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伊莉莎白用极认真的口吻继续说: 「这场战斗一旦结束,余就注定要接受火刑,因此教会可以命令余这只母猪把生命放上天秤衡量。然而,他们也很难将其他人送进侵蚀范围内吧。这个指示很随便,余也没有怨言跟异议。不过余打算赢,就只是如此罢了。」 她淡淡地如此宣言后,棹人握紧拳头。 「皇帝」也说过的事实重重压在他身上。 胸口忽然卷起纠葛漩涡,棹人不知该如何将它化为言语。 (快逃这句话我说不出口,不能弃现在的王都不顾。) 而且他也完全理解「拷问姬」的种种残酷行径,也实际见过刻划在伊莉莎白故乡的虐杀痕迹。对于罪行,本来就需要合乎比例的处罚。 跟棹人本身也如此吼过的一样,伊莉莎白应该替一切做个了断,遵从自身誓言坠入地狱才对吧。 然而,棹人如今却在不一样的地方做出结论。 (哥多?德欧斯已经不存在了,圣骑士们也受到打击。如果是在一切结束后……) 他如此思考,之后就要看伊莉莎白肯不肯点头同意了。然而,棹人也知道一件事。 『余会残虐傲慢有如狼一般高歌生命,最后像母猪一般死去。』 『────余是这样决定的。』 没错,伊莉莎白?雷?法纽不会逃走。 不论最后有怎样的绝望跟痛苦等待著,她都打算负起人生的责任。 替自己糟糕透顶的人生负起全责。 伊莉莎白?雷?法纽应该会以「拷问姬」的身分负责。 针对这个事实想了又想──思考到了最后──棹人抱住头。 (不行……究竟要怎么做──) 棹人闭上眼拚命思考著。继续想了又想,不断苦思后,他猛然睁大眼睛。 然后,棹人被沸腾的脑袋引导,就这样做出著实奇怪又滑稽的提议。 「伊莉莎白。」 「干嘛?」 「跟我去约会吧。」 棹人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伊莉莎白那瞬间的表情。 对方只需露出表情就能骂自己:「你是笨蛋啊?」这可是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而且还很宝贵的经验。 *** 「你是笨蛋啊?」 「到头来还是说出口了。」 棹人有料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不过要问这句话有没有刺伤自己,是有被刺伤没错。 棹人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不由自主脚步踉跄。在他前方,伊莉莎白无谓地玩著自己的黑色发梢,似乎也意外地乱了手脚。 过了半晌,伊莉莎白抱怨般接著说: 「呃,该怎么说呢,余不解其意。而且话说回来,你可是有新娘的人,邀别人去约会,余认为这样真的不太好喔。」 「这个啊……」 「而且对象还是余,余认为这样更是不太好哟。」 「还有这个啊……」 「啊,该不会是发烧了?你也挨了『王』的攻击吗?早点休息,别勉强自己喔,嗯?」 「怎么办?伊莉莎白第一次温柔地对我。」 被体贴到如此地步果然很悲哀。 棹人不由得仰望反方向。然而,他不能在这里轻易投降。他勉强打起精神,再次诉说: 「别管了,走吧。就算不是约会也罢,要说成是什么都行。现在就去街上绕绕吧。」 「这、这是决战前说出的提议吗?余实在觉得你不正常啊……呃,你真的没事吗?」 伊莉莎白从床上猛然起身,将白皙掌心贴住棹人的额头。看样子她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发烧。很难想像人造人(魔像)的身体会感冒,不过对她而言,这似乎是足以让她不由得感到担心的言行。 那么,要怎么办呢──棹人如此思考。 (唉……的确,我也觉得自己不正常呢。) 如今这座王都正被恶魔蹂躏。这正是连侍从兵潜藏在何处都不晓得的状况。 而且,据说伊莉莎白明天早上预定要前往死地。 棹人的提议不管怎么想都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同时,他也领悟到只能趁现在做才行。 「在你死后,我觉得自己会被异端审问,最后也会被宣告死刑。」 棹人如此开口,就算是伊莉莎白也沉默了。 「拷问姬」身受火刑的命运,也附加著棹人自身的残酷未来。身为她的随从,同时也是「皇帝」契约者的他,教会是不会饶赦的吧。 「所以,我想趁现在看一看王都。」 棹人接著如此说道。这个心愿与他的本意不同,却也是毫无虚假的诉求。 毕竟前世的他是在令人感到气闷的房间角落,被苍蝇爬满全身死去。 他心中有著看一看广阔世界的愿望。 伊莉莎白烦恼了数秒钟。然而,她嘴巴开开阖阖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明白了,余就奉陪吧。」 「嗯嗯,谢谢你。」 棹人对的回应点点头后,伸出手。他像邀舞一般张开手掌。 伊莉莎白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将手叠上去。 棹人用仍是人类之姿的右手握住白皙手掌。 然后,两人将要走向夜晚的城镇。 *** 「喝呀!」 「居然这样。」 在棹人面前,当铺的门被猛力踹开。 红色裙襬翻飞,伊莉莎白冲下短阶梯。在月光照耀的微暗之中,她轻轻跃起,然后双脚并拢同时著地。 伊莉莎白华丽地踹向石板铺面后,回头望向棹人。 「如何,棹人!不愧是余吧!你可以畏惧战慓,浑身发抖地赞颂余喔!」 「是是是,很适合很适合。」 棹人语气有些平板地回应这句话。 伊莉莎白不满地双手扠腰。 那副身躯被──远比平常的束缚风洋装正常的──红色连身裙包覆。那是连喉咙一带都做了高领,有著高雅造形的单品。然而,她再次原地转了一圈后,大胆省去布料的背部露出了美丽的肩胛骨。 裙子的内侧缝上大量花边,有如蔷薇花瓣轻飘飘地扩散。她停下脚步后,裙襬恢复成原状。 伊莉莎白将手掌按上胸口,不开心地诉说: 「那个啊,不能用更热情的口吻夸奖吗!叫余换衣服的可是你啊!」 「哎,的确如此呢。」 「哼哼,就随便进一间当铺搜刮到的东西来说,这衣服还挺高级的不是吗!跟换衣服还是一副穷酸样的你不同,既华美又豪奢吧!你不这样想吗,嗯?」 装饰著丰厚羽毛,当季流行的帽子歪掉了。伊莉莎白将它重新戴好后,挺起胸膛。 棹人从头到脚看完,发出沉吟,双手环胸。 「的确很合适。」 「是吧?既然如此,还不更加用尽词藻来夸奖余!明明只是随从却这么嚣张啊!」 「呃……我之所以叫你换衣服,是因为我觉得穿著『拷问姬』的服装晃来晃去,被别人撞见可能会很麻烦啊。」 「唔,余确实也这样想喔,才会像这样换衣服。」 「不过冷静想想,我们干的事明明就是趁火打劫,这么高调好吗?」 「少把人家叫成小偷喔!任性的家伙啊!」 伊莉莎白发出猫一般的嘶叫声如此怒道。虽然被伊莉莎白这样骂,不过想不到她居然会选择如此华丽的衣裳──由于不记得她有这种喜好──棹人感到有些意外。 (嗯──在路上撞见圣骑士的话,要找什么藉口呢?) 他如此烦恼著。另一方面,伊莉莎白对某事──恐怕是要不要拿出拷问器具的这件事──迷惘了一会儿后,冷哼一声。她催促般用高跟鞋踩响石板铺面。 「那么,接下来你究竟打算干嘛?」 「嗯?」 「不是『嗯?』吧,杀了你喔。」 伊莉莎白按住额头,深深吸气然后吐出。 再次用单手调好帽子的角度后,她噘起嘴唇。 「虽然这是一个蠢得无可救药的荒谬情况,不过既然余说要奉陪,就已经 做好觉悟了,好好地开心吧。虽然不晓得是不是什么约会,不过余会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喔!感激余的慈悲吧……那么,你想去什么地方?」 「呃,说到具体的地点,我没什么想法呢。」 「说真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杀了你喔!」 伊莉莎白理智断线,发出猫一般的嘶叫声。然而即使她这样说,棹人也几乎没有关于王都的知识。就算是前世,他也等于没有自由上街走动的经验。 这种人要想像自己想去的地方是有难度的。 「呃,这个呀……」 棹人率直地如实告知,伊莉莎白「唔唔唔」地皱起眉点点头。 不久,她丧气地垂下双肩。 「哎,毕竟你有那种前世,所以余姑且还是有好好地视情况斟酌从轻量刑哟。不过余说啊……」 「是的。」 「都自己先主动开口找别人约什么会了……连自称『拷问姬』的余都觉得这样有点那个喔。」 「你说得太有道哩,我无话可说。」 「看你这副德性,没多久也会被新娘甩掉吧。」 「小雏不会做这种事。」 「老实说,余也这样觉得。」 「我娶到一个好老婆呢。」 「余深深觉得配你太可惜了。」 「别这样说。那么……反过来说,伊莉莎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唔。」 伊莉莎白双臂环胸发出沉吟声。 从帽子垂下来的羽饰「啪沙」一声盖到那张脸庞前方。她装模作样地将它挥向上方,然而羽毛再次掉下来碍事。 啪沙啪沙啪沙啪沙!伊莉莎白跟羽毛格斗了一会儿后,终于牢牢地抓住帽沿。 「哎呀,烦人啊!」 「竟然做出这种事!」 她将帽子像飞盘一样高高地扔到头顶。帽子一边转圈一边落下,而且刚好──该不会是计算好的吧──掉在棹人的头上。 他连忙拿起帽子,垂下来的羽饰遮在前方。 伊莉莎白在羽毛另一边咧嘴一笑。 洁白牙齿发亮,她纯真无邪地做出宣言。 「好!那就去逛市集吧!」 *** 话虽如此,商业区已经被肉块吞噬了。 主要的市集没办法逛。随便靠近肉块附近的话,可能会落得直接进入最终决战的下场。事情变成这样就太蠢了。然而,伊莉莎白有云,王都的真髓在其他地方,所以不会有问题。 「因为一般市民去的市集跟吾等去过的『伯爵』领地的市集规模虽然不同,感觉却很相似,所以欠缺新鲜感。这次机会难得,就由余来带你,让你品尝王都与异世界的妙处。」 她自信十足地说道,大步横越住宅区,朝远离原市集所在地的方向前进。棹人老实地跟在她后方。 不久后,两人来到位于城墙边特别寂寥的一角。 棹人与伊莉莎白一同停下脚步,环视周围。 在眼前延伸的道路宽度莫名狭窄,连大路都有如巷子似的。其左右两旁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排除装饰性的冷硬箱型建筑物。就算在夜里,仍然能感觉到这个角落有多缺乏色彩。看样子并排在这里的建筑物是故意盖成寒酸的模样,与之前的街景大异其趣。 就在棹人因异样氛围而露出困惑表情之际,他察觉到了某个奇怪的事实。 「欸,伊莉莎白。这里的建筑物没有入口喔?要怎么进出啊?」 「唔,果然还无法自行找出来吗?哎,就魔法师而言,你还是个大菜鸟,跟外行人相比也没多少差别,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伊莉莎白若无其事地瞧不起人,站到某座建筑物前方。 用手指按住墙壁一角后,她释出魔力。被黑与红的漩涡推动,符合条件的那块石头发出声响陷入内侧。远方响起各种机关运作互相结合的声音。 现场「叽」的一声发出沉重声响后,墙壁开启了。伊莉莎白得意地哼笑,进入内部。小看你了啊──棹人如此低喃后,从她身后追了过去。 「唔!…………哇!」 一踏入建筑物,棹人就露出愕然表情。 透过眼前的这个房间,他充分理解了「王都与异世界之妙」这句话语。 「这真是令人吃惊,真棒呢。」 「是吧?你可以感谢余的选择喔!」 伊莉莎白挺起胸膛,棹人率真地不断点头同意这句话。 室内墙壁发出七彩光芒,简直像是进入巨大的旋螺贝里头。其材质莫名柔软,以人类无法加工的形状打著波浪。有一部分自然地突出至半空,被当成岩架装饰著无数生物的骨骸。 逐一扫视后,伊莉莎白在其中一件物品上停下目光。 「几乎所有物品都被店主带著逃走了啊。不过,果然还是有东西放在里面。棹人你看这个。」 「嗯?我看看。」 伊莉莎白拿下挂在蜥蜴肋骨之间──看来骨头是用来装饰商品──的锁炼。 纤细银圈环环相扣,前方连著放了花瓣的小瓶子。 「只有一瞬间啊,看仔细喔。」 伊莉莎白如此说完,在棹人鼻头拔掉小瓶子的瓶塞,混合花瓣的风吹上他的脸庞。在那瞬间,棹人确实感受到柔和香气与空气被太阳照耀的暖和感受。 「这不是人造物啊……是春天的风吗?」 「正是如此哟!你还挺懂的嘛!正如你所言,这个小瓶子里面封入了春天的空气。」 「是喔,这个很有趣呢。」 自然的暖意一下子就消失了。然而花瓣还是在卷动著小小的漩涡。 棹人轻戳它。漩涡就像讨厌手指似的左右摇动,咻啵一声自行飞入瓶中。伊莉莎白重新栓紧瓶塞。 「这是与魔法师随从一起过来的送给贵族的伴手礼喔。与一般饰品相比虽然昂贵,不过由于它不实用,以魔道具而言是便宜货就是了。所以店主离去时才会将它留在这边吧。除此之外……嗯?这个忘了拿走啊。」 「那个是?」 「你拿看看喽。」 伊莉莎白从狼的头盖骨的嘴巴拔出蓝色器皿。 棹人从她手中接下那个东西。器皿不是用釉药上色之物,而是素材本身就是以蓝色的某物打造而成。它看起来虽像是从矿石中挖出来的东西,不过轻得出奇。 有如用掌心裹住般将它拿在手上之际,棹人渐渐感受到熟悉的感觉。 当时虽然不晓得,不过所谓的魔道具就是内侧怀抱著饥渴与空虚之物。 棹人透过野兽左臂将──器皿渴望著的魔力──注入其中。 「──溢出吧)。」 他如此低喃后,器皿中涌出水。相对的,内侧则是被深深地削除一圈。看样子这并不是可以使用无限次的物品。然而就短程旅行的随身物品而论,这个就绰绰有余了吧。 喔喔──棹人发出佩服的叹息声。 「真方便啊,毕竟提水可是很辛苦的呢。」 「这里没有弗拉德城堡里的那种正式的魔道具就是了。特别是用来攻击的物品,不是擅长黑魔法的人就很难做出来。不过嘛,也只有王都能弄到这种程度的魔道具喔……还不只如此哟。」 从棹人手中接过器皿后,伊莉莎白将水一饮而尽。她「喀」一声将空器皿重新嵌回狼的下颚。 伊莉莎白猛然转身,红色连身裙翻飞。 棹人瞪著眼凝视曲线毕露的白皙背部。 她只将脸转过来,有如喜欢恶作剧的猫笑了。 「好好期待吧,这条『魔法师大 街』上还有其他有趣的东西喔。」 确实,正如伊莉莎白所宣言。 每绕到一座她介绍的建筑物,棹人就会大吃一惊。 *** 以魔道具店为始,两人看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以发条跟螺丝、弹簧跟齿轮、琥珀跟铁打造而成的机械机关鸟群。 装在五颜六色的陶器中的种种治疗药跟解毒药,或是强效药物。 被变形成一般来说绝无可能的各种宝石加工品。 特别是在药草店,他们花时间开始进行某项挑战。 「如何,棹人?好吃吗?」 「我、我有一种非常好吃的感觉,却也觉得很难吃。」 棹人咀嚼著三明治如此回应。他正在吃将随便切开的胚芽面包中夹了熏鸡胸肉,以及不明蓝绿色膏状物的食物。 那是擅自侵入厨房,试著将贴在药草店墙壁上写著「你也可以从今天开始实行的药草生活!」的食谱重现──因为伊莉莎白说她想做看看──的一道料理。然而开口提议的伊莉莎白却拒绝试味道,所以先由棹人尝试。 结果就是这种实在很暧味的感想。 伊莉莎白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皱起眉心,发出沉吟。 「好像很好吃却又很难吃是怎么一回事?一点都搞不懂耶。」 「靠我的笨舌头很难解释,你试吃一口就行了吧?」 「唔,啊──」 「来!」 棹人递出三明治后,伊莉莎白一副输给好奇心的模样从棹人手中咬了一口。意外大胆啊──棹人感到佩服。 嚼了一阵子后,伊莉莎白著实丧气地吞下嘴里的东西。 「……酸酸的又爽口,味道圆润又浓厚,风味丰富。每一个特徵都不坏,不过全弄在一起合体却成了大惨案。再加上面包跟熏肉的乾燥口感,实在是令人失望又丧气。」 「你的食记果然厉害呢。」 「唔,这是做法有误吧?跟你的料理味道很像喔。」 「我被不著痕迹地看扁了。」 「总之这是难以理解的东西。不过妥善使用的话,或许有可能从这道料理中发现各种新味道。」 伊莉莎白轻巧地坐上古老木制吧台的桌面。她优雅地跷脚,握住仍打开的瓶子。 棹人也点头同意这句话。 「带一瓶回去给小雏的话,或许她能做出有趣的料理呢。」 「唔,把这个也加进伴手礼吧。」 「好哟。」 关紧瓶盖后,伊莉莎白将它放进──在途中的杂货店擅自拿来的──结实的皮袋里。那里已经塞了封入春风的小瓶子、蝴蝶发条玩具以及茶叶,而且里头还加了倒入热水就会劈哩啪啦出现爆裂轻响的乾燥果实。 她弹响手指,从空中取出硬币。伊莉莎白按照店里的指示,将同样的金额放到吧台上。 「余要用棹人的薪水支付喔。」 「好哟。哎,反正存下来也没特别的用途就是了。」 在当铺之后,两人都会将拿走的物品费用放在店里面。钱几乎都是从棹人的薪水中支付的。然而,里面也有伊莉莎白自掏腰包购买的东西。现在她也伸直背脊,从吊在吧台上方的柜子里拿新的瓶子。 阅读记录在纸卷里的说明后,她在棹人的硬币旁边排放了自己要付的费用。 「唔,这个乾燥香菇就当成余送的伴手礼。独特的辛辣味似乎很适合用来炒菜,而且好像也可以期待它促进健康的效果呢。」 「喂,那边的好像很好吃,我也要选那边。」 「蠢材!小雏好感度已经达到最高数值的家伙,少说这种奢侈的话啊!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的物品全都交给你,我只选看起来会中大奖的东西喔。」 「我也想让小雏开心。」 「哈,对方可是小雏耶!只要是你跟余送的伴手礼,不管是什么她都会开心吧。」 「确实是这样呢。」 棹人想像小雏开心的模样,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伊莉莎白也沉稳地点点头。 选完伴手礼后,他们平分吃光了三明治。 棹人对无人的吧台低头说了句「谢谢招待」。伊莉莎白果然觉得很难吃似的灌了一大口水。 「呜呜,总觉得有点恶心呢。嗯?等一下。东西难吃也没差的话,由你全部吃掉不就好了吗?」 「呃~~只交给我不公平吧。」 要公平啊──棹人点点头。 伊莉莎白轻轻踢了他的腰部后,走向外面。 虽然口中抱怨,棹人还是──跟平常一样──追上那道背影。 *** 离开药草店来到外面,夜色已经加深,满月的位置也改变了。然而这些变动跟棹人前来的异世界之物是否一样,他无法做出判断。 (说不定月亮本身只看起来很类似,其实是另一种东西啊。) 不过月光确实比刚才更加清澄明亮。 伊莉莎白全身沐浴在那片银光下,喃喃说著: 「走一会儿吧。」 棹人他们无言地走路。离开「魔法师大街」后,他们回到住宅区。 棹人在平稳倾斜的道路上追著伊莉莎白的背影,顺著路往上走。他不晓得她要去哪边,然而周围的光开始变得眼熟了。 (这里是……) 不久后,棹人他们抵达拉?谬尔兹自杀的山丘。 墓碑盈满凝重的沉默,排列在微暗之中,冰冷石块露出一副「白天的惨状与我何干」的表情。不只如此,它们看起来甚至忘了自己下方隐藏著尸体的事实。 大步而行后,伊莉莎白在开阔的草地上坐下。 她毫不犹豫地从轻轻展开的裙襬下伸出白皙玉足,抱住双膝。棹人也竖起单膝,与她并肩而坐。 两人俯视街道。 在他们的视线前方,黑压压的肉块就算在夜里也蠢动著。 不久,伊莉莎白开了口。 「……满足了吗?」 「嗯嗯,满足了。」 面对简单扼要的问句,棹人如此回应。她无言地点点头。 凉爽的风轻抚两人的脸颊。棹人从那里面闻到浓厚的腐臭味与铁锈味,然而他刻意不提及此事。 相当静谧的时间流逝而过。 伊莉莎白俯视邪恶肉块,以傻眼的语调嗫语。 「……那么,在这种异常状态下,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做的事已经做到了喔,送给小雏的伴手礼都收集好了。」 「哈,你想在王都凑齐送给新娘的礼物吗?只是这样啊,你这个真诚的家伙。」 「为了把这些东西交给她,伊莉莎白也一起回去吧。」 她倏然闭上嘴巴,棹人探头窥视她的侧脸。就像在说自己察觉到此事似的,伊莉莎白浮现苦涩表情。即使如此,棹人仍毫不胆怯地接著说: 「都买伴手礼了,不回去是不行的吧。」 伊莉莎白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在棹人打算继续重复时。 她轻轻吐出气息,放松全身的力气。伊莉莎白展开双臂,整个人倒向后方。不久后,她低声说出跟棹人的诉求毫不相关的事情。 「你看,棹人。」 「看什么?」 「星星是如此明亮──地上的惨剧简直像在骗人似的。」 伊莉莎白用作梦般──却有点不像她──的口吻如此嗫语,没再继续说下去。棹人推敲了一会儿这阵沉默的意义后,再次开口: 「我有说这是约会啊……这样听起来很奇怪,不过我不想自己一个人,而是跟你一起逛 王都。」 「为何?」 「因为我想看看你是怎样的人。」 「怎样是指?」 「我想确认面对明天那场不知结果会如何的战役,以及绝对会等在后面的死亡,你会如何度过这一晚……然后,你主动选择要送伴手礼给小雏。你说自己想确实让她开心。」 伊莉莎白的回应中断了。 这次棹人没看那张脸庞。他瞪视远方的肉块,接著说: 「如果是打从心底接受死亡的人、放弃生存的人,不会做这种事吧?其实你也想要回去吧?」 「……欸,棹人。」 这不是棹人预料之中的拒绝话语。温柔声音与衣物磨擦的声响同时响起。 伊莉莎白似乎撑起身躯,再次抱住双膝。 「你看看这边。」 棹人被如此呼唤后,反射性将脸转向她。 然后,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伊莉莎白将脸埋在自己抱住的双膝,浮现沉稳笑容。 简直像是对口出任性之语的孩子露出的那种笑容。 「你没有杀害敌人以外的人,没有杀害人民。你还没有罪。无辜之人光是存在就得受罚是不公平的喔。这场战役结束后,你就回城堡,然后带著小雏逃走吧。现在的你应该拥有能不被抓到的力量。」 有一瞬间,棹人不懂她对自己说了什么话。 完全理解那番话的意义前,他就本能地开了口。 「你在说什么傻话!」 「不过不准杀人,也不准伤害他人。」 伊莉莎白忽然发出尖锐的声音,表情一变,变得像是高傲的武人。她严厉地以「拷问姬」的身分向棹人发出命令。 「这是你的主人『拷问姬』最后的命令。」 「…………伊莉莎白。」 「不要屈服于恶魔的诱惑。觉得快输掉时,就自绝性命──伤害诸多事物,被世界憎恨,一直背负罪孽也是很沉重的命运。」 这段话愈是到后半段就愈是柔和地溃散。 伊莉莎白祈祷般闭上眼,用轻细的声音继续说: 「……对你来说,这实在是不堪负荷喔。」 伊莉莎白轻盈地摇曳黑发,抬起脸。她闭著眼睛,就这样仰向天空。 「星星很明亮,地上却响起惨叫。」 「那又怎么样?」 「就是这样。如今吾等虽然度过愉快的时光,不过至今为止发生过的事情,以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都不会有所改变。」 「为何要这样……」 「以人们的痛苦为喜悦,惨叫就是快乐。余选择了这种生存方式。既然扫光盘中佳肴,就应该把帐付清──容许这般行为会扭曲人世。余自己也不容许此事发生。」 伊莉莎白忽然睁开眼皮,棹人不由得哑口无言。 那对红眸里没有迷惘也没有恐惧。也像是宝石的完美瞳眸,清澈到疯狂的地步。 「在拷问的最后用自身惨叫当作装饰,坠入毫无救赎的地狱。直至此时,拷问者的生涯才算完结……在这座王都里也已经备齐适合这个结局的舞台了。」 「适合的……舞台?」 棹人被那对眼瞳的美丽吞噬,如此反问。 她深深点头。伊莉莎白再次面向肉块后,开始述说: 「王国骑士是王的所有物,圣骑士是教会的所有物。虽然教会专门对付恶魔,却也得到允许可以拥有强力的武装。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教会的地位在王之上。」 「……这样啊。」 「王即位时需要教会的许可。然而说到教会是否为完全独立的组织,却又不是这么一回事。教会与历代之王的统治有著密切的关系,但教会的判断也会受到国家时世的影响。如今国家处于动荡不安的局面,就算驱逐所有恶魔,人们也回到王都里,还是得花上漫长的岁月,经济与流通才能完全恢复吧。」 棹人点点头。他明白这个世界一部分的支配结构,以及今后等待著人们的试练。 伊莉莎白再次淡淡地说下去。 「而且与恶魔的战斗是在民众看不到的地方就这么闭幕。无法实际感受到恐惧离去,人民就无法抹去不安,所以需要一个仪式通过这个阶段。」 棹人顿了一拍后,瞪大双眼。 杂乱无章的话总算连接起来了。他自然而然地理解她口中那句「适合的舞台」的含意。 「该不会那是──」 「为了让人们团结,最有效的就是设定共同的敌人,让他们拥有排除敌人的意志。『拷问姬』杀得太多了,其火刑正适合用来当象徵。」 伊莉莎白眺望肉块,就像在注视自身的终结。 她的美丽唇瓣浮现自嘲的微笑。 「施行高压政治之人会被杀掉,暴君会被吊死,虐杀者则是会被残杀──这是为了人民啊。」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伊莉莎白柔和地低喃。 这样是正确的。 棹人用力握紧拳头。他想大叫些什么,但这股情感没有化为语言。 棹人用力闭上眼睛,重复思考以前想过的事。 (有什么地方错了。)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地方错了,不过这种事绝对很奇怪。他紧咬唇瓣,撂向哥多?德欧斯的话语也在耳朵深处如鞭炮般陆续炸裂。 『如果你们很强──【拷问姬】打从最初就不会诞生不是吗?』 『说到【拷问姬】是善是恶嘛,她当然是恶。向被残杀那一方的人们求助,要他们帮助杀害自己的人真的很荒谬。说到底这只是被伊莉莎白召唤出来的【我】的任性,是【我】自己的事。』 『我是在说帮助我的人既非英雄也不是神明,不是信仰也不是你们啊。』 『而是【拷问姬】────────世上最邪恶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就在此时,棹人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小孩的自己正在大吼。不论被踢、被烧,被揍、被拔牙齿都不会流下半滴泪水的少年正在大声哭喊。 就像只有这件事绝不允许。 他说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英雄。 他说,为什么要夺走她呢? 他说,她帮助了我。 从绝望告终的人生中救了我。 他说,只有她救了我! 棹人张开嘴,然后又闭上。他打算说些什么。 猜想到伊莉莎白的意志后,棹人试著跟年幼的自己讲道理。然而,不论是反驳或大道理──甚是是任何一句话──都没从他的口中说出。 不久后,棹人轻轻握住哭个不停的自己的手。 (我知道喔──嗯嗯,我知道啊。) 濑名棹人在异世界初次相信人,得到了家人。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的人生。 赐予此物的是谁呢?在两个世界中唯一帮助自己的人是谁呢? (我的心情也一样喔。) 在这个瞬间,棹人静静地做出某个坚决又沉重的觉悟。 为了自己的英雄,他下定了决心。 棹人从渗血的唇瓣上轻轻松开牙齿。 那张脸从至今为止充满混乱与怒意的表情变得截然不同。 伊莉莎白没发现这件事。他朝著她的侧脸继续说著独白似的话语。 「只有你,帮助了以前的我。」 「……这是在说什么?」 「不是神明也不是英雄拯救了 一昧受到折磨,像虫子一般被杀掉,最后绝望而死的我。这种东西都去吃屎吧。」 在对神明信仰很深的这个世界里,棹人撂下著实大逆不道的话。 他直率地、毫无迷惘地接著说: 「从地狱中救出我的人,就只有你,『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而已。」 伊莉莎白瞪大眼睛。她真心没料到会有人对自己说这种话吧。她罕见地露出打从心里吃惊的表情,就这样眨了几下眼睛。然而,不久后伊莉莎白的唇瓣立刻浮现淡淡微笑,然后摇了摇头。 「……还以为你要说出什么话呢,你是笨蛋吗?别夸张了。那只不过是偶然又一时兴起的作为罢了,就算被你感恩,余也只会感到不愉快。」 「不论是偶然还是一时兴起都无所谓。欸,伊莉莎白,我说过吧?我会尽可能陪伴你,直到你踏上前往地狱的道路。」 「嗯嗯,是有说过。怎样了吗?时候终于到了,就只是这样吧。」 「那个时刻还没来临。」 棹人斩钉截铁地如此肯定,莫名有力的断言让伊莉莎白皱起眉心。棹人──以在结婚典礼上起誓般的真挚情感──开了口。 「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伊莉莎白脸庞一僵。她打算说些什么,但棹人无视这个举动并起身。他将装了要给小雏的伴手礼的袋子塞给伊莉莎白。 然后就这样一口气冲下山丘。 「喂,等等,棹人!你在打什么主意!」 伊莉莎白大叫,不过棹人没把制止的话听进去就跑掉了。 他要前往的地方唯有一处。 就是关著「君主」的广场。 *** 虽然再次被负责警戒四周边缘的众圣骑士瞪视,棹人仍抵达了广场。 他目不转睛地观察司祭们布下的结界。他瞪著结界猛瞧,推测它的强度。没多久,他感到满意,然后请别人领自己入内──在对方摆出臭脸的情况下──顺利地通过结界。 就这样,棹人朝为了不让民众看到而临时设置布幕围住的一角前进。 「君主」瘫坐在──棹人以魔力制成──带有荆棘的牢笼里面。圣骑士们对软绵绵的姿态投以混了不安与厌恶的眼神,在旁边监视。 棹人被他们叫住前,弹响手指。 牢笼上空同时卷起黑暗漩涡,编织出韧性十足的肌肉与光滑毛皮。棹人为了监视「君主」而事先悄悄留下来的异貌黑犬现身了。 「皇帝」懒散地趴著,轻轻摇尾巴。 『回来得真迟啊,不肖之主。』 「嗯嗯,我刚回来。」 圣骑士们因「皇帝」突然出现而感到吃惊,一起发出动摇的声音。 棹人无视他们,只是对自己的野兽发出呼唤。 「『皇帝』,果然得那样做。要动手喽。」 『真是恣意妄为啊,你这个蠢男人。然而这样很愉快,所以吾也不在意喔。不过你要取得鼠辈们的许可,吾不爱耳闻吵死人的叫声,吵吵闹闹的也很不愉快。』 「皇帝」从鼻子发出冷哼声。棹人点点头后,回头望向后方。正如他所料──或许是收到「皇帝」出现的报告──伊莎贝拉正从那边拉起布幕现身。 「濑名棹人!就算是用来护卫好了,要设置恶魔也得事先经过许可才行!」 「伊莎贝拉,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面对叱责,棹人先下手为强朝她丢出话语。含有恳求意味的句子传向这边,伊莎贝拉诚挚地闭上嘴巴。棹人没放过这个空档,一口气讲了起来。 「请你封锁布幕,施放静音魔法。特别是伊莉莎白,希望你别让她靠近这里。」 「突然讲这个干嘛,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的力量毕竟只是临阵磨枪得来的。与『王』跟『大君主』战斗前,我想尽可能提升魔力。不过那是会伴随痛楚的行为,很有可能会被伊莉莎白阻止,拜托你了。」 「被你主人禁止的行为,我无法允许。」 「这只是场面话吧?你究竟在疑心什么?反正『大王』跟我之间的战斗,你也有从用来监视的使魔那边收到联络吧?如果要打算逃亡或是策反人类,我当时就会做了啊。我伤害自己的身躯,为了拯救伊莉莎白而行使魔法的事实,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 「这……」 「黑魔法渴求痛苦,对我而言这是必要之事。如果你要说自己有所怀疑,不管派几个人监视都无所谓。如果我行迹可疑,就立刻动手制止。」 「可是棹人──」 「拉?谬尔兹已经死了。如果『拷问姬』失败,你以为接下来会由谁来战斗?」 最终兵器「牧羊人」自杀,对教会那一方来说是裸露而出的柔软伤口。棹人毫不迷惘地朝那边刺了下去,而且他还故意朝伊莎贝拉的良心狠狠钻下去。 「你认为谁要为了异端者与丢石子过来的人们牺牲呢?」 「……这真的是为了与恶魔战斗的必要之举吗?」 「是真的,我没说谎。」 「了解了……我自己也会加入监视的行列,应该会得到许可吧。不过要由哥多?德欧斯大人做最终的判断。」 『无妨──让他放手去做。』 沉稳的低沉声音忽然响起,伊莎贝拉回头望向后方。 棹人毫不胆怯地将视线望向声音的主人。 遮去面容、身穿大红色长袍的司祭恭敬地将宝珠运至这边,哥多?德欧斯的幻影浮现在它上方。他打量般眯起眼睛,开口说: 『随从啊──我大致可以料到你的目的。不过如今在与恶魔的这一战中,这样做确实有利。我就准了吧。』 「帮大忙了,这件事对你们来说也不吃亏。」 『天晓得……不过,是啊,我就先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 『复制灵魂这种事,教会原本是不认可的。』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棹人皱起眉心。棹人无法推敲哥多?德欧斯真正的意图,因此开口催他说下去。 「…………也就是说?」 『按照预定,事态一旦平息,【哥多?德欧斯】的灵魂复制品,包括这个【我】在内都要全数销毁。』 棹人感到愕然。封著弗拉德魂魄的石子在他口袋里轻轻摇动,就像在说这件事耐人寻味。棹人反刍自己知道的事实。 (重现的灵魂只不过是生者的劣化品,却拥有确切的意志。) 破坏装有复制灵魂的石头,这种处置与处死人类几乎相同。 连同哥多?德欧斯的死状──为了不被恶魔利用而自杀──在内,棹人理解了教会人士的觉悟。哥多?德欧斯也正朝自身之死行进。 同时,棹人也思索了他讲这些话的含意。 (哥多?德欧斯这男人打从心底担忧人民信奉神明,人格中却也存在著利己的部分。) 棹人实在不觉得他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理解教会这一方的觉悟与牺牲。 (……你该不会……) 棹人像要探寻想法般凝视哥多?德欧斯,他却不把话说下去,甚至故意到露骨的地步。不久,棹人暂时压下自己的推测开口说: 「抱歉,成为牺牲者的不是只有我们。」 『无需道歉,随从啊。不过就算是为了跟恶魔战斗,还是让我看看你现在不惜避开伊莉莎白的耳目也要做的事吧。』 「嗯嗯,你就看个过瘾喽。」 棹人点头同意。确认监视的圣骑士们都就位后,他再次走向「君主」的牢笼。软绵绵的男人垂著头,就这样瘫坐在铁地板上。 棹人弹响手指,低声嗫语。 「──裂开吧)。」 棹人自己的手臂瞬间喷出血,他先用苍蓝花瓣弄伤自己的身躯。 突如其来的高调自残行为让一部分圣骑士发出动摇的声音。 棹人无视那些声音,让手指跃动操控自身之血。溢出的红色在他脚边与「君主」的牢笼下方描绘出某个魔法式。 或许是读取到它的意义了,伊莎贝拉发出僵硬声音。 「──你疯了吗?」 那是──棹人记得这是第二次──会让习有魔法之人吓到目瞪口呆的骇人事物。 是将对方的痛苦转换至自身的术式。 棹人那对眼眸中盈满怜悯与毫无感情的冷静,低喃道: 「接下来我要对你进行拷问。虽然你已经没救了,不过有一件事可以放心。」 棹人高高挥起手臂。 「皇帝」下流地扭曲嘴角发出嗤笑,「君主」缓缓歪过烂掉的脸。 棹人宛如指挥家挥下手臂,然后做出宣言。 「『我跟你一样痛』。」 「君主」的胴体深深地裂开了。 同时,棹人的胸口也裂开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君主」因激烈疼痛而发出咆哮。 不忍耳闻的声音受到静音魔法阻挡,没有抵达布幕外面就消失了。然而它强制性地飞进在内侧的那些圣骑士的耳中。他们也一样皱起了脸。 棹人千刀万剐著「君主」的体表。他被切下手臂,挖去眼球,内脏被扯出体外。即使如此,与恶魔融合变质的「君主」仍没有死去。 而且在魔法式的影响下,他的身躯强制性地渐渐复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君主」发出惨叫,发狂般弄响牢笼。 棹人无视不成话语的恳求,不断挥动手臂。 「君主」的肠子在空中飞舞,脸颊被钻洞,腿被切成四块。 在一连串的拷问中,正如棹人宣言的,他自身也不断品尝相同的痛苦。有时他会因为剧痛休克而死。不过每次只要这样,他就会让自己复活。棹人觉得「很满足」。 (啊啊,果然比单纯伤害自己有效率呢。) 在棹人死亡又复活的期间,一度释放而出的魔法仍继续削刻著「君主」。全盘接收这些痛苦,远比一边调整一边折磨脆弱的自己有效率。接收到的痛苦总量上升,「皇帝」与棹人的魔力量也随之缓缓增加。 眼前上演的这场过分凄惨的光景,让某个圣骑士低喃: 「…………疯了。」 棹人听著这句话,选择沉默。 他不会反驳,也很清楚这样很疯狂。 棹人在胸中怀抱著坚定的觉悟与决心,持续进行拷问。为自己而死的少年──诺耶──的幻影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朝他投出询问般的眼神,然而他甚至没回头望向这种眼神。恐怕再过一会儿就能伸手触及棹人判断是必须之物的力量。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 棹人拚命在杯子里注入红水,努力奋斗让水满出杯子。 不久后,天亮了。 太阳升起的同时,棹人砍下了「君主」的头。 选择吃光人类的道路,最后自身也被给予剧痛的恶魔总算得到解放。他倒在石板上,身躯可悲地痉挛著,从那儿大量溢出鲜血。 比那还多出几十倍的血液扩散在牢笼周围。 众圣骑士默默无语。不知是因为恐惧或嫌恶使然,他们无言以对。 在压倒性的静寂之中,棹人低声嗫语。 「辛苦你了啊……『君主』。」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撩起自己的浏海。 血黏答答地沾到他的脸颊。 在无法想像的痛苦中,连一次都没发出叫声的青年用被弄得又红又湿的脸发出嗤笑。 「来吧──要跟『王』还有『大君主』战斗了。」 5 各自的荣耀 回想起来,转生后的时光感觉起来很漫长又好像很短暂。棹人反刍与十四恶魔们战斗的日子。夹在其中既扭曲又愉快的日常生活终于也要步入尾声了。 「…………是最后之战了吗?」 棹人如此低喃,睁开闭著的眼睛。 通往处刑台的阶梯上,此时此地就是最后一步。 是「拷问姬」与其随从为了抵达终点的前哨站。 通往肉块的石板道路在他面前延续。 平凡至极的路面从途中毫无预兆地染上灰色,简直像是用刀子划开似的,棹人的鼻尖前方存在著明确的边界线。 另一侧是一幅让人疑心自己有没有精神失常的光景。 万物都染上灰色,建筑物与树木的表面有如历经数百年光阴般风化。这里理所当然地没有生物的身影,连空气都很冷硬。 早上的阳光也灰蒙蒙,从途中就融于灰色之中渐渐消失,简直像是沼泽底部的光景。 棹人动员自己所有的感觉,用可以理解的形式替边界线另一侧的世界塑造印象。 (从这边开始的空间,其存在本身近似于尸骸。) 感觉简直像是巨大生物的尸体就在眼前。从前方那边开始,确实失去了曾经存在的热度与气息。应该洋溢著活力的区域,如今已化为空洞的死骸。 死亡气息在伸手便能触及的场所化为块状物。 「想说你不见了,原来在这里吗?」 喀──高跟鞋发出坚硬声响,棹人身旁同时响起声音。他只将视线望向旁边,伊莉莎白就站在那儿。 她双臂环胸露出不悦表情。伊莉莎白直到刚才都无法见到棹人,所以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早晨造访的同时,他就在布幕内整理好仪容立刻离开了广场。这一切都是考量到伊莉莎白有可能会拒绝棹人同行之故。 棹人没特别做出回应,伊莉莎白逼问般接著说: 「那么,你昨晚在那之后偷偷摸摸做了什么?甚至做出动用圣骑士这种卖弄小聪明的举动。」 棹人从她身上错开视线。 重新面向因恶魔而崩坏的世界后,他静静回应: 「……是无聊之举。」 棹人话才刚出口,耳垂就被人从旁边用力捏住。 伊莉莎白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用力拉扯耳朵。 「余早就知道反正也是无聊之举喔,你这蠢材!少耍帅!是在模仿弗拉德还是怎样啊!」 「痛痛痛!伊莉莎白,痛是无所谓,不过耳朵扯断的话要接上会很麻烦!还有,我并不像他吧!」 棹人双手乱挥反抗,至今紧绷在那张脸庞上的疯狂丝线忽然断了。石头在他的口袋深处轻轻摇动,就像在说「一点也没错」。 或许是察觉到棹人表情的变化,伊莉莎白冷哼一声猛然放开手。 「哎,余大致可以想像,因为你的魔力量提升了。受不了,你真是做了无聊之举啊。」 「……你果然晓得吗?」 「哈,虽然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了。事到如今,无论你大喊何种戏言,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余也不会让它改变喔……不过,现在那股力量确实能派上用场吧。」 「哥多?德欧斯也对我说了类似的话呢。」 「那家伙也做出相同的判断吗?听好了,自己的身体由自己保护。」 伊莉莎白接著如此说完,棹人简短地点头。 (她没叫我不准过来呢。) 他暗自为此事欣喜,并且环视四周。 棹人身旁只有伊莉莎白一人,并未跟著王国骑士与圣骑士。万一「拷问姬」死亡时,他们得进行放弃王都,将恶魔封入其中的处置才行。为此也有必要尽可能储备人力。 在哥多?德欧斯的「正确判断」下,只有「拷问姬」与其随从两人独自面对死地。 就像最初的那个战场一样。 (一如往常,跟最初一样啊。) 棹人如此点头,然而他心中却存在著一丝遗憾。 手持大斧的机械人偶──棹人心爱之人──不在身边这件事令他不安。棹人感到寂寞。即使如此,用不著让「拷问姬」一人独自上阵仍让他心中涌现确切的自豪感。 伊莉莎白?雷?法纽腥风血雨的生涯中,总是有一名愚钝的随从。 棹人觉得这样也不赖。 「──────要上喽。」 「──────喔!」 伊莉莎白并没像平常那样接著说:「这是随从该做出的回应吗?」棹人与她并肩而立,伸足踏入灰色空间。 两人同时越过边界。在那瞬间,「一切都截然不同」的空气吞噬了他。 「皇帝」有如揶揄般,在棹人耳畔甘美地嗫语。 「欢迎来到【恶魔】的世界(wele to nightmare)。」 (噢────────────这就是……) 世界被弄坏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恶魔之举本质究竟为何? 在这个瞬间,棹人深切地理解了这些事。 *** 那里很安静。 同时也被绝对性、压倒性的和平裹著。 棹人用触觉、听觉以及视觉的一切理解到这个事实。 在灰色空间里,无论是何物都会平等地丧命,被杀掉陷入沉默。 恶魔这种存在,会以神之创造物的痛苦为食粮。一般来说,他们周围会此起彼落地响著凄惨叫声,然而被恶魔彻底夺去一切后,残骸们却沉浸在令人心惊的平稳之中。 就某种意义而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谁也没有办法继续破坏已经从根底被破坏殆尽的事物。 (恶魔毁灭世界,神创造世界。) 如今这里呈现等待神明重组的状态。 在没有彩色的世界里,还活著的人才是明确的异物。自己是扰乱平稳的那一方──棹人因这个事实感到困惑,并察觉到某个事实。 (恶魔打从本质开始就是邪恶的存在,他们同时也存在于人类伦理的范畴外。) 棹人在耳畔反刍弗拉德以前低喃过的台词。 『在召唤之前,存在于高次元的恶魔没有跟人类一样的思维,不会使用语言,也不具备感觉。高位恶魔现世时会反映召唤者,主动将【纯綷邪恶的魂魄】堕落为可以进行沟通之物啊。』 『不然,人类甚至无法理解他们的存在。』 「……是人类本来就不可能理解的邪恶。」 重复这段话语后,棹人领悟到一件事。 与社会中定义的「人类之恶」相比,他们从头到尾都是相异的存在。 至今为止,棹人与十四恶魔对峙,目睹了无数残虐的所做所为。然而在「静谧的世界」中,他初次没感受到怒意,而是身体因纯粹的恐惧而僵硬。 恶魔挥洒其原本的猛烈威力后,并没有留下人类口中的「目的性」。就只是「纯粹」且「完全」地「被破坏」罢了。 棹人亲身理解了那个事实。 神跟恶魔本来就都不是人可以去接触的存在。 「为何弗拉德要召唤这种东西啊?」 『你会有所疑问也很正常啊,【吾之后继者】。连位于无法理解的高位存在,都要在没有理解的情况下尽情利用,就是所谓的人类呢。』 灰色世界忽然响起弗拉德的声音。 棹人猛然抬起脸庞,望向伊莉莎白站的那一边的反方向。 『吾等召唤恶魔,将他们拉下至人类的水平,藉此取得力量。此举虽不正当,不过被当成轻率愚 行也很头痛。』 在不知不觉间,那儿飘浮著纤细身影。弗拉德跷著修长的腿,简直像坐在椅子上。他浮现用艳丽形容都很合适的笑容,然后低喃: 『吾等打从出生便是恶食者──啃食一切便是所谓的人类。』 弗拉德将单手伸向前方,用演戏般的口气如此说道。棹人仰望那副中性面容──无视大部分的台词后──丧气地如此发问: 「欸,弗拉德。我应该没有给予你的石头魔力才对,为什么你擅自实体化啊?」 『因为这片虚无之地连【外面】的法则都不适用啊。原本就活著的人,以及在石头里面的灵魂复制品,在零之前都等于是一。虽然没有肉身,灵魂也会以最正确的形式在这里面成形啊……呃,哎,我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串,不过详细的原理仍然不明就是了。是我研究不足。不过能擅自成形,我也感到很愉快……喔喔。』 弗拉德的脸大大地晃动,锐利獠牙刺穿弗拉德的幻影。 还以为是伊莉莎白恶整,原来是「皇帝」。在这个空间内,最顶级的猎犬似乎──恐怕与当事者的意愿无关──也以明确的形状实体化了。 被狠狠咬了一口后,弗拉德感到困扰地耸耸肩。 『有什么事呢,【皇帝】?我还以为你已经气消了呢。』 『蠢材!方才你愚弄了吾等恶魔吧!什么叫啃食一切啊。在与吾无关之处擅自殒命的脆弱愚者,少在那边七嘴八舌喔!就算听起来再不入耳也要有个限度啊,【在脑袋里饲养地狱的男人】啊!』 『真是的,你真的很急躁呢,究竟是受到谁的影响啊……喔喔。』 他的脸庞再次摇晃扭曲成滑稽的形状,这次是伊莉莎白的铁桩害的。就算是弗拉德也露出了不悦表情。就其气质而论,他不喜爱不帅气的事吧。 弗拉德重新面向伊莉莎白后,开口抱怨: 『虽然想容许这个可爱的恶作剧,不过你可以控制一下吗,伊莉莎白?现在不是浪费魔力的时候吧?』 「哈,放心吧。贯穿你这种程度的举动,几乎不需要魔力喔。」 『你虽然这样说,不过大意是不行的哟……是啊,虽然觉得【吾之后继者】也有听见,不过正如【皇帝】先前所言,这里是恶魔的世界。』 弗拉德忽然扭曲唇瓣,大大地展开双臂。 恢复原本的调调后,弗拉德用惹人厌的语调继续说: 『对人来说,这正是恶梦的底部。虽然很安静,不过还是不要安心为妙。就算是被永恒平稳吞噬的空间,也会为了排除异物而吐出新的痛苦吧。』 他用装模作样的动作轻轻伸出手臂。弗拉德笔直地指著灰蒙蒙的世界深处,棹人望向那前方。 同一时间,柔和的混浊世界令人难以置信地放晴了。 远方可以窥见腥红色。仔细一看,它正在蠕动,肉壁远远地耸立在头顶上,简直像是世界的心脏般跳动著。 『看吧,要过来喽。』 弗拉德心情愉快地嘲笑,这句话就是信号。 平稳、寂静崩坏了。 棹人屏住呼吸,痛苦波浪从肉块底部推向这边。 数量前所未见的众侍从兵朝两人一涌而上。 *** 死亡咆哮,痛苦叫喊。 异形之群过来了。 他们排成一列,有如游行般,宛如乐队吵吵闹闹地现身。 那股喧闹声,简直是全世界的痛苦都聚集在此地一样。 根据教会传送给伊莉莎白的紧急联络,棹人可以清楚地理解肉块爆炸性地膨胀时,虐杀了王都多达三分之一的民众──正确地说,是强制性将他们变成侍从兵,或是纳入体内凄惨地杀害「人类」状态──的事实。然而藉由眼前这批大军的总数,他才察觉自己的想像力完全追不上被害规模的巨大程度。 侍从兵们腥红色或是桃色、黑色与锈色的体色掩埋了地平线。 前往广场的袭击者们,以及被拉?谬尔兹杀掉的人们,都只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罢了。如今光是进入棹人视野范围内的分量,其数量也轻易超越了数千之多。 感测到敌人接近身为主人的肉块后,侍从兵每分每秒都在增加。 他们怨恨平安无事的人,陆续发出咆哮声。众侍从兵化为波涛朝这边行进而来。 如果是普通人,就没有方法能正面抗衡这批大军吧。然而,棹人明白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孩并非如此。 「拷问姬」是虐杀自己所有领民的稀世大罪人。 「『重现串刺荒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超过数百支的铁桩敲坏风化的建筑物群,长出地面。它们陆续刺穿众侍从兵,将凄惨的尸体举向天际,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献给邪恶存在的供品。 伊莉莎白更继续追击。 「『断头圣女』,『优秀的处刑者』。」 无数利刃层层堆叠,造出一具异形巨人。白色圣女群围著他站立著。她们仰望天空后,棹人也同时弹响手指。 「────飞舞吧。」 四角形利刃斩裂空气飞向这边。 巨人与圣女,还有棹人一起开始攻击。利刃缠上众侍从兵,将他们一一割裂。 血花华丽地飞溅而起,尸体顺利地愈叠愈高。然而在乍看之下很有利的光景面前,两人却眯起眼睛。 「……不妙啊。」 「…………嗯嗯。」 众侍从兵开始切开自身手臂,抓住构成巨人的利刃。他们流出大量鲜血,从巨人身上剥除利刃。有数十具侍从兵因剧烈失血而断气,但他们还是跟蚂蚁解体蜘蛛一样分解了巨人。 被无数手臂捉住,断头圣女也沉入污秽的侍从兵之海。 伊莉莎白再次弹响手指。 「『大胃王虫穴(hell hole)』!」 比原本的「虫穴」还更加巨大的洞穴开在大地上。 众侍从兵纷纷被吞进下陷的地面之中,他们被异界的蛆用坚硬颚部咬得支离破碎,然后被啃食。然而众侍从兵却毫不畏惧地陆续跃入洞穴。虫子无法承受,噗嗞一声喷出绿汁被压扁了。 众侍从兵在藉由尸体掩埋的洞穴上前进。 他们一边排除碍事者,耿直地不断朝前方行进。 就在此时,天空有如台风来临般忽然染上暗色。厚重黑云猛然涌现在棹人他们面前,其真面目也是侍从兵。 拥有翅膀的异形们一起舞向天际。 棹人操纵利刃,伊莉莎白追加拷问器具,然而在这个总数面前却只是杯水车薪。 棹人被漫天盖地逼近的波涛震慑,回想起伊莉莎白说的话。 『所谓的数量就是暴力。只要凑齐,就有它能够做到的事。』 (……就是……这个吗?) 黑色波浪与云层逼近。 其足音震动大地,咆哮撕裂天空。 简直像是世界末日化为形体。 『唔,可以说这是面对蚁群也应该要射击大炮的状况了啊。不过啊,小鬼。就算吾出马,一次能吃下的数量也有限。要怎么做?对吾而言,主人被杂兵吃掉也没面子。要背你们穿过那群侍从兵也无妨喔。』 「皇帝」难得朝这边发出充满慈悲的问句,然而棹人却摇摇头。 「不……这些东西跑出去的话,骑士跟修女,以及还没避难的人们就会有危险。」 『哈,别让吾发笑了。如果是吾与在那边的弗拉德之女,是有可能压制住那些家伙吧。不过,要歼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之前吾也说过吧,忘记自身最大的渴望,是戴著善人假面具的傻瓜才会做的事。』 「皇帝」的话语令棹人咬紧唇瓣。确实正如他所言,就算挡下死亡河流,如果无法越过就没意义了。 前方仍有「大君主」与「王」。 虽然理解这件事,棹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点头同意。他求救般望向「拷问姬」。 「……伊莉莎白。」 「烦啊,别发出让人烦闷的声音!虽然想在战场上将天真想法视为无用之物加以舍弃,不过余也明白啊。至少要让数量减少,就这样放他们去外面的话,在王都的人类就难免会全灭。幸存者只有两人的事态,果然让人笑不出来呢。」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别用那种有些温馨的方式说话!」 棹人朝生气的伊莉莎白点头,不过这同时也是危险的赌注。 两人初次对只有彼此在这里一事感到后悔。在灰色世界里,没有人可以托付后续之事。然而伊莉莎白不久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著摇摇头。 「只能上了啊,不能说奢侈的话。就算叹气也没意义喔。」 「嗯嗯,正是如此──这里,只有我们。」 「拷问姬」与「皇帝的契约者」朝彼此点头。异貌黑犬冷哼一声,用爪子扒地面。弗拉德有如在说「真受不了」似的耸了耸肩。 两人以悲壮的觉悟迎向紧逼而来的敌人,就在此时。 『诸位退下!』 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棹人反射性抬起脸庞。确认声音的主人后,他瞪大眼睛。 以灰色天空为背景,长著翅膀的白色球体正飘浮著。那是教会的联络装置,从那儿传来伊莎贝拉的声音。 「为什么──」 「别发呆,棹人!快退下!」 棹人打算询问的瞬间,被伊莉莎白揪住衣领。他就这样以猛烈速度被拖向后方。棹人有如被扔掉放开了,回头望向自己等人刚才还站著的方位。 视网膜被灼烧成纯白色。 强烈光芒在前方炸裂,大群侍从兵爆散。 『哦!』 弗拉德发出感兴趣的声音。 棹人背对这个声音,连忙复原被瞬间夺去的视野。他确认眼前的惨状。众侍从兵冒出火焰燃烧著,棹人确认到其中有巨鸟也一同化为灰烬。 (跟拉?谬尔兹召唤的召唤兽是同一物!) 棹人总算察觉到那个事实。 神圣之鸟令大群侍从兵爆散了。 (不过,拉?谬尔兹应该自杀了。) 「伊莎贝拉,你这蠢材!这是自杀行为!」 棹人感到疑惑的瞬间,伊莉莎白吼了起来。 那张侧脸瞪视越过──将恶魔与人类的世界隔开的──边界线的场所。顺著她的视线望向前方,棹人也瞪大眼睛。 远方的山丘上发出银色光辉。 圣骑士们聚集在那儿,与众司祭一同组成奇妙的方阵。他们脚边描绘著从棹人这边也能辨识的巨大魔法文字。 棹人没能理解这句话,就这样读取了写在那儿的文字的意义。 (那东西在聚集众司祭跟圣骑士们的魔力!) 在拉?谬尔兹亡故的现在,他们全员出动负责当一座炮台,而成为发射台的人恐怕就是伊莎贝拉。 棹人回想起某个事实。她的魔力中有著大海般的深邃与包容力,适合使用治愈魔法、结界魔法以及「召唤魔法」。 同一时间,某幅光景在他脑海里复苏。 那天夜里,伊莎贝拉毫无迷惘地用覆盖手甲的手回握棹人与恶魔的契约之证──野兽的左臂──然后两人直勾勾地互相凝视做出誓言。 『『一起跟恶魔战斗吧。』』 然而担起最终决战的人却只有「拷问姬」,与伊莉莎白谈过话后,棹人为了自身目的与心中愤慨而狠狠刺激伊莎贝拉的良心。 『拉?谬尔兹已经死了。如果︻拷问姬︼失败,你以为接下来会由谁来战斗?』 『你认为谁要为了异端者与丢石子过来的人们牺牲呢?』 伊莎贝拉没有回应这些话语。然而,如今她却试图亲身实现自己与棹人的约定。伊莎贝拉选择了与「拷问姬」还有他并肩作战的道路。 (不过,这个赌注实在是太危险了。) 与体内拥有召唤阵的拉?谬尔兹相比,伊莎贝拉召唤的方式不同吧。她也有将负担分散到众圣骑士身上,因此应该不会陷入被夺去神智的情况才对。然而附著于身的魔力重压,普通人类的肉体实在不可能消受得起。 其他圣骑士们也曝露于风险之中。虽然没必要进入恶魔的世界,不过「王」一旦使出远距离攻击,他们就会无法可逃,毕竟体力与魔力消耗得太激烈了。 他们不是预定要储备自身之力吗? (这应该是「正确的判断」才对!) 「你到底在干嘛!少胡来!」 『你才别说傻话!吾等是教会之剑,圣女之刃,为了人民而存在的盾牌。吾等不拯救受苦的无辜人民,是要由谁来担此重任!』 「这件事我们会做!你该不会是在意我说过的话吧?抱歉,那只是戏言罢了!请你无视吧!快想想你的负担!」 『这里是吾等的城市!吾等要伸出援手,由吾等来守护!将吾等应该拯救之人全部推给诸位,这种事我可是敬谢不敏!』 『可是!』 『你以为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说服众司祭大人!把这里交给吾等,你们速速前进!』 白色球体激烈地吼了回来。在那瞬间,吐血的声音叠上那句话。伊莎贝拉明确地发出痛苦呻吟,棹人握紧拳头。 同一时间,召唤兽再次飞来。掩埋地平线的众侍从兵爆散。 果然得让她住手才行──在棹人如此心想,深吸一口气之际。 伊莎贝拉先下手为强似的大吼: 『别在那边啰哩啰嗦的了,濑名棹人!给我适可而止!只要能借到力量,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要借!你不是想尽快拯救受苦的人民吗!』 这是有如狠狠打脸的声音。 在这个瞬间,棹人完全败给了伊莎贝拉。 他无言以对,就这样突然朝白色球体深深低下头。他用力紧咬唇瓣,转向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 她用红色眼眸凝视球体。 在那瞬间,确实产生了立于圣邪两端的两个女孩交换视线的感觉。 不久后,伊莉莎白喃喃说道: 「只要对罪人挥动鞭子,隔岸观火就行了耶……不管是哪一个家伙都是蠢蛋啊。」 「……伊莉莎白。」 「要走了喔,棹人!别慢吞吞的,用跑的吧!」 在那瞬间,伊莉莎白锐利地踹向大地。她在灰色大地上刻下足迹,有如箭矢疾冲而出。棹人也连忙随后追上,弗拉德跟「皇帝」也跟了过来。 或许是为了映照出众侍从兵的全貌,球体仍在后方滞空停留在原地。 伊莎贝拉蕴含痛苦的叫声从那边追了过来。 『上吧,【拷问姬】!屠杀许多人民与骑士,还有我弟弟的罪人啊!』 她的声音中瞬间透露出强烈的憎恶。伊莎贝拉将鲜明的怨恨情感有如箭矢般射向伊莉莎白。不过,她用连自身负面情感都能加以击碎的坚定信念接著说: 『请务必拯救这座王都!』 那种口吻简直像是在向神明祈祷。 前方炸出白光,由于被那道光芒抹去,棹人看不到伊莉莎白的表情。在众侍从兵尸体满天飞舞的情况下,他们一 股脑地前进。 这个地方就像炮击飞来飞去的战场,棹人他们背负衷心恳求冲过此处。光芒炸裂了几次,他们被烧灼视野无数次,脚步不停地通过死亡之河。 棹人他们将炮击声拋至身后,在灰色世界里前进。 不久后,声音忽然中断。 浓厚的沉默再次裹住他们。 被死亡气息厚重地守护著的空间内,红色肉壁就耸立在眼前。 *** 伫立于不远处的肉壁上开著无数洞穴。湿润的红色上产生像是被虫蛀蚀过的凄惨空洞。那是一幅完美地煽动人类生理性厌恶感的光景。 棹人觉得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他仰头瞪视丑恶的表面。 (洞穴恐怕是被纳入体内的牺牲者们的脸庞脱落后的痕迹。) 他们也同样被变成侍从兵,然后被排出体外。 应该如何收拾这个才好呢──棹人感到烦恼。然而伊莉莎白不但没攻击在鼻尖蠕动的肉块,甚至连用手触碰都没有就加快脚步。棹人歪过头并追在她身后。或许是察觉到这股疑惑,她什么都没被问就开了口。 「要从外部削除的话,它实在是太巨大了。余说过要攻击本体吧?这个肉块可是刚吐出了那么多的侍从兵,通往中央的洞穴恐怕也开在某处。吾等要找出那个洞穴喔。」 「通往中央的……洞穴?」 『嗯嗯,这个预测应该没错吧。』 弗拉德轻飘飘地浮著,来到伊莉莎白身边。棹人将视线望过去后,他用夸张的动作将手指放在自己的下巴边缘。 『说到总力战,听起来虽然好听,却是曝露自身一切的愚行之一。【王】跟【君主】毫不保留地吐出他们的内容物。如果是现在,应该可以深入至收纳著大部分侍从兵的体内吧。【王】跟【大君主】的这个选择,让人想要问他们是不是连脑袋都化为肉块了啊……唔,虽然能十二分以上地活用恶魔之力,选择失控的优点似乎还是很少。』 「弗拉德你住口,少在那边语气轻快地啰嗦没人问你的事。」 伊莉莎白发出咂嘴声。弗拉德耸耸肩,老实地沉默了。 她如此说完,棹人点头同意,在肉块周围奔驰。这里的立足点很差,四周扩散著一大片鲜血与脂肪。两人踩著那些东西,发出湿答答的声响找寻适当的洞穴。 不久后,棹人在特别突出大地的一道诡异皱折前方停下脚步。 「伊莉莎白。」 「……原来如此啊,是正确答案。」 令人联想到女体的柔软肉块深处,开著一条看似隧道的巨大洞穴。它的底部惨遭众侍从兵践踏而整平,那是庞大死亡队伍通过的痕迹吧。 那批大军有一大半都是从这里被送出来的。 棹人打算伸脚踏进通往恶魔内侧的道路,却在那边停了下来。肉折深处──暗穴的前方──开著一个类似小广场的空间。 伊莉莎白将锐利目光望向那边。 「这些家伙。」 「意思是还有吗?」 她那对红眸瞪视的前方有三具侍从兵坐镇。他们宛如正经八百的门卫般,横向并成一列堵住洞穴。 棹人从第一个开始眺望对手的身影。奇形怪状的一行人,从左边开始依序抬起脸。 身穿破布般的连身裙的女人。 戴著灰色狼头套的男人。 还有全身著装剽悍铠甲的男人。 就算在三具之中,女人的异样感仍是让棹人皱眉。虽然长了眼睛、鼻子还有嘴唇,脸庞却不是人类之物。女人的肌肤,是用根本像是玻璃或陶瓷般的平滑材质打造而成的。而且那套服装也让她看起来像是拥有布制身躯的未完成人偶。 (虽然被头套跟头盔遮住,不过那两个男人的脸恐怕也差不多吧。) 即使如此,跟硬是遭到变形的众侍从兵相比,他们仍然保留著与人类相似的平衡度。更重要的是,散发出的压迫感不同于杂兵的氛围。 棹人谨慎地警戒这三具侍从兵,如此询问: 「欸,伊莉莎白……这些家伙比其他侍从兵还要强很多吧?」 「嗯,正是如此。这是用『大君主』的能力──『复制』产生出来的特殊侍从兵啊。这些家伙是『王』跟『大君主』,还有已经变成亡者的『君主』的复制品喔。虽然远远不如恶魔本体,不过相较于其他侍从兵的确……嗯?」 就在此时,穿著全身式铠甲的男人缓缓来到伊莉莎白面前。 他用单手抓住绑在背上的大剑剑柄,从鞘中抽出剑。剑刃朝前方挥落,劲道十足地斩断浊灰色的空气。强烈风压敲击棹人的全身。 铠甲挑衅般用凶恶剑尖指向伊莉莎白。 她微微瞪大眼睛,扭曲红色唇瓣。 「原来如此,不愧是『王』的复制品,意思是想跟余对打吗……好吧。」 伊莉莎白回应般流畅地将白皙的手伸向头顶。她从红色花瓣与黑暗漩涡中抽出「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她让剑柄在掌心转一圈,将剑指向全身式铠甲。剑尖在半空中倏然停住。 「过来吧,余当你的对手。」 两人手持利剑面向彼此。 蕴含浓厚杀意的静寂充斥全场。 在下个瞬间,全身式铠甲发出吼声。布满四周有如玻璃工艺品般的纤细紧张感被击成粉碎。他发出裂帛般的吆喝突进。 杀意团块猛然逼近之际,伊莉莎白也大叫: 「『人偶火刑(wicker man)』!」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爆散出花瓣与黑暗,全身式铠甲毫无防备地冲入其中。舞动的红与黑也有如顺便般卷入剩下那两具复制品。 啪叽啪叽的乾燥声音响起,黑暗炸裂化为无数枝条,在棹人他们面前编织出一具像是鸟笼的巨大人偶。胴体形成空洞,将复制品们关入内部。 他们有如在说「放我出去」般打算猛力大闹,人偶的歪曲手脚却在此时点起火。激烈的火焰冒出。 面对眼前的眩目红色团块,棹人发出混乱的声音。 「不、不是要对打吗?」 『至今还如此老实的话,小鬼你离死不远喔。』 『一点也没错,正是如此,【吾之后继者】啊。好好学习,分胜负时狠毒心肠也是很重要的。』 「正是,为何余得特意当对手才行啊!很好,很好喔,愈烧愈旺吧!哇哈哈!」 伊莉莎白双臂环胸,有如坏蛋角色般放声长笑。然而在下个瞬间,火团就从内侧瓦解了。人偶身体爆散,火尘激烈地散布至四周。 三具复制品以舞蹈般的动作跃出。 「啧,果然无法一击打倒吗?」 伊莉莎白咂了嘴。女复制品让破布连身裙燃起熊熊大火,飞身冲到她面前。那喉咙突然莫名蠢动,看起来也像是蛋的脸庞「喀」一声裂开。 玻璃质感的唇瓣湿黏地吐出某种柔软的东西。 「────!」 它看起来只是将红布卷成一团的块状物,棹人却产生了异样的鲜明感。 布块释出简直像是血肉的活力。 藉由以前被那东西折磨的经验,棹人反射性地有所察觉。 (那块东西是仿造心脏的某物。) 虽然只是半吊子,女复制品仍是发出了「活祭品咒法」。 「骗人的吧!」 没想到这种招式区区复制品竟然能够使用。 棹人心神大乱,开始习惯战场的他同时在脑袋里冒出最糟糕的预想。 (与「王」还有「大君主」的战斗近在眼前,我也消耗了不少魔力。) 力量一旦被封印,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是很危险的状态。即使棹人没被锁定,伊莉莎白挨上这招结果也是一样吧。要解咒的话,就得大量消费他的血液与魔力才行。 也就是说,不管命中哪一方,棹人之后都会很难继续战斗。 如此一来,也会无法实现与伊莎贝拉定下的──「一起跟恶魔战斗吧」──的誓言。而且还会在最终决战之前让伊莉莎白一个人落单。 (只有这个不行。) 必须在发动前破坏心脏才行。由于过分焦急,棹人的脚步反而停住了。 在战场上停住脚步,是明确的愚行之一。 伊莉莎白正要发出怒喝,「王」将利刃朝向棹人,「活祭品咒法」正要炸开。 「皇帝」仰望头顶发出冷哼。 『哦?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闯入者吗?』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强而有力的振翅声传入耳中,巨大影子盖向棹人他们的正上方。 然后,某人大叫: 「棹人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古典形式缝制的女佣服裙襬飞扬而起,银发女孩摇曳著荷叶边落下。 她简直像命中注定般出现在棹人面前。 「──小……雏!」 貌美女佣著地的同时闪出枪斧(halberd)。 小雏──棹人的新娘──漂亮地斩落即将发动「活祭品咒法」的心脏。 *** 被斩裂的心脏啪哒一声落至地面,轻轻松开变回普通的布。 女复制品当场毁灭。在愣住的棹人眼前,小雏回过头。 看起来也像宝石的翠绿色眼眸中映著他的身影。 「我回来了!棹人大人!」 小雏浮现相当美丽──打从心底溢出真爱──的满面笑容。然而,她的台词却有点奇怪。此处离他们住的家很远。 「我回来了」这句台词原本并不适合这里。但对两人而言,这是正确过头的一句话。 银发新娘只看著棹人,接著说: 「属于您的我,现在回到您身边了。」 棹人无言地弹响手指。 他用飞天利刃扫开接近至附近的「王」的复制胴体。「王」挥剑弹开这一击,大大地退向后方。 棹人连一眼都没望向碍事者,就这样尽情张开双臂。 新郎也用不适合战场的全力笑容与话语回应自己的妻子。 「欢迎回家,小雏!过来!」 「棹人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毫不犹豫地扔掉枪斧,接著踹向地面。 在战场上,恋人紧紧互拥。 小雏比棹人高,她将他的脸倾向前方后,紧拥在自己胸前。棹人的脸颊埋进柔软的凸起中。如果是以前他就会面红耳赤,然而他却用沉稳的态度,就这样紧紧回抱小雏。 不断用脸颊摩蹭棹人的头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啊……棹人大人的味道……棹人大人的体温……棹人大人,棹人大人,棹人大人。我的主人,丈夫,永远的恋人,心爱的大人……吾爱。请您务必感到欢喜,因为属于您的我,终于回到您身边了。」 「小雏,可以跟属于我的你再次相会,你能过来这里,我真的很高兴。你总是会守护著我吧?」 「这是当然的喽,因为我是只属于您的刀刃嘛!」 「呃,咦?不过,为什么小雏会在这里?」 「伊莉莎白大人啊啊啊啊,愚钝的随从大人啊啊啊啊啊,两位平安无事吧啊啊啊啊!」 声音有如回答疑惑似的从天而降。 棹人连忙仰望头顶后,瞪大眼睛。钢铁色飞龙停在灰色天空,拥有凶恶脸庞的巨躯悠然拍打著翅膀。 抬头仰望威容后──是感到无言,抑或是佩服呢──「皇帝」发出沉吟。 『居然是钢龙?龙种应该悉数逃出人、亚人以及兽人的栖息范围了。究竟是从哪里发现到它的呢?』 『哎呀呀,而且居然还配上鞍呢。还挺灵巧的嘛。』 弗拉德有些愉悦地低喃。正如他所言,钢龙背上装了鞍。 跨坐在上面的人居然是「肉贩」。而且被硬度跟金属片差不多的鳞片覆盖的龙背上──说不定是店的称号──甚至还绘有连著骨头的肉块的图画。 「肉贩」灵巧地操控缰绳并大叫: 「美丽的女佣大人复活了,所以我乘坐吾之爱龙三号带她过来了喔喔喔!」 「虽然很感激啦啊啊啊啊,不过说真的,『肉贩』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啊啊啊啊?」 「唔,谜团愈来愈深了呢。」 棹人大喊之际,伊莉莎白也如此说道,轻抚自己的下巴。 不知「肉贩」有没有听到这些话,他用力竖起大拇指。这完全算不上是答案。然后,他大大地挥著单手。 「那么,我要回去了喔喔喔喔喔喔!请务必再次惠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种节奏下回去,你还真厉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么,余明白你们想要亲热,不过等一下再做吧。」 「啊,抱歉。对不起,不由自主就!」 「咦,啊,是呢。非常抱歉!我居然做出这种事!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在一连串的对答之间,棹人与小雏仍紧紧拥抱著。伊莉莎白用拷问器具牵制两具复制品,露出傻眼的表情。 接到请求后,小雏慌张地打算离开棹人身上。 「那么棹人大人,恕我失礼…………………………抱!」 在那之前,小雏再次用力抱紧棹人。她用力吸了一大口他的味道后,迅速放开手臂,握紧双拳。 「好,补满棹人大人了!小雏,要上了!」 如此宣言后,小雏裙襬轻盈又华丽地翻飞,朝掉在地上的枪斧踢了一脚。具有重量的武器令人不可置信地在半空中飞舞。她流畅地抓住握柄后,重新面向敌人。 斧刃尖端锐利地挥出,在空中毫无摇晃地停下。 「王」的复制品似乎藉由这一击察觉到她的身手。他用手臂命令戴狼头套的复制品退下。「王」的复制品就这样压低重心。 小雏面对摆出攻击姿势的全身式铠甲,对棹人他们低喃: 「刚才先在城市降落时,我有从圣骑士大人那边得到情报,所以明白事态紧急。虽然担心棹人大人落单,不过就相信亲爱的伊莉莎白大人吧!请两位先前进,这里就交给我。」 「小雏,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也要一起战斗。」 「您还是一样,多么地温柔啊!可是,这样我比较好战斗。我的力量是内部机关所产生之物,由于与『恶魔』之力无关,所以不会受到『活祭品咒法』影响。虽然敌不过恶魔本尊,却不会逊色于侍从兵这种程度的对手!这里就交给我处理,请两位前进!」 伊莉莎白与棹人面面相觑。确实,如果是小雏,就不用担心力量会被夺走。与其得保护身边的人不受「活祭品咒法」伤害,独自面对侍从兵还好一些吧。然而,小雏才刚苏醒。 「无需担心!请务必保存魔力!」 看见两人还在迷惘,小雏接著说道。 全身式铠甲同时踹向地面,「王」的复制品发出声音挥剑。小雏轻易地用枪斧背面挡下沉重斩击,她同时也转守为攻。 在第二、第三次的互击中,小雏踹击地面使出后翻踢向头 盔,令全身式铠甲脚步摇晃。她利用武器的射程趁胜追击后,跟「王」的复制品拉开距离。 小雏重新举好枪斧,热血地诉说: 「我无法像人类女子那样生小孩!即使如此,我还是发誓要成为棹人大人的家人!就算会死,我也不会打破这个约定!」 「啊!余呀,一直想要说这件事啊。」 「是什么事呢,伊莉莎白大人?」 「你们,可以生小孩喔。」 小雏发出叽叽声响,忽然停住。 总觉得现场笼罩了超出常轨、既恐怖又沉重的浓厚沉默。 「……小、小雏?」 「没、没事吧,小雏?」 就算伊莉莎白与棹人开口呼唤,她仍像冻住般一动也不动。是想趁隙而入吗?「王」的复制品猛然突进。不过小雏手臂微动,「唰」的一声精确地斩击他。而且她还从袖口滑出小刀,无声地投向──打破「王」复制品的指令──从左边不断逼近的狼头套。 呀的一声,现场响起惨叫。 小雏仍是望著前方,就这样发出恐怖的低沉声音。 「……………………………………………………伊莉莎白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呃,这个,余不是说了吗?你们可以生小孩喔。唔……这不是在说谎哟!」 「恕、恕恕恕恕恕恕恕恕我失礼,这这这这这这这,这是要怎么做才行呢?」 「小雏,你太亢奋了。虽然我也很在意,不过请你先冷静下来吧,拜托。」 小雏全身喀喀作响发起抖来。再怎么说这样也很不妙──棹人如此心想,拚命安抚她。 状况一口气变得极为混乱不明。然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小雏仍然正确且精准地动著枪斧。她半自动地展开骇人攻防战,连一步都不让复制品们靠近。 小雏大动作地挥动枪斧逼退两具复制品,并且猛然睁大眼睛。 「快点!伊莉莎白大人!要怎么做!请您迅速地!立刻马上!回答我!」 「知、知道了!余说,余会说的!」 鬼气逼人的魄力让伊莉莎白整个人跳了起来。 她流著冷汗,不知为何忸忸怩怩地开口说: 「那个啊,正确地说,跟小孩子有点不同……可以将混合著棹人跟小雏身体讯息的人造人素体,连同培养装置一起放进小雏的腹部喔……呃,然后──」 「伊莉莎白大人,然后?然后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 「呃,唔!然后……哎,就像这样……别让余说这个,好丢脸!就是做要做的事吧!那么,接著棹人的体液进入其中……呃,为何余非说这种事情不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小姐,也请你冷静!请不要揍我!」 「伊莉莎白大人!快点,快点!接著说下去!伊莉莎白大人是能干的孩子!」 小雏猛然转动大斧并高声催促。 伊莉莎白用粉拳捶棹人,自暴自弃似的接著说: 「哎呀!然后啊!以进入体内的那个为基础,在小雏腹中培育人造人!以棹人使用魔力辅助排出体外的方式,哎,就完成了像是你们的小孩子的东西喔!」 如何!伊莉莎白如此说完──或许是思绪兜了一大圈后豁出去了──挺起胸膛,却没有回应。小雏无言地挥著枪斧,伊莉莎白变得丧气。 「…………究竟是有哪里不行啊?」 「你消沉的速度意外地快啊。」 在两人眼前,小雏白皙的肩膀微微地、激烈地颤抖起来。 「呵呵…………………………………………………………………………呵呵呵!」 「小、小雏?」 「小雏小姐?」 「跟棹人大人的小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爆发,齿轮在小雏体内高速转动,甚至发出蒸气泄出的噗咻声响。白烟猛然从她耳中喷出。 棹人慌张地抓住纤细肩膀,心神大乱地发出恳求声。 「小、小雏!你没事吧,别丢下我一人死掉啊,小雏!」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罕见地没有回应他。 在那瞬间,小雏用爆炸般的劲道猛踹地面。她在原地留下残影挥出枪斧。 戴著狼头套的复制品喷著血,被轰飞至空中。他发出划破虚空的声响在空中飞舞,然后被狠狠击落至地面。 他的身躯凄惨地弯折成弓状。 「王」的复制品显然也动摇了。他不敢大意地重新举剑,小雏用足以让人惊异的流畅动作踏进他怀中。她猛然瞪大翠绿眼眸,发出渗有欢喜之情的声音。 「啊啊,多么棒啊!这世界显然是乐园!小孩全部弄成长得像是棹人大人的可爱孩子吧!做十二个人,永永远远地过著幸福生活吧!就算是为了这件事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就速速去死吧啊啊啊啊!」 小雏的猛攻,让全身式铠甲惨遭修理,渐渐凹陷。 棹人与伊莉莎白感到愕然,旁观这一连串的光景。 「………………………………………………………………你的新娘,好厉害啊。」 「………………………………………………………………我的新娘,好厉害呢。」 不久后,两人无力地如此低喃。 有的时候,决心或是冲动这种强烈情感──不论那是负面情感,或是正面情感──会带给人类非比寻常的力量。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两人有点搞不懂该怎么说才好了。 小雏一度猛力地斩飞「王」的复制品。脚步略有不稳却还在动的全身铠就在眼前,她带著笑容回过头。 「啊,两位。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请将这里交给小雏吧!因为这家伙有一点硬,似乎得花上一些时间才能削光呢!」 「呃,喔。」 「拜、拜托你喽。」 「还有,棹人大人也觉得生十二个小孩就行吗?还是要更多呢?」 「总之就先十二个吧!关、关于细节,再找时间好好谈一谈啊!」 「好的!毕竟对我们两人来说这是大事呢!哎呀,你又主动攻上来了吗?好呀!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怎么想,现在的小雏都不像会输的样子。 决定将现场交给她处理后,两人发足急奔。将小雏卯起来痛殴全身式铠甲的声音拋至身后,棹人他们加快脚步。 就这样,两人终于侵入肉块内部──恶魔的内侧。 *** 以肉组成的隧道内部,看起来也像是人的腹中。 棹人他们冲下感觉也像是产道或食道的道路。简直像是被怪物吞噬,或是在母亲体内逆流而上似的。 附近充斥呛鼻的浓厚血腥味。用不著说,也可以从那儿感受到强烈的生命力。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里面却也混杂著一抹彷佛随时会消失的孱弱感。 或许是被拉?谬尔兹削除力量,肉块确实丧失著魔力。 (被弱化的「王」跟「大君主」的本体应该就在前面的某处。) 棹人如此心想,放亮目光前行。他们鞋底发出拍击肉块的湿润声音,赶往前方。棹人他们简直像是下到奈落地狱,顺著道路不断朝下方深入。 「发现了吗?」 「……嗯嗯。」 不久后,两人感受到某种变化。震动整 个肉块的鼓动声渐渐变大。扑通扑通,邪恶生命的呼吸节奏敲击棹人他们的全身。 (核心恐怕就在附近吧。) 他们冲过令人联想到粗大血管的道路,前方有著一片开阔的空间。 血肉气息变得浓烈。停下脚步环视周围后,棹人不由得感到作呕。 「这是……」 「多么奇怪的扭曲啊。」 周遭的肉壁被挖成圆形。壁面彷佛随时会崩塌,被半埋在内部的肋骨支撑著。有两只巨人分量的脏器沿著肋骨聚集在一起,然而其配置位置本身却是乱七八糟。 两颗心脏让彼此的血管纠缠在一起,并排脉动著。互相融合的肺部滚在地上,半融化的大脑散落在周围。 超越诡异,多么奇葩的模样,甚至有些滑稽。 简直像是改变尺寸的人类脏器展览会。 从头到尾确认完后,棹人将视线移回心脏。定睛一看,右心房与左心房中间各有一具人型黑影在蠕动。「王」与「大君主」的本体沉浸血液中吧。 为了放出拷问器具,伊莉莎白无言地举起右手。然而就在此时,「皇帝」却少见地竖起毛低吼: 『小鬼,你看那个。』 「嗯?……那是什么啊?」 在「皇帝」 的催促下,棹人将视线望向左手边的肉壁。 那儿嵌著两种脏器。然而,棹人不晓得带有圆润感的块状物是何物。不过思考到三具侍从兵的瞬间,他自然而然地领悟到那是什么东西。 「王」、「大君主」、「君主」的复制品之中,两具是男性,一具是女性。 「君主」跟「王」是男性。既然如此,「大君主」就是女性吧。 两个脏器是子宫跟精巢。不过,「皇帝」指的并不是那个。 『不晓得,对吾而言那是未知物。吾【皇帝】竟不知它为何物,那东西很异常喔。』 女性特有的脏器,与男性特有的脏器融合在一起。 而且有奇妙的肉茧宛如肿瘤般长在两个脏器的接缝处。 状似菌丝的纤维柔软地编织出肉茧,里面充满了水,有不是「王」跟「大君主」本体的另一道小小影子生气勃勃地蠕动著。 这里有不应该存在于此处的生物。 这个事实摆在眼前,棹人僵住了。伊莉莎白也皱起眉毛。 「这是,该不会…………」 她思考了半晌,吸了一小口气,然后瞪大眼睛,口吐可怕的推测。 「恶魔之间打算生小孩吗?」 「唔!这种事有可能吗?」 「如果是恶魔契约者之间的小孩,就有可能啊。那只是普通人而已……不过,与恶魔融合改变样貌后的肉块之间生出小孩,这种事可是前所未闻。」 『没错,正如小姑娘所言。恶魔是只为了破坏而生的存在──这是冒渎!是对吾等这种存在的冒渎喔!』 『就我的角度来说,是非常有趣的生物就是了……这东西别说是世界,甚至违逆了神与恶魔的理法,连【皇帝】也是勃然大怒。在他诞生前令其回归于零比较安全吧。』 「皇帝」大喊,弗拉德也少见地用认真语调低喃。 棹人感觉额头浮现冷汗。 (硬是赶到这里是正确的决定。) 谁都不知道居然会有这种东西正在发育。伊莉莎白看透恶魔会增加力量而出兵的举动,在意想不到之处有了意义。 棹人与她朝彼此点头,两人改变目标。 他们就这样准备朝胎儿释出攻击的瞬间。 整个房间蠢动,墙壁蠕动。是某物要出现了吗──伊莉莎白等人如此心想,谨慎地摆出架势。不过,这个警戒造成了反效果。 在那瞬间,四面八方涌出无数「王」的脸庞。 「────!」 肌肉松弛的脏脸上只有眼球骨溜溜地动著。无数眼球映著两人。松垮唇瓣拖著口水丝线,大大地张开。 带有颜色的咆哮一齐释出。 这是没在脸庞出现前踹向地面就无法闪避的一击。 「伊莉莎白!」 棹人的叫声被抹消。 两人渐渐被卷入灰色的声音漩涡之中。 天空崩塌,大地崩塌,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嗤笑──────────── 然后,棹人的视野被关闭了。 6 她的意念 有疼痛感。 只有疼痛感。 棹人前世的记忆总是以此为始,以此为终。 全身被怀念的痛楚折磨,他睁开眼。 回过神时,棹人横躺在潮湿的榻榻米上面。 (────────咦?) 苍蝇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从他的眼球上面飞走。 棹人环视周围。略脏的日光灯在天花板震动著。窗户玻璃有严重裂痕,贴上胶带补修了起来。和式桌下方躺著自己脱落的牙齿。 接著,棹人确认自己的身体。衬衫紧贴在单薄的胸口,因汗渍与呕吐物而变硬。右臂被无数道裂伤覆盖,左臂染成了红黑色。 脚踝朝奇怪的方向折弯,腹部有如内脏破裂似的闷痛。 棹人好好地确认了自己的处境。他横躺在自己前世被杀掉的房间里,简直像是在说转生后的一切全是临死前作的梦。 在这种恶劣至极的状况下,他如此心想。 (怎么,「又是这里吗」?) 棹人记得「这个」。 在「皇帝」的试练仪式中,他有过完全相同的经验。 同时,棹人也理解了拉?谬尔兹的死亡原因,以及「王」的精神攻击的概要。 第一级幻兽精灵的召唤虽然位阶比「神」低,却有著将性质类似的存在从高次元拉出来的意义。为了达到目的,跟「神」之间必须存在强大的连接──除了受难圣女外──要让这股力量寄宿于现世之身,而且强度还要在一定程度以上的话,没有人能保持精神正常。 没错,伊莉莎白这样说过。 (拉?谬尔兹的精神与记忆被倒回至她发疯前的样子。) 然后她精神错乱,乃至于突发性地自杀了。 (这的确很难熬啊……几乎对所有圣骑士都没效果吧。不过,对有心灵创伤的人而言却相当难受。如果这是第一次,我也会很不妙呢。) 棹人这样思考,跟以前一样勉强撑起身躯。几乎是皮包骨的身躯光是呼吸就发出激烈的嘎吱声。然而就算呕出胃酸,他仍是摇摇晃晃地迈出步伐。 (要怎么做,这场梦才会醒呢……考虑到拉?谬尔兹的状况,如果在这里自杀,我觉得真正的身体好像也会死啊。) 棹人就某种意义来说冷静得傻气地烦恼,拖著骨折的腿前进。 就在此时,传来玄关门扉开启的声音。走廊被激烈地踏响,是父亲回来了吧。棹人反射性抬起脸庞后,停下脚步。 纸门被打开,父亲怒喝著些什么。 「棹人,你……唔喔?」 棹人──配合他冲进来的时机──瞬间将拳头埋进那张脸庞。虽然让自己骨折,棹人仍是漂亮地将手臂挥到底。 父亲的脸高高地喷出血,鼻子完美地扁掉了。或许是脑部被晃到,他漂亮地失去意识。父亲被自身鼻血沾满全身,翻著白眼可悲地昏了过去。 「────碍事。」 棹人冷冷地撂下话语,完全无视在长年的虐待之后杀掉自己的人。棹人连一眼都没望向父亲,就这样从纸门那边走出去。 他拖著剧痛的身躯在潮湿的走廊上前进,然后打开玄关的门。 另一侧是一片全然的黑暗。 「……嗯──来这招吗?」 如果是人类,就会本能性地感到恐惧的黑暗就在眼前,然而棹人却只是如此低喃。 以前,他曾在类似的空间里度过长达数百年的体感时间,因此事到如今他根本就不会害怕。棹人毫无惧意,笔直地迈步走向里面。 他已经晓得不前进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 (这里也跟「皇帝」的试练场所很相似呢。) 棹人如此思考。回过神时──跟试练场所一样──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他成为只有意识的存在。这里没有观察、接触、定义棹人的存在。他没有任何东西能用来确认自身感觉。 在触觉跟视觉还有听觉都不构成意义的空间里,光靠自我意义证明自身存在果然很困难。然而,就算在这种残酷世界里,他仍然没有迷惘。 棹人寻求脱逃路线,默默走著路。 在黑暗之中,他不断朝内部深深地、深深地前进。 就在此时,棹人停下脚步。 美妙歌声传入耳中。 温柔曲调是用某人耳熟的声音做出来的。 (这首歌是──) 实际上棹人并没有听过这个。因为注意到时,他就已经没有母亲了。即使如此,这种温柔的声音一定就是那个吧──棹人不由得这样觉得。 (这一定就是──) 摇篮曲。 *** 棹人顺著歌声走路。愈是接近柔和声音,他的视野也跟著渐渐变化。黑暗开始混杂著白光。残留下来的阴影,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描绘出明确的轮廓。 不久后,视野完全放晴。 回过神时,棹人站在小孩房里面。 (……这地方很眼熟啊。) 环视四周后,他如此思考。 房间近似长方体,墙壁上贴著褪色的黄色花纹壁纸,窗边设置著有如糖果般可爱的石膏摆饰。家具以白色做统一,有著金把手的美丽柜子上方装饰著布偶跟人偶。床被四根柱子围住,上面摆放著被珍珠色被单裹住、里面塞满水鸟羽毛的厚实床垫。 而且在叠著无数层的毛毯之海上方,坐著一名少女。 是一名美丽的少女,但她却背负著难以抹去的病容。 黑色长发失去光泽,令人心痛地纠结著。感觉起来甚至不像人类的端整脸庞气色惨白,嘴唇乾裂满是鲜血。即使如此,她的表情却安稳得不可思议。 笼罩死亡阴影的脸庞看起来有些寂寞,却洋溢著清澈的笑意。 少女用鲜血将胸口弄得又红又湿,编织著歌声。 「…………伊莉莎白。」 「这首歌呀,是玛丽安奴教我的哟。」 稚气声音响起。 没想到会有回应,棹人屏住呼吸。 在不知不觉间,少女将脸庞转向他。她将棹人映在大眼眸里。他打算开口对少女──年幼的伊莉莎白──说些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呼唤「玛丽安奴」的声音中,有著发自内心的亲爱之情。) 玛丽安奴是因伊莉莎白之故而发疯,被棹人所杀的女人。如果是原本的伊莉莎白,在呼唤那个名字时,会在怀念之情里同时掺入深深悔恨与一抹苦涩。 如今的伊莉莎白,恐怕对自己的行为毫不知情。 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件事,棹人只是安静又温柔地点头。 「嗯嗯,是一首好歌啊,是温柔的……摇篮曲。」 「对吧?只要我拜托,玛丽安奴她呀,随时都会唱给我听喔!」 如此说道后,年幼的伊莉莎白挺起胸膛。不过在下个瞬间,她有如被箭射中似的激烈地弓起背。 伊莉莎白用小手压住胸部,或许会吐出脏器似的咳了起来。 「……!……!唔,咳……咳咳咳,呕呃!」 「没事吧,伊莉莎白!」 棹人慌张地冲向她,轻轻抚摸因痛苦而颤动的单薄背部。她痛苦的样子并不寻常,只能这样做让棹人感到很难受。 不久后,伊莉莎白平静了下来。她擦拭嘴角的鲜血抬起脸庞。伊莉莎白将棹人映在因泪水而湿润的大眼瞳当中。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喔……不过,咦?大哥哥是谁?」 「……我是……」 「这个房间里明明只有我才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棹人不知该如何 回应。要怎么回答才好,他不晓得。 拷问姬的随从没有任何能够──在不伤害年幼的伊莉莎白的情况下──告知她的真实。只要说出口,她就必定会感到痛苦吧。 (不知道幼小心灵是否受得了现实。) 棹人如此迷惘,最后说出虽然暧味却不是谎言的话语。 「我呀,是你的同伴哟。」 「同伴?」 「没错,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你的同伴。」 棹人如此断言。年幼的伊莉莎白重复眨了几下眼睛,不可思议地歪歪头。即使如此,善意似乎还是有正确地传达到她那边。 过了一会儿后,伊莉莎白浮现柔和的微笑。 「哦──这样啊。」 「嗯,是呀。」 「欸,大哥哥?还想再听伊莉莎白唱歌吗?」 「……嗯嗯,想听啊。」 「那么,我来唱给你听!」 活泼地如此说道后,伊莉莎白再次唱起歌。棹人默默听著温柔的旋律。 有如扮家家酒般的安稳时光流逝。然而,野兽的低沉声音却突然响起,就像要打坏这种氛围似的。棹人猛然抬起脸庞。 窗户另一侧的远方某处,有猎犬──像是在呼唤某人──吠叫著。 听到有如趴伏在地面的声音后,伊莉莎白身子颤抖。她用害怕的模样紧紧抓住棹人。 「不要……好怕,好怕喔。」 「伊莉莎白。」 「外面都是可怕的东西。不要,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到外面去了。」 她的话语中有著令人感同身受的残响。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棹人猛然一惊。 (伊莉莎白年幼时身体虚弱,应该没什么机会离开城堡到外面去才对。) 既然如此,「这句话」是「何时」的她说出来的呢? 许久以前,棹人就察觉到某个事实。 这里是跟他一起被精神攻击吞噬的伊莉莎白的世界。棹人走在恶魔建造而成的空间里,抵达了藉由儿时记忆构成的场所。在此地述说之事是年幼伊莉莎白的台词,同时也是她现在的话语。 年幼的伊莉莎白不断摇头,她在大眼眸里浮现泪水如此诉说。 「我已经受不了了啦……外面全是难受又恐怖的事……而且,大家都讨厌我,非常非常地憎恨我呢。」 「……是吗?」 「是啊!为了大家,为了玛丽安奴,我还是死在这里比较好哟……如此一来,这世上就不会诞生什么『拷问姬』了。」 那句低喃愈到后面,就愈是失去稚气感。 她用渗出确切绝望的口气低喃。 「许多无辜人民也用不著死去。」 这是如今的伊莉莎白不肯说出口的话语。 年幼的伊莉莎白伸出发抖的手,紧紧抓住棹人的衣襬。 「大哥哥是我的同伴吧?」 「……嗯嗯,是喔。」 「既然如此,一直跟我待在这里吧?」 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棹人瞪大眼睛。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伊莉莎白缓缓闭上大眼睛。 失去双亲,令家庭教师发狂,杀害人民,被天地万物憎恨的女孩低喃。 「一个人,好寂寞。」 在那瞬间,棹人非常用力地紧紧拥住她。 年幼的伊莉莎白轻轻吞了一口气,棹人用浑身之力裹住那副身躯。明明可能会很难受,少女却什么也没说地放松全身的力道。 有如要从全世界的苦难中守护对方似的,棹人温柔地紧拥孱弱身躯轻喃: 「我呀,有一个崇拜的人喔。」 「崇拜的人?」 「嗯嗯,那个人相当强,是一个可怕又残酷的罪人。是被众人厌恶、憎恨、丢石头叫她去死的人。」 「……世上没有这种人比较好喔。」 「不过啊,我却被那个人拯救了。」 棹人坚定地断言。年幼的伊莉莎白没有召唤他的记忆吧。即使如此,她的身躯仍然颤动了一下。少女温顺地被拥抱著,就这样怯生生地嗫语。 「……大哥哥?」 「大家说那个人简直像恶魔,但我知道她会露出相当纯真的笑容,比谁都还要高尚地活著,而且一直进行著严苛的战斗。我觉得那个人是我的hero,是英雄。」 年幼的伊莉莎白微微动了身躯。棹人放松手臂的力气,探头望向那张脸庞。 现在的她跟年幼的她虽然相同,却又不一样。少女果然不晓得棹人在说谁,所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即使如此,棹人还是对她露出微笑,温柔地继续说: 「我最喜欢那个人了。只要是为了她,无论什么事我都做得到喔。」 「是吗?」 「嗯,我跟恋人约好要一起活下去。不过,恋人也明白不珍惜那个人的我就不是我……所以只要是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当得了,什么事都做得到。因为虽然没对本人说过,但我真的很重视那个人。」 棹人缓缓推开年幼伊莉莎白的肩膀,轻轻将她从自己身上分开。 棹人静静地闭起眼。从某处远方传来狗的叫声,最顶级的猎犬正在呼唤自己的主人。 用下定决心的表情睁开眼皮后,棹人毫无迷惘地告诉年幼的伊莉莎白。 「所以我无法待在你身边,我要走了喔。」 「为何!为什么!」 有如无法理解似的,年幼的伊莉莎白如此叫道。 她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就像在叫他不要走。不过,棹人温柔地挥开小手。他默默背对幼小身影,就这样准备离开床。 在那瞬间,他的衬衫衣襬被成人的手抓住。 「『这是为什么,棹人』!」 「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我不能待在这里。」 他毫无迷惘也毫不害羞地如此告知。 在不知不觉间,他因汗与血而硬掉的衬衫,变成状似军服的衣裳。 棹人顽固地不回头望向后方,就这样告诉伊莉莎白。 「你想待在这里的话,就留下来吧。我容许你这样做喔,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怨言的。如果你已经不想战斗,那这样就行了。你已经努力够了,所以由我代替你去。」 「你在说什么……」 「由我来杀掉『王』跟『大君主』,拯救王都喔……直到我杀掉『王』,这场梦也因此结束之前──不,或许不自行挣脱,它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啊。如果你要说这样比较幸福,那这样也行啊。所以,再见了,伊莉莎白。」 棹人相当温柔地低喃后迈出步伐。配合他前进的动作,揪住衣服的手指也失去了力量。 伊莉莎白的手放开了。濑名棹人独自走向黑暗,接著说: 「『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就算全世界都向你丢石头,我也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觉得你很尊贵。」 在最后如此告白后,棹人准备离开房间。 就在他正要钻过门扉之际。 喀的一声,高跟鞋的坚硬声响就在身边。 棹人大大地睁开眼睛。 乌黑柔亮的秀发在近距离飘逸,内侧染成绯红色的装饰布迎风翻飞,身穿煽情束缚风洋装的美少女从他身边通过。棹人打算叫住白皙背影。 在那瞬间,一如往常的冰冷声音打断这个动作。 「不准愚弄余,棹人。你以为余是谁?」 红眼望向后方。她笔直地、无比傲气地望著棹人。 然后,被世间万物舍弃的女孩强而有力地断言。 「余之名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这句话语让棹人闭上眼皮。他微微地──就像很无奈似的──露出笑容点头。 接著缓缓睁开眼睛后,棹人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在他前方,伊莉莎白柔和地微笑著。 棹人肩膀放松,毫不迟疑地朝她伸出手臂。手掌如同过去一样,有如邀舞般张开,伊莉莎白将手叠上去。 棹人用变成野兽之物的左手包覆白皙手掌。 然后,两人朝狗叫声迈开步伐。 *** 「──!啊!」 『总算清醒了吗,不肖的主人啊。再晚一点点的话,吾就要吃掉你了耶。』 『急躁真是你的坏毛病啊,【皇帝】。不过,【吾之后继者】跟【吾之爱女(my precious)】都平安无事地清醒,真是太好了。因为死在这里的话会很无趣,而且连我都得陪葬呢。』 清醒的同时,吵死人的声音迎接了棹人。 他无视一人一狗,径自环视四周。「王」的脸庞消失,肉壁恢复成原状。然而,棹人他们倒下去的身躯却开始被吸进地板中。皮肤上已经分布著诡异的红色纤维,继续昏迷下去就危险了吧。 棹人扯断潜入皮肤下方的肌纤维,发出傻眼的声音。 「……我说,『皇帝』啊,你肯呼唤救了我一命喔。不过,事情变成这样前把我拖出来也没关系吧?」 『吾说过如果你没醒来就打算吃掉你吧?到那时候,吾是有预定要将你拿出来喔。』 「真的假的啊……想办法处理一下你那种急躁的个性吧。我心里只有一种预感,就是总有一天会被你咬杀。」 棹人继续拔出贴在身体的肉根。肌肤上开出小孔,全身喷出鲜血,然而他并不特别介意。棹人望向旁边,呼唤跟他一样在拔肉根的身影。 「……伊莉莎白……」 没有回应,她无言地起身。拍去装饰布上的脏污后,伊莉莎白重新面向恶魔的胎儿。目不转睛瞪视那东西后,她告诉棹人: 「这个由余击溃。你在追击出现前杀掉『王』跟『大君主』的本体。」 「嗯嗯,了解。」 棹人对一如往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冷静声音点点头。两人背对背站著。他跟伊莉莎白宣告执行刑罚似的举起单臂。 接著,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断头刑(behead)』。」 「──裂开吧)。」 伊莉莎白与棹人挥出利刃,现场响起截断血肉的沉重湿润声音。 棹人眼前的心脏裂开,咕噗一声溢出鲜血。两具凄惨身躯撒布内脏,掉在肉上面。虽然已经融化,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是男性与女性之物。「王」跟「大君主」死了。领悟到漫长战斗告终,棹人松了一口气。 在那瞬间,他背后响起紧迫声音。 「──…………杀不掉。」 「咦?」 「这个婴儿!利刃砍不下去!」 伊莉莎白的话语让棹人回头望向后方。 那儿有肉茧脉动著,应该被斩过的表面没有半道伤痕。瞬间,茧从内侧膨胀。怪异湿亮光泽的表面上开始出现红色裂痕。 灰色手臂突破肉膜伸了出来。 羊水一口气溢出,弄湿了棹人他们的脚边。他愣愣地望著这幅光景。「某物」轻轻掉到地上。 现场响起不合时宜的纯真笑声。 ──呀哈! 就这样,邪恶婴儿在他们眼前诞生了。 7 最后之战 婴儿有著扭曲的形状。他的头部极大,腹部宛如孕妇膨胀。肩胛骨异常发达,简直像是长了翅膀似的。 婴儿试图爬行,然而做得并不顺利,现场只有响起拍击肉块的诡异声音。 不久后那东西抬起脸庞,摇摇晃晃地将双手伸向前方。 ────────妈妈,呀嘻,嘻嘻。 明明才刚诞生,那东西就已经在呼唤母亲了。然而,那东西呼唤的母亲究竟为何物呢?谁也不晓得那东西是在怎样的概念下发出话语的。 「『摆锤(pendulum)』。」 伊莉莎白毫无半点迷惘地弹响手指。肉块天花板掉下被锁炼吊著的利刃,然后在空中停住。大大地摆向后方后,它朝婴儿身边逼近。 利刃撞上巨大头部。 咕啾──歪斜声音响起,然而婴儿还活著。 ──啊啊,啊哈! 利刃确实陷进那张脸庞。然而,并没有切下去。 「────!」 嘻嘻,呀嘻嘻! 或许是将自己遭受攻击之事误认为某种游戏,婴儿笑了起来。 那东西用粗大手指抓住利刃,从自己脸上拿下它。婴儿就这样将体重放上利刃。 噗叽一声,银锁炼断掉了。伊莉莎白瞪大双眼。 猛然坠落的利刃与锁炼切断正下方的内脏,将它们击溃。巨大脑袋发出声响引发雪崩,看样子婴儿似乎被那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婴儿抓住一部分灰色的肉,将它满满地塞进嘴里。 嗯啊,嗯啊。 「在吃吗?」 棹人用嫌恶的声音低喃。然而,婴儿并没有吞下大脑。 接触到婴儿的唾液后,被咬下去的部分全部变成灰。看起来也像是骨灰的粉沙沙沙沙地飘落累积在地上。这个婴儿似乎会藉由「取食」破坏对象物。除此之外还有哪些行为会与破坏有关,根本不可能预料。 婴儿无谓地将放入嘴里的大脑变成灰,并开心地笑。 看到这副模样,棹人领悟到一件事。 (这只生物没有善恶之分。) 他存在于人类价值观的遥远外侧。 问题是,要如何杀掉这东西。 婴儿尽情地咬破自身周围的脏器,而且他还咬上摆锤的利刃,开始将它变成灰。伊莉莎白连忙弹响手指消除拷问器具。 就像玩具被没收般,婴儿发出声音气了起来。然而,他立刻将其他的肉捏在手中。棹人观察这副模样。就现状而论,婴儿并没有足够的自我意识。然而,所谓的生物是会成长的。这东西发育起来究竟会变成怎样呢? (呃,说起来……如果这个婴儿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这边──) 棹人如此担忧时,婴儿似乎终于对不会动的肉感到厌倦。大头转向棹人他们这边。同一时间,伊莉莎白与「皇帝」视线微微交会。 婴儿沾满血的嘴巴掉下灰。 明明才刚出生,那东西却一边从全身释出死亡气息一边嗤笑。 ──────啊嘻? 『要走喽,弗拉德的女儿!』 「用不著你说啊!」 「皇帝」如此叫道,伊莉莎白做出回应。在那瞬间,「皇帝」咬住棹人的衣领,将他拋向空中。伊莉莎白飞身骑上「皇帝」的背。棹人看准般落至她的身后。 「皇帝」同时以猛烈劲道踹向地面。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叽!」 过分强烈的急加速让棹人差点咬到舌头。「皇帝」用充满弹力又有韧性的脚奔驰,骇人声音从背后跟了过来。棹人回头望向后方。 婴儿正在追向两人。看到那个动作,棹人感到全身冒出鸡皮疙瘩。 婴儿连身为生物要如何正确移动身体都不晓得。 那东西使用无视关节动作,看似软体动物的爬行方式,散布著鲜血爬向这边。「皇帝」逃离著那个东西,但他居然不是奔向肉块的入口,而是冲向深处。 棹人抱著粗大脖子,慌张地叫道: 「『皇帝』,不是要逃跑吗?」 『少开玩笑了喔,小鬼!怎么可以让那种违反恶魔的骄傲,不知羞耻的愚蠢之物活著呢!吾要赌上恶魔的尊严,在这边收拾他喔!』 「可是,方法呢!」 『放心吧,弗拉德的那个小姑娘有想法。吾要趁现在先讲喔,小鬼!』 「什么事?」 『要活下来啊,不肖的主人!』 发出不祥叫声的同时,「皇帝」突然停下。 棹人跟伊莉莎白被拋向空中。伊莉莎白悠然地;棹人则是勉强落在肉块上。两人面前堵著一面墙,这是死路。 看样子这里似乎是肉块的最深处。 棹人回过头后,婴儿已经在眼前了。受到本能性的恐惧感驱使,他弹响手指。然而从空中飞过来的利刃却被又肥又圆的手指夹住。 ──────唔? 婴儿感到不可思议地发出声音,朝利刃边缘咬下去。灰不断飘落。 紧张感与绝望感令棹人吞了一口口水。 (不能让那东西到外面去。不过,也不能被他吃掉。伊莉莎白打算干什么呢?) 「『示众架(pillory)』!」 在那瞬间,伊莉莎白如此大喊。黑暗与红色花瓣在婴儿周围卷动。 现场出现两片──开了两个洞的──长方形板子。它们开启后,用刚好让婴儿手腕与脚踝通过孔洞的形式闭关。婴儿变成从板子那边伸出四肢的模样。 手脚被封住,婴儿歪头露出困惑表情。然而,那些东西具备的能力只能拘束婴儿一瞬间吧。就在棹人如此担忧之际。 「────────────这样就够了。」 有如读取到他的疑惑般,伊莉莎白如此嗫语。 同时,棹人周围的肉壁震动了起来。他连忙环视四周。至今为止明明保持著确切的硬度,肉却软绵绵地开始蠕动。 四肢被封住的婴儿无法维持姿势,就这样朝左右两边滚来滚去。壁面不稳定地打著波浪,「皇帝」有如告知某事即将开始似的吠叫。弗拉德以甘美声音低喃: 『恶魔的肉会在死亡的同时化为黑色羽毛。不过,在那之前会先崩垮啊。』 棹人瞪大眼睛。 恶魔渐渐崩溃,他们却偏偏就在最深处。 同时,棹人自然而然地领悟到伊莉莎白的计画。在这次的战斗中体悟过无数次其正确性的话语,在他的脑海里重播。 『所谓的数量就是暴力。只要凑齐,就有它能做到的事。』 (这个也是,这样。) ────────────唔唔? 肉块天花板打著波浪,四肢被固定的婴儿就这样纯真地仰望正上方。 这个邪恶的生物,利刃砍不下去。然而,就算给予半吊子的冲击也没意义吧。 既然如此,方法就只剩下一个。 连肉都来不及变成灰,一瞬间的压杀。 在那瞬间,庞大数量的肉块雪崩压溃婴儿。 *** 简直像是世界压上来似的。 吞噬王都三分之一人口、完全掩埋商业区与王城的一部分肉块崩坏了。婴儿束手无策地被吞入其中,然而棹人他们的状况也几乎相同。 这一击接近纯粹的自然灾害。正是因为如此,人是难以抗衡的。 大量红色波涛盖向他们,伊莉莎白瞬间喊道: 「『饥饿地牢(death low cell)』!」 石壁在棹人他们的四周展开,他们被关进没有窗户跟门扉的狭窄房 间。 这是监禁囚犯,将他们饿死的拷问器具。 在那一瞬间,石壁阻止了棹人他们被肉吞噬的结果。不过就抵抗而论,它实在太空虚了。受到土石流直击,石材建筑物不可能撑得住。 石壁瞬间崩倒。不过,伊莉莎白用快到眼睛看不清的速度再次展开同样的墙壁。棹人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就这样领悟到一个事实。 (婴儿没有,而我们这边有的就只有魔法技术。) 伊莉莎白彻底地使用它,不断挥开压上来的死亡。 她无数次、无数次地展开石壁,感觉也像是永远的时光流逝。在那最后,周围的流动──真的很细微地──变缓了。伊莉莎白没看漏微小的变化大叫: 「『优秀的处刑者』、『人偶火刑』!」 「……同时展开……喂,太乱来了吧。」 棹人低声嗫语。石壁外侧响起轰音。他藉由声音推测发生了什么事。「人偶火刑」将肉块纳入至极限燃烧它们,而「优秀的处刑者」则是拨开那些灰烬,将房间挤进缝隙中。 每次巨人输给肉块时,伊莉莎白就会耿直地继续同时展开拷问器具。 「……伊莉莎白。」 「──────────────────唔,唔唔唔!」 汗水变成水珠浮现在额头上。那些水珠陆续崩溃,流落至下巴前端。 她以只是量很大──就是这样才恐怖──的肉块为对手,持续著豁命的斗争。「皇帝」与弗拉德很感兴趣地眺望那副模样。棹人握紧拳头,如今的他是无力的。棹人只能相信伊莉莎白,持续伫立在轰音之中。 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巨人将石壁大大地推高。 在那瞬间,激烈的振动与声音停止了。伊莉莎白放下刺向前方的手臂,膝盖也跟著落地。同一时间,周围的墙壁有如被弄热的吹糖工艺品开始融化。 失去石壁地板,棹人他们被拋向外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色天空。 他们四周是一整片的大量灰烬与肉海。 只要走错一步,棹人他们应该也会被压在下面才对。面对整个视野都是腥臭肉块四处散布的异样光景,他们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久后在压倒性的静寂之中,棹人喃喃开口。 「……结束了吗?」 在那瞬间,被涂成灰色的一部分肉块向上隆起蠕动了。红色的某物从里面冲向这里。 那东西全身被压扁,丑陋地呈现半崩溃状态,却还用吓人的大音量嗤笑。 呀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婴儿吐著血,扑向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 棹人大叫。伊莉莎白跪在地面,就这样伸出手。她从黑暗与红色花瓣的漩涡中抽出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伊莉莎白如箭矢般踹向地面。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呀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哈哈哈哈哈! 「────────你可以,沉眠了。」 「拷问姬」与疯狂大笑的婴儿错身而过。 在那瞬间,一切事物都冻结了。 棹人屏住呼吸。隔了数秒钟的沉默后,婴儿的巨大头部发出轻响掉落。 利刃终于砍下消耗至极限的婴儿。 在下个瞬间,那东西与周围的肉块有如听见某人下令般消失了。 失去脚底的支撑,棹人他们被拍击般狠狠摔向地面。无数黑羽轻飘飘地在他们面前飞舞而起。 它们有如祝福般,渐渐掩埋天空。 面对庄严的美丽光景,棹人发现一件事。恶魔的世界开始产生某种变化。至今为止都被遮住的阳光,开始明确地照到底部。 在光辉之中,婴儿的尸体也变成了特别大根的羽毛。它轻飘飘地随风流逝。 不久后,羽毛燃起苍蓝火焰。棹人闭上眼皮,有如深深玩味似的低喃: 「………………结束了啊。」 就这样,最后之战终于闭幕了。 *** 棹人环视周围。 或许是因为恶魔的世界崩塌,弗拉德跟「皇帝」消失了。 伊莉莎白瘫倒般双膝落地。除了用来维持生有恶魔之根的身躯的那部分外,魔力几乎用光,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办法完全复原吧。 棹人望著毫无防备到令人吃惊的背,并且改变表情。他一脸严肃地冲到她身边。自己也跪在她前方后,棹人对孱弱身影搭话。 「伊莉莎白,趁现在逃走吧。」 「…………」 没有回应。伊莉莎白深深地垂著脸庞,一动也不动。他拚命地抓起她的手。就像过去的某时一样,棹人──有如告知誓言般──向她诉说: 「在『王』的精神攻击中,我听到了你的真心话。一起走吧。以后也跟我还有小雏一起活下去吧。如此一来一切就结束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孤单的!」 听到这个诉求后,伊莉莎白抬起脸庞。 在纠结的黑发中,她确实露出了一瞬间的微笑。伊莉莎白让红眸泛出水光,打算说些什么。不过就像从梦中清醒似的,她立刻改变了表情。 伊莉莎白紧紧抿住唇瓣。她发出声音,挥开棹人的手。 伊莉莎白朝哑口无言的他摇摇头。 「余之前也说过吧,棹人。你自己一个人回城,然后带著小雏逃走吧。」 「你说一个人很寂寞!」 「闭嘴,这是约定!」 伊莉莎白惨叫似的叫道。 语调明明很激烈,那道声音却彻底扼杀了所有情感。 「这是余与人民,以及受余虐待之人订下的契约!」 在那瞬间,被「拷问姬」傲慢地大块朵颐的人们的身影闪过棹人的脑海。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没有半丝尊严的无数尸骸──陆续发出怨叹声音。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她对那些叫声发了誓,所以才「恬不知耻」地苟活至今。 棹人不由自主失去应该要对她说的话,伊莉莎白不断摇头。 她再次望向他。 那张脸庞盈满温柔又难受、疲倦至极的微笑。 「去吧……你走吧……离开吧,快逃。去建立家庭,别再让任何人哭泣了。你自己也不准哭泣,要幸福地度过一生喔。」 「……伊莉莎白。」 「你什么都无需背负。伤害诸多事物,被世界憎恨,一直背负罪孽是很沉重的命运。」 有如祈祷般如此说道后,伊莉莎白伸出手。她用不像自己的触摸方式──简直像是双目被毁也不会忘却──以掌心包覆他的脸颊。 实际上伊莉莎白要接受异端审问,所以也是有这种可能性。 即使如此,她仍是一昧地带著温柔目光低喃。 「……对你来说,这实在是不堪负荷喔。」 看见说服稚子般的表情,棹人有所领悟。 他不得不领悟。 (在这里不论如何呼唤,伊莉莎白都不会握住我的手吧。) 这就是伊莉莎白?雷?法纽的誓言,也是约定。 即使强硬地将她带走,她也会为了背负自身罪孽而回来吧。 就只是为了以「拷问姬」的身分死去。 「我心爱的大人,我重要的伊莉莎白大人!两位在哪里?平安无事吗啊啊!」 就在此时,声音传进耳中。 某人踩踏乾枯大地,忙碌又拚了命地四处奔驰。看样子小雏似乎也平安无事。她虽然在附近一带疾驰,不过察觉到两人后她就猛然停住了。 小雏扔掉枪斧,小狗般冲到棹人他们身边。 「啊,啊啊!太好了!两位真的都平安无事!没有比这还令人喜悦的──」 「……走吧,小雏。」 棹人低声打断天真无邪的欢呼声。 或许是察觉到异变,小雏僵著笑容停下脚步。她目不转睛地来回望著伊莉莎白跟棹人。棹人留下仍坐著的伊莉莎白,自己站了起来。 小雏彷佛察觉到什么,发出声音。 「可是,棹人大人,伊莉莎白大人她……伊莉莎白大人?是怎么了吗?我们回去吧?我会做好多菜庆祝战争结束喔!也会做很多美味的内脏料理跟甜点……所以,来嘛,请站起来!伊莉莎白大人真是的!」 「别管了,走吧。」 「可是,怎么这样……为什么……我不要!我,小雏讨厌这样!伊莉莎白大人不一起走的话,我──」 「别管了!」 棹人抱住小雏的肩膀,强硬地迈开步伐。翠绿色眼眸有如随时会哭出来似的扭曲,小雏还想要表示些什么。然而,她却在此时猛然一惊,闭上了嘴。 棹人的手在发抖。察觉到这件事后,小雏摇摇头咽下激情。 棹人就这样打算远去,然而他的脚步却渐渐变慢。他有如难以承受似的停下步伐。棹人回头望向伊莉莎白。 她直勾勾地凝视他。微微一笑后,伊莉莎白喃道: 「为何露出那种难看的表情,再高兴一点吧,棹人。你硬是被『拷问姬』弄得复活,与恶魔战斗的恶梦在这边就结束了喔。」 「……伊莉莎白大人。」 「你也一样,小雏。请不要哭泣啊,因为笑容才适合你喔。」 「伊莉莎白大人,我……我……」 「保重喽……永远过著幸福的生活吧。」 伊莉莎白注视小雏的眼神,就像看著珍视的妹妹似的。在那之后,她再次望向棹人那边。两人静静地互相凝视。 伊莉莎白在犹豫某事似的摇摇头。不过,她却用话语自然而然漏出唇间的口气嗫语。 「约会,很开心喔。」 「嗯嗯………………我也是。」 这一定不是以「拷问姬」或主人的身分说出的话。 而是伊莉莎白?雷?法纽本人说出的话语。 棹人以这句话为句点弹响手指,苍蓝花瓣与黑色羽毛飞舞四散。 他与小雏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伊莉莎白一人。 不久,她细细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伊莉莎白用清澈双目仰望天空。耀眼光线从沉重的灰云缝隙之间洒向这边,众圣骑士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伊莉莎白背对著那些声音,有如要哭出来似的扭曲脸庞。然而,她立刻切换成浮现沉稳微笑的表情,然后低喃: 「余的恶梦也已经结束了啊。」 然后,「拷问姬」缓缓地── 用剩余的时间编织出摇篮曲。 8 命运的结局 那间牢狱没有窗户,总是很昏暗。有如水底般冰冷的空气甚至发出霉味。这是长时间被拘留于此,就会因寒气与湿气而伤身导致吐血的一个房间。 天花板有蜈蚣爬行,老鼠也从墙上的洞进进出出。 在这样恶劣的独居房地板上,横躺著一个女孩。 她的侧脸美得不像是人类之物。散布在地板上的秀发乌黑亮丽,肌肤如雪般洁白,唇瓣彷佛渗血般艳红。然而,究竟是犯下了怎样的恐怖罪行,她的纤细手脚都被拘束服绑著。 女孩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冰冷石板地上。 她就这样安静地闭著眼睛。 由于孤身一人的居民坚持不说话的关系,独居房里充斥著深沉的静寂。然而,感觉像是会永远持续的沉默却突然被打破了。 门扉开启。 瞬间,光线射进室内。不过嘎吱声发出的同时,房间立刻变回昏暗状态。 女性圣骑士在背后带上门扉。 她是一名美女,有著很适合那身白银铠甲的完美银发与蓝紫双眸。但那张脸上却爬著数道丑陋伤疤,简直像从内侧裂开似的。即使如此,仍丝毫未损她那副凛然美貌的本质。 圣骑士俯视被束缚的女孩。明明有察觉到访客,她却没有移动身躯。 等了一会儿后,圣骑士──伊莎贝拉──缓缓开口。 「伊莉莎白?雷?法纽。」 「是伊莎贝拉啊……你还活著吗?」 「勉勉强强啊。虽然无法承受魔力的压力,全身从内侧裂开,不过我平安无事。」 「哼,留下伤痕了吗……愚蠢的家伙啊。」 「非常感谢你的体贴。不过,这是我的荣耀。我毫不后悔。」 「余才没体贴你喔……那么,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前来见你的。」 伊莎贝拉如此回应。她话一说完,伊莉莎白就紧紧闭上嘴巴。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对自身处境毫无兴趣。 看到她的反应迷惘了半晌后,伊莎贝拉用沉稳语调接著说: 「有一件事要向你报告。」 「……何事?」 「你的随从濑名棹人,现在还是没有找到。教会开始搜索时,城堡那边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与一些财宝还有机械人偶一起失踪了。」 「……追兵呢?」 「有派出去,不过他是『皇帝』的契约者。只是将那股力量集中用来逃亡的话,要找到他很困难吧。」 「……是啊。」 伊莉莎白简短地回答,伊莎贝拉诚恳地点头回应。讲完话后,她毛躁地环视周围。然后,伊莎贝拉忽然又继续无意义的闲聊。 「这房间不但很冷,而且又暗呢。这待遇似乎不能说是很好。」 「以余所犯之罪,光是免除审问与拷问,就可以说是破格的待遇喔。」 「是吗……哎呀,这里的拘束带是不是松掉了?」 伊莎贝拉──简直像是讲给门另一侧的人听──刻意用明确语调如此说道,然后蹲了下来。她用指尖轻抚完全没松掉的皮带。 伊莎贝拉就这样将脸庞凑近至伊莉莎白耳畔。 「安静听我说,伊莉莎白。」 「…………」 「在教会里面,只有极少部分的人如此判断。不过,我在哥多?德欧斯被废弃前成功见了他一面,他跟我都希望你活下去。十四恶魔虽然已经死掉,人的欲望却是无穷无尽。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出现新的契约者。的确,你必须赎罪才行,人类也需要共同的敌人。然而,我们不能失去你的力量。」 「……哼。」 「既然需要『拷问姬』身受火刑的这个象徵,国家就不会推翻这个判断吧。可是,如果你有意逃狱,就算会被控诉反叛罪,我也要动用心腹的部下。伊莉莎白,你无意逃走吗?你明明战斗成那样耶。」 伊莎贝拉在这边中断话语。 再次轻抚束缚「拷问姬」的皮带后,她悲伤地接著说道: 「你虽然杀了很多人,却也拯救了很多人。你是『拷问姬』,同时也是英雄。」 「…………」 「我认为不该无视这个事实。如果你有意逃狱,就点点头吧。」 弟弟被「拷问姬」杀害的圣骑士如此催促。即使如此,伊莉莎白还是没有点头。伊莎贝拉等待著,然而在不算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摇摇头站了起来。 「唔……看样子似乎是我神经过敏了。」 对门的另一侧如此告知后,伊莎贝拉离开伊莉莎白身边。 她在凄惨伤痕之间发出光辉的蓝紫双眸中,映著只是在等死的罪人。 伊莎贝拉静静凝视拯救王都的救世主,杀害无辜人民与弟弟的虐杀者。然而她却再次摇头,然后切换了表情。伊莎贝拉用严肃的武人面孔开口说: 「那么,身为教会派遣的使者,我要在此宣布。」 然后,圣骑士团长伊莎贝拉?威卡告知「拷问姬」: 「伊莉莎白?雷?法纽,隔天凌晨你就要被处死。」 没有回答。 伊莉莎白只是微微点头,就像肯定自身命运似的。 *** 这件事发生在伊莎贝拉为了做出宣言而来到伊莉莎白身边的十多天前。 恶名昭彰的「拷问姬」的处刑布告流传出去的同时,就迅速传遍了整座王都。 受恶魔蹂躏而无法散去的恐惧、愤怒、绝望、愤慨,轻易地倾向了被推出来示众的对象。预定要执行火刑的广场上,在这则通报之后就立刻聚集了许多人,甚至为了抢占好位置而连日发生争端。 而且,如今广场即将迎向处刑的早晨。 不久后太阳升起,宛如将不祥实体化的漆黑马车同时出现。 民众一齐发出骂声。在石头也满天飞舞的情况下,马车的门扉开启。 「拷问姬」一心沐浴著许多恶意,一边现身。她被迫穿上破烂的白色连身裙,象徵性地用荆棘绑缚,这也有强烈的杀鸡儆猴的意义在里面吧。 貌美女孩全身渗血,在通往火刑台的路上前进。 一路上的人群发出憎恨声音,他们握紧拳头发出咆哮。 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杀吧。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就算听到这些声音,她的表情也没怎么垮掉。伊莉莎白在唇瓣上盈满淡淡笑意,就这样环视愤怒大吼的群众。然而,她忽然疑惑地皱起眉。 在人群里,有人将不同于憎恶与恐惧的情感投向这边。 曾经天真无邪地做出评语,说棹人的手臂很帅气的少女哭丧著脸。她的母亲也用看到可怜之人的同情视线望向伊莉莎白。 以前曾经跪在她面前道谢的老婆婆,用颤抖的手拉住周遭之人的衣袖。虽然没被发现就被挥开,或是被粗鲁地对待,老婆婆还是拚命地试图诉说些什么。 与群众相比虽然寥寥可数,还是有人──就算被骂声抹消,也还是不放弃地──大叫著些什么。说「不要杀她」的悲痛呼唤声,瞬间敲击伊莉莎白的耳朵。 说拯救自己还有家族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 就是稀世大罪人,同时也是杀人者的「拷问姬」。 「…………每个家伙都是呆子呢。」 伊莉莎白轻声低喃后,迈开步伐。 不久后,她抵达火刑台。伊莉莎白拒绝处刑人伸出的粗糙手臂,用自己的脚爬上木制台阶。数人的手臂将她的身躯固定在柱子上。 司祭接近她。他准备咏唱祈祷词时,伊莉莎白出言打断。 「事到如今,什么祷告根本无用。省略吧。」 「不过,祈祷可以将你──」 「啰嗦,余无可救药,这就是一切。」 「……既然已有所觉悟,那就尊重你的意愿吧。那么,有什么遗言吗?」 「………………………………────────────────────没有。」 犹豫数秒钟后,伊莉莎白如此回应。 她闭上眼睑,接著张开,然后缓缓摇头。 「余没有任何遗言要留给谁。」 司祭点点头离开现场,脸庞用皮袋遮住的处刑人交替似的接近她。他用拿在自己手上的火把点燃堆积在伊莉莎白脚边的乾柴。 周围一起发出欢呼。就像弗拉德以前那样,她开始被人类的火焰烧灼。伊莉莎白透过冒出的灰烟,望向民众在另一侧的喜悦身影。 她脚趾反射性地因热度而颤抖,一边低喃: 「好痛啊。」 然而,那张脸庞上却浮现与话语完全相反的安稳表情。 她仰望天空,反刍自己方才说出口的事。 (余没有任何遗言要留给谁。) 伊莉莎白如此断言。的确,她没有除此以外的答案。 她的亲近之人都已经死了。双亲、领民,还有玛丽安奴都是。 应该是这样才对,但伊莉莎白仍是从唇间喃喃说出一个名字。 「────────棹……人。」 他的话语在耳中苏醒。 像是戏言的荒唐约定。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复活返回人世也是某种缘分啊…………我就尽可能长伴你身边,直到你踏上通往地狱的道路吧。』 「余向你道谢。」 火焰爆裂声变强,伊莉莎白在其中如此低喃。 她灌注由衷心意,留下不会传达给任何人的话语。 「直到临死之前,余的确不孤独喔。」 伊莉莎白?雷?法纽满是血腥的生涯中,总是有一名愚钝的随从。 这种事也不坏嘛──她如此心想。 伊莉莎白缓缓闭上眼睛。 被她拯救的母女哭倒在地,老婆婆痛哭著盖住脸庞。 「拷问姬」被天地与世间万物舍弃,就这样孤独地死去,坠入地狱。 就在那之前。 ────────────喀嚓──────────────────────! 突然飞来利刃,将火焰连同乾柴一起驱散。 高亢声响传出,火刑台同时遭到破坏。伊莉莎白──用有如计算好的角度──被拋向处刑人待命的高台上。民众发出混乱声音,苍蓝花瓣与黑色羽毛豪华绚烂地在他们的头顶飞舞四散。 现场展开一场虽然美丽,却隐约煽动起不安情绪的光景。 在这种状似马戏团的骚乱之中,一名青年从空中现身。 他像是军服的黑大衣翻飞,睥睨群众。 青年左臂拥著身著女佣服的银发貌美机械人偶,而且偏偏还在右臂那边率领「皇帝」。 民众之中果然没有人正确地认知异貌黑犬就是「皇帝」。然而,在本能性的嫌恶感与恐惧驱使下,他们发出叫声。 看到这幅光景后,黑色青年凶恶地皱起脸。 他在左右两旁率领异样存在,高声发出长笑。 「明明人类还有敌对者,居然打算杀掉自己的棋子,你们这群家伙还真悠哉呢!」 「该……不会……」 伊莉莎白茫然低喃。在惊愕的她面前,青年高声弹响手指。 ──啪叽! 乾燥声响传出,二十颗宝珠同时浮升至他的周围。 青年将魔力流入那些宝珠后,民众更加发出惨叫。 宝珠上方浮出哥多?德欧斯的身影。教会的最高司祭也很受到民众信赖。这样的他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哀切地试图表示些什么。 在那瞬间,青年露出邪恶笑容,再次弹响手指。 ──────啪叽! 喀嚓────────────────────────────────────! 锐利声音响起,封有最高司祭灵魂的石头一起破碎。光辉碎片朝四周飞散。 突如其来的暴虐之举让人们惨叫。被恶魔袭击的心灵创伤被狠狠挖开,他们开始受到害怕、愤怒以及憎恶所驱使。才一转眼,民众的眼神就变成了望向敌人的目光。 这样就行了,青年深深地点头。 民众不晓得。 哥多?德欧斯事先告知青年,要他毁去自身复制品的理由。 民众无法听见。 哥多?德欧斯──比任何人都明白有必要处死伊莉莎白──仍是透过自身之死,痛切地感受到人类的脆弱性。 民众不会耳闻。 为了毁去而被聚集于一处的水晶与青年,在这一幕前说了些什么。 为了某个目的,在他们的同意下演出这场闹剧。 那个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人类团结,最有效果的方式就是设定共同敌人,让他们拥有排除对方的意志。而且有敌人存在的期间内,人类会需要虽然危险,威力却很强大的利刃。 为了这个目的,青年──濑名棹人──高声说道: 「屠尽十四恶魔就粗心大意,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愚味至极的行为。我……不,吾从今而后就会率领『皇帝』,成为你们的恶梦吧!先从那个女人开始!至今为止把别人当奴才使唤的恶魔敌对者!等吾亲手确实地将碍事者『拷问姬』变成尸骸后就开始吧!」 「这、这是为何,濑名棹人!你应该是清廉之人才对啊!这是在想什么!」 伊莎贝拉神态慌张地叫道。她似乎真心地感到惊慌,这也是因为她个性率直吧。看到伊莎贝拉的反应后,棹人──就像对这场戏奏效而感到心安般──轻抚胸口。 「皇帝」用力踏他的脚,女佣温柔地轻戳侧腹。 棹人慌张地弹响手指。 「────────────飞舞吧)!」 无数利刃袭向「拷问姬」。然而,处刑人却瞬间做出判断,推开伊莉莎白庇护她。拥有顽强身躯的他们,有如要成为墙壁挡住凶刃似的站到「拷问姬」面前。 而且,圣骑士也在伊莎贝拉的指示下行动了。为了不让危害民众之人逃脱,他们开始张开──万一「拷问姬」逃亡时,预定要使用的──结界。 看著渐渐编织成形的白色圣光,棹人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的话就打得破啊。跟预料的一样。」 为了在圣骑士张开结界时也能逃脱,他──将伊莉莎白丢在山丘上回到广场之际──推测了它的强度。藉由拷问「君主」,棹人已贮备了用来打破结界的必要之力。 他弹响手指,苍蓝花瓣与黑色羽毛爆炸性地飞舞。 瞬间现场发出玻璃破裂声,结界同时消失。 「喔喔?这个场面似乎很不利啊……好吧。再会了,诸位,后会有期!」 约定要再次相会后,棹人露出扭曲笑容。「皇帝」用极像人类的声音嘲笑无力的民众,机械人偶也拥著棹人的脖子嫣然微笑。 他们的主人弹响手指。 「皇帝」的契约者有如魔法般从现场消失。 人们恐惧、愤怒、狼狈不堪,愉快声音有如要给予致命一击般从他们上方洒落。 ────────下一次吾一定会将恶魔的灾厄带给人类啊! 「……………………那……个!大笨蛋啊!」 在四周轰然响起的大骚动声之中,伊莉莎白如此低声骂道。她握紧拳头,揍向高台。然而,谁也没有看著她的身影。伊莉莎白被晾在一旁,令人不敢相信她差一点就身受火刑的事实。她独自紧咬唇瓣。 伊莉莎白垂著脸,想起某句话。 他由衷告诉自己的话。 『我最喜欢那个人了。』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当得了,什么事都做得到。』 「……………………………………………………余不是说过,你无法背负吗,棹人?」 伊莉莎白喃喃低语,却没有声音回答这句话。 苍蓝花瓣与黑色羽毛安慰般轻抚纤细的肩膀。 *** 由于发生意外,「拷问姬」的死刑被迫中断。 圣骑士们急忙组织搜索队追捕「皇帝」的契约者。然而即使全力追踪,仍没有发现他。再者,由于新的恶魔对人类做出敌对宣言,教会进行某项协议,而且下达了正式决定。 然后,新指令传到了「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那边。 内容就是诛杀第十五名恶魔的契约者── 濑名棹人。 后记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这就是刚出炉的第三集。 非常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三集。关于《异世界拷问姬》系列小说,我跟编辑决定每一集都要毫无保留地深入故事内容,所以我觉得自己用马不停蹄的方式展开了第一~三集的剧情。 我想已经阅读本书的读者应该晓得,故事会在第三集这边告一个段落。不过,接下来故事会变得如何,我已经整合好提出大纲了。虽然故事会走到哪儿只有天知道,不过拷问姬与她召唤的少年未来会如何─能把这些故事彻底写完的话,我认为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希望下一集也有幸与各位见面。 顺带一提,第三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那是在第二集前发生的故事,就算不阅读对本篇故事也完全没差,不过这次也是热闹滚滚的开心剧情,可以的话,希望各位也能看看棹人他们的日常生活,这样我会很高兴(每次的大力宣传风格)。就算只是看看鹈饲沙树老师新绘的美丽封面,我也会很开心。女主角们有交换衣服穿哟! 那么,后记篇幅也所剩不多,在这边我打算按照惯例进入道谢专区。这次也画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设计师、与本书出版相关的人士,以及给我许多建言的o责编,再次向各位致谢。也很谢谢重要的家人,尤其是指出故事开头问题的姊姊。 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向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激。各位能像这样阅读本作,我深深感到幸福。我还是会竭尽全力下笔,希望各位期待续作。 那么,期望下次也能与各位见面。 曾一度死去却又复活的少年还会继续战斗下去。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这就是刚出炉的第三集。 非常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三集。关于《异世界拷问姬》系列小说,我跟编辑决定每一集都要毫无保留地深入故事内容,所以我觉得自己用马不停蹄的方式展开了第一~三集的剧情。 我想已经阅读本书的读者应该晓得,故事会在第三集这边告一个段落。不过,接下来故事会变得如何,我已经整合好提出大纲了。虽然故事会走到哪儿只有天知道,不过拷问姬与她召唤的少年未来会如何─能把这些故事彻底写完的话,我认为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希望下一集也有幸与各位见面。 顺带一提,第三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那是在第二集前发生的故事,就算不阅读对本篇故事也完全没差,不过这次也是热闹滚滚的开心剧情,可以的话,希望各位也能看看棹人他们的日常生活,这样我会很高兴(每次的大力宣传风格)。就算只是看看鹈饲沙树老师新绘的美丽封面,我也会很开心。女主角们有交换衣服穿哟! 那么,后记篇幅也所剩不多,在这边我打算按照惯例进入道谢专区。这次也画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设计师、与本书出版相关的人士,以及给我许多建言的o责编,再次向各位致谢。也很谢谢重要的家人,尤其是指出故事开头问题的姊姊。 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向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激。各位能像这样阅读本作,我深深感到幸福。我还是会竭尽全力下笔,希望各位期待续作。 那么,期望下次也能与各位见面。 曾一度死去却又复活的少年还会继续战斗下去。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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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已经阅读本书的读者应该晓得,故事会在第三集这边告一个段落。不过,接下来故事会变得如何,我已经整合好提出大纲了。虽然故事会走到哪儿只有天知道,不过拷问姬与她召唤的少年未来会如何─能把这些故事彻底写完的话,我认为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希望下一集也有幸与各位见面。 顺带一提,第三集我也写了安利美特限定版的小册子!那是在第二集前发生的故事,就算不阅读对本篇故事也完全没差,不过这次也是热闹滚滚的开心剧情,可以的话,希望各位也能看看棹人他们的日常生活,这样我会很高兴(每次的大力宣传风格)。就算只是看看鹈饲沙树老师新绘的美丽封面,我也会很开心。女主角们有交换衣服穿哟! 那么,后记篇幅也所剩不多,在这边我打算按照惯例进入道谢专区。这次也画出许多美丽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设计师、与本书出版相关的人士,以及给我许多建言的o责编,再次向各位致谢。也很谢谢重要的家人,尤其是指出故事开头问题的姊姊。 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向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激。各位能像这样阅读本作,我深深感到幸福。我还是会竭尽全力下笔,希望各位期待续作。 那么,期望下次也能与各位见面。 曾一度死去却又复活的少年还会继续战斗下去。 虎之穴特典ss 『机械人偶会梦到亲爱之人吗?』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尽管没必睡觉的必要,但在两位主人的推荐下,小雏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她完成了确认櫂人的睡息这件每日必行的功课后,穿着作为居家服换上的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为主人平安度过一天感谢上苍,一边度过平静的时光。 叩叩——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她从声音与气息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向门外问去 「伊丽莎白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雏……现在方便么?」 打开门的伊丽莎白,美丽的面庞紧张地紧绷着。 小雏下意识正襟危坐。但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非常无精打采地接着说道 「……余肚子有点饿了,可去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呀呀,因为今天对冰精式冷藏库进行了大扫除呢」 看到伊丽莎白又严肃又发愁的样子,小雏扑哧一笑。伊丽莎白是可怕的『拷问姬』,但有时也会露出稚嫩可爱的一面,小雏对此非常清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照櫂人大人的意见,我应该拒绝吧) 如果换做是那位认真的心爱之人,一定会对伊丽莎白吼『大半夜不许吃甜食』。可是,小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请求呢。我小雏自当在这深夜里,将藏起来的草莓酱与硬面包的封印解开了」 「真的么!哼哼,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女仆!余之良友啊!」 伊丽莎白的脑袋上仿佛猛地竖起猫耳一般,表现得欢天喜地。小雏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示意保密,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啊,好可爱,我能侍奉在亲爱的主人身边,实在太幸福了!)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 那是个十分遥远声音。 『既然如此,就需要发生万一的时候,能够托付其带上小雏逃跑并联系余的人才呢』 『好,这样一来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接下来,余和櫂人要遵从教会的召唤奔赴王都了!』 ——请等一等。我也要跟亲爱的主人一起去。 小雏想要倾诉,但嘴唇动不起来,继续深深沉睡。她被再次拖入黑暗之中,在被拖走的同时如咆哮般向他们倾诉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尽管没必睡觉的必要,但在两位主人的推荐下,小雏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她完成了确认櫂人的睡息这件每日必行的功课后,穿着作为居家服换上的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为主人平安度过一天感谢上苍,一边度过平静的时光。 叩叩——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她从声音与气息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向门外问去 「伊丽莎白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雏……现在方便么?」 打开门的伊丽莎白,美丽的面庞紧张地紧绷着。 小雏下意识正襟危坐。但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非常无精打采地接着说道 「……余肚子有点饿了,可去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呀呀,因为今天对冰精式冷藏库进行了大扫除呢」 看到伊丽莎白又严肃又发愁的样子,小雏扑哧一笑。伊丽莎白是可怕的『拷问姬』,但有时也会露出稚嫩可爱的一面,小雏对此非常清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照櫂人大人的意见,我应该拒绝吧) 如果换做是那位认真的心爱之人,一定会对伊丽莎白吼『大半夜不许吃甜食』。可是,小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请求呢。我小雏自当在这深夜里,将藏起来的草莓酱与硬面包的封印解开了」 「真的么!哼哼,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女仆!余之良友啊!」 伊丽莎白的脑袋上仿佛猛地竖起猫耳一般,表现得欢天喜地。小雏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示意保密,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啊,好可爱,我能侍奉在亲爱的主人身边,实在太幸福了!)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 那是个十分遥远声音。 『既然如此,就需要发生万一的时候,能够托付其带上小雏逃跑并联系余的人才呢』 『好,这样一来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接下来,余和櫂人要遵从教会的召唤奔赴王都了!』 ——请等一等。我也要跟亲爱的主人一起去。 小雏想要倾诉,但嘴唇动不起来,继续深深沉睡。她被再次拖入黑暗之中,在被拖走的同时如咆哮般向他们倾诉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尽管没必睡觉的必要,但在两位主人的推荐下,小雏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她完成了确认櫂人的睡息这件每日必行的功课后,穿着作为居家服换上的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为主人平安度过一天感谢上苍,一边度过平静的时光。 叩叩——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她从声音与气息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向门外问去 「伊丽莎白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雏……现在方便么?」 打开门的伊丽莎白,美丽的面庞紧张地紧绷着。 小雏下意识正襟危坐。但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非常无精打采地接着说道 「……余肚子有点饿了,可去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呀呀,因为今天对冰精式冷藏库进行了大扫除呢」 看到伊丽莎白又严肃又发愁的样子,小雏扑哧一笑。伊丽莎白是可怕的『拷问姬』,但有时也会露出稚嫩可爱的一面,小雏对此非常清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照櫂人大人的意见,我应该拒绝吧) 如果换做是那位认真的心爱之人,一定会对伊丽莎白吼『大半夜不许吃甜食』。可是,小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请求呢。我小雏自当在这深夜里,将藏起来的草莓酱与硬面包的封印解开了」 「真的么!哼哼,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女仆!余之良友啊!」 伊丽莎白的脑袋上仿佛猛地竖起猫耳一般,表现得欢天喜地。小雏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示意保密,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啊,好可爱,我能侍奉在亲爱的主人身边,实在太幸福了!)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 那是个十分遥远声音。 『既然如此,就需要发生万一的时候,能够托付其带上小雏逃跑并联系余的人才呢』 『好,这样一来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接下来,余和櫂人要遵从教会的召唤奔赴王都了!』 ——请等一等。我也要跟亲爱的主人一起去。 小雏想要倾诉,但嘴唇动不起来,继续深深沉睡。她被再次拖入黑暗之中,在被拖走的同时如咆哮般向他们倾诉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尽管没必睡觉的必要,但在两位主人的推荐下,小雏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她完成了确认櫂人的睡息这件每日必行的功课后,穿着作为居家服换上的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为主人平安度过一天感谢上苍,一边度过平静的时光。 叩叩——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她从声音与气息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向门外问去 「伊丽莎白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雏……现在方便么?」 打开门的伊丽莎白,美丽的面庞紧张地紧绷着。 小雏下意识正襟危坐。但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非常无精打采地接着说道 「……余肚子有点饿了,可去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呀呀,因为今天对冰精式冷藏库进行了大扫除呢」 看到伊丽莎白又严肃又发愁的样子,小雏扑哧一笑。伊丽莎白是可怕的『拷问姬』,但有时也会露出稚嫩可爱的一面,小雏对此非常清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照櫂人大人的意见,我应该拒绝吧) 如果换做是那位认真的心爱之人,一定会对伊丽莎白吼『大半夜不许吃甜食』。可是,小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请求呢。我小雏自当在这深夜里,将藏起来的草莓酱与硬面包的封印解开了」 「真的么!哼哼,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女仆!余之良友啊!」 伊丽莎白的脑袋上仿佛猛地竖起猫耳一般,表现得欢天喜地。小雏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示意保密,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啊,好可爱,我能侍奉在亲爱的主人身边,实在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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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尽管没必睡觉的必要,但在两位主人的推荐下,小雏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她完成了确认櫂人的睡息这件每日必行的功课后,穿着作为居家服换上的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为主人平安度过一天感谢上苍,一边度过平静的时光。 叩叩——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她从声音与气息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向门外问去 「伊丽莎白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雏……现在方便么?」 打开门的伊丽莎白,美丽的面庞紧张地紧绷着。 小雏下意识正襟危坐。但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非常无精打采地接着说道 「……余肚子有点饿了,可去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呀呀,因为今天对冰精式冷藏库进行了大扫除呢」 看到伊丽莎白又严肃又发愁的样子,小雏扑哧一笑。伊丽莎白是可怕的『拷问姬』,但有时也会露出稚嫩可爱的一面,小雏对此非常清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照櫂人大人的意见,我应该拒绝吧) 如果换做是那位认真的心爱之人,一定会对伊丽莎白吼『大半夜不许吃甜食』。可是,小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请求呢。我小雏自当在这深夜里,将藏起来的草莓酱与硬面包的封印解开了」 「真的么!哼哼,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女仆!余之良友啊!」 伊丽莎白的脑袋上仿佛猛地竖起猫耳一般,表现得欢天喜地。小雏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示意保密,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啊,好可爱,我能侍奉在亲爱的主人身边,实在太幸福了!)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 那是个十分遥远声音。 『既然如此,就需要发生万一的时候,能够托付其带上小雏逃跑并联系余的人才呢』 『好,这样一来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接下来,余和櫂人要遵从教会的召唤奔赴王都了!』 ——请等一等。我也要跟亲爱的主人一起去。 小雏想要倾诉,但嘴唇动不起来,继续深深沉睡。她被再次拖入黑暗之中,在被拖走的同时如咆哮般向他们倾诉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尽管没必睡觉的必要,但在两位主人的推荐下,小雏当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她完成了确认櫂人的睡息这件每日必行的功课后,穿着作为居家服换上的睡衣坐在床上,一边为主人平安度过一天感谢上苍,一边度过平静的时光。 叩叩——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门。她从声音与气息察觉到来者的身份,向门外问去 「伊丽莎白大人,请问有什么事么?」 「小雏……现在方便么?」 打开门的伊丽莎白,美丽的面庞紧张地紧绷着。 小雏下意识正襟危坐。但过了一会儿,伊丽莎白非常无精打采地接着说道 「……余肚子有点饿了,可去了厨房却什么也没找到」 「哎呀呀,因为今天对冰精式冷藏库进行了大扫除呢」 看到伊丽莎白又严肃又发愁的样子,小雏扑哧一笑。伊丽莎白是可怕的『拷问姬』,但有时也会露出稚嫩可爱的一面,小雏对此非常清楚。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按照櫂人大人的意见,我应该拒绝吧) 如果换做是那位认真的心爱之人,一定会对伊丽莎白吼『大半夜不许吃甜食』。可是,小雏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 「这就没办法了,毕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请求呢。我小雏自当在这深夜里,将藏起来的草莓酱与硬面包的封印解开了」 「真的么!哼哼,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女仆!余之良友啊!」 伊丽莎白的脑袋上仿佛猛地竖起猫耳一般,表现得欢天喜地。小雏将食指竖在嘴巴前面,示意保密,然后温柔地露出微笑。 (啊,好可爱,我能侍奉在亲爱的主人身边,实在太幸福了!)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声音。 那是个十分遥远声音。 『既然如此,就需要发生万一的时候,能够托付其带上小雏逃跑并联系余的人才呢』 『好,这样一来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接下来,余和櫂人要遵从教会的召唤奔赴王都了!』 ——请等一等。我也要跟亲爱的主人一起去。 小雏想要倾诉,但嘴唇动不起来,继续深深沉睡。她被再次拖入黑暗之中,在被拖走的同时如咆哮般向他们倾诉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melonbooks特典ss 『机械人偶会梦到心爱之人吗?』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小雏正在做着每日必行之事,紧贴在櫂人房间的门上。这么做一方面时刻监测櫂人的睡眠与健康状态,另一方面自己也能得到休息,绝非发自非分之想。于是,小雏一边「櫂人大人哈啊、哈啊」地喘着气,一边竖起耳朵去听,结果门开了。 「呀啊,櫂、櫂櫂櫂櫂、櫂人大人?」 「哎,还以为是谁,果然是小雏吗。方便的话就进来吧。总觉得今天对气息很敏感,睡不着觉」 「这是侍寝的……进一步说,是同床共枕的邀请吗?准备随时都万无一失!」 「随时万无一失……才、才不是那样!咱们说说话吧」 小雏震惊地张大双眼,鼓足气势握紧双拳,但被櫂人冷淡地无视掉。小雏跟着他身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櫂人在床上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尽管櫂人刚才说过没那个意思,但小雏还是十分紧张,轻轻坐了下去。 「打扰了」 「今天也辛苦你了。打扫庭院挺辛苦的呢……啊,对了。这个」 「欸?」 「给你」 櫂人站起来,从摆在桌上的花中取出一朵,别在小雏银色的头发上。小雏吓了一跳。櫂人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 「我跟你分头,去打扫背面的时候摘了些野草。很漂亮吧?本来想着应该装饰在什么地方,结果就放在屋里就忘记了……小、小雏,你觉得怎样?」 「……对櫂人大人爱得太深太深,体液稍微……」 「呃,嗯,流鼻血就好了,快停下」 櫂人用手边的布替小雏捂住鼻子。小雏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撒着娇,一边心想。 (啊,得到这样的主人的眷顾,遇到这样的丈夫、恋人、新郎,小雏是多么的,多么的幸福啊!) 此时,某处传来声音。 那是十分遥远的,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走了。你要等我回来,我们一定要一起生活』 ————櫂人大人。小雏也会陪伴您,守护心爱的您! 小雏想对櫂人这样说,但她无法张开嘴唇。留下新郎一个人,新娘继续沉睡。无法觉醒的小雏,如嘶吼般表达意志。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事情发生在某个晚上。小雏正在做着每日必行之事,紧贴在櫂人房间的门上。这么做一方面时刻监测櫂人的睡眠与健康状态,另一方面自己也能得到休息,绝非发自非分之想。于是,小雏一边「櫂人大人哈啊、哈啊」地喘着气,一边竖起耳朵去听,结果门开了。 「呀啊,櫂、櫂櫂櫂櫂、櫂人大人?」 「哎,还以为是谁,果然是小雏吗。方便的话就进来吧。总觉得今天对气息很敏感,睡不着觉」 「这是侍寝的……进一步说,是同床共枕的邀请吗?准备随时都万无一失!」 「随时万无一失……才、才不是那样!咱们说说话吧」 小雏震惊地张大双眼,鼓足气势握紧双拳,但被櫂人冷淡地无视掉。小雏跟着他身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櫂人在床上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尽管櫂人刚才说过没那个意思,但小雏还是十分紧张,轻轻坐了下去。 「打扰了」 「今天也辛苦你了。打扫庭院挺辛苦的呢……啊,对了。这个」 「欸?」 「给你」 櫂人站起来,从摆在桌上的花中取出一朵,别在小雏银色的头发上。小雏吓了一跳。櫂人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 「我跟你分头,去打扫背面的时候摘了些野草。很漂亮吧?本来想着应该装饰在什么地方,结果就放在屋里就忘记了……小、小雏,你觉得怎样?」 「……对櫂人大人爱得太深太深,体液稍微……」 「呃,嗯,流鼻血就好了,快停下」 櫂人用手边的布替小雏捂住鼻子。小雏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撒着娇,一边心想。 (啊,得到这样的主人的眷顾,遇到这样的丈夫、恋人、新郎,小雏是多么的,多么的幸福啊!) 此时,某处传来声音。 那是十分遥远的,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走了。你要等我回来,我们一定要一起生活』 ————櫂人大人。小雏也会陪伴您,守护心爱的您! 小雏想对櫂人这样说,但她无法张开嘴唇。留下新郎一个人,新娘继续沉睡。无法觉醒的小雏,如嘶吼般表达意志。 ——我一定,一定会追上来的。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小雏心里这么想着。在她体内,一度错乱的齿轮缓缓进行着调整。 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咔叽 齿轮鸣动,小雏做了个梦。 准确地说,她正望着由累积起来的记忆编制而成的,如梦一般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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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这令人欣慰的日常中,一个不祥的黑影现身了,三个人被卷入到某个诅咒的故事当中……? 「我若沉睡百年,櫂人大人还愿意等着我吗?」 绫里惠史与鹈饲沙树联袂呈现的异世界拷问喜剧第三弹,此乃围绕真实之爱的故事。 ※本作为2017年2月25日发行的《异世界拷问姬3》animate有偿特典《异世界拷问姬3外传 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电子化书籍。 著者 绫里惠史 代表作:《b.a.d.系列》(fami通文库)以作家出道已持续创作七年,出版超二十册。《异世界拷问姬》也顺利出版第三册。难能可贵。第三册中情节推进毫不拖泥带水,喜欢您能喜欢。 著者近照为爱犬。今天也可爱明天还可爱。 插画 鹈饲沙树 让平时纯黑的女孩穿上纯白色的衣服有种奇妙的背德感令人欲罢不能。 —————————— 这一篇在 第三册本篇的很前面! 硬要说的话就是 第二册外传后面,本篇前面的故事! 余感到闲得发慌,就和小雏 把身份和服装 交换啦! 这本该是一场 稀松平常的游戏才对…… 可是,有不祥的黑影 悄悄逼近城堡! 啊啊,我 必须全力保护櫂人大人! 于是,我们便陷入 与某个诅咒的故事 对峙的局面。 这次可没有第三册本篇的剧透喔。 另外,第二册特典ss中 有与该篇不同版本的展开。 两者都读一读 说不定挺有意思 —————————— 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 与『大总裁』之间的渣都,以及有他制作的魔法药所掀起的兽耳风波已过去十多天。 借助伊丽莎白开发的解毒药,櫂人他们的兽耳顺利消失了。 『余果然是天才呢!』随着这句话,兽耳被小雏舔来舔去,尾巴被小雏揉来揉去萌来萌去各种疼爱各种蹭还被咬在嘴里的日子(说到底,只有櫂人一个人遭遇了这种事)终于迎来结束。 于是,城堡再次回归日常。但是,这份平静追究不过是暂时的。自异世界转生于此的少年——濑名櫂人深知如此。 毕竟,他的召唤者,也就是他的主人,『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但是在那天到来之前,櫂人他们应该能够过上愉快的日常生活。 但是骚动这种东西,该发生的时候谁都避免不了。 而且,往往身边的人物就会成为骚动的种子,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你要干什么,一眼不就看出来了吧」 某个早晨,櫂人受不了地这样说道。 在他跟前,伊丽莎白摆着一副爱恶作剧的小孩子的表情,鼻子哼着。小雏守候在她身旁,面带微笑。 两人的打扮与平时截然不同。 准确说,是正好反过来了。 伊丽莎白穿着女仆装,而小雏穿着拘束装。 伊丽莎白变得十分青春,而小雏则格外煽情。 要说这打扮合不合身,两人自然都非常合身。但这里面有几个问题。 第一、以櫂人的直觉,这个样子最后准没好事。 第二、由于两人的体型差异……虽然这么说,但该怎么形容呢,各个部位都十分勉强。 尤其是,小雏的胸部。 「嗯,余和小雏昨晚玩卡牌游戏打发时间。机会难得,便好好较量了一场」 「一般是赌钱,但伊丽莎白大人说自己的资金实力太过压倒性了,那样玩没意思」 「对,要是把小雏的薪水又抢回来的话,怪对不住的呢!」 「伊丽莎白在这种方面非常守规矩呢。那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櫂人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小雏的胸部,问道。 对此,小雏举手回应 「恕我僭越,就由我来说明吧……晚上的那场游戏陷入白热化。那真是一场以血洗血,双方决不会看漏彼此的一举一动,俨然是场最终决战」 「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当真」 「蠢货,怎么能不认真较量。你倒是用那吊儿郎当的态度跟维拉德战一场试试。让你连根屁股毛都留不下来」 「你的养父究竟搞什么鬼?」 「然后,我的动态视力最终战胜了伊丽莎白大人的精湛技术。于是承蒙伊丽莎白大人同意,便将身份和服装让给了我一天」 「相对的,余就变成了女仆」 「呃,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承蒙伊丽莎白大人抬爱,非常开心」 「原来如此……于是,伊丽莎白小姐为什么选择交换?」 「物质奖品也行,但小雏不接受啊!也罢,偶尔交换体会一下彼此的感受也未尝不可!」 伊丽莎白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櫂人觉得这样也罢,点点头。 交换服装和身份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櫂人根据以往的经验,明白一个道理。哪怕这种莫名其妙的悠闲情况,也能引发不得了的事态。 (唔……总有股不祥的预感……不,但为此而阻止她们也不太合适呢) 櫂人把目光逃向正上方,苦恼起来。此时,他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扭扭捏捏地在动。小雏轻轻地说了什么,声音中载着微微的羞耻感。 「那个……櫂人大人?」 「有何吩咐,小雏小姐?」 「您不需要那么躲着我,直直地紧紧地死死地随意尽情地观赏都没关系喔?」 櫂人猛地喷了出来,下意识把脸放回原来的位置。 小雏用她雪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胸口,珍珠色的指甲凶险地按着谷间。伊丽莎白的拘束装穿在小雏的身上,变成了惊为天人的凶器。 两座雪白柔软的丰饶小山,其山顶千钧一发地被皮带遮住,形成水满欲溢的状态。 如此场面,就算是櫂人也忍不住想要高呼『多谢款待!』。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皱着眉头,小雏扭扭捏捏地晃动身体,接着说道 「因为,这些都是属于櫂人大人的」 「                                    咯 「这时候怎么揍我啊!」 櫂人被狠狠揍飞出去。 「哎呀呀」 小雏绝不会放过加害櫂人之人,但似乎将两人日常的打闹视为交流的范畴。 她捂住嘴。在他面前,伊丽莎白定帅气地定格在全力挥出重拳的姿势,叫喊过去 「这里除了你就只有小雏了!你让余揍谁呀!」 「揍我就对了!」 「够干脆!值得表扬!」 「啊啊,心爱的櫂人大人是多么善良,小雏感动得要升天了。赶紧来个热情的拥抱!」 「恕我无法满足突如其来的要求」 「再说了!你对余的胸毫无反应,怎么一见小雏的胸就马上避开视线!你平常对余的胸都是什么想法啊!」 「最开始,我也是在拼命地避开目光的啊!可你每天穿成那样,当然就习惯了啊!」 听到伊丽莎白蛮不讲理的说法,櫂人也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可伊丽莎白两手叉腰,愤怒的样子丝毫不改。櫂人按住额头,对伊丽莎白问道 「再说了,伊丽莎白,我要是对你的胸产生这种反应,你会怎样」 「宰了你个色胚」 「我就知道!」 櫂人攥紧拳头,奋力吼了回去。伊丽莎白在他面前哼了一声。 櫂人本想再吼一句「不讲理」,但忽然把话咽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伊丽莎白。见櫂人突然安静下来,伊丽莎白感到不解。 「嗯?怎么了,櫂人?」 「…………没什么」 头饰装点着的黑发沙沙摆动。穿上古典女仆装的伊丽莎白,散发着与平时不同的魅力。那股穿上煽情服装依旧掩盖不住的高贵,如今散发出极致的清新感。 伊丽莎白那绝不算大但形 状优美的胸部,还有时刻勾勒出完美曲线美的玉足,全都被严严实实地遮在衣服下面,显得十分可爱。 若将平时的她比作华丽的蔷薇,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娴静的百合。 「怎么啊,櫂人。有话就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没什么……挺可爱的不是吗?这身打扮?」 「嗯,什什么?」 櫂人毫不犹豫地这样说道,结果伊丽莎白不知为什么倏地向后一跳,像猫咪一样发起火来。尽管櫂人对此感到疑惑,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你本来就长得漂亮,干脆平时别穿拘束装,就打扮成普通女孩那样……」 「切             丝                特 ————————————————————————————————————!」 「小雏小姐!」 櫂人背后被揍,面朝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但是,在他的脸快着地之前,被小雏的胳膊温柔地抱住。小雏小心翼翼地不让櫂人受伤,就这样温柔地让櫂人平躺下去。她的举止十分温柔,但地板很冷,这个待遇本身很没道理。 櫂人望着天花板,问道 「那个……小雏小姐,您为什么揍我?」 「伊丽莎白大人固然是位非常可爱的人,我也认为櫂人大人说的没错。正因如此,决不能对伊丽莎白大人喜爱的打扮作出否定言论!伊丽莎白大人看似坚强,但内心其实很纤细很复杂的!」 「欸……你对余的评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 「另外,单纯感觉到櫂人大人的眼神很让人讨厌,出局了喔」 「这才是主因吧」 櫂人无力地倒了下去。小雏抚摸着他的脑袋,伊丽莎白重重地叹了口气。 总感觉事情已经开始变得大条了……櫂人不禁露出接受现实的眼神。 就这样,櫂人注定遭殃的吵闹时光正式开始。 * * * 「事情就是这样,余是女仆伊丽莎白!会侍奉你喔!」 「又不经脑子说那种话」 打扮成女仆样子的伊丽莎白高傲地挺起胸膛。在她面前,櫂人不禁眼睛眯成一半。 而说到櫂人,心里满满都是不祥的预感。 面对已然无精打采的櫂人,伊丽莎白鼓起脸来。 「别把人当白痴!说侍奉就侍奉!」 「不,都说了你那口气有问题。哎,真是个讲不通的家伙」 在石制的冰冷厨房中,櫂人捂住脑袋。 他下意识向周围张望,想要求救,但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说起来,小雏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时间,小雏本来应该在整理餐具。但是,现在厨房里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伊丽莎白在她优雅蕾丝遮挡的胸前叉起胳膊,点点头。 「余在做女仆的工作,所以小雏应该在履行『拷问姬』的职责吧」 「具体来说是什么?」 「余让她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睡懒觉去了」 「你平时真的什么活都不干吗?」 「毕竟余可是为了把所有杂务推给别人,不惜把你给召唤过来的人呢」 「唔,要不是启动了小雏,我说不定会过劳死」 伊丽莎白极力地点点头。 櫂人根本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得到她的肯定。 好了,那副德性的伊丽莎白究竟能不能胜任女仆的工作呢?櫂人感到越来越不安。但不知有何根据,伊丽莎白本人自信满满地双手插在腰际。 「没什么好担心的,余在任何方面都是天才级的能干呢!没问题啦!」 「这倒没错,只要你用心去做」 尽管有自吹自擂之嫌,但櫂人同意她的说法。名叫伊丽莎白·蕾·珐缪的女孩天赋异禀,不论在战斗方面还是魔法药的开发方面都大放异彩。 相比之下,打扫卫生或者烹饪之类的事情很可能对她来说信手拈来。 想到这里,櫂人暂时解除了紧张感。在他面前,伊丽莎白神采奕奕地宣称道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这个时间应该是整理餐具呢!开始吧!」 「对,首先确认高价的银器有没有缺少或者忘记擦拭」 「嗯,嗯」 伊丽莎白没把櫂人的说明当回事,飒爽地靠近餐具柜。餐具柜中摆放的银器,已经被小雏擦得闪闪发亮。不知是被那美丽所吸引了,还是准备清点数量,伊丽莎白把手伸了过去。 铿、白皙的指尖碰到了餐具。 她戳的角度不知多么绝妙,铿、砰、嗙……餐具纷纷相撞,咕噜咕噜打起了转。最后连锁效果相乘,银器一鼓作气发生雪崩,掉了下去。 乒铃乓啷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 「………………櫂、櫂人~」 「笨手笨脚」 櫂人不禁吐槽。不过光从现象来看应该悄悄相反,算非常灵巧才对。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瑟瑟发抖,脑袋上仿佛有对耷拉着的猫耳朵。平时的伊丽莎白趾高气扬,拥有绝不屈服的毅力。不过,她在某些奇怪的方面十分脆弱。櫂人深知这一点,主动弯下腰帮她捡起银器。 「别那么失落啦,不过是再收拾一遍就行了」 「余、余糟蹋了小雏的工作成果啊……余、余不是故意的……余就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乒铃乓啷……」 「事实上就是这样呢」 櫂人感到受不了,但还是把银器收拾好。 但是,这才仅仅不过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在那之后,伊丽莎白继续出色地发挥着她那迷糊女仆的本事。 这样的势头,都让人怀疑是不是中了某种诅咒。又是带着水桶拖把一起滑倒在地,又是把壶打翻,还打碎了镜子,甚至把会动的盔甲启动了。 就算这样,换做平时的伊丽莎白,肯定会一句『参加劳动的余实在太崇高了!』带过去吧。但是,她似乎对最初的失败(把小雏擦得闪闪发亮的银器全部打翻)一直耿耿于怀。 就这样,伊丽莎白彻彻底底闹起了别扭。 她此时正两手抱着腿,坐在走廊的角落里。如果她头上的猫耳还没消除,肯定是绵软无力地垂下去了吧。 她将修长的腿紧紧抱在胸口的样子,的确挺招人疼的。不过在她左侧的台座上正好有尊庄严的像,也是双手抱膝蹲着,不过是石仰天咆哮的石像鬼。 为什么要跟那玩意靠在一起啊……感到无语的櫂人向伊丽莎白搭腔。 「别往心里去啦,你可不像你。一边说着『劳动挺麻烦的,不过也挺有意思』一边毫不顾虑地给我添麻烦,那才是伊丽莎白吧」 「……敢说添麻烦,你这小子」 「嗯?没、没什么。来,转变一下心情,要不要试着做做菜?差不多到喝茶的时间了。做点心挺有意思的吧?」 正好到了小雏制作糕点与凉点心的时间。对于让伊丽莎白来做菜,櫂人感到十分危险,但又不忍心看她继续消沉下去,便催她做点心。但是,伊丽莎白缩得更紧了。见状,櫂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你不擅长做菜吗?」 「不,你办不到的事情,以余的实力应该游刃有余」 「毫无根据的自信又来了」 「可是,余现在总觉得精疲力尽无精打采,提不起干劲啊」 「消沉过头可不好啊」 「到时候,余端出来的肯定是威力卓绝的剧毒料理」 「是的,我也有股强烈的预感」 櫂人重重地点点头。他本想激励伊丽莎白,却一不小心捅了致命一击。伊丽莎白愈发缩成一团。要是她尾巴还在,肯定已经缠在了身上。 好吧,该怎么办呢?櫂人苦思起来。此时,伊丽莎白猛地抬起了脸。櫂人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嗯?」 「啊!」 在走廊的另一头,露出熟悉的银发女孩的脸。与那双翠绿的眼睛四目相交了。小雏将身子藏了起来,正偷偷摸摸地窥视着櫂人和伊丽莎白。 她突然意识到,连忙把脸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传来欲盖弥彰的申辩。 「没人在哦!」 「别装了,小雏小姐」 小雏对櫂人的指摘没有回应。但她似乎放弃抵抗,几秒种后干咳了一声,走了出来。她样子有些扭扭捏捏,对櫂人行了一礼。 「真不愧是櫂人大人。没想到竟会被发现,失礼了」 「你为什么觉得能糊弄过去?话说小雏,你不是在休息吗?」 「那个,实不相瞒,一想到自己没为两位做什么,就感到坐立不安……」 「嗯,谢谢你, 不过余帮了倒忙呢」 「绝无此事!为心爱的櫂人大人,为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工作,是我小雏最大的喜悦!但是,难得与伊丽莎白大人交换了身份,还劝我去休息,我这样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但如果同意的话,请务必让我帮忙」 「小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丽莎白猛地扑进小雏的胸口,就像对母亲撒娇的孩子,把脸埋进傲人的柔软双峰中。 面对出乎意料的反应,小雏翠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似乎推测到了什么,紧紧抱住伊丽莎白,安慰着她 「好啦好啦,究竟出什么事啦,伊丽莎白大人」 「你是个了不起家伙!」 「说得好突然」 「您谬赞了」 櫂人感到受不了,小雏微笑起来。伊丽莎白感动至极地接着说道 「真亏你平日里能为余和櫂人这白痴打理城堡里这么麻烦的工作!」 「理所当然。为温柔的两位工作,正是我至高无上的喜悦」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 「顺带一提,櫂人一点也没了不起!」 「被顺带是的否定了……喂,凭什么,伊丽莎白!」 自己平时也被呼来唤去肆意使唤,然而却得到这种蛮不讲理的评价,櫂人提出反对。 伊丽莎白紧紧地抱住小雏,脑袋继续塞在双峰的间隙中,侧目瞪向櫂人 「你说余添麻烦,还不否认剧毒料理」 「我道歉总行了吧」 櫂人诚恳地道歉了。伊丽莎白哼了一声,继续把脸埋在胸部中。小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黑发,噘起嘴说道 「櫂人大人?我不是说过,伊丽莎白是个纤细的孩子吗?」 「我知道错啦」 「不乖喔」 小雏用没有生气的口吻说到。伊丽莎白被她抱着,嘴里「就是,就是」地附和。櫂人一边抹着下巴,一边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 (……怎么说呢,这构图『不错』呢) 穿上『拷问姬』服饰的小雏,将雪白的肌肤展露无遗。由于球体关节部分被粉末遮掩,身体无处不散发着柔嫩香甜的味道。犹如柔软白面包的她身上,抱着一位黑发的清新少女。 此时的小雏兼具诱人的色气与柔和的母性,而伊丽莎白兼具着黑百合般虚无缥缈感与妹妹仰慕着姐姐的生涩感。 这样的两人相拥在一起,形成一张不可言喻的美丽构图。櫂人点点头。 伊丽莎白正想「你在满足个什么劲!」吼过去。 此时,现场响起陌生的声音。 『这座城堡的主人就是汝吗?』 犹如地震的低沉声音,撼动了空气。那口吻出奇的平淡,并有股机械感。 究竟是谁?櫂人他们抬起脸。不知何时,他们面前站着从头到脚披着黑布的男人。他的黑布上满是尘埃,形象与『肉老板』相似,却又不同。他全身上下,包括手指和脚尖都藏在破布之下。 另外,男人身上缭绕着一股非比寻常的不祥气场。 这定是一位不速之客。 小雏将伊丽莎白推开,准备走上前去保护二人。但伊丽莎白用手拦住她,狠狠瞪向入侵者。 「…………来者何人?」 『这座城堡的主人就是汝吗?』 对方重复了相同的话。伊丽莎白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开口准备回答。 可是,小雏却抢在前面答道 「是我」 「小雏!」 「我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拷问姬』」 小雏将手贴在拘束装包裹的胸口上,同时向伊丽莎白流眄一瞥。她似是在提醒今天彼此互换了身份,眼神中闪烁着绝不退让的意志。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她不否定小雏的宣言,直接上前保护小雏。櫂人准备挡在更前面,却被小雏抓住后颈拖倒了后面。 三人观察着黑布男的动向,警惕着他如何出招。 听到小雏说的话,男子全身细微地颤抖起来。明明没有风,黑布的下摆却不祥地翻卷而起。突然,他发出金属质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几秒,櫂人他们才发现那是哄笑。突然,男子身体里开始溢出黑烟。黑暗魔力在地面上铺开。接着,铺开的影子之上出现无数裂纹,勾勒出像蛇一样细细的轮廓。 影子表面牲畜黑色的棘刺,不祥的黑色化作荆棘的形态在地面上席卷。 『这座城堡的主人啊,诅咒汝!』 男人唱歌似地大喊。棘刺越来越旺盛。他在黑漆漆的邪恶影子铺开来的地方,发出嘹亮的声音。 『若不在明日的清晨到来之前解除,这个诅咒便将让汝陷入〖百年长眠〗』 大叫之后,那颗脑袋向前掉落。 他的头部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滚落在地。 这只因伊丽莎白手持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executioners sword of frankenthal,在他脖子上剑光一闪。 突然爆发的杀意令櫂人呼吸为之一窒。但不知为什么,伊丽莎白的剑上没沾到一滴血。晃啷……随着完全不像人体所能发出的声音,男子倒了下去。 趁着黑布在冲击下掀起时,櫂人看到了内部。结果,櫂人大吃一惊。 男子的真身是一部人偶。他全身由陶器般皓白单调的素材构造而成。 伊丽莎白蹲下去,抓起人偶的胳膊。 「哼,是人造人golem的素体呢,是个连调整都没做完的东西。虽然发声器官倒是勉强实现了,但以这玩意来说『能动就不错了』」 「喂,伊丽莎白。这家伙刚才喊的话……」 「千真万确。这家伙诅咒了『这座城堡的主人』」 伊丽莎白抓着球体关节十分醒目的手腕,左右摇摆。得到她一脸无所谓的断定,櫂人噤若寒蝉。伊丽莎白一边确认人偶的各个部位,一边接着说下去 「这家伙内部已经空了。它以包含诅咒在内的魔力为动力源来到余的城堡,并将里面的东西释放了出来。咒术师应该身在别处,但诅咒本身货真价实。不过——」 此时,伊丽莎白歪下脑袋。她目光从人偶身上移开,转向小雏。 接着,她将手贴在包裹在女仆装之下的胸膛上,说 「余才是『拷问姬』,这座城堡的主人。但是,现在身份已转让给了小雏,小雏也向人偶报上的城主的名号。很多诅咒在实际生效前并不知道实际效果……因此,余无法作出判断」 「你说、什么?」 「到底是『自称的』,还是『事实的』」 伊丽莎白眯起了那对血红的眼睛。 她在没了脑袋的人偶跟前,发出透着疑惑的声音 「好了,余和小雏……到底谁被下了诅咒呢?」 答案没人知道。 人偶的残骸依旧躺在地上,与这沉默一起久久地持续下去。 * * * 不论被诅咒的是谁,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必须赶在明天早上之前破解诅咒。 否则,伊丽莎白或者小雏就要陷入百年的长眠。 现实本应十分严肃,可伊丽莎白刚才却开朗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算啦,也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 她把人偶收拾掉后(只是扔进地道里的空房间而已),便如此高声扬言。 『连理由都弄不明白就被下了诅咒,而且还不清楚被下诅咒的到底是谁。这的确太过不讲理,令人无端地感到恼火,但诅咒的源头本身估计是非常浅显的东西!余在魔术师中,算是对咒术特别精通的类型呢!解咒方法肯定一下就弄明白了。大概吧,估计,一定是的!』 「『有余这个稀世魔法师来处理,还不信手拈来』……亏伊丽莎白那家伙信誓旦旦地那么说,这动作也太慢了吧?」 「或许是找不到方法吧……藏书房中本身应该没有危险,但那里又深又大」 在王座大厅,櫂人与小雏议论起来。 冷风吹拂脸颊。这个房间里设置着豪华的王座,墙面上装饰着年代久远的垂帘,整个空间充满庄严感。但自从『骑士』的怪兽袭击以来,王座大厅的一部分便大规模崩塌。王座旁边的墙壁上开着大洞,从那里能看到日暮迟迟的天空。 而现在,那个破洞的左侧又多了一个竖长的洞。 伊丽莎白在完好的墙壁上(似乎像宝库一样,在任何地方能够出入)打开了 一个突兀的入口,从那里下到藏书房。 伊丽莎白说,随意出入魔法书库会有危险,而且筛选工作也十分晦涩,两人帮不上忙,便独自前往藏书房。尽管櫂人看到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心里有些担忧,不过伊丽莎白在自己的领域中总是保持一流水准。 櫂人与小雏觉得大概不会有问题,便老老实实地在外面把守。 不过,两人现在的状态其实相当有问题。 「……那个,小雏小姐。差不多该放我下来了吧?」 櫂人要求道。现在,小雏坐在王座之上,而櫂人被小雏拉在腿上坐着。听到櫂人这么说,小雏鼓起脸。 「您说什么啊!不正是櫂人大人您劝我坐在这里的吗!虽然这是个充满慈爱令人感激的提议,但我绝不能把櫂人大人留在地板上,一个人去坐椅子。所以,这才是最妥善的解决方案!」 「我也有说过吗」 「也就是说,我坐在椅子上,櫂人大人坐在我身上,全部解决!」 「绝对有问题」 「才没有问题!」 「就是有问题!」 櫂人忍不住喊了过去。他确实劝过小雏坐着来等伊丽莎白,但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来吧,来吧,櫂人大人。请坐在我身上吧。来吧,来吧,我吸我吸』小雏这么说着,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櫂人。 就算只是这样,也是重度的危机状况。而且,现在的小雏依旧穿着『拷问姬』的服装。 之所以这样,存在一定理由。伊丽莎白说『诅咒对报上姓名的人起作用的情况下,若名字的定义崩溃,可能会遇到一点点麻烦事。这是因为,诅咒是非常细致却又模糊的东西。还是暂且保持这样为宜』。再说,若不是当下代替着『拷问姬』的职责,小雏肯定会坚决拒绝坐上王座的。 于是小雏坐上王座之后,搬出莫名其妙的道理让櫂人坐到了自己身上。 坐在白皙、丝滑、富有弹力,令人心旷神怡的大腿上,是对精神的极大考验。不仅如此,櫂人还感觉到似是灌了热水的水气球正顶在自己背上,那是一股柔软的,令人心神荡漾的触感。 而且,之间几乎没隔任何东西。 「小雏小姐,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请放开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禁止抱得更紧!」 「不,櫂人大人应该更加受不了才好……小雏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呀!」 「明知故犯!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櫂人手忙脚乱,慌慌张张想从怀里溜出去。可能因为彼此并没有面对着面,此时的小雏比平时更加大胆。她把櫂人搂得更紧,把脸凑到耳边。被她清爽的银发撩过脸颊,在她呼出的甜腻的气息之下,櫂人奄奄一息。 就在他脸变得通红,脑子变得空白的时候。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噢?」 「噢?」 一个戴着兜帽的熟悉身影哼着怪歌出现在王座前。他打扮与之前的闯入者十分相似,长长的黑布下面露出长满鳞片的手和脚。 他是来城堡贩肉的亚人商人,大家熟悉的『肉老板』。 他背上依旧扛着那个打着x字补丁的巨大口袋,见到两人突然停下脚步。 『肉老板』直勾勾地看着櫂人和小雏。櫂人被小雏紧紧压在胸口,耳朵也正被轻咬着。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肉老板』好像准确掌握了情况,大喊起来 「来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愚钝的仆从阁下对美丽的女仆阁下性骚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反啦,完全反啦!喂,闭嘴啊『肉老板』!」 要是被伊丽莎白听到准没好事。櫂人连忙对『肉老板』呼喊。『肉老板』竟老老实实一下就闭嘴了。 他再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两人,大角度地歪起了脑袋。 「嗯?确实,人是美丽的女仆阁下,但那身暴露的服装则是『拷问姬』——伊丽莎白大人的。究竟怎么回事?」 「不对,你该注意的不是那种地方!欸,还是算了。听我说啊!」 櫂人抓住这个机会,从小雏怀里溜了出去,连忙冲到『肉老板』身边。他背对失落的小雏,开始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肉老板』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猛地一跳。 「糟糕啊,这不是天大的事情吗!」 「对吧?很糟糕吧?」 「伊丽莎白大人要是睡上一百年,那岂不是一百年里都吃不上肉了吗?多么不辛啊!」 「你还真是雷打不动啊」 「……于是,伊丽莎白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被这么一问,櫂人愣愣地眨了眨眼。在这一连串吵闹的时候,她依旧没从藏书室回来。 櫂人感觉她动作实在太慢了。他感到担心,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伊丽莎白的情况」 「櫂人大人,要去的话小雏也……」 「不,没关系的。我的身体不会死,如果是在解咒的过程中正在发生什么,小雏你或许不去为好。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櫂人一派轻松地举起一只手向小雏示意。小雏显得很担心,但还是点点头。 留下她和『肉老板』,櫂人走近墙上打开的竖洞。 洞中散发出干燥的纸张和墨水的气味,櫂人朝散发着那气味的黑暗中走去。 * * * 黑暗中飘浮着无数的书。 至少,在櫂人眼中呈现出这个样子,但实际并非如此。 书并非漂浮着,仅仅只是被摆在内外都被涂成黑的架子上。由于书柜的颜色与走廊上黑暗融为一体,令皮质的书背看上去如同飘在空中一般。 由于这个原因,藏书室中呈现着非常神奇的景象。 (给人的感觉好古怪啊……嗯?) 櫂人走了一会儿,领会到了这样装饰的意图。有一些书的书背绽放着红色或蓝色的光辉。其中,甚至有些书是毛皮封面之上缭绕着发光的孢子,还有些鳞片封面之上闪烁着火花。 看来,拥有力量的魔法书是能发光的东西。 之所以把走廊和书架弄得那么黑,估计就是为了让它们显得醒目。 櫂人沿着各处发着光的书与书之间狭窄的间隙中前进。密密麻麻的藏书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景象颇为震撼。虽说最高端的魔法师会让机械人偶代笔,但这个世界的印刷技术并不发达,能一睹如此之多的藏书,这样的场面堪称奇迹。 「……咦?」 回过神来,櫂人发现自己正在下一段螺旋台阶。 藏书室的构造与宝库相似,人在里面难以察觉到高低的变化。台阶侧面也是沿平缓的螺旋展开,同样摆放着书架。櫂人在瘀滞着的纸张与墨水的气味中,继续向下。 越往下走,沉淀的浓度就越浓。 (就像在逐渐沉入墨水和纸张的海洋一样) 铿地一声,櫂人踩到了地面。 周围更加黑暗,但唯独有一处发着昏昏的光。 櫂人就像被火光吸引的飞虫一般,朝那片被灯光照亮的范围靠近。 光的中心摆放着书案。贴着大理石的书案面上,堆着好多本书。然后,伊丽莎白正坐在看上去十分舒适的皮椅子上。 见她好像没有受伤也没有异常,櫂人松了口气。但他正打算喊过去的时候,却连忙停了下来。 女仆装包裹着的肩头,不知为何正微微颤抖着。 (咦,怎么了?) 真的发生紧急情况了吗?櫂人感到担心,又往前走了几步。 伊丽莎白面前正展开着一本书。看样子她是抱着脑袋在读这本书。櫂人从她身后注视那本书。 文字不祥地扭曲着,像虫群一般罗列在古老的书页上。 櫂人的(伊丽莎白制作的一流人造人golem的)身体,拥有为防止灵魂混乱,以自身拥有的知识对语言自动翻译的功能。虽然不清楚能不能读懂魔法书,但櫂人大致掌握了其中内容。其中有很多他前世知识中没有对应的专业术语和咒文,他将以外的部分进行详细解读。 (『关于「百年沉睡」之诅咒的记录』吗。什么嘛,这不是顺利找到了吗?) 櫂人期待上面同时记载着诅咒方法和解咒方法,但因为伊丽莎白探着身子,看不到旁边书页上写着什么。 (那里到底 记载了什么?) 櫂人歪着脑袋,又上前两三步。 伊丽莎白的肩膀还在不停地抖着。櫂人轻轻把手放在伊丽莎白的肩上。 「喂,怎么了?」 「喵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简直跟猫咪一模一样的怪叫,伊丽莎白整个人高高弹了起来,随即垂直落到座位上,猛地转向櫂人。 櫂人可不想体验『灌水椅ducking stool』,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老老实实示意投降。但几秒钟后,櫂人忍不住大幅度地歪起脖子。 (……嗯?嗯嗯嗯?) 不知为何,伊丽莎白脸颊泛红。 白瓷般美丽细腻的肌肤上,翻着淡淡的红晕。而且,她有只手(好像是为了不让櫂人发现)一点一点地在桌上的书往外推。 这个样子,像极了想把不想被看到的东西藏起来的小孩子。 櫂人向前伸出脖子,问道 「那是……」 「什、什么?」 「是不是写了什么不想被我看到的东西?」 「荒荒荒、荒谬!哪有那种东西!」 櫂人讲得相当直接。 而伊丽莎白对战斗外突发事件的抵抗力相当弱。 两人都摆出不肯退让的表情。 紧接着,双方发展成了互瞪。 几秒钟后,二人同时行动。櫂人猛地弯下身子,伊丽莎白猛地把书包在怀里,然后双方转着圈移动起来。 下一刻,櫂人和伊丽莎白同时冲了出去。 「慢着,伊丽莎白!」 「烦啊,你这家伙别偏偏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强硬起来啊!余都说什么都没有了!」 「骗谁呢!你可疑得太明显了!」 「哪有那种事!余平常就是这个样子!」 「那你别逃啊!」 两人围着书案你追我逃,转起了圈。他们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显著僵持的追逐剧持续下去。但是,伊丽莎白的速度比櫂人快得多。 「嘿!……………………唔唔唔!」 当她险些撞到櫂人背上时,她似乎这才发现这个情况是多么滑稽。 伊丽莎白逃离圆环,飞快地冲上楼梯。 「啊,不要逃,伊丽莎白!」 「余先行一步了,櫂人!哼哼,只要把藏书室的入口关上,任你再怎么顽固也不可能再追上呢!」 「别突然整出生命危机啊!等一下,你想让我衰弱致死吗!」 「放心吧,你的身体是不会死的!」 「啊,还真是!喂,不是这种问题吧!喂,真的等一下啊~!」 怎么能够被她关起来,櫂人拼命提高速度。伊丽莎白紧紧皱着眉头,也加快速度。两人顺着螺旋台阶向上冲,来到被书架夹在中间的走廊上。 他们从魔导书中间一路猛冲,顺势直接扑进了王座大厅。 「然后啊,我『肉老板』就把抱团的恶棍们切碎了扔掉,切碎了扔掉喔!」 「哎呀呀,真勇猛啊,嗯?」 「最后一击,赏给他们脑门面粉和里脊肉再加黑胡椒!嗯?」 小雏和『肉老板』的闲谈停了下来。本以为人突然回来了,结果看到櫂人和伊丽莎白在追逐,两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心爱的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突然好像猫和狗一样开始到处乱蹿,什么情况啊?」 「鬼知道!你们问这家伙!」 「我不清楚!问那家伙吧!」 听到两人的回答,小雏和『肉老板』再次面面相觑。在两人感到困惑之时,伊丽莎白和櫂人还在兜着圈子继续追赶。櫂人打着转,想到一个问题。 (欸!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此时,櫂人决定赌一把。伊丽莎白看上去还十分游刃有余,可櫂人很快就会到达极限。虽然他的身体不会死,但小腿肚子的肌肉正不断地发出悲鸣。就算疼痛能够无视,疲劳和负担一旦超过极限,追逐也就强制结束了。 在伊丽莎白正要急转弯的时候,櫂人全力蹴地而起。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喵啊啊啊啊啊啊,『肉老板』,接——————传!」 「射————————————————————门!」 「为什么!」 『肉老板』在空中翻腾,以身体倒挂的状态释放华丽的一脚飞踢。 虽说人造人的功能够将说的话转化成对应词汇,但没想到异世界也有类似「射门」的词。櫂人脸栽在地上,眼睛无语地眯成一半。此刻,滑行中的他被小雏支撑住。櫂人十分惊讶,小雏将手指放在他的下巴上,甜腻地说道 「您没事吧……櫂人大人?」 「……小雏」 正当两人之间展开莫名其妙的心动小剧场之时。 关于沉睡诅咒的魔法书在空中咕噜咕噜地飞着———— ——————嘎! 被一只巨大的乌鸦叼在嘴里。 「咦?」 「欸?」 櫂人和伊丽莎白双双惊呼出来。出乎意料的闯入者,令他们呆若木鸡。 巨大的乌鸦用它圆溜溜的黑眼睛注视着櫂人他们。结果下一刻,它立刻调转脑袋,转眼间飞走了。就这样,乌鸦优雅地扑着翅膀,消失不见。 几秒钟的沉默后,被留在原地的櫂人和伊丽莎白叫喊起来。 「谁——————?」 「再说了,什么情况——————?」 两人又连忙开始去追乌鸦。 「哎呀哎呀」 「真是吵闹呢」 小雏和『肉老板』像凑热闹似的,也跟了上去。 * * * 乌鸦像是把伊丽莎白的城堡当成自己的地盘,悠然地朝地下飞去。 櫂人一行从后面追上去。不久,他们到达了地道的最深处。乌鸦飞进一间敞着门的房间。櫂人和伊丽莎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皱起眉头。 「那里是绘有传送阵的大厅呢」 「……嗯」 两人冲进房间。小雏和『肉老板』紧随其后。 一看到房间里的情况,櫂人和伊丽莎白连忙止步。 「嗯?」 「什么!」 常设的红色传送阵,此刻发生异变。 地板上展开的红色(伊丽莎白的血液)像被吸收汲取一般,长出漆黑的荆棘。那荆棘分杈展开,数以千计的棘刺泛着黑光,侵蚀墙壁与地面。荆棘看似无目的地肆意生长,其实是向中央集束,错增复杂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圈。 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荆棘王冠。 看到面目全非的传送阵,櫂人吃惊地嘀咕起来 「发生什么了?」 「……哼,这是受强大的诅咒意念干涉所致。试想一下就会发觉,之前那个半吊子的人偶可能就是通过这个来到余的城堡里的」 「说起来,还没确认过那家伙的入侵路径呢」 你也太马虎了吧……櫂人皱紧眉头。伊丽莎白点点头,盯着那个荆棘之冠。 那个棘冠正好倒向一侧,中央指向了两人所在的方向。照理说,圆中应该会呈现出对面的情景,但棘冠中却是流动着的黑暗漩涡。 从那深邃的黑色中,冰冷干燥的空气(与这座城堡中的空气性质截然不同)灌入进来。看来乌鸦钻过棘冠中心,跑到别的空间去了。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本书是什么,但现在怎么办?伊丽莎白?」 「追呀。构成这些荆棘的魔力,看来跟那个诅咒是一样的」 伊丽莎白一改刚才追逐时的脱线态度,以严肃的口吻说道。她手指在身边的棘刺上滑过,慢慢地在尖锐而坚硬的表面摸了摸,接着说道 「去追刚才的乌鸦,很有可能就能找到诅咒的源头。只要再诅咒发动起杀掉咒术师,就能让诅咒停止……这一切都好凑巧啊」 伊丽莎白凶恶地冷笑起来。 尽管她的话里透着危险气息,但眼下找到了解除诅咒的方法,櫂人感到松了口气。循着这条路,就能找到咒术师的所在之处。 或许不杀死对方就能解咒。 「————要出门是吗?」 「嗯,没错」 「明白。我去取斧枪halberd,还请稍候」 「呵……又到在下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呢」 「不,别说得顺水推舟似的。你不跟来也没关系喔,『肉老板』」 「这是什么话!这种场景,就该坚定地点头同意才对呀!」 面对櫂人的指正,『肉老板』气冲冲地跳起来,很不满意地提出抗议。 櫂人感到受不了,无奈地摇摇头。 「这是什么鬼发展。我承认你很强,但前面很危险。我是伊 丽莎白的仆从,也是小雏的主人,可你不一样,你连这座城堡的居民都不算」 「商人跟顾客,不就等于是一家人吗!」 「什么歪理,好可怕」 櫂人不禁感到害怕。在他面前,『肉老板』据理力争 「另外,您可别小瞧了我『肉老板』啊,愚钝的仆从阁下!别看我这样,在遥远的过去,我可是以远古魔物们为对手,为了确保商品流通的路径,展开过堪比歌剧的壮阔战斗啊!」 「是吗,可你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吹牛吧」 「『第七章·围绕虹蛋mana egg的死斗』!」 「别讲了」 櫂人打断肉老板。『肉老板』跳得更高,更加强烈地发出抗议。当两人争吵之时,小雏拿着斧枪回来了。 她手持凶恶的武器,优雅地行了一礼。 「我回来了,櫂人大人」 「嗯,欢迎回来」 「好,人都到齐了呢……那就出发吧!」 伊丽莎白点点头。她此时依旧穿着女仆装,手指笔直地指向荆棘的中心。 「去破解这个不知道对谁下的诅咒吧!」 这是一番颇为笼统,而且没有丝毫统一性的宣言。 可是聚集于此的所有人(不晓得为什么,连『肉老板』也是)都坚定地点了点头。 伊丽莎白踏出高高的脚步声,走到荆棘跟前。在他身后,櫂人歪起脑袋。他将一直抱有的疑问投了过去。 「我说伊丽莎白……乌鸦带走的到底是什么书?」 「唔,那个是……」 「那个是?」 她一时停下脚步。櫂人乖乖地等待回答。 伊丽莎白深吸一口气,坦坦荡荡地答道 「是秘密!」 她不容置喙地撂下话,随即跳进荆棘之冠中。 櫂人不明就里,跟在后面跳了进去。 * * * 干燥却透着阴森的瘀滞空气,攀上櫂人一行的身体。 在他们面前,耸立着一座背靠幽深森林的,扭曲的城堡。城堡被高耸粗犷的石壁环绕,城墙整体呈翼状展开,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富有特征的扭曲塔楼。 暮色迟迟的昏暗天空下,它朴素而坚固的外观之上,缠绕着蛇一样的数以千计的影子。 那些是黑色的荆棘。可能是养分全被它们夺走了,背后的森林已经死亡。 那座被荆棘覆盖的城堡,样子就像一只被蛇捕食的巨兽。 庄严的石制城堡,被数不清的荆棘关在里面。 此情此景,俨然是场噩梦,又如同一幕童话。 诡异、不祥、阴暗、邪恶。 望着这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堡,櫂人站到伊丽莎白身旁。他对魔法的知识还很缺乏,但面对此情此景,却不由得自然而然地明白过来。 (这座城堡,被诅咒深深地缠绕着) 在开始紧张的櫂人身旁,伊丽莎白眯起那对红色的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櫂人,偶尔动动脑子行吗。想一想,一下就明白了」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櫂人不解地歪起了脑袋。但是,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眼前城堡的惨状,的确让他充满疑问。但是,伊丽莎白说出那番话似乎意不在此。 过了一会儿,她皱着眉头接着说了下去。 「诅咒余等的人偶,正是从眼前这座城堡里出来的。然而你看看,现实又是如何」 伊丽莎白将白皙的手伸向前方,优雅地示意那座城堡。 櫂人看着那不祥的风景,总算得出了答案。 「诅咒的源头,不知为何被诅咒了」 想想看的确很奇怪。櫂人他们来到这里是为寻找差役人偶的咒术师。然而不知为何,对伊丽莎白和小雏(准确说是其中之一)施咒的人却被诅咒了。 櫂人再次准备将疑问脱口而出。就在此时,小雏高声说道 「伊丽莎白大人,请看那个!」 她指向背后的森林。只见刚才的乌鸦正停在似乎枯朽已久的古树树枝上。乌鸦正注视着櫂人一行,那对圆溜溜的黑眼睛就像假的一样。 ——————嘎! 乌鸦高亢地叫了一声,重新叼起书,悠然地飞了起来。 放出刑具应该能够让乌鸦停下,但伊丽莎白故意没那么做。在她眼前,乌鸦开始滑翔。漆黑的身影钻过敞开着的栅栏门,钻进城门内侧。 「……是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吗?」 伊丽莎白低声细语。 她交抱双臂,深思之后缓缓迈出脚步。 * * * 櫂人等人也跟上了伊丽莎白毫不犹豫的背影。她走过架在护城河上的悬索桥(现在桥已经被放下),跟在她身后的櫂人向下望去。 城堡周围挖有深深的沟壑,里面的水已经干涸,如同取而代之一般,底部被荆棘所淹没。 简直成了尖针陷阱。 櫂人背脊发寒,目光又放回附近的城门。 (……乌鸦究竟从哪儿穿过去的?) 栅栏门开着,但城堡入口被相互缠绕的荆棘彻底堵死。 荆棘层层交错,形成一道黑色的墙,找不到能够通过的缝隙。櫂人在疑问中跟在伊丽莎白身后。下一刻,那些荆棘就像成群的蛇一齐醒来一般,缓缓动了起来。 它们像是发现了猎物,抬起黑色的末端,动作什么凶猛。 在即将被它们贯穿的千钧一发之际,伊丽莎白冷酷地打了个响指。 「『灼热铅雨death rain』」 声音听上去冷冰冰,但温度却截然相反。沸腾发红的铅水之雨倾注在荆棘之上。 櫂人连忙退到后面。拥有实体的大量植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被烧毁,就像死掉的蛇一样凄惨地滚落在石砖地上。冷却的铅水凝固起来,将大部分棘条封了进去。 伊丽莎白拈起断掉的一部分,哼了一声。 「这些原本是普通的蔷薇,受魔力影响而发生变质。所以,它们可以烧掉……想必很久以前,这座城堡一定被惊艳的蔷薇环绕着吧。但是,现在只有一幕惨不忍睹的景象」 伊丽莎白从荆棘中烧出来的入口进到里面。櫂人等人也跟着进去。 櫂人谨慎地环视周围,嘀咕起来 「……一个活人也没有呢」 城内空无一人。城主大概不喜欢铺张,玄关大厅中只摆着两具威严的盔甲,没有其他装饰物。走进来后,就是一片只有石头围成的,透着寒意的空间。 现实再次有违櫂人的预测,这里连个遗骨都没有。 不止看不到活人,连死人也找不到。 如同取而代之,龟裂的石砖地板上长满茂密的荆棘。 随着櫂人一行往前走,那些荆棘就跟大门前的异样,仿佛从睡梦中苏醒一般抬起头来,像耍鞭子一样扭动全身,朝櫂人他们袭去。那动作,如同细剑的尖锐突刺。 瞬间,小雏挡在前面。皮带制成的胸部惊险地上下摆动起来,她以腰部为轴心转起斧枪。 「————喝!」 短促地一喊,周围的荆棘被砍飞。 同时,伊丽莎白生成黑暗与红色的漩涡,将手伸了进去。 「简直烦死人了」 她叹着气,抽出『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猛地向前挥下。号令下达,锁链奔腾而出。 银色与扑来的黑色正面碰撞,锁链以蛮力将荆棘粉碎。 伊丽莎白操纵银蛇,屠戮黑蛇。 身在此景此景的她,犹如蛇的女王,而且非常符合『拷问姬』的形象。 (现在与其说像『拷问姬』,更像『战斗女仆』呢) 櫂人看着伊丽莎白的打扮,心里这么想到。平时高贵的形象为之一变,她围裙翻飞的样子,给人更多的是楚楚可怜的感觉。 看着那样的伊丽莎白,『肉老板』深有感触地说道 「哎呀哎呀,这正是战斗女仆伊丽莎白大人闪亮登场的瞬间呐」 「我也这么觉得。但千万别在本人面前说这种话」 櫂人连忙叮嘱『肉老板』。 伊丽莎白并不知道两人的对话,两手不开心的插在腰上。 「欸,闹够了没!攻击非常单调,但数量实在大过头了!」 「照这个状况,很难前进呢……啊,伊丽莎白大人,危险!」 「哇!」 「看招!」 小雏对悄悄逼近伊丽莎白背后的荆棘,轻松地挥下斧枪。数根棘条相互缠绕而成的粗根被无情地切断,布满尖刺的黑色棘条似是充满遗憾地再度落到地上。 此时,櫂人皱起眉头。 「嗯?喂,那边!」 「怎么?那是……隐藏楼梯吗?」 伊丽莎 白朝所指的方向看去,诧异地嘟哝了一声。 那里是大楼梯的侧面,旁边掉落着一大块深红色的布的残酷。那里设有一个入口,估计以前被挡在旗子之类的东西后面。 窥探后发现,里头还有一个台阶。 櫂人一行相互看了看。 「……令人好奇呢。看上去似乎有什么」 「但是太黑了,无法前进呢」 「棒棒朗棒~,哎呀,口袋里竟然有提灯哦」 『肉老板』发出谜样的效果音,提灯闪耀着特效光,从口袋里取出并高高举起。 你为啥带着这东西?櫂人无语地眯起了眼睛。在她身旁,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 「干得漂亮,『肉老板』!这要比一直点着魔法火率高多啦!」 「诶嘿嘿,竟然夸在下是世界第一聪明可爱的『肉老板』,太过奖啦~!」 「……不,没人说到那个份上」 伊丽莎白的眼睛眯成了一半。在她面前,『肉老板』害起羞来。 一片红色花瓣翩翩然飘进提灯,点燃火光。伊丽莎白举着提灯走在最前头,櫂人一行沿着平缓的螺旋楼梯,向上面走去。 不久,他们来到扭曲的东尖塔,抵达了最上层的方面。 * * *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窗口的百叶窗已经坏掉,淡淡的月光洒进房间。银色光芒洒在墙根,照亮了那里盖着黑布的某样东西。 伊丽莎白伸出手,将它抓住。接着,她手收了回去,布被猛地揭开,灰尘漫天。櫂人遭受直击,剧烈地咳个不停。 「咳、咳、咳,干嘛啊你?」 櫂人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看向前方,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里滚落着好几具白色的人体。他怀疑是尸体,紧张起来。但仔细一看,那些都是人造人的素体。看起来跟擅闯伊丽莎白城堡的东西一样,是同样的人偶。 「哼……这是……」 伊丽莎白抓起人偶的手臂,检查细部。 「……人偶应该是自家制作的,能看出术者的独特工艺」 伊丽莎白撒开摆的手腕,把提灯高举起来。橙色的火光将周围照亮。房间里之前没有没能看到的各处地方呈现出来。 「墙上是纹章,脚下是魔法阵……家具都是高档货。听说在过去,为了对抗侵略领地的魔兽,贵族中很多人对魔法颇有心得……这里是城主的房间吗?」 伊丽莎白眯起红色的眼睛,锐利目光停在书架上。 在那里摆放着许多书背发着光的强力魔法书。书柜旁边有张办公桌,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矿石宝石,以及一掷千金的调配和测量用具。而那些东西也一视同仁地蒙着厚厚一层灰。 皮靴声响,伊丽莎白走近桌子,奋力吹掉上面的灰。 櫂人和『肉老板』双双受到直击,咳个不停。 「咳咳、咳咳」 「咳、咳、呕咳、伊丽莎白,你先打个招呼行吗」 「要说可能的线索……就数它了」 伊丽莎白不理会怨声连连的櫂人,伸手抓住放在桌上的皮革封面的书本。她将书翻了过来,对大红色的封面和封底进行确认。 她手顺着封面封底都刻有的真金纹章上摸了摸,然后从后边翻开书页。 「……白纸呢」 她一度合上书,又从封面重新翻开。櫂人从她身后窥探。 纤细优美的文字映入眼帘。从记录到一半就断掉来看,估计它不是魔法书之类,而是私人日记之类的东西。 它上面所施加的工艺十分奇妙,历经沧桑却并未劣化。 伊丽莎白以严肃的表情,念出上面的一段文字。 「『这是关于我遭受诅咒的,惊悚可悲的记录』」 富有张力的声音在昏暗中回荡。櫂人忍不住屏气慑息。 沉默弥漫开来。在略微紧绷的空气中,伊丽莎白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翻。 「『但愿不会有谁读到它。但愿没有留下它的必要,被我亲手扔进壁炉。祈求神和圣女保佑』」 读到这里,伊丽莎白把提灯放在桌角,开始认真阅读这本记录。雪白的手指翻动着书页。 在仅有小片被驱散开来的昏暗之中,她的目光淡然在文字上扫过。 于是,静悄悄的房间里,响起讲童话般,念着记录的声音。 * * *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刚与圣戴尔德侯爵交好,那个男人便诅咒了我。虽说是为了讨伐幽鬼,但邀请流浪的黑魔法师进城堡,绝对是个疯狂的决定』」 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就这样拉开序幕。 那是个关于恋爱、嫉妒还有诅咒的故事。 「『那个男人的眼神一开始就很冰冷,像虫子一样冰冷。他拥有优秀的魔力,然而缺乏人性的举止十分突出。偏偏那样的人对我起了恋心,这又有谁能料到呢?早知如此,肯定还有其他选择吧。但是,不论我多么后悔都为时已晚』」 文字从中间开始变得扭曲,看来是笔者的手在颤抖。笔者似是为了鼓舞自己,字写得十分用力。伊丽莎白将那些文字念了出来。 「『若不解开这个诅咒,我将进入百年的长眠,「百年长眠」是示意诅咒效果的比喻,实际上我将会永远沉睡下去。我必须避免这种事发生。这是为了我,为了侯爵,也是为了所有人』」 雪白的手指翻动书页。但伊丽莎白默默地先读了下去,估计是判断没必要念出来。沙沙、沙沙,响起干巴巴的声音。但是,伊丽莎白翻到某处,手再次停了下来。 「……『找到解咒的方法了』」 这句话在满是黑色荆棘的城堡中无比空泛地回荡开来。在这间布着蜘蛛网,积着厚厚尘埃的萧条房间里,櫂人四下张望。 (诅咒明显没有解除)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伊丽莎白回答了他的疑问。 「『圣戴尔德侯爵拒绝协助我。他害怕被那个男人报复』」 破解诅咒似乎需要恋人的力量,但他明哲保身,拒绝协助。对此,櫂人皱起眉头。 这样行的为,对倾诉爱的对象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怎么会这样。侯爵对我的爱只有如此浅薄吗。我迄今为止,到底指望着什么,相信着什么啊。我到底……』」 文字抖动激烈,非常凌乱。但在翻到下一页时,字迹又恢复冷静。 后面又是冷冷淡淡的记录。 「『我已不作期望。那个男人的诅咒非常强力。邪恶的魔法恐怕将以我为起点,连这座城堡也彻底侵蚀。让家臣们一个不留全部逃走吧,领地也送给弟弟吧。大家尽管逃吧,我会和这座城堡一起去死。没错,这么想就对了。我很清楚,这样就足够了』」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爱。 也根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伊丽莎白以冷冰冰干巴巴的声音做了最后的收尾。即便只是平平淡淡地念出来,文中所浸透的悲伤与绝望依旧传达了出来。 伊丽莎白又翻了几页,但果然没有后续。她正要合上这本书,但此时动作停了下来,将记在角落的一句话念了出来。 「『本想托付给其他人,可玛利亚坚持留在我身边。真是个善良孩子』」 到这里,文章彻底宣告结束。 嗙地一声,伊丽莎白阖上书。 她似乎在思考什么,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 櫂人感受到故事中笔者的悲惨,紧咬嘴唇。遭到背叛的女性,肯定对这个世界充满绝望。但是,伊丽莎白就像说她对那份惆怅不感兴趣一般,低声说道 「这座城堡的主人,因横插一脚的魔法师心生嫉妒,而被施加上了永远沉睡的诅咒。到此为止倒还好……但城主制造的人偶对余等施加了同样的诅咒。这是怎么回事?不……圣戴尔德这名字,余听说过」 她似乎有些头绪。伊丽莎白一时敛目,探寻记忆。不久,她睁开眼睛,宣言道 「——去找这座城堡的主人」 「座城堡的主人?」 櫂人鹦鹉学舌式地复述,皱起眉头。 这段好似神话的背叛故事,发生在百年多前。被诅咒的女性不可能健在。但是,伊丽莎白静静地接着说道 「据余推测,那个人恐怕还活着」 櫂人、小雏还有『肉老板』相互看了看。此时,伊丽莎白讲出了残酷的推测 「她恐怕无法死去」 * * * 宽敞房间的地上铺着半腐朽的毛绒地毯,地摊上有张带华盖的床。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家具或装饰品。房间里就一张床摆在中 央,呈现出几分祭坛的感觉。 櫂人一行在城堡内到处走,在荆棘相对平静的二楼发现了这个房间。 华盖的幕(原本应该是白色)紧紧关着。伊丽莎白缓缓伸出手,像揭开棺木一般慎重地将华盖分开。 嘎啦,响起干枯的蛹被踩碎一般的声音。 藏在里面的东西,无情地露了出来。 一位女性在灰尘、蜘蛛网以及人造花(不知谁摆的)的围绕中,闭着眼睛。她肌肤彻底衰老,肉和脂肪都损耗殆尽,面颊枯瘦,眼皮深深内陷,嘴唇也萎缩了。表皮之上尽管没有散发腐臭,但有股干枯的肉味。 女性已经变成一具只剩下点点肉片的骷髅。 「她,还活着吗?」 在那件变得比纸还脆的礼服下面,她气若游丝。 脖子上的血光就像毒虫在爬一般扭曲,但血液的确在流动。 她并没有死。 她被强制维持着生命。 「……好惨」 「嗯,是啊」 小雏捂住嘴,櫂人深深点头。『肉老板』只是垂着头。 在扭曲的睡美人面前,伊丽莎白稍稍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呢。〖百年长眠〗也是不死的诅咒。城主不仅无止尽地沉睡着,而且无法死去。另外,本就对魔法有所心得的城主,更是在这份痛苦与憎恨之下让自己与充斥城堡的邪恶魔力同步了」 「也就是说,是她启动了人偶?」 「没错。城主最终将自己做到一半的人偶启动,通过应该设置于这座城堡中某处的传送阵送到余的城堡,对余等施加了诅咒」 「可是,为什么要诅咒你和小雏?这跟你们无关吧?」 「是跟余等无关,但跟余的城堡有关」 「什么意思?」 櫂人问道。伊丽莎白又叹了口气,讲出了事实。 「圣戴尔德侯爵,正是余城堡曾经的主人」 听到伊丽莎白的回答,櫂人惊讶得瞪大眼睛,同时明白过来。 这样一来,『拷问姬』与残酷的童话终于联系在了一起。 「余的城堡外观如要塞一般,据说正是因为在圣戴尔德侯爵父亲的时,它被实际用于战争。但由于不适合用来居住,加上他领地被严重的传染病肆虐时得到过教会治疗师的援救,便在年迈之际将城堡捐给了教会。结果城堡几经辗转,便成了余的新居」 櫂人听着伊丽莎白的讲述,直直地观察着沉睡的女性。 (释放诅咒之时,人偶曾问『这座城堡的主人就是汝吗?』) 还没造好的人偶没有眼球,恐怕并不具备识别个人的能力。然而,它只为确认是不是城主,由此造成了错误。 她怀着憎恶,恐怕是想报复曾经背叛自己的恋人。 (不……人偶喊的并不是圣戴尔德侯爵) 说不定,女性知道他已经死了,于是想转为诅咒他的后人。女性深深憎恨着背叛过自己的男人所留下的血脉。 早在百年以前,她不曾想要牵连任何人,独自承受了这份憎恶与悲伤。 难道,是全身被荆棘侵蚀的痛苦,让女性发生了改变吗。 (永无止尽的痛苦,吗) 櫂人没有出声,在心里嘀咕着。然后,他轻轻触碰女性干枯的手掌。 櫂人微微垂下眼睛,生怕弄断她已几乎变成骨头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 (一直无法得救,一定很难受吧) 正当櫂人想要祈祷,闭上眼睛的时候。 他身体猛地一颤。 「……咦?」 手,被回握住了。 櫂人战战兢兢地向下看去。只见如枯黄骨头一般的手指,的的确确正回握住他的手。 就在櫂人惊讶地睁大双眼的瞬间。女性的眼皮颤抖着抬了起来,眼球萎缩后空虚的窟窿(不知要看什么)转向了他。她的嘴唇一边裂开一边动起来。 没有声音。 她的口腔已彻底枯竭,舌头也已经萎缩。 即便如此,櫂人仍感觉自己明确地听到了她的细语。 女性露出似是扭曲微笑的表情,好似编织出渗着蜜糖的粘稠话语。 『总算,来了呀?』 她缓缓抬起上半身,她身上的长裙随着啪啦啪啦的声音破碎。 与此同时,女性的周围蠢动起来。犹如时间的转速被拨快,黑色荆棘在床上爬了起来。数以千计的针刺泛着寒光,像几百只手臂一般朝櫂人抱上来。这个拥抱,既没有温度也没有声音,只有平静。但与此同时,它恨不得连心脏都要紧紧缠住一般,激情而猛烈。 櫂人不禁忘记了行动。就在此时。 「————櫂人大人!」 瞬间,他管家服的后领被抓住,猛地拉向后方。女性干枯的手指松开了櫂人的手。就这样,櫂人从身后被紧紧抱住。 櫂人看到了紧紧抱住自己的人。 「小雏」 「别搞错了。我也为你感到可怜,但这位并非你那薄情郎」 小雏把櫂人从几乎化作骨头的手里夺了回来,往怀里紧紧一搂。 她毫不畏惧,毫不退缩,与被诅咒的女性正面对峙。 「这位是濑名·櫂人大人。他心怀慈悲博爱众生,是我最心爱的人。我不能把他交给你——能别拿手碰他吗?」 凛冽的声音恐怕已无法传达给女性。她的意识并未苏醒,仍深陷噩梦之中。但是,她似乎知道自己遭到了残酷的拒绝。 她手维持在伸向前方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那手腕噗通一下掉在床上。 她保持坐着的状态,茫然地盯着半空。 那丑陋的姿态,就像是被全世界所抛弃一般。 「………………!」 櫂人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那已形同尸骸的可怜的手。但在此前一刻,『肉老板』和伊丽莎白大叫起来。 「您想自杀吗,愚钝的仆从阁下!」 「蠢货,要来啦!」 突然间,女性张开空洞的嘴。空气被深深地,深深地,吸了进去。 伊丽莎白掀开华盖,冲了出去,『肉老板』和小雏(再次抓住櫂人的后颈)紧随其后。 紧接着,从他们背后响起似是木管乐器的声音。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噢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那根本不像人类发出来的声音。但櫂人很清楚。 (这是——————那个女性的哀嚎) 是对这世间一切,诅咒、怨恨的声音。 * * *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櫂人和『肉老板』(『肉老板』以特有的脱线腔调)惨叫起来。咚咚咚咚咚……随着剧烈的东京,黑色荆棘从他们身后猛扑而来。 一切就发生在他们逃离卧室的几秒钟后。密集的荆棘从身后的门中齐刷刷地扑了出来,俨然形成一堵长满刺的墙,高速逼近。 一旦被那黑色的浪涛所吞噬,难免全身被刺成蜂窝,死相难看。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啦,你们两个!」 一部分追赶上来的荆棘被伊丽莎白与小雏冷静地斩断。但是,从身后逼近的团块本身并未削减。伊丽莎白烦躁地咂舌道 「诶!真想用拷问刑具一扫而光,但这个通道太狭窄了,难免把你们牵连进去!可恶,干脆把整座城堡碾碎得了!」 「等等啊,伊丽莎白!你这二选一不论选哪个我们统统都得死!不,小雏和『肉老板』回避能力高超,不清楚会不会死,但我一定会死!」 「你的身体是不死的吧!咬咬牙坚持过去啦!」 「那也有个限度吧!找其他方法!」 「唔唔唔,伤脑筋……完全没有在下活跃的机会呢」 「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琢磨那种事?」 就在櫂人大喊的瞬间。明明身后的荆棘仍在不断逼近,『肉老板』却突然停了下来。就在櫂人觉得奇怪的时候,『肉老板』猛地朝斜上方跳了起来。 「伊丽莎白大人,地板!」 「嗯?什么?」 『肉老板』此前所在地点的师专地板突然爆散开来,漆黑的荆棘从哪里喷泄而出。『肉老板』闪躲之余,灵巧地紧贴在墙壁上。櫂人连忙原地踏步,短促地喊了一声。 「喂!」 「一楼的荆棘吗!」 伊丽莎白大喊。前方又有漆黑荆棘迎面扑来,后方的荆棘之墙仍在逼近,櫂人一行遭遇夹击。伊丽莎白叹了口气,操纵红花瓣与黑暗,选择好『拷问刑具』。 就在她正要召唤之时。 某种意义上比夹击更为可怕的事态,发生了。 裂纹在石砖地奔腾,随着刺耳的声音瞬间扩大。 櫂人脚下的地板崩塌了。 「————————欸?」 看来,这栋年久失修的建筑无法承受荆棘的侵袭。就这样,櫂人无能为力地被抛到空中。他背朝下方,身体在空中失去一切指点。 此时响起尖锐的声音。 「——————櫂人大人!」 小雏扭转身体,当即一跃。她毫不犹豫,向他身后追赶过去,把手极力地伸了出去,抓住櫂人的衣裾后奋力拉向自己怀中。 櫂人在小雏的保护之下,在坠落的瓦砾中一路掉了下去。他想要反过来给小雏当肉盾,挣扎了一番,但小雏死不松手。下落的过程,感觉那么漫长,但实际上恐怕只是瞬息之间。 地板逼近眼前。此时,一个轻轻的冲击掠过额头。 与此同时,他的视野被吞入黑暗之中。 * * * (能听到哭声) 一个孩子正在哭泣。 他声嘶力竭,在蛮不讲理的痛苦之下嚎啕大哭。 没有任何人愿意来帮他,他却还在大喊大叫,这个样子显得非常可怜、难看。 櫂人很清楚。这个孩子不久便懂得了吸取教训。 他领悟到,流泪是没用的,不能指望拯救,于是他学会了将痛苦彻底咽进肚里。哪怕被针扎,被香烟烙,被钳子拔掉指甲,他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这是因为,孩子所能得到的回报,就是死亡。 但在那之后,他的的确确得到了拯救。 这是他,濑名櫂人的经历。 那么 她呢? 黑暗中,櫂人独自思考。如祈祷般思考。 一定,所有人类都—————————— 此时,櫂人醒了过来。 「………………………………、呜、」 额头微微作痛。眨了几下眼睛后,弄清了自己所处的状态。 不久前的记忆依旧存在。他自己,自己从女性卧室所在的二楼坠落下去。他毫无防备地被抛到崩溃的瓦砾中,然而身体却并没有多少疼痛。 岂止如此,他甚至没有接触到冰冷的地板。他正被某种柔软、温暖的东西支撑着。 「小、小雏?」 「您没事吧,櫂人大人?」 小雏紧紧抱着櫂人,露出微笑。只被皮带微微遮住的胸部,正好让他的上半身现在里面。那极致的柔软已然就快破茧而出。但是,櫂人最最惊讶的是,小雏竟然为自己重放了缓冲垫,櫂人慌慌张张想要撤开。 但小雏摇摇头,将他紧紧抱住。 她以由衷感到放心的口吻,轻声细语 「太好了……您醒过来了,小雏真是松了口气。非常抱歉,好像让瓦砾碎片擦到您额头了……保持着地姿势就已经让我竭尽全力,结果没能够彻彻底底的保护您……要是櫂人大人万一醒不过来,我……」 「……小雏」 櫂人盯着她湿润的眼睛,以由衷感到懊悔的口吻接着说道 「小雏明明决不容忍您的贵体受到伤害……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这是什么话啊,小雏。要是没有你,我可就身受重伤了啊。我该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得救」 櫂人这样讲道。小雏没有回应,难过地垂下翠绿色的双眸。 照这个样子,她恐怕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唔……该怎么办呢) 櫂人皱紧眉头苦恼了一番,然后缓缓伸出手。他像恶作剧似的,在小雏脑袋上胡乱地摸了摸。他就像在和小狗玩耍,弄乱了小雏的银发,然后突然撒开手。 翠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小雏愣愣地看向櫂人。 「櫂、櫂人大人?」 「好啦,听我说就对了,谢谢」 小雏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櫂人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温柔地说道 「小雏,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不、不客气?」 「嗯,这就对了。谢谢你,小雏……谢谢你」 櫂人这么说着,笑了起来。找出这才露出心驰荡漾的微笑。看到她笑起来,櫂人也露出平静的表情作出回应。 温暖的空气充满现场。但櫂人回过神来,再次让身体动起来。 「还、还是放开我吧。我压在身上,肯定很重吧?」 「绝无此事!櫂人大人轻得就像羽毛!」 「……真没想到,我竟然有有朝一日会被用上这句台词」 櫂人在打击之中,这次总算下到了地面。他坐到小雏身旁,四下环视。 前后都是漆黑潮湿的走廊,散发着霉味。严丝合缝的石壁上,没有一缕光透进来。但幸好,墙壁上安装有魔法灯。 这里的空气像冰一样冷飕飕,跟一楼的感觉截然不同。 櫂人望着头顶上的大洞,茫然地嘀咕起来 「……莫非,我们掉进地下室了?」 「是的,这里的荆棘似乎全都去了二楼,幸好没有追击我们……但是,很担心伊丽莎白大人和『肉老板』先生」 「他们肯定没事的吧。没我在,伊丽莎白还能尽情地放大招,『肉老板』的回避能力也非常厉害」 『拷问姬』岂会输给区区荆棘。然而谈到『肉老板』,怎么也不觉得他会死。 櫂人想着他们肯定都没事(也是为了让自己放心),点了点头。但是,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之后,站了起来。 「但我们得尽快汇合。先去找去一楼的台阶吧」 「就这么办吧。请稍候」 小雏也点点头,站了起来。她离开櫂人几步,捡起掉在地上的斧枪。估计是她在追赶櫂人的时候,轻质及治安踢进洞中掉下来的。 櫂人对小雏的判断精准感到钦佩。 「真不愧是小雏,竟然在一瞬间想得这么周到」 「过奖了……毕竟我是櫂人大人的兵刃,确保攻击与防御方法是理所当然的」 小雏双手举起斧枪,扭扭捏捏地害羞起来。 两人相互点点头,鼓起气势,然后谨慎地迈出脚步。 空洞的脚步声在昏暗中回响。 于是,櫂人和小雏开始四处探寻楼梯。 * * * 「……找不到呢」 「是呀」 过了几十分钟,櫂人和小雏仍在四处彷徨,未能找到通道。 回想发现,伊丽莎白的城堡,地下空间同样弄成了迷宫。虽然那也是她肆意摆弄的结果,但基本构造本身应该相似。两者都(可能是为了保证发生万一之时可供逃跑的路线)刻意弄成了复杂的构造。唯独没有陷阱这点算是值得庆幸的事。 小雏的记忆里远比櫂人要好。她此刻依旧正在脑内不断绘制地图。照这个样子继续彷徨,最终肯定能够离开。但是,櫂人感到焦急。 (这情况不太妙啊) 毕竟,诅咒发动的期限是『明天早上』。然而,现在仍未找到解除诅咒的突破口。眼前的状况堪称绝望。 (浪费了大把时间,到底能不能赶上啊) 「那个……櫂人大人」 此时,小雏开口了。可能是焦躁的情绪表现了出来,櫂人连忙敛去表情,朝她看去。果不其实,小雏的脸上乌云密布。 「怎、怎么了,小雏?」 「我和伊丽莎白大人其中一人,受到诅咒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呢」 「嗯,是的。但没关系的,还没必要着急」 櫂人装出乐观的态度,但小雏并没有回答。 她垂着翠绿色的眼睛,以消沉的口吻接着说道 「我是机械人偶,不是人类。但是,这是个足以对周围造成影响的强力诅咒。一旦发动,就连我的齿轮也会停止运转吧」 「……小雏」 「若是诅咒在我身上发动……肯定要比故作坚强却害怕寂寞的伊丽莎白大人沉睡下去要好得多……但是,櫂人大人」 此时,小雏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美丽的双眸湿润起来,直直注视着櫂人。 她就像害怕遭到拒绝一般,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哪怕假话也好。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该答应你什么?」 「假话也没关系,到不说是假话才好……请您与我立下虚假的约定。这样一来,那么诅咒发动,我也能够安然入睡了」 ————如此一来,哪怕有一天我在空无一人的地方醒来,我也不要紧了。 小雏坚强地微笑着,这么说道。犹豫了几秒钟后,她将这个问题吐了出来。 就算是假话也好,为了留下约定。 「就算我陷入百年长眠,櫂人大 给无知的信徒们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许多无辜人民与虔诚信徒牺牲了。他们会在圣女的引导下前往神明身边吧。然而,人们的悲痛无比深沉,悲叹难以计量。 此时此刻,务必希望诸位回想初始的奇迹。 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之身,重整受伤的世界,接着永久地沉眠。 因此,吾等的生活全部都是建立在圣女的受难与牺牲之上。吾等必须尊崇她,仰望神明,洁净自身,无时无刻正确地活着才行。 宛如过去传颂的传说重现,许多人成为牺牲者的如今更是如此。 在恶魔毁坏之地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严苛的事。幸好,王都在天外神兵之助下免于全灭。即使如此,抱着污秽的伤口活着实在过于绝望,而且不祥。 因此,就是现在,祈祷吧,诸位。就是现在,依赖吧,诸位。 相信大慈大悲,期望慈爱,祈祷奇迹吧。 主很遥远,然而,如今圣女也在吾等身边。 吾等必须像昔日般期望奇迹,伏身不断祷告才行。 愿您的慈悲无远弗届。 诸位虽然心中祈祷,却不知晓。 而且,也不曾理解过吧。 所谓真正的奇迹,就是因为会发生所以才是奇迹。 来吧,无知的信徒们啊。祈祷神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吧。 起始与中途还有终点,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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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也不曾理解过吧。 所谓真正的奇迹,就是因为会发生所以才是奇迹。 来吧,无知的信徒们啊。祈祷神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吧。 起始与中途还有终点,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许多无辜人民与虔诚信徒牺牲了。他们会在圣女的引导下前往神明身边吧。然而,人们的悲痛无比深沉,悲叹难以计量。 此时此刻,务必希望诸位回想初始的奇迹。 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之身,重整受伤的世界,接着永久地沉眠。 因此,吾等的生活全部都是建立在圣女的受难与牺牲之上。吾等必须尊崇她,仰望神明,洁净自身,无时无刻正确地活着才行。 宛如过去传颂的传说重现,许多人成为牺牲者的如今更是如此。 在恶魔毁坏之地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严苛的事。幸好,王都在天外神兵之助下免于全灭。即使如此,抱着污秽的伤口活着实在过于绝望,而且不祥。 因此,就是现在,祈祷吧,诸位。就是现在,依赖吧,诸位。 相信大慈大悲,期望慈爱,祈祷奇迹吧。 主很遥远,然而,如今圣女也在吾等身边。 吾等必须像昔日般期望奇迹,伏身不断祷告才行。 愿您的慈悲无远弗届。 诸位虽然心中祈祷,却不知晓。 而且,也不曾理解过吧。 所谓真正的奇迹,就是因为会发生所以才是奇迹。 来吧,无知的信徒们啊。祈祷神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吧。 起始与中途还有终点,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许多无辜人民与虔诚信徒牺牲了。他们会在圣女的引导下前往神明身边吧。然而,人们的悲痛无比深沉,悲叹难以计量。 此时此刻,务必希望诸位回想初始的奇迹。 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之身,重整受伤的世界,接着永久地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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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许多无辜人民与虔诚信徒牺牲了。他们会在圣女的引导下前往神明身边吧。然而,人们的悲痛无比深沉,悲叹难以计量。 此时此刻,务必希望诸位回想初始的奇迹。 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之身,重整受伤的世界,接着永久地沉眠。 因此,吾等的生活全部都是建立在圣女的受难与牺牲之上。吾等必须尊崇她,仰望神明,洁净自身,无时无刻正确地活着才行。 宛如过去传颂的传说重现,许多人成为牺牲者的如今更是如此。 在恶魔毁坏之地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严苛的事。幸好,王都在天外神兵之助下免于全灭。即使如此,抱着污秽的伤口活着实在过于绝望,而且不祥。 因此,就是现在,祈祷吧,诸位。就是现在,依赖吧,诸位。 相信大慈大悲,期望慈爱,祈祷奇迹吧。 主很遥远,然而,如今圣女也在吾等身边。 吾等必须像昔日般期望奇迹,伏身不断祷告才行。 愿您的慈悲无远弗届。 诸位虽然心中祈祷,却不知晓。 而且,也不曾理解过吧。 所谓真正的奇迹,就是因为会发生所以才是奇迹。 来吧,无知的信徒们啊。祈祷神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吧。 起始与中途还有终点,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许多无辜人民与虔诚信徒牺牲了。他们会在圣女的引导下前往神明身边吧。然而,人们的悲痛无比深沉,悲叹难以计量。 此时此刻,务必希望诸位回想初始的奇迹。 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之身,重整受伤的世界,接着永久地沉眠。 因此,吾等的生活全部都是建立在圣女的受难与牺牲之上。吾等必须尊崇她,仰望神明,洁净自身,无时无刻正确地活着才行。 宛如过去传颂的传说重现,许多人成为牺牲者的如今更是如此。 在恶魔毁坏之地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严苛的事。幸好,王都在天外神兵之助下免于全灭。即使如此,抱着污秽的伤口活着实在过于绝望,而且不祥。 因此,就是现在,祈祷吧,诸位。就是现在,依赖吧,诸位。 相信大慈大悲,期望慈爱,祈祷奇迹吧。 主很遥远,然而,如今圣女也在吾等身边。 吾等必须像昔日般期望奇迹,伏身不断祷告才行。 愿您的慈悲无远弗届。 诸位虽然心中祈祷,却不知晓。 而且,也不曾理解过吧。 所谓真正的奇迹,就是因为会发生所以才是奇迹。 来吧,无知的信徒们啊。祈祷神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吧。 起始与中途还有终点,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信徒啊,祈祷吧。愿尊贵神明的大慈大悲与吾等同在。 以你无法计量之爱疗愈这个受伤的世界。 正如诸位所知,与十四恶魔之战结束了。在那之后,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现身,并发出宣言与吾等为敌。目前圣骑士正在追踪他。然而,如今更重要的是,吾等必须面对不忍正视的伤口。 大量死者堆积如山,牺牲者不计其数。 许多无辜人民与虔诚信徒牺牲了。他们会在圣女的引导下前往神明身边吧。然而,人们的悲痛无比深沉,悲叹难以计量。 此时此刻,务必希望诸位回想初始的奇迹。 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之身,重整受伤的世界,接着永久地沉眠。 因此,吾等的生活全部都是建立在圣女的受难与牺牲之上。吾等必须尊崇她,仰望神明,洁净自身,无时无刻正确地活着才行。 宛如过去传颂的传说重现,许多人成为牺牲者的如今更是如此。 在恶魔毁坏之地活下去是一件非常严苛的事。幸好,王都在天外神兵之助下免于全灭。即使如此,抱着污秽的伤口活着实在过于绝望,而且不祥。 因此,就是现在,祈祷吧,诸位。就是现在,依赖吧,诸位。 相信大慈大悲,期望慈爱,祈祷奇迹吧。 主很遥远,然而,如今圣女也在吾等身边。 吾等必须像昔日般期望奇迹,伏身不断祷告才行。 愿您的慈悲无远弗届。 诸位虽然心中祈祷,却不知晓。 而且,也不曾理解过吧。 所谓真正的奇迹,就是因为会发生所以才是奇迹。 来吧,无知的信徒们啊。祈祷神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吧。 起始与中途还有终点,一切都掌握在神的手中。 1 兽人的邀约 前阵子在化为肉块的「君主」、「大君主」、「王」袭击下,王都受到致命性的打击。然而,人类仍是费尽千辛万苦赢得胜利,将十四恶魔的威胁悉数击退。 而作为此事之证,以及袭击人民的恶梦已经落幕的仪式,教会宣布要执行某项死刑。 他们决定对稀世大罪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进行象征性的火刑。 为了一睹历史性的光景,人们纷纷挤进处刑场。然而,到头来火刑却被中断了。 因为新的恶魔契约者,高声做出宣言要与人类为敌。 就这样,恶梦未能落幕。 「拷问姬」免于火刑,并在教会之命下担起新的恶魔讨伐任务。 如今,说到她正在做什么,就是在自己的城堡里睡觉。 时间离下午也还早,也就是所谓的午觉。 石造房间里面摆着虽然高级却很简朴的床台。伊莉莎白横躺在上面闭着眼睛。 那副模样简直像是美丽的睡美人。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在睡觉。不时会不悦地抽动的眉毛,以及紧紧抿住的唇瓣证明了这件事。 此时异声响起,白色球体从百叶窗依然坏掉的窗户飞进室内。 教会的联络装置发出尖锐声音。 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啪咻! 下个瞬间,暗暗与红色花瓣漩涡凭空生出,它被从那儿伸出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就算此举蛮不讲理,球体仍是急速下降。伊莉莎白伸出单臂接住了它。 羽毛轻飘飘地从球体左右两边脱落,大量魔术文字在表面发出光辉。 读取内容后,伊莉莎白猛然撑起上半身。 「————辛苦了。」 如此点头后,她使劲扔出球体。它发出光辉,飞向窗户的另一端。 啪啪啪地拍拍双手后,伊莉莎白不悦地低喃。 「原来如此……哼,现身得还挺频繁的嘛,这个外行人。」 撂下此话后,她将手伸向虚空。暗暗与红色花瓣的漩涡再次产生。从里面抽出刀身呈现锯齿状的拷问用刀子后,伊莉莎白将其掷向前方。 ————铿! 刀子发出坚硬声响,插到墙壁与贴在上面的地图上。 地图已经插满刀子。只要从教会那边收到某个人的目击情报,她就会在那个地点插上刀子。从刀子的配置判断——逃亡者本人并未意识到这件事吧——差不多也渐渐浮现了一定的法则。 伊莉莎白用阴沉的红眼眺望那张地图,张开形状佼好的唇瓣。 极为空虚的声音从那儿响起。 「安心吧,棹人。被世界憎恨,不断背负罪孽的日子不会持续很久的。」 她忽然浮现带有倦意的微笑。 伊莉莎白用虽然干躁,却也渗出慈悲的语调低喃。 「因为余会速速杀掉你。」 沉重的沉默扩散。发出冷哼后,她再次躺上床铺。 伊莉莎白闭上眼。然而,果然无法成眠吗?她蠕动了身躯。不久后她用手臂靠上眼睛,有如细细玩味似的低喃。 「好安静啊……太安静了。」 没错,现在城堡内充斥着寂静。 没有「你在睡啥啊,伊莉莎白」这种扰人清梦的声音传向这边。 也没有「伊莉莎白大人,喝茶的时间到了哟」这令人怜爱的呼唤声传向这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向「拷问姬」搭话的疯癫之人,本来就是有还比较奇怪。 因此,说到底她就是孤身一人。 *** 「——哈、哈啾!」 「啊,棹人大人打喷嚏了!好口爱!啊不是,您怎么了呢?是感冒了吗?」 「嗯,难以想象人造人〈golem〉的身体会生病就是了。那么,是有人在说我的闲话吗?」 棹人用打从心底悠哉的态度擦了擦鼻子下方。小雏立刻从怀中取出手帕。她将柔软的布料温柔地压上棹人的脸庞。 「来,棹人大人,擤——!」 「不好意思,小雏。我洗一洗再还你。哈啾——!」 棹人再次打喷嚏。小雏迅速地折好手帕,充满热情地握紧拳头。 「您说这是什么话!小雏预定要将这条手帕作为第一千九百八十三号棹人大人秘密收藏品,与棹人大人惹人怜爱又可爱的打喷嚏记忆一同诚心诚意地保管起来喔!」 「别这样做。喂,交给我。」 「不要!咳咳,尽管僭越,但这是打从心底爱着棹人大人的妻子——呀,把妻子说出口了!小小的心愿不是吗……偷瞄。」 「就算是老婆也不行,禁止保管!」 「棹人大人好坏!」 小雏气呼呼地鼓起双颊。就算做出可爱表情也不行——棹人如此说道后,从她的手中拿走手帕。 插图p023 两人像这样做着傻气应对时,也有大量人潮从身边通过。他们的职业跟身份、以及种族各有不同,从镇民跟商人,船夫与货物搬运工,一直到魔物屠夫与亚人兽人都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这座城镇位于两条大河交会处,而且又是船只停泊的地方,因此形成了交易的地点。 由于这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商品与人们,因此附近一带真的很热闹。 摊贩并排在道路两旁,买卖声此起彼落。乍看之下虽是随处可见的市场,却也具备着只有这里才有的特色。是因为在路上贩卖不需要许可证也没设限,因此没必要因为士兵突然过来搜查而逃之夭夭之故吗——虽然会在治安上看见不安之处——不只是人,整座城镇都充满了活力。 即使如此,只要拉长耳朵,带有危险气息的谣言仍会传入耳中。 「要找那个老爹的话,他去王都那边了喔。因为那边现在不管有多少建材都不够用啊。」 「这边也是惨得很,客户都倒光啦……不,就是字面上的『倒光』喔。据说徒弟们全部都被肉块吞噬了。我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你那边如何?听说魔术药市场特别混乱?」 「很糟糕。不只是魔术药,每个地方物价都是不断飙涨呢。究竟要花多少时间情况才会平息下来……在那之前,会有多少人上吊呢。」 前阵子王都被恶魔侵袭,受到致命性打击。由于人口集中之故,因此死者人数也攀升到了庞大的数字。许多历史性的建筑物遭到破坏,大型市场与工厂毁灭,移动至仓库的手段,联络远方的装置,还有许多资源悉数损失,金钱上的损害可说是难以估量。 接收难民的地方也露出疲态。劳动者减少,粮食供给也跟不上需求。经济与国政核心受到的损害,开始在人们的生计上笼罩深沉的阴影。 棹人认真地担忧现况,某段对话接着飞进他耳中。 「劳动者不够,明明是这样才对,满出来的人却没事可做。不过听说教会也做下许多安排就是了。关于王都本身,虽然因为圣骑士常驻于此情况还算好一些,但附近却是乱到不行喔。」 「佣兵的需求每日俱增吗?『皇帝』的契约者还没被逮到吧?」 棹人跟小雏不由得面面目觑。两人迅速离开了现场。 毕竟「皇帝」的契约者不是别人,正是棹人。 目前,两人乃是逃亡之身。 会变成这种状况,其中有很深的缘由。 濑名棹曾受亲生父亲虐待,最后因此结束他的人生。然而在死后,他的灵魂被召唤至异世界,并得到了第二次的生命。而他的召唤主就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在杀害十四恶魔后,自身也得面临 死刑命运的大罪人。 「拷问姬」与棹人一同杀害了袭击王都的恶魔们。她顺利完成受命自教会的任务。结束赎罪的她,应该要就这样身受火刑才对,然而棹人却无法认同这个命运。他带着跟自身缔结契约的「皇帝」与人类反目,以第十五名恶魔契约者之姿,在王都高声做出敌对宣言。 这都是为了要让自身成为人类的新敌人,借此让教会决定暂缓处死伊莉莎白之故。 就这样,濑名棹人被世间万物憎恨,成为背负罪孽的通缉犯。 然后,说到棹人与小雏如今在做什么,就是在调度粮食。 此事说起来虽然愚蠢又理所当然,不过人类的肚子是会饿的。 棹人尚未与恶魔融合,所以营养补给依然必要。然而两人虽以稳定的粮食调度为目标,却有一个大问题挡在他们面前。这当然也是城镇因粮食问题而窘迫不堪,流通乱成一片的现状之故。但更重要的是,棹人兽化的左臂实在是太显眼了。如果要说既然如此就由小雏出马的话,她又是拥有银发碧眼以及奇迹般美貌之人。 当然,棹人也不是一昧地束手无策。面对这个问题时,他找了姑且算是自身魔术师父的弗拉德商量是否有办法可解决。 『变身、变装、或是透明化的魔术吗……唔,真的很不起眼啊!如果是暂停时间不让别人看见的魔道具,我有就是了。生前的【我】没选择奇袭,而是率领恶魔大军堂堂正正地进攻。也就是说,虽然遗憾,不过【吾之后继者〈my dear〉】呀,我甚至无心学会那种无聊的魔术喔!』 (这家伙实在没用啊。) 这个回答还附带了用手指抵住额头的姿势,回想起这件事后,棹人垂头丧气了起来。在他口袋底部那颗装有弗拉德之魂——正确地说是复制品——的石头晃了晃。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污辱而正在抗议。然而,棹人却漂亮地无视了这件事。 (哎……现在勉强过得去就是了。) 叹了一口气后,棹人重新戴好披在头顶的黑布。 如今,棹人他们仿效「肉贩」,身披黑布隐去身形。这方法既随便,看起来又像坏人。然而,这座城镇上有很多人从事黑市买卖,因此也有一些人做着类似的打扮。 两人就这样勉强没被发现,努力地采买物品。 「接下来去那边吧?」 「好的!」 小雏点头同意棹人的指示,冲到水果摊前。直接摆在石板上的圆笼子里面放着柳橙——正确来说,或许只是外表相似的另一种东西——她伸手将它取出。 确认没有严重的虫子咬伤或伤痕后,小雏回头望向棹人。 「这个如何呢?」 「这个嘛,买两个……还有麻烦给我两袋无花果干。」 「好喔。」 刚步入老年的商人沙哑的声音回应要求。正如棹人所想,他连买方的脸庞都没看,用虽然欠缺热情却很熟练的动作将物品放到一起。棹人一边按照对方所言递出费用,一边皱起眉。果然很贵。不过,接下来物价才会真正开始上涨吧。 (幸好,托哥多·德欧斯的福,王跟有力贵族都平安无事。社会上的不满会指向我吧。经济活动的低落与物资不足,以及末世般的绝望感产生的混乱虽会持续下去,不过应该会随着王都重建计划的进行而渐渐回复……事情应该不至于变严重。) 不只是人民,各地的领主、商人公会的代表、教会的最高司祭应该都受到相当程度的负担。各阶层的人们与组织,荷包都会变得空空如也吧。然而,也只能请他们忍耐了。 棹人如此思考之际,小雏也将柳橙收进从城堡带出来的魔道具皮包之中。里面已经放了米跟香草束、岩盐、几天份的蔬菜、以及干燥的起士。 「肉干或是鱼……也得买进其他便于贮藏的东西呢。」 「明白了,接下来去那边吧。」 小雏点点头后,移动至隔了两间的店铺。那儿的店主似乎是老手或内行人,就算在这排摊贩中门面也特别气派。肉块用钩子吊在虽然简易,却显得坚固的屋檐下。路上盖着木片编成的笼子。鸡跟家鸭——只要有人购买,就会拿去水井前面宰杀吧——在里面发出吵闹的声音。 才刚要接近店铺,棹人就停下脚步。小雏也同时低声喃道: 「——棹人大人。」 「没事,我有察觉到。」 棹人简洁地回应。在这段期间内,小雏仍然继续蹲着眺望家鸭。棹人依旧伫立在她身后。两人连视线都没移动,就这样探寻四周。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周围的人群里混杂了危险的气息。 数道视线刺向两人,其中蕴藏着紧张与警戒,还有无庸置疑的敌意。 而且,远方开始发出的骚动声传入耳中。某人硬是挡下了路上行人的流动。还看不见身影的某人——无视周遭人群的抗议——正试着要封锁这一带。 肯定是为了要逮捕两人吧。 棹人微微摇头。 「我确实觉得变装的方式差劲到了极点……不过也太早被发现了吧?真讨厌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身负庞大的悬赏金。这次没有以金钱为目的的家伙突然砍过来就算不错了。」 「嗯……上次确实很惨。」 两人深深地叹息,家鸭呱呱呱地发出叫声。 同时,民众发出骚动声。 身穿铠甲的一行人,粗暴地推开人潮现身了。醉汉被撞飞,栽向前方跌倒在地。堆满花的手推车被弄倒,瘦巴巴的狗一边吠叫一边逃走。 大骚动接二连三发生,追兵连一眼都没撇向那些骚动,就这样包围棹人两人。 四周被紧张感裹住。有事要发生了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貌似店主的男人完全不看现场气氛,挥舞剁肉菜刀从摊子里面出现。 「啥啊,吵架吗?不管正义是在哪边,老子可是要在美女这一边喔,小姐!」 「啊,我已为人妇,请不用在意我。抱歉吵到您了。」 鞠躬致意后,小雏从摊子前方离去。人是我的喔——棹人精明地将她拥至身边。他斜眼瞄向追兵,确认他们的身影。 负责打前锋的,是驻守于教会支部的数名圣骑士。其他成员不管扮相或体格都是一副穷酸样,看样子似乎是镇上的警备兵。先前负责监视的人员之中,似乎也没有魔术师或是司祭。 棹人不由得感到失望,他微微摇头。 (对方急于立功进入战斗时,我就觉得不是正规的追兵了。) 「做了错误的选择呢。」 「是啊,真的。」 「真的啊。」 两人朝彼此点头。在这段期间内,圣骑士们也缩短距离靠了过来。 棹人眯起眼睛。他们身上的白银铠甲光泽黯淡,脚步也很笨重。别说是保养铠甲,就连平常的训练似乎都在偷懒的样子。虽然这里是一座大城镇,不过被派到教会支部恐怕与下放同义,因此他们才过着怠惰的日子吧。 走在前头的男人发出欠缺热情,却明显带着焦躁感的声音。 「你是濑名·棹人吧?」 「……就算是愚蠢行径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这家伙,不回应吗!」 有如灌注长年郁闷般地叫道后,男人伸出手臂。他抓住棹人的肩膀,然后向后拉。看到没怎么抵抗就回过头的脸庞后,对方「噫」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棹人浮现与「皇帝」匹配的邪恶笑容。 「——居然打算用这种人员跟装备跟我对抗啊。」 寒霜般冰冷的声音令圣骑士脸色一变。 对方大叫的话就不妙了。民众受到刺激的话怎么受得了啊——棹人如此心想迅速行动。他从放着弗拉德那颗石头的另一边口袋里取出宝石碎片。 苍蓝色光辉落至石板铺面,棹人同时弹响手指。 「——发动〉。」 宝石碎片从内侧炸开。 苍蓝光芒与黑色羽毛迸发于四周。两种颜色以猛烈劲道吞没棹人与小雏,以及附近的圣骑士。以人们与家畜害怕的声音为背景,蓝与黑卷起漩涡。 发出「咻啵」的短促声音后就消失了。 —————喀、滋。 棹人敲响皮靴鞋底降至地面。 他从荒废的山丘顶环视四周。 这里是「拷问姬」与「公爵」战斗,最终将他烧死的地方。 在方才的一瞬间中,棹人转移到了这座山丘。 宝石碎片是用来转移的魔道具。只要解放灌注其中的魔力,就能飞至从同一块宝石中取出,埋在他处的碎片所在地。 棹人向弗拉德学习——仔细想想,他姑且也算是派得上用场——以鲜血与痛苦为媒介,将魔力灌入从伊莉莎白城堡中带出的古老宝石里。 小雏接着在他身边着地。没能调整好态势,圣骑士们从斜坡滚了下去。其中一人踩到干燥的某物后发出惨叫声。 「这、这是什么啊!」 山丘上散落着人骨。 这是与「公爵」激战而使地面卷起,无数棺材遭到破坏的结果。 「……所有人都到齐了。」 在混乱悲鸣此起彼落之际,棹人轻声如此低喃。 之所以刻意飞至远处是有其理由的。这里被视为污秽之地而遭到严密封锁,而这也是因为「公爵」的恶行之故。 换言之,如果是这座山丘,就不用担心会把无关之人卷入其中。 「来吧,让我向你们有勇无谋的勇气回礼吧!」 棹人高亢地发出声音。将手放上缠在身上的黑布,猛力将其脱下。 从中出现被红色刺绣妆点、看起来像是军装的黑衣身影。 身为通缉犯的罪人,这样堂堂正正地做出宣言。 「就由『皇帝』的契约者——人类之敌来当你们的对手。」 *** 在这几天里,棹人急速地学会某件事。 其一,用刀背砍人意外地难。 其二,要一边注意不留下后遗症,一边令对手产生惧意也很严苛。 「不小心杀掉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也会无法挽回啊。」 「辛苦了——!这种战法真的很有恶之化身的风范,又很有绅士风度!今天果然也很厉害!小雏也被迷得团团转又意乱情迷呢!」 「嗯,有鼓励到我。」 呀,棹人大人好帅气喔——小雏如此说道,蹦蹦跳跳了起来。 棹人举起单臂做出回应,追兵一行人倒在两人面前。他们完全晕了过去,不过却无人重伤。一旦清醒,就能自行走下山丘呼救吧。然而,或许这几天他们会作恶梦也不一定。 (不这样我就头痛了。) 棹人认真地俯视晕过去的人们。 毕竟濑名棹人必须得是人类公敌才行。 就立场上而论,棹人不能甘于当一名普通的逃亡者。他的目的是持续让教会暂停执行伊莉莎白的死刑。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让教会维持「濑名棹人是人类的威胁」的认知才行。 反击追兵之际,他总是不忘要将恐惧感刻划在对方心中。是因为守护王都而缓不出人手,或是还有其他理由呢,幸好追捕手段至今仍未变激烈。不过,棹人也已经预测到这场闹剧到头来也不会长久持续下去。 (不久后就会到极限了吧。) 必须在那之前想想办法,让教会撤回伊莉莎白的死刑判决才行。 更重要的是,得让她改变自己下定的决心。 (不过——我却想不到那个方法。) 「拷问姬」犯下的罪行实在过于沉重。无论陈列何种理由,事到如今都无法挽回。赎罪是不可能的事。既然无法颠覆过去,她的罪就不会消失。 被杀之人不会回来,棹人跟伊莉莎白自己都知道这件事。 究竟该如何是好呢——棹人闭上眼皮如此烦恼。就在此时,低沉声音响起。 『你这个愚者,实在是悲哀得无可救药啊。』 「【皇帝】。」 除了契约者棹人以外,其他人听不见这个声音。他对酷似人类的笑声做出回应。 声音的主人——「皇帝」——隐藏着最顶级猎犬的完美躯体,就这样开口低喃。 『没错,是你的契约对象,不肖之主所无法匹配的至高猎犬喔。你要重复多少次愚昧行径才甘愿?事情不是很简单吗?如同你在王都宣示的一样,有吾主风范地收集人类的痛苦,取得力量就行了。然后,按照自身所望彻底破坏世界,接着改变它吧。』 「这句话我才是说过无数次了吧?我不打算虐待人,也绝对不要跟老爸变成同一种人。」 『哈,畜牲要嗤笑畜牲吗?这样做才好笑喔,恶与恶之间有何差异。』 「皇帝」如此冷哼。棹人微微眯起眼睛。的确,光是比较立场的话,他现在是比父亲还更加适合被称为「恶」的存在。 毕竟濑名棹人是人类公敌。 他一边不由自主地对这个事实感到愉快,一边接着说道: 「哈哈,确实如此……不过啊,『皇帝』。话说回来,就算要害人好了,要借此取得力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在那之前,伊莉莎白就会先冲过来杀掉我。」 『不过,再这样下去,你也会被砍掉脑袋喔。哎呀,难看难看,真是难看。无论情况如何,死都是一件难看的事情。既然如此,至少你也稍微朝自己的愿望挣扎一下给吾看吧。』 「皇帝」撂下此言,棹人也点头同意。正如「皇帝」以前也对他说过的一样。 所谓的恶魔,就是在欲望与愿望的尽头伸出手,方能初次抵达的至高之力。忘记自己最大的愿望,是戴着善人面具的呆子才会去做的事。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背叛诺耶,还有我自己。) 棹人回想起代替自己被「伯爵」的蜘蛛吃掉的少年。他这个存在宛如楔子般系住棹人的心,不让棹人越过最后的那一条线。 自己得到了他的帮助,所以不能用那只手去造就同样的牺牲。跟父亲一样,变成只会虐待嘲笑弱者的畜牲实在是难以忍受。 然而如此回应「皇帝」之前,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才对。 「————那么,你们究竟有何贵干?」 棹人用充满确信的声音如此提问,然而却没有得到答复。即使如此,他仍然将沉着的视线投向墓碑背后还有棺材残骸的另一侧。是这种毫无迷惘的态度果然会令人心生动摇吗?空气微微地摇晃。 进行转移之后,棹人就立刻发现有数道气息追着魔力残渣来到此处。 小雏似乎跟他一样——或是更早一步地——察觉到此事。然而棹人斜眼确认后,她却还没有举起枪斧〈halberd〉。 小雏正避免让对方心生戒心,借此窥探其动向。 (嗯,这个判断很正确。) 毕竟无法从新的追兵身上感受到敌意。 对方究竟在思考什么,又有何目的? 棹人掩去内心困惑,用确切的眼神持续望向潜藏着气息的地点。 终于无法坚持下去,数道人影走了出来。跟先前的追兵一样,他们全身覆盖着铠甲,但在素材上却与圣骑士或是王国骑士有所不同。不只是 金属,也使用了鳞片跟皮革。以朱红色为中心的扮相令人感受到特有的美学与文化。 更重要的是,看到他们的脸后,棹人感到愕然。 「——兽人?」 新的追兵并非人类。 头部是野兽,全身长着看起来很硬的兽毛,手脚上甚至有着利爪。 棹人想起以前从伊莉莎白那边听过的事。 『是亚人跟兽人的混血种喔,也没那么稀奇呢。因为在低阶层的街道有越来越多的异种族流入。贫民窟有三成,北方则是超过四成哟。外表完全不同的纯血种是亚人或兽人的贵族阶级,因此在人类群居的地方是看不到的。』 棹人再次眺望眼前的兽人。他们身上没有部位跟人类完全相同。虽然欠缺贵族风貌,不过恐怕是纯血种吧。然而,如果跟伊莉莎白说的一样,他们应该不会出现在人类的领域才对。 为何兽人们会在这里呢? 疑惑一昧地增加。然而,棹人根本没时间直接问他们。 兽人们手按剑柄,就这样采取行动。 他们用毫无破绽的步伐排列在两人面前。 棹人举起手掌,摆出随时可以弹响手指的姿势。小雏也用流畅的动作,从因为是魔道具所以没有底部的皮包中抽出长枪斧。 兽人们用打量某事的眼神仰望棹人。 他用冷静的眼神回应,就像在寻问对方真正的意图似的。 在那瞬间,众兽人朝彼此点头,然后一同行动。 他们宛如忠臣般,单膝跪在棹人面前。 「——啥?」 「看起来您就是濑名·棹人阁下。」 低沉声音响起。虽然整个人愣住,棹人仍是反射性地感谢人造人的翻译机能。兽人使用的语言很有可能与人类相左,没有翻译机能恐怕无法理解吧。 剑上挂着漂亮的穗饰、有着赤铜色毛皮的兽人——头部是狼——接着说道: 「请务必同行至吾等之地。」 他倏地抬起脸庞,寄宿坚强意志光辉的金瞳射穿棹人。 然后,狼头兽人接着说出棹人没有预料到的话语。 「吾等会将人类公敌视为宾客迎接。」 *** 「解释一下吧。」 首先,棹人如此要求。 听到兽人们的话语后,瞬间在他脑海里飞驰的是前世的记忆。 在那世界里,没有像恶魔这种明确威胁人类的存在。国际情势也因此更加复杂化。 而且就在前一阵子,恶魔这个威胁——除了棹人以外——也几乎从这个世界消失。 关于人类与兽人的历史,棹人形同一无所知。然而,他仍是对两种族之间的磨擦有一些理解。人类的领域中存在着「兽人排他地区」,而兽人这一方也封锁了纯血领域,因此也能从这个事实中读取双方在情感上的冲突。实际上在「公爵」开始利用此处的许久以前,这座山丘也发生过兽人与人类之间的严重流血事件。 同时,根据伊莉莎白所言,兽人、亚人的纯血区与人类领域的边境线,在第三次和平协议之后应该都很平静才是。 (在安定的状态下,将异种族的敌人延揽至自己这一方。) 棹人没笨到无法推测到这种意图的地步,只有破坏双方均衡这件事非避免不可。然而,兽人却进一步地说出他没预料到的话语。 「之所以召揽您不为他事,就是希望您助吾等一臂之力,解决突然发生在吾等领地上的惨剧。已经有许多村庄被某人下手惨遭虐杀了。」 「——虐杀?」 充满危险气息的单字让棹人不由自主皱眉。摇曳着赤铜色的光亮毛发,狼头兽人点点头。或许是曾经亲眼目睹那副惨状,他不悦地接着说道: 「女人、小孩、老人——甚至是婴儿都毫无分别地下了手。正在巡逻的勇士也有许多人牺牲了。我不曾见过那种程度的地狱。再这样下去,还会有许多村庄被杀光吧。吾等需要力量。」 「等一下。如果是为了防止牺牲而需要帮助,我很乐意助你们一臂之力。不过,你刚才说想要将『人类公敌视为宾客迎接』吧?」 「——正是。」 狼头用真的很认真的态度点头同意。然而棹人却不懂村庄遭到虐杀的事实,与这句话语之间的连系。他用粗鲁的语气吐出疑问。 「为何需要『人类公敌』?居然要仰赖『皇帝』契约者协助,由我说这种话虽然很奇怪,但这样做根本就是疯了。如果是以自身武力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解决的状况,就应该请求人类帮忙才对吧?」 「就是因为不可能这样做,吾等才会请求您协助。绝对不能让人类晓得吾等正在采取行动。直至今日为止,吾等身为『好邻居』,对于遭受恶魔侵略的人类一直暗中、却毫不吝惜地提供物资与金钱上的协助。这次的惨案,只能想成是对这个善举的背叛行为。」 「也就是说,你们——」 「虐杀的犯人是人类——而且还不是个人,而是集团——吾等是如此推测的。」 狼头兽人点了头,他背后的部下们也仿效这个动作。 棹人倒抽一口凉气。与恶魔之战已经告终,然而,这次却借由人之手引发了惨剧。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吗?棹人感到困惑。 在他面前,狼头将具体的杀意化为言语。 「就坦白告诉您吧。根据事情的发展,也希望您以人类公敌的身份担任吾等客将。教会自豪的固定炮台『牧羊人』拉·谬尔兹已经身亡。然而,教会仍然保有许多冠有圣人之名的生物兵器。能正面对抗他们的也只有恶魔了吧。」 「有证据显示虐杀是人类干的好事吗?」 棹人低声询问。然而,他也微微察到兽人那一方的答案。 狼头剑士无言地回望棹人,金眸里盈满怒火与确信。 这就是回应。 细细吐出气息后,棹人再次询问。 「明白了,让我听听你们的根据吧。」 「因为被虐杀后的尸骸惨状,是同胞的话绝对弄不出来。」 兽人如此回答后,棹人无法接受地皱起眉。这感觉起来只不过是基于感情论的判断。然而,兽人却接着补充说明并非如此。 「吾等与人的伦理观相左。吾等会利用死者的毛皮与骨头,视情况而定也会吃肉。人类虽然应该难以理解,不过这正是从森林之王那代延续至今,吾等的吊祭方式——然而,这次的遗骸却被做出极度过分的冒渎之举。」 狼头剑士用力握紧拳头,棹人觉得自己听见了骨头的辗压声。 「牺牲者活生生地从腹部被挖出内脏。那些东西与遗骸一起腐败,就这样被弃置在一旁。如果是同胞的话,就算对方是敌人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然而,这也不是亚人干的好事。因为平分领地之友的伦理观也跟吾等相近。」 (再来就是消去法吗?) 虐杀犯不是兽人也不是亚人。如此一来,答案只剩下一个。 棹人垂下眼帘。从他这个人类的角度来看,利用尸骸跟食肉也已经够冒渎了。然而就算是异世界,每个国家的埋葬方式也是有所差异。如果种族不同,那就更是如此了。 而且,兽人的毛皮比人类之物更坚固,用途也很广泛。他们有着以自身肉体为资源,逐渐走上繁荣之路的历史。 另外,棹人出身于现代日本,以他的宗教观而论虽然难以理解,却也能从兽人们的表情上看出虐杀的尸骸冒犯了可怕的禁忌。 狼头用灌注憎恨声音重复说道: 「对吾等来说,这只可能是人类所为。」 「某人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做出 此举——也有这种可能性喔。」 「当然。就是因为这样,吾等需要您的协助。吾等必须冷静地做出判断……如果是同胞所为,就要给对方应有的报应。然后,如果是人类所为,吾等就得用獠牙来回报无情才行。」 狼头喀嚓一声弄响下颚。 棹人不由得用单手盖住脸庞。濑名棹人是人类的敌对者。兽人想将棹人作为武力收进自身阵营的同时,似乎也期待他身为第三者对惨剧的冷静判断力。 这是负担沉重到令人吃惊的事态。棹人一边深深叹息,一边从脸庞上移开手。 「不过,为何是我呢?我刚才也说过吧,就算拜托恶魔契约者好了,你们难道不认为事态会恶化吗?」 「棹人大人,吾等也不是什么情报都没有就接触您的。吾等听闻了『伯爵』那起事件。」 「『伯爵』?」 意想不到的一句话让棹人露出困惑表情。 「伯爵」是以买来的孩子们为对象,上演残酷剧场〈grand guignol〉的恶魔。棹人被卷入他的地狱游戏之中。然而他却受到诺耶庇护,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 棹人没想到这件事到了现在,居然会与兽人们的信赖扯上关系。 棹人脸上浮现问号后,狼头做出回应。 「试图与您接触前,吾等取得了王都崩坏时流出,与十四恶魔战斗的纪录。其中也有『皇帝』逃脱后补述的『伯爵』战斗纪录。关于自己向教会隐匿的随从,『拷问姬』对此发表了新的证言。」 「咦?关于我吗?」 意外的情报让棹人瞪圆眼睛。同时,他回想起库尔雷斯的话语。 『伊莉莎白,你并没有向我们报告自己召唤了【异世界】的人类灵魂吧?』 伊莉莎白对教会隐瞒了一部分——搞不好是全部——棹人的情报。然而与库尔雷斯战斗后,由于随从存在一事曝光之故,她再次提出了细节吧。 棹人没从伊莉莎白那边听过那些内容。 狼头兽人陈述记录在那儿的事实。 「她似乎想要强调召唤的随从是『无罪之魂』,就现阶段而言并非处分对象。与『伯爵』战斗时您试图救出孩子们,关于此事她也做了报告。里面说您甚至为了此事切断自己的手腕。」 「……到头来所有人都被『伯爵』吃掉,连一个人都没得救就是了。」 「即使如此,您就算对待兽人与亚人也是一视同仁,为了帮助孩子们而奋斗。就是因为这样,吾等才判断值得在您身上赌上一把。而且像这样追踪您,拜见您战斗的模样后,这股确信变得更强了……虽然失礼,不过方才您有放水吧?」 「算是啦。」 棹人率直地点了头。他还不习惯驱使力量,就明眼人来看,与追兵们的那一战似乎明显看得出是在放水。狼头兽人深深地点头。 「双方的实力差距显而易见,您也有办法杀掉他们。不只如此,无论是何种残酷无情之举也都能做到吧。然而,您却没有这样做。身上也没有渗入金钱与鲜血的那种恶人气味。吾等判断您与战斗纪录推导出来的人物侧写相去不远。」 「明白了,如果这样你们可以接受的话,那我这边也行……就答应下来吧。虽然我无法确切地承诺要担任客将就是了,带我去你们的领土吧。」 棹人如此说道。小雏没插嘴干涉这个判断,无言地将身躯靠向他那边。 狼头兽人让金眸发出光辉。他立刻低头行礼。 「此言当真吗?真是感恩,吾等会款待您的!」 「虽然不晓得能不能帮上忙就是了。不过有件事我想先确认……可以先带我去被虐杀的村庄吗?虽然我的眼光只是外行人水准,但应该有我可以判断出来的事情……对了——」 棹人开了口。接下来的话语,用实在过于自然的语调从他的唇瓣滑落。 棹人脸上甚至浮现轻笑,开口如此询问。 「被虐杀的尸体有保持原状吗?我想先看一看。」 这道声音甚至伴随着与内容不相称的轻松氛围。 在一瞬间过后,棹人对自己的过度无情感到愕然,兽人们也猛然抬起脸庞。他们眼底深处浮现难以抹去的厌恶神色。就在此时,棹人领悟到一个事实。 (我无疑就是恶魔的契约者。) 是受到「皇帝」认同的器皿。 *** 兽人们使用的移动阵与人类的不同。原理本身虽然一样,他们却是使用干燥碎裂的血液与骨粉,以及磨成粉的干燥内脏代替颜料。 「是从自然死亡的术师遗骸中取得的魔道具。」 狼头兽人——他自称是琉特——如此说道。 据说只要使用它,就算是对魔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自由移动。不过转移与回去时都得重新绘出移动阵。虽然方便,但在人世无疑会被当成禁用的道具吧。恐怕光是持有都无法免于严罚。 「在吾等之间也传颂着圣女让神明寄宿于现世肉身的传说。不过比起神明,吾等尊崇的乃是孕育生命的自然与大地本身。或许是因为信仰心薄弱,吾等虽逃过恶魔的宠爱,却也离神明的恩典很遥远。就算拥有足以追踪魔力残渣的嗅觉与分析力,实际有办法使用魔术的能人很少。因此这些亡骸会在术师同意下被视为共有财产。」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你们以自己的方式下了功夫呢。」 「您能理解我感到很开心。」 大概是害怕引起棹人反感,琉特仔细地做出说明。棹人点点头。既然得到术师本人的同意,他也无意要否定使用那些尸骸的文化。 两人谈话之际,琉特的部下们也在山丘上画着移动阵。不久后,比人类术师使用之物更接近几何学的图形完成了。 「这边请。首先带您去发生虐杀的村子。刚好吾等直到今天早晨都还在搜索犯人的痕迹……所以尸体仍然维持着原状吧。」 「嗯,拜托你了。」 琉特招招手后,棹人就这样站到他身边。小雏跟在棹人旁边。棹人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到她的腰际,将她抱向身边。小雏紧紧地将身躯靠向他。 琉特从怀中取出绯红色石头。他有如打火石般让它们互相碰撞。琉特在内脏碎片堆得特别高的地方降下许多火花。 「『金色之雨燃烧吧〈hou〉』。」 瞬间,移动阵外围迸出火焰,中央处卷起红与白的沙尘。 发出沙沙声响的沙暴夺去棹人与小雏的视野。有如沙画般,两种色彩以复杂的混合方式埋尽他们眼前光景。它们有如墙壁般变硬、龟裂,然后崩塌。 红与白的四边形块状物滚倒在大地上,然后消失。 回过神时,棹人他们已经站在兽人的领域上了。 *** (——这里就是了吗?) 琉特跟部下们指定移动阵的位置时,棹人回想起从小雏口中听闻的情报。 纯血区是兽人贵族阶级之地。这是众人类共通的认知。然而,只由贵族所成立的社会是不存在的。守护国家的武人、耕作大地也进行畜产的农民、负责流通的商人,社会需要各式各样的人员。他们的文明也已经过了只靠狩猎维生的阶段。然而就人类这一方的见解而论,还是将他们所有人视为支配阶级的「所有物」。 因此,纯血区说到底就是「贵族之地」的认知,即使到了现在仍然维持着。 因为限定拥有者的话,有事发生时交涉起来比较方便。然而,两人面前却是一整片朴素的村庄,就像要证明这种朦胧的豪奢印象有误似的。 村子——是为了防止侵犯吧——围绕着缠有毒藤蔓的木栅。由于重视风与 大地,有着兽型的变形风向鸡,以及垂至地面的护身符布条随处可见。建筑物的地基使用石头,木材则是用在本体上,屋顶与水井贴着鳞片与皮革。兽人之地虽然比人居住的地方偏北,不过房子却盖得让人乍看之下不晓得这样是不是很防寒。而且,十多栋民宅与民宅之间横跨着粗糙的铁链。 棹人感到不太自然而停下视线。 锁链有如蜘蛛网般互相缠绕,无数猎物被吊在那儿。 有大影子,中间大小的影子。以及小到可以抱在怀中的影子。 所有黑影都覆盖着大量苍蝇。每当虫子们蠕动时,吊在铁链上块状轮廓就会微微震动。 在那瞬间,棹人察觉到熟悉的浓厚腐臭与血腥味。 确认其真面目前,他先将眼睛闭上。在耳膜内侧,「皇帝」用像似人类的声音发出嗤笑。小雏试图走至棹人前方,他却伸出单臂制止她,然后下定决心。 棹人睁开眼睛直视惨剧。 被吊着的果然是村人们。 狐头兽人们,仿佛像是战利品似的被当成摆饰品。 谢肉祭,猎狐日之后。 棹人脑袋里像这样浮现轻率的比喻。然而,不久后他抵达了正确答案。 虐杀。 用其他方式表现这副惨状不能说是妥当。 血与腐汁沿着锁链啪哒啪哒地滴落至地面,牺牲者的腹部都被割裂,可以从里面窥见空荡荡的腹腔。肉的底部有白色蛆虫正在蠕动。 棹人握紧拳头接近尸骸。他抬头仰望那些表情,牺牲者的脸庞僵成足以令人恐惧的苦闷模样。不管是人或是兽人,其凄绝程度都是不变的。 「啊——很痛呢。」 棹人低喃,他的胸口中浮起对陌生犯人的怒火与厌恶感。然而棹人从生前就早已习惯持续着的负面情感,因此被激情过度摆布的脑袋急速地取回了冷静。 将视线移回民宅之间后,他向琉特问道: 「……内容物呢?」 「内容物是?」 「这些人的脏器在哪里?」 棹人淡淡地询问。顿时明白后,琉特吞吞吐吐了起来。 棹人等待回应。被挖除的脏器量应该很多才对。然而,它们却不存在于视野范围内。虽然有看见一部分零散内脏的痕迹,本体却没有残留下来。 数秒后,琉特厌恶地做出回应。 「虽然连说出口都令人感到恐惧,不过全都被集中起来塞进畜舍了……也有很多人会揶揄兽人从事畜产行为。吾等从处理内脏的方式推断这是挑衅,也是以冒渎为目的之举。」 「那边也还维持着原状吗?」 「是连个别取出都有难度的状态,之后预定要连同畜舍整个烧掉。」 「让我看看。」 棹人直截了当地提出诉求。琉特弯下身躯,担心地加上忠告。 「……那些东西相当骇人喔。」 「没关系的,我也见过在内脏跟大脑被迫融合的状态下还活着的人们。」 有如理解般点点头后,琉特迈出步伐走在前头,然而他部下却停留在原地。看样子他们不想再次目睹畜舍内的惨状。 将部下留下后,棹人与小雏跟在琉特身后。他在狭窄牧场隔壁的小屋前方停下脚步。虽然犹豫了一瞬间,琉特仍是抽出封住门扉的门闩。 (……甚至不想要打开啊。) 如此思考后,棹人自然而然地站到前方。他代替琉特,将手放到门扉上面。 棹人缓缓将门推向内侧打开它。 苍蝇发出声音飞舞而起,黏稠又浓厚的血腥味与腐臭溢出。 凝神注视感觉起来莫名柔软的红色微暗光景后,棹人点点头。 (的确,对残酷光景没有免疫力的话,是会造成心理创伤啊。) 他与小雏并肩而立,凝视凄惨的光景。 因秽物与血液、以及脂肪而湿滑的地板上,兽人们的脏器堆积如山。缠在一起的肠子破掉,胃袋溃烂,内容物从里面溢出。肉山释放出比尸骸还要强烈的恶臭。变成一整团有着复杂形状的肉块,甚至丑恶到难以想象它们曾经收纳在生物腹部内。然而只要仔细观视,就会看见在这座骇人之山里面也混杂着内脏以外的异物。 牛或是猪的头部突出肉山,宛如低级又滑稽的蛋糕装饰品。 棹人捏住猪耳向外拉。猪头一边发出惹人厌的声响,一边被拔出来。黏液滴落,目不转睛眺望以俐落手法切断的伤口后,棹人将视线移回内脏山。 数秒后,他喃喃低语。 「……这个没有意义呢。」 棹人迅速地放开手,猪头落下。有如泄气的橡皮球般只在地板上弹跳一次后,不满地回归脏器之海当中。 在棹人背后,琉特发出吃惊的声音。 「没有意义是指?」 「这个——并不是某种挑衅、暗喻、或是冒渎的象征。」 棹人如此断言。 他指着跟内脏随意交缠在一起的家畜头部。 「要让它有这种意义的话,应该会更有效地活用家畜的尸骸吧。就『刻意展示』而论,这样太随便也太粗糙了。如此一来,实在是太依赖对象的想像力了。」 「那么……为何要把内脏放到畜舍?」 「是更单纯的原因。」 棹人用歌咏般的圆滑语调回应。事到如今,眼前这种程度的光景甚至不会令他动摇。 因此,棹人淡淡地告知「自己所见」。 「地面上有内脏掉落的痕迹。也就是说,将人们吊起来挖除内脏时,最先会掉在脚边吧。不过由于量越来越多,所以变得碍事,因此集中起来扔至一处。家畜很吵,所以让它们闭上嘴巴……这样讲虽然不好,不过这只是一连串的作业流程吧。」 他的话语让琉特竖起毛发。这是普通会有的反应吗——棹人感到有些吃惊。琉特展现出来的怒火就是如此激烈。 他在金瞳盈满憎恶,来回瞪视骇人光景与棹人。 「这就是……这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弄出来的东西吗?」 「嗯……大概吧……别这样瞪我,不是我干的。」 「……啊,非常抱歉。失礼了。」 琉特连忙从棹人身上错开视线。然而面对做出恶魔般推论的棹人,那对眼瞳中仍然浮现着难以抹灭的反感与厌恶神色。棹人没指正这件事,点点头关上畜舍的门扉。他回到吊在建筑物之间的锁链处。 棹人再次观察起被吊起来的村人们。 牺牲者的肩膀被固定成奇妙的形状。锁链贯穿左肩,通过脖子后方再贯穿右肩。而且出血量也很激烈。恐怕这些处置都是在生前进行的吧。 「把还活着的对象吊在半空中,然后割裂肚子挖掉内脏吗?」 「锁链本身也看不到严重的劣化。而且全都是一击贯穿。」 「就算使用器具,以人类之力也做不到……这不是人类所为。」 棹人与小雏如此互相低喃。琉特在两人背后端正姿势,他的部下也在不知不觉间齐聚于后方。 兽人们默不作声,他们用紧张的神态等待棹人的答案。 (……可以理解这种心情。) 棹人一边沐浴在令人感到刺痛的视线之中,一边领悟到为何兽人们会认为这副惨状是人类害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去思考同胞会犯下如此凶残的罪行吧。而且面对超脱常轨的残虐行为,不管是谁都会想要找出某种意图。 如果没有某种理由的话,目击者就会无法接受。 正是因为如此,兽人们才会料定人类是假想敌。 (的确,那个想法也有正确的 部分就是了。) 这不是人类所做的。话虽如此,也不是兽人所为。 这是正常人不可能做到的凶残犯行。除了给予痛苦外,其中也没有更深一层的意图。 偏离正轨。 只是疯狂又邪恶的犯行。 「我知道犯人。」 棹人如此断言。小雏静静点头,兽人们哑口无言。 「……究竟是何人呢?」 锁链因风发出刺耳压辗声。尸体摇晃,苍蝇飞舞,腐臭味变浓冽。 棹人一边用全身承受所有不舒服的感觉,一边开口说道: 「————这无疑是恶魔干的好事。」 然而,这个答案却与现实产生激烈的矛盾。 十四恶魔的契约者全部死亡了。 与「拷问姬」一同杀光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棹人才对。 2 未知的敌人 时光将事态抛至身后,毫不留情地流逝。 太阳缓缓西坠。白天棹人让圣骑士们昏死过去的山丘也被暗暗裹住。 昔日战斗所造成的洞穴也被染黑至底部,眼前尽是有如漆黑之湖般的光景。棺材与人骨也被隐藏至黑暗内侧,附近这一带相当平稳又安静。 就在此时,锐利声音响起。 ——喀、滋。 美貌女孩高声敲响高跟鞋,降落至山丘丘顶。 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她用红色瞳眸睥睨四周。 「来了这种地方吗……又选了既无聊又怀念的地方呢。」 伊莉莎白如此冷哼。 她摇曳乌黑柔亮的秀发,以及从腰际延伸而出——内侧是绯红色——的装饰布,开始调查山丘上有无异状。数秒后,伊莉莎白单膝跪到地上。她丝毫不怕人骨,确认魔力量增加的位置。 乍看之下,那儿没有任何痕迹。恐怕有人负责湮灭证据,慎重地捧着土壤弄平了吧。然而,伊莉莎白却用极度的集中力找出微微染成赤红色的部分。 「——哼!」 她用指尖捞起该处的土含入口中。伊莉莎白借由渗至舌头上的魔力搜索记忆。猜想是某个魔道具后,她吐出土,轻轻擦拭脏掉的唇瓣。 「有着古老肉味的魔力吗……血与骨,磨成粉的内脏,虽然原始却很方便。在人世会被当成禁用品就是了……原来如此。」 伊莉莎白深深叹息。 接到教会联络,取得跟「皇帝」契约者有关的新目击报告后,她与平时不同直接造访了现场。因为报告的内容她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 死命逃走受到保护的圣骑士做出证言。 在半梦半醒时似乎听见「皇帝」契约者与某人在谈话——他如此说。 棹人的谈话对象可能只是小雏或弗拉德,抑或「皇帝」罢了。然而要悠哉无视这件事,现在的时机实在是很不适合。 (自从棹人在王都对人类做出敌对宣言后,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与至今为止的恶魔们不同,他是有办法对话的人物。就算有人开始这样理解也不足为奇。或许试图与棹人接触的人终于出现了。 伊莉莎白如此担心,看样子她的挂念似乎是漂亮地正中红心了。 而且跟棹人接触的对象偏偏是异种族。 「对方是兽人吗?这下子更棘手了。」 如此一来,就会产生新的问题。 兽人的纯血区不可侵犯,就连教会的监视眼线也到达不了那边。而且,伊莉莎白是教会的棋子,也相当于强力的武器。这样的她如果独断独行侵入兽人领域,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线。 「你究竟被卷入何事,又打算要干什么呢,棹人啊?」 伊莉莎白在渐渐加深的暗暗中低喃,却没有回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在过去,濑名棹人曾试图待在她身边直至最后一刻,如今他却在遥远的地方。 濑名棹人选择了成为人类公敌的道路。 现在,兽人们接触了这样的他。 这究竟有着何种含意,又会与何种结果产生关连,目前仍然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棹人暂时消失到了伊莉莎白伸手所无法触及的场所。 「……少开玩笑了。」 她咬紧唇瓣。伊莉莎白勃然大怒。然而,她并不是在气恼棹人消失的事实本身。伊莉莎白在对不由分说涌上自己心头的另一股情感表示猛烈怒意。 插图p064 杀不了濑名棹人的这件事, 如今让她感受到确切的安心感。 对「拷问姬」而言,这实在是难以容许之事。 *** 「——唔,哈啾!」 「哎呀,感冒了吗?吾等之地比人住的地方还要寒冷。因为就像这样,吾等身上甚至长着毛皮。配合人类调整暖度我实在不拿手……如果火不够的话,请您不用客气直说吧。」 「不,没事。这不是感冒……嗯,果然有人在说我的闲话吧。」 棹人依旧悠哉地回应琉特粗线条却流露体贴之意的话语。 太阳已经下山,如今他们不是在发生虐杀的村庄,而是在另一处。 这里也是排列着简朴民宅的小村子,棹人他们坐在用树枝编高的围墙入口附近烤营火。这附近有着一大片森林,沉进林木间的暗暗带有大量水分,寒冷到会渗入体内。然而,火焰却刚健地将之驱逐。 营火上方摆着放满水的锅子,里面正煮着切碎的花瓣。不久后,热水染成鲜艳的橙色。 负责顾锅子的小雏摇曳女佣服,迅速站起身子。 「好,再熬会变涩的,要慎重且大胆地……嘿!」 从火上面拿下锅子后,小雏捞起变得皱巴巴的花瓣。将花瓣放到其他盘子上后,她将果干切碎放入锅内。在余热加温下,热水的橙色渐渐转红。硬邦邦的碎片有如花瓣般展开后,小雏看准时机将锅内的热水倒入杯中。 「来,棹人大人,琉特先生,请用。」 「谢谢你,小雏。」 「哎呀,明明是吾等带来的叶子,泡得还真是棒呢。小雏大人的机能杰出到只能令人赞叹……不,失礼了。小雏大人虽说自己是机械人偶,不过我的语气应该要更像面对人类那样才对吗?我是粗人,所以很笨拙。真是抱歉,呃——」 「呵呵,请不要介意。因为我是心爱的棹人大人永远的恋人、伴侣、士兵、武器、玩物、性爱道具、新娘——也是人偶。我打从心底对这个事实感到骄傲。」 小雏柔和地微笑。琉特佩服地眯起眼睛,高高举起杯子。 「原来如此,以自身的存在方式为豪,无论是什么种族都很美丽啊。容我再次为你杰出的机能表示感谢。」 他虽然口中赞美,却没将杯子就口。琉特抽动鼻子——与完全的野兽相比,嗅觉上的嗜好果然也不一样吗——放缓嘴角享受着香气。看样子等饮料变凉再喝似乎是兽人的习惯。 棹人先喝了一口。汤汁不可思议地带有黏稠度。 含有果实酸味、宛如蜂蜜般的甜味在嘴里扩散。那是可以从腹底溶出疲劳感的味道。缓缓吐出气息后,棹人抬头望仰夜空。 仰望散布着星辰的黑暗,他轻声低喃。 「……迟迟没出现呢。」 「嗯,虽然想快点血祭对方就是了。」 「周围也还没有奇怪的气息呢。」 虽然过着安稳的时光,三人却低声嗫语互相交谈。他们表现出正在休息的模样,却总是警戒着四周。琉特的部下们也在四周以同样的方式消磨时间。 他们像这样等待着。 埋伏等待虐杀犯袭击新的村庄。 *** 说起来这个单纯又明确的计划,是在一名始料未及的人物提出建议后才产生的。 「——关于犯人的真面目就暂时保留吧,现在要关注如何防止下一次虐杀。」 在被害者被吊在半空中的村子里,棹人如此说道将结论搁置一旁。 就算断定犯人是恶魔,也无法与阻止虐杀的具体线索连结在一起。现在首要之务是防止同样的牺牲,为此必须预测下一个袭击场所。然而,就算以帮手之姿加入行动,棹人也毫无探索能力。可悲的是,就算他在场情况也不会好转。 今后加入巡逻部队巡视各村庄的做法也过于温吞,在这段期间内还会出现大批牺牲者吧。 「有没有某种特定方式……对了,问看看那家伙吧。」 就在此时,棹人想到可以找某个人物商量。 「皇帝」的上一代契约者,弗拉德·雷·法纽。 毕竟他是进行虐杀那一方的人物,或许能从意想不到的见解中得到建议。 棹人抱着这种期待,将魔力输入——装有弗拉德灵魂复制品的——宝珠。 苍蓝花瓣与黑色羽毛豪奢地从里面飞出。弗拉德以它们为背影,一如往常地优雅现身。他摇曳着与丝质领巾衬衫很合称的贵族打扮,在虚空中跷起修长的双足。 『有什么事呢,【吾之后继者】?』 「有件事想问你,愿意听听吗?」 『唔……对于被关在无聊至极的宝珠里丢着不管,就像在说早已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来说,这句话感觉起来还挺愉快的呐。』 「抱歉,我现在就把你收回去。」 『我就听看看吧。』 看样子弗拉德似乎相当无聊。 突然有人而且明显不像好人——出现,就算对方是幻影,兽人们仍然动摇了。然而棹人却暂且置之不理,先向弗拉德说出内情。 弗拉德轻抚自己的下巴,点头发出沉吟。 『借我地图。』 似乎被什么勾起了兴趣,弗拉德用不同以往的认真模样,探头望向棹人高举的地图。弗拉德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向琉特陆续发问。 『过去发生虐杀的地点在哪?唔,兽人对食物的喜好因种族不同而有所分别,所以每座村子都是同种族聚集在一起吧?牺牲者是哪种动物?别叫人家动物?小细节就别管啦……原来如此,各自的屠杀方式呢?剥皮、串刺、吊在半空……唔,那么,接着可以告诉我这个范围内的村子栖息的种族吗?嗯,全部。』 不久后感到满足,弗拉德再次抚摸下巴。 被迫说明过去的惨状,琉特与部下们脸上出现浓厚的疲劳神色。如果这样还什么都不晓得的话,就再也不要把弗拉德放到外面来了——棹人在心中如此决定。然而,弗拉德本人却从容无比地啪嚓一声弹响手指。 他用裹着白手套的手指向一座村子。 『接下来被袭击的是这里。』 「为什么你能断定?」 就算是棹人,也被这种毫无迷惘的程度吓了一跳。 弗拉德再次指向地图。他以最后发生虐杀的村子为中心,大大描绘出圆形。 『讲起来很单纯。进行虐杀的场所乍看之下是东挑一处西挑一处,却是从最后一处被袭击的村庄算起,在这种大小的圆形范围内被挑选出来的吧。敌人有办法移动的距离,恐怕跟圆的直径差不多。』 「不……就算这样好了,面积仍然挺大的不是吗?」 「嗯,关于敌人的移动距离,吾等也已经计算出来了。不过,要缩小范围找出被视为袭击对象的村庄,这个范围还是太广阔了。」 『既然如此,就改变观点吧。你们可以看看至今为止被虐杀的村民。举例的话就是兔族、鸟族、狐族……剥皮、串刺、吊在半空。虽然皆各自选用了适合的杀害方式,不过手法还挺多采多姿的吧?』 「确实如此……然后呢?」 『被我挑上的村子是在圆形的范围内,而且住着鹿族。也就是说,与至今为止被杀掉的兽人们相比,他们具备大大不同的特征——也就是有角。』 「我就说了,那又怎样?」 『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吾之后继者】?你思考看看杀掉后的事。把尸体排列在一起后的光景会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可以用上以角进行的折磨手段或是装饰方法了不是吗!』 凝重的沉默落下,现场氛围急遽变冷。 棹人哑口无言,小雏摇摇头,琉特等人甚至发出杀气。弗拉德一边承受批判视线,一边发出嗤笑。 我只是从自己「所闻」之事做出「回答」罢了——如此说道后,他堂堂正正地继续说道: 『如果是我,肯定会选这里呢!就算是作业流程,做得开心仍是再好不过之事!』 (这可不是「意想不到的见解」这种等级的话语……不过,我自己也说过「作业流程」就是了。) 棹人再次啜饮花汁,一边如此反省。 有时候应该避免率直地说出想法才对吧。 虽然略微出现磨擦,他们最后仍是采用了弗拉德的预测,来到鹿族栖息的村子待机。 虽然对隶属于国家的武人与异种族来访而大吃一惊,鹿头兽人们仍然表示欢迎。即使内心困惑,他们还是打算款待众人。然而,棹人等人却拒绝了这份好意,并且做出今晚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外出,以及指定信号出现就要逃跑的指示。 接着商量完路线与流程后,众人在入口附近扎营。 不躲起来行吗——棹人最初对此感到担心。然而据弗拉德所云,并没有必要这样做。 『敌人明显是大意了。要说是为什么嘛,因为就算遇上巡逻队,里面也全是杀光就行的小喽啰嘛!不过,这次只能说是饵食的人们却带着【皇帝】的契约者。敌人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如此,不论吾等在不在场,对方都会一如往常地行动吧。堂堂正正地出面迎接吧!这种风范才适合蹂躏者啊!』 确实,弗拉德有派上用场。然而,他对兽人的无礼言词却超过了限度。 现在他再次被塞进宝珠里面。打从刚才开始宝珠就不开心地蠢动着,棹人漂亮地将其无视。 (如果这家伙猜中就好……不然的话,又会出现牺牲者。) 棹人一边如此担忧,一边窥视琉特的侧脸。金眸里布满足以令人屏息的紧张感。琉特采用了弗拉德跟棹人的提案。然而,这是想不到其他有效策略所以才妥协的结果吧。棹人也有这样察觉到。 找来棹人的人是琉特。然而,他绝对没有信赖棹人等人。他们答应会款待,然而状况并没有稳定到可以囫囵吞枣相信这番说词的地步。 (既然预定要将我视为客将延揽,提出邀约一事就应该与贵族阶级的意愿有关才对。虽然不晓得兽人是不是上下一心……但至少有某人的层级足干预国政。) 对方的名字至今仍然不得而知。不只如此,棹人甚至没被带领到他们的大本营。除了虐杀的损害以外,棹人没被告知更进一步的细节。然而,他却在危险的现场被交付了行动部队。 恐怕——正如「伸出援手」的请求一样——棹人无法实际派上用场的话,琉特他们就不会公开兽人那一方的情报吧。 就某种意义而论,棹人现在可说是处于好心却被利用的状态。然而,就算如此理解,棹人也并没有感到厌恶。 (反正现在我的立场也只能四处逃窜。与其一边思考逃去哪里一边做出多余的行动,为了某人而做事要好多了。) 被卷入阴谋、被扔进国际情势的漩涡里棹人可是敬谢不敏。与此相比,为实现捉住虐杀犯的请求而露宿野外只是小事一桩。 而且,琉特等人的焦燥感是货真价实之物。他们打从心底渴望解决这个事态。 大量兽人们被残虐地杀害也是事实。 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对出借力量一事感到迟疑。 (不过,我在意的是——) 为何应该已经杀光的恶魔正在行动呢,是新的恶魔契约者出现了吗? (——即使如此。) 此时棹人摇了摇头。他停止了思考。就算没完没了地提出各种可能,毕竟也就只是这样罢了。与恶魔有关的事件,会轻易超越人类的预测。 现在应该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危机。 如此切换心情后,棹人喝干花汁。杯子空了。小雏见到后眼睛顿时一亮。她用小狗尾巴猛摇般的气势举起手。 「棹人大 人,棹人大人,令人怜惜的您的小雏煮好的花汁在这边,再替您倒一杯吧!」 「嗯,可以麻烦我的你吗?」 「当然!我会倾注爱情替您倒哟!」 小雏笑咪咪地从棹人那边接过杯子。看到两人的互动后,琉特露出愣住的表情。不久后,他「唔唔」地发出沉吟声。 「还真是热情呢……两位的关系该不会不是主从,而是恋人吧?」 「不,是夫妻。」 「呀———!心儿噗通跳要死掉了!」 棹人毫不迷惘地回答后,小雏变得满脸通红。她将手放上双颊扭动身躯,琉特更加吃惊了。 「哦、哦……这么一说,方才小雏大人曾说自己是『新娘』呢。原来如此,棹人大人的妻子是机械人偶小雏大人啊。」 「很奇怪吗?」 棹人如此询问。琉特对棹人与弗拉德的言行举止感到强烈不满与嫌恶。尊崇自然的兽人不见得不会对机械人偶感到反感,因此无法期望会有善意的回应吧。棹人如此心想死了这条心。然而意外的是,琉特却激烈地摇头。 「不,绝无此事!」 这种亢奋语调令棹人微微吃惊。 琉特看起来没有说谎的样子。不知为何忸怩了一会儿后,他清清喉咙。 「咳咳,其实啊……我的妻子是比我年轻十岁的山羊族。她是爱着风与大地,心地美丽又很棒的女孩。不过诚如两位所见……我是狼族对吧?虽然好不容易结了婚,但在那之前一直受到周遭之人的大力反对。幸好吾主是有同理心之人,部下们也跟妻子很亲近。不过,就算到了现在还是很常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居然有这种事!居然在相爱的两人中间作梗,小雏好生气!」 「感谢。您真是温柔呢……就这点来说,两位在外表上也没有什么大差异,更重要的是看起来深爱着彼此。鄙人琉特打从心底觉得两位很登对喔!」 如此说道后,他敲了敲自己的胸膛。棹人不由自主放缓表情。 小雏的脸变得更红了,她无意义地转着指尖。 「什么登对,哪有这回事……的确,我跟棹人大人是天生一对,也是诞生于世时就注定好的命运,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好害羞哟,呀呀——」 「嗯,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喔……像你这种有着强烈思念的人当丈夫,妻子也会相当幸福吧。」 棹人开心的表情与小雏的羞赧似乎传了开来,琉特搔搔头说「哎呀没这回事」。 部下们也愉快地看着这边。察觉到这件事后,琉特连忙拉大嗓门。 「喂,你们在偷听啥啊!」 「太好了呢,队长!可以聊到妻子!」 「真是的,部队里这群人都听腻了说!」 「啰嗦!咳……哎呀,居然同样都是疼老婆之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涌出亲切感了。」 「嗯,我也有同感。」 棹人点点头。琉特眯起金眸,他稳重地喃道: 「吾等兽人本来就不喜欢说谎。说实话,我曾认为棹人大人是一位拥有冷酷心肠的人。不过,内心果然仍是有情之人呢。」 有着意外性的话语让棹人再次眨了眨眼。 轻轻摇动红毛尾巴后,琉特缓缓接着说道: 「招揽您之际,我刻意没有提出帮忙的好处,甚至没告知身为客将的待遇。然而,您还是与吾等同行了……其实,按照预定交涉是会拖长的。」 「是吗?该不会……我没能把握机会问出情报吧?」 「那么一来,吾等会打出数张王牌吧。不过,应该会避免像这样与您围着营火才对。既然邀请了『恶魔』的契约者,就该慎重地评估对方的人格……我是这样想的,不过从『伯爵战』中得到的印象似乎无误。」 琉特微微一笑,棹人用力点头回应。 果然,琉特等人并未提出兽人那一方的情报。即使如此,棹人没有表现顽固态度的做法似乎也有所得。他们的信任度似乎比棹人预料的高。 对棹人而言,这个事实纯粹地令人感到欣喜。 琉特有如要掩饰害羞似的倾斜杯子。将冷掉的花汁一仰而尽后,他发出声音。 「对了,夫人。也可以替我再倒一杯吗?」 「呀——居然叫我夫人,居然叫我夫人,要再倒几杯都行!」 「不不不,小雏。我们正在埋伏,可是严禁喝太多的喔——嗯?」 棹人在这边停止话语。 视线边缘有某物在发光。定睛一看,某物在林木缝隙间锐利地反射月光。然而在夜晚的森林里,不应该会有这种自然物才对。 现场寂静无声,一瞬间前的热闹气氛就像在说谎似的。 小雏、琉特陆续起身。棹人也双足用力。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那个东西」。 「——这啥啊?」 那东西即非人类,也不是野兽。 不只如此,看起来甚至不是活物。 *** 要陈述第一印象的话,它是银色的蜘蛛。 用更正确的方式形容的话,就是「结构复杂的破铜烂铁」吧。 棹人眯起双目。出现在黑暗中的它,是由无数金属片组合打造而成的。虽然有八只腿,基本造形却近似虫子或甲壳类。然而,构成它全身的金属片却一边发出光辉,一边不停地蠕动着。外观持续进行细微变化,与任何生物都相去甚远。 棹人不由得搜索记忆,寻求与它类似的存在。 遥远昔日的回忆忽然在他脑中苏醒。小学级任老师——恐怕兴趣是到处参观美术馆——在空堂时手持照片热心地谈论的内容被播放了出来。 (————前卫艺术。) 由无机物组合而成,揶揄生物的艺术品。 眼前的物体最像那个。然而,那种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在异世界——而且还是兽人的村庄才对。恐怕它是由某人制造,近似于随从兵的某种东西吧。 棹人谨慎地如此思考,一边浮现不自然的感觉。 (至今为止的随从兵都是异样尺寸的动物,或是有着酷恶的异形姿态。) 所谓的随从兵,说到底就是活人完全变貌后的存在。因此不论变得多丑,大部分的人身上都会残留一些生物特征。然而,眼前此物却过于偏离了变化的原则。 它实在是太过无机质了。既然如此,就是使魔之类的东西——要这样思考的话,它缠在身上的压迫感却又太强大。 (这个到底是什么?) 棹人如此感到烦恼。 就在此时,那东西——不是前卫艺术的话,就最接近机械吧——动了起来。 瞬间,机械奇妙地变模糊。构成全身的银色金属片嗡的一声振动了。它迅速张开八只腿,简直像是接受到某种指令似的。 巨大银百合趴到草地上得光景展开在眼前。 下个瞬间,机械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 棹人跟丢了敌影。同时,他的手臂动了。兽化的左臂几乎自动地追踪银色轨迹,棹人用锐利爪子挡住飞来的机械。 宛如两把利刃互击,在空中爆散出火花。 认知状况后,棹人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麻痹感。 ——好沉重的一击。 棹人从丹田大声发出声音。 「唔、哦、喝!」 他使劲全力挥落被腿承受住的手臂。 机械即将猛然撞上地面。在那之前,它发出喀哒声响重新组装全身。笔直的腿产生关节,机械柔软地弯曲,顺利抵消冲击着地。 叽—————! 它发出像是鸣叫声的高分贝声音。 小雏连忙冲向这边,棹人向她问道: 「——小雏,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非常抱歉,就算在我的自动记录装置〈recorder〉中也没有类似存在的资讯。不是机械人偶的同类,跟教会的联络装置也不是同一种的话,这究竟是……」 『哦,还以为是什么!真意外呢!』 意料之外的地方传来低沉声音,棹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皇帝」表示反应的情况很罕见。至高猎犬隐藏着身影,愉快地发出嗤笑。 『这可不是【机械神〈deus e maa〉】吗?居然会在这种地方看到!』 「——你说什么?」 那道异样声响让棹人皱起眉心,然而他却无暇发问。 尖锐声音再次响起。 叽—————! 机械笔直地站起。它丝毫没摇晃胴体,开始高速回转八只腿。机械一边喷散泥土,一边有如钻头似的潜进地面。 一转间它就从地面消失了。 「……潜入土中了。」 「——棹人大人,请勿离开我的守备范围。」 一行人用警戒目光扫视四周。短暂的沉默落至现场,林木的叶片微微发出声响。 在下个瞬间,大地爆开。八只腿有如枪穗般靠拢,机械飞身而出。 它用有如从弹射台发射般的速度逼向琉特。 「队长!」 「喔!」 就算没出言提醒,他似乎也有察觉自己被袭击的可能性。泰然自若地回应部下的呼唤后,琉特压低重心。他用防备冲击的姿势举剑,接着发出吼声。 「用那些腿肢解吾国人民之罪!在此偿还吧!」 琉特发出高昂喝声,同时挥落长剑。是判断剑刃砍不下去之故吧,活用剑腹的一击与其说是「斩击」,不如说是为了「殴打」的招式。 喀锵一声,坚硬声音响起。他的一击准确地捕捉到机械。然而看到那副光景后,棹人感到愕然。虽然承受强烈击打,机械却恍若无事般浮在半空中。 那东西在八只腿上增加更多关节,缠上了琉特的剑。 「唔!」 「琉特!」 棹人准备弹响手指。 强韧一击抢先一步在机械胴体上炸裂。 「——喝!」 小雏翻飞女佣服裙摆,释出上段踢。 从她的脚底与机械的接触面那边,叽哩一声发出金属压辗声。 虽然挡住了一瞬间,机械仍是以猛烈劲道连同长剑一同被轰飞。它发出声响撞上树木。一边发出压辗声一边倾斜后,树干折断了。树木发出轰音与烟尘倒至地面。 小雏摇曳银发,轻轻放下脚。扩散的裙摆轻飘飘地恢复原状。 「请振作!您的妻子会悲伤的吧!」 「真是无地自容!这份恩情我必定会回报!」 回应小雏的叱责后,琉特打算重新举剑。然而,它已经跟机械一起被轰飞了。他软软地垂下耳朵。然而有如铃鼓般摇摇头后,琉特重新竖直耳朵。取回威严后,他用锐利语气对部下叫道: 「将备用剑给我!」 「在这边!」 一人从行李中扔出新剑。接下后,琉特点点头拔剑出鞘。 机械再次起身。它有如感到迷惘般开始组合金属片。 叽—————! (要以打击方式破坏它相当费时……而且连有没有可能都不得而知。) 如此做出结论后,棹人拭去额头渗出的汗水。如今在这里持续当它的对手还勉强过得去,不过万一它潜入地面到村子那边的话,就会发生惨案了吧。 为了速战速决,究竟该采用何种方式呢? 棹人在脑袋里找寻有效手段。就在此时,他忽然想到某个存在。 (这么一说,除了前卫艺术外,我记得自己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那是在短暂的上学时期中,同学打电动时出现在游戏里的头目角色。那名同学使用各式各样的武器,将无数平板构成的对手拆得支离破碎。 头目是强敌。然而,一片片板子各自拥有的力量并不大。 棹人缓缓开口。 「………『皇帝』。」 『……………』 「——『皇帝』!」 『干嘛啦,吵死了。区区不肖之主,别随随便便地一直呼唤吾喔。』 「我要阻止那东西,助我一臂之力。」 棹人如此诉说,「皇帝」感到烦燥地从鼻子发出冷哼。他用极像是人类的声音嗤笑。 『哈,你在说什么啊。那东西不是与恶魔有关的事物喔。就算破坏它好了,也无法彰显吾之力。明明是这样,为何吾得特意出借这副獠牙才行呢?』 「——不是与恶魔有关的事物?」 这是既是始料未及,也是带有冲击性的话语。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存在不是随从兵也并非使魔。然而,它不是人类也不是野兽或精灵。 既然如此,究竟是什么呢? (——机械神?) 「皇帝」如此称呼它。 不能让这具机械一直是谜样的存在,有必要确认其真面目。棹人本能性地如此确信,但他还是暂时将疑问吞入腹中。 (现在,应该集中精神打倒眼前的敌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棹人提出另一个问题。 「回答我。那东西虽然强大,但个别的金属片却没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没错吧?」 『…………哎,就是这样吧。吾虽然连一片片的魔力量都能看见,但它是化为群体后才能发挥力量的玩意儿喔。可是,不管是殴打或是斩击,要让金属片彼此分开都不是易事。吾也不愿吃那么硬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做?』 「我还不能说是擅长魔术。不过,有个能确实命中又有效的方法。」 棹人如此断言。在数秒之间,「皇帝」陷入沉默。不久后,他「啊啊」地点了头。 或许是察觉到方法了,「皇帝」缓缓发出饶有兴趣的声音。 『原来如此,还是一样不晓得是狂人还是笨蛋的想法。那么,你要吾怎么做?』 「我只有一个要求,准确地搬运我。」 『唔—————哎,好吧。』 「皇帝」点头同意。就长考而论,他的口气还挺无所谓的。 而机械在这段期间也决定了新的组合方式。像是蜘蛛的身体背面渐渐完成细微变化。在一转眼间,两对看起来像是飞机翅膀的羽翼完成了。 看样子棹人的预感似乎料中了。 越是演变成长期战,它就越会扩展攻击范围吧。 那东西让一枚枚金属片振动舞向高空,为了投掷枪斧,小雏摆出了架势。棹人单手制止了她。小雏用不可思议的表情解开架势。 「那个,棹人大人,为何——」 在她正要发问之际,「皇帝」在棹人身边实体化了。这只猎犬会随心情改变外貌,如今他选择了比成年男性大上两倍左右的尺寸。 「皇帝」屈下脸庞,懒洋洋地低喃。 『只是衔着扔出去这种程度的事,吾就替你做吧。』 下个瞬间,他咬住棹人的衣领抛飞至空中。 机械无声无息地从高处降下,棹人刚好变成飞到它前方的状态。 他翻飞状似军服的衣裳,堵住机械的行进方向。对机械来说,这似乎也是意料之外的行动。它没有迎击。不过,棹人却自然而然地被类似触角的部位刺穿。 机械手 臂滑顺无比地贯穿肌肉与骨头。 「——棹人大人!」 「居然!」 小雏大叫,琉特瞠目结舌。然而在一瞬间之后,小雏微微地抚胸松了一口气。 棹人向她点点头。契约者死掉的话「皇帝」也会感到困扰吧。他的投掷真的很精准。被贯穿的是右肩,如此一来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扔得好,「皇帝」!) 棹人接着重新面向机械。他用野兽左臂抓住机械的触角。棹人故意扩大伤口,一边将它连同一部分的血肉拔除。 鲜血豪迈地喷出,机械全身淋满含有大量魔力的红色。 大量血液流进金属片与金属片之间。 确认这件事后,棹人将手移开触角。他一边坠落,一边弹响手指。 「——溢出吧〉。」 瞬间,血液变成水。那些水把棹人的魔力与痛苦当成饵食不断增加。 水从金属片内侧推开缝隙。输给来自内部的压力,金属片之间的连系崩坏了一瞬间。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水冻结了。 圆形的冰块完成。金属片以一枚枚四分五裂的状态被封入冰中。冰块发出砰咚声响,滚落至草原上。看起来好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果然,个别的金属片似乎无力破除棹人的冰块脱离而出。 「好!」 棹人用力点头。除了自己以外无人受伤,如同料想一般,只付出最小限度的牺牲就了事。然而小雏会生气吧。为了向她道歉,他回过头。 瞬间跳进棹人眼中的,是琉特用状似猛牛之势冲过来的身影。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我没料到。」 而且他甚至还释出谜样的怒喝声,棹人大吃一惊。 琉特一边全身毛皮倒竖,一边抓住棹人的手臂,就这样确认伤口的状态。见到流血量后,他一边喷出口水一边向部下们发出指示。 「拿治疗用的魔术药跟绷带!快点!」 「没、没事啦,不用担心。因为我也算是会使用治疗魔术。」 「就算这样好了,您在夫人面前做了什么啊!身为爱妻之人,不觉得不应该让妻子操这种心吗!」 琉特如此叫道。啊,是这么一回事呀——棹人点点头。然而,他愤怒的理由似乎不只如此。有如要表现焦躁感似的,琉特粗暴地用力搔抓自己的头。 「啊啊,可恶,我真是不中用!您居然像这样挺身而出!这份恩情我该如何回报才好呢,可恶!」 琉特似乎真心感到懊悔,而且感受到自己的可悲。该对他怎么说才好呢?棹人感到迷惘。就算说用不着在意这种事,恐怕也只会适得其反吧。 总之,棹人再次拒绝了琉特部下拿来的——在魔术师不多的兽人之间,应该算是贵重物品——魔术药。他对自己的肩膀施放治愈魔术。 伤口顺利愈合。然而,确认皮肤状况后,琉特做出一个提议。 「我们转移至大本营吧。为了小心起见,我认为应该让专门治疗的术师看一下。」 「虽然感恩……不过带我过去没关系吗?」 「您居然觉得我冷血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听好喽,棹人大人!吾等本来就是远比人类更加尊崇恩义的种族喔。」 琉特一脸愤慨地喊出对人类而言有些失礼的话语。 他的部下们连忙在草地上画起移动阵。从迅速的反应判断,他们之中似乎也没有人反对。看样子棹人的行动似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下子……可以认为我受到信赖了吗?) 就在他如此心想愣在原地之际,空闲的数人接近冰块。 那个机械不见得只有一具,因此没理由不搬运敌人的贵重资料吧。然而,其中一名体格不错的灰色狼却离开冰块,像是要找同伴商量某事似的。 走近棹人后,他担心地发出声音。 「就算伤口堵上了,还是会痛吧?我来扶您一把如何?」 「不,我可以自己走,哇!」 「您的体贴我不甚惶恐,不过没关系的。棹人大人由我来搬。」 「小、小雏?」 回过神时,棹人已经被小雏横抱在怀中。他在纤细臂弯里大吃一惊。 浮现心神领会的微笑后,灰色狼向她微微行礼。有如在说夫妻吵嘴时不要靠近,他迅速离开两人身边。 棹人怯生生地望向小雏的侧脸,她美丽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 不久后,小雏没望向棹人,就这样轻声低喃。 「现在小雏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过,棹人大人,之后小雏可是会全力地发火喔。」 「抱、抱、抱歉,是我错了。」 棹人不由得缩起身子,他的耳膜深处响起像是人类的嗤笑声。 『哎呀,每次吾都这样想啊。就人类雄性来说,你真的是很可悲的那一类呢。』 再怎么讲这也太——棹人打算反驳。然而他正要张嘴的瞬间,小雏就冲向画完移动阵的部下们的身边。棹人差点咬到舌头,所以保持了沉默。 一边被自己的新娘用冲刺的速度搬运,他一边斜眼眺望冰块。 棹人忽然发现一件事。 「机械神」。 被如此称呼的存在,在这世界也有近似之物。 「优秀的处刑人〈the boondock saints〉。」 只有「拷问姬」造得出来、单单由利刃构成的巨人。 (——那东西跟它很像。) 然而这有何种意义,棹人不得而知。 3 一时的休息 场景再次回到伊莉莎白那座用岩石盖起的城堡。 将乌黑秀发散在床上,「拷问姬」正睡着觉。 毕竟她现在没有能做的事,也没有应该要做的事。 讨伐对象「皇帝」的契约者,目前在不能随便出手的异种族领域里。自从掌握到那个事实后,她就一直过着怠惰的日子。然而就算躺在床上,伊莉莎白果然还是没有在睡觉。 令人窒息的沉默反而刺耳,她无法得到安息。 就在伊莉莎白这样做时,过去发生的事自然而然闪过她的脑海。 过去,伊莉莎白·雷·法纽曾处于所有漫骂声、或是沉默之中。 在被穿上束缚装示众的广场上,她一身承受量大到骇人的憎恶。在连坐着都没办法的狭窄地牢里,她则是在有可能会引发精神异常的寂静中渡过。 被教会赐予这座城堡后,「拷问姬」也没有谈话的对象。 直到那一天,为了将所有杂事推给别人处理,将「无罪之魂」作为随从召唤出来的那一刻为止。 「谁想得到居然能从异世界那边钓到魂魄呢。」 伊莉莎白撂下这句话。这正是天文学机率般的偶然,或是奇迹造就的结果。然而就她所见,如今此事的成立并不能说是一桩喜事。 毕竟,濑名棹人是一个离谱至极的愚者。 他既笨又蠢,是个爱撒娇的滥好人,以及罕见的顽固之人。为了不应该守护的人,棹人与恶魔缔结契约,忍受了可说是凄绝的痛苦。 让伊莉莎白表示意见的话,这是世界第一愚昧的举止。 『帮助我的人,只有你。』 棹人曾如此说过。对召唤不想活的灵魂,强行将对方卷入恶魔驱逐行动,扭曲其命运的人如此感激。 『从地狱中救出我的人,就只有你「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而已。』 (——你实在是太悲哀了。) 伊莉莎白如今再次这样想。 濑名棹人简直是一只耿直的狗。就算从得不到饲料、被伤害、只能一直发抖的地方捡回来,仍是不在乎待遇地深信对方是恩人。 在第二次的人生中,确实是有着幸福的一面吧。他在这里得以与小雏相遇。然而,在饿肚子时有人向自己扔沾满沙子的面包,就称呼对方为救星实在荒谬。 濑名棹人因为自身的不幸,而从不该看出价值的对象身上找到对方的价值。 这不叫悲哀的话,除此之外还能叫做什么呢? 而且他居然带「拷问姬」去约会。 还说就算世间万物都朝她丢石头,自己也觉得她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还要尊贵。 「笨蛋……无可救药的蠢人……世界第一的呆子。」 『我最喜欢那个人了。』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当得了,什么事都做得到。』 就这样,濑名棹人甚至选择走上成为世界公敌的道路。 用就某种意义而论,像是幼小孩童憧憬勇者般的无邪心态。 连魔术都不知道,只是普通人类的少年——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 伊莉莎白用力咬紧牙根,她简直像是孩子似的将身躯缩成一团。 压倒性的寂静不断朝周围扩散,冰冷的寝室简直像是棺材里面。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在动,也不会有变化。然而,那儿却以某个时刻为分界产生了变化。 总觉得,好像开始传出好闻的气味。 应该说,烟雾很呛鼻。 耳中甚至传来某物啪嚓啪嚓的爆响声。 「………喂,给余等一下。」 伊莉莎白猛然弹起身躯。 在她面前,火焰正熊熊燃烧。 「这不是火灾了吗!」 「哎呀呀,您醒了吗!这不是火灾哟,是很棒的营火呢!」 坐在火焰前方的某人回过头。他从头到尾盖着破烂黑布,就这样啪哒啪哒地挥着羽毛制的扇子。营火上方组了三角架,巨大肉块被吊在那儿。 烤成焦黄色的表面不断滴下脂肪。 「你在搞啥啊!喂,『肉贩』!」 「在别人的城堡里把肉烤成金黄色喔!」 「想不到你居然有所自觉,知道这是别人的城堡。」 伊莉莎白不由得眼皮半闭感到无言。 自从「候爵」弄坏百叶窗后,寝室的窗户就一直开着。烟雾顺利地飘向外面。然而,如果换气失败的话,就会发展成伊莉莎白杀人事件吧。究竟是明不明白这一点呢?「肉贩」爽朗地哈哈大笑。 「哎呀,王都发生的骚动也传到我这个『肉贩』耳中喔!我心想这下可大事不妙,所以处理完那件事还有这件事跟那些事后就火速赶来了!」 「动作乱慢一把的嘛。」 「反正在那件事后,伊莉莎白大人就没有好好用过餐了吧?」 「肉贩」语调不变地接着说道,伊莉莎白的肩膀倏地一震。 正如「肉贩」所言。本来她胃口就很好,而且还是美食家。然而自从棹人与小雏离去,她就只吃最低限度所需的食物。 「肉贩」不在乎没得到回应,径自转动巨大的肉块。他调整位置,嗯嗯几声点头,接着从奇妙的高度帅气地洒下盐。 「啦啦啦啦~我的肉是上等肉~爱与勇气还有美味~只要吃下肚就会勇气百万倍~肉贩随时都在您身边~啦啦啦啦~」 「喂,『肉贩』你这家伙,别唱歌,很刺耳啊。」 「怎么会,居然对这黄莺出谷般惹人怜爱的声音说这种话!」 「那股自信是打哪里来的,真是的……那么,你为何像这样非法侵入呢。」 「以前我有对愚钝的随从大人还有美丽的女佣大人说过,我最喜欢伊莉莎白大人那句『好吃!』呢……让顾客饿肚子,可是有损商人的名誉。」 「肉贩」用彻头彻尾的平静语调如此说道,伊莉莎白无言地眺望他的背影。 她忽然想起某天的光景。 棹人在王都酒吧里,将装有米粥的容器递向伊莉莎白。他刻意将那东西带了过来。「我想你肚子也饿了吧」——棹人以「拷问姬」为对象如此说道。 伊莉莎白喃喃询问「肉贩」。 「……只是这样吗?」 「就只是这样。」 「肉贩」堂堂正正地点头,伊莉莎白不由自主地沉默了。火焰爆开,发出眩目光芒。 「肉贩」一边眺望渐渐烤好的肉块,一边接着说道: 「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得用膳才行。这就是所谓的『活着』。将为了活下去的粮食送达,就是商人的职责……而且,肉很好喔。就算孤伶伶时,只要吃下去就会不断涌出活力。」 「谁孤伶伶的啊。」 「不不不,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我独处的时间意外地长呢。」 「肉贩」摇头如此说道,一边将铁串刺进肉块。将铁串拔出,透明肉汁从中溢出。是对烤的火候感到满意吗?「肉贩」放下肉块。 抓住骨头的部分,他「登登~」地拿着肉摆出架势。 「完成喽!」 「唔。」 「居然是山怪的烧烤右臂哟,吓一跳吧!」 「你呀,这不是让人大失所望吗?」 「来来,别客气,大口吃。」 「肉贩」将肉块递出,没因为伊莉莎白的吐槽而气馁。她盘坐在床铺上,就这样接了过来。肉汁啪哒啪哒地滴在床单上。 「……唔嗯……唔唔。」 伊莉莎白目不转睛地眺望肉块。定睛一看,那东西正是山怪手臂的形状。就算说得再好听,也不是 会令人食指大动的外观。然而表面烤得金黄焦脆,而且也散发出还算是好闻的香气。 更重要的是,「肉贩」雀跃地在眼前等待着。 伊莉莎白不由得左右张望。然而,令人遗憾又气恼的是,除了自己以外这里没有其他人可以负责吐槽。只有刺在墙上地图的无数小刀空虚地散发光芒。 做好觉悟后,伊莉莎白「啊——」地张大嘴巴。 她意外地大口咬上肉块。 「好难吃!」 「您说什么!」 伊莉莎白立刻如此断言,「肉贩」有如抗议般蹦蹦跳。 在他前方,伊莉莎白将眉头紧锁至极限,不悦地陈述感想。 「皮烤得金黄酥脆又香气扑鼻,口感也野味十足,虽然很硬,却也不坏!不过,重要的味道却很奇异!跟鸡猪牛羊还有山羊都不一样!这种黏呼呼又混浊的奇妙风味是怎样啊!只能说是『山怪味』喔!」 「唔,所谓的『山怪味』还真是直白呢。」 「用颜色来表现就是绿色!」 虽然如此抓狂,伊莉莎白仍是没有停止进食。食物渐渐进入空荡的胃中。这种感觉很舒服,虽然口中抱怨,她仍是大口大口地吃着肉。 「为、什、么,余、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呢!」 山怪肉的味道果然是奇异不可思议到极点的味道。 伊莉莎白一边吃着,一边在脑海中描绘过去的餐桌。 小雏做的料理不论是哪一道都美味到极点。棹人的料理虽然难吃,但布丁却是绝品。然而,如今伊莉莎白独自啃着山怪的右臂。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一边咬皮,一边撕裂肉,一边咬碎肌腱。 伊莉莎白渐渐感到无比火大。 (什么敌人同伴、是杀是救都无所谓!这是更根本的问题!) 濑名棹人选择成为世界公敌。他说这是为了伊莉莎白,因此带着小雏擅自离去,然后开始走上被人们丢石头、受到诅咒的道路。 究竟是有哪里的哪个人希望他做出这种选择呢? 冷静想想,她想对两人说的话堆得跟山一样高。 堆积在胸口里的怨言与怒言也多到骇人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伊莉莎白特别想狠狠揍倒棹人的脸庞,不这样做她就无法甘心。 想对他说「还不适可而止,你这个笨蛋」。 (没错——一切都要在那之后才开始喔。) 伊莉莎白·雷·法纽受教会之命,要诛杀濑名棹人。 她有她的信念,然而棹人也不会放弃吧。无论怎么挣扎,两人最终也只剩下战斗一途。世界公敌非杀不可。然而委身于悲痛命运之前,伊莉莎白想要先踹飞棹人。 现在不是因为他离开人类领域而感到安心,也不是睡觉的时候。 得对世界第一大笨蛋的随从做出必要之举才行。 就在此时,伊莉莎白咕噜一声吞下最后一块肉。 「喝呀啊啊啊!」 她用完美姿势高高挥起吃剩的大根骨头,轰的一声扔出。骨头一边转着圈,一边飞向窗外。 骨头发出光芒消失了。 伊莉莎白露出怒容握紧拳头,大声叫道: 「可恶!为何余得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才行!而且为什么余得烦恼这么多事!绝不原谅,一发现棹人那家伙,余就要宰了他!」 「唔,觉得随从大人死亡的机率提高了……」 「肉贩」双臂环胸如此说道。在他前方,伊莉莎白一边感到愤慨一边燃起杀意。 有如在说能恢复精神是再好不过之事似的,「肉贩」从袋里拉出新的肉。 「居然是龙尾巴哟,吓一跳吧!」 「又来了,又来了吗?你啊。」 就这样,伊莉白的城堡被许久不见的喧闹声包围。 *** 「……山怪味是怎样啊!」 「啊,棹人大人您醒了!还有,您究竟是怎么了呢?」 「啊、咦……抱歉。小雏,看样子我似乎是作了怪梦。」 如此说道后,棹人压住了额头。他以乎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而且因为消耗了自身魔力之故——或许也有受到伊莉莎白血液的影响——而作了奇怪的梦。说真的所谓的山怪味到底是怎样啊?他如今再次感到烦恼。 棹人缓缓撑起上半身。他将作梦的事抛到脑后,朝四周张望。 木造房间里并排着许多张白色床铺。无从得知房屋架构,墙上爬着真正的藤蔓。大量桃红色的小花自天花板垂吊下来。 自然美编织出完美装饰。 另外,这股花香似乎也具有消毒的效果。甘甜芳香的深处有着令人神清气爽的刺激感。 棹人身边有一张用柔韧树枝编成的椅子,小雏就坐在上面。她的另一边站了一名用干净布块掩着嘴边,戴着手套的山羊头兽人。 仔细一看,棹人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似治疗师的兽人微微点头。 「处置前伤口就几乎已经愈合了,干得漂亮。不过皮肤有些地方很薄,所以我贴上了促进恢复的药草。之所以晕过去,是因为魔力低下所导致的暂时性疲劳使然吧。已经不要紧了,您要随意下床走动也没关系哟。」 「啊啊,棹人大人,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小雏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棹人,他困惑地望向治疗师。 山羊头兽人——从角的尺寸与形状判断,应该是女性——眯起双眼。 「我有告诉夫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哟。不过她仍是一直哭丧着脸,片刻不离地等待您清醒。开口向她说句话如何呢?」 「抱歉啊,小雏……真的让你担心了。」 棹人温柔地回抱小雏,他不断轻抚自己新娘的背部。 棹人就这样一边安抚她,一边探索记忆。 (呃,我记得自己搭上了琉特他们的移动阵……) 他们就这样转移至将带有颜色的石头与木材以艺术手法组合在一起的豪奢建筑物内。据说这似乎是王族的行宫之一。棹人被领至设置在其中一室内的治疗院。 按照治疗师指示横躺在床铺上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一下,这里是王族的行宫?」 棹人猛然瞪大眼睛,看样子自己似乎是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棹人连忙打算下床,然而他甚至无法动弹。 在不知不觉间,棹人被小雏的纤细手臂牢牢地固定住背部。 「那、那个……小雏小姐?」 「呵呵呵,棹人大人?先前我有说过之后会尽全力发火吧?」 看样子她似乎真的很生气,棹人脸庞一僵。然而,小雏却在此时放松手臂。暂时放开身躯后,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眼睛。 小雏惆怅地诉说。 「以前我也说过不是吗?心爱的您独自做出危险之举……在您的这种决心之前,我是多么地想要杀掉无力的自己。」 跟过去城堡内发生骚动时一样,小雏扭曲脸庞。宝石制成的眼眸里盈满许多悲伤。那是过度担心新郎,心被痛苦磨碎的表情。 棹人猛然一惊,这次自己主动伸出手臂。他紧紧拥住小雏。 (那个做法,在这次是最适解。) 这个想法本身不变。 棹人不是以前的他。需要小雏帮忙的话,他认为自己会确实地提出要求,但这一回仅仅只是无此必要罢了。然而,棹人也明白小雏不会接受这件事。 他们是夫妻,许下诺言要成为一家人。 明明是这样才对,在对方面前受伤是不行的。 「真是抱歉,小雏……嗯?总觉得手臂的力气变大了。」 「呵呵呵呵呵,小雏我有所察觉,这下子似乎不说教不行了。不过,那个,治疗师小姐?现在跟棹人大人长谈也没关系吗?」 「嗯,不要紧的。对于有乱来倾向的患者,家人的说教也是很棒的良药。用不着在意我,请不用客气也无需留情地尽情教训吧。」 「想不到会有这种反应。」 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伏兵。 小雏将唇瓣靠向棹人的耳畔,朝他的耳朵温柔地吹气。 棹人身躯一震后,小雏用甘美声音开始严厉地低喃。 「听好喽,棹人大人。说起来在战斗中本来就会发生意外。就算在分秒必争的情况下,也严禁您擅自行动。因为就算得到魔力,棹人大人对攻防的经验还是很浅。我是您的剑,也是盾牌,因此请您以活用我为第一优先。」 小雏恳切地陈述,其说教内容既有道理又正当至极,而且也像是在洗脑。不久后,就在棹人只能说出「对不起,下次不敢了」的话语时。 木制门扉开启,狼头武人从空隙中探出抽动的鼻尖。 「棹人大人,据闻您清醒了,身体状态还……哎呀,失敬了。打扰两位了吗?」 「没打扰!琉特,救我啊!」 「嗯嗯?您居然说这是必须得拔刀相助的状况?」 棹人连忙大叫,琉特一头雾水地进入治疗室。 小雏不情不愿地离开棹人身边。轻咳两声清清喉咙后,她拿起某人放在枕边的水果。小雏从袖口滑出小刀,开始削皮。 听完两人所言,琉特哈哈大笑。 「哈哈哈,哎呀,这就是因为爱啊。您似乎没有大碍,真是万幸!而且看起来好像也被夫人处罚了,所以我也不会再对您乱来的举动说些什么了。」 「嗯…………被好好训了一顿。」 「这也没办法。这位就是我的内人,我受伤时她也很常生气呢。」 「咦,是你的妻子吗?」 棹人不由得发出高八度音的声音。山羊头治疗师戴着口罩,轻轻摇了几下手。那个举止虽然洋溢着淘气氛围,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琉特的妻子似乎是一名比想象中还要冷静沉着好几倍的女性。 绽放笑容朝她挥挥手回应后,琉特重新面向棹人。 「咳咳,那么,棹人大人没问题的话,我想带您过去那位大人身边。」 「那位大人?」 棹人茫然地重复。就在此时,他想起这里是王族行宫之一这个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实。棹人反射性地端正姿势,小雏一边说「棹人大人,啊——」一边将水果送入他嘴边。他不能拒绝,只好咬下清脆的白色果实。 棹人在有些恍神的状态下听着琉特的话语。 「是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森之王』第二皇女——也就是吾主。」 *** 兽人有三只王。 是所有兽人的祖先——「森之王」、「水之王」、「风之王」——古狼、白鹿、以及大鹰。 世界重整之际,圣女向神祈愿,创造出这三只雌雄同体的存在。他们产下的小孩拥有跟普通野兽一样的多样性。他们就像这样增加兽人的数量,守护赐予他们的大地。 在那之后,他们永生不死。这三只王的存在,就是圣女信仰没有在兽人之间广为流传的最主要原因。因为传说中的存在,至今仍然庇护着他们。 不会想跟人类一样仰望圣女塑像也是再自然不过吧。 如今,三只王借由同寝共食——草食种与肉食种的混杂——抑制兽人内部的冲突,将友好关系视为象征,努力维持和平。三只王虽为人民奉献,但还是自权力的宝座退下。 他们自古君临至今,却没进行统治。 三只王从自身一族里指名数人为皇族,给予他们权力,让他们负责国政。 「森之王」第二皇女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也是其中之一。 她拥有的权力不像第三皇太子与第一皇女那样大。然而她为了维护治安而派遗私兵团,投入私人财产整顿城镇、防止河川泛滥的形象却替她博得贤狼的名号。 如今她受到人民热情支持,而且支持度超越第一皇女。 这种不得了的存在,现在就坐在棹人他们的面前。 (究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在肃穆光景之前,棹人不断动脑筋如此思考。 整座晋见大厅被调光成微暗的模样。施加优美刺绣的挂布在通往王座的阶梯上落下带有幻想气息的影子。大花图案十分奢美,同时也呈现出像是年老巨兽般的厚重感。然而,它背后却待着充满危险气息的存在。 许多士兵手举武器,棹人用皮肤感受到他们的紧张感。 (……恶魔的契约者要晋见自己的主人,当然会是这样喽。) 在紧密戒备的情势下,薇雅媞乍看之下毫无防备地坐在王座上,脸上挂着微笑。 插图p113 她是纯白色的狼,在内侧是可爱桃红色的三角耳朵之间戴着草冠。薇雅媞将手臂搁在开着漂亮鲜花的扶手上,布料缓缓叠合缠在身上,而且这边的布料果然也施加了精致的刺绣。在跪在地上的棹人前方,她发出稳重的声音。 「初次见面,濑名·棹人大人。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人。感谢阁下此次相助。」 「是、是的……不客气。在下感到、光荣至极?」 「无需如此拘谨。吾等并没有将自身礼仪强加于异种族——而且还是来自异世界之人身上的打算。请您放轻松。」 薇雅媞温柔地低喃。就算你这样说我也——棹人如此心想,在嘴里含糊地做出回应。 因转生前的生活使然,他对公权力有反感而且不擅长应付。然而与那种感觉相比,面对这名女性所感受到的紧张又是不一样的事物。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这种人不配跟对方见面」对棹人而言也是第一次的经验。 (天生尊贵之人,该有还是会有呢。) 「果然不习惯兽人吗?既然如此,来吧。」 喀哒的硬质声音响起,棹人面前的空气轻柔地流动。 甘甜花香传出,士兵们加强了紧张感。 棹人不由自主地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 薇雅媞走下王座,蹲到他的前方。棹人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被她趁隙握住了手。狼的手——跟人一样,进化成长长的五根手指——裹住他的手掌。整只手被又白又柔软的毛覆盖,掌心长着肉球。 老实说,软绵绵地很舒服。 「呵呵,如何呢?」 薇雅媞如此笑道,棹人过于吃惊而抬起头。 他跟美丽的苍蓝眼眸视线交会,薇雅媞柔和地微笑。 「嗯,总算看到你的眼睛了呢。我必须得向你道谢才行。多亏你不惜伤害自身,为了吾等人民而战,还有——」 她缓缓望向旁边。框人忽然吃了一惊。小雏正恶狠狠地瞪着握住他的手的薇雅媞。棹人不由得流出冷汗。然而,薇雅媞却呵呵一笑,也将手伸向小雏。她简直像是在安抚小孩似的,轻轻裹住小雏侧脸。 「我也要感谢小雏大人,这次全都仰赖你的努力。」 「我、我是心爱的棹人大人的女佣!这一切都是棹人大人之力,不过那个……您过奖了。」 「呵呵,那么,既然两位都已经见过我,就来谈谈今后的事吧。」 薇雅媞轻盈地起身。她有如年轻女孩般以跃动步伐走回王座。然而,坐到自己应该待的位置后,薇雅媞瞬间缠上硬质的威严氛围。 棹人感到愕然,一边眺望这副光景。 薇雅媞是有着神奇氛围的狼。她看起来像十多岁的少女,也像是百岁老婆婆。以人类的眼光来看,本来就很难判断兽人正确的年纪,而且她年龄不详的程度更是超群。 她用符合「森之王」第二皇女身份的高贵气质俯视两人。 「那个金属片,已经从冰块中慎重地取出,也分析过了。不过就现状而论,除了知道它是以吾等技术力所不可能重现之物外,什么都不得而知。今后能取得有用情报的可能性也很低吧……另外,那东西不见得只有一具。」 「我也考虑过这可能。就算可以改变模样,果然还是很难认为它完成了虐杀所有步骤。」 「因此我想请两位继续留下来协助,直到可以宣布虐杀告终的状态为止。必须确认那东西的真面目……如果有的话,也得确认它的主人才行。」 薇雅媞的话语让棹人眯起眼睛。 至今为止,她使用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方式表示亲爱之情的理由就在这里吧。薇雅媞明显有意识到要让棹人他们对兽人感到亲近。 (视那东西的主人而定,有可能会演变成与人类的斗争。) 思索数秒钟后,棹人慎重地开口。 「我果然觉得它是恶魔的产物。」 「皇帝」断言那东西与恶魔无关。然而,棹人却刻意隐瞒此事如此诉说。他判断就现况而论,应该要尽可能地除去人类与兽人之间的火种。 虽然像是察觉到他的真意,薇雅媞仍是态度沉稳地点点头。 「恶魔契约者不论种族为何,本来就会被存活于世间的万物视为敌人。如果敌人是新的契约者,就有必要将此事也通报给人类知情。果然得尽早确认它是什么东西才行……你虽然也是恶魔契约者,灵魂却很高洁。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且协助吾等的棹人大人是重要的友人。今后也希望你能够将那股力量借给吾等。」 薇雅媞露出微笑,就像在催促「好回应」似的。不知是真是假,那张微笑中洋溢着可靠的信赖感。棹人点点头,不论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他该做的事很简单。 「要阻止虐杀,还有确认敌人的真实身份。在那之前,我会确切地将力量借给你们。」 「感谢。目前这样就很足够了,之后再视结果继续交涉吧……我想两位今天也累了。菲亚,带二位去休息。」 一旁待命的兔头女官点点头。摇晃垂耳鞠躬后,她请——至今仍跪着的——棹人两人起身。 向薇雅媞深深低下头后,两人转身。 皇女沉稳的声音从背后追过来。 「请相信我们。我想跟棹人大人与小雏大人当亲密友人,也同样想继续当人类的好邻居。正因如此,非得除去忧患不可。」 「嗯,我相信你喔,皇女殿下。」 棹人如此回应,实际上他并不怀疑薇雅媞有所虚言。 被带过去时,棹人有从琉特那边听闻第二皇女是沉稳的人物。第一皇女与第三皇太子血气特别旺盛,似乎热切地期盼扩大兽人的领土。 第二皇女薇雅媞对那两人隐瞒了虐杀的情报。正是因为如此,她有必要将棹人这个第三势力拉拢成为自己的棋子。说到底她仍是以解决事态为第一要务而行动着,那颗避免纷争的心是货真价实之物。 她也不希望兽人之地疲弊,以及森林荒废。 而且,这一点棹人也一样。他不想看见有人受苦受伤的模样。 (「机械神」) 因此,必须尽快确认其真面目才行。 必须查清在虐杀背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或者说,必须查清即将发生的事。 *** 「喂,『皇帝』……有听见吗,『皇帝』?」 被女官领进客房后,棹人如此呼唤。他一边坐在床上,一边口气很差地叫着自己的恶魔。然而没有回应。「皇帝」心高气傲,而且也阴晴不定。今天一直因为无聊琐事叫他,所以他似乎完全被惹毛了。 这下子要等到明天以后才有办法问「机械神」的事了吧。 「别这么轻易就闹别扭啊!喂!」 棹人不死心地呼唤,即使如此还是没有回应。看样子他似乎是完全阻隔了主人的声音。在口袋底部,装有弗拉德灵魂的宝珠有如要说「哎呀呀」似的蠢动。不过棹人却表示「没你的事」,完美地将其无视。 「——真是的,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 叹了口气,他重新坐到床铺上。 就在此时,房间门扉开启,小雏探出脸庞。 「如何呢,棹人大人?有回应吗?」 「不,不行。今天他似乎已经打算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棹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小雏在他视线前方歪歪头,微湿的银发摇曳。 「您怎么了呢?」 她的模样不同于平时的女佣服打扮。 在落脚客房前,小雏借了热水。她是机械人偶,本来是没必要沐浴的。然而女官却提出「擦去身体的脏污,涂个香油如何」的建议。 棹人也赞成,因此她到刚才为止都不在房间。 白皙丰腴的躯体被缝上花朵图案的薄布裹住,小雏摇曳异国风情衣裳的柔软裙摆转了一圈。 「啊,被吓到了吗?女佣服的裙摆有点脏,所以借了这套衣服。看起来不会令您不悦吧?」 「很漂亮。」 「咦?」 「啊,抱歉……不,不是抱歉。我不自觉说出实话了。」 棹人如此说道,一边红着脸压住脸庞。 小雏眼睛眨了几下。在那瞬间,她的脸颊顿时染成赤红色。小雏无意义地扭动身体,口齿不清地低喃。 「棹、棹人大人就是会这样偷袭,真的好狡猾喔。」 「呃,这并不是偷袭,应该说我不由自主就吐露出心声了。」 「就是这种地方粉狡猾的说……连舌头都粉难动了不素吗……真是的,好害羞。」 小雏蹲在地上,有如鼠妇般整个人蜷了起来。真是可爱——棹人眺望着那副模样。 不久后,小雏不知为何连头都抱住,最后还如此喃道: 「………太幸福要死掉了。」 「不,这样不行,活下去吧。」 就在此时,棹人猛然一惊察觉到一个重大的问题。他慌张地环视四周。 客房的石壁也装饰着活生生的植物。兽人们崇尚空气的自然流动,因此本来并不喜欢石造房屋。然而学会用火,摸索适合气候的建筑物后,他们最终将石头与各种素材结合在一起,创造出独特的技法。 这个房间也充分地活用了那种技法。 在室内日照也计算进去的前提下,窗户设计得很大。如今那儿被从未见过的巨兽毛皮堵住。似乎是晴天时可以卷上去收起来的样式。以木头组装的床铺上摆着塞满干草的床垫,上面叠了一层又一层的布。包含地板上的地垫在内,所有布都施加了复杂的刺绣。 是一个可以度过舒适时光的宽敞房间。 然而,实际上这里却有一个大问题。 (只、只有一张床。) 也就是说,这样下去棹人注定要跟小雏同床共枕。 琉特在他脑海里爽朗地大笑。他恐怕是听闻两人是夫妻,所以才机灵地这样做吧。然而,这却是糟糕、而且极度多此一举的好意。 以前,棹人曾让小雏陪睡。然而,如今在两人已互相确认彼此心意的状态下,棹人不觉得只有陪睡就够,而且他也没有——只这样做就行的——自信。 该如何是好呢——棹人再次环视室内。 幸好地板的垫子很厚,只要从床铺那边借块布就能睡了吧。 (好,只要我睡地板就没问题了!) 就在棹人如此判断握紧拳头之时。 (嗯………咦?) 棹人渐渐发现小雏的样子不对劲。她在不知不觉间站起身,而且用钻牛角尖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床。 「小雏,你怎么了?」 「……那个,棹人大人。」 「嗯?」 「我们……是夫妻吧?」 咳咳咳——棹人剧烈地咳了起来。 他也没迟钝到无法领悟言外之意是在问什么。棹人正要慌张地张开嘴巴,却又紧紧闭上。因为小雏的翠绿色大眼眸盈满了不安。 依赖般的视线极为无助。 棹人静静眯起眼睛。他回想过去小雏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想、成为、棹人大人的、家人。』 小雏为了棹人受伤,甚至失去四肢,一边如此祈愿。 他则是一边哭泣,一边回应这句话。 『那种东西,打从很久很久以前……自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为我的伴侣了吧。』 在近乎疯狂之举的选择与战斗的尽头。 濑名棹人,像这样得到了家人。 「那个,如果棹人大人不讨厌的话……我们差不多也该、那个……」 小雏紧抓自己的衣服如此说道,她用颤抖的声音把话接下去。 「……应该可以,不是吗?」 紧张感似乎在这里超过了极限。小雏的脸颊染红至前所未有的境界, 她失去平常的积极性,六神无主地摇摇头。 「我、我说了逾越之言!我会在地板睡的,请您忘——」 「小雏!」 棹人立刻抓住白皙纤细的手腕,小雏露出吃惊表情。 要睡地板的人是我——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不是这样的」棹人这么说着后闭上嘴巴。 (不对!非说不可的不是这种事吧!) 棹人与小雏无言地对望,她有如小狗般用湿润眼瞳望着他。棹人差点不由自主地错开视线,却还是忍住开了口。然而,他却没能立刻说出话语。 小雏悄悄垂下头。在那瞬间,棹人默默无语,就这样硬是将她拉至身边。 棹人紧紧地拥住小雏。 「棹、棹人大人?」 小雏发出高八度的声音。棹人一边听着,一边感到眼前一晃。 自己的心跳声跟小雏的齿轮声好吵。这样下去的话,两人会一起死掉吧。棹人不由自主地如此担心。然而,小雏却也紧紧——简直像是在依赖似的——回抱自己,因此他领悟到自己的行动并没有错。 (的确,我们是夫妻。) 不管是生病时,健康时,或是何种危机造访都一样。 直到死亡令两人分离,棹人都打算跟小雏在一起。 「小雏,从今而后我不打算放开你,也不会离开你。」 「棹人大人……简直像是作梦般,担待不起的一句话。小雏真的很幸福。」 「所以说呢……那个……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呢……」 「棹人大人,加油!」 「我会加油!所以……以后我要永远跟你活下去,我绝对会珍惜你!所以——」 就在此时,棹人伸直手臂,使劲将小雏推至眼前。小雏比他高。棹人目不转睛地仰望小雏,她一脸严肃地等待他的话语。 一吸一吐调匀气息后,棹人如此告知。 「今晚,要不要好好地,成为真正的夫妻呢?」 「好的!好、好、好、好、好!」 对因为紧张而不自然的敬语猛点头。 小雏有如花儿绽放般露出微笑。 *** 床铺叽哩发出压辗声。 在棹人面前,小雏脸颊染上红晕,横躺在床上。 棹人轻轻将手撑到那头银发的旁边。床铺再次发出声音,虽然是在模仿人类的呼吸,小雏的大胸部仍是在薄布下方上下起伏,就像在表达主人的紧张与兴奋。 棹人咕噜一声吞下口水。然而,他却在此时猛然一惊,移开手臂重新坐好。 小雏横躺在床上,就这样叭嚓叭嚓地眨眼睛。 「棹人大人,那个、为何您把脚叠起来坐着呢?」 「呃,因为老爸跟爱人们靡烂到不行啊……我觉得应该好好说些什么后再开始,所以才跪坐的。」 「跪坐?好有趣喔!我也来学看看!」 小雏轻轻起身,她也叠起脚坐着。 两人像这样面对面。棹人与小雏摆出正经的表情,然后同时噗哧一笑。 朝彼此呵呵轻笑后,棹人并拢手指将手臂撑向前方,深深地行了礼。小雏也学他这样做。 「那么,请多指教。拜托了?嗯,这种说法好像也怪怪的?开动了?不,不对,刚才的不算!呃……我会珍惜你的!」 「请棹人大人尽情享用!今后直到这颗钢铁心脏停止运转前,我都会与您一同活着,守护着您,在您身边坏掉的。直到那一刻来临前,请务必让我永远相伴。」 两人同时抬起脸庞。这一回棹人与小雏有如害羞似的红晕上颊。 就在此时,小雏微微错开视线,然后又移回来。这次是怎么了——棹人露出困惑表情。 小雏一边忸忸怩怩,一边向他询问。 「那个……我觉得应要事先问一下才对……不过,请您务必不要感到不舒服哟?」 「嗯,究竟是什么事?」 「要羞涩比较好呢?还是说猥亵也没关系呢?」 「咳咳。」 棹人再次激烈地咳了起来,他难受地猛咳。 哎呀呀——小雏伸出手臂。她用单手温柔地抚摸棹人背部。 这个动作有了成效,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确认这件事后,小雏有如轻抚般将白皙柔荑移动至棹人后颈。纤细手指有如搔痒般的动作令棹人背脊一震。 「小、雏。」 「棹人大人。」 小雏就这样将体重放上后方,她再次躺到床上。 棹人自然而然变成覆上她的姿势。 虽然害羞,小雏仍是浮现艳丽笑容。那对丰满胸部在棹人的身体下柔软地变形。很暖和,有着只要抓上去仿佛就会融化自指间溢出般的感触。 (哇、啊。) 棹人感到一阵晕眩。 小雏将脸庞凑向他的耳畔,发出甘甜吐息同时低声嗫语。 「棹人大人,请吻我。」 「啊,嗯。」 如她所愿,他叠上唇瓣。小雏怯生生地将舌头伸过来。唇瓣被温柔地轻戳,虽然笨拙,棹人仍是对此做出回应。小雏舌头的动作一口气变得大胆。 绝对不算短暂的时光与湿润声音一同流逝。 不久后,棹人移开唇瓣。吐出气息后,他如此低喃。 「晕、晕沉沉的,而且全身麻酥酥,又不能呼吸,脑袋好像要停止运作了。」 「呵呵,这种地方非常可爱呢。」 「你才绝对可爱。我说小雏啊,什么怎样才好……我的喜好之类的,这种事没必要去思考。毕竟我也完全没自信可以做好……不过,你能保持自然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呃,什么嘛,这样笑咪咪的。」 小雏呵呵发出轻笑,棹人不由自主「唔唔」地皱起眉头。 小雏伸出手指,充满怜爱地轻戳棹人的鼻子。 「因为棹人大人在闺房依旧温柔,我很高 兴嘛。」 「唔,嗯——」 「只是,我说啊。」 「嗯?」 就在此时,小雏轻轻抬起脸庞。她有如小狗撒娇般,用自己的鼻子磨蹭棹人的鼻子。而且小雏还像是小鸟轻啄般,啾啾啾地不断轻吻他的脸庞。接着,她再次与棹人面对面。 小雏幸福地露出柔和微笑,然后,她用渗出甘甜蜜汁的声音嗫语。 「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因为好开心好开心,自然而然地变得猥亵呢。」 棹人满脸通红。他打算要说些什么,她用吻堵上那对唇瓣。再次交换长吻后,两人移开脸庞。他们四目交会相视微笑。 「棹人大人,我爱您。」 「嗯,我也爱你喔,小雏。」 仿佛不这样做就受不了似的,两人不断叠合唇瓣。 床铺大大地摇晃。 之后,衣服磨擦的声音持续着。 4 金色的拷问姬 「喂……………『肉贩』啊。」 「用带有威胁性的语气是要问什么事呢,伊莉莎白大人?」 「余啊,总觉得现在有一种超想举杯庆祝一番,又觉得非得狠揍墙壁踹倒某处的某人这种既温馨、又杀气腾腾的心情呢。」 「真是巧啊。我也觉得自己好像也有这种感觉哟。」 「肉贩」懒洋洋地回应伊莉莎白的话语。 两人仍在「拷问姬」的寝室里。在地板上强行生起的营火已经燃尽,化为灰烬。有如取而代之般,附近到处都是骨头与盘子,还有变空的酒瓶。 这正是宴会后的杯盘狼藉,实在是凄惨万分。 在这副惨状之中,伊莉莎白躺在床上,「肉贩」则是倒在地板上。两人躺成大字形,茫然地眺望天花板。 伊莉莎白忽然一惊,用认真表情说道: 「该不会这种奇妙的心境,就是老是吃怪肉害的吧?」 「唔,我有一种预感,意想不到的不白之冤正要降临到自身啊。」 「应该说,为何你老是带一些蠢东西过来啊!」 「什么啊!三分熟史莱姆肉排意外地好入口不是吗!」 是因为吃饱而无法动弹吗?「肉贩」挥舞手脚表示抗议。伊莉莎白露出气鼓鼓的模样,就这样不回应。室内寂静无声。然而,她却突然动了起来。 伊莉莎白腹肌用力,「嘿咻」一声撑起上半身。她左右转动脖子弄出声响。 「方才,余领悟到现在既不是松一口气,也不是睡觉的时候。话虽如此,人类不能随便入侵兽人领域的事实仍然没有改变呢。」 伊莉莎白双手环胸,「唔唔」地发出沉吟。就算下定决心,现状仍然无法改变。 只要没被兽人那一方邀请,人类入侵纯血区就是违反协定。自从火刑一事传出去后,「拷问姬」的恶行也更广泛地流传开来了。 自己变成战争的导火线,这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伊莉莎白皱起眉头。「肉贩」一边抚摸自己涨得圆鼓鼓的肚子,一边提出建议。 「这样的话,趁现在解决其他应该要做的事情如何呢?毕竟为了讨伐十四恶魔,伊莉莎白大人一直很忙啊。」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其他应该要做的事情……」 讲到这里时,伊莉莎白微微瞪大眼睛。她极自然地松开环抱于胸的手。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伊莉莎白紧咬唇瓣了好一会儿。她闭上眼睛持续思考。不久后伊莉莎白睁开眼,猛然跃下床铺。 「正如你所言呢。余有应该要做的事情,要出去喽。」 「好的~路上小心。」 「肉贩」悠哉无比地轻轻摇了摇手。「拷问姬」摇曳乌黑柔亮的秀发,从仍然躺着的他身边疾驰而过。她用力拉开门扉。 「肉贩」只移动脖子,目送伊莉莎白离去。 门没关上,她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另一侧。不久后,他喃喃低语。 「对人类来说,就算生涯短暂,该做的事还是意外地多。不去做的话,后悔可是会累积起来的喔,伊莉莎白大人……因为这个世界能维持到何时都不晓得呢。」 凝重沉默落至只剩下「肉贩」一个人的寝室。 不久后,他发出大声响打了一个饱嗝。 *** 隔天早上是极幸福安稳,慵懒甜美又平静—— 同时也是慌乱,又令人害羞的开始。 同时清醒时,棹人与小雏感到无比幸福。 他们全身赤裸,在只盖着布的状态下彼此相视。 该选什么当作第一句话才对呢?棹人不太清楚。胸中充满各种思绪,没办法好好说出话语。而且,这点小雏也一样。 迷惘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跟平常一样的问候语。 「早,小雏。」 「早安,棹人大人。」 小雏浮现融化般的微笑,棹人也不知不觉地回了相同的表情。 两人让额头互相轻碰。双方刘海接触肌肤,感觉痒痒的。这种感触让他们有如孩子般相视而笑。两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准备接吻,就在此时。 门扉毫无前兆,磅的一声猛然开启。 「哎呀,真是不错的早晨呢。早安啊,棹人大人!」 琉特出现了。 挂着满面笑容。 棹人跟小雏僵在原地。 棹人小心翼翼地望向门扉那边,琉特啪嚓啪嚓地眨眼。给我领会啊——棹人送出视线。我领会了喔——琉特严肃地点点头。 ————叽、啪哒。 就这样,门扉关起。 棹人跟小雏有如被电到似的动了起来。 兽人不太常沐浴。另外要泡澡时,在贵族阶级中有使用大浴场的习惯,而且会让香草植物与花朵飘浮在浴池中。不过,客房隔壁有铺设磁砖的小房间,里面则是准备了小澡盆。恐怕是考量到异种族,所以要给他们使用的吧。本来应该拜托女官准备热水才对,这次棹人却用魔法急忙变出水,并且用火焰加热。 俐落地清洁身躯后,两人回到房间。棹人与小雏慌张地穿上衣服。 一切都弄好后,棹人大声咳嗽清清喉咙。 「已、已经好了喔。」 「哎呀,真是不错的早晨呢。早安啊,棹人大人!」 「被当成没这回事也挺难消受的!」 棹人不由自主坚定地如此断言,琉特的耳朵垮了下来。 「失礼了……哎,兽人的早晨打从日出前就开始了,所以不小心就……我不够细心啊。诚如您所见,因为我是粗人,真的非常抱歉,嗯。」 「不,没关系的。因为错在我这一边,对不起。」 不不不这边才是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如此说道。不久后,琉特的耳朵变成竖直的模样。再次重新掌控全场后,他将叠好的女佣服递给小雏。 「那么,小雏大人这个给您。是女官交给我保管的。」 「哎呀,感激不尽!我立刻去替换喔!」 这段期间内,棹人与琉特来到走廊上。两人在谈论之后的预定行程。 早餐后,薇雅媞的私兵团之间要开会。 「要决定今后的巡逻路线,希望棹人大人也能参与。」 「嗯,当然。请多指教。」 「关于早餐一事,也有人提议要与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一同用餐,不过后来觉得两位或许会感到很疲累,因此决定个别用餐……您意下如何?」 「这真是帮大忙了!变成聚餐的话,好像会因为紧张而食不下咽呢。」 「哈哈,我有猜到喔!我也不擅长应付拘谨的场合啊!」 如此说道后,琉特搔搔长着红毛的头。他用比以前还要亲昵的模样笑了。 棹人与换好衣服的小雏一起前往——据说早餐也在那准备好了——会议室。三人在庄严的城堡内前进着。 薇雅媞的城堡走廊是用岩石组合而成的。然而,果然装饰着各式各样活生生的爬墙虎与花朵,以及施加刺绣的布,每个皇族使用的花纹似乎都不一样。另外,遮住窗户的野兽皮革如今皆卷了起来。 金色光芒从走廊那边斜射而入。 (好美的光景……嗯?)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口袋底处那颗装有弗拉德灵魂的宝珠正在蠢动。 棹人不由得脸色发青。这么说来,昨晚他没机会将外套丢得远远的。自从初次注入魔力后,弗拉德的宝珠就能掌握周遭的状况。 (这、这下子,好像又会被讲些有的没的啊。) 棹人一 边压住额头,一边跟小雏一同跟在琉特身后。 *** 早餐是又薄又平的面包,用来涂着吃的柔软起司,以及将幼鸟与蔬菜一起彻底熬煮的炖菜。虽然每一道料理的味道都很淡,却也准备了或许是要给客人使用的盐与辛香料。 据说住在亚人栖息区域附近的兽人味觉又不相同了,那儿似乎有很多人喜好使用独特辛香料的料理。棹人想起以前在摊贩被分到的炒饭,然而这次兽人们却认为那些料理或许不合人类的胃口,因此准备了本土的普通菜色。听说宫廷料理也因为餐桌礼节会很麻烦而被避免了。从棹人的角度来看,这是令人感恩的考量。 他在会议室的圆桌上吃完那些食物。 女官迅速地现身,将餐具收拾干净。她手脚俐落地将茶水一一排到桌上。 棹人他们就这样等了一会儿。 不久后门扉开启,陌生武人们现身。 他们都穿着用上皮革或牙齿,以及鳞片的朱红色铠甲。肉食系的兽人很多,然而里面也有长着壮观犄角的公鹿或跟老年山羊。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各自释放着压迫感。 他们淡定地入座,各自的部下站在身边。其中也有先前就见过面的琉特部下。宽敞的会议室挤满了兽人。 看准全员到齐后,琉特起身。 他缓缓开始述说先前的事件。 「吾等终于抓到虐杀犯了。然而正如昨晚发下去的资料所述,那是连有没有自我意识都令人怀疑的存在。由于怀疑是某人所造,不见得只有一具,因此要再次讨论巡逻路线——」 「有件事应该先讲才对不是吗?」 就在此时,公鹿发出流畅却很冰冷的声音。 他将带有中性美感,却令人感到冻彻心扉的眼神望向棹人。被不同于人类的兽眼直视,棹人不由得正襟危坐。在公鹿身旁,熊兽人巨汉重重地点头。 「唔,在那边的人类是恶魔契约者。听说是人类公敌喔?」 「我记得只有琉特大人接到密令,向他提起契约——而且完全没找吾等商量过。」 现场瞬间弥漫危险气息。琉特的部下们露出想发言的表情,但琉特举起单手,沉着地制止此举。如针般的视线陆续刺向棹人。 在这种情况下,棹人这个当事者很沉着。他是「皇帝」的契约者,本来就根本不期待会受到欢迎。 室内的紧张感渐渐高升之际,狐头武人忽然起身。 「嗯,因此对吾等而言,有件事应该先完成才行!」 「哦!」 复数回应声叠合,武人们一一起身。他们全身缠着骇人霸气,小雏立刻将手伸入皮包,握住枪斧的握柄。 一触即发的空气充斥室内。武人们伸手按上剑柄拔出利刃,率先打破这股氛围。 剑指向天。 顽强的武人们高捧长剑,一齐单膝跪地。部下们也陆续仿效。 琉特有如早就了然于胸似的缓缓微笑。 棹人跟小雏吃惊地瞪大眼睛。在他们前方,公鹿朗声说道: 「吾等是崇尚恩义与力量——更是推崇实绩的种族。此外,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认同您,并且友好地款待您。她的话语便是『森之王』的谕旨。棹人大人,吾等私兵团对您的贡献表示感激。」 「——呃,什……」 有如被雷打到般的冲击袭向棹人。对他来说,兽人们的反应出乎意料。 离开伊莉莎白身边时,棹人就对严苛的日子有所觉悟。心爱的新娘小雏陪在他身边,然而要成为人类公敌仍是需要相对的觉悟。被许多人憎恨轻蔑,被丢石头,棹人还是打算要活着。 应该是这样才对,但如今却有人衷心向他献上感激之情。 棹人忽然想起伊莎贝拉的事。他在王都广场确认她平安无事。如今虽是处于割袍断义的立场,伊莎贝拉却也曾毫不犹豫地向恶魔契约者伸出手。 (自从与「皇帝」缔结契约以来,老是发生出乎意料的事呐。) 棹人像这样细细品尝意外的幸运。不过,这其中也有其他的感慨。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像这样帮上别人。) 濑名棹人曾有如垃圾般倒在榻榻米上,性命的价值比虫子还不如。不只如此,甚至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然而,如今却不一样。 就算要成为人类公敌,棹人也能够帮助别人,走在不与自己背驰的道路上。那是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初次用自己的手抓到的荣耀。 棹人用有力视线回望武人们,灰熊开了口。 「从今而后,也希望您能将那股力量借给吾等。」 「嗯,当然——我无法容许虐杀,希望各位让我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 棹人如此回应,兽人们点点头。他们用整齐划一的完美动作同时起身,回刀入鞘。棹人望向琉特那边,琉特有力地点了头。 两人不约而同朝彼此伸出手。 兽与人的手叠合,恶魔契约者与兽人坚定地约定要共同战斗。 瞬间,琉特瘫倒在地。 血花飞散,皇帝嗤笑。 「……………咦?」 棹人瞪大眼睛。他什么都没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靠着棹人这个恶魔契约者的身体能力,脑袋也完全跟不上状况。 而且,惨剧不是这样就结束了。在圆桌之中,血沫有如花瓣般飞舞而起。顽强武人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唔,棹人大人!」 这次小雏真的从皮包中抽出枪斧,她站到棹人的前方。 就在此时,棹人在视线边缘微微捕捉到钢铁光辉。 对手不是在前方。 虽然感到愕然,他仍然在本能性的预感驱使下回头望向后方。 棹人是这样想的。 花朵出现了。 *** 棹人前方站了一名少女。 她毫不胆怯,堂堂正正地从门口出现。 平稳有序的现场如今已然崩坏,室内处于极度混乱的漩涡之中。 看到少女站在那儿的模样,棹人感到愕然。 因为她的外观实在过于异样,作为一名带来混沌的犯人再适合不过。 对方的年纪大概是十多岁吧。然而,少女的衣裳却与她的年龄背道而驰,实在是暴露过头了。那恐怕是纯白色的束缚风洋装,但布料面积却少到异常。只用皮带以十字状横跨在嫩白裸体上遮去危险场所的模样,能否说是衣服都令人怀疑,然而上头装饰品却很多。特别是腰际处与手腕上使用了许多金属,因此有着机械般的印象。蜜色的茂密秀发与蔷薇色眼眸同时也给整体添加华美感。 那副姿态像花朵,似女王,有如惹人怜爱的人偶。 而且,她的脚边跟着数具金属制怪物。 只以獠牙打造的野兽。虽然状似人类,骨骼却有着致命性歪斜的自动人偶。 拥有玻璃制巨翼以及管制四肢的蜥蜴。完全没有任何接缝的双足步行铠甲。 就是它们瞬间斩裂兽人,将其打倒的吧。它们一具具的外观都大为不同,然而整体印象却统一到了奇妙的地步。 棹人不由自主有如呻吟般低喃。 「————『机械神』。」 这些东西跟那个是同种类的某物。 而金色少女无疑就是它们的主人吧。 她堂堂站立的模样简直像是机械们的女王。或者说,看起来也像是马戏团团长或是人偶师。然而说到人偶的话,少女的外表本身看起来也像是人偶。 其全貌奢华又美丽,然而表情却是冷 若寒霜。 欠缺人味。 就在此时,如矿石般的蔷薇色眼眸忽然移向旁边。 棹人渐渐回想起周围的惨状。整个房间血花飞散,响着呻吟声。 听到这些声音,棹人微微感到安心。 (他们还没死。) 不能让对方继续攻击下去。棹人如此心想,让紧张感布满全身。然而,少女早就连一眼都不望向那些正在受苦的兽人们了。 仅仅瞬间撇了一眼小雏后,她将视线移回到棹人身上。 不久后,少女用生硬的动作张开嘴巴,就像她自己也是机械人偶似的。 「冠上『皇帝』之名的无罪灵魂啊,从现在起请你以随从身份侍奉我。」 棹人感受到有人从旁边横挥狠揍头部般的冲击,这句台词几乎跟「她」一模一样。 虽然为时已晚,但他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这名少女很像「拷问姬」。 像那个仅此一人、独一无二的罪人。 而且,宛如在断定至今为止的一切都是闹剧似的。 糟蹋一切、瞬间颠覆状况的少女报上了名号。 「吾名为『拷问姬』贞德·德·雷。是虐待奴隶救世的的圣女贱货。」 5 对世界的疑惑 那个国家被高耸墙壁围住。 里面,没有活着的人类。 在长达三天三夜的拷问宴会之后,所有人都死绝了。 城镇在变成「这样」的数十年前,治理这一带的领主家中诞生了独生女。 她的名字叫做伊莉莎白。是在神明与人们祝福下诞生,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少女。然而遗憾的是,她身体虚弱,生下来就注定年少夭折。 即使如此,伊莉莎白仍不曾妒忌或是埋怨赞美生命、享受人生的人们。 她独自一人,不断忍受袭向自己的痛苦。 在受苦挣扎之后,她应该在人们悲泪惋惜中结束一生才对。 然而,那个悲哀又平凡的命运却失控了。以某一天为界线,伊莉莎白变了。 她对人们施加拷问,如同饥饿豺狼般袭击城镇。伊莉莎白伤害、屠杀领民,有如丑陋母猪般啜饮他们的激烈痛楚。 就这样,以城镇为名的餐盘被吃得一干二净。 教会害怕无数尸骸会产生疫病,以小动物为媒介朝四周扩散。他们在城镇上放火,紧紧地关起门扉。在那之后,被墙壁围住的城镇就化为一座巨大的坟墓。 一座城镇就这样消灭,「拷问姬」则取而代之地诞生了。 这是恶劣至极又没天理的丑恶童话。 同时这也是——令人完全笑不出来的——现实事件。 证据就是,如今伊莉莎白重访了那片土地。 「这是余一手所为,而且这种程度的事也早就看习惯了,不过还是一样很凄绝啊。」 在她面前的那片光景,宛如绘在宗教画里的地狱。 变成焦炭的大街上残留着一些拷问器具。四面八方都装饰着被贯穿、被吊起、被关起来的人骨。另外,路面上也厚厚地积着一层灰尘与泥巴。 伊莉莎白踩着泥巴朝前方步行。 她的行进路线前方耸立着一座依旧保持着美丽,甚至令人感到诡异的石灰色城堡。 空气沉重又混浊,气温应该也很低才对。然而,大气里却蕴含着讨厌的热度。 腐败的风一边抚摸伊莉莎白的黑发,一般发出咆哮。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整座城镇用无声之声吼叫着,伊莉莎白面不改色地在这种情境下前行。她从四肢被弄碎的孩童骸骨身边通过,走过以滑稽姿势倒在地上的女性骷髅旁边。 不久后,伊莉莎白踩响高跟鞋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呢。」 通往城堡的大街在她前方延伸。 在昔日废墟之中,此处相对而言可说是维持着原本的光景。在拓宽以备马车往来的道路上仔细地铺着红砖,左右两旁并排着被熔剩的金属招牌,以及仍保有骨架的商店与民宅。然而,如今这一带却因为伊莉莎白与某名死灵术师〈neancy〉之争化为丑陋的战场痕迹。 路面上散落着大量骨头,一部分建筑物也倒塌全毁。 道路上的红砖东秃一块西秃一块,地面宛如丑恶伤疤般裸露而出。在那儿有一个地方不自然地隆起,被固定成圆形的表面上竖着木制板子。 那是坟墓。 木板前端装饰着脏兮兮的黑色帽子,伊莉莎白对它居然还没被风吹走一事感到吃惊。然而,以前在宽帽沿闪耀光辉的气派白百合已经不见了。 她微微眯眼,低声嗫语。 「………玛丽安奴。」 对伊莉莎白来说,那个名字是既仰慕又忌讳的存在。 玛丽安奴是与伊莉莎白一起度过年幼时光的家庭教师〈tutor〉。她对伊莉莎白的凶行感到自责,并且在这股自责意念驱使下发狂,最终遭弗拉德利用成为死灵术师。 造出这座坟墓的人不是伊莉莎白。 而是给予成为恶魔手下的玛丽安奴致命一击的濑名棹人。 将自己的父亲——正确地说是其灵魂脱离后的人偶——埋到后院后,他表示也想埋葬玛丽安奴。当初,伊莉莎白一口否决了这项诉求。然而棹人实在是太死缠烂打,伊莉莎白只好表示自己只负责接送他来回这座城镇。 或许是有猜想到伊莉莎白与玛丽安奴双方的意愿,他并未将尸骸带回,而是在这里造了墓。然而,此处本来就是死亡城镇,如今也有无数尸骸没被吊祭弃置于地,然而却只让一人入土为安,这正是滑稽的自我满足。 伊莉莎白如此毫不留情地针眨,然而棹人却表示「我明白」,点点头说道: 『这个人是我杀的。这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就某种意义而论,这座坟墓也是濑名棹人顽固程度的象征吧。 至今为止,伊莉莎白都无心造访这里。 她不会回顾自己杀掉的人。不会在意自己一路走来所踩烂的内脏,也不会为了后方那一大片鲜血的量而动摇。然而,与十四恶魔的战斗已经结束,如今事情又另当别论了。 伊莉莎白有一句话应该要告诉坟墓下方的女人。 「……抱歉啊,玛丽安奴。余对你说谎了。」 这句话语中蕴含着衷心的谢罪意念。伊莉莎白握紧拳头,回头望向后方。她用静谧视线环视被灰覆盖的死亡城镇。 「余也很对不起大家。余曾说会立刻赶上你们,然而余还没办法过去。再等一会儿。」 没有声音回应这句话,只有风将不曾改变的憎恶运来。 可恨的伊莉莎白,骇人的伊莉莎白,丑恶又残忍的伊莉莎白! 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受诅咒吧,永远受诅咒吧,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用柔和的微笑做出回应。 她重复自己在过去也低喃过——如今说到底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的话语。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应该被余杀害的人民。余杀掉的所有人都有权利健康地活着,安乐地过完人生。余杀掉的是无辜的人民。余残忍地、凄惨地、毫无慈悲地、毫无道理地对你们下了毒手。余从未想过独自幸免只要再收拾……或是阻止一个人,一切就结束了喔。」 只有最后的话语隐约伴随着孱弱感。 伊莉莎白仰望灰色天空,然后闭起眼睛。玛丽安奴临死前的光景描绘在她的眼底。身穿丧服的家庭教师,没有将憎恶情绪转向伊莉莎白。 玛丽安奴露出望向任性孩子般的温柔目光,一边轻声低喃。 『我打从心底爱着您喔,我的大小姐。就算事已至此,我倾慕您的心情仍然始终如一,打从您小时候就完全没变过。』 然后她悲伤又残酷地告知真实。 『只要杀了我,今后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爱您了吧。』 「嗯——会这样吧………应该是,这样子,才对吧。」 『我最喜欢那个人了。』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当得了,什么事都做得到。』 「对吃下恶魔之肉,化为『拷问姬』的女人……实在是个蠢人啊。」 伊莉莎白无言地摇摇头,然后闭上嘴巴。她再次与坟墓面对面。伊莉莎白打算要接着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她的表情急速地僵住了。 强烈的不自然感忽然袭向伊莉莎白。 宛如利针般刺进她的脑袋。 「等等……等一下。刚才,有某种……」 感受到冲击,伊莉莎白压住额头。 她确认眼前的光景。那儿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玛丽安奴的坟墓上没发现任何值得特别反应的地方。明明是这样才对,感 受到的不自然感却没有消失。 (既然如此,是为什么?刚才,余究竟是觉得何事有异?) 想着想着,伊莉莎白忽然想起令人怀念的光景。年幼的她将羽毛笔扔在一旁,闹脾气说自己不懂,玛丽安奴温柔又严格地告诫她。 她如此低喃。『仔细思考的话,应该就会察觉到哟,大小姐。』 她露出微笑。『请您再重看一次。』 「把刚才的话语……再重复一次。」 对吃下恶魔之肉,化为「拷问姬」的女人。 伊莉莎白瞪大眼睛。仔细想想这件事极为单纯,然而快要彻底讨伐十四恶魔时,她并没有余裕注意到它。 事到如今,她明白了。 当中有着矛盾。 「余,吃了恶魔的肉。」 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奇怪之处。因为弗拉德与他的同伴已经达成了召唤恶魔之举。然而,弗拉德·雷·法纽也跟伊莉莎白一样不是普通人。他是十四名成员中第一个挑战召唤恶魔的人,并且成功与人类所能呼唤的最高位恶魔「皇帝」缔结契约。 与得到他中介的棹人不同,独自订下契约并不是寻常魔术师所能及之壮举。 与虐杀所有领民的「拷问姬」相比,弗拉德的力量逊色于她。然而,既然让伊莉莎白吃下恶魔肉,试图让她成为自己的后继者的话,他本人应该也有吃下恶魔肉才对。 弗拉德·雷·法纽吃下恶魔的肉,借此取得召唤恶魔的力量。 「————等一下。」 有矛盾。 压倒性的极度矛盾。 「最初的恶魔肉,是打哪来的?」 *** 「因为没有回应,所以我重新询问一次。请侍奉我。」 「我拒绝。」 面对自称是新的「拷问姬」的少女——贞德——威逼意味十足的邀约,棹人立刻做出回应。 如今,事态急转直下。 是现场的平稳氛围,以及今后的目标全部都被颠覆的状态。发誓要共同战斗的兽人们被打倒在地板上,而且身为犯人的陌生少女不知为何还要求自己当随从。 虽然心神大乱,棹人仍是跟过去一样毫不迷惘地回答。 他脑中浮现虐杀尸体被吊起的凄惨模样。如今,信赖自己的人们正在此处流着血。既然如此,就没有拒绝以外的选项。 棹人以为对方会不悦,但不知为何贞德却点了点头。然而,她也没像伊莉莎白那样露出愉快的模样,而是用欠缺人味的声音淡淡地发出声音。 「你〈mister〉决定得还真是快呢。答案虽然在预料之内,回答速度却具有意外性。有一种很遗憾,又不是这样的微妙心情——哎,好吧。虽然能料想到那边的理由,不过姑且也可以说明一下吗?」 「其一,我已经是『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的随从了。其二,进行虐杀,制造出这种状况的你,无疑是我的敌人。」 「据我推测,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了。」 贞德如此催促。深深吸气后,棹人将其连同敌意一同吐出。 「其三——我单纯看你不顺眼。」 「原来如此,非逻辑性。」 贞德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蔷薇色眼眸眨了数次。在那之后,贞德柔软地——或许那是在是微笑——弯曲唇瓣。 「关于那个其一,你跟『拷问姬』应该已经分道扬镳了吧?」 「嗯,没错。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侍奉别人。我被那家伙召唤出来,成为了随从。然后,我发誓要一直待在她身边……就算分离,我的主人也只有那家伙。」 「原来如此,是单单由心理层面的要素促成的决定吗?既然如此,我无法理解也是合理。毕竟长久以来,我一直被评论为『缺乏心灵』……关于剩下的理由,是呢,用我的说法来表示会变长,所以恕我失礼地使用一般人〈stray sheep〉的语气——【狗屁不通】。」 棹人不由得一惊。 面前这名少女的面貌仍然跟制作精巧的人偶一样端整,唇瓣感觉起来甚至硬邦邦的,实在无法想象从那边吐出了刚才的那句话。然而,她继续说了下去。 「【少在那边鬼扯一大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喔,人渣小子。给我好好考虑状况与力量差距再说话。想从摇篮重新开始人生吗?不然就给我现在立刻滚进坟墓。】以上,失礼了。」 「这、这家伙是怎样啊?」 『恐怕是用市井小民当做普通会话的参考对象,而且他们口气很恶劣的关系吧……沟通想法的方式虽然乱七八糟,但卓越的魔术师本来就有这种特质呢。』 低沉声音朗朗响起。那本来只有棹人听得见的声音,然而现在却是从隔壁传来。跟有时对弗拉德或是伊莉莎白说话一样,如今「皇帝」刻意将自己的话语传向所有人。 棹人慌张地望去。不知不觉间,黑线不断在虚空中编织。具光泽感的漆黑色渐渐让充满弹性的肌肉成形。那上面铺了漂亮的毛皮。这次至高的猎犬选择比普通黑狗还大两圈的模样现形。 全身抖了抖后,黑犬用酷似人类的声音笑道: 『因为弗拉德跟伊莉莎白【喜欢说话过头了】啊。那两个家伙是例外喔。』 「『皇帝』?你居然会主动出来,意思是事态就是到了这种地步吗?」 『哈,因为再这样下去,你有可能会不小心死掉。小心喔,吾不肖的主人。只要测量魔力就能轻易得知吧,这家伙比你——远比你还要强喔。』 「——哎呀,【狗狗】?」 贞德歪歪头,用纯真到诡异的口吻如此说道。她沉默了数秒,简直像是机能停止似的。不久后,贞德砰的一声让拳头与掌心互击。 「我注意到符合的情报了。原来如此,这不就是『皇帝』吗!虽然想大骂【本来就是你们害的吧,这群呕吐物臭猪头】,不过现在就先说声贵安吧。这副姿态跟文献所载一样呢。」 『哈,即使不合礼仪,打招呼这种程度的礼节还是做得到吗?吾这边才是,想不到【机械神】的使役者居然会出现在现代呢。』 「哎呀哎呀,居然连你都无法预料,这下可是【稍微有点小失望】了。」 一人与一只看起来和乐融融地交谈。这段期间,棹人感到战栗。 他照「皇帝」所言,确认了贞德的魔力量。 (怎么会……骗人的吧?) 方才因为处于混乱之中所以没发现,不过少女拥有的魔力量可不是只有超越常人这种程度。她几乎足以匹敌伊莉莎白。而且,与伊莉莎白那种宛如是蔷薇棘刺般的锐利与不祥不同,贞德的魔力既气派又冰冷。 是会吃人的假花。有着这种扭曲的印象。 与棹人之间有明显的实力差距。 (可是,不想办法应付这家伙,就没办法救出琉特他们。) 呻吟声持续着。光就目视确认而论,似乎没有人受到致命伤,不过丢着不管会有危险。虽然像这样心急,棹人仍是为了突破僵局而询问「皇帝」。 「『皇帝』,所谓的【机械神】究竟是什么?」 『嗯?是指借由某种特殊召唤术叫出来的存在喔。』 「召唤术?」 预料之外的话语令棹人眯起眼睛。说到用召唤术叫出来的存在,他想到的就是谬尔兹的鸟型召唤兽。然而,它与【机械神】的外观实在是差太多了。 「皇帝」无视棹人的疑惑,径自点头发出沉吟声。 『伊莉莎白能无限制地呼唤出拷问器具吧?那是以自身魔力为触媒,从上位世界里拉出没有形状,本来也毫无价值且活生生的无 名魔力。并且让它以最适合伊莉莎白的形式暂时成形之物。所谓的召唤兽又是另当别论喔。不过,能否做到这件事,是不是有办法将无形之物改变为适合用来攻击的姿态,就会受到本人的资质左右。【机械神】指的就是为了解除这种束缚,使用由某个疯狂魔术师想出来的召唤术,借此呼唤出来的存在。』 「皇帝」将乌黑柔亮的尾巴挥向扭曲的机械们。 的确,排列在那边的一群东西,看起来明显就只是为了战斗而造出来的存在。 『驱使【机械神】与个人资质无关,它就是作为这种武力而被创造出来的技巧。不过,常态性地将其实体化会消耗庞大的魔力,几乎就是慢性自杀装置——如果是弗拉德那小子的话或许有办法运用,不过他调查过一次后,就说【要维持很麻烦】而抛开这个念头了。然而,那边的小女孩却以人类之躯运用自如。』 「虽然觉得好像被夸奖了,不过我这边可还没有展现身手喔。被你冰封的那具确实也是【机械神】——不过它只不过是从这些孩子身上收集碎片再造出来的尖兵罢了,并不是本体。」 她的话语令棹人毛骨悚然。既然如此,本体究竟有多强大呢?眼前的贞德悠然自得地率领着它们。 「皇帝」将长尾巴指向她。他一边嗤笑,一边对自称是新「拷问姬」的少女嗫语。 『只有可能是吃下了恶魔的肉啊。』 「你说什么?」 不得了的新情报突然出现。 棹人大感愕然。那么,意思是说眼前这名少女与伊莉莎白是同等的存在,自称「拷问姬」真的是名符其实吗?他因此陷入混乱。 自己至今为止的推测,与「皇帝」的断言之间横跨着矛盾,棹人同时对这个矛盾产生了某种领悟。 跟伊莉莎白叫出的拷问器具一样,【机械神】确实与恶魔无关。然而,使用者的力量却是借由吞食恶魔之肉取得的。 (也就是说,虐杀这件事虽与恶魔无关,却也有所牵连……嗯?) 就在此时,棹人的思绪抵达了一个新的——恐怖的——疑问。 贞德吃了恶魔的肉,是何时的事不得而知。然而,十四具恶魔的契约者们看样子并没有掌握到她的存在。 如果某人将肉提供给这名少女,并且缔结合作关系的话,被棹人他们打倒前必定会向她求助才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家伙是吃了哪一只恶魔的肉?) 就在棹人像这样感到战栗的瞬间。 「那么,你就跟我走吧。」 贞德用小鸟鸣叫般的轻盈语调说道。 (「那么」啥啊!) 棹人连像这样苦于理解的空档都没有。她用舞会上邀舞的调调,轻轻地将手掌伸向前方,宛如犯人般被系在手腕上的锁炼哗啦啦地摇动。 棹人不解其意皱起眉毛,小雏单手拿着枪斧向前走出一步。 「棹人大人应该拒绝了你的胡言乱语才是。」 「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还不懂吗,慢郎中?】」 贞德惊讶地如此说道。她摇晃锁炼,将食指竖在嘴唇前方。 有如要将明显至极的事实告诉小孩似的,贞德接着说道: 「我就告诉那边的你吧。其一,这边的兽人们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中…………哎呀,头痛了呢。只有一项。」 该不会是真心感到困扰吧,贞德垂下蔷薇色眼眸,然而她却一句「哎,算了」地放弃了。她用纤细手指比向琉特。 棹人望向他。琉特一边压住受伤的腹部,一边朝这边回望。他摇了摇头,那对眼睛正在诉说「不能走」。 琉特没试图向棹人求助,他希望靠自身之力想办法抵抗。 棹人接着环视整个会议室,陆续传回相同的反应。 所有兽人们都是这样。 这样就足够了。 「小雏,放下枪斧吧……你说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棹人将手放到小雏的肩膀上。微微点头后,她降下枪斧的前端。 棹人走向前方,将小雏护在身后。贞德有如在歌咏般回应提问。 「一般人无人正确地掌握现况。不过,世界正危急万分,而且整体状况非常严重。就先请你亲眼看一看吧。要说是为什么嘛,因为那样做比用讲的快。你是『皇帝』的契约者,而且也是用在『拷问姬』身上的重要钓饵,无论是否愿意都得理解这一切才行。那么,【给我快点过来,人渣小子】。」 棹人默默无语,就这样有了确信。要与贞德沟通,果然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 而且说到她本人,似乎是认为自己充分尽到了说明的义务。虽然面无表情,贞德却还是用有些得意洋洋的表情再次向棹人伸出单手。 他带着小雏走向前方。然而,棹人的脚却在此时被抓住了。他猛然一惊望向下方。 琉特拼了命地试图阻止棹人。 「棹人、大人……不可、以、过去……那家伙脑袋……有问题……」 「抱歉,我也是摸不着头绪,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把你们拖下水了……只要贞德带着我们离开这里,就不用担心非战斗人员会受到损害。你大声叫治疗师吧。」 「可是,这样,你——」 「真的很抱歉。」 接着该说什么呢,棹人感到烦恼。琉特气息紊乱地呼吸着,来回眺望刻画在他侧腹上的凄惨伤口与金眸后,棹人接着说出率直话语。 「你们肯信赖我,我真的很开心。谢谢……要好好珍惜妻子喔。」 在最后留下这句话后,棹人再次迈开步伐。 琉特拼命地抓住他的脚踝,锐利爪子撕裂黑衣下摆。然而,最终仍是放开了。琉特用力抓着地面试图前进,然而他的身体却没有动。 无论怎么挣扎,琉特都没办法追在棹人的身后。 同时,他也没有打算呼唤其他兽人。顽强的武人们已经被打倒了。为了不继续出现牺牲者,琉特已经做了目送棹人离去的选择。即使如此,他仍是从丹田深处挤出并不大声的低吼。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唔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咕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棹人握住贞德的手,她紧紧回握他的手掌。贞德用甚至会感受到天真氛围的举止,以及机械式的表情点点头。 在不知不觉间,「皇帝」也移动至棹人身边。 【机械神】围在他们周围。机械们用奇怪的动作——在棹人与小雏、「皇帝」、以及贞德四周——兜起圈子。金色花瓣与白色羽毛沿着那道轨迹飞舞飘散,眩目的两种色彩烧灼在场所有人的视野。 插图p165 那是豪华又优雅,却又隐约带着冰冷印象的光景。 贞德在其中高声说道: 「请放心!您汝〈mister〉都没必要懊悔,也不需要叹息!」 接着,「拷问姬」贞德·德·雷—— 自称要虐待奴隶救世,既是圣女又是贱货的少女朗声接着说道: 「————一切都是为了救世!」 金与白的光芒消失。 然后,棹人与小雏离开了兽人之地。 琉特被留在原地的咆哮声,伴随着怒火与懊悔摇晃墙壁。 *** 其实此时,棹人甚至做出会死的觉悟。 贞德的言行实在是太不安定了。不但全然不知她在思考什么,甚至连目的都不明。从「用在【拷问姬】身上的重要钓饵」的这句话判断,她确实有从棹人身上看出一定程度的利用价值吧。然而,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 照这种感觉来看,就算转移地点是空中也不值得吃惊。 小雏跟「皇帝」很会随机应变。所以关于两人棹人并不特别担心。然而说到自己的话,棹人有信心说不定会死。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做好准备以便应付。) 他做好心理准备,加强至今为止的自我警惕。金色花瓣与白色光芒互相溶合,凝固成圆桶形。它有如被加热的黄金般崩塌,渐渐洒落。 一反棹人的担忧,抵达的地点是正正经经的地面。 同时,他眼前也出现一片过度异样的光景。 「——咦?」 两座山脉垂直地耸立着,棹人就在位于夹缝处的小村庄。 有如贴在狭窄土地上似的,左右两旁密密麻麻地排满鼠灰色建筑物。建材似乎皆使用了从山脉表面切下来的岩石。每一户看起来都很沉重,民宅因为胡乱增建之故互相压迫扭曲变形,甚至造成一部分房屋的屋顶与墙壁因为隔壁栋建筑的重量而濒临崩塌。 整体的印象像是被风吹而挤进角落的绵絮。 也就是说,是花费长时间集中在一起的穷乡僻壤。 两座山脉之间的距离,越向上就越是狭窄。因此光是站立在街道上,棹人就会产生有某物从头顶压下的错觉。日照不好射入,路上甚至不通风,只要来场流行病就完蛋了吧。就算用溢美之辞形容,也不能说这里是适合人居住的土地。然而最异样的地方不是城镇的构造,而是在另一处。 所有民宅的墙壁上都钉着人的尸骸。 数不尽的人骨排列在棹人面前。 他脑海里浮现三种词汇。 (——虐杀、活祭品。) 还有,拷问。 被钉在墙上的人骨,从手掌到肩窝,从脚背到大腿都钉满了铁桩。 尸体相当古老,肉也已经化去。即使如此,还是能从残留在骨头上的伤痕推测出除了铁桩以外,还被施加了许多拷问。 直至丧命为止的苦闷,一定相当漫长又凄绝吧。 所有民宅的墙壁上都高高挂着这种尸骸。还有,用不着确认建筑物内部,棹人也能察觉到某个恐怖的事实。 (就算找寻生存者也没用。) 整个村子已经死绝,被山脉夹在中间的小村子简直像是一具棺材。 就在此时,棹人茫然地思考。 (想起伊莉莎白的……「拷问姬」的故乡啊。) 「你也知道类似的地方吧?因为我跟她都是『拷问姬』。」 贞德再次浮现类似微笑的表情。她展开双臂。手腕的锁炼哗啦啦地发出声响,贞德转着圈。蜜色秀发一边释出强烈光辉,一边摇曳。 由于衣裳曝露度高,又有很多装饰物之故,那副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舞娘似的。 「诚如你所知,为了让『拷问姬』诞生,活祭品的痛苦必须要有相当的数量才行。伊莉莎白杀害人民,当成自己的牺牲品。我则是被奉上牺牲品,杀掉了他们。【意思就是这里相同,但那里不一样】。」 棹人皱起眉毛,他果然完全听不懂。不过,就算无法理解,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她想表达的内容。 这座村庄很像伊莉莎白的故乡。然而,却有一点大为不同。 听不见怨叹声。 这里也有许多人在拷问之后惨遭杀害。明明是这样才对,却无法从灰色村庄感受到黏答答的怨念。裹住周围的空气静悄悄地。 (伊莉莎白杀害人民,当成自己的牺牲品……我则是被奉上牺牲品,杀掉了他们。) 棹人在脑海里反刍贞德的话语。这里相同,但那里不一样。 也就是说,这座村庄的人们,主动成为了「拷问姬」的牺牲品。 (——究竟是为什么?) 『叫出弗拉德,小鬼。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皇帝」如此沉吟,棹人将视线望向他。四目相交后,「皇帝」冷哼一声。 「你虽然扭曲,原本的形状却是正经的玻璃珠喔。不要得意忘形地认为自己可以好好地应付这个人。对付狂人,只要派出狂人就行了。」 「嗯,是呢。确实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点头同意这个提议后,棹人将魔力输入口袋里的石子。 苍蓝色蔷微花瓣与黑色羽毛飘散,这次的量略微低调些。弗拉德一如往常,优雅地从其中现身。他在空中跷起修长的腿。 他的眼睛闪耀着孩子般的好奇心。连开场白都没说,弗拉德就讲了起来。 『真是耐人寻味,居然以人工方式试图创造出【拷问姬】。虽不知是何人的点子,不过这独创性还挺不赖的。虽然比起【作品】本身,我对【制作者】更感兴趣就是了……创造你的卓越狂人是谁呢?』 他流畅地扔出自己独特的问题,与棹人的疑问全然不同。贞德面无表情地比向一栋特别扭曲的建筑物。弯曲的壁面上钉着用金饰妆点的人骨。 「嗯!」 『原来如此……想不到自己也已经殉教了,还真是彻底呐。也就是说,连之后的事都托付给你了吗?所以伊莉莎白与濑名·棹人——你才会试着将这两人收为随从呐。』 面对孩子气的回应,弗拉德「原来如此」的抚摸下巴。贞德点头回应。对话似乎在两人之间成立了,然而,就算站在旁边听也还是莫名其妙。 棹人连忙询问弗拉德。 「喂,等一下,弗拉德。你究竟理解了什么,领悟了什么呢?从我的角度来看,根本已经是一头雾水了。这里到底曾经有过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有所掌握的话,就请你说明吧。」 『在那之前,我先讲一个童话吧。』 「啥?」 连弗拉德都开始谈起只能说是谜的话题。他本来就很奇怪了,不过是终于坏掉了吗——棹人真心烦恼了起来。另一方面,弗拉德本人则是宛如舞台上的演员般,展露了一个优雅的礼。 『你没听过吗,【吾之后继者】?不,你是出自异世界之人啊,听过才奇怪……真头大,居然一开始就受挫了。』 「别擅自受挫,回答我的问题。」 『很久很久以前,圣女让神寄宿于现世肉身之上,达成世界的重整后消失了身影。就是在那之后的事。』 弗拉德无视棹人的诉求,硬是接了下去。 他用傲慢至极又流畅的语气编织话语。 『历史悠久的炼金术师一族,不知为何整群失踪了。据说人类的魔术研究进度因此落后了百年以上。每个人都在搜索他们的行踪,我也曾经有一阵子在追寻他们。根据公认最有力的情报,他们潜藏在亚人与兽人的领域边界地带——因为是友好种族之故,因此双方的监视都很缓和的空白之地。』 「那地方又怎样了?」 『这里就是那里。』 认为毫无意义的话语突然连系在一起。 棹人连忙环视山间的村庄。的确,这里是连出入方式都受限的场所,很适合被称为桃源乡吧。然而,他们是为了何种目的而潜藏起来的呢。 弗拉德有如指挥家般移动手掌,指示周围。他继续说着童话。 『炼金术师们长久潜伏于这片大地,应该是在寻找对抗某个目标的有效手段。然而,他们的最终结论却是创造出【拷问姬】。以近亲婚姻增加数量的一族,就这样以支持她、让她增加力量的祭品之姿,所有人都将自身献给了【拷问姬】。』 「这究竟是——」 「——也就是说,武力是必须的吗?」 在棹人身旁,小雏不敢大意地摆出架势如此开了口。 弗拉德有如初次 察觉到其存在似的,将视线望向她。他露出意外的表情。弗拉德嘴边洋溢着优雅又柔和的笑意。 『好回答,我造出来的破铜烂铁也变优秀了呢。超越预测范围的成长率,对魔术师而言是令人欣喜之事。还挺像人类的不是吗?』 「既然连自身都当成活祭品奉献出去,我认为这就表示并不是他们自己有敌人。他们将她养育成『拷问姬』,将与自己无关却很不祥的『某物』战斗的道路托付给她……我知道同样身为『拷问姬』的伊莉莎白大人的力量与命运,因此我有这种感觉。您觉得如何呢,棹人大人?」 小雏屹然地无视弗拉德的无礼言辞,陈述自己的推测。棹人望向贞德那边。虽然不期望会得到回答,她却微微点了头。也就是说,小雏的推测似乎正确无误。 同时,棹人也感到一阵晕眩。 每晓得一件新的事实,就会增加另一个谜团。 (为了让她与「某物」战斗而创造出「拷问姬」?连自身都当成活祭品,这股觉悟与信念也是相当了得。敌人究竟是谁?为了此事而让少女吃下恶魔肉,然后让她拷问自己这群人……不,等等。) 棹人急忙对混乱的思绪踩刹车,他吐出先前感受到的疑惑。 「她究竟是吃了哪一只恶魔的肉?」 「已经死掉的你,就算不知道这个答案也能猜出来吧?」 贞德有如催促般望向弗拉德那边,他「嗯」地点了头。 棹人不由得凝视弗拉德,弗拉德用悄悄话的语调轻声嗫语。 『因为她吃下的肉,跟我吃的是同一只恶魔的肉吧。』 跟贞德吃的东西一样,也就是说。 (那个不是「皇帝」的肉……不,根本就不是这样。) 「————是呢。」 棹人渐渐察觉到那个矛盾了。弗拉德是「皇帝」的契约者。因此,棹人至今都不曾怀疑过他从何处取得了恶魔的肉。然而,为了在没有旁人帮助下召唤「皇帝」,就必须要吃其他恶魔的肉才行吧。 (话说回来,心高气傲的「皇帝」不可能让人吃自己的肉。) 得到足以维持生命的痛苦后,弗拉德选择了指导者的道路,停止强化自身。因此他力有未逮,败给了「拷问姬」。然而弗拉德也非常人。就像让身为后继者的伊莉莎白吃下恶魔肉一样,他自己也采用了相同的方式吧。 既然如此,他究竟是吃了哪种恶魔的肉呢? 弗拉德深深地嗤笑。那是许久不曾见到、可说是邪恶化身的讨厌表情。然后,其存在本身等同于恶魔的男人以甜美声调喃道: 『我当时正在找寻召唤恶魔的方法,然后找到了最适合取得魔力的方式。有人将那个情报带给我,经过商谈后,对方将【恶魔肉】让给了我。』 「对方是谁?」 棹人用近乎脊髓反射般的速度如此询问,他的眼底甚至闪过一片杀意。 (跟弗拉德一样,只要没有那家伙,十四恶魔就不会蹂躏世界,「拷问姬」应该也没必要战斗才对……不,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因病而死吧。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也一样!弗拉德的本体身受火刑而死去……不过那家伙还活着吗?) 如果说对方依然健在,那棹人也有自己的想法。面对他激烈的反应,弗拉德更加深了笑意。然而下个瞬间,弗拉德却用真的很像在演戏的动作耸耸肩。 他极傻眼地摇摇头。 『真是的,想不到居然还没察觉。不但如此,至今为止甚至没有怀疑过!老实说我很吃惊呢!虽然我确实也什么都没说,不过想不到你居然迟钝到这个地步。』 「少装模作样,快点把话……至今为止其至没怀疑过?」 这种口气让棹人为之一怯。也就是说,弗拉德在暗示对方是他的熟人。然而不论是转生前或转生后,棹人认识的人类数量屈指可数。他拼命地思考。 (到底是谁……熟人中有那种家伙——) 「——呜!」 「……小雏?」 棹人还没想到符合的人选,小雏就先一步做出反应。知道是谁了吗——他望向她。然而,棹人却无法开口询问答案,因为小雏的脸庞变得极无血色。 怎么会——那对唇瓣无声地移动。 正是如此——弗拉德微笑。 『「肉贩」有说过吧?只要是肉,不管哪种肉他都有在卖。』 6 崩坏与开幕 凝固成圆筒形的红色,化为血滴降下。 血滴落尽后,伊莉莎白在自己城堡的地下室静静抬起头。 她使用移动阵,从故乡城镇返回此处。 有霉味的地下通道里响着类似呻吟的声音。伊莉莎白在这种情境中迈步走向自己的寝室。她快步前进,扭曲歪斜的图案自彩绘窗撒落在走廊上。 途中,伊莉莎白不由自主地皱眉。空气莫名地有着烟臭味,其中甚至混杂着烤肉的香气。果不其然,越是接近目的地,烟就变得越浓。 伊莉莎白一脸不悦地拉开寝室门扉。 里面变成跟出门时一样的惨状。 不如说明显比先前还要恶化。 火焰轰隆隆的在地板上燃烧。是从哪边搬来干柴的呢?「肉贩」似乎是重新生了火。比之前用的还更坚固的三脚架围绕在旁。 上面横摆着铁棒,串在铁棒上的肉块被炙烤着。就外表所见,这块肉似乎还算是正常。 「肉贩」转动铁棒,而且这次也华丽地撒下盐。 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伊莉莎白。 「哦哦,欢迎回来,伊莉莎白大人!请您开心吧!哼哼,我『肉贩』可是很机灵地准备了烤鸡蛇当作晚餐喔!」 「……这样啊。」 面对开朗的声音,伊莉莎白用不像她的冷淡口吻做出回应。 她接近床铺,然后立刻就这样一头栽向前方。伊莉莎白啪嘶一声将脸埋进装了羽毛的枕头。把碍事的酒瓶推下地板上后,她闭上眼睛。 「肉贩」一边露出困惑表情,一边回头继续调整火力。青春期还真棘手啊——他悄悄低喃。 营火啪滋啪滋燃烧的声音持续着。从肉块滴落的脂肪不时发出滋滋声。 两人默默无语地度过了好一会儿的时光。 不久后,伊莉莎白喃喃低语。 「……欸,『肉贩』。关于你刚来这座城堡时。」 「哦哦,真是怀念呢!在我过来拜访前,伊莉莎白大人对于要如何购物才好很头痛呢……哎呀呀,我当时就觉得『拷问姬』大人也挺辛苦的喔。」 「是吗?不知是何时,记得你说过『特地前来这种穷乡僻壤做生意的肉贩只要我一个就行了』。的确,你说的没错喔。」 「就是说啊,就是说啊。前来这种地方的人,果然只有我一个呢,哼哼。」 「肉贩」自豪地挺起胸膛,他心情绝佳地缅怀过去。「肉贩」气势十足地转动被三脚架撑着的铁棒,油脂再次发出滋滋声滴落。 相对的,伊莉莎白则是继续用低沉声音询问。 「那么,为何你会突然造访余的城堡呢?」 「嗯嗯?我总是一心一意开发客户啊。我真是商人楷模啊。」 「就算对方是『拷问姬』你也毫不畏缩。即使面对余这个稀世大罪人也一样。不只如此,你的态度甚至像在对待长年的顾客……关于你至今为止的行动也如此。面对与恶魔有关的事件,你还挺有胆量的。不如说看起来甚至很习惯。」 「哎呀,因为我从以前就比人……嗯?比亚人还要大胆一倍嘛。」 「欸,『肉贩』。你……该不会过去也跟弗拉德交易过吧?」 「肉贩」倏地沉默。 不自然的沉默持续了半响。火焰啪嚓一声爆开,油脂发出滋滋声响滴落。 伊莉莎白用足以令人恐惧的淡泊语气再次打开话题。 「——所以,你才毫不迷惘地造访『拷问姬』的城堡。因为弗拉德被捕一事,以及之后的来龙去脉你都完美地掌握在手中。」 没有回应。然而,不久后「肉贩」咯咯笑道: 「唔,我试着努力地回想过,不过客人实在是很多呢。说到以前交易过的对象,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 「你卖了『什么』给那家伙?」 伊莉莎白一语驳回「肉贩」的回答,她将逼向核心的问题硬生生地摆到他面前。 「肉贩」再次沉默,只有营火啪嚓啪嚓的燃烧声仍然持续着。「肉贩」缓缓转动铁棒,肉块烤得刚刚好。这一回他喀啦喀啦地磨碎黑胡椒调整味道。对完成的肉嗯地一声点头后,「肉贩」回头望向伊莉莎白。 插图p182 兜帽内侧像是奈落深渊般的暗暗,直勾勾地窥视她。 「……这是在说什么呢?」 依旧无法看见他的表情,然而伊莉莎白却用直觉察觉到这件事。 「肉贩」正扭曲地嗤笑。 「『带刺棘兔〈刺滚轮〉』!」 伊莉莎白大吼,红色花瓣与黑色羽毛在半空中飞舞四散。大量嵌入大钉子的木制滚轮出现,它们有如要辗碎「肉贩」般开始滚动。 他迅速地做出反应,「肉贩」用以前也展露过数次的华丽动作避开拷问器具。 营火四散。火焰消失,肉被压烂。 一切都泡汤了。 即使如此,「肉贩」仍是在嗤笑。 他在深沉的黑暗另一侧浮现深不见底的笑容。 *** 「喂,给我等一下。是『肉贩』吗?骗人的吧,那家伙只是普通的亚人商人耶!」 棹人歇斯底里地大叫。在他的脑海里,早已见惯的斗蓬身影有如在抗议似的蹦蹦跳跳。然而,棹人的反驳却让弗拉德一副「真受不了」地耸了耸肩。 『就本质良善的人类的想法而论,这一点其实很正确就是了,【吾之后继者】。真要说起来的话,在主动前来【拷问姬】的城堡做生意的那个时间点上,他就已经可以说是十二分地异常了。以前【皇帝】也有这样说过,一直那么老实的话早晚会死喔,你差不多也该学乖了。』 弗拉德再次浮现讨厌的笑容。 他用裹着白手套的手指轻抚自己的脸颊。 『与恶魔有关系的这个世界里,没有多少值得信赖的人吧。』 棹人在陌生小镇的中心处感到深度晕眩。无数尸骸的脸庞看起来像是在嘲笑似的扭曲着。冷静下来——他如此心想轻轻压住额头。 至今为止发生的事闪过他的脑海。 (的确,就一名普通商人而论,『肉贩』长于武力。) 他是拥有谜样经历之人,而且也不知畏惧,甚至拥有龙座骑。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棹人跟伊莉莎白都曾数度感到疑惑。然而,不论身上有多么奇妙怪异之处,在「肉贩」这个男人身上看起来却是不可思议地自然。 至今为止,「肉贩」曾经用他独特的愉快调调帮助棹人无数次。 (不过,【肉贩】确实也这样说过。) 『如果您有想要的【肉】,只要那是【肉】,无论是何物我都会弄来给您,如有需求还请尽量吩咐。』 恶魔之肉是否也包含在内呢? 棹人感到脚边的立足点渐渐崩塌。 (意思是说在我拼命战斗时,背地里还隐藏了某物吗?) 自从新的「拷问姬」登场后,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感觉起来简直像是从基础破坏舞台似的。下方就是奈落深渊,而且深处的东西还看不见。对棹人而言,甚至不知是否真的应该把那东西映入眼帘。 「那么,我再重复一次。侍奉我吧,濑名·棹人。一切都是为了救世。」 (究竟是「那么」啥啊!) 棹人六神无主,就这样在心里大吼。 他用有些空洞的眼瞳望向贞德。 金色的「拷问姬」突然出现,自称既是贱货又是圣女的女孩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 救世,救世——她如此重复。 令人钦佩的是 ,同时也是圣女的少女似乎打算拯救世界。 棹人在这点感受到强烈的焦躁感与疑惑。 所谓的救世究竟是什么。话说回来,为何有必要救世呢? 「为什么侍奉你是为了救世?十四恶魔全部都杀光了。是我跟『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在众多牺牲后所打倒的!人类已经没有威胁了。你究竟是为了跟何物战斗而被创造出来,又为何事到如今才被放到这世上!」 「【还没结束喔,笨——蛋。一切才正要开始啊,无知的丑角小子〈hanged man〉。】」 面对打从心底发出的提问,回应的是口无遮拦的嘲讽。 棹人瞪大眼睛。然而,强烈的焦虑反而让那股激昂的情感镇静下来。他收起反驳。棹人顺从地等待贞德后续的话语。 她弄响手腕的锁炼,竖起食指。 有如在讲悄悄话,贞德将食指抵向唇瓣。 「接下来才要开幕——不如说,你们两位〈lovers〉点燃了导火线。」 棹人与伊莉莎白并非恋人关系。然而像这样比喻两人后,贞德展开双臂。她面无表情,就这样宛如拥抱一切似的转圈。 在被死亡支配的村庄里,贞德堂堂正正地宣言。 「十四只棋子顺利地被破坏了。不过,棋盘也出现大裂缝。看见污秽伤痕的一部分人类会想些什么,希望些什么,企图些什么——问题就出在这里。」 贞德的话语仍是难以理解。然而,她宛如伟大预言家般继续说道: 「这样下去的话,世界会『按照预定』毁灭吧。」 与微笑一同撂下此言后,贞德再次张开唇瓣。她难得打算要追加解释。不过,贞德突然停止说话,接着弹响手指。 ——啪叽! ——唔咕噜? 「机械神」之中,只由獠牙构成全身的野兽抬起头。 简直像将亲生孩子送出去般,贞德温柔地嗫语。 「嗯,『我的第一架〈潘达斯奈基〉』,去吧。」 野兽瞬间踹地,石板地被踏裂。 野兽一边弄伤它接触的所有物体,一边奔驰。在它的皮肤上,同时担任肌肉与骨头的獠牙激烈地晃着波浪。既是个体、也是群体的「第一架」闪着复杂的银色光辉。看起来简直像是无数小鱼一边维持野兽外形一边游泳。 野兽踹击墙壁,粉碎人骨,高高地跃起。 它咬上正要从民宅背后出现的影子。喀嚓一声,坚硬声音响起。 第一击被金属手甲所阻,对手穿着白银铠甲。然而,形成野兽脸庞的獠牙从表面脱离,开始自由自在地飞舞。獠牙陆续插入铠甲关节部位的隙缝。 沉闷的悲鸣声响起,大量血花滴落至石板铺面上。 向后仰倒的铠甲胸前绘着白百合纹章 确认完对手的模样后,棹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圣骑士?」 没想到追兵居然会来到这个地方,就算是棹人也动摇了。然而,贞德却摇摇头否定他的想法。 「圣骑士他们并不是追着你过来的。他们追踪的对象,是我。」 「你?等一下,圣骑士他们对贞德……另一名『拷问姬』的情报有所掌握吗?」 「嗯。话虽如此,正确地说也只是圣骑士中的极少部分,以及隶属教会高层某派阀麾下的人罢了。要讲得更正确的话,也可以说是我害你被教会诱导至此地。」 「——啥啊?」 棹人发出惊愕声音,说到底他应该是主动造访兽人之地才对。 在棹人前方,圣骑士一边强忍痛楚,一边拔出长剑。他用剑柄试图击落咬上来的野兽。大概是对这阵反抗感到不悦,或是判断现况很没效率,「第一架〈潘达斯奈基〉」从圣骑士那边脱离。它让全身打着波浪,一边着地。 那东西发出咆哮,有如子弹般击出表面的獠牙。 圣骑士难看地挥舞长剑,然而,不可能借由这种方式完全挡下散弹状的攻击。獠牙陆续刺入兜甲与关节的缝隙中。鲜血大量溢出,道路被凄惨地染红。 贞德没对这副光景动摇,淡淡地喃道: 「虽然晚了一步,不过先解开一个误会吧。残酷地杀害兽人并不是我干的好事,痛苦在吾之村庄就已经收集完了。【而且那种肮脏的解体方式鬼才会去做咧】。」 「是吗!那么,出现在村子里的机械是——」 「那是为了测试你的力量才放出去的东西。虽然你输掉的话我打算杀掉你就是了。哎,不过你勉强合格喽。【真的是低空飞过!低空飞过!】。」 棹人不由得呆住了。总之输掉的话,自己似乎会被杀死。 贞德毫不内疚,就这样追加与虐杀犯有关的新情报。 「追踪者们掌握到展开旅程的我试图跟你接触的事实,再加上他们自己也需要痛苦,因此才侵入兽人的领域制造虐杀,刺激薇雅媞,故意流出【伯爵】战的资料。就这样,你从人类之地被诱导至此。如此一来,教会其他派阀的眼线就看不见了。另外,他们也预料到我会为了解释事态而带你前来这里——顺利的话,就能在台面下将你我二人杀掉。他们就是这样策划的吧。」 「等一下,如果跟你说的一样……意思就是兽人虐杀犯是人类,而且还是教会那群家伙?」 棹人感到脸色发白全身冰冷。就算实行犯只是教会中的一个派阀,一旦琉特或是薇雅媞得知这事实仍是无法避免战争。然而贞德却摇了摇头。 「能不能说『犯人是人类』这一点很微妙呢。你也判断村子里的惨状不可能是人类所为吧?这是正确答案,毕竟——」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某个事实。 圣骑士与野兽之战,渐渐演变成异样的展开。圣骑士毫不在意伤势开始挥起长剑。仔细一看,深陷铠甲关节部分的獠牙,开始一根根地从肌肉里面被推出来。獠牙一边牵出血丝,一边喀啦喀啦落至地面。 「————因为众虐杀犯已经完成变形了。」 「第一架」发出警戒的低吼。它高高举起钢铁色的头部发出咆哮。就棹人的世界而论,它有如机关枪扫射般从全身释出无数獠牙。 圣骑士正面挨下这一招。然而,就算在眼球被击溃、一部分肌肤被刺满獠牙,他仍然在这种状态下高高挥起长剑,然后准确地扔出。使出浑身之力的一击击穿野兽的腹部。 野兽因为冲击而变得四分五裂。然而散落一地的獠牙立刻取回原本的形态。「第一架」重整态势,在它前方,圣骑士已完全停止出血。定睛一看,只见他的肉异样地膨胀。丑陋的桃红色掩盖伤口,从铠甲缝隙间溢出。 那不是会发生在人体上的变化,骇人程度令棹人哑口无言。 (这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看那副模样,连像这样做出判断都有难度。 「第一架」与圣骑士互相瞪视。就在此时,诡异声音喀嚓、喀嚓地连续响起。 白银铠甲们陆续现身。然而,他们的样子很奇怪。连同先前扫开野兽的那个人在内,所有人都从兜甲里内侧低声地发出呻吟。其中有一人忽然望向棹人这边。 「呜……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呻吟变成咆哮,圣骑士朝这边突进。 小雏瞬间来到棹人面前。她锐利地踏出步伐,同时挥下枪斧。 「不准靠近我心爱的丈夫,贱种!」 对上的圣骑士从下方向上挥剑,描绘出大动作挥击轨迹的两把利刃猛烈地互撞。 火花华丽地发出,同时再度发生了不可能的事情。 「————呜!」 小雏将枪斧「向下挥」,圣骑士则是将长剑「向上斩」。 两者间有着体势与攻击距离这两层差距。然而,圣骑士却无视所有不利条件挡下小雏的一击。这不是以他们原有之力所能做到的技巧。 虽然感到困惑,棹人仍是极力保持冷静弹响手指。 「————飞舞吧〉。」 空中飞来利刃,逼向圣骑士的侧腹。然而,调整力道不夺去性命的这一击,却被其他白银铠甲弹开。新的圣骑士光靠臂力就阻止了利刃。 他在利刃再次被棹人操控前就将其扔开,利刃唰的一声埋进路面。 小雏跟圣骑士将彼此推离。拉开距离后,她提高警戒绷紧神经。 棹人咬住唇瓣。方才的一击他手下留情了。话虽如此,只靠臂力就挡下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事。换言之,不是做到就值得高兴的事。 「是怎样啊,这些家伙……明明有着圣骑士的模样,却不是正经的人类吗?」 「我就问你一件事吧——有确实确认『君主』的下场吗?」 意想不到的问题从贞德那边飞过来。在这段期间内,【第一架】飞至挡下棹人利刃的圣骑士面前。它自然而然地接替棹人战斗。 棹人正要回应贞德的问题,却又闭上嘴巴。他在拷问之后杀害了「君主」。棹人确实切断因激痛而苦喊的恶魔脖子。然而,要如此断言却又感到有某处不对劲。就在此时,他电击般地想起某个事实。 (死亡后,恶魔会崩溃,变成黑色羽毛。) 棹人没见证到「君主」的尸骸变化。 「呃,不。我虽然斩下了脑袋,却没有确认临死前的变化。」 「【果然如此嘛,你这个狗屎白痴小子大笨蛋〈the fool〉!】就算被断头台砍断脑袋,人类在数秒之间还是不会死。如果是恶魔的话就要花更多时间。有人将头接上去,让他活了下去……另外,我偷看过教会的资料,里面也有你拷问『君主』增加力量的事。回复的术式也遗留在现场吗?」 「嗯……正是如此。」 贞德的指正无误。棹人把用过的术式留在牢笼下方。教会厌恶黑魔术,所以棹人判断隔天就会被消除,然而她却否定了这个看法。 「那个术式可以重复利用。削除痛苦还原给你的这个部分,只留下可以用来回复的地方。如此一来,就完成了用来不断从『君主』身上切下肉的魔术式。【只要这样做,『君主』也是方便好用的『家畜』啊!是了不起的公猪!】」 「有如家畜般切下恶魔的肉——然后,该不会是!」 「【正是如此——用来吃喔。】」 贞德简洁地撂下话语。 她弄响手腕的锁炼,比向跟小雏互击的圣骑士。 「——这群人就是被喂食了那些肉。」 棹人有如被电击般,将视线移向圣骑士们。 他们的脸庞被兜甲隐藏着,不晓得其中是否也有伊莎贝拉部队里那些棹人认识的人。只不过,还是可以轻易看出他们的精神并不正常。 从兜甲缝隙间露出的眼睛疯狂地充着血,口中不断溢出红色泡泡。 棹人反刍贞德方才的话语。 (他们需要痛苦。) 「恶魔肉有其适用量。而且为了让人体可以承受,得等待好几年让它扎根才行。然而,他们却被喂下了双倍以上的量。现在这些圣骑士们成为寻求他人痛苦,借此缓和自身痛苦的兵器呢。【别名就是弃子〈pawn〉啊】。」 因此,圣骑士们才会毫不犹豫地完成虐杀。 棹人回想被吊起来的尸骸。正如他所推测,那只是淡淡地完成了取得痛苦的作业流程。同时,正如弗拉德所言,指定虐杀场所那一方的人类,无疑也会追寻娱乐上的变化。 (就某种意义而论,那确实是恶魔的所作所为,而且果然不是恶魔,而是人类害的。)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感到必须负责不但不合逻辑,而且这件事也没意义喔。你这个好好先生。的确,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屁眼小子】,然而末世是很容易发生这种状况的。」 贞德微微耸肩,棹人用力握紧拳头。 在这段期间内,小雏也开始压制圣骑士。如今的她,动真格地挥舞着枪斧。圣骑士退向后方,就像要逃离猛烈的连击。小雏用看似野兽的姿势低喃。 「别小看我的爱——再前进就等同于死亡。」 与「第一架」战斗的人同样后退了。然而,异貌圣骑士们似乎并没有放弃。在后方待命的人员中新加入了五人,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倚多为胜。 棹人与小雏再次摆出架势。「皇帝」发出冷哼没有动作,弗拉德跷起腿。 就在此时,贞德慵懒地下令。 「【我的第一架我的第四架〈庞大固埃〉】——去拖住他们。」 只以獠牙打造的野兽。虽然看似人类,骨骼却有着致命性歪斜的自动人偶。 拥有玻璃制巨翼、以及管制四肢的蜥蜴。完全没有任何接缝的双足步行铠甲。 它们以一丝不紊的动作来到前方。 瞬间,银色轨迹在棹人的视野中奔驰而出。 「金属块」出现在圣骑士们前方。就算目睹全貌,棹人仍是无法理解它的真实面貌。它的存在大概超越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 (这家伙是……怎样啊?) 它很硬,又柔软。既是利刃,也是盾牌。是子弹,同时也是飞翼。而且巨大又扭曲歪斜。它让全身以直线性或是曲线性地蠕动,一个一个处理掉敌人。 棹人渐渐察觉到它的真面目。 (「机械神」分解各自的躯体,自由自在地组合零件——化为崭新的生物。) 正如同用「神」来表示一般,它们原本就是以整头为单位的武器。它让触手般的金属带变硬,柔软地窜出有如突击枪nce〉般的圆锥。它们使用与形状矛盾的动作,进行与人类预测相左的攻击。每攻击一次,圣骑士们的手与脚就会连同白银铠甲一同被斩飞。 无数人类四肢在半空中飞舞。就某种意义而论,那是极滑稽的光景。 圣骑士们是否自愿吃下恶魔的肉,此事不得而知。棹人如此心想试图阻止惨剧,却又把话吞了回去。在他眼前,圣骑士们的伤口开始沸腾。 桃红色的肉丑陋地啵啵啵冒泡膨胀,那些肉形成手跟脚的形状。 一人弹飞面甲,在那下方的脸庞裸露而出。 「咕、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他的眼球几乎翻到后脑勺,肥大化的嘴唇好像随时会破裂。化为脸庞浮现血管的惨状,就像有网眼覆盖的果实似的。 已经没办法在留有一命的情况下拯救对方了吧。 在像是地狱的光景之中,贞德淡淡述说。 「他们吃了『君主』的肉。那么,我跟弗拉德又是吃了什么的肉呢?你也用过小苍蝇振翅般的声音【意思就是说吵死了】问过我,而且也有必要提及此事,所以就来谈一谈吧。与其这样讲,不如说就让我展现给你看。因为有其必要性,所以我会这样做。毕竟这里实在是【麻烦得要命啊】。」 如此说道后,贞德耸耸肩。 就在「机械神」单方面地持续蹂躏时,她背对这场战斗。 贞德摇曳蜜色秀发,用跳舞般的步伐前进。她接近装饰在墙上的一具尸骸,那是先前贞德面对弗拉德的问题而伸手一指的尸体。只有那具骨骸用黄金装饰,就算在炼金术师之中,那名人物也具有相当程度的地位吧。 贞德将手伸向在颈饰上发出光辉的蔷薇色宝珠。 「【毁掉一切吧〈the end〉】。」 喀嚓一声,坚硬声音响起。贞德居然空手捏扁了石头。 蔷薇色碎片朝四周飞散,成为信号。 有如某种把手被拉下似的,整座城镇开始激烈地摇晃。 棹人无法站立而失去平衡,小雏立刻踹向地面伸出手臂。有如半紧拥,她温柔却确实地撑住棹人。 「棹人大人,请用手臂揽住我。」 「嗯,抱歉。」 恋人们紧紧相拥。就在他们像这样忍受之际,摇晃变得更加激烈。 天与地,上下震动着。 简直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弗拉德难得用打从心底钦佩的模样,没被噪音抹消地大声赞美。 『哦?不但很大手笔,而且还有计算过嘛!居然是毁掉整座小镇的陷阱!』 棹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前方。定睛一看,两座山的山麓正接二连三地爆出红光。看样子树林与岩场的背后似乎是埋入了魔法阵。无数眩目光芒接连削除山的表面,一边借由相互干涉增加力量,一边各自冲向山顶。 轰音发出,巨大爆炸同时产生。两座山顶宛如挨到落雷似的崩塌。 结果,大量落石朝山间小村洒落。 「抱歉,小雏!拜托我的你闪避!」 「这是当然的!我必定会守护您!」 小雏迅速地抱起棹人。她用看起来也像是舞蹈般的脚步一一避开危险的巨石。棹人则是用兽臂挥落小石头。 圣骑士之一被击溃了。 「机械神」用金属制手臂,轻而易举地粉碎岩石。「皇帝」也懒洋洋地咬碎一块石头。身为幻影的弗拉德耸耸肩后,啪的一声消失了。 而说到贞德,她只是望着天空。 她仰望天空,就像在眺望雨水烙下。 岩石随意且平等地洒落在每个人头上。 就像是某种天谴。 宛如触怒神明,炼金术师们的桃源乡渐渐被压溃。然而,做出这个选择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之中唯一残留下来的女孩。 「来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贞德突然动了起来。在渐渐毁灭的故乡中,她哗啦啦地弄响手腕的锁炼。贞德优雅地开始跳舞,「机械神」朝她身边接近。 它们解除了融合姿态,四架机械加入舞蹈之中,跳着圆舞,有如在赞颂贞德。魔力聚集在那中心,金色花瓣开始飞舞。 「棹人大人!」 「嗯,赶快!」 棹人与小雏连忙飞身冲进圆圈里,「皇帝」跟随在后。圣骑士们也冲了过来。然而,他们却被黄金花瓣与白色羽毛构成的墙壁挡下。 移动阵留下异貌化的圣骑士们,毫无慈悲地发动。 贞德毫不在乎他们的咆哮,就这样淡淡低喃。 「继续刚才被中断的话吧。我们吃的恶魔肉,是打哪里来的呢?只要进入现在被放弃的王都地下陵寝就一目了然。就在那边——」 视野被华美却冰冷的光芒埋尽。 他们远离了渐渐毁灭的村庄。 贞德一副想要说「好好期待吧」的模样接着说道: 「展现你们〈stray sheep〉所不知道的,真正的恶梦吧。」 7 他与她的 「肉贩」高高跃起。他紧贴墙壁,躲过伊莉莎白的第一击。 「带刺棘兔〈刺滚轮〉」空虚地削去地板,就要撞破门扉。在那之前伊莉莎白弹响手指,拷问器具变回红色花瓣与暗暗。 「——啧,别给余到处乱动啊!」 她已经掌握「肉贩」的高度回避能力。伊莉莎白没有大意,再次做出花瓣与暗暗漩涡。她从那里面抽出刻着红色文字的剑。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frahal eecutioner’s sword〉!」 伊莉莎白高声叫出剑名,刻划在刀身上的文字发出光辉。 「肉贩」用含带奇妙笑意的语调读出那些文字。 「『从事此等行为之际,就让你自由行动吧。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是这样子的吧?」 那道声音中也隐含着嘲讽。 伊莉莎白没有回应,将剑尖指向他。无数条锁练凭空而生。 「肉贩」不慌乱也不吵闹,只是咚的一声踹向墙壁。锁炼有如多头蛇般猛然逼向他。在怒涛的攻击之中,「肉贩」如同猫一般弯曲身体,一边回转一边落下。 那看起来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动作。锁炼从「肉贩」的头顶、侧腹附近一一掠过。然而,「肉贩」却从所有锁炼之间穿梭而过,啪哒一声平安无事的在地板着地。 那是宛如马戏团杂耍般的完美闪躲方式。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没对这个动作发出任何称赞。 「『水刑椅〈dug stool〉』!」 「哦哦!」 地板上长出椅子,「肉贩」的屁股被它的椅面捞起。在那瞬间,椅背与扶手生出皮带。他全身都被束缚住,同时,脚边的地板以四边形的形状消失了。 洞穴里面盈满漂浮着红色花瓣的水。 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肉贩」发出华丽声响沉入水中。 泡泡噗噗噗地浮起数次,然而水面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肉贩」看起来并没有胡乱挣扎。 「——唔。」 伊莉莎白感到很可疑,因此弹响手指。锁炼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向上拉。椅子是空的,「肉贩」的身影不在那上面。 「之前我也说过,在脖子刚被吊起时就在衣服里面上下反转身躯这种小事,身为『肉贩』不会做是不行的呢。只要活得久,解缚术就会变厉害喔。」 伊莉莎白身旁传来戏谑的声音,她将脸庞望向床铺的另一头。在不知不觉间,「肉贩」坐在那儿,他悠哉地抖着脚。 伊莉莎白目不转睛地观察「肉贩」的模样。如今,要用剑狠击下去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就算这样做,能斩掉的恐怕也只有床铺。 (重复徒劳之举也没用吧。) 伊莉莎白暂时停止行使武力的举动。她自己也重新坐上床铺,与「肉贩」面对面。他一如往常,用像是在谈天般的轻松语调接着说道: 「我说过好几次,只要活得久,真的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事情喔。像是设立第一家公会啦,展开一场跟『虹之卵〈mana egg〉』有关的大冒险啦,率领五千多名部下啦,或是在爱龙们身上画画之类的。」 「是你平时的鬼扯吗?」 「如果我说那些事全部都是真的,您会怎么办呢,伊莉莎白大人?」 「肉贩」歪头如此说道。伊莉莎白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肉贩」从兜帽深处的暗暗观察她的反应,伊莉莎白没做出回应。「肉贩」更近一步地喃喃落下话语。 「如果说——我从圣女结束使命沉眠前,就一直活着的话——您打算怎么做呢,伊莉莎白大人?」 「只是这样的话,余什么都不会做喔。余只在意你是不是余的敌人。」 「您在说什么呢,伊莉莎白大人!我才不是您的敌人喔!」 「肉贩」蹦蹦跳跳地如此说道,他用一如往常的态度表示抗议。 「我不是某个人的敌人,而是世上所有生者的敌人!而且,也是商人。」 伊莉莎白跷起腿,将手肘放在上面撑住脸颊。她狠狠瞪视「肉贩」。 与充满危险气息的宣言完全相反,「肉贩」不知为何用甚至渗出慈爱的语调接着说道: 「不只是人类,各方生灵都是我的敌人,也是客人。我便是为此而生,为此而存活至今。我毫无虚言,打从心底为了他们工作至今。『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那真的是很幸福的日子哟。正是因为如此,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肉贩」摇晃着被鳞片装饰着的短腿,他有些哀愁地低喃。 「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喔。」 「是吗——这件事讲起来也挺绝望的呢。」 伊莉莎白喃喃低语。她吐出叹息,将背部向后仰。伊莉莎白悠然地换跷另一只美腿。然后,她若无其事地弹响手指。 「因为余最讨厌神了——『虫穴〈hell hole〉』。」 伊莉莎白同时跳跃。在那之后,只有「肉贩」被留在原地。 「——咦?」 寝室摇晃,整个房间的地板崩落。依旧坏掉的百叶窗、衣柜、床铺、都被吞没至研钵状洞穴的底部。在里面的异形虫子们发出欢呼声。 伊莉莎白吊在刺进天花板的剑上逃过一劫。她抬起脸庞望向前方,「肉贩」果然也平安无事。他灵巧地贴在天花板上。不合时宜的是,「肉贩」用可以加上「生气气」这种拟似音的模样发着火。 「这样不会很狡猾吗!难得人家正正经经地在讲话,请不要没有慈悲心又毫无情绪地试图扑杀我好吗!这样可是违反约定成俗的惯例喔!」 「这种事余才不管。以弗拉德为首,说话时意有所指的家伙余都最讨厌了,还有——」 「还有?」 「『吊笼〈gibbet〉』。」 伊莉莎白轻轻弹响手指。 她用单臂吊在剑上面,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多重展开拷问器具。 「哎呀呀?」 暗暗与红色花瓣细长地纵向围住「肉贩」四周。人类直立才能勉强进入的狭窄笼子出现了,「肉贩」喀嚓一声被关入其中。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消除「虫穴」,她优雅地在回复原状的地板上着地。 「肉贩」仍然被关在笼子里,他「唔唔」地轻抚自己的下巴。 「居然多重展开,这也太帅气了吧。唔唔唔,想不到我『肉贩』居然会成为笼中鸟……嗯?该不会我现在像是被囚禁的公主吧?」 「事到如今少开玩笑,『肉贩』啊。为何你将恶魔肉卖给弗拉德,而那块肉又是从何得来的。把你知道的事,所图之事,还有余会想问的事全盘吐出。」 「唔,不愧是伊莉莎白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不可能提出这种毫无赘词的发问。」 「不然的话,就轮到长枪跟针出场了。」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暗暗与红色花瓣再次爆开。笼子周围被无数利针围住,它们的锐利度可是货真价实。「拷问姬」用寒若冰霜的表情嗫语。 「痛苦就是快乐,悲鸣即是悦乐——你也是知道的吧?这可是余擅长的领域。」 「是啊……既然如此,我觉得您可移驾王都的地下陆寝一趟喔。因为差不多是各种事情浮现台面的时候了。」 「肉贩」做出暧味的回答。其语调虽然悠哉,却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模样。然而说到答案的内容,却全然欠缺具体性 。 伊莉莎白皱眉。「肉贩」面对利针也毫无惧色,沉稳地把话说下去。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就一直延续下来的无聊童话。有人为了此时而行动,也有人为了防止此时而行动至今。我是前者。身为后者的那些人类,差不多也在这个时机展开正式行动了。去吧,伊莉莎白大人。」 「肉贩」用对孩子说话的口吻如此述说。他略微收起下巴,就像看见耀眼之人似的。在即将被拷问的状态下,「肉贩」宛如引退老兵般沉稳地接着说道: 「其实啊,对我来说您是预料之外的存在。正如我平时所说,人与恶魔的战斗我真的不感兴趣。反正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故事以十四悲剧起始,应该要迎接最恶劣的最后一幕才对,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会有人反抗。愚钝的随从大人也是如此。就整体而言您们的故事虽小,但或许会产生很重要的影响……在这之后,世界会如何演变还是未知数喔。」 「……你胡说八道了很多话喔,再说得更具体一点。」 伊莉莎白正要弹响手指。 就在此时,背后的门扉开启。在这种情况下响起虽然正经八百,却也可以说是很悠哉的声音。 「失礼了,伊莉莎白大人在这里……哎、哎呀?」 「伊莎贝拉?」 对突如其来的来访者感到吃惊,伊莉莎白回过头。 那儿站着一名有着蓝紫二色双眸与银发的美貌圣骑士。她的肌肤上刻划着许多丑陋伤痕,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全身的肉从内侧裂开似的。 伊莎贝拉有如感到困扰似的扭曲裂伤虽然显眼,却仍然美丽的脸庞。 「我有情报与命令要传达给阁下……突然造访虽然失礼,不过这是什么状况呢?是像这样,嗯,折磨随从还是什么吗?阁下虽是『拷问姬』,但这样果然还是太过火了吧?」 「不是这样的。哎,这其中有很多原因。那么,你有什么事?」 在状况跟与涉及事态的人数都不明的情况下,不能在伊莎贝拉面前进行拷问。 伊莉莎白将针消除,只留下「吊笼」。「肉贩」仍然站着,也没露出特别松一口气的模样。这样子没问题吗——伊莎贝拉一边担心地仰望这副光景,一边继续说道: 「高层发下了命令。不过,这次的情报我也不明白是打哪里来的……我认为可信度有待商榷。不过,不知为何高层向我的部队发出全军出动的命令。希望你平静地听我说。」 「真啰嗦!不使用联络装置,而是你本人直接出现时,余就已经察觉到事态有异了。快点说吧。」 伊莉莎白粗鲁地如此催促,伊莎贝拉简短地点头。 她继续说下去,看起来连自己都有些感到困惑。 「『皇帝』的契约者,濑名·棹人会出现。」 「会出现?不是已经出现了?」 伊莉莎白皱起眉心,那句话莫名地像是预言。 话说回来,虽然她没传达,但目前棹人正在兽人之地。教会应该无法掌握他的动向才对。 然而,为何教会能预测出他会出现的场所呢。 「据说他会出现在被肉块吞噬的王城遗迹——摆放历代王族们的地下陵寝内。我并不明白这是基于何种根据才发布的命令。」 (的确,推测理由不明。或者说,像是亲眼看见他转移时的模样——……) 伊莉莎白眯起红眼,不自然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她将视线望向笼内的「肉贩」。他什么也没说,然而兜帽深处的脸庞看起来果然还是像在嗤笑。 「虽然我想相信这只是因为命令系统还是很混乱的关系……不过哥多·德欧斯亡故后,形形色色的不可解事件实在很多。而且这个命令还有后续。」 伊莎贝拉的表情暗了下来。她似乎也感受到难以抹灭的不自然感。然而伊莎贝拉却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了下去。 「高层说在对方侵入地下陵寝前——要确实地杀掉。」 的确,这应该是伊莉莎白等待着的瞬间。 却也是她最不希望的展开。 *** 金光与白色羽毛的乱舞告终。它们全部都变成水滴,一齐融解落下。 在豪奢的变化之后,不同于被落石毁灭的村庄,出现的是另一片荒芜的世界。 附近一带化为灰色的不毛大地,另一侧可以看见勉强幸免于破坏的建筑物。棹人对远方的街景有印象。 「……………这里是——」 同时也可以说光就这个荒芜的一角而论,此处是陌生的场所。就连住在王都的人,都鲜少有人拥有进入这个地区的经验吧。 棹人他们转移到的地方是——曾经存在着被赞喻为白蔷薇的王城、广大的庭园、以及有力贵族的别墅——被肉块吞食的王都中心地带。 与单纯的灾害不同,那片遗址上甚至不存在建筑物的残骸。大地莫名平坦,简直像是巨大怪物用舌头将地表之物全部舔掉似的。 (也不能一概而论说这个印象有误啊。) 棹人像这样明白此事。毕竟这里是「君主」、「大君主」、「王」半故意流入,吞食殆尽的场所。恶魔就这样破坏了对人类来说很重要的据点。然而,只有一件事物异样毫发无伤地残留了下来。 流着血泪的圣女站在空无一物的世界里。 被倒吊的头部正下方有一片四角形的奈落深渊。这里原本应该有用来进行典礼用的台座,同时也设置着被层层锁上的坚固门扉才对。然而,大概是塑像所有的庇佑终究还是无法保护到它们,那儿被肉块融掉了。将视线望向里面后,棹人眯起眼睛。 黑暗深处延伸着——是因为处于地下部位吗——幸免于难的楼梯。 贞德连步伐轻盈地迈向那个入口。 「来吧,各位,我们走吧。为了探寻真实,就只能耿直地前进了。追寻吧,不然就无法被赐予——这句话虽然像是一种诈欺,不过这回可是特例。」 「你说答案……那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对一般人而言终生都无缘的地方,历代王族的地下陵寝。最高司祭之一,『守墓人』负责管理、担起全责守护此处。然而被严密守护,同时隐匿至今的可不是只有【早早挂掉的】人类骸骨。」 贞德如此回应。然而,她却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中止话题。 她再次悠悠地迈开步伐。一边眺望摇曳蜜色秀发的背部,棹人一边感到无言。 跟她沟通依旧很困难。 棹人环视灰色大地。活下来的王与有力贵族至今仍在他处避难,现况仍然无法着手复兴重大受灾地区。这个地方没有碍事者。 贞德有如跳舞般前进。 走到这个地步,没有理由迟疑。 (一不做,二不休吗?) 棹人追向她身后,小雏与「皇帝」也跟随在后。他们接近圣女像庇护的奈落深渊。就在此时,棹人的视线边缘忽然点起白光。 以为是错觉的瞬间,白光增加了,简直像是排列成环状的蜡烛陆续点燃似的。圆筒状光芒以棹人他们为中心不断排列下去。 「原来如此,果然只有这里不想让别人进去吗?不过,在王都也无法使用像貌大变的圣骑士吧。【来吧来吧,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要怎么起舞呢?】」 贞德如此低喃。光芒一齐化为水滴降下,之后只留下白银铠甲的身影。 贞德有如打量般环视包围自己这群人的圣骑士们。 「【小喽啰就免了】……头领〈leader〉会是哪种人呢?」 同时,在棹人他们前方产生了特别眩目的光辉。 纯白光芒化为水滴降下, 之后站立在那儿的是极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了,濑名·棹人。」 「……伊莎贝拉。」 是银发的美丽圣骑士团团长,伊莎贝拉·威卡。 棹人打算要说些什么,却瞬间忘掉了那一切。逃出王都之际,他并没有在近距离确认她的脸庞。定睛一看,伊莎贝拉的肌肤上刻划着丑陋的裂伤。 是在王都使用召唤魔法时,肌肉无法承受魔力压力而从体内爆裂的痕迹吧。 棹人不由得发出惊叫声。 「你……那些伤痕……是召唤时受的伤吗!所以我才叫你别乱来的!」 「……别说奇怪的话,濑名·棹人。阁下明明背叛了人类,为何要担心身为敌人的我呢?」 伊莎贝拉疑惑地低喃。糟糕——棹人闭上嘴巴。在那张侧脸旁边,「皇帝」有如想要说「蠢蛋」似的将视线投向这儿。棹人轻轻咬住嘴唇。 (是呢……我的立场已经不能担心伊莎贝拉了。) 棹人环视灰色王都。排列在远方的街景是他与「拷问姬」以及伊莎贝拉、圣骑士们一同拼死尽力守护下来的场所。 接着,棹人将视线移回站在面前的伊莎贝拉。他瞬间产生沉重疲累感压上全身的自觉。 (共同战斗的日子,简直像是百年以前。) 如今不只是情势,连棹人自己对世界的认知都有了过分巨大的改变。 他像这样沉浸在感伤里。伊莎贝拉无从得知他的心情,语气淡泊地继续说道: 「阁下是一名清廉的人物。然而,却因为某个缘故而背叛了人类……关于那个理由,我已经不打算询问了。无论有何种理由,对身为圣骑士之人而言,恶魔契约者都得是杀害对象才行……自从在广场做出宣言后,阁下也对此事有所觉悟吧?」 「嗯,我有觉悟。所谓的背叛人类,跟选择与你为敌的道路是同一件事。就算知道这一点,我仍是做了那个选择。」 「既然如此,彼此就不要留下遗憾。」 伊莎贝拉抓住剑柄。她流畅地抽出利刃,众圣骑士也一起拔刀。灰色大地上发出银色光辉。他们将祝圣过的武器尖端指向「皇帝」的契约者。 「吾等要杀掉阁下。这是尊贵的命令,也是为了人类、为了这世界而为之的举动。」 「哎呀,这也很不合逻辑呢!」 就在此时,现场发出清亮声音。这句话的语气很开朗,声音的余韵却莫名冰冷。 不可思议的少女声音让伊莎贝拉眨了眨眼。 「嗯,是谁?那边除了你们以外还有人吗?」 「失礼了,是我。」 贞德突然从棹人的背后现身。她似乎是在不知不觉间躲了起来。伊莎贝拉脸庞瞬间一僵。对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贞德的话语实在是很不恰当。然而,伊莎贝拉僵在原地的理由似乎不仅止于此。 (……啊,这么一说,这家伙的打扮比伊莉莎白还要猛呢。) 贞德奢华、却又不符年纪过于煽情的模样,突破了伊莎贝拉可以理解的范畴。一板一眼的她无言了。贞德趁隙劈哩啪啦地说了起来。 「再次失礼了,你dy〉的大脑是不是掉在哪里了呢?」 「啥?你是怎样啊,这么突然。」 「那个命令是从谁那边收到的呢?是教会高层的某人提议的吧?」 「……等等,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发现濑名·棹人的人是谁呢?这不可能是偶然。该人物至今为止都应该掌握着他的行动。明明是这样才对,为何对追踪部队隐瞒了情报呢?你接到的命令是?不只要杀掉『皇帝』的契约者,还追加了『在进入地下陵寝前』这个条件吧?而且还是第一优先的事项,这是为什么?」 贞德用机械式的语气有如连珠炮般地说道。一开始伊莎贝拉还露出看见可疑人物的表情,然而那副表情却渐渐开始变认真了。 看样子,伊莎贝拉以乎判断贞德的话语并非单纯只是胡言乱语。她的部下们也游移着视线。他们似乎或多或少也对现状感到疑惑。 贞德面无表情,就这样用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机关枪口吻继续说道: 「有感觉过圣骑士里有隐藏部队的存在吗?有对优秀人材从圣骑士的志愿者中被挑走一事感到怀疑吗?哥多·德欧斯死亡后,不只是团内,有感觉到教会内部也出现了可疑的行动吗?」 有如给予致命一击般,贞德扭曲地睁大蔷薇色眼眸。她更加严肃地询问。 「这些事是为了人类、为了世界好的根据,是什么?」 「阁下究竟是——!」 伊莎贝拉对贞德的称呼改变了。现场的氛围开始带有另一种紧张感。 就在伊莎贝拉暂时放下剑,打算要问些什么之际。 『你在干嘛,伊莎贝拉!』 冰冷又坚硬的声音响起。伊莎贝拉猛然回神仰望天空,棹人也将脸庞望向头顶。 教会的通讯装置在灰色天空上振翅。它的模样与平常使用之物不同,这个装置有如要让纯白色羽毛看起来很显眼似的——简直像是要证明神恩宠爱有多大——变形成又大又气派的形状。 用口无遮拦的方式表现的话,就是装饰得太过火又低级。 在另一头恐怕是最高司祭的某人,用高压的态度地继续说道: 『圣骑士对恶魔契约者无话可说。连你都会变污秽的喔,杀掉就行了。』 「请等一下,雅·流德尔大人。此人拥有某些情报——」 『笑话!居然听信恶魔契约者的同伴之言,你这蠢人!那些家伙说出口的话,全部都是为了迷惑信徒的戏言喔!你打算被迷惑吗!就是因为这副德性,在串刺荒野上才会出现那么多牺牲者,包括你弟弟在内!』 不由分说,充满压迫意味的叱责飞向这边。伊莎贝拉反射性地咬住唇瓣。 棹人用干燥的眼神仰望球体。在数秒钟的沉默后,他冷静地开了口。 「……你叫做什么雅·流德尔吗?你跟哥多·德欧斯不同呢。」 『哦,契约者也很懂事嘛。的确,我跟那个男人不同。与不理解真正的信仰与圣女本意、结果被恶魔消灭的愚者不同。』 声音扭曲地嗤笑。哥多·德欧斯是掌握众圣骑士指挥权之身,骑士们对他也相当信赖。待命人员中,已经有数人懊悔地摇晃起身躯。 棹人缓缓叹息。他在表情上浮现轻微后悔,然后摇摇头。 「我以前曾责备哥多·德欧斯隔岸观火。不过,我要收回这句话。」 『真稀奇,契约者也会反省吗。那家伙虽然无能,不过也值得了。』 「你甚至不露出自己的身影,也没打算站上战场,是极致又完美的胆小鬼。就算光听声音我也晓得,你是个脑满肠肥有如猪猡般的人类吧。」 『——唔,什么!』 棹人真的很平淡地做出断言,声音因突如其来的侮辱而中断。 主人的话语戳到「皇帝」的笑穴,因此他愉快地发出嗤笑。他难得表示赞同之意。 『哈,的确,正是如此喔,连自身之力都无法显示之人是弱者!无法用知识战斗之人是愚者!如果是只会吱吱喳喳吵死人的话,那就是无能!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无疑就是猪猡!』 瞬间,通讯装置发出眩目光芒。它一口气鼓起翅膀,就像要表明焦躁感似的。白色羽毛激烈地飞散在四周,在另一侧的人物高声叫道: 『恶魔胆敢侮辱吾吗啊啊啊啊啊!侮辱为了圣女、为了神明总是行事虔诚端正的吾!伊莎贝拉,不准迷惘,不准思考。杀、杀、杀!绝对不要让他们前进!』 他有如发狂般大吼,棹人将视线望向地下陵寝的入口。 那儿究竟有什么东西呢?雅·流德尔做出宣言。 『这正是为了救世!』 (又来了—————救世。) 贞德口中的救世,与教会口中的救世。 这两者的意义恐怕有着致命性的不同。 (他们到底各自打算要从何物手中拯救什么呢?) 『杀!你在犹豫什么!完成命令!完成神的、圣女的尊贵命命命命命命命命——』 声音突然傻气地变模糊,通讯装置下方毫无前兆地发生爆炸。 「————咦?」 「————什么!」 被激烈的爆风吹动,通讯装置一边打着螺旋一边飞离现场。大而无当的翅膀也造成负面影响,它被远远地吹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现场的人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所有人的视线都涂满了红与黑。蔷薇花瓣豪奢地飞舞四散,黑色充满暴力地揍倒映入眼帘的一切。 圣骑士拼命撑在原地,一边发出声音。 「伊莎贝拉团长!」 「冷静,我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不过,这副惨状是怎样啊!」 现场被混乱裹住,就连应该知道犯人是谁的伊莎贝拉都因为过分强烈的气势而动摇。在这种情势下,只有棹人跟小雏完美地保持冷静。两人喃喃低语。 「………看这个样子,她很生气呢。」 「………很生气呢。」 爆风唐突地敛去,跟开始时同样不讲理。 现场寂静无声,在寂静的中心处站着黑色女孩。 充满张力的站姿,宛如非人者般美丽。 插图p223 「……终于来了吗?高傲的狼,卑贱的母猪。」 贞德初次将感叹放上舌头,甜美地如此低喃。她有如做开幕宣言似的继续说道: 「『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黑色的「拷问姬」。 身为恶魔猎人的稀世大罪人总算现身了。 *** 黑色的「拷问姬」与金色的「拷问姬」,就这样初次对峙。 然而,黑姬却丝毫没将金姬看在眼里。 她只在红眸中映照着一个人。 自己的随从,濑名棹人。 「……棹人。」 「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简洁地呼唤那个名字,棹人也做出回应。 刚好这里是王都。在这块被肉块吞噬、又被解放的土地上面对面的模样,与以前分离时很相似。在所有的战斗结束后,当时就只有伊莉莎白留在原地。 果然这件事感觉起来也像是百年前的往事。 伊莉莎白闭上眼睛。就像以前的某一天一样,她仰望着大阳在云朵内侧发出笨重光辉的天空。那张脸庞上闪过所有苦恼,愤怒与悲伤还有感叹与寂寞。在那之后,她浮现想要表示些什么般的孩子气表情。然而,那一切忽然都消失了。 伊莉莎白再次睁开眼,就只是很沉稳地望向棹人。 那个表情也瞬间飞散。 她猛然瞪大红眼。伊莉莎白叽的一声握紧拳头,她将那只手刺向前方。伊莉莎白用指甲涂黑的手指锐利地比向棹人。 然后,她堂堂正正地做出宣言。 「觉悟吧,棹人。余要杀掉你。」 「为何会变成这样啊?」 刚才那些反应果然是这种节奏吗?棹人不由得像这样被疑惑驱使。 应该还有其他可以说出口的话才对吧——他半愕然地如此思考。然而棹人还来不及开口,就响起了尖锐的声音。 看样子教会的通讯状置似乎从爆风的冲击中回复了。白色羽毛激烈地动着,操纵者雅·流德尔一边大喊: 『哈哈哈,很懂事不是吗!这样就行了,【拷问姬】啊,果然是一条好狗!狗就要扮演好狗的角色!别忘了你的罪过,以及教会施加于身的枷锁!在被处死前行善吧!』 球体不断说话时,铁桩噗滋一声插进它的中心处。通讯装置的声音被中断了。 伊莉莎白用冰一般的寒冷声音嗫语。 「你们打算对绑住的狗挥鞭,随心所欲地命令它吧。不过啊,余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整个通讯装置奔出白光。 碰的一声,它在空中华丽地爆炸了。 「绝对不是狗喔。」 白色羽毛大量飞散,伊莉莎白以此为背景低声接着说道: 「公猪少在那边乱叫。这跟任何人都无关——是余,还有余之怒火的问题喔。」 她轻轻摇了摇沾到羽毛的头,乌黑柔亮的秀发美丽地散开,然后复原。 让白色羽毛轻飘飘地落至脚边后,伊莉莎白切换表情。 「呐,棹人。只不过是随从,你还真是恣意妄为。当然也做好了受罚的觉悟吧?」 就在此时,她脸上浮现就某种意义而论让人怀念,其实却很凶恶的笑意。 看到那副表情后,濑名棹人领悟到某件事。 (……啊啊,是吗……也有这种必要吧。) 伊莉莎白决定要用全力痛殴他。而且,一切都要从那之后才开始。之后结果会变得如何,对现在来说根本无所谓。 这里有她也有他。两人重逢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是因为这样,棹人也凶恶地笑了。 「当然!我十足做好了觉悟,也做好了反抗处罚的觉悟喔!」 昔日的主人与随从互相瞪视。两人对圣骑士们的困惑置之不理,就这样将力量灌入全身。现场充满紧张氛围。面对过分强横的魄力,没有人不识趣地发出制止声。 下个瞬间,两人从丹田出力大吼。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飞舞吧〉!」 伊莉莎白抽出剑,棹人弹响手指。 利刃在灰色大地上飞舞,红色花瓣与暗暗盛大地炸开。 这变成了战斗开始的信号。 心神仍然乱成一片的圣骑士们也一起冲了出去。 *** 「拷问姬」与「皇帝」的契约者进入战斗,圣骑士们也在心神大乱的状态下开始行动。 看到他们朝这边前进的模样后,小雏跟「皇帝」叹了气。两人不悦地开了口。 「心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莉莎白大人正在战斗!没时间去管小喽啰!你们用难看的姿势乖乖趴在地上就行了!」 『身为人居然对吾刀剑相向,这样反而很愉快啊……如果小鬼不会啰嗦的话,吾就要从头到脚好好大快朵颐一番了说……哎,反正也是不值一吃的灰尘。』 小雏手时枪斧,纵横沙场挡开来自圣骑士四面八方的攻击。「皇帝」则是感到很厌烦似的,只用尾巴扫倒朝这边接近的人们。 战斗半推半就地开始了,毫无任何秩序可言。 伊莎贝拉不自禁地轻轻压住额头。 (这、这个情况是怎样啊。现状无法理解,未知要素太多……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整合部下们。要寻求情报,就只能取得胜利了吗?) 她如此做出判断。现在应该要完成命令才对——伊莎贝拉也重新举起剑。 就在此时,她察觉到某道视线。贞德看着伊莎贝拉,就像在等待她似的。金色女孩优雅地弹响手指。 「【我的第一架】、【我的第二架】、【我的第三架】、【我的第四架】——去吧。」 机械们陆续冲出。伊莎贝拉瞬间领悟,金色女孩有意与她为敌。 而且就算正面应战,伊莎贝拉也敌不过机械们吧。 (我的剑是应付不来的。) 在理解这一点的前提下,伊莎贝拉仍是冲到四架之一的【第一架〈潘达斯奈基〉】的面前。以獠牙打造全身的野兽停下脚步。【第一架】将獠牙有如子弹般射向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脚步不停,就这样从腰际抽出备用剑。她将剑刺向大地。踹向剑柄后高高飞起。【第一架】的獠牙贯穿虚空。 伊莎贝拉着地后,就这样跑了起来。【第二架】挡到她的前方。人偶有着扭曲的外形,无法从外表预测其攻击方式。伊莎贝拉避开【第二架】,纵身朝旁边一跃。人偶从后方追来,伊莎贝拉间不容发地抓住掉落在地面之物。 是教会通讯装置的残骸,伊莎贝拉将它扔向人偶。 被人偶的手臂贯穿,通讯装置发生最后的爆炸。球体部分变得粉碎,然而人偶却大大地倾斜。贞德用刻意的语调发出佩服的声音。 「——咦,哎呀呀,这倒是意外呢。」 「虽然很不敬就是了。这已经是不可能修复的东西了,所以也没差吧。」 伊莎贝拉如此笑道。越过【第一架】与【第二架】后,她站立在贞德前方。 伊莎贝拉全身涨满紧张感,与未知的少女对峙。 虽然表情仍然很机械化,贞德仍是将赞美辞句化为言语。 「原来如此,你——虽是愚者,但就无知教会那一方的棋子来说还不赖呢。」 伊莎贝拉虽然无从得知,但这是相当罕见的反应。 摇了摇蜜色秀发后,贞德深深地点头。 「我很中意。【我要收下你喽,处女少女〈mydy〉。】」 「多、多么不祥的话语啊,不过我也有话想问阁下!先分出胜负也不错吧!」 伊莎贝拉发足急奔,只差一点点剑刃就能抵达。在那之前,贞德弹响手指。 【第一架】从背后袭向伊莎贝拉。伊莎贝拉瞬间感到屈辱,同时领悟到一件事。 (……被小看了!) 从外观判断,【第一架】最容易预测攻击方式。恐怕意思是说如果无法处理掉它的攻击,就连当对手的价值都没有吧。 伊莎贝拉抿紧唇瓣的瞬间,野兽跳跃了。在被咬啮前,她就踹向它的侧腹。然而,野兽仍是试图让獠牙钻入伊莎贝拉的铠甲关节。 伊莎贝拉立刻脱下披风。她用披风裹住浮在半空中的所有兽牙,高级布料撑住了一瞬间。伊莎贝拉趁隙将利牙连同披风狠狠摔向地面。 她就这样逼向贞德。 「——得手了!」 她横摆剑刃,准备击向毫无防备的腹部。在那瞬间,【第三架〈杰伯沃基〉】冲了出来。造形令人不快的机械代替主人挨下剑刃,火花爆散,贞德再次点头。 「很行呢。」 「我好歹也是团长。」 伊莎贝拉没有停止。她放开剑,试图将掌底击入贞德下巴。 是这一招也出乎意料吗?贞德眨了眨眼。就在这个瞬间。 「——哎呀?」 「——咦?」 两人一起被轰向旁边。 不只是她们,圣骑士们也遭到同样待遇,只有小雏紧抓「皇帝」撑了下来。当事者「皇帝」虽然什么也没说,却露出很困扰的表情。 「机械神」连忙组合身体。它们变成形状歪斜,却很柔韧的金属网。贞德有如被随从接住的公主般,轻轻落至那上面。 伊莎贝拉勉强在空中扭转身躯,自行卸去冲击着地。发生什么事——她抬起脸庞。同时,伊莎贝拉掌握了状况。她连自己正在战斗这件事都忘了,低声诉说: 「……也太乱来了吧。」 巨大的「人偶火刑〈wicker man〉」正好被切烂身体爆散了。从里面脱离的棹人在地面上擦汗,他脸上有着浓厚的焦躁神色。他本来就不是能够跟「拷问姬」正面交手的角色, 即使如此,棹人依旧奇迹般忍受猛攻。 另一方面,伊莉莎白看起来丝毫没有放水的样子。 「『吊笼』!『水刑椅』!『虫穴』!」 「真怀念啊,这种盛大的招待!」 自暴自弃地如此大叫后,棹人冲了出去。如他所言,附近渐渐变得惨烈。一名圣骑士正要被栖息着食人虫的洞穴吞没,其他人连忙救出他。 棹人一边奔跑,一边悉数避开那些攻击。然而,他却被同时产生的五张「水刑椅」的其中一张所困。他被固定住,棹人在自己就这样被扔进水里前大叫: 「——『皇帝』!」 『这种小儿科不能自行想办法吗!死掉的话吾就杀掉你喔,不肖的主人!』 虽然焦躁地如此叫道,「皇帝」仍是瞬间移动,他衔住那张椅背。「皇帝」将椅子抛向空中,棹人高高飞舞,没落入出现在大地上的水槽。 他释出刀刃,从拘束带中解放自身。棹人勉强顺利着地。 他再次与伊莉莎白面对面。棹人的消耗很激烈,然而伊莉莎白的状态却是连汗都没流半滴。她双臂环胸,满脸怒容地瞪视他。 「为何要逃,棹人?」 「这是当然的吧!正面挨上攻击会死的喔!先暂时停手听我说吧,伊莉莎白!」 就在棹人如此诉说时,小雏也猛然抬起脸庞。 她变成一边救助掉进水里的圣骑士,一边将砍过来的人踢下水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在已经混沌到极点的状况下,小雏也发出声音。 「是啊,伊莉莎白大人!小雏虽是棹人大人的伴侣,却也在两位如今的战斗中感受到不能插手的事物!然而,如果您继续危害心爱的棹人大人,那我就要阻止亲爱的您,为了杀掉您而行动了!」 「啰嗦,你也是,小雏!居然不阻止棹人而反叛,笨蛋!」 伊莉莎白语气锐利地叱责,其威势令小雏一时无语。 伊莉莎白摇曳黑发,再次面向棹人。她冷酷地弹响手指。 「『铁处女断头圣女〈the guillotine〉』。」 「——呜,真的毫不留情啊。」 花瓣与暗暗卷起漩涡。身上氛围迥异、红与白的少女并排站在中心处。 一方妖艳,另一方清廉。两具虽拥有截然不同的印象,但美貌与怪物般的压迫感却是共通的。棹人瞪视她们,就这样思考着。 (应该尽可能拉开距离比较好……被「铁处女」抱到就结束了。而且照这种情况来看,我也无法应付「断头圣女」发射利刃的速度。) 棹人在脚边爆散魔力,他以超越人类的速度远离现场。 「断头圣女」有如祈祷般阖起双臂,然后打开。利刃以高速从手肘发出,无论身体能力如何提升,这都不是能用肉眼完全追上的东西。 棹人几乎靠直觉弹响手指,他一口气飞出五片利刃。 「——阻止吧〉!」 其中一片与「断头圣女」的利刃互击,两片刀刃因冲击而飞向另一边。圣骑士有如无头苍蝇般逃窜之际,利刃割裂他们之间的地面,然后消失。大地盛大地摇晃起来。 棹人松了一口气。在那瞬间,他感到背后有一股凉意。棹人慌张地回过头。 (——糟!) 红色少女站在那儿。「铁处女」浮现慈爱微笑,同时伸出手臂。 她的脖子横向滑开。她脸上挂着柔和表情,就这样被砍掉头。「铁处女」全身崩溃,她变回蔷薇花瓣朝四周飞散。 小雏手持枪斧,站在空无一物的后方。她扭曲地瞪大翠绿色眼眸。 「给我搞清楚,能紧拥 棹人大人的人只有身为伴侣的我。你这个连爱都不知道的铁屑!」 「谢谢你,小雏。呜,不行快离开!」 棹人如此叫道,小雏同时飞向后方。 拷问器具与锁炼再次毫不留情地飞过来。 棹人与伊莉莎白重复类似的攻防。 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两人在战斗。 圣骑士茫然地旁观那副光景。而说到伊莎贝拉,她被动真格的贞德抓住,被化为一体的「机械神」压住了。 「住手,喂,放开我,有在听吗!」 「你安静,没时间玩了。这场秀挺不赖的喔。」 贞德双手环胸,悠然地眺望战斗。 棹人的困兽之斗很精彩。他连呼吸的空档都没有,连续造出利刃。每当断头斧与无数铁桩袭击而来时,棹人就将它们弹回去,在紧要关头则是借助「皇帝」或是小雏之力,就这样活了下来。 伊莉莎白与棹人的实力差距昭然若揭。即使如此,他仍持续与她抗衡。 棹人用执念与热情全力反抗。 能从那个行动中读取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某个强烈的咆哮。 怎么可以被伊莉莎白杀掉呢。 怎么可以继续让「拷问姬」对亲近之人下手呢。 「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愚行也是信念。」 贞德如此低喃。在她面前,苍蓝蔷薇的花瓣与红色蔷薇的花瓣宛如风暴般飞舞。 两道风暴纠缠在一起,从正面互相碰撞。被两道色彩妆点的暗暗试图吞噬彼此。 伊莉莎白让腰际装饰布与黑发随风摇摆,一边叫道: 「你变成人类公敌了吧,棹人啊!故意选择这条道路,背起用不着背负的罪孽!既然如此,就快快把那颗脑袋交出来吧!」 「少开玩笑了!谁想死啊!都说听我讲了,伊莉莎白!」 「你才是,给余听好!连死亡的觉悟都没有的人与人类为敌,这才是鬼扯!连觉悟都没有,也没有决心的羊少在那边啼叫!笑死人了!」 「你也不想死吧!别管了,听我说!」 「一而再再而三的是要讲多少次……话说回来,不听余之言的人是你吧!」 「说什么啊!」 「说过无数次了吧!你没必要背负任何事物!」 锁炼跳动,就像在代替伊莉莎白焦躁似的。它挖去棹人身旁的地面,锁炼因为劲道过大而残酷地削过圣女像的脸颊。巨大碎片坠落,扬起沙尘。 圣骑士发出动摇的声音,伊莉莎白无视那些声音大声吼道: 「伤害诸多事物,被世界憎恨,一直背负罪孽是很沉重的命运!」 「伊莉莎白。」 「不是讲过对你来说,这实在是不堪负荷的吗!」 那简直像是哭泣声, 也像是孩子的叫喊。 听到过度悲痛的声音后,棹人紧紧咬住唇瓣。他不想弄哭她。 (我决定要守护你。)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的英雄活下来。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棹人如此思考。就算看到伊莉莎白现在的表情,也能如此断言吗? (这样真的好吗?) 濑名棹人眼睛闭上了一瞬间。如同昔日一般,年幼的自己坐在暗暗之中。天真无邪地仰慕英雄的他,有如想要询问某事般凝视棹人。他担心地握住棹人的手指,现实中的棹人有如紧紧回握那只手似的捏紧拳头。 棹人有如吼叫般如此心想。 (嗯,这样就行!) 「这种事,比你死掉要好上百万倍!」 就这样,濑名棹人—— 终于打从心底发飙了。 *** 「伯爵」的残酷剧场,「总裁」的宴会,「大王」的游乐场。 棹人对至今为止的许多事物感到愤怒。 然而,在生前的受虐经验影响下,他在情感上加装了某种煞车。被负面激情驱使时,棹人反而会取回冷静。由那而生的判断,在无数困境中派上了用场。就是因为这样,至今濑名棹人不曾打从心里发飙过。 而他如今,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发飙了。 常识与逻辑还有冷静,都从他的脑海里蒸发了。 在只被怒意支配的状态下,棹人弹响手指。六片四角形利刃——他现在所能唤出的最多枚数——在头顶盘旋。有时强烈情感会是负面之物,给予人类不寻常的力量。超越限度的怒意让棹人产生了新的印象。 棹人在眼睛瞪大至极限的状态下,放声大吼: 「————变形〉。」 利刃叠合,合而为一。它有如吹糖工艺品般蠕动,产生新形状。 半空中生出一柄漆黑长剑,笔直地落至地面。 棹人有如抢夺般抓住剑柄。或许下意识地模仿了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剑刃上也自然而然地刻出散发苍蓝光辉的文字。 『对我来说,一切事物都是被容许的。然而,我也不被任何事物所支配。』 浮现在漆黑剑刃上的字句一度发出强烈光辉,然后就倏地消失了。 棹人握着剑柄——简直像是剑自己告知——轻声低喃那个名字。 「————『无名〈nameless〉』。」 他斩开风挥下黑刃,棹人将它的剑尖指向伊莉莎白。 插图p239 她有如在说「我懂」似的弹响手指,所有拷问器具都消失了。 之后,只留下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 两人无言地面对面,然后同时踹向地面。 伊莉莎白并没有像她以前与「王」的复制品对战时,使诡计打倒对方。 「弗兰肯塔尔斩首用剑」跟「无名」激烈地撞在一起。 两人从正面互击。 火花瞬间四散,他们甚至没有拉开距离,就这样挥出斩击。零距离的互击与用剑技术几乎毫无关系。这近似于互殴。然而,只要没能接下一击就会立刻死亡吧。两人持续交换着毫不留情至如地步的斩击。 本来,这是连一瞬间都无法放松的攻防。然而他们仍是朝彼此大吼。 「什么跟人民之间的约定,什么契约!这种事我懂啊!我也亲眼看见了你杀掉的尸骸之山!你背负的罪孽无法偿还!恶劣至极!老实说,『拷问姬』应该处以火刑才对吧!不过,我会变成怎样啊!被你帮助的我会变成怎样啊!」 「这种事才跟余无关!你就随心所欲地享受第二次的人生啊!给余一个人活下去!不,你连新娘都有了吧,少任性啊!」 「你才任性!不只是我!无视被你帮助的一切,无视你拯救的所有事物,伊莉莎白去受火刑果然是错的!我们啊,可不是为了看你被杀而被拯救!这种事绝对敬谢不敏!绝对不要!」 棹人不顾一切地挥剑,有如哭喊般的一击微微将伊莉莎白推回去。她连同剑向后退一步,即使如此,还是发出叫声同时回击。 「这也全部都是你这家伙的任性吧!」 「我任性地舍弃世界而选择你,这样哪里有错!」 棹人如此断言,伊莉莎白咬紧唇瓣。两人朝彼此挥出灌注怒火的一击。剑叽咿地发出尖锐声响互咬,两人以毫厘之差砍成一片。 眺望一连串的战斗后,某个圣骑士喃喃低语。 「……该怎么说呢,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壮烈的厮杀。」 简直像是在吵架。 两人把这句话听进耳中,更加砍成一团一边大吼。 「我曾死过一次!什么都做不到,也没体会过快乐的事就这样死了!所以 ,我认定救了我的你比整个世界都还要尊贵!已经够了,你的苦衷我不管了!打从一开始这样说就好了。伊莉莎白,为了我而得救吧!」 「你的话不但已经变得莫名其妙,连意义都不明了!你也知道不能就这样令他人低头扭曲自己的骄傲与一辈子的誓言吧!」 「虽然明白,但有些事还是非做不可!」 「这样很乱七八糟不是吗!这个状况到底是怎样啊!什么『肉贩』啦救世啦,这样下去世界会灭亡什么的,明明已经有一大堆莫名奇妙的事情了说!」 「没错!就算最初的恶魔肉是什么也一样!」 「嗯?」 「咦?」 两人忽然停下动作。 他们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棹人与伊莉莎白用力推出剑刃,彼此都跳向后方。两人总算环视了周围。 小雏露出快哭的表情一边待命,圣骑士们茫然地旁观他们的战斗。至于后方,伊莎贝拉被机械臂压住不断反抗,贞德则是站在她旁边。 她面无表情——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还是微微扭曲唇瓣——就这样嗫语。 「那么,小俩口吵架结束了吗?」 「「谁是小俩口在吵架啊!」」 棹人与伊莉莎白同时大吼。 就这样,两人总算进入可以对话的状态。 *** 「这么一说,这里不但有个莫名其妙的金色家伙,连来自教会的命令都无法理解呢。棹人……你是为了什么而来这里的?」 「金色家伙叫贞德……关于她的存在,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她说要告诉我最初的恶魔肉是打哪里来的。」 「『肉贩』也说只要来这里就会明白……这边也是说来话长就是了。」 再次面面相觑后,两人沉默了。不久后,伊莉莎白长叹一声。她搔乱自己的刘海,焦躁地啧了一声。 「余不会原谅你,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原谅。不过,就暂时休战吧。在争斗前,似乎有事情得先确认才行。」 「嗯,正是如此。」 棹人与伊莉莎白朝彼此点头。就在此时,一道影子踩着可爱步伐接近而来。 棹人与伊莉莎白猛然望向旁边。 在那儿的是小雏。她默默无语,将两人映照在翠绿色的大眼瞳里。欲言又止盈满泪水的大眼睛,让棹人跟伊莉莎白唔了一声感到胆怯。 不久后,棹人有如要让对方安心似的露出微笑,朝她伸出手。 「——……来,小雏。」 小雏紧紧握住那只手,接着她望向伊莉莎白那边。干嘛啊——伊莉莎白面容严峻地皱起眉心,然而她仍是拗不过小狗般的眼神,所以也伸出了手。 「明白了,来吧。不过别忘了,只是暂时休战喔。」 不等她说完话,小雏就紧紧抓住那只手。伊莉莎白发出沉吟,露出困扰的表情。小雏不发一语,紧紧地握住两人的手。 插图p245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吵闹声。 「住手,叫你放开我!真是的,我是俘虏吗!就算是这样好了,还是有再像样一点的搬法吧!」 「请你老实一点。你有想要知道的情报吧?只要维持这个状态,你就有了『我是被带走的』这种正当借口了喔。」 「……唔,这——」 棹人望向后方。这次变成人型的【机械神】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伊莎贝拉。抱法乍看之下虽然温柔,铁指却牢牢地固定着她。 贞德轻声说出的甜美话语令伊莎贝拉露出迷惘表情。然而,她仍是高洁地紧抿嘴唇,恐怕是打算要吐出拒绝话语吧。在那之前,贞德把话说了下去。 「而且啊,【我这边可是很少中意别人的哟,乖乖听话吧,处女少女。你不想被硬邦邦的东西搞到升天吧?】」 离谱措辞再次令伊莎贝拉一僵。看样子她似乎是陷入了无法思考的状态。另一方面,大概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答,众圣骑士也为了救出被抓起来的团长而勇敢地准备采取行动。 贞德朝他们投出冰冷视线。 「你们〈mister〉如果珍惜团长的性命,就别轻举妄动。【好,很棒喔乖狗狗们!】」 贞德对乖乖放下剑刃的圣骑士们点点头。她飘扬蜜色秀发,回头望向棹人那边,贞德淡淡地发出指示。 「请把弗拉德放出来。接下来有他在的话,说明状况时会比较方便。」 「……这女人到底是不是狂人,令人搞不太懂呢。」 「哎,我也这样想。」 棹人一边点头同意伊莉莎白的感想,一边将魔力输入一直放在口袋的石头。苍蓝蔷薇与暗暗飞舞四散。弗拉德一边在空中优雅地跷起脚,一边不满地低喃。 『真是的,把别人带在身边却忘记这回事,又一直重复乱来的举动呢……多么可悲又残酷的事啊。虽然这样我也没差就是了,还以为早就结束了呢。』 「这么一说,我一直把你放在口袋里呢。」 『你就是像这样一下子就忘了我喔,【吾之后继者】。难得人家替你隐瞒至今的说。如果不是你的人偶,一定会因为晚上的空包弹而垂头丧气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别作势要把我用力摔在地上啊,我会保持沉默的。』 弗拉德安静了下来,「皇帝」从鼻子发出冷哼低声嗤笑,伊莉莎白歪头露出困惑表情。小雏握着两人的手,就这样啜泣不已,伊莎贝拉再次开始抵抗。 贞德环视四周。战斗总算结束、充满肆虐痕迹的现场,她做出宣言。 「来吧,那么时候到了——这次真的要来揭发世界的真相了。」 贞德用若无其事的脚步迈出步伐。 在自称是救世圣女的贱货后方,依序跟着世界公敌与其新娘、稀世大罪人,圣骑士团长与恶魔,还有恶魔的前任契约者。 朝教会隐匿至今的场所。 历代王族们埋葬的地下陵寝前进。 后记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终于出到第四集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四集。 新·拷问姬也终于现身,突入新章节了。 我想这是世界的各种内幕一口气跑出来的一集,各位觉得如何呢?关于今后的故事发展,到先前为止的大纲我已经全都提交出去了,所以我觉得故事会马不停蹄地一直跑到底。实际上在写这个后记时我就已经在执笔第五集了,所以会以咚咚咚咚咚的气势前进下去,希望各位能继续引颈期盼。还有,这集罕见地有机会写甜滋滋的场景,所以我很开心。今后这两人也会一直像这样「现充爆炸吧」地继续下去吗?希望大家包含此事在内继续关注下去,也愿下一集还能与各位见面。 然后关于《异世界拷问姬》,居然漫画化了喔! 目前是由倭ヒナ老师负责,在ic walker与niico静画连载中。伊莉莎白的美丽当然不需多说,骑士的随从兵与铁处女的作画也细致又有魄力,真的是太感恩了。再加上倭ヒナ老师的强大画工,神到让我完全用一介读者的角度拜读,有趣到了极点。希望各位务必去看一看。 官方推特(@goumonhime)也开始营运了,那边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还有,漫画化进行之际,绫里我也在连戴短篇小说。写这个后记时,〈第一话棹人的日常生活(表)〉也正在刊载中。有所谓的(表),就表示也有(里)喔。我觉得如果能接触到棹人与伊莉莎白、小雏、以及其他角色们的日常生活一定很不错,所以请各位务必连同倭ヒナ老师的漫画一同享受那些故事。我预定要写时而温馨,时而动荡不安的故事。而且居然每一回都附加了鹈饲老师的插图!真的很有眼福呢! 在《异世界拷问姬》的企画提出阶段,我完全没思考过漫画化的事。能得到这种想都没想过的机会,我由衷地觉得感激。我觉得这也都是拜鹈饲老师与倭ヒナ老师、责编o大人、设计师、以及出版与跨媒体制作相关人士所赐,更重要的是托了各位读者的福,所以我每天都是心存感激。绫里认为自己能做到的回报就是努力不懈地写出有趣的故事,因此今后也会继续努力下去,每日精进自我。 另外,家里的人总是给予大力支持。对我困扰时给我建议的姐姐,我也要趁这个机会偷偷将特大号的感激摆在这里谢谢她。 还有更重要的是,再次向各位读者们致谢! 像这样能以各种形式看见自己的故事,又能让多方人士阅读漫画跟小说,我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从下集起我也会卯足全力推进故事,如果各位肯读一读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愿我们还能重逢。 啪啦一声剥开世界的皮, 故事还会继续下去,直到终结到来为止。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终于出到第四集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四集。 新·拷问姬也终于现身,突入新章节了。 我想这是世界的各种内幕一口气跑出来的一集,各位觉得如何呢?关于今后的故事发展,到先前为止的大纲我已经全都提交出去了,所以我觉得故事会马不停蹄地一直跑到底。实际上在写这个后记时我就已经在执笔第五集了,所以会以咚咚咚咚咚的气势前进下去,希望各位能继续引颈期盼。还有,这集罕见地有机会写甜滋滋的场景,所以我很开心。今后这两人也会一直像这样「现充爆炸吧」地继续下去吗?希望大家包含此事在内继续关注下去,也愿下一集还能与各位见面。 然后关于《异世界拷问姬》,居然漫画化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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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会继续下去,直到终结到来为止。 大家好,我是绫里惠史。 终于出到第四集了。 这次真的很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四集。 新·拷问姬也终于现身,突入新章节了。 我想这是世界的各种内幕一口气跑出来的一集,各位觉得如何呢?关于今后的故事发展,到先前为止的大纲我已经全都提交出去了,所以我觉得故事会马不停蹄地一直跑到底。实际上在写这个后记时我就已经在执笔第五集了,所以会以咚咚咚咚咚的气势前进下去,希望各位能继续引颈期盼。还有,这集罕见地有机会写甜滋滋的场景,所以我很开心。今后这两人也会一直像这样「现充爆炸吧」地继续下去吗?希望大家包含此事在内继续关注下去,也愿下一集还能与各位见面。 然后关于《异世界拷问姬》,居然漫画化了喔! 目前是由倭ヒナ老师负责,在ic walker与niico静画连载中。伊莉莎白的美丽当然不需多说,骑士的随从兵与铁处女的作画也细致又有魄力,真的是太感恩了。再加上倭ヒナ老师的强大画工,神到让我完全用一介读者的角度拜读,有趣到了极点。希望各位务必去看一看。 官方推特(@goumonhime)也开始营运了,那边也请各位多多指教。 还有,漫画化进行之际,绫里我也在连戴短篇小说。写这个后记时,〈第一话棹人的日常生活(表)〉也正在刊载中。有所谓的(表),就表示也有(里)喔。我觉得如果能接触到棹人与伊莉莎白、小雏、以及其他角色们的日常生活一定很不错,所以请各位务必连同倭ヒナ老师的漫画一同享受那些故事。我预定要写时而温馨,时而动荡不安的故事。而且居然每一回都附加了鹈饲老师的插图!真的很有眼福呢! 在《异世界拷问姬》的企画提出阶段,我完全没思考过漫画化的事。能得到这种想都没想过的机会,我由衷地觉得感激。我觉得这也都是拜鹈饲老师与倭ヒナ老师、责编o大人、设计师、以及出版与跨媒体制作相关人士所赐,更重要的是托了各位读者的福,所以我每天都是心存感激。绫里认为自己能做到的回报就是努力不懈地写出有趣的故事,因此今后也会继续努力下去,每日精进自我。 另外,家里的人总是给予大力支持。对我困扰时给我建议的姐姐,我也要趁这个机会偷偷将特大号的感激摆在这里谢谢她。 还有更重要的是,再次向各位读者们致谢! 像这样能以各种形式看见自己的故事,又能让多方人士阅读漫画跟小说,我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从下集起我也会卯足全力推进故事,如果各位肯读一读我会很开心的。 那么,愿我们还能重逢。 啪啦一声剥开世界的皮, 故事还会继续下去,直到终结到来为止。 然后,那个人如是说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作了梦。 遥远昔日的梦。 他被白皙温暖的手臂抱起。 打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已经完成的生物。 他很丑陋,是与任何东西都不相同的存在,因此也不存在需要别人照顾的时期。他没被设置幼年体的模样,就是因为这样,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某人抱起的经验。 世界仍是白纸时,他就借由那个人的手率先被创造了出来。 在纤细臂弯里得到意识时目睹的光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暂,却也是定义往后人生之物。 正是因为这样,他收下了恶魔的肉块。 某一天,她在双臂中抱着用红布裹住的块状物现身。那是她尚未流出血泪,也没以倒吊之姿被人们谈论时的事。 她有如在面对婴儿似的,用充满爱怜的笑脸望向布里面。 那儿裹着红黑色的肉块。 她抱着恶魔的肉块。 看见那东西时,他领悟到她致命性的疯狂与恶意。 即使如此,他仍是紧紧拥住有如托付亲生小孩般交过来的肉块。明知那是骇人的污秽之物,却还是小心地保管着以便分配给后世。 虽然明白一切都乱了套,却还是做出这种选择。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 是称之为创世记的话会很丑恶的悲伤逸事。 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将其称为童话。 虽然被授以重任,他却没有名字。 因为她并没有替他取名。 其实他是知道的。对她而言,他就是这种程度的存在。 连名字跟昵称都没有,也不需要叫唤。是只要用「使徒」称呼就足够的人。 说到他自己,顶多也只是贵重的她所播下的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 是在涂满颜料的画布上,被揉入角落的种子。连凭借自身意志落地都不被允许,既悲哀又渺小的存在。 就算理解这些事,他仍是怀抱着自身使命存活至今。 要用人生来称呼的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里面有无谓的争执,也有宝贵的邂逅。他为了另一项使命——建造流通基础,让人世变成坚固之物而战。 在成立五大商人公会时,世界虽然平稳,与「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的战斗,以及围绕着「虹之卵」利益的斗争却极为炽烈。 在那之后,模仿他自称是「蛋商」或是「鱼贩」的人们会吵得不可开交吧。然而,到头来应该还是会让他开拓的道路变巩固才是。 相识的人很多,分离的人也不计其数。 他们都是同伴,而且说到底也只是敌人罢了。与许多种族的人们扯上关系,一起饮酒、歌唱、旅行。虽是敌人,他仍是以商人的身份对这个世界做出贡献。 这是过度虚幻,早已变得像是幻影般的遥远昔日之记忆。 (真怀念啊……哎呀呀,话说回来。亏我有办法用这种姿势睡着呢。不过就算是自吹自擂,果然也已经没人在听了。) 如今,在「吊笼」里醒过来后,「肉贩」茫然地思考。 就算,有五千名部下。 就算,有一万个朋友。 就算,有三个亲近之人。 觉得他们很耀眼时—— 如果被问「至今为止不辛苦吗?」的话—— 他会回应「不会」吧。 就只是「不会」这一句话。 开心是真的,愉快也是事实。 特别是最近,去卖东西兼观察而造访那座城堡的日子更是如此。「肉贩」绝不讨厌有事没事就去变亲密的三人组那边露个面吵吵闹闹。 客人因商品而欣喜他很开心,天真无邪地说很好吃令他欢喜。他们受到伤害他会难过,被道谢时心情会雀跃不已。 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对「肉贩」而言,可以像这样做出断言。 「……如果是愚钝的随从大人,一定会说这样才『悲哀』吧。因为他是个心软到不行的好好先生啊。」 「肉贩」像这样在「吊笼」里喃喃自语。「肉贩」并不讨厌他,甚至到了照顾美丽的机械人偶,又出手相助的地步。 「肉贩」用绝妙的方式移动体重,摇晃狭窄的笼子。坚硬锁炼叽叽叽地鸣响。对这个声音也感到厌倦后,他环视连宴会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地板上方。 伊莉莎白云,山怪的右臂很难吃。不过,史莱姆的三分熟肉排还挺不错的。龙尾巴太硬最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完全没必要为了「拷问姬」而烤肉。然而,他还是这样做了。然后,现在变成了这样。但「肉贩」并不后悔。 他也不怎么感到悲伤。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只是这样而已。 「……因为,我就是这种生物呢。」 「一切都是为了顾客〈all for you〉。」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all for you〉。」 他抱持着两个矛盾的信念,就这样存活至今。 然后,直到最后他也会这样做吧。 就算,五千名部下死亡。 就算,一万个朋友过世。 就算,三个亲近之人生气时自己在睡觉。 如果他们变得不再对自己笑, 虽然这样确实很难受, 不管是以前或是此后,都只有一件事能决定他有生存的价值。 「————那么,世界公敌就像世界公敌般地动身吧。」 「肉贩」如此缓缓低喃。 他从斗蓬深处的奈落深渊吐出有着复杂形状的铁丝。接着,「肉贩」用站姿卸去手腕骨头。他用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动作令软绵绵摇晃着的手腕蠕动,开始用铁丝摆弄「吊笼」门扉。 不久后,锁喀嚓一声开启。 「肉贩」略微眯起眼睛。 只要走出这里,终结就真真正正要开始了吧。 在这之后,自己得表现得像是所有生灵的敌人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喃喃低语。 「我很开心喔,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日子如果没有乐趣,生物是活不下去的啊。你们反抗的姿态也是,对我来说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 「肉贩」大大地打开门,他用低沉声音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还是要让童话划下句点才行。」 就这样,世界公敌咚的一声, 降落在石板铺面的地板上。 book☆walker特典ss 『拷问姬会梦到愚钝的仆从吗』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每次入睡,『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都会做同一个梦。 那是自己接受惩罚的梦。她将被施加拘束,吊在半空中,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 ——诅咒你,伊丽莎白。可怕的,邪恶的伊丽莎白。 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 本来睡觉应该是安然平静的,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就只是惯例接受惩罚的时间。 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伊、……白……伊丽莎白!喂!伊丽莎白!」 「……、烦死了,别在耳边吵!……什么啊,果然是你么,櫂人!」 「我看你好像睡得很难受,好心叫你起来,结果你却这态度。话说,你睡午觉是没关系,但要好好盖上东西才行喔。而且窗户也坏掉了」 被櫂人这么说,伊丽莎贝愣愣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发觉现在在自己的卧室里。风从坏掉的百叶窗一直往里灌。可能是考虑到房间冷,櫂人怀里抱着厚厚的毯子。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唔……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看你这样可能会凉着肚子,就想从头给你盖上」 「别盖!余随时都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不过,这间房确实太冷了点,但从头到脚都被捂着会热的啊!」 「热到总比着凉好吧」 「你就不能折中么!暖暖的就不行么!」 伊丽莎白发起火来。櫂人摆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然后,他往两侧看了看,注视着冷飕飕的房间说道 「话说,你闲归闲是没关系,别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午觉了,去找找小雏怎么样?差不多快到下午茶时间了吧。现在去,说不定有刚出炉的点心喔」 「唔……櫂人,此话当真?今天的点心是什么?」 「我只看到打起超多泡的蛋白酥皮」 「干得漂亮,值得夸奖」 伊丽莎白活力十足地坐了起来。但此时,她忽然转过头去。 不知为何,櫂人还抱着毛毯一动不动。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你在干嘛?你不来也没关系,余要全部吃光了喔」 「不,我暂时不能去」 櫂人困扰似地微微一笑。 伊丽莎白一副「说什么啊,你这家伙」困惑表情,又皱紧眉头,但她此时察觉到了。櫂人虽然是『拷问姬』的下人,但毕竟是个愚钝的下人,说不定快到下午茶时间都还没有完成工作。 伊丽莎白觉得,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宽容地补充了一句 「唔……也罢,虽然工作随便应付的话会宰了你,但余毕竟不是恶魔。休息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喔。放着点心冷掉的话,小雏可是会伤心的。你用不着那么刻板就是了。余先去了」 「嗯…………我说,伊丽莎白」 「嗯?怎么了?櫂人?」 伊丽莎白停在门前,转过头来。櫂人正奇怪地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此时,伊丽莎白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想不起来似地。 「去吃甜食把。别感冒了」 櫂人轻轻说道。伊丽莎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本来准备说「说什么啊,你这家伙」,结果另一句话自然而然地自口中零落。 「嗯,你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门,来到了外面。她一度转过身去,把手放在门上,缓缓向前推。 就这样,櫂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门后。 啪嘡,门关上了。 此时,伊丽莎白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她正独自躺在床上。冰冷的房间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濑名櫂人,不在这里。 他选择了以『皇帝』契约者的身份,背叛人类的这条路。櫂人为了延续『拷问姬』的命,也背叛了伊丽莎白。然后,他带上小雏离开了城堡。 现在,城堡里只有伊丽莎白孤单一人。 「呵、呵」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城堡里,弥漫着凝重的沉寂。 而且,非常非常还冷。 animate特典ss 『拷问姬会梦到机械人偶吗』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会做梦。那是由对罪孽的抨击与唾弃所构成的梦。 她被束缚起来,任凭民众们诅咒谩骂。她会毫不畏惧民众们的唾弃,傲视着所有人,在地狱业火中燃烧。在本应安然的梦乡中,伊丽莎白将受到罪孽相应的惩罚。就在她享受着自身的痛苦之时。 「……大人、……莉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什、什么啊,别吓人啊!这不是小雏么!」 「伊丽莎白大人,在这种地方睡午觉会着凉的喔」 伊丽莎白被小雏叫了起来。小雏那双翠绿的眼睛湿润着,似乎在为伊丽莎白担心。 伊丽莎白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王座房间,似乎是坐着睡着了。她点点头。被『骑士』的野兽闯开的大洞里灌进风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冷。余有在用魔法调节温度,但这冷得出乎意料呢」 「果真是这样呢!好了,伊丽莎白大人,别呆在这里了,来享受下午茶时光吧。今天的点心是用了很多蛋白酥皮制作的柠檬挞!恕小雏冒昧,小雏我对拿捏甜味和酸味平衡的完美程度颇为自信。櫂人大人说,他对味道的判断没有信心,但确实有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不愧是小雏。余要夸奖你……喂,櫂人那家伙,为什么会比余先吃?试味道么?」 「按照预定是这样的,不过櫂人大人说要索性先吃个精光来着」 「可恶的家伙,竟然抢在余前面享受软中带酥的美妙口感!」 「呵呵,来吧,伊丽莎白大人也来软中带酥吧!」 小雏牵起伊丽莎白的手,露出如花儿般柔美的微笑。 「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种地方了」 「——————话说,小雏」 此时,伊丽莎白回想起来了。她明明可以放弃去想,但还是注意到了。 「…………你跟櫂人一起,背叛了余和人类是吧」 瞬间,伊丽莎白惊厥地睁大双眼。小雏的笑容已寻无觅处。伊丽莎白正孤零零地躺在卧室里。窗户的百叶窗,依旧搁置在坏掉的状态。寒风不断从坏冲护理灌入进来。 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上面确实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小雏是机械人偶,却是个会有时让人觉得比人类更有人味的温柔女孩。 伊丽莎白轻轻冷笑,然后不屑地嘀咕了一声。 「哈………………简直是迄今为止最烂的噩梦啊」 櫂人和小雏已经不在这里。伊丽莎白独居的城堡中,一片寂静。 棹人的日常(表) 网译版 转自 拷问事务所 翻译:笔君 〖某人的口信 一〗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您听到我的声音,我十分荣幸。 您是男士呢,还是女士呢?不论您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荣幸,那种事我当真觉得无关紧要。您只要作为您存在于这个世界,您就同样是神所造之物。重要的,仅仅只在于这个事实。 正因如此,能让您听到我的声音,我十分荣幸。 我心中这份望外之喜,您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 没错,您对我一无所知。 我长什么样子,是怎样的声音,是怎样的发型,拥有怎样的肌肤,拥有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怎样生存,怎样被爱,怎样被改写的,怎样被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您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要对您说,幸会。 能这样让您听到不是别人,而正是我本人的声音,我非常荣幸。 但同时我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我的口信,究竟有没有没有任何人听到呢?不论现在还是从前,都是一样。 但我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您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 祈祷本来就是单方面的。我的声音也是一样,它就类似于祈祷。 如此这般,就像在献上祈祷的时候,对于对方究竟能不能听到…… 其实根本就觉得无所谓————对吧? 您说是不是? 〖棹人的日常·表〗 棹人心想,自己被杀的感觉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身体之上,这种事恐怕非常罕见,也相当不幸。 (更何况在梦中还会重现) 没什么梦比明知是梦却醒不过来的噩梦更糟糕的了。 在那样的噩梦中,棹人周而复始地在潮湿的榻榻米上一次又一次被父亲掐死。在脑袋快要炸掉,眼珠快要飞出来的压迫感与剧痛之下,拼命伸向外头的舌头抽搐着,让他体会到深深的绝望。 就在他脖子正要被折断的瞬间。 「——————咚!」 「噶啵!」 噩梦在无比诙谐的喊声与强烈的腹部重击下,被强制切断了。 棹人霍地张开双眼,映入眼中的不是那挂着破荧光灯脏兮兮的天花板,而是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的石制天花板。眼前的景色并非他生前居住的房间,显得十分肃穆。 棹人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此时,他想起一件重大而重要,还很难理解的事情。 (对了,这里是——) 异世界。 棹人提心吊胆地转动眼睛。不出所料,在他眼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 她秀发乌黑亮泽的,红色的双眸如宝石一般,雪白肌肤胜似奇迹般。 她坦然地穿着胸部只有皮带遮挡的暴露拘束装,两手交抱在胸前,装饰在美脚之上的高跟鞋漂亮地陷入棹人腹部。 棹人向窗户瞥了一眼,金色的光从百叶窗洒进来。 他在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击开口抱怨之前,首先在脑内飞快地整理现状。 这是个明媚的早晨。目前,濑名棹人并非本意地正在当一位仆从。 而他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位朝他腹部施以华丽一击的女孩。 自称孤高的狼,也是卑贱的猪,『拷问姬』伊丽莎白·拉·芬努。 换而言之,现在是主人比下人起得更早的情况。 「早、上好?」 「真是个美妙的早晨呢,棹人!竟敢懒觉睡到主人起床还不醒,胆不小啊?」 伊丽莎白发出凶残而美丽的冷笑。棹人自觉果然睡过头了,吓得面无血色。 就这样,转生之后无奈又奇妙的一天,再度拉开序幕。 *** 濑名棹人经历了生父的漫长虐待,最终于十七岁又三个月的时候迎来死亡,结束了他可怜、残酷、凄惨、如虫豸一般毫无意义的生涯。但他在死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那位召唤者——伊丽莎白·拉·芬努奉教会命令,为偿还自己的罪孽,如今正同十四个恶魔及得到其恶魔之力的契约者战斗。恶魔乃是破坏世界,以人类的痛苦为食粮的邪恶存在。棹人对其恐怖自出,也已目睹冰山一角。 恶魔之一的『骑士』屠戮无辜村民的场面,残忍得令人不忍正视。同时伊丽莎白对『骑士』的处刑方式——『五马分尸』也非常可怕。目光所及之处,不论哪边都是地狱。 可是,光看日常生活的话,棹人的生活或许勉强还能算得上平静的范畴中。 目前,棹人负责城堡里的所有家务。由于伊丽莎白要忙于讨伐恶魔,便将日常杂物全都推给了棹人。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作为教会不能抱怨的最基本条件,伊丽莎白须召唤『无辜灵魂』作为自己的仆从。于是,以与罪孽不相符的残忍方式惨遭杀害的棹人符合条件,跨越世界被拉到了这里。伊丽莎白让棹人转生的理由,仅仅只是这样。 也就是说,棹人的家务技能并不是很高。 「难————————————————————吃死啦!」 所以,餐厅里今天依然上演了盘子乱飞的镜头。 棹人做的『浓郁牛舌土豆泥』在半空中飞舞。接着,伊丽莎白重拳砸在餐桌上。棹人一边灵巧地躲过从天而降的块状物,一边抚摸下巴思考。 「本来想尝试容易制作的菜色,没想到竟然还是不行」 「余啊,是喜欢内脏料理的独特风味!可这东西太过分了啊!吃第一口还以为是蔬菜余肉汁玲离尽致地展现了出来,结果却是地狱般的血腥味!而且煮得太久反而口感变硬了啊!超硬的啊!简直不可饶恕!」 「你的品尝评论果然很厉害啊」 「有空佩服,就不能稍微提升下厨艺吗!」 伊丽莎白将叉子投掷出去,精准地刺中了招人的额头。但棹人不慌不忙地把叉子拔了出来。噗滋……他额头脱线地喷出血来,不过他的身体是人造人,目前几乎是不死状态。而且,他因为生前的受虐经历,早已适应了疼痛。 他一边按着流血的额头,一边将另一个盘子递到正怒不可遏地颤抖着抱怨「难道早餐就只有这些东西么」的伊丽莎白面前。 「哎,一大早就吃内脏料理未免口味太重了,所以我觉得荷包蛋可能比较好」 「都怪你贪睡,都快中午了……也罢,能吃就好、喂,这不都焦了么!」 伊丽莎白再次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总觉得能在她脑袋上看到一对彻底蔫掉的猫耳。伊丽莎白是『拷问姬』,是受万众畏惧的稀世罪人,但她吃到好吃的东西也会天真地感到欢喜,吃到难吃的东西也会可怜兮兮地意志消沉。 ——嗯,好可怜。 棹人下意识交抱双臂。 「都~说~了~,你这家伙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伊莉莎白小姐,请不要挥舞餐刀,大量出血会导致灵魂脱离的」 这种事棹人实在受不了,选择了逃走。如果继续让伊丽莎白更加不开心,大概会落得被绑在刑讯椅上的下场。 他心里这想象着,决定专注于炖菜的扫除工作。 除了要为伊丽莎白准备用餐(虽说被她含着泪奋力扔了过来)之外,平日里的工作并没有特别规定。眼下,棹人正独自负责这座他转生前从未见过的巨大城堡的管理工作。必须得做的事情,照理说应该堆积如山才对。可身为雇主的伊丽 莎白所给出的指示却十分随便。 基本就是『就先打扫下那边吧』『随便洗洗吧』之类。 她对吃的方面非常讲究,但对其他事情却非常随意。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宽宏大量了。于是,棹人也只是随意地工作。但是,唯独要优先打扫伊丽莎白的卧室。他能预感到,要是对那里马虎对待,下场准会很惨。 她的卧室非常简单朴素,完全不像一城之主居住的房间。因此,只要留意不碰到她的私人物品,这工作倒也不难。棹人撤下用过的床单,再铺上干净的床单,将换下来的手洗之后晒出去。他不太清楚该怎么处理装满羽毛的枕头和床垫,于是(在伊丽莎白不睡午觉的日子里)带到有华丽阳台的房间里翻一翻拍一拍然后晒一晒。 这些做完后,他就开始擦走廊,打扫显眼的地方。有时又是要逃脱会动的铠甲的追赶,又是偷看冰精灵储藏室被吓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该做午饭的时间。 基本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事情。 而今天,棹人选择后庭除草作为工作。 后庭的杂草生长繁茂,原因是根本无人打理。有的还开着颜色从未见过的花。但是选择这里,搞不好有些失策。 (……总觉得,今天出奇的困啊) 棹人一边漫不经心地扯断杂草,一边揉着眼睛。 这一带的天气多为恼人阴天,今天少见的放了晴,这恐怕就是催生这份睡意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阴魂不散的噩梦让他无法从疲劳中走出来所致。之所以在『拷问姬』的城堡里迷迷糊糊,是因为一切都那么悠闲。但棹人自从被杀过一次之后,恐惧心与警惕心也渐渐麻痹了。 「哎,大概是因为那样吧。毕竟转生前要应付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又是搬运又是上药,有时还要在惨不忍睹的房间里撒石灰,要被要求做不少事情呢。要说现在,只要不跟恶魔战斗倒也算轻松……不,可是恶魔实在是,呼哇~」 棹人打了个哈欠,转向身后。茵茵碧草之中掉落着凄惨的尸体。 与此同时,棹人察觉到一件事。 (啊,这是梦啊) 全身皮肤被扯起来,用丝线穿起来的尸体什么的,根本不现实。 那具尸体正一副充满怨恨的样子瞪视着棹人。尸身只保留下来的一半,上面连接的部位就像被硬生生地剥下来一般,肉被诡异地撕碎了。 肉撕下后的多余皮肤与穿插其间的缕缕细丝,在半空中绵软无力地飘荡着。 尸体转动脖子,从异样的角度如舔舐般向棹人望去。 尸体似乎还在感受着剧痛,眼珠不断溢出泪水。棹人很明白他的痛苦。无助地存活于痛苦之中乃是纯粹的煎熬。 「别哭得那么惨啊」 棹人愣愣地嘀咕了一声。虽然在梦中,但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他对此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不经意地看向地面。尸体流下的血所形成的血泊,在草地上黏糊糊地逐渐扩散开来。这应该是场梦才对,然而此情此景却显得异常真实。 棹人向膝盖运力,站起身来。他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我这就过去」 棹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奇怪。 他随意地接近尸体,随即尸体仅存的一只手凶猛地向棹人伸过来。 就在这一刻,棹人面前的地面剧烈地裂开,大量铁橛子从地上冒出来,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尸体。但是,被铁橛子贯穿的尸体并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就像幻影一般消失物不见,设么也没留下。 棹人在震惊中向后猛跳,同时心想。 (————啊,果然是场梦啊) 如果不是梦,又怎么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棹人刚才总觉得必须得去靠近那东西,就像是必须去分担那份痛楚似地,被一种可怕的异物感所驱策。如果不是梦,这种事根本不应该发生。 ——好吧,我该怎么醒过来呢? 棹人思考着,忽然想起一个不靠谱的说法。据说在梦中睡着,就会在现实中醒来。棹人本来就无法完全抵抗住此刻的强烈眩晕,于是选择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 「————我打!」 「呜啵嚯!」 随着无比爽快的喊声,猛烈的一击落在肚子上。 棹人禁不住醒了过来,只见伊丽莎白的铁肘已陷入他的腹部。本以为是用脚,结果这次用的是胳膊。棹人连忙把伊丽莎白的手挥开,猛地跳起来。 「痛痛痛,你、你搞什么啊,伊丽莎白!」 「可笑!不仅早上睡过头,竟然还睡午觉,你这也算仆人么!要在那个世道,早就给你『扭拇指器』伺候了。对余的慈悲感激涕怜吧!」 「你指的究竟是哪个世界……咦,奇怪啊?我,睡着了么?」 棹人顿时心底一愣。 他回想梦中看到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以及体会到的一样感觉。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棹人重新向后庭环视了一圈,不见任何新鲜血迹,令人在意的就只有地面。这里就像过去曾燃起过战火一般,非常荒凉,而且地面就像从内侧爆散过一般,残留着飞洒的碎土。 (总觉得好像有铁橛子冒出过似的……) 「话说棹人啊,既然你堂而皇之地睡午觉,可见已经闲的要死了吧。好吧,余就赐予你一个合适的任务,跟余来吧」 「不,大白天睡觉是我不对,但不一定就表示我不忙吧。呜哇!」 「少废话,跟来就是了!」 棹人被伊丽莎白用力扯住耳朵。事已至此,抵抗也变得苍白无力。 棹人被不由分说地拉走,之后只留下凹凸不平的荒凉地面。 霎时间,鲜艳的红色黏糊糊地涌出来,随后缓缓消失。 *** 棹人被伊丽莎白带着走下通往地下的楼梯。 散发着美味的地道中总有谜样的呻吟声,就像一座有怪物藏身的迷宫。实际上,这里就算饲养着什么东西也不足为奇。在这座迷宫的最深处,设置着用伊丽莎白血液绘制的转移魔法阵,但现在似乎并不是在前往哪个方向。 错综复杂的通道两侧有数不清的门,伊丽莎白选择其中一扇,在门前停下了脚步。然后,她猛地将门踢开。 「看脚,咚!」 「为什么你开门总要这么粗暴」 棹人心里觉得不可思议,从伊丽莎白身旁向房间内窥探。这个房间非常小,墙壁如同从左右两侧压迫过来,就像为了给囚犯施加精神压力而设计的地牢。 在房间的正中心,放着某种神奇的东西。 「……发光的玻璃球?」 可是这么去理解似乎又不大对劲。玻璃珠的内侧闪耀着红光,光不断地发生变化。那红光变成蝴蝶,变成花,或缓缓散开,或扑翼腾飞。 伊丽莎白朝那神崎的球体指过去。 「嗯,那是余很早一起想试试看于是放在那里,结果给忘掉的魔道具。看到你这迷迷糊糊的样子之后,总算把它想起来了」 「你就这么直接给忘掉多好」 「不用那么戒备,这是保护使用者不做噩梦的东西」 「保护不做噩梦的东西?」 光听效果确实很方便的样子。要是能不用梦到被杀时的情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棹人不禁对那东西产生了兴趣。 伊丽莎白扬起嘴角,纤细的手指在球体表面轻轻一摸。在被她触碰到之后,球体内侧的红色蝴蝶即刻开始乱舞,大量的话接连绽放。 此情此景虽然 美丽,却又隐隐的不祥。 棹人不禁退了一步。此时,伊丽莎白莞尔一笑 「倒是听说,用这东西的话哪怕弄错一步,就能让人再也回不来,或者变成废人呢」 「我坚决拒绝!」 「不,能行!余隐约觉得你应该能行!是男人就展现你的胆量吧!」 「哒啊啊啊啊啊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别推我,伊丽莎白!」 「尽管放心吧!余替你收尸!」 「这算哪门的安慰!哇啊啊啊啊啊!」 伊丽莎白用力从背后把棹人往前推。棹人虽然在抵抗,但心里基本已经放弃了。他在城堡里度过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学到了一件事,伊丽莎白像这样作出决定的话基本是没办法抵抗的。 棹人的身体触碰到玻璃球。就在这一刻 ——————咻噗 随着短促的脱线声音,棹人被吸进了球体内部。 *** 放眼望去,无限延伸的红色花田覆盖了视野的每个角落。 此情此景充满了魔性美,但只管来表述,就是太过异常。 (且不管有没有恶魔,现在的生活果然有够荒唐呢) 棹人在花田中摊成大字,一下子就收回了他在后庭里产生过的想法。存在魔法之类概念的世界,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就算哀叹也无济于事。 棹人坐起身来,红色的花瓣从身上散落。 天空是奇怪的灰色,十分浑浊。在这样的灰色背景之下,红光编织出来的蝴蝶亮闪闪地飞来飞去。眼中的鲜艳色彩不断延伸,直到地平线的那头。言情的景色,美丽却又扭曲。 棹人琢磨着要前往的方向,环视周围,随即便发现了目的地。 「有什么东西!」 棹人下意识大叫起来。在红色花田的中央,有某种奇怪的动物。 一个由黑与白构成,整个轮廓圆溜溜的生物正绵软地漂浮着。 棹人思考起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方面由于他生前的环境,他的杂学知识谈不上丰富。要说黑白双色的生物,他就只能想到熊猫了。但是,那显然不是熊猫。 (梦、黑色、白色,唔,总觉得好像听过) 「吧————————库————————」 「哇,叫起来了」 棹人吓得向后跳开了一步。那神秘生物的叫声,恐怕也是他本来无法理解的。人造人的身体,似乎搭载了自动翻译的功能。 棹人提心吊胆地接近那生物。那生物就像羊水中的胎儿,绵软地,悠闲地漂浮着。光从外表来看,倒也不算令人排斥。 棹人稍稍放下心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就这样,他的手掌被那谜样生物吃了下去。 「嗯?」 ——难道,我被咬了? 棹人愣愣地眨了眨眼。谜样生物的嘴库嚓库嚓地动着。但是,棹人并没有觉得痛。看来那生物以棹人的手掌为媒介吸走了某种东西。 正当棹人觉得无所谓的时候,生物突然猛烈地膨胀起来。 不知它究竟吃下了什么,黑白生物的体积眼看着迅速增大,长着短毛的身体圆滚滚地鼓了起来。 嗙地一声,炸开了。 「………………咦?」 生物的皮毛破裂,四散炸开,之后留下一团恶心的肉块。 布满脂肪与血管的肌肉块在空中砰砰地搏动。 棹人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但他并没有慢慢掌握现状的闲工夫。失去皮毛的野兽身体开始出现新的变化,肉块从边缘崩溃,一下子溶解了。高粘度的液体在地面扩散开来。 瞬息间,所有的一切陡然静止不动。蝴蝶、花、世界,全都不动了。 棹人向四周张望,觉得自己应该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尽管他这么想,但剧烈跳动的心脏却无法平息下来。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他又向周围张望。 时间维持静止,不论他多么戒备,世界依旧没有要动起来的迹象。 蒸蛋棹人打算暂且解除紧张的之时。 世界就像『掌握完毕』似地,猛然动起来。 红色的花瓣散开,中心的花蕊渐渐变成其他颜色,其材质变得冰冷、坚硬。最后,花变成了银色的针,闪耀着锐利的光辉。只见,蝴蝶的翅膀也变成了锐利的刀片。不久,整个世界被伤人的东西完全填满。在这冰冷的白银世界中,棹人茫然地杵在原地。 「……不会吧」 哪怕往前走一步,恐怕针都会把脚刺穿,刀刃会把皮肤割破。眼前的景色不仅异常,而且残酷。无计可施的棹人到处张望。 谜样生物已经融化消失,世界的变化也已经平息。如今,囚徒内部已经没有任何可指示行动的东西。棹人判断,恐怕一直这么傻站着,情况也不会好转。但是,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被周围弄伤。在这令人绝望的状况中,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没办法了呢】」 棹人用这一句话把一切带过,迈出脚步。如果能顺利到达球体的壁面(要是存在的话),或许能让外面的伊丽莎白把自己弄出来。 棹人抱着模棱两可的主观愿望,向前迈进。库滋一声,他的脚被针刺穿。他微微颦眉,把脚抬起来。肉发出恶心的声音,从针上拔了出来。血噗嗒噗嗒落在地上。棹人感受着剧痛,向前走出一步。然后库滋一声,他的脚再次被刺穿。 此时,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 『对疼痛虽然恐惧,但早已习惯。这矛盾便是你最根源的扭曲呢』 棹人连忙四处张望,连自己的脚被针贯穿还没拔出来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结果,棹人拧动身体后成了诡异的姿势,失去平衡险些跌倒。 只见数不清的针向眼前逼近,快要刺中全身。 (啊……这还是饶了我吧) 他不愿无止尽的饱受痛楚,也不愿在痛楚中死去。 就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瞬间,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只雪白的手有力地将他拉过去。 在他即将被针刺穿的千钧一发之际,他被提上了空中,骑上了那只巨大黑白生物的后背。他想知道是谁救了自己,目光四处彷徨。 他向身旁一看,只见一切元凶——身着拘束装少女正摆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将内侧染成红色的饰布像裙子一样垫在屁股下面,抱着双腿。 『拷问姬』——伊丽莎白老实地坐在招人旁边,活似花季少女般向棹人举起一只手。 「嗨,棹人」 「嗨你个头啊,都怪你我才弄得这么惨」 「造成你噩梦的原因还相当的矛盾呢」 伊丽莎白俯视着如今已变成银色的花田,轻声细语。 经她这么说,棹人也向周围看了看,自然而然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脚上的疼痛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伤口自然而然地愈合了。但是,布满针与刀刃的大地尽管仅仅存在于这个空间内,却以现实之物的形态无限扩张延伸。 棹人被这冷冰冰的世界震慑住,嘀咕了一声 「不……我觉得这跟我噩梦中的情景没有任何关联」 「要确认人的噩梦的具体情况,就必须深入个人的记忆中。这个处于试验阶段的魔道具,毕竟不可能做到那种事。这个地方,终归只是将对象的噩梦抽象地表现出来。你对疼痛充满恐惧,然而却又完全习惯,并完美地接受恐惧……这非常矛盾呢。即便在余来看,这片针山刃海也相当异常呢」 「………………」 「简直就是个出不去的,痛苦的牢笼」 伊丽莎白低声这么说道。棹人 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伊丽莎白一起继续骑在漂浮在空中的谜样生物的背上。不久,伊丽莎白像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仅有皮带包裹的胸部十分危险地上下摇摆。然后,她身体放松下来,说到 「哎,你的精神创伤其实根本无关紧要。你恐惧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无法释怀,余根本不想问,也没兴趣知道。余要做的,只是即刻将这个地方彻底毁掉」 「————————啥?」 「不是说过么,余会替你收尸的」 「不,我觉得收尸和破坏这个地方的差别会不会太大了点?」 「余有什么办法!谁让它就是那样的魔道具啊!」 伊丽莎白咻地站起身来。 饰布在她身后像披风般飞扬,她的双眼俯视下方的白银世界。几只蝴蝶停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在闪耀着危险光辉的羽毛装点之下,她扬起嘴,露出猫咪般的笑容。 「这是个粗暴的魔道具。这个世界的存在意义,本来就是将做噩梦的对象塞进去之后,将其痛苦的根干意象化地展现出来,让其他人将痛苦的写照连同世界一并破坏以求令该对象的精神得到解脱」 「这么做的话,噩梦就能够改善了么?」 「没有任何根据」 「原来没有啊」 「但也值得一试吧。余的身体也很迟钝,净是令人不快的事情」 伊丽莎白嘎啦嘎啦地弄响脖子。 ——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棹人感到纳闷。 那谜样生物可能是预测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库呜呜地叫起来。而这成为了蹂躏开始的信号。 伊丽莎白伸出手,她的手中出现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的漩涡。然后,她从漩涡中猛地抽出一把长剑。 「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 刀身之上铭刻着闪耀红光的铭文,强制性地将其含义灌输到见者的眼睛里。 『汝以行动获得自由吧。祈祷神明成为汝之救世主。开端、过程、终结,一切握于神之掌控』 「『魔女起舞』!」 伊丽莎白放声一喊,挥下长剑。 瞬息间,响起滋咻的诡异声音。只见地面变成了被加热的铁板,开始释放红光。如果上面有人,肯定会发了疯地跳来跳去。 热度开始缓慢增强,就连钢铁之花也渐渐发红熔化。蝴蝶丧失气力,落向地面。这个封闭的世界在高温的煎熬下开始扭曲,那黑白的谜样生物也感到烫似的,苦闷地颤抖起来。 棹人一边抓紧谜样生物的后背以防被抖落,一边愤慨地向伊丽莎白争辩 「喂,伊丽莎白。照这样下去,感觉我们也会被烤死啊!」 「嗯,这可伤脑经了。余都没想到这种可能」 「你怎么对待这种重要的地方那么随便!」 棹人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伊丽莎白不慌不忙地将剑挥起,张开那姣好的红唇,静静地宣言 「那么————就把幕切了扔掉吧」 她威风凛凛地将剑挥下,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卷起漩涡,化作冲击波释放而出。随即,半空中伸出锁链,轰向浑浊的灰色天空。 随着玻璃破碎的刺耳声音,世界开裂了。散发霉味的凉凉空气从外界灌进来。 然后,传来咻噗的脱线声音。 回过神来,棹人与伊丽莎白已经被抛了出来。 *** 「————嘿!」 「咕噗呼!」 随着今天遭受的第三次腹部攻击,棹人苏醒了。 他睁开眼睛,直起上半身,连忙上下左右地张望。棹人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地下室,在他眼前,之前将他吸进去的那个球体正发着光。 光滑的表面之上出现了可怜的裂痕,裂痕上正腾起黑白的烟。棹人感觉不知从哪儿传来「吧库」的不满声音。 伊丽莎白站在球体另一侧,交抱着双臂点点头。 「果真是便宜货,不仅危险而且只能用一次」 「不……我强烈觉得是你用法有问题」 棹人说明了自己的看法,但伊丽莎白似乎根本没听,一边点头一边抚摸着球体的裂纹。最后,她皱紧眉头撒开手。 「也罢,等会随便修修好了」 「这东西能修么?」 「用熔接总能搞定的」 「只会让它更糟糕吧」 ——只能预见重症要变成致命伤。 就在棹人在心里吐槽的时候,伊丽莎白轻盈地转过身来,突然问棹人 「于是,你现在莫名其妙地不困了是吧?」 「啊、啊啊……经历了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当然会醒吧」 其实,棹人的睡意早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听到他的回答,伊丽莎白傲慢不羁(不知为什么得意洋洋地)点点头 「嗯,都是余的功劳呢!拜倒在余脚下,崇拜感激吧!」 「为什么」 ——人家本来就不愿意,是你把人家扔进去的吧。 棹人忿忿不平地看着伊丽莎白。但不管怎么说,伊丽莎白还是帮他破坏了那个世界。 (……这家伙会不会是用自己的方法思考之后行动的呢?) 棹人不禁苦思起来。白天的橛子痕迹,还有伊丽莎白在梦中的行动,在棹人脑海中浮现出来。伊丽莎白说不定在背后为棹人做着什么。正当他准备问的时候—— 伊丽莎白交抱双臂,理直气壮地接着说道 「于是棹人啊,午饭的时间快到了,晚了就『灌水椅』伺候好不好?」 「不好」 前言撤回。 他的主人今天依旧蛮横全开。 *** 到了晚上,要做的事情同样很多。 首先,要为伊丽莎白沐浴做准备。另外,还要检查魔法灯有没有故障。对于这偌大一个城堡,虽然觉得没有意义但,但还是要确认门窗是否关好。然后,在伊丽莎白要喝酒的日子里,还要做相应的准备。把这些全部加起来,工作量就变得相当大了。 棹人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后,坐在了自己的卧榻上,愣愣地嘟哝起来 「……累死了」 与平时相同分量的工作,再加上今天多次的诡异遭遇,让棹人疲惫不堪。而且,那个魔道具究竟有没有效果还犹未可知。 伊丽莎白说,『你今后改做噩梦的时候大概还是会做噩梦!不过做噩梦的频率感觉应该也不是不会减少的呢!』 这话说得已经不是随便或者敷衍了事的水准了。但不知为何,棹人完全没有生气。 (将做噩梦的对象塞进去之后,将其痛苦的根干意象化地展现出来,让其他人将痛苦的写照破坏以求令该对象的精神得到解脱,么) 无止尽地一味活在痛苦中,无异于煎熬。 尽管很乱来,但有人若能帮自己打破这样的煎熬,那确实不失为一种美丽。 棹人觉得,仿佛深深刺在心头的棘刺,稍稍地松动了。 (唔,话说回来,我在后庭看到的是什么东西?那也是痛苦的象征么?) 棹人无意间发现了疑问,开始深思。 ——到头来,那异样的幻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但想到这里却又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恐怕那个就是那个,只能当做是噩梦让我看到的幻觉了。 身处永不结束的噩梦之中的,尸骸。 「………………我不会去你那边的」 棹人嘀咕了一声。他可不想死了以后还要一个进地哭。面对那只会不断流着泪痛苦喘息的存在,如今她不可能再伸出援手。 现在的棹人,要侍奉千古罪人——『拷问姬』。 不论今天还是明天,都没有闲工夫为过去的事情哭泣。 棹人自然而然地倒在卧榻上,闭上眼睛,摊成大字。伊丽莎白说,并不清楚那东西究竟有没有效果。到头来,今天究竟会怎样呢? 根本没工夫担心那种事,他倒头便进入了梦乡。 这天夜里,棹人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有个叫起来「吧库吧库」的生物在天上飞,然后伊丽莎白骑在那生物的背上。她一边悠然地在空中漫步,一边对棹人做饭难吃气愤不已。 棹人不禁心想,这『拷问姬』在搞什么啊。 总之,那是个奇怪的梦。 但完全不是噩梦。 棹人的日常(里) 〖某人的口信 二〗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就算实际上没有成功,且假定是这样吧)那么,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归根究底,我究竟有什么需要传达的呢。 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由恶魔破坏,由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世界。 你亦如一切存在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你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解读过专业书籍、传说或文献,那肯定看过非常之多。 在我的那些言语之中,应该有这样一句话。『她讲道』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其实并非出自我之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说过或者留下过那种话。 有人思考、记录下与我相称的话语,并附以我的名义。就这样,我的话语被篡改了。 那种在某种意义上可谓毫无恶意的,对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其实是给人添麻烦。可是,因此它们也远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吧。 所以,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再说,我根本没有话传达给你。也可以换句话,这样说。 我什么也不想说。 啊,对呀。现在我彻底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我根本什么也没说过,一句话也没说过。 留下的教训也好,标榜的模范也罢,都没有。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棹人的日常·里〗 濑名棹人死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赐予他崭新命运的主人,正是『拷问姬』——伊丽莎白·拉·芬努。 她为求服侍自己的仆从,召唤了『无辜的灵魂』。这是因为,如果召唤的人不满足这个条件,她很可能会遭到教会的责难。但是,要说完美符合要求,平安召唤出来的这个人是否能够派上用场,那真是不好说。 濑名棹人并不擅长家务,尤其是作为重点的厨艺非常糟糕。 要不是他有唯一擅长的一道菜品(貌似叫做布丁),就真要研究是不是把他废弃掉了。 而且,棹人今天早上还没做早饭。 这么说来,那家伙似乎睡懒觉了。 「棹人那家伙……竟敢比主人起得还晚,胆子不小啊」 饿肚子的伊丽莎白,犹如饥饿的狮子。 她大步流星前往平时根本不去的供下人用的楼栋。狭窄的走廊上没有痕和装饰,没有彩色玻璃,没有盔甲,也没有石像。她高跟鞋的鞋跟发出的清脆响声,响彻这片昏暗穷酸的空间,一路前行。 「转生还没多久,偷起懒来倒是潇洒得很啊。是不是应该用『九尾猫鞭』给他矫正……嗯?」 伊丽莎白忽然皱紧眉头,停止了弥漫着危险气息的自言自语。因为,走廊中段有异样之物。准确的说,那东西就在棹人的房门口。 那东西十分『柔软』,紧贴在房门上。 周边的石砖地上都是黏糊糊的血。 那东西一边用爪子挠着门,一边喘着粗气。它左半边身体被残忍地扯碎了,那撕裂的方式非常诡异,就好像将相互粘结起来东西强行扯开似地。从破裂的腹部上,(不知为何还穿着一缕缕的丝线)多出来的皮肤无力地垂挂着。在另一侧,抵在门上的内脏正在搏动。 那东西即便处于这个状态仍旧没死,承受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痛。 他泪流滂沱,就像在主张自身的痛苦一般看着伊丽莎白。 如果他是生者,那么看着他的眼神,恐怕任谁都会想要设法救他,并且对自己悠然活着这件事产生负罪感。但是,伊丽莎白正大光明地直面他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冷冷说道 「——————没能消失的么。滚吧,这里没你要的东西」 那东西被拒之后,并没有表示不满,随即便静静地变淡,消失了。大量的血迹就像被舔掉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也没留下。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踹开棹人的房门,随即充斥其中的令人不舒服的空气扑面而来。有金色的光从栅栏窗的缝隙中洒进来,然而房间里的黑暗却驱之不散。 唯独这个房间里头,就像云雾弥漫的夜晚。 这恐怕是贴在门上的那个人的怨念造成的。整个房间充斥着凝重的痛苦的控诉。然而,即便身处这异样的状况之中,棹人仍旧躺在那张简陋的卧榻之上。不过,他的样子很奇怪。他舌头往外伸,全身在抽搐。 伊丽莎白走近棹人,交抱双臂。她观察了一会儿,做出了某个判断。他并没有生病或者受伤,只是睡着了。看来是被房间的扭曲气息所影响,做噩梦了。 梦的内容不难想象。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下 「……哼,也难怪你这种表情啊」 伊丽莎白甚至心想,清楚记得自己被杀的感觉……这种情况相当罕见,也相当不幸。尤其是,本人无法自行醒过来。 「真麻烦……算了,余就大发慈悲吧」 伊丽莎白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高高地抬起一只脚。 在棹人的呻吟声即将达到最高潮的瞬间…… 「——————咚!」 「噶啵!」 随着无比诙谐的喊声,伊丽莎白放出凌厉的一踩。 她强制地终止了噩梦。 棹人苏醒过来后,转着眼睛左顾右盼,然后表情渐渐绷紧,同时显露出理解之色。这番反应不出伊丽莎白所料。 这个仆从虽然傻,但对状况的判断力相当不错。 棹人似乎知道自己犯错了,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真是个美妙的早晨呢,棹人!竟敢懒觉睡到主人起床还不醒,胆不小啊?」 伊丽莎白发出凶残而美丽的冷笑。 就这样,她与绝顶愚钝的仆从的一天,再度拉开序幕。 *** 目前,棹人负责城堡里的所有家务。由于伊丽莎白要忙于讨伐恶魔,便将日常杂物全都交给了棹人。 但说到伊丽莎白本人,其实并不忙。 在不与恶魔战斗的时候,她基本都闲着没事。 伊丽莎白姑且有在通过教会的通信装置接收联系,同时也在派出使魔,时刻都在探索情报。但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做。之所以召唤侍从,也是因为她毫无做家务的经验,而且要管理城堡毕竟不现实。除了这些正当原因,其实她打心底里也觉得做杂事太麻烦了。而她把杂活全推给棹人之后,便完全把时间腾出来了。 可不幸的是,在这种石头城堡实在不适合消遣。可是,她也不能因为无聊就出去玩,这样太悠闲,太厚脸皮了。 『拷问姬』现在所得到容许的平凡的快乐(虽说被棹人给糟蹋了),就只有吃。 (算了,睡个午觉吧) 她今天也看准了棹人打扫完毕的时间,然后前往自己的卧室。 她早已注定,与十四恶魔的战斗结束后就要被处火刑,决定打算平平淡淡地打发时候到来前的每一个日子。但在她到达卧室前,发觉一件怪事。 「哎,又冒出来了啊」 走廊上洒落着一点一点的血迹。这鲜艳的红色看上去似乎是刚刚不久才形成的。但是,脚踩上去脚底却不会弄脏。这是幻影,类似于获得形体的怨念。 伊丽莎白若是换做只有自己一个人,应该会放任不管,但现在城堡里 还有她的侍从,搞不好会被那滴血的家伙给困住。倒不如说,应该认为那东西就是因为他而出现的。 「竟然劳烦主人多费工夫,你还真长脸啊」 伊丽莎白抱怨着迈出脚步。 她自知懂得主人的责任。虽说侍从马马虎虎随随便便,但毕竟完成自己的职责,身为主人也就理当保护他了。 反正也没其他想做的事。总之,伊丽莎白现在正闲得发慌。 于是,她循着零星连续的血迹继续追踪。 *** 血的量缓缓增加。大滴的血液中甚至夹着缝在肉和皮肤上的丝线的渣。虽说来自异世界,可濑名棹人却竟然连如此清晰的幻觉都看不到,果然严重缺乏警惕心与危机意识。 不久,伊丽莎白到达了后院。走下长满苔藓的台阶后,眼前呈现出不出所料的进项。看到拿东西的瞬间,她心想干脆抛下棹人回家算了。 棹人正与半边身体被撕碎的凄惨尸体面对着面。 尸体似乎正用盈满泪水的眼睛向他寻求帮助。但是,伊丽莎白很明白。那东西其实根本不想救赎,早已超越了那种『纯粹』的阶段。 那东西怨恨别人,只是想把自己的痛苦分担给所有活着的人。 那东西先被撕碎,然后又被缝起来,在痛苦中遭到杀害。那剧痛把那东西变成了怪物。但是,棹人对那东西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只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站了起来。 然后,他开口了,说出的话简直了愚蠢至极。 「————我这就过去」 (果然还是让那货自生自灭好了) 伊丽莎白这样心想。但她最后还是勉强改变了主意。 棹人毫不畏惧地接近怪物,他的表情非常温柔(恐怕本人没有意识到)。因怪物而做的噩梦所造成的影响恐怕也很大,他对痛楚表现出共鸣与宽容。 伊丽莎白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样子,要说可悲也的确很可悲。 ……棹人也是,那东西也是。 「……可笑」 所以,她打了个响指。嘭地一声,棹人前方的地面剧烈地破裂开来 地面上冒出大量铁橛子,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棹人面前的怪物。铁橛子刺穿丑陋的身体,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出所料,那东西果然没有实体。 尽管再一次遭到妨碍,怪物却没有诉诸不平,悄然地消失了,之后设么也没留下。但是,重复地这么做毕竟不是办法,那东西恐怕还会周而复始地出现。 (好吧……该怎么办好呢。嗯?) 这时,伊丽莎白想到了一件事。她交抱双臂,思考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赖,于是伊丽莎白深深地点点头。 「嗯……余果然是天才啊。喂,棹人!嗯?」 此时,她注意到了。可能由于铁橛子在近距离爆发的冲击,棹人整个人翻向了后方。而且他竟然还闭着眼睛,都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很可能和上次一样,他坚信自己是在做梦。 哎,这样倒也正好。倒不如说,正式地给他说明反倒麻烦。 于是,伊丽莎白收起手肘,向上摆好。 「————我打!」 「呜啵嚯!」 随着无比爽快的喊声,猛烈的一击落在肚子上。棹人完美地醒了过来,然后连忙把伊丽莎白的手挥开,猛地跳起来。 ——这家伙真结实啊。 伊丽莎白心中对棹人感到佩服。 「痛痛痛,你、你搞什么啊,伊丽莎白!」 「可笑!不仅早上睡过头,竟然还睡午觉,你这也算仆人么!要在那个世道,早就给你『扭拇指器』伺候了。对余的慈悲感激涕怜吧!」 「你指的究竟是哪个世界……咦,奇怪啊?我,睡着了么?」 棹人愣愣地嘀咕起来,表情僵硬。看来他人虽然呆,还是烂好人一个,但还是本能地从情况中察觉到了不祥的味道。他好像在确认血迹,向四周张望。随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伊丽莎白召唤铁橛子的地面上。 伊丽莎白觉得这时候要是闹起来也挺麻烦的,索性就对棹人说道 「话说棹人啊,既然你堂而皇之地睡午觉,可见已经闲的要死了吧。好吧,余就赐予你一个合适的任务,跟余来吧」 「不,大白天睡觉是我不对,但不一定就表示我不忙吧。呜哇!」 「少废话,跟来就是了!」 伊丽莎白揪住棹人的耳朵,二话不说把棹人给拖走。 伊丽莎白强行领着他离开,在路上向后瞥了一眼。 霎时间,鲜艳的红色黏糊糊地涌出来,随后缓缓消失。 *** 很久以前,伊丽莎白在滴下的一所房间里设置了某个魔道具。 那是以让人从噩梦中解脱而开发出来的东西,但它不仅效果非常令人质疑,而且绝不能够独自去尝试。到头来,伊丽莎白根本就没准备用它,甚至有那东西的事都遗忘了。但是,那个魔道具正好适合现在的情况。 不过……哎,由于使用它会伴随各种危险,所以棹人自然就不愿意了。 「我坚决拒绝!」 「不,能行!余隐约觉得你应该能行!是男人就展现你的胆量吧!」 「哒啊啊啊啊啊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别推我,伊丽莎白!」 「尽管放心吧!余替你收尸!」 「这算哪门的安慰!哇啊啊啊啊啊!」 伊丽莎白随便找了些理由,把棹人摁到了球体表面。棹人咻噗一声消失了(棹人应该是这种感觉,但准确地说只有灵魂的一部分被吸了进去)。在现实中,留下了他晕厥过去瘫软下来的身体。 「好了,就看看那家伙的噩梦会不会按预期发生变换吧」 伊丽莎白嘀咕了一声,开始观察玻璃球。现在,玻璃球的内侧正释放着红光。那光不断地变化着,红色变成蝴蝶,变成花,或缓缓散开,或扑翼腾飞。在无限重复的光景之中,不久浮现出梦世界的主人。 那是个黑白生物,獏。 棹人不设防地朝獏走去,然后手掌简简单单就被吃掉了。 「喂,虽然是做对了,但简简单单就被吃掉也未免太那啥了吧,那蠢货」 棹人的做法让伊丽莎白不由吃惊起来。虽说对象很可爱,但他也未免太大意了。 瞬间,球体内部发生异样的变化。獏的皮剥落下来,化作一团丑陋的肌纤维的团块。接着,肌纤维团块溶解掉落。獏能将吃下的关于噩梦的信息传达给世界。 与此同时,玻璃球的内侧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仿佛永恒无尽的花田中,所有花朵转瞬间凋零,只留下数不清的花芯。而那些花芯变成其他颜色,其材质变得冰冷、坚硬。于是,银针彻底淹没了球体底部。 只见蝴蝶的翅膀也变成了锋利的薄刃。 整个空间被伤人之物淹没殆尽。 「果然变成这样了么……俨然就是〖痛苦的牢笼〗」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向后方转过身去,乌黑的秀发随之摇摆。 石砖地上溢出大量血液,而且规模非之前所能比,俨然就像一片湖水,而且血水还在汩汩地继续涌现。那血泊中伸出手臂,那东西靠着独手独脚把自己的身体从血泊中拉出来。 凄惨的尸体,向伊丽莎白看去。 那眼睛里,仍旧再剧痛之下盈满泪水。 「哼,不出所料被引诱出来了啊。你很在意这玩意吧」 伊丽莎白指向球体。怪物没有回答,但它晃动撕碎的肉、皮肤和内脏,表现出反应。 那东西被禁 锢在剧痛之中,坚信将疼痛分给别人能够减轻自己的痛苦。同时,它对他人的疼痛也会做出反应。它恐怕正企图将自己的疼痛掺入对方的痛苦中,将一切推给对方。 「被『骑士』活生生地解体,用作制造兽的素材的你,肯定会在意吧」 伊丽莎白淡然地断定尸体的真面目。 怪物(承受不住痛苦而沦落的人类)还是一言不发。但是,不知是不是说对了,那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焕发着银光的球体。 在化作尸骸,变成怪物之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人。他是被恶魔『骑士』活生生地解体,然后缝起来,被充当巨大怪兽一部分的受害者。 伊丽莎白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棹人应该也不知道。 他就是一个连名字都不被知晓的无辜牺牲者。而它如今,已经变成了狩猎人类的一方。 令他饱受摧残沦落至此的,正是恶魔。但是,他所在的村子之所以会被恶魔选上,恐怕是因为那里靠近『拷问姬』的城堡。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罪魁祸首就是伊丽莎白。但是,尸骸并未憎恨这件事的样子。 这也是理所当然,他现在就连去恨具体的某人都做不到。 他还无法理解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不明就里地就被解体后缝了起来。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被弄成了『骑士』使役的怪兽的一部分。伊丽莎白上来就直接杀掉了怪兽,其尸骸已经随着『骑士』的死一同消失。那些受害者也已不在。但是,他的灵魂无法接受自己的死,残留了下来。 不久之后,残留的灵魂也被强烈的感觉完全侵蚀。 单纯地,痛楚。 他即便已死,仍被剧痛束缚着,然后沦落成了怪物。 要将他解放谈何容易,毕竟伊丽莎白是『拷问姬』,是只会伤人、折磨人的女人。很遗憾,她既不是善人也不是救世主,但是…… 「被缠着也挺麻烦的,余姑且也有点子……好吧,你准备怎样?」 伊丽莎白向那东西问道,然后将自己的手掌压向焕发银光的球体表面。 在里面,不知该说是勇敢还是鲁莽,或者说是极度的白痴,棹人竟毫不畏惧疼痛,开始往前走。白银色的世界中,被血液点上了一块块鲜红色。 怪物当即有了反应,独手独脚开始用力。 「是么」 伊丽莎白淡淡地冷笑起来。但那东西这么做的结果,也是让自己得到拯救。 虽说这对怪物来说是否真的是拯救,伊丽莎白压根就不想管。 「好吧,余就准许你一同前去吧」 伊丽莎白此言一出,怪物扑了过来,由灵体塑造的手臂接触到球体。 伊丽莎白也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转移到内侧。 留下咻噗一声幻听,她被吞入球体之中。 *** 「对疼痛虽然恐惧,但早已习惯。这矛盾便是你最根源的扭曲呢」 伊丽莎白轻声细语,从高空落下。棹人好像是听到了,正连忙四处张望。但他非常愚蠢,似乎忘记自己的脚正处于被利器刺穿的状态。看到棹人把身体扭成诡异的姿势,伊丽莎白察觉到情况不太妙。 如翅膀般缀于她腰际的饰布翻飞起来,她轻轻吹了声口哨。 嘭地一声,空中新出现了一只梦之主。伊丽莎白优雅地在巨大的獏的背上。只见不出所料,棹人失去平衡险些跌倒。 「真是的,你搞什么鬼啊。难道犯傻还约定俗成么?」 还没从吃惊中缓过来的伊丽莎白身手抓住了棹人的胳膊,直接一口气把他拉了上来。棹人很老实地在獏的背上坐了下来,四处张望后发现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用目光感知着棹人的反应,抱着腿眺望世界的样子。 (果然——那家伙融进去了么) 她看不到跟她一起跳进来的怪物。不过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 那家伙本身就是灵魂,是对痛苦的怨念与执着凝集而成的东西。这个仅用疼痛形成的世界,与它的存在本身太过接近,因此便被吸收了。 现在,怪物已经与求体内的世界融为一体。 伊丽莎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此时这才扭头转向身旁那张仿佛在说「什么意思啊你」的无礼的脸,举起一只手 「嗨,棹人」 「嗨你个头啊,都怪你我才弄得这么惨」 「造成你噩梦的原因还相当的矛盾呢」 伊丽莎白俯览着如今化作银色的花田,如此讲述。这个世界的形态,让身为『拷问姬』的她都感到惊讶。这片针山刃海,是那么的璀璨。 (简直就是个出不去的,痛苦的牢笼) 这与她过去施诸于自己子民身上的灾难如出一辙。 曾经的她,将人们「干脆杀了我吧」的哀求声当做音乐,手中晃动着葡萄酒。她一边回想着那疯狂的一夜,一边向棹人解释这个世界的构造。 「这个地方,终归只是将对象的噩梦抽象地表现出来。你对疼痛充满恐惧,然而却又完全习惯,并完美地接受恐惧……这非常矛盾呢。即便在余来看,这片针山刃海也相当异常呢」 伊丽莎白说着说着,不久对话就中断了,两人并肩坐在悬浮于半空中的獏的背上。此时,伊丽莎白放弃了回忆,像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仅有皮带包裹的胸部舒畅地上下摇摆,将身体放松下来。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唯有一件。 监牢必须破坏,怪物必须杀死。 这是至理,也是慈悲。 「现在就把这个地方毁个稀巴烂」 「————————啥?」 伊丽莎白高声宣言,紧接着棹人再次摆出了『说什么啊你』的表情。这是大不敬之罪,要在那个世道不是拷问就完事了,都能处刑了。但是,她宽宏大量地接着说道 「这么做的话,噩梦就能够改善了么?」 「没有任何根据」 「原来没有啊」 「但也值得一试吧。余的身体也很迟钝,净是令人不快的事情」 伊丽莎白嘎啦嘎啦地弄响脖子。她今天从一大早就一直不顺心,现在厌烦不已,心想差不多也该结束这无聊的一天了。 摩似乎预测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库呜呜地叫起来。但伊丽莎白根本不会为此而停手,反而将那声音当做了蹂躏开始的信号。 伊丽莎白伸出手,她的手中出现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的漩涡。然后,她从漩涡中猛地抽出一把长剑。 「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 伊丽莎白拿起刻着既不优美又非常让人讨厌的铭文的剑,犹如发出行刑号令一般,挥下剑锋。 「『魔女起舞』!」 瞬息间,响起滋咻的诡异声音。只见地面变成了被加热的铁板,开始释放红光。如果上面有人,肯定会发了疯地跳来跳去。尽管看不到,但里面确有一只怪物正备受煎熬。 (痛吧。但这就对了。尽情品味吧,然后回想起来吧) 伊丽莎白眯起红色的眼睛。被火焰炙烤的痛楚,与身体被撕碎的痛楚种类会不会不同呢?不同种类的痛楚,应该会令怪物产生疑问。为什么非得体会新的痛苦呢?思维停止的脑袋萌生出疑问,就会令人的感性复苏。 热度开始缓慢增强,就连钢铁之花也渐渐发红熔化。蝴蝶丧失气力,落向地面。这个封闭的世界在高温的煎熬下开始扭曲,那黑白的谜样生物也感到烫似的,苦闷地颤抖起来。就连棹人也大喊起来 「喂,伊丽莎白。照这样下去,感觉我们也会被烤死啊!」 「嗯,这可伤脑经了。余都没想到这种可能」 「你 怎么对待这种重要的地方那么随便!」 棹人愤慨地向伊丽莎白争辩。伊丽莎白没有理他,眯起眼睛。 此时,她从世界中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我受够了,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好烫啊,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啊!』 (理智恢复了么。那么久——————送你上路吧) 张开那姣好的红唇,静静地宣言 「那么————就把幕切了扔掉吧」 以此,让一切噩梦谢幕。 伊丽莎白威风凛凛地将剑挥下。她所能做的事情,只有破坏与杀戮。所以,伊丽莎白会给恢复理智的灵魂送上第二次的惨烈死亡。 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卷起漩涡,化作冲击波释放而出。随即,半空中伸出锁链,轰向浑浊的灰色天空。 玻璃破碎的刺耳声音响了起来。 这也是是这个世界的,那只怪物的临死哀嚎。 伊丽莎白确信无辜的村民的死二次死亡。 此时,他们被猛烈地被抛出球体之外。 *** 「————嘿!」 「咕噗呼!」 这是今日第三次对棹人的腹部施加攻击。 伊丽莎白都想着是不是应该收他喊醒费用了,然而棹人似乎相当不满。果然治他不敬之罪也不为过,但伊丽莎白只是默默地抚摸坏掉的球体。这个魔道具虽然派上了用场,但总的来说还是不怎么样。 「果真是便宜货,不仅危险而且只能用一次」 「不……我强烈觉得是你用法有问题」 棹人这么说道。伊丽莎白和一脸木讷的他争辩了几句。 痛苦的世界破坏了,怪物也死了,至于魔道具以后还能不能用,实在不好说。裂痕非常严重,不过伊丽莎白很随便地判断应该能够修好,然后问棹人 「于是,你现在莫名其妙地不困了是吧?」 「啊、啊啊……经历了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当然会醒吧」 棹人似乎误认作了睡意,但那其实是被拖向死亡世界所引起的重压。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让她头疼,但就算想再次确认,棹人身边也已经没有黑影了。怪物果然已经死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它这次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死,应该已经像普通的灵魂那样去了某个地方(死者该去的地方)。不过,这种说法得要真有那么回事,正因如此,伊丽莎白无从知道她的选择有没有让怪物得救。怪物被给于新的痛苦,在惨叫中死去,怎么看也算不上安然失去。 她只是单纯觉得怪物碍事,所以了结了她,仅此而已。伊丽莎白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羞耻与后悔。所以,她傲慢不羁,而且得意洋洋的点点头 「嗯,都是余的功劳呢!拜倒在余脚下,崇拜感激吧!」 「为什么」 棹人露出忿忿不平的眼神。伊丽莎白心想,这侍从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但要抱怨或者说明也都嫌麻烦。想到这里,伊丽莎白注意到自己饿了。 吃饭是她一天中最大的乐趣……倒不如说,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娱乐了。 所以她交抱双臂,将一肚子怨气转化成气势,理直气壮地接着说道 「于是棹人啊,午饭的时间快到了,晚了就『灌水椅』伺候好不好?」 「不好」 就算这么威胁他,端上来的肯定还是难吃的料理。 虽然如此预测,伊丽莎白仍就等待午餐呈上来。 *** 下面的都是多余的话。 事情追溯到不久前,伊丽莎白想要尝试『不做噩梦的魔道具』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晚上喜欢愉快地喝酒。睡觉时喜欢脱光衣服。她从未被梦魇过,也从未睡眠不足,噩梦从未对她白天的行动造成过影响。 但是,她还是会做梦。 她在无法自己醒来的梦中,听到无数的咆哮。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永远地诅咒你,伊丽莎白! 『拷问姬』听着咒骂,被地狱业火灼烧。这样的梦,每天都在继续。 但是,伊丽莎白从未从未被梦魇过。 她无惧睡梦。 伊丽莎白的日常(表)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翻译:笔君 〖某人的口信 三〗 我从未爱过你。我在之前的口信中确实应该留下过这样的话。但是,若要期盼其正确性的话,那就又错了。 过去的我,曾爱过诸位。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不是很对。我说出的就只有这种含混不清的话,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停不下来了。 毕竟归根究底,『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存在的脆弱世界么? 你能够坦然地断言,你爱着你生活的参与者,接触者,乃至必须让你背负某些责任的所有对象么? 我觉得,这恐怕是办不到的。如果能够办到,那也不过是欺瞒,或者出于疯狂的错觉罢了。因为,那个地方本来就应该由顺应各种感情自然混杂交织。 过去的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是呀,我的内心,根本不曾有过世人讴歌的无私之爱,也不曾有过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的标准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不是完整的。但是,我又离奇地觉得(没错,以我的行为来说,这过于离奇了)这样的想法或许只是谦逊。 当时的我还不成熟,被种种思想与信念摆弄得翻来覆去。现在想来,当时我那怀着忧愁、哀叹、悲伤,依赖着爱与希望的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地狱。 换而言之,我具备着完完全全能够称得上卓越的『异常者』的潜质。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也绝对应该会规避犯下大罪的责任了。就这样,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又怎样呢? 非常遗憾,已经彻底疯掉了。 〖伊丽莎白的日常·表〗 「……唔、……哈啊」 随着甜腻的哈欠,伊丽莎白醒来了。她从火刑的噩梦底层急速上浮。 她猛然睁开那双红眼睛,慵懒地坐起来。毯子自她雪白的肩头自然滑落。在就寝时,她是全裸派。丝滑的肌肤如珍珠般闪耀。犹如的绢丝乌黑秀发顺着胸前的谷间流泻而下的样子,焕发出一种禁忌之美。 「……哼」 在静悄悄的卧室里,伊丽莎白轻轻地哼了一声。照理来说,她醒来的时候应该有某人陪在身旁才对。伊丽莎白准许过唯一的人平日里在早晨进入她的卧室。顺带一提,『人』的说法其实并不正确。 因为她是小雏,是机械人偶。 自从被棹人不小心启动之后,她便担当着宝贵的战斗力,同时还成为了城堡里的女仆,从管理这座大城堡到准备饭菜,身为女仆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完美。 『早上好。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今天风和日丽,又是个配得上最爱的棹人大人的潇洒,配得上伊丽莎白大人的美丽的美妙早晨哦!』 小雏每天早上都会面带微笑送来醒来后的第一杯茶。大概也是因为棹人说不用喝茶,小雏被拒绝的缘故,小雏在早上总是全心全意地为伊丽莎白服务。小雏泡茶会适应当日的气温与适度,一直都非常出色。论用心程度,棹人跟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今天小雏不在卧室里。这也很正常,因为外面还是黑漆漆的。 太阳还没升起。伊丽莎白本来的醒来时间会晚很多。 现在,小雏应该正趁着开始准备早餐之前(照她的说法,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贴在棹人卧室的门上欣赏棹人的鼾声。尽管这个爱好令人匪夷所思,但伊丽莎白觉得大概没什么坏处,于是便没有去管。 今天最大的问题,是窗外的气息。在百叶窗歪头,有什么东西。 伊丽莎白之所以提早醒来,就因为那令人讨厌的气息。虽然感觉不到敌意,但是…… 出奇的臭。 「真是的,一个个都跑来『拷问姬』的城堡做什么」 将因缘纠缠的维拉德·蕾·珐缪讨伐之后,伊丽莎白等人被卷入到各种诡异的骚动之中。前些天消灭『大总裁』的时候也是。战斗本身倒没什么,与之相关的其他反倒令人棘手。不过,城堡目前恢复了平静的状态。而诡异的情况又出现了。 「虽说做梦是不好,但夺走余贪睡的时间这个罪可是相当重的喔」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靠近窗边,把手放在百叶窗上,奋力推开。 只见外面有个酷似蝙蝠的生物正怕打着翅膀。同时,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 「——『标本制造』」 黑暗中卷起深逾夜色的黑暗漩涡,飘起红色花瓣。豪不防水,毫不留情。通通……响起说笑似地不大的声音。那只就像蝙蝠与猪仔融合而成始末掉了下去,如同标本一般被固定在地面上。使魔用尖锐的爪子抓着的某样东西被放了开来。 那个白白的红红的东西滚落在地。伊丽莎白看到那东西,皱紧眉头。 是红色的花。同时,那东西还是人手的形状。 从中间被切断的下臂,进行过恶趣味的加工。 断面附近的骨头被取出,肉以保持连在根部的状态被小心翼翼地薄薄削掉,向外翻开,弄成了花朵绽放的样子。从内侧露出鲜红颜色的模样,就像一朵玫瑰。 在它的中心,插着一个黑色的没有骨头的东西。 「哼,如此大费周章,弄出来的设计却无聊至极呢……就把里面的送来不就好了」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将人手捡了起来。插在中心的东西,是一个黑亮的木筒。那筒状的玩意插在柔软肉褶中的样子,让人联想到男女交欢。 伊丽莎白一口气把木筒抽了出来。随着噗滋的湿润声音,粘液拉成了丝。 伊丽莎白一边眉毛弹了起来。木筒的形状稍稍令她有些意外。 那玩意是流着血泪的圣女像的造型。 「亵渎、排斥、叛逆。不论何种含义解释应该都没错。这也未免太好懂了吧?再稍稍稍下点……不,再下功夫也只会惹人恼火呢」 伊丽莎白失望地观察着沾满血与脂肪的圣女像。圣女像就像被放到过断头台上一般,脖子处有白色的伤痕。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把手指放在线上,将头部掰断。圣女体内是空的,里面放着一张揉成团的羊皮纸。伊丽莎白将它取出,目光淡然地从上面的文字上扫过。 「……原来如此,司空见惯了呢。不过,连太阳出来都等不及,真是令人困扰啊」 伊丽莎白耸耸肩,打了个响指。漆黑之暗与红色花瓣包裹她全身。 瞬息之间,黑色拘束装穿在了堂堂裸身之上。 伊丽莎白原本就喜欢华丽而大胆的服装。但是,这件拘束服并非她有意制造的。是她魔力的攻击性以及使用魔法的偏好,自然而然地让服装行程了这种挑衅而暴露的形态。这也是让常人不敢直视的设计。但是,伊丽莎白本人却相当中意。 不管怎么说,这可谓是『拷问姬』相应的姿态。 「没办法了。麻烦事还是尽早收拾吧。太阳出来之后,棹人那呆子又会唧唧哇哇呢……嗯?为什么余这个做主人的非得去在意下人的感受不可?」 伊丽莎白歪着脑袋,把木筒和人手朝身后随手一扔,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长长的饰布在她腰际摇摆起来,内侧的暗红色也显得十分显眼。 鞋跟发出尖锐的声音,伊丽莎白来到外面,开始走在月光之下。 就这样,『 拷问姬』一个随从也不带,离开了城堡。 *** 伊丽莎白的城堡并不对来访者封闭。 岩石建造的外观使它显得十分庄严,就像一座坚固的要塞。但是,她并未布下防御结界,也没有设置守卫。尽管姑且设下了陷阱和会动的铠甲等,但那些只不过是伊丽莎白抱着打发时间的态度制造的机关,平日里根本不会发动。所以,城堡基本上没有设防。到了夜里,下人和主人都会安然地休息。这样的情况,她也并没有隐藏。 知道的人都知道。古老的燕世城保利,住着『拷问姬』。 就犹如童话一般。 如此这般,伊丽莎白硬生生地把自己暴露在有可能遭受袭击的危险之中。她这么做为了以自己作诱饵,尽快让一切结束。但是,投入水面之下的钓钩,却出乎意料地容易钓上杂鱼。经常会有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造访城堡。 换而言之,伊丽莎白早已受够愚蠢的来访。 「噢噢……得此一见真是荣幸之至!美丽的『拷问姬』,美丽的伊丽莎白·蕾·珐缪啊!我对这一天早已梦寐以求……你比传闻中还要美丽!」 黑暗的森林中响起了感慨之极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人张开怀抱,在自己的强烈热情下不能自已。要是放着不管,他大概甚至会拜服在伊丽莎白脚下,轻文她的脚尖。 在他面前,伊丽莎白摆着一副死鱼似的眼神。 伊丽莎白照着羊皮纸上的邀请走下山丘,进入周围的森林后来到了这里。附近的树干上留有红色的标记,有个男人等候在这里。 他全身被上等的黑色披风遮住,头上戴着高礼帽。服装、体格、发型都完美地隐藏了起来。而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饰有白银、宝石和鹅毛的面具。他给与他接触的人留下的,恐怕只有掩饰的印象。不过说话方面,却没有进行变声。 (唔……声音这么尖,恐怕日后一听就能听出来呢) 伊丽莎白头疼不已,按住额头,不开心地接着说道 「大半夜把人家吵醒的就是你么。什么有幸得见啊,一开口就胡话连篇」 伊丽莎白犀利地打消掉他的感动。男人可能是锐气受挫,顿时僵住了。但他清了清嗓子之后又重新调整好了状态。然后,他又阴阳怪气地冷笑起来 「呵呵,该说不愧是『拷问姬』呢。这傲慢的态度果然出色。正因如此才有资格指引我等,携我等同行啊!」 「不对吧,只是被简简单单顶了一句就说别人有着不愧为『拷问姬』的傲慢,你的内心也未免太脆弱了吧。你是哪里的贵族小少爷?搞清楚喔?你这一连串的言行要是让教会知道了,可不光是财产被没收那么简单,还会遭到异端审问喔」 伊丽莎白耸了耸肩。眼前的男人又一次无力地晃了起来。但他似乎勉强挺住了,再次冷笑起来。 伊丽莎白本想吐槽他「都说你的言行太单纯了」,但觉得麻烦便没有作声。取而代之,她目光投向男人身后。 在树林中停着一辆黑漆马车,马也是一身亮丽的黑毛。提着灯火的车夫也穿着一身黑衣。乍一看并不清楚他是哪个家族的人,但能看到马车侧面留下了将徽章涂抹后留下的凹凸痕迹。要追查这男人的身份,大概光凭这个线索就足够了。 张扬的包装显得太过单纯。而且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演戏一样浮夸。 (这是常有的事……确实是这么回事,但还是好麻烦) 伊丽莎白在心中嘀咕起来。再说到那男人,他还在呵呵呵呵地笑着。看他完全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伊丽莎白无奈之下向他问道 「于是,你是恶魔崇拜者?或者,是单纯的反教会势力?还是独立宗教人士?」 「真是厉害」 男人佩服地点点头。有什么厉害的……送的木筒是那种形状,大概任谁都能轻易想到。伊丽莎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偶尔会发生。伊丽莎白是将要杀死十四只恶魔的死刑执行者,也是教会的棋子。即便如此,不知为什么在反教会势力严重,『拷问姬』却是值得向往的存在。 伊丽莎白·蕾·珐缪连神明都不畏惧,残忍地虐杀了自己的子民。在那之后与骑士团进行过战斗,尤其是在『串刺荒野』上的暴行,在部分拥有偏激思想的人之间甚至被当成了伟业。比恶魔更加残酷,连神明都不敬畏的畜生——这就是伊丽莎白。但是,现在的她隶属教会。对此无法忍受的人,在这个世上也不在少数。 「毕竟从头到脚一身黑,想必就是那么回事吧。要是猜错了翻到令人吃惊」 「不正常的,应该是高呼信仰神明,强制让人信奉单一教义的他们才对。我等不断调查,越来越多地发现他们教义中的矛盾。您既然是『拷问姬』,自然早已洞悉了教会的扭曲之处」 「算是吧,教会的传说虽然详尽,但实在模糊得让人无法盲从。根据书籍的记载,甚至连圣女的记述都摇摆不定。一部分异端审问官还有称得上圣人的家伙,大多确也存在着强烈的扭曲之处。于是,你说这些干什么?」 「这个世界遭受他们荼毒颇深,我等想要修正世界的偏差,信仰他们的敌对存在——恶魔」 「这理由恐怕站不住脚吧……虽然麻烦,但还是问问你来找余的理由吧」 伊丽莎白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向男人问道 「那肉是新鲜的……是活生生切下来做成的吧」 「喔喔,『礼物』您已经过目了呢!」 伊丽莎白的声音冷若冰霜。但男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变化,十分狂热地接着说道 「我等通过仪式来加强纽带,献上更加亵渎神明的活祭,将许多祭品还活生生地制成了艺术品。没错,正如你『拷问姬』那样!」 伊丽莎白瞬间挑起半边眉毛。男人不解地歪起脑袋。伊丽莎白摇摇头打消他的疑惑,态度骤然一转,温柔地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偏偏是在『模仿余』么。好吧,你们没有实际召唤恶魔的魔力却像从兵一样不断地将痛苦献给那些家伙。但是,这种情况在同类组织里应该算得上出类拔萃呢。因此,余纵然被教会施以枷锁,你们依旧想要奉余为王冠,高举余的旗号。是这样吧?」 「……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 「因为谒见余,求助余的人大概都有这这样的愿望呢……好吧,就想让余确认一下吧。你们觉得该由『拷问姬』坐镇的那个地方,就带余过去吧」 「您说真的么?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王冠么?」 「你啰嗦啊。别让女人重复相同的话」 伊丽莎白将雪白的手轻快地伸向前方。男人不知是出于惶恐还是欢喜,颤抖着伸出手去。伊丽莎白没有放过他的窝囊样子,优雅地执起他的手,猛地将他拉向身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根据情况,就由余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吧」 她的声音如蜜糖般甜腻,如毒药般充满穿透力。 男人大概是怕伊丽莎白过会儿会改变主意,于是大步流星地迈出脚步,牵着伊丽莎白的手急冲冲地赶向马车。车夫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伊丽莎白飒爽地跳了上去,重重地在皮椅子上坐了下去。男人也急急忙忙地坐在他身边。 伊丽莎白瞧也不瞧他一眼,高高地翘起腿。她的嘴上,挂着猫咪一般的笑容。车夫扬鞭策马,马车开始奔驰。但转瞬之间,车体发生了奇妙的倾斜。车夫不解地歪起了脑袋。但是,马车就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似地直接在森林中奔驰而去。 在还未破晓的天空之下,他们就这样一路疾驰。 *** 能听到滴水的声音。包裹在昏暗之中的 空间里,充斥着浓厚的泥土气味与霉味。由土坯墙而成的道路十分狭窄,视野也很糟糕。走在前面的车夫手里举着的提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火光在地板上漫出的地下水形成反射,摇曳着复杂的金色。 伊丽莎白一行踩着零星点点的积水,一路向前。 他们穿过被『骑士』赶尽杀绝的村落,从某处废墟进入到地道里。这所大屋本来应该是建于郊外的贵族的别墅,原来的屋主似乎是教会的虔诚信徒,简约却不是高档的主屋与教堂相邻接。但是,如今主屋和教堂饱经风雨冲刷,已经彻底腐朽,内部也一片狼藉。但是,唯独那个感觉特别新的,构造结实的祭坛还保持着整洁。男人拉住藏在抽屉深处的铁环,往旁边一滑。随后,祭坛的机关被打开,隐藏的台阶出现在祭坛之下。 这应该是为了在灾难发生之际,能够在主屋与附屋只见相互往返的设计。但是,隐藏地点选择在了祭坛之下,这已经让人搞不清这家人究竟是虔诚还是不敬了。 伊丽莎白一路看到这些,皱紧了眉头。男子将手放在胸前,回答了伊丽莎白的疑问。 「这个地方的主人直至祖父一代都是愚蠢的虔诚信徒。然而到了儿子开始肆意放荡享乐,最后为了躲债挥霍掉了所剩无几的资产,铺出了一条生路。我很喜欢这里,于是就把房子买下来了。虽然全都当成了废墟没有管理,但密室改造过装潢,尽请期待」 男人自豪地说道。之后,他们在漆黑的地道里走了好久。 路并不复杂,但相当长。伊丽莎白不知叹了多少次气。 「喂,那什么密室还没到么?」 「让您走这么长的路实在抱歉。看,就快到了」 车夫与男人停在了一扇门前。车夫将提灯高高举起,刻在门上的异常丰润的圣女裸体画被照了出来。男子可能知道这是恶趣味,担心惹伊丽莎白不开心,煞有介事地咳嗽起来。伊丽莎白则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表情没有变化。男子好像放下心来,敲了敲门。从里面传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赞扬的是?』」 「『是获悉人痛苦的方式』」 「『应当尊崇的是?』」 「『贪婪与欲望的漆黑深渊』」 这样的对话也是在演戏。伊丽莎白禁不住轻轻地按住额头。 对过暗号之后,门从内侧打开了。车夫行了一礼之后,留在了原地。 伊丽莎白和男子走进了房间。内部出乎意料的宽阔,正如男子之前所说,改造过装潢。 天花板挂着上等的冕形灯。干燥的地板上铺着图案令人不悦的地毯,地毯在中心裁下了一块四方形区域,边缘处有金丝刺绣。 一部分裸露出来地板上,摆着一个石头台座。 房间里没有其他家具,反倒这个样子便足够了。石头台座周围聚着一群跟那男子一样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人。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来。 伊丽莎白看着他们,联想到了乌鸦群。众黑衣人并不知道伊丽莎白的联想,感慨起来 「噢噢,天啊……『拷问姬』真的来见我们了」 「多么美丽啊。啊,这比传闻中更加美丽啊」 「……卿竟然真的成功了。可否让我和她说说话?」 那些轻声细语间,透着孩子般的率直的憧憬。伊丽莎白将这一切彻底无视掉,目光直直地只盯着石头台座上躺着的人。 一个女孩被钉在台面上。那是个体格贫弱的少女,可能是被买来的或者从农村被骗来的。她的肚子就像被乌鸦啄过一样。 她的腹部被切开,被细致地搅成一团。伊丽莎白转移目光。那些黑衣人手中握着血淋淋的餐刀,白银餐盘中放着新鲜的肉片,还有颗眼珠在滚动。没人手中的玻璃酒杯中,倒入了鲜血。问题是,女孩还有气。她夹在那些兴奋的贵族们当中,缓缓地向伊丽莎白看去。仅剩的一颗眼球流下一滴泪珠。她无声地细语道。 ——『杀了我』。 不是『救救我』。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通地一声,一根铁桩精准地刺穿了女孩的心脏。众黑衣人看着喷溅着鲜血的铁桩,吃惊地睁大双眼。 女孩瞬间毙命。不久,其中一个贵族战战兢兢地问道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么?」 「哎,麻烦闭嘴。余有个问题可以问你们么?」 充满紧张目光,同时投向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为了让他们安心,妖艳地露出微笑。这极其魅惑的表情,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入了迷,忍不住细细地呼出一口气。 伊丽莎白扬起涂黑的指甲,指向毙命的少女。 「在场有没有没参加『盛宴』的?」 众人躁动起来,但几乎所有人都非常自豪地摇了摇头。但是,其中有一个青年在周围人的推搡之下举起手来。看来他是被某人带来,被强行要求共同行动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余弄明白了」 伊丽莎白将美丽的手伸向正上方。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汇集在了那一点。青年「噫」短促地惨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料想,惹『拷问姬』不开心的他将会被杀死。 伊丽莎白对他美丽地一笑,接着打了个响指。 「————————————嚯?」 在他身后,有人发出愣愣的声音。 将伊丽莎白招来这里的男子,用手接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的脑袋眨了眨眼,看着自己喷血的脖子。瞬间,男人向前倒了下去。 时间冻结了。几秒钟,惨叫声震天价响。伊丽莎白低声细语。 「原来如此,像『拷问姬』一样,这话说得真好。不过卿啊,你似乎并不知道呢——余不会原谅余杀死的人被人当做死狗一般。迄今为止,那些人全都死在了余手里。不过余要承认,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般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偏离为人之道的恶棍们」 伊丽莎白张开双臂,男人的鲜血飞溅到她的肩头。她在血雨中嗤笑,表情与之前的笑容截然不同。伊丽莎白以及其凶恶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能杀你们这些恶魔般的家伙的,只有跟你们一样的恶棍了吧!」 此乃世间的一种真理。 歌颂正义的人不会来到这个地下密室,只有憧憬邪恶的恶徒才能够破坏这场宴会。而且,在看到活生生被吃掉的女孩时,嗅到墙壁上所沾染的数以百计跌牺牲者的血液的味道时,伊丽莎白便做出了必须处以极刑的决定。 既然这里是恶魔的宴会,那么『拷问姬』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埃克塞特公之女』!」 伊丽莎白高喊出来,打起响指。黑暗与红花卷起漩涡,散去之后出现了楚楚可怜的少女。那是美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款式含蓄的深绿色礼服,胸前别着一枚与白色蕾丝衣领十分相称的胸针。但是异常的是,同样的女孩有好多个。而且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的手,并非人的血肉,而是金属制的,而且还是适合于拘束人四肢的形状。少女们优雅地行了一礼,其中的四个行动起来。她们靠近台座,将祭品从铁桩上拔了出来,将女孩的尸体扔在地上。血和内脏让高价的地毯彻底报废。随后,四个人就这样守候在台座的角落。 伊丽莎白甜腻地,如蜜糖般,又如剧毒般轻声细语 「审判结束了。就让余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吧」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惨叫声响彻屋内。人被女孩们的手牵拉着,身体四分五裂,肚 子里掉出大量的内脏。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然而那些少女脸上的天真笑容却不曾消失过。那些『埃克塞特公之女』,是车裂邢台的化身。她们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挑选新的牺牲者,将其固定在石头台座上,拉扯其四肢。牺牲者不论如何挣扎,终归逃不过她们的铁手。就这样,少女们一边唱着歌,一边将人撕碎。 「『父亲大人问,你是好人么?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要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的时间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放手!』」 那个样子机器毛骨悚然。被拉直的四肢关节响起破碎的声音。骨头被扯断,肌肉被扯断,血喷溅出来。即便这样,少女们还是没有停手。 她们只顾天真无邪地唱着相同的歌谣,并不断地拉扯受害者的身体。 「住手、住手啊!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要死其实要花更多的时间,你们从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明白这一点了吧。在这短时间内就会结束了。感谢余的慈悲如何?」 伊丽莎白不屑地说道。瞬间,正在大叫的男人身体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撒落出来。少女们一脸无趣似地将只有肠子连接着的断身随手一扔,然后无垢的双眸中同时释放出期待的光辉。稚嫩的手,伸向了一名在恐惧中愣在原地浑身发软的女性。 「『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是谁?』」 「原谅我们吧,『拷问姬』!我们何罪之有?您应该深知教会的扭曲才是啊!」 「是啊,你说的没错。余了解教会有多么扭曲。在内部容忍异端审问官的存在,将自己推为圣人……那帮家伙迟早会招致致命性的事态。但是啊,这跟你们的宴会有什么关系?别拿对权威的不满来粉饰你们的恶趣味,令人作呕」 伊丽莎白用下巴指了指女孩的尸体。她把女人的银盘子踢飞,里面装的(比其他人更多)生肉飞洒出来。女人吓得面无血色。 伊丽莎白单膝跪地,温柔地用手指托住女性的下巴。 「只要还要同恶魔战斗,守护世界的秩序,余就会做教会的狗。然后终有一天,余将付出吃下这盘中肉的代价,遭受火刑。这早已注定」 「喂、为什么?这样岂不屈辱?您得到了超越恶魔的力量,如今只需召唤新的恶魔缔结契约,完全能够挣脱教会的枷锁吧?」 「为什么?为什么有必要那么做?」 「————欸?」 女性反被这么一问,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露出呆滞的表情。 在浓烈的血腥味中,伊丽莎白十分平静地轻轻说道 「压迫者终被打倒,暴君终被吊起来,施虐杀戮之人必被残忍杀死。这是世界的定数。拷问的最后,将以自己的惨叫声点缀,坠入没有一丝救赎的地狱。直至那一刻,拷问之人的一生才算完结。就连这种事你们都不明白?」 伊丽莎白低下头,表情消失在阴影之下。但是,女人不由地明白一件事。 伊丽莎白的口吻之中,注入了可怕的怒火。 「你们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吃下了无辜的血肉么」 砰地一声,钢铁之手落在了女性的肩膀上。女性转过头去,只看见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这些『埃克塞特公之女』唱起歌,开始将女性拖走。 「『父亲大人问,你是好人么?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要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的时间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放手!』」 「噫噫噫噫噫!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拷问姬』!请您大发慈悲!啊啊,见鬼,见鬼!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你这个贱人!臭婊子!到头来你还不是一样!神也好恶魔也好都不会拯救你,无耻的贱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你说得对。没有人会救余——没有人。这样就行了,蠢货」 「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到最后,女性的肚子被撕碎了。被紧紧扯住的身体分崩离析,内脏掉了出来。伊丽莎白叉着手,面带微笑地接受了一切憎恨。 屋里已经没有能动的人了——就在她正准备如此判断时。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甚是滑稽的喊声。是在房间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青年突然站了起来。 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定,抓起了挂在里头墙壁上的斧头,以勇敢却鲁莽的表情面对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看着他的脸,耸耸肩 「什么啊。你不是那个没参加过『宴会』的人么?余没有杀你的意思喔」 「住嘴!你跟这里的家伙没什么两样!死在这里吧,怪物!」 青年唾沫横飞地大叫起来。伊丽莎白只觉得弱小之人逞一时之勇乃是愚蠢之举,无奈地摇摇头。青年甚至都没去考虑力量差距,将斧头高高举起,劈向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只用大个响指便能结束一切,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一瞬间,她以十分平静又十分忧伤的目光向青年看去。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 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能斩断这链锁的只有正义。 面对逼近身体的斧头,伊丽莎白·蕾·珐缪一动不动。 通……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女孩落在伊丽莎白面前着陆,优雅的女仆装飘了起来。一位银发翠目的美丽机械人偶闯了进来。 女仆厉声一喊,手中的斧枪刃光一闪。男人手中的武器被轻易地弹飞了,在空中打着旋,最后落在周围散落的尸体上。 随后,女仆低声细语 「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决不允许别人喊伊丽莎白大人怪物」 「————小雏?」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要上咯,嘿——————————————————————!」 接着传来一个开朗轻快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打着旋从身后飞了过来。 只见那是一块带骨肉。那块肉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上。绝妙的带旋攻击似乎造成了脑震荡,青年一下子倒向了后方。 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梦。在她前面和后面,是两个她所熟识的人,也就是机械人偶小雏与『肉老板』。 「喂……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知不觉就来了!」 「尾随过来的!」 在化作惨景的房间里,两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充满气势的声音回荡起来。 伊丽莎白困扰地挠了挠脸。他们来的时机可谓非常恰当,虽说当时根本算不上什么危机。 但伊丽莎白还是不由地觉得…… 他们两个似乎帮了自己不小的忙。 *** 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之上。车夫似乎逃过了一劫。但现在握着缰绳的是『肉老板』,他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实际上,他的驾车本领确实比之前的车夫更加高超。这个男人还老样子令人捉摸不透,精通各种技艺。 小雏坐在伊丽莎白身旁。两人都不说话,但表情截然相反,小雏面带微笑,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翘着腿。不久,伊丽莎白嘀咕起来。 「……小雏,这样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之举吧。你阻止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棹人的机械人偶,没必要向余献媚。平日里的无私工作是帮了余不小的忙,但没必要跟余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凛冽地说道。伊丽莎白转向身旁,只见小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昏暗中,翠绿色的双眸绽放着宝石般的光辉。小雏轻轻地张开嘴,开始讲述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值得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小雏肯定地说道。伊丽莎白没有回应,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不久,她不解地向小雏问道 「……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个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伊丽莎白大人应该以后自己去发觉」 小雏平静地这样说道。伊丽莎白什么都没说。残杀生灵的『拷问姬』不会肯定自己。在他身旁,肯定着自己内心的机械人偶仍在微笑。 在马车的驾驶座上,『肉老板』正「嗨嚯」地发出着莫名其妙的声音。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宽容,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该严厉的时候也是会严厉的喔」 面对伊丽莎白的嘀咕,小雏挺起胸膛这样说道。伊丽莎白服输似地摇摇头。此时,她终于露出了今天头一次露出自然的笑容。 然后,伊丽莎白对小雏轻轻说道 「今天会变得麻烦呢」 「是啊,要对棹人大人保密呢」 就这样,两人一路朝着太阳升起的城堡。 在城堡里,愚钝的烂好人青年应该还在睡觉。 —— end —— 伊丽莎白的日常(里)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翻译:笔君 〖某人的口信 四〗 所谓疯狂, 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对此深思熟虑之后,我都会丧失正常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确实,这没有错。可要说这是否是事实,我也无法给出定论。这是因为,我确确实实不知道。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呢。 是决定世界的期限之时?是给是个世界留下绝望的种子之时?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之时?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时?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但是,这样难道不就表示…… 在某种意义上,『我』本身的存在,自出生起就已经疯掉了? 但是,这实在太没天理了。我错了,自出生之时便一直在犯错。但在受到这样的指责时,一个婴儿又怎么背负这种过错呢? 既然如此,错误的难道不是创造出我这种人的世界才对么? 我有承受一切非难指责的觉悟。与其受人盲信敬爱的现在,那样反倒远远让我觉得更舒心,更合适。但是,没有人能够否定我这番话吧。进一步说,应该没人有权指责我。 我深切地心想,谁能指责我?你们谁有权那么做?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终归不过只是一介罪人,狂人。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伊丽莎白的日常·里〗 自被启动的那一刻开始,机械人偶小雏便是濑名棹人永恒的恋人。 同时也是伴侣、士兵、武器、宠物、性用具。 然后,也是女仆……时刻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女仆。 但是,这样的她在每天早上也有一段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时光。 她会趁着准备早餐之前的『一小会儿』时间贴在棹人卧室的门上,享受棹人欣赏棹人的鼾声。这是她『小小的』快乐。 棹人因为前世的经历,有时会做噩梦。小雏准备遇到那种情况的时候,就装作不经意地将他侥幸。若是没有发生那种情况,她就会尽情享受快乐时光。 今天,小雏又将机械人偶的强大听力开到最大,贴在门上一边欣赏棹人的鼾声,一边指尖在门上无意义地画着圈。 「哈~哈~……棹人大人今天也睡得安安稳稳毫无防备……多么可爱啊!明明那么帅却还这么可爱,简直作弊啊!举世无双!小雏每天都为您神魂颠倒……呀,刚才棹人大人说了『嗯』呢,好性感!啊啊,如果我心中的这份愿望能够实现,真想每天早晨都用热烈的吻将他唤醒」 「呃,呃……我预感到现在出声会有危险呢。可是不入龙穴焉得龙子,加油上了!于是……美丽的女仆阁下?」 「呀!是、是谁?竟然擅自听我自言自语!」 小雏吃惊地跳了起来,当即摆出了战斗姿势。她平时会使用斧枪以发挥与她纤细肢体不相符的怪力。但是,她徒手战斗也很强。 只要她有那个意思,一踢就能轻易砸掉人的脑袋。 这次的对象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干脆地举起双手,急忙主张立场 「我不是敌人!是大家最喜欢的,不知不觉就会出现在您身边的,您的『肉老板』喔!」 「………………哎呀,『肉老板』先生?」 「我,你,朋友!」 「冒昧了……『肉老板』先生的话,是不会将我对棹人大人的自言自语说出去的吧。欢迎来到伊丽莎白大人的城堡,今天有何贵干?」 「唔唔,总觉得若是信赖值降低的话,我的脑袋就要跟身体泪别了」 『肉老板』吓得瑟瑟发抖。 他是常来伊丽莎白城堡的亚人商人。他全身罩在黑色的破布之下,除了长着鳞片的手和脚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他总是弓着背,背着一个打着x字布丁的巨大口袋。 面对像小狗一样发抖的『肉老板』,小雏说道 「用不着这么害怕。不必担心!只要『肉老板』先生不与我最爱的棹人大人为敌,我小雏自然不会攻击『肉老板』先生」 「这话看似让人放心,却让恐惧深深地渗进内心呢……唔唔,对、对了,事情是这样的。之所以一大早过来叨扰,其实是因为我有东西忘在这儿了」 「哎呀哎呀,究竟是什么?」 「没什么,就一块带骨肉」 瞬间,从棹人的房间里响起『又是你么!你怎么忘掉的啊!』的声音。声音虽大,但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很有规律。 另一方面,小雏对『肉老板』说的话歪起脑袋 「哎呀呀,昨晚伊丽莎白大人饮酒时有烤过,可能就是那个呢」 「天啊,难道我来的太迟了么……呜呜,肉的一生飘渺短暂啊」 「不过,当时从冰精式冷藏柜里拿出来的可能不是那一块!唔,还是这样吧……尽管比平时要早一些,我这就去厨房为伊丽莎白大人准备早茶了。如不嫌弃,『肉老板』先生要不要随我一起来?」 「噢噢,感激不尽!那就有劳了!」 『肉老板』又蹦又跳欢呼雀跃。小雏微笑起来。 就这样,小雏今天提早结束了只属于她的快乐,走向厨房。 *** 每天早上,小雏都会为伊丽莎白泡起床后的提神茶,而且每次她都会根据气温、湿度以及天气用心泡出完美的茶来。由于伊丽莎白的服装是用魔力构造的,所以不需要做更衣的准备。另外,棹人实现就说「不需要」拒绝了小雏的服务。 既然如此,真搞不懂小雏一大早在这种事情上尽心竭力是干嘛。 小雏今天也燃烧着女仆之魂,配好了茶叶。 今天早上空气略有些寒冷。虽然应该不会下雨,但似乎整个白天天空都会被厚厚的乌云压着。 「我想想,那么今天的茶就以温暖身体,舒适地度过一天的功效来配吧」 小雏点点头,打开白漆的柜子,用银茶匙从里面摆放的盒子里纷纷取出适量的温暖身体、提神、让人清爽的茶叶搭配在一起。接着,她又往里加入红色的花与橙色的果实。如此一来,茶又添上了甜美柔和的芳香。 于是,让小雏满意的茶就顺利配好了。小雏又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抬起头来,随后眨了眨眼。 只见在冷藏柜前面,『肉老板』正抱着脑袋。 看来里面留下的带骨肉都不是『肉老板』要找的。 「这也就表示,我忘掉的肉已经消失在了伊丽莎白大人肚子里了呢。太无情了」 「真可怜。但伊丽莎白大人的话,肯定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美滋滋地将它享用掉的!」 「哎哎哎,这也算是救赎了。被美滋滋地吃掉,正是肉的幸福呢」 「没错没错。还请打起精神来……好了,茶已经配完了。不过以防万一,小雏我还要再确认一遍天气……哎呀?」 小雏从窗户探出脸去,然后眯起了眼睛。她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离开城堡。 她凭借卓越的视力确认到了人影的身份。那乌黑亮泽的秀发,绝不可能看错。 「……伊丽莎白大人?现在还是就寝时间啊」 ——天还没亮,她一个人这是要去哪里呢? 小雏感到不解,进一步探出身去。『 肉老板』也凑到她身旁向外探去。还想矮个头的他怎样学来跟高个子的小雏一样的动作,结果他竟然跳到了巨大口袋上面踮起了脚。 「唔唔,真的是她!那个从背影便能看出的美貌,必是伊丽莎白大人无疑!」 「哎呀,『肉老板』先生也看得出来么?」 「呵、呵、呵,毕竟我『肉老板』的构造跟普通亚人稍稍有些不同呢!这么久的岁月可不是白活的哦!」 『肉老板』骄傲地挺起胸膛。小雏赞叹道「真厉害啊」拍起手来。 就在这个时候,伊丽莎白的身影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小雏觉得事情很奇怪,双臂交抱起来。『肉老板』也跟着效仿小雏的动作。两人一起离开了窗边,以统一的动作看向彼此的脸。 「唔,怎么回事呢」 「散发着强烈的事件性气味呢」 小雏与『肉老板』相互颔首。 这一刻开始,两人的短暂冒险拉开了序幕。 *** 小雏和『肉老板』都是一旦做出决断便会迅速行动的个性。 小雏为了保险起见,带上了魔导皮包。之后,他们果断地离开了城堡,跟着伊丽莎白进入到森林之中。小雏和『肉老板』很幸运地没被发现,藏在了附近的树丛里。避免衣服弄脏抱着女仆装下摆的小雏,向旁边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肉老板』用大量的叶子挂满全身。 「好正式啊」 「呵呵呵呵,当年打通各地流通路径之时磨炼出来的战斗经验,此刻正是他的用武之地」 『肉老板』自信满满地回应了小雏。就在此时,远方的城堡里响起棹人『那种东西真的有意义么!』的吐槽,但谁也没有听到。 另一方面,黑暗的森林中响起感慨之极的声音。 「噢噢……得此一见真是荣幸之至!美丽的『拷问姬』,美丽的伊丽莎白·蕾·珐缪啊!我对这一天早已梦寐以求……你比传闻中还要美丽!」 发出声音的人张开怀抱,在自己的强烈热情下不能自已。而伊丽莎白则全身缭绕着阴郁的气场,身子也有些无力地向前倾。看来对方并不是伊丽莎白主动想见的人。 小雏和『肉老板』开始观察另一边。那人全身被上等的黑色披风遮住,头上戴着高礼帽。服装、体格、发型都完美地隐藏了起来。而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饰有白银、宝石和鹅毛的面具。他给与他接触的人留下的,恐怕只有掩饰的印象。 但是,他尖锐的嗓门很有特征。 小雏只要使用记忆装置,事后应该能够轻易地进行对照。 「……『肉老板』先生,我预感到对方是个笨蛋」 「嗯,笨蛋是必然的呢」 小雏和『肉老板』愣愣地相互颔首,结束了折断直言不讳的人物评价。 此时,伊丽莎白开口了 「大半夜把人家吵醒的就是你么。什么有幸得见啊,一开口就胡话连篇」 伊丽莎白就像在对两人的判断表示肯定一般,向对方接连投去辛辣的言词。那名男子内心似乎很脆弱,开始经受不住苦闷起来。伊丽莎白叹着气问道 「于是,你是恶魔崇拜者?或者,是单纯的反教会势力?还是独立宗教人士?」 男子肯定了伊丽莎白的说法,然后话题转向了教会存在的矛盾。 小雏和『肉老板』听着听着频频点头。 小雏也了解教会的扭曲之处。棹人曾跟她说过关于一名叫做克鲁雷斯的异端审问官的事情。而且对于教会让伊丽莎白孤身战斗却满口正义的做法也颇有想法。但是,『肉老板』对此似乎却没什么感想。 挂满树叶的兜帽深处,依旧如同深渊般漆黑。 此时,伊丽莎白接着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虽然麻烦,但还是问问你来找余的理由吧。那肉是新鲜的……是活生生切下来做成的吧」 「喔喔,『礼物』您已经过目了呢!」 「……『礼物』?」 小雏嘀咕起来。看来男子给过伊丽莎白什么东西。『新鲜的』『活生生』这些字眼,让小雏皱紧眉头。她身旁的『肉老板』也做出了反应 「活生生切下来的肉并不一定就好喔。根据种类,有些在仓库中熟成后更佳,也有经过放血处理后味道大幅上升的」 『肉老板』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知识。小雏没有理会,专注于眼前的对话。 「我等通过仪式来加强纽带,献上更加亵渎神明的活祭,将许多祭品还活生生地制成了艺术品。没错,正如你『拷问姬』那样!」 瞬间,小雏差点猛地站起身来。『肉老板』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拦住。 「别冲动,美丽的女仆阁下!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胡话就别当真了吧!现在应该观察事情的发展喔!」 小雏攥紧了拳头,但还是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去。 伊丽莎白本人的表情也有所变化。男人不解地歪起脑袋。伊丽莎白摇摇头打消他的疑惑,态度骤然一转,温柔地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偏偏是在『模仿余』么」 接着,伊丽莎白漂亮地说中了男子渴望她的理由。 并且,她又接着说出了犹如烈酒,又犹如毒素一般的话语 「好吧,就想让余确认一下吧。你们觉得该由『拷问姬』坐镇的那个地方,就带余过去吧」 「您说真的么?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王冠么?」 「你啰嗦啊。别让女人重复相同的话」 伊丽莎白将雪白的手轻快地伸向前方。男人不知是出于惶恐还是欢喜,颤抖着伸出手去。伊丽莎白拉执起他的手拉向自己,凑到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男子带着伊丽莎白大步流星地迈出脚步。车夫打开车门,两人上了马车。 见状,小雏和『肉老板』猛地站起身来。 「是时候出发了,美丽的女仆阁下!」 「明白!」 小雏与『肉老板』以步调一致的速度飞奔起来,敏捷地从后方跃上开始行驶的马车。他们手抓住马车车顶,灵巧地登上了微微隆起的部分。 车体发生微妙的倾斜。两人担心会被发现,毕竟小雏是机械人偶,身体相当重。但幸运的是,拉扯的马似乎相当健壮,没有什么问题。马车就这样在森林中奔驰,两人也就这样在太阳还未升起的天空之下悄悄尾随。 *** 能听到滴水的声音。包裹在昏暗之中的空间里,充斥着浓厚的泥土气味与霉味。由土坯墙而成的道路十分狭窄,视野也很糟糕。伊丽莎白已经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他们已经走在前头很远了。幸亏一路上都没有岔路,小雏和『肉老板』也快步跟在后面。 地下水渗到地面上形成了水洼。小雏踩过那水洼,低语道 「『肉老板』先生,多亏您带着提灯。这种洞穴走起来虽然并不困难,但难免会溅起泥浆,染上致命的污渍呢」 「呵呵呵,提灯与火焰史莱姆是一定要装进口袋里的。那些已经算是绅士的必需品。携带它们可谓是种情趣,唔呵呵」 『肉老板』摆着奇怪的姿势笑起来。他竟然连便携式照明器具和火源都带在身上,真不知道他究竟万能到什么地步。依靠着这份幸运,小雏和『肉老板』十分轻松地走过了这条路面糟糕的地道。 离开森林后,伊丽莎白等人所乘坐的马车停在了某片废墟上,一行人下车后走进了隐藏在祭坛之下的地下楼梯。小雏和『肉老板』也跟着他们来到地下,之后便在这条地道中行进。考虑到声音回响与灯光反射,他们在跟踪的同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久,两人连忙停下脚步。这是因为,在转角的另一头出现了其他光源。『肉老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提灯捂在黑布之下藏了起来。对过接头暗号之后,伊丽莎白和那名男子进入了门内,之后只留下了深深鞠躬的车夫。 小雏和『肉老板』相互看了看。几秒钟后,小雏点点头,从『肉老板』手中接过提灯。 这个时候,车夫把脖子弄得咔咔响,走了起来。他大概准备前往地道某处的休息室。 瞬间,披着漆黑破布的『肉老板』消融在黑暗中,尾随其后。党车夫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肉老板』以行云流水的动作从白色口袋里抽出某种东西。 『切斯特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只听见那边响起了压低了声音但气势十足的雄吼。『肉老板』用带骨头击打了车夫的后脑。车夫在钝重的出色冲击下被打晕。『肉老板』轻轻将他身体接住,让他平躺下来,把自己的腿垫在他头上,在整个过程最后展现出无用的温柔。 小雏等声音消失后,从管教探出头来确认情况,点了点头。 两人相互竖起大拇指。 「漂亮地干掉了喔!」 「真不愧是『肉老板』先生!声音小但气势十足的『切斯特』呢!」 换作棹人,大概会『你指那里么?』大声吐槽。说不定,他在城堡里已经说出了这样的梦话,但这就无从证实了。 「好了,碍事的家伙消失了呢!咱们得确认一下了」 小雏猛地抬起脸,将提灯举高。 刻在门上的异常丰润的圣女裸体画被照了出来。小雏毫不畏惧那恶趣味的图画,将提灯放到地上,把脸紧紧贴在门上圣女的乳房附近,就像贴在棹人卧室门上时那样全力发挥出自动人偶的听力。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么?』 『哎,麻烦闭嘴。余有个问题可以问你们么?』 传进小雏耳朵里的对话只有这些。但她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连忙将耳朵从门上拿开,转向『肉老板』。『肉老板』不解地歪起脑袋。 「怎么了,美丽的女仆阁下?」 「事情不好了!恐怕会发展成战斗!」 「哎呀,有战斗的苗头么?」 「是的。因为,伊丽莎白大人现在的口吻,是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听得出来的,完全发火的语调!」 小雏高速地频频点头。这番话的正确性,不久便被证实了。 房间里开始发生可怕的骚动。小雏为了确认具体情况,再次将耳朵贴在门上。可怕的、低沉、充满愤怒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原来如此,像「拷问姬」一样,这话说得真好』 『不过余要承认,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般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偏离为人之道的恶棍们』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变得十分悲伤。 在她身后『肉老板』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下巴的部分)作思忖状。 「可是啊,女仆阁下。就算战斗打响也没问题吧。与那些家伙做对手,伊丽莎白大人岂会败下阵来。放着不管不好么?」 「不行!那种事,我小雏做不到!」 小雏小声地,但又非常尖锐地细语道。这个时候,伊丽莎白还在继续往下说。 显然十分凶恶的音色,透过房门震撼着小雏的鼓膜。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能杀你们这些恶魔般的家伙的,只有跟你们一样的恶棍了吧!』 此乃世间的一种真理。 (——————能诛杀邪恶者,即为恶) 凭着正义无法到达这场地下宴会。然而,人们却一边唾弃她指责她,一边高呼着正义。这种事根本蛮不讲理,至少小雏的主人对此感到愤怒。小雏深知这一点,正因如此,她不忍把一切都让伊丽莎白一人承担。 小雏悄悄地将手伸进皮包,从这只无底的魔导皮包里抽出一把比她身高还长的斧枪。她将武器向后抡起,准备将门砸破。 『肉老板』猛地跳了出来,连忙制止住小雏。 「请等一下!突然破门而入会打乱伊丽莎白大人的注意力吧!劝您还是不要这样啊!」 「说、说的没错!」 小雏停住了准备挥下斧枪的动作,姿势定格在通常已不可能收手的位置。但是,小雏以难以执行的爆发力完美地重新架起斧枪了,然后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小雏失去冷静了」 「这个时候,需要能够平稳开门的钥匙,或者能够打敌人出其不意的其他入口……贪心点来说,最好两者都有」 『肉老板』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开始轻轻拍打车夫。 晕过去的车夫在几次冲击之下醒了过来,结果一醒来就被漆黑的神秘男人在极近的距离盯着,忍不住大叫起来。他想说的估计是『哇啊啊啊,妖怪啊』。 『肉老板』用长满鳞片的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问道 「呵呵呵,你现在安静一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肉老板』先生!这样的话在别的方面听上去很危险啊!」 「看我释放出更加可疑的气息,呵呵呵,有从外面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么?或者有其他进去的途径么?」 『肉老板』这么一问,车夫似乎总算搞清了状况。他恍然大悟,但却很有骨气地小幅摇摇头。看来他准备坚守秘密。 看到他的反应,『肉老板』表情一变,亲切地微笑起来。 兜帽内侧依旧是漆黑一片,但不知为何感觉得到他在笑。 车夫不寒而栗,全身冒起鸡皮疙瘩。在他看来,眼前的神秘对象似乎变得更加诡异了。车夫毫不掩饰地害怕起来。 『肉老板』用长着钩爪的手抚摸车夫的喉咙,一派轻松地对他说 「唔,怀着忠义与职业责任感来尽义务,这确实不错,让我讨厌不起来啊。也就是说,你做好了替主人背负罪责的觉悟咯?」 「————欸?」 「哎呀哎呀,理所当然一般准备为房间里面进行的可怕仪式负责……这真的很了不起呢」 不知不觉间,『肉老板』声音的性质发生变化,变得出奇的扭曲。车夫开始胡乱挣扎。『肉老板』装作不以为然,接着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呢。我『肉老板』虽然除了肉之外一概不感兴趣,但感受到了你的觉悟,那么就以我神奇的手法来结果你吧!」 「不、不要这样」 「嗯?你说什么?」 「放、放过我!放过我吧!钥匙在休息室!从参观用的露台可以进去!我、我全都告诉你!所以,饶了我,绕我一命吧!」 车夫颤抖着拼命叫喊,抛弃羞耻不断哀求。『肉老板』直直地地盯着他这模样,不久,兜帽之下的黑暗深处再次灿烂地微笑起来。 「原来如此……作为从者,你只有这种程度呢」 他以非常低沉的声音嘀咕了一声。没人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随后,他立刻改变的语调,以一如既往的开朗声音接着说道 「那么就劳烦带路咯!嘿嘿嚯~!」 『肉老板』情绪的落差似乎令车夫更加恐惧不已。车夫点了好多下头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小雏和『肉老板』跟着他,开始继续前进。 他们的目的地,是此刻正孤身奋战的伊丽莎白身旁。 *** 『这前面有个露台』。车夫这样说道,指向漆黑的角落。 仔细一看,哪里很不显眼地设置着 台阶。 据说他们原则上是不允许参观的,因为参加条件之一包括了『成为共犯』。但是,如果成为对组织的高额赞助者,也能够作为特例得到承认。 年迈的富豪当中很多人不具备直接参加宴会的体力,据说台阶前方深处的露台(感官不逊于一楼)就是为了他们而设置的。赞助者能够随时从哪里观览残酷的情景。 小雏如风一般冲上了台阶。另一边,『肉老板』前往休息室去取应对紧急关头的钥匙。让车夫带完路之后,『肉老板』再次将车夫打晕过去。 小雏一边飞奔,目光一边在左右墙壁上扫过。墙壁上雕有恶趣味的豪华雕刻。那是长着角的恶魔一边吃人一边哄笑的图画。 小雏看到那些画失望地眯起眼睛,只觉得荒谬无比。 (这种东西,跟真正恶魔的可怕之处哪里能比) 恶魔对人造成的痛苦超乎想象,只有一无所知的人才会向往恶魔,将其美化成自己想要的形态。以小雏的看法,神和恶魔都不值得相信。 她认为值得信奉的人,只有濑名棹人,她永远的恋人。 以她的看法,只有爱才是疯狂,才是信仰。 忽然,恶趣味的画到了头,台阶的终点出现了。 小雏奋力一跃,来到露台之上。吊灯的灯光所照亮的情景,出现在她严重。与此同时,她倒吸一口凉气……准确地说,是重现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类的行为。 一楼染成一片血红。 眼下的一幕,想必远比那些出资者目睹过的一切情景更加残酷。 伊丽莎白与几名美丽少女,还有一名青年站在此情此景之中。 战斗已基本结束。不,从情况来推断,这恐怕不能称作是战斗,虐杀这个说法恐怕更加合适。但是,存活下来的青年似乎做好了某种觉悟,正高高地举着斧头。 锋利的刀刃对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看了看青年的脸,耸耸肩 「什么啊。你不是那个没参加过『宴会』的人么?余没有杀你的意思喔」 「住嘴!你跟这里的家伙没什么两样!死在这里吧,怪物!」 小雏冷静地观望着青年激动的样子,再次对一楼的惨状确认了一番。 也难怪他这个样子。身为人类,以「怪物」来称呼制造这幕惨状制的人也无可厚非。 青年朝伊丽莎白砍了过去,但伊丽莎白(如小雏所预想)没有立刻打响指,而是露出了十分平静又十分忧伤的目光。 (请不要路出这样的表情) 小雏沉痛地这么心想。伊丽莎白恐怕没有察觉到,她此刻的表情就像被人抛下的孩子。 这是一则世界真理。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 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能斩断这链锁的只有正义。 因此,伊丽莎白·蕾·珐缪没有立刻行动起来。她不想否定青年。 斧头逼近伊丽莎白。小雏从露台上纵身一跃。女仆装的裙裾华丽地翻飞起来,小雏垂直下落,随着飘逸的银发,华丽地降落在一楼。她手中的斧枪寒光一闪,青年的武器被轻易地打飞出去,在空中打着旋最终落在散乱在周围的血肉之海中。 小雏静静地,带着一份决心轻轻说道 「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呢。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决不允许别人喊伊丽莎白大人怪物」 「————小雏?」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要上咯,嘿——————————————————————!」 接着传来一个开朗轻快的声音。在这绝妙的时机,有什么东西打着旋飞了过来。 不出小雏所料,那是一块带骨肉。没人知道『肉老板』游走时通常一共带着多少块带骨肉,这是个永恒的谜。 那块肉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上。绝妙的带旋攻击似乎造成了脑震荡,青年一下子倒向了后方,但大概性命无忧。等他醒来(本人可能会逃跑),她应该就会向教会揭发地下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伊丽莎白的暴行恐怕也会传到教会的耳朵里。 可是,恶魔崇拜者已经被伊丽莎白手了结,教会肯定会开开心心地湮灭痕迹。 即便如此,传闻还是会留下来。可怕的伊丽莎白,恐怖的伊丽莎白。 事实上,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残酷之极,惨无人道。但是,恐怕在这漆黑的地下不会再有牺牲者出现。所以,小雏毫不畏惧地凝视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在小雏与『肉老板』之间交互地看来看去。这样的情况似乎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就她而言,这样的反应显得十分迟钝。不久,她嘀咕起来 「喂……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知不觉就来了!」 「尾随过来的!」 两人省略了具体过程,骄傲地挺起胸膛。充满气势的声音回荡起来。 伊丽莎白困扰地挠了挠脸。小雏和『肉老板』都知道。即便在那个时间点上,伊丽莎白要反击依旧游刃有余。但是,重要的并不在于是不是有帮忙的必要。小雏不会让『拷问姬』孤身一人。 (是这样吧,棹人大人) 小雏在心中对她最爱的主人这样说道。 然后,她在伊丽莎白面前骄傲地继续挺着胸膛。 *** 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之上。因为小雏和『肉老板』的关系,车夫并不在这里。大概教会的人再过不久就会发现他。马车的缰绳现在握在『肉老板』手中,他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而且技术确实比之前的车夫更加高超。小雏十分佩服,不愧是『肉老板』。 现在,小雏坐在伊丽莎白身旁。 两人都不说话,但表情截然相反,小雏面带微笑,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翘着腿。不久,伊丽莎白嘀咕起来 「……小雏,这样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之举吧。你阻止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棹人的机械人偶,没必要向余献媚。平日里的无私工作是帮了余不小的忙,但没必要跟余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当即否定。即便出自亲爱之人之口,这也是不能容忍的言论。 伊丽莎白把脸转向了小雏,小雏也直直地凝视着伊丽莎白。 小雏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轻轻地张开嘴,开始讲述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值得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即便对棹人,这一点也是一样。小雏是机械人偶,但她的心只属于她自己。不论被任何人否定,小雏都会坚定不移地这么说。 伊丽莎白没有回应,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不久,她不解地向小雏问道 「……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个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伊丽莎白大人应该以后自己去发觉」 小雏平静地这样说道。她由衷地明白那种必要性。小雏和棹人都倾慕着伊丽莎白。至于为什么,这必须由伊丽莎白自己去发觉。 在马车的驾驶座上,『肉老板』正「嗨嚯」地发出着莫名其妙的声音。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宽容,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该严厉的时候也是会严厉的喔」 「今天会变得麻烦呢」 「是啊 ,要对棹人大人保密呢」 就这样,两人一路朝着太阳升起的城堡。 在城堡里,小雏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应该还在睡觉。 —— end —— 小雏的日常(表) 网译版 转自 tsdm 翻译:笔君 濑名棹人 kaito sena —————————— 长期遭受虐待,最终被残忍杀害的少年。他被伊丽莎白召唤,成为她的仆从侍奉她左右。因生前的经历,产生恐惧、愤怒、憎恨等激烈情绪后,反而会冷静下来。 伊丽莎白·拉·芬努 elisabeth le fanu —————————— 『拷问姬』。曾残忍地拷问并杀害子民,连贵族都不放过,因犯下滔天大罪注定要被处刑的美丽少女。教会让她『在临刑前做点好事』,下令她惩处十三名恶魔缔结契约者。 小雏 hina —————————— 机械人偶,女仆。将棹人视为主人与恋人。典型的病娇,为了棹人的幸福能够甘之如饴地,进一步说是很想为棹人去死,属于充满献身情结的类型,所以几乎不会对棹人本人造成危害。 〖某人的口信 五〗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这样问我,我也只会觉得困扰吧。都说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岂能理解呢。不对,这也弄反了吧。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要说经过虚伪粉饰的『我』的故事,早已无以复加地充斥于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修饰浮夸渲染过的,美丽的神圣传说。 简直荒谬绝伦,何其令人作呕。 我根本不想得到人们的赞美,也不像受人尊敬或崇拜。我可不愿被人信仰,祈祷也算了吧。我甚至被办法还与你们慈悲。 所以,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不得不失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过都被要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么?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是不是疯狂的产物呢?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只是,我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小雏的日常·表〗 『晴、气温偏高、未与恶魔交战 今天在庭园工作。将过于茂盛的杂草连根拔出挺费工夫,但这个工作量一个人也完全能够完成,不过做到中途的时候,棹人大人来帮忙了!(这份温柔!果然才是!棹人大人!)小雏实在太幸福了,禁不住耳朵里都要冒出蒸汽了。 晚上皓月当空,于是照伊丽莎白大人的要求在王座房间举办了酒宴。每道新尝试的下酒菜都得到了好评。但是,小雏还想在凉菜上再多下点功夫。 两位心情非常愉快,今天也是无比幸福的一天。 今天的菜单……苹果酒炖牛肚、子牛胸腺和虾的奶油炖菜、腌葡萄色拉、牛奶冻、各种温冷下酒菜。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虽然每次都没么说,干得漂亮,小雏!(承蒙谬赞) 今天的棹人大人……今天依然天地万物无与伦比的凛然潇洒美丽可爱慈悲温柔出色! 今天的棹人大人2……被异界虫子吓到的棹人大人,简直是可爱的代名词。 希望明天、后天,依然能够度过这样的时光!』 『雨、气温偏低、未与恶魔交战 今天检查地下室。转移魔法阵没问题,各类陷阱没有擅自启动。但是,发现记录上为空房间的一间房间里存放着粮食。正如小雏所担心的,里面有大量老鼠滋生。可能是受到了保存粮食的魔法的影响,那些老鼠竟然长得如人类婴孩那般巨大。 最终,这场战斗非常惨烈。 棹人大人没有在小雏发现前遭遇老鼠,真是太好了。 晚上,小雏又撞见伊丽莎白大人偷偷烤肉的场面。 我们约好了保密,所以没有告诉棹人大人。小雏当即做了特制酱汁,伊丽莎白大人非常开心。小雏深深了解,「肉老板」先生喜欢伊丽莎白大人说「真好吃!」的心情。 今天的菜单……法式炖子牛心佐奶油煎胡萝卜、奶汁烤内脏白香肠、番茄蔬菜温浓汤、苹果果冻、秘密宵夜。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深夜偷偷吃肉是很美味,但有小雏帮忙更有滋味呢!(开心就好) 今天的棹人大人……今天依旧帅气飒爽美丽可爱慈悲温柔,「想让人紧紧抱住」大赛上稳居第一! 今天的棹人大人2……做梦时说「已经吃不下了」的棹人大人,是幸福的象征。 今天的棹人大人3……棹人大人洗盘子的侧脸乃是值得放进画框挂起来的至宝。 希望明天、后天、外后天,这样的日常生活继续延续!』 「留下了这样的日记,小雏就消失了呢」 「日常生活,指什么?」 某天晚上——干掉『大总裁』,小雏与伊丽莎白无聊之下交换了服装与身份,被卷入诅咒纠缠的事件之后。一切骚动宣告结束,城堡总算回复平静。事情就发生这随后。 现在,濑名棹人与伊丽莎白面对着面,神情不安地低着头。 两人中间摆着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小雏的日记』。 这件事的开端,追朔到晚饭后。 *** 「小雏~」 「小雏~,你在哪儿~?」 棹人和伊丽莎白怀着各自的目的寻找小雏。 棹人想确认预备酒瓶的数量,伊丽莎白想偷偷要求小雏做宵夜。但是,不管卧室里还是厨房里都没找到小雏。 棹人和伊丽莎白各顾各的,按照小雏的夜巡路线悠闲地一路寻找。找过了她经常会进行清点整理的实物仓库,找过了有精灵的储水槽,但怎么找都找不到小雏的踪影。 「奇怪,不在么?小雏~,你上哪儿去了~?」 「嗯嗯,人不在啊。小雏~,你人呢~?」 喊着喊着,棹人与伊丽莎白撞了个正着。两人同时突然明白,眼下恐怕出了什么状况。 他们的直觉没有错,到了半夜,小雏依旧没有现身。 两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开始正式的搜索。 「小雏~,你在哪儿~?」 「喂~,小雏~?余和你心爱的棹人在这里喔~!小雏~?」 两人在城堡里走着走着,渐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哪里都找不到小雏。身为机械人偶的小雏拥有超凡的听觉,照理来说只要在同一楼层,棹人一句话便能让她像饲主召唤的忠犬一般飞扑过来。 最终,两人来到了王座房间。伊丽莎白在王座上无力地坐了下去,高高翘起雪白的腿,做出了最终判断。 「看来该考虑她被卷入某种事件的可能性了呢」 「怎么可能,该不会有恶魔入侵吧?」 棹人的神情紧张起来。伊丽莎白的城堡以前就被『骑士』的野兽袭击过。尽管不愿那么去想,却有着充分的可能性。但是,伊丽莎白摇摇头 「现阶段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前些天还出过诅咒的事。会进入这座城堡的,可不光只有恶魔呢」 「这座城堡的防备果真还是太松懈了吧」 「笑话,这是故意的。就是放松警戒引诱恶魔来袭,但因此而不必要地让下人暴露在危险之下确实是主人的疏漏。不过,要不留任何痕迹将小雏带走谈何容易,即便是残余 恶魔中最高阶的『大王』恐怕也很难做到。真遇到那种情况,小雏肯定会竭力抵抗……一般来讲,会死的充其量就你一个喔」 「你是不怎么愿意确保我的安全啊。唔,既然如此,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最糟糕的就是中了诅咒或者暗示之类的东西,主动被带走的情况。但那样的话,要发动足以不留痕迹的效果会很花时间呢……需要从小雏几天前的行动进行研究吧」 「嗯……但愿不是那样」 「只能这么相信了。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伊丽莎白把手放在下巴上,血红的眼睛放出光彩,静静地宣布 「散发着某种事件的气味」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回到故事开头。 *** 现在,两人在小雏的卧室。棹人与伊丽莎白盘腿坐在小雏的床上,读着小雏的日记。读完了直至昨日的记录后,伊丽莎白合上了日记本,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交保双臂说道 「唔,没什么奇怪的信息呢」 「肉在半夜消失的凶手,是伊丽莎白」 「现在的重点不在那里,余可不管」 「唔,还有,我是什么时候被她听到梦话的呢?」 棹人回忆对应的情况,但百思不得其解。小雏说,他似乎梦里说过『我已经吃不下啦』,完全搞不懂这话究竟什么时候说的。 伊丽莎白站了起来,本来朝小雏的书桌走去,但中途转过身来。 「嗯?那自然小雏每天早上都会在你门前偷听吧」 「等等」 突然毫不留情地补充了棹人根本不愿知道的信息。 棹人摁住额头。伊丽莎白眨了眨眼,一脸不解。 「什么啊,你不知道么?每天早上被人贴在门上都没发觉啊。还以为你们是相互同意的」 「那究竟是怎样的玩法啊!我就是完全不知道啊!诶……」 棹人沉吟起来,一时间交抱双臂思考起来。 「………………那样究竟有什么意思啊」 「余要知道就怪了」 两人都交抱着双臂苦思起来。于是,此时有多了个不必要的谜团。但是,现在没工夫管这件事。伊丽莎白将日记本放回到精心整理过的书挡里。 「总之,日记上没有古怪的记录,似乎并没有预兆」 棹人点点头。顺带一提,棹人觉得擅自偷看小雏的日记不太好,也就放弃了。但伊丽莎白似乎一直都时不时地会拿来看。主仆关系好倒不是件坏事。但令人遗憾的是,从日记里并没有得到失踪事件的线索。 (……小雏非常强。正因如此才担心呢) 「现在失落还太早了。来实际把小雏今天的行动重现一下吧!」 「嗯,就这么办!」 伊丽莎白充满干劲地说道。棹人尽管担心,但也坚定地表示赞成。 情况好的话,或许可以发现施术的痕迹。棹人如此想到,站起身来。 于是两人离开了小雏的卧室,寻求小雏去向的线索。 *** 棹人卧室的门前以及周围走廊上,什么也没有。接着,两人前往小雏去过的地方。要说小雏早上工作的地方,那就是厨房了。伊丽莎白挺起胸膛。 「每天早上,小雏都会给余泡醒来的第一杯茶!小雏跟你不一样,很用心的!你就稍微反省一下,学学她吧!」 「嗯嗯,不愧是小雏。可我要是学着她做过,做出来的味道酷似毒药呢」 「……你的厨艺怎么无可救药到如此地步」 「不过你的厨艺也是剧毒烹饪呢」 「唔,要不是现在在找人就将你虐杀致死了」 伊丽莎白说着危险的话,走近白漆的柜子,猛地将门打开。里面摆放着小雏亲自购买、整理的各地的茶叶、树果和花瓣。 最下层摆着银调羹、碟子、漏斗等。 小雏每天早上都会参考当日气温与湿度,专门地搭配原料。 伊丽莎白向周围张望了一番。小雏不仅在早上,白天和夜晚也会在这里工作。但是,柜子周围却没有任何疑点。 接着,两人把整个厨房看了一遍,但也只知道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菜刀都摆得整整齐齐。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小雏的工作干得十分出色呢」 「嗯嗯,确实呢」 小雏的主人,还有她主人的主人,都感到些许欣慰。但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两人连忙离开厨房,径直前往楼梯。 *** 「小雏今天打扫过整个城堡的楼梯!非常用心!」 「嗯,她说角落里积累了灰尘。顺带一提,我也帮了忙」 「反正也就极少的部分吧,跟小雏完成的工作量天差地别……等等」 「怎么了啊」 「余刚刚注意到,说是整个城堡?」 伊丽莎白手指按住额头。棹人点点头予以肯定。这个城堡很大,而且正如其酷似要塞的外观,内部结构错综复杂。伊丽莎白面色微微发青,嘀咕起来 「也、也就是说,上上下下全都要找?」 「只、只是找一遍而已,又不打扫!」 棹人没有退却,做出回应。但稍稍一想立刻就会发现,眼前的情况令人束手无策。棹人迷蒙地回忆小雏今天的样子。 那是白天的事情。 小雏唰唰地挥动着扫帚,女仆装的裙裾可爱地摇摆着。 『哼哼哼哼~,我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另外,我是棹人大人的女仆~』 小雏似乎喜欢『肉老板』哼的歌,加入自己的内容唱着,扭着腰从左到右扫着台阶。将角落的灰尘与蜘蛛网扫干净之后,蹦蹦跳跳下了台阶。 伴着节奏的她,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棹人佩服地向她靠近。 小雏迅速地转过身来,就像察觉到饲主脚步声的小狗,感觉都能在她身后看到欢快摆动的尾巴了。 『哎呀,唱到棹人大人的名字,棹人大人便近在眼前!这真是命运的安排呢!』 『到底是不是呢?』 『好想立刻办仪式,但仔细一想,我已经是找人打人的伴侣了,呀……咳咳,非常抱歉,不小心兴奋起来了。棹人大人有何贵干?』 小雏露出平静的笑容向棹人问道。棹人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吐槽,先说明了要办的事 『没什么,就是想没什么不方便的话,让我来帮忙吧!』 『天啊!多么温柔,小雏要晕过去了!非常感谢!』 她身为机械人偶,照理说可能并不需要帮助。但她听到棹人这番话,非常非常开心地露出微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看到那表情时,棹人明白过来。无关乎效率如何,她对棹人的言语与心意感到非常开心。 之后,棹人便接过了供佣人用的区域左侧台阶的扫除工作。 棹人回想起她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两颊,重新鼓起气势。 「总而言之,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为了小雏!」 「说的没错!只要是为了小雏,就不能轻言放弃!」 两人坚毅地相互颔首,并同时跑了起来。 *** 棹人气势倒是十足,但没派补上什么用场,毕竟他无法得到魔力辅助。伊丽莎白一下子就把他抛在了后面,查看过了许多段台阶。最终,调查全都以扑空告终。 两人在西边大台阶处发现蕴含魔力的血迹时曾紧张了一下,但马 上就弄清楚那是棹人以前跌倒时留下的。伊丽莎白烦透了,狠狠打了下棹人的脑袋。 另外还搞清楚了一件事。小雏拜托棹人清扫的,供下人使用的区域的左侧楼梯是所有楼梯中最短,最宽,最方便打扫的地方。 「……虽、虽然又困又累,但感受到了小雏的爱」 「……可笑,小雏的爱是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的啊」 在走廊的地面上摊成大字的两个吵了起来。棹人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花板。月光透过窗户的彩色玻璃所勾勒出的图案,还是那么令人不舒服。他嘀咕了一声 「伊丽莎白」 「什么事」 「找时间把那个换个图案比较好喔」 「完全同意,但是太高了好麻烦」 「我懂」 他们没有多想,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时候,夜色变得更深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正在享受美酒或者愉快地做游戏,但现在还没有找到小雏。 两人用疲惫不堪的大脑,思考起来。 「……小雏上哪儿去了呢」 「已经很仔细地找遍了整个城堡,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应该意味着并非诅咒或者暗示之类的东西。不论多么卓越的魔法师都办不到的吧」 总之,小雏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减少了。即便只搞清了这一点,付出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棹人舒了口气。可既然如此,小雏会在哪里呢? 两人皱紧眉头,苦思冥想。 「我说,伊丽莎白。你还能想到其他可能么?」 「小雏自愿外出是最可能的呢」 「一声不吭地离开?」 「唔,这就难说了呢」 事情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棹人与伊丽莎白闭上眼睛,思考起来。不久,地板上的寒气开始渗进因不断奔跑而发热的身体。就在此时,伊丽莎白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稍微等等吧!」 「等什么啊,根本就动不了!」 「也对呢!但不是说这个!」 伊丽莎白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以发条人偶般的动作站了起来,朝着仍躺在地板上的棹人有力地指了过去。 「余找到了!有一处疑点!」 *** 于是回到事件的原点。 棹人和伊丽莎白回到了小雏的房间。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走向书桌,从书挡里拿出日记本,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指向上面。 「就是这里!」 「呃……『发现标记为空房间的一间房间里存放着粮食。正如小雏所担心的,里面有大量老鼠滋生。可能是受到了保存粮食的魔法的影响,那些老鼠竟然长得如人类婴孩那般巨大。最终,这场战斗非常惨烈。』这个么?」 「为了长期保存粮食,要事先施以魔法!但余经常忘记这么做!」 「你这样明显不行吧」 「但是,老师就算吃了粮食也不可能长到人类婴孩的大小!」 「你说什么?」 棹人对伊丽莎白说的话感到愕然,目光在她的脸上与日记本上来来回回。 「这绝对表示发生了异常情况!为什么就没有察觉到啊!」 「哎呀,老鼠是能找的很大,所以没有察觉到呢……不过,大到人类婴孩的程度可没有先例。说不定是某人的使魔」 棹人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血色唰地消失了。如果遭遇到某人操纵的使魔并发生战斗,那么小雏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将陡然升高。 另外,两人在搜寻整个承包的时候,自然也调查过通往地下的楼梯与主要通道。但是,城堡的通道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确实有很多岔路与小房间还没有确认过。 伊丽莎白一脸严肃地合上日记本,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要去的地方……」 「嗯,是地下室呢」 将日记放回桌子上,棹人与伊丽莎白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猛地打开门,朝地下室一口气飞奔而去。 *** 地道里散发着霉味,总传来酷似呻吟的声音,而且构造复杂,若是贸然闯入恐只会落得受困而死的下场。但是,棹人因生前的经历,拥有不会将伴随痛苦的记忆遗忘的特性。他将必要范围的地图刻在身体上,以此来将其记住。但是,这个范围很有限,他记忆中并没有包括小雏日记里所写的地方。 「于是,你知道『发现标记为空房间但保存着粮食的房间』是哪里么?」 「……这个嘛,完全不知道」 「喂,你是城主吧」 棹人半闭着眼睛,表达「连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啊」的吐槽。伊丽莎白的目光左右彷徨了一阵,最终自暴自弃挺起胸膛 「这有什么办法,余就是将粮食扔进房间完后忘得一干二净,在地图上标记『未使用』的罪魁祸首喔!余要是记得,岂不矛盾!」 「禁止自暴自弃!没办法了……呃,排除掉我记忆的范围,一个一个地去找你标记为『未使用』的房间,这样比较好么」 「嗯,只能采取这个方法了」 伊丽莎白点点头。这是很不起眼而且需要脚踏实地的工作。但是,一上来就退堂鼓可什么都做不成。 (这是为了平时一直为我们努力的小雏。没有办法) 就这样,棹人与伊丽莎白开始了地下探索。 两人走过冷风吹拂的地道。墙壁上各处都有魔法灯光绽放着光辉,可地下的黑暗还是比地上更加浓重,到处都是擦也才不掉的黑影。 伊丽莎白就像曾经彷徨于地下之时那般,身体一颤。 「唔唔,怎么说好呢。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森呢。是有别于恶魔的,刺痛人童年伤痛的阴森呢……虽然余一点也不害怕就是了!」 「你也有这方面的情况呢」 「别说得好像很失望一样!要不要余也给你讲讲,当初玛丽安和某恶棍伯父对年幼的余开开心心讲述的故事啊!」 棹人随便应付了一声,站到了伊丽莎白前面继续往前走。两人避开通向转移魔法阵的主要道路,进一步深入,前往主要用来保存物品的地方。 正如小雏记录的那样,没有自行启动的陷阱,周围很安静,但这反倒也让周围显得更加阴森。伊丽莎白肩头一颤,棹人愣愣地转过身去 「伊丽莎白啊,平日里对抗那么凶恶的敌人都不在话下,这种时候害怕闲得很怪啊。远比虚构故事更加可怕的存在,都遭遇过不知多少次了吧」 「……『这个离奇故事,又某位新娘的惨死拉开序幕』」 「欸,拜托,别讲出来」 伊丽莎白开始叽叽咕咕地念叨起来。她的语调与周围的黑暗相辅相成,营造出来的气氛相当强烈。棹人不禁流下冷汗,而伊丽莎白继续讲述 「『更为可怕的噩梦,由盛开于大屋之中的花朵间诞生。玫瑰丛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变成了可怕的样子』」 「别说了伊丽莎白,真的拜托了……嗯?」 突然,棹人眉头一皱。眼前的拐角几乎完全被黑暗所吞噬,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棹人看清了那形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异常粗大的藤蔓相互纠缠,无声地打着波浪,正如伊丽莎白此刻讲述的故事。 棹人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胳膊 「伊、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可怜的是,成为第一位牺牲者的园丁……』什么啊棹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喔,至少让余讲完第一幕……!」 她看到了疑似藤蔓的影子,顿时吓得愣住了。与此同时,棹人察觉到一件事。 (啊,这下麻烦了。我或许不该叫伊丽莎白) 尽管这么想,但为时已晚。伊丽莎白毫无预兆地大叫起来 「『灼热铅雨』!」 「我就知道!」 虚空中卷起深逾夜色的黑暗与红色花瓣,漩涡中喷出灼热的铅水雨。谜样的藤蔓遭受溶化发红的铅水的洗礼。溅出来的金属差点波及棹人,棹人连忙逃跑。 此时,响起「呀啊啊啊啊」的惨叫声。看来疑似植物的影子下面有什么东西。棹人转向身后,眯起了眼睛。 地板上掉落着大块的土。墙壁似乎没有崩塌,而且在地下本来就不应该有土。但是,棹人没有余力把问题思考透彻。铅水发出声音冷却凝固,将一部分影子封在了里面,但从后面又出现了大量蠢蠢欲动的影子。 棹人这一次冷静下来观察那些东西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喊道 「竟然是植物……还有大老鼠!」 「嗯?什么啊,给余讲的鬼故事里可没有老鼠喔?」 「所以说,本来就跟鬼故事没关系啊!」 棹人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这个时候,老鼠群越过同伴的尸体还在继续逼近。它们的个头确实如小雏记录中那样,足有人类婴孩那么大。最关键的是,数量很多。 老鼠鼻子发出啾啾的声音,欲将旺盛的食欲诉诸于棹人与伊丽莎白。 眼前的情景对棹人而言要远比鬼故事更加可怕,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却似乎丝毫不值得害怕。 伊丽莎白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嗙地一声两手拍在一起。 「嗯,余动了!这样谜题就解开了!」 「咦,你明白什么了?知道这是谁的使魔了么?」 「不,它们根本不是使魔!是自然孳生的生物!」 刚才的胆怯已经烟消云散,伊丽莎白活力百倍地指向那堆老鼠。 棹人歪起脖子,大惑不解地问道 「自然滋生的……生物?」 「老鼠就算吃了施加有长期保存魔法的粮食也不会长得这么大!但你看看那边!」 伊丽莎白指向鼠群的下方,那里是棹人也觉得不对劲的土堆。仔细一看,土堆上长着藤蔓。伊丽莎白大幅挺起胸膛 「那是巨像兵变成的!大概是用旧的某只自动垮掉了!」 「啊,是这样啊。地下室还保存着巨像兵啊……喂,你竟然让它一直到处走直至崩溃,这也太危险了吧」 「然后,老鼠在把粮食搬进巢穴的路上,漏掉的粮食掉在了土堆上。谷粒在因巨像兵所含的魔力而发芽,急速生长。然后老鼠吃下了那浓缩的魔力,就长大了!」 「我明白了……喂,你给我等一下」 到头来,小雏究竟上哪儿去了呢……就在棹人真准备问的时候,伊丽莎白猛地抬起脸,歪着脑袋竖起耳朵。 「嗯、嗯嗯……嗯?」 「喂,伊丽莎白,听我说话啊。小雏她……」 「……老鼠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余有股不祥的预感,退下!」 「欸?哇!」 伊丽莎白抓住棹人的胸口,直接拽着他跑了起来。 转眼间,伊丽莎白转过了前方一个转角,然后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墙壁蹲了下去。棹人被她难看地扔到了地上。 老鼠发出吱吱的声音追了过来,藤蔓也咻咻地跟在后面,同时还响起了「噗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猛烈声音。 「…………哈,欸?」 「不愧是余,虽然很健忘,但直觉相当准啊」 伊丽莎白点点头。与此同时,从转角那头有烟弥漫过来。那猛烈地声音似乎是某种砌体喷出的声音。就算避免了直击,那气味也相当重。棹人和伊丽莎白连忙捂住嘴。伊丽莎白还打了个响指,红色花瓣搅在一起制造出风,守护在她和棹人周围。 不久,烟雾算是没那么浓了。两人站起身来,此刻地道中恢复了平静。 两人向刚才满是老鼠的转角探出头去。 只见那里站着一只神秘生物。 *** 「……外星人」 「你说的啥啊」 棹人愣愣地嘀咕起来,伊丽莎白对此不解地皱紧眉头。但是,棹人想不到其他词来描述,毕竟眼前的东西全身被谜样的银色服装包裹着,双手抱着一个铜制的盆状物。 那个似乎不是能够进行沟通交流的对象,棹人与伊丽莎白感到束手无辞。 此时,对方脱掉了衣服头部的部分,美丽的银发翩翩然落在肩上。 「欸!」 「啊?」 两人禁不住惊呼起来。 从下面出来的,是小雏。她眨了眨美丽的翠绿色眼睛,松了口气。 「呼,这样就完美解决了呢……哎呀?最爱的棹人大人,还有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两位为什么在这儿?究竟怎么了?」 「我们才想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你消失后,我们一直在找啊!这么久你都在干嘛啊!」 「我么?真是非常抱歉!这毕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所以没有事先打招呼。但是,调配出乎意料的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小雏连忙低下头。伊丽莎白「你没事就好,抬起头吧」催促道。 棹人也准备开口,但目光被小雏手中的东西吸引过去。铜制的盆子里装着青绿色的液体,装着半溶解的草。棹人准备往里看,但小雏飞快地将它藏到身后,摇摇头叫道 「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有微量的气体正在冒出!伸头去看非常危险!」 「小雏,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记录在我记忆装置中的,自古传承的灭鼠秘药!的,小雏改良型凶残版」 「凶、凶残版」 何其可怕的名称,感觉老鼠根本毫无胜算。 既然她手中拿着那东西,那肯定不会错了。小雏之前是在跟老鼠再决胜负。 「事情是这样的,小雏在夜巡的途中撞见了残存的老鼠……然后发现,它们的主食并不是粮食,而是这里生长的草。巢穴就在走廊那边的尽头。因此,小雏就取出地下仓库里的材料和专门的服装……」 「城堡里还有那种东西啊,余真没想到」 「你还是把你的管理提高一下吧」 「调制老鼠药,避开老鼠群,冲进老鼠窝,最后把草放进药水,产生烟雾!要是棹人大人或者伊丽莎白大人万一被如此巨大化的老鼠咬到,小雏我肯定忍不住一定要把全世界的老鼠全部碾死!」 小雏捏紧拳头。两人听明白了,点点头。如此一来,她消失的理由,找不到她的原因,失踪时没有留下痕迹的谜团就全都解开了。 换而言之,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说正处与恶魔交战的状态,太或许是担心过头了,至少应该等到第二天再去找才算妥当。正当棹人与伊丽莎白这么想的时候,小雏露出花儿绽放般灿烂的微笑。 「给两位添麻烦了,但非常感谢……最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为小雏担心,小雏实在太幸福了……」 她的眼睛里甚至盈满了感动的热泪。两人不禁挠了挠脸。 「这不是当然的么」 就这样,棹人与伊丽莎白挺起胸膛。 *** 『阴、气温偏高、未与恶魔交战 今天打扫楼梯。很多角落堆积着灰尘,结了蜘蛛网。得平日里对在细节的管理上再多用谢谢。然后,棹人大人今天也来帮忙了!(啊,多么慈悲的人啊!)仅仅是这 样,对小雏我便是消受不起的幸福了,可是几天奶奶还发生了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 晚上与老鼠重新开战。漏掉老鼠窝是小雏的失误,于是小雏卯足气势发起战斗。但小雏很惭愧,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 然后!竟然!棹人大人和伊丽莎白大人!过来!接我了!多么温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我就算齿轮停止也无怨无悔。身为机械人偶,得到这样的珍视乃是无以消受的幸福。小雏只有一直为两位工作下去才能报答这份恩情。 两位都好仁慈,今天也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一天! 今天的菜单……猪脚和鹅肝酱的烤盒子、蒸子牛肝佐特制酱汁、炒蔬菜色拉、蘑菇多多的浓汤、玫瑰慕斯。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每天都好棒啊,小雏!(实在感谢) 今天的棹人大人……今天依旧是世界第一有男子气概、慈悲威风美丽可爱温柔、天下无敌的高贵! 今天的棹人大人2……前来接我的棹人大人,用言语来形容就是真命天子。 最爱的棹人大人,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 希望我们三个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 end —— 小雏的日常(里) 网译版 转自 tsdm 翻译:笔君 小雏 hina —————————— 机械人偶,女仆。将棹人视为主人与恋人。典型的病娇,为了棹人的幸福能够甘之如饴地,进一步说是很想为棹人去死,属于充满献身情结的类型,所以几乎不会对棹人本人造成危害。 濑名棹人 kaito sena —————————— 长期遭受虐待,最终被残忍杀害的少年。他被伊丽莎白召唤,成为她的仆从侍奉她左右。因生前的经历,产生恐惧、愤怒、憎恨等激烈情绪后,反而会冷静下来。 伊丽莎白·拉·芬努 elisabeth le fanu —————————— 『拷问姬』。曾残忍地拷问并杀害子民,连贵族都不放过,因犯下滔天大罪注定要被处刑的美丽少女。教会让她『在临刑前做点好事』,下令她惩处十三名恶魔缔结契约者。 〖某人的口信 六〗 是的。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只有我必须遭受这样的待遇么。 归根究底,照理说我根本没必要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上所流传的『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大相径庭。既然这样,索性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其他人背负又有什么问题。然而,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正悠闲地生活在我所创造的世界上么?不也对真相、历程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么?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可以说指责你是没道理的。这正是罪孽。这该怎么说呢……你们还没有察觉到。 我明明都给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了。 可到头来还是不会吸取教训么,你们这帮肥猪。 迄今为止,我一直在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我的声音,传达给你了么?既然如此,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吧?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这实在是不可能的对吧。 好吧。我的口信没传达给任何人也没关系,我就一心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小雏的日常·里〗 『嗯,小雏我当然也明白。你们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安宁』 昏暗中响起严肃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地在墙壁间回荡,最终消失。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笔直盯着前方。她朝着『敌人』,神情严肃地接着说道 『但是,你们的安宁或许会威胁到我最爱的人与亲爱的人的日常生活』 她现在的说话方式,作为对敌人做出的宣告而言十分罕见。不管怎么说,平日里小雏对敌对者是不会掩饰杀意与轻蔑的。她现在的言行,属于例外。 这里面有着相应的理由。 其实,这次的遭遇并非初次对阵,而是重新开战。 小雏曾一度将它们打倒,那次本该让它们全灭才对。他与敌人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实力差距。小雏的强者,而敌人是弱者。即便如此,敌军团依旧逃过了灭顶之灾,将相当之多的残存者藏匿起来。对于身为强者的小雏来说,这可谓是一种败北。 既然这样,现在得到了重新开战的机会,就不许向对方投以相对的敬意。 『觉悟吧。我的使命,便是将你们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小雏再次向敌军做出歼灭的宣告。与此同时,前方的黑暗躁动起来。强烈的杀意让对方作为生物的本源性恐惧化作尖锐的声音,朝小雏释放出来。 小雏会心地点点头。 这次恐怕又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小雏重新举起手中的武器。这次她手中并没有握着斧枪,而是抱着一个铜制的盆子。里面荡漾着的,是满满的除鼠剂。 『来吧,决一死战————!』 就这样,小雏孤身冲向浩荡的鼠群中。 顺带一提,她现在穿的不是女仆装,而是身体成筒状,手脚是粗大的构造,让人莫名其妙的(近似于棹人世界里的航天服),反射着银光的服装。 好了,要说此刻究竟在发生什么。 事情的开端,要追朔到决战拉开序幕的许久之前。 *** 「哼哼哼~、哼哼哼~」 晚饭的服务结束后,小雏开心地哼着歌。 总之,今天也有许多愉快的事。 棹人帮她打扫楼梯,伊丽莎白夸奖她的厨艺,这些让她开心得忍不住哼起歌来。 「哼哼哼哼~,我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另外,我是棹人大人的女仆兼恋人~呀~」 小雏自己唱着唱着害羞地捂住了脸。 今天也能够在心爱之人身边工作,这让小雏感到幸福满满,活力满满。虽然现在正值与恶魔交战期间,但对她来说,最棒的日常生活毫无疑问在持续着。 实际上,小雏自己也意识到了。 维拉德制作的用于馈赠的自动人偶,也就是小雏的姐妹们,并没有强烈的感情。纵然如此,尽管不知道她们现在的待遇,但她们即便已经被弄得四分五裂也不足为奇。 小雏现在现在就是如此幸运。 制作精巧的机械人偶,会因对待方式的不同而产生感情,拥有丰富的心灵。正是这一点,使得她们与人类的界线非常模糊。但是,在这个魔法技术十分发达的世界里,拥有心灵的存在实在太多了。使魔、精灵、幻兽都是,甚至还有棹人这样召唤人类灵魂作为仆从的事例。在这样的世界里,照理说没人会考虑『机械人偶的人权』。 通过魔法制造出来的东西,统统都是使用者的道具。这是这个世界的普遍认识。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小雏就像人类女孩一般,得到了两位主人的珍视。棹人和伊丽莎白都很温柔。棹人是异世界人,伊丽莎白大概只是没有深入去考虑,他们应该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以小雏的身份来说,这样的待遇乃是不可奢望的幸福。 为他们工作的时候,正是小雏最幸福的时光。 而且,她每天都能疼爱自己的真命天子棹人,对她来说再幸福不过了。 「啊,棹人大人今天也帅得无与伦比……扎成短辫的头发一弹一弹的样子也好可爱好想舔好想亲……巡逻完毕之后做什么呢。看看伊丽莎白大人想要什么,卡牌、西洋棋或者小酌……」 伊丽莎白喜欢在月光下喝酒。虽然白天没出太阳,但现在又怎样呢?小雏这么想着,靠近走廊上的一扇窗户。 「——————!」 瞬间,她感觉到有气息,猛然转过身去。 目前,伊丽莎白以及身为她下人的棹人和小雏正处于与十四恶魔交战时期,小雏不论何时都不会放松警惕。当她脑子里想着对萌萌的棹人亲一亲舔一舔的时候,仍绷紧着弦不忘留意周围。因此,她的反应非常迅速。她将手伸进魔导皮包,一下子将斧枪抽了出来,摆好架势。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 「————鼠辈!」 小雏厉声一喝,但没有回音。有东西冲向了走廊拐角的举剑盔甲后面。对方一溜烟就下了台阶。 小雏压低姿势,蹴地而起,如野兽般疾驰而去,追赶逃窜的黑影。在楼梯间,眼前奔跑的对象与其他别的黑影汇合。新加入的黑影嘴里紧紧地叼着(大概是棹人或者伊丽莎白边走边吃弄掉的)饼干。两个黑影的个头都有人类婴孩那么大。 (……… ………这是……) 小雏察觉到对方的真面目,惊呆了。 就像是致命一击,小小的叫声传进她的耳朵。 ——————啾! 两只黑影沿着楼梯窜向地下。小雏下意识停下脚步,紧紧握住斧枪的柄,神色紧张地嘀咕了一声。 「………………还有幸存的呢」 这对小雏来说万万没想到,也是证明自己疏忽的证据。 因为,毕竟对于侍从来说,老鼠是天敌。 *** 身兼管理城堡的大任,对灰尘、虫子、蜘蛛网、杂草、老鼠绝不姑息。一旦发现必然是你死我活。在死斗最后,除了歼灭容不下其它选项。 证明这一点的情况,正好就在昨天发生过。 作为日常业务的一环,小雏检查了地下室。转移魔法阵没问题,陷阱的控制也非常正常。但是,在平日不出入的房间里有异常情况悄然发生。 标记为空房间的房间里存放着粮食,结果那里有老鼠大量滋生。而且,用于长期存放粮食而施加的魔法似乎反而起了反作用,老鼠在魔力影响的作用下长到了人类婴孩般大小。 最终,小雏与老鼠之间的战斗演变的极为惨烈。 小雏虽然脚被稍稍咬到了,但还是出师大捷。事后,她将老鼠的尸体埋在了后院。若不下杀手,将它们赶进森林,这样也会破坏生态系统。虽然无情,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战斗顺利结束后,小雏松了口气。但是,她犯了个错误。 老鼠还没全部消灭。 「怎么会这样……这是小雏的失误。在最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遇到之前,这次必须做个了断!」 小雏攥紧拳头。她的决心之所以如此坚定,其实存在着相应理由。 她心爱的棹人的身体是人造人,只要不是大量出血造成灵魂脱离,他都不会死。但是,如果身体全被吃掉,那怎么说也顶不住的。在某种意义上,大量的巨型老鼠可以说正是他的天敌。而另一方面,虽说伊丽莎白拥有着老鼠根本无法匹敌的强大,但她受到惊吓的话搞不好会用刑具将城堡连同老鼠一并破坏。 小雏认为,这个时候应该由自己独自速战速决。 她站在通向地下的楼梯前,按着额头思考起来。 (昨天遇到老鼠的房间已经记住了。老鼠的巢穴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房间附近……或者,那个房间和那个房间应该存放着那东西) 小雏搜索着关于那些必需品的记忆。地下的房间就像迷宫一样,虽然她并未完全掌握,但每次探索都会更新脑内的情报。重新开战的必要条件已经完备。 虽然不清楚幸存敌人的数目,但这次可以将其消灭。 小雏做出这样的结论,霍地睁开眼睛。 「好,没关系!自己犯下的错,我小雏要亲手挽回!」 小雏鼓足气势,将斧枪收进皮包,拈起女仆装的下摆华丽地沿着楼梯前往地下。银发飘逸,小雏消失在昏暗中。 说些题外话,这个时候棹人由于要确认预备的酒瓶数量,伊丽莎白想吃宵夜,两人正各自寻找着小雏。不过,小雏就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了。 就算深爱着的主人的声音,再怎么说也无法传到地下。 就这样,小雏开始只身在地道中奔跑。 *** 小雏首先对老鼠的巢穴进行搜索。 不出所料,找起来并不困难。 小雏笔直前往前些天与老鼠交战过的粮食储藏室。 事情才过去一两天,再怎么也不可能有老鼠继续留在这里。可是,小雏没有放弃。 她连忙从皮包里静静地取出奶酪,将气味强烈的奶酪块悄悄地放在周边走廊的各个方向上。顺带一提,她为什么会带着奶酪呢?这是为了万一城堡陷入战斗状态之时,能够给棹人与伊丽莎白准备吃的。 奶酪放好后,只需消除气息静静等待便是。 只要把齿轮的声音都认真地抑制下去,小雏甚至能够装成普普通通的摆设。 不久,一只老鼠出现了。老鼠没有察觉到小雏就在现场,叼起奶酪开开心心地跑掉了。小雏注意不发出动静,紧跟在它后面。 追到最后,她突然在转角停了下来。 在那里,有一团正在蠕动的黑影。仔细一看,那里生长着谜样的藤蔓。 看来敌人不光只有老鼠。 小雏冷静地观察周围,最终想通了老鼠超限制急遽生长的原因。 这一带的地道里不自然地散落着大量土块,藤蔓就扎根在那些土块上面。小雏严肃地点点头。 「我懂了……恐怕是擅自启动的巨像兵崩溃了,老鼠把粮食运往巢穴时,谷屋的种子洒落在上面,植物在得到魔力后萌芽,然后老鼠吃了那些植物,所以才长得那么大……既然如此,巢穴应该就在这后面呢」 应该就是藤蔓的恩惠,让那些老鼠一直藏到了今天。为了避免被其他虫子或老鼠占据,巢穴应该健在距离最近的死胡同里。于是,小雏便找到了巢穴。 既然确定了老鼠们的容身之所,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敌人里多了个藤蔓,但小雏准备采取的方案应该能将杂草一并歼灭。没有任何问题,这正可谓囊中之鼠(物)。 于是,小雏翠绿色的眼睛闪耀光芒 「好了……让我们正式开战吧」 小雏点点头,将作战推进至第二阶段。 不过,困难还在后面。 *** 「我看看……不行。会不会太老旧了啊」 在另一间仓库(令人吃惊,这里在地图上同样被标记为空房间)中,小雏交保双臂沉吟起来。在她面前摆放着许多瓶子。这些全都是从埋在墙壁里的快坏掉的柜子里拿出来的。 它们乍看上去陈年老酒,但其实全都是蕴含魔力的药剂。它们有别于魔法师用于正统研究的东西,是除草剂、驱虫剂等『常见的生活便利品』。去王都的『魔法师之街』(当然出于操作的危险性,要求至少用魔法开门的知识或会员证)就算普通人也能买到。可是,能有如此繁多的种类与数量,只能说这里不愧是伊丽莎白的城堡。 顺带一提,大量购入魔法药剂的原因也是个谜。 可以想到,恐怕是伊丽莎白害怕虫子老鼠孳生就顺手买下的吧。 现在,所有瓶子上都贴上了小雏亲手画的骷髅图案标签。这是为了防止伊丽莎白不小心把它们误当成酒喝下去。毕竟伊丽莎白虽然拥有能够看清魔力的一流眼力,但在某些时候却会疏于防备。 换而言之,伊丽莎白本性其实个冒失的孩子。 (这些是伊丽莎白大人的魅力之一呢……可是这下难办了) 小雏重新确认到主人的主人的可爱之处,但同时苦恼起来。 她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从中选出的两种药品,还有装干草的盒子。 「唔,果然劣化了呢」 小雏现在其实打算制作强力驱鼠剂。 古往今来,旅行魔法师在瘟疫所困扰的村子里会调配强力驱鼠剂。她的记忆装置中铭刻有具体配方。为此需要将两种单一功能的药剂混合,最后放入产生毒性气体的草。 可是,瓶中的这些药剂都已劣化。 「苦恼也不是办法,就来确认一下吧」 小雏一下子就揭开了瓶盖,此时便知道瓶子没有密封。她皱紧眉头,将瓶中的制剂在手指上滴了一滴,放在舌头上。虽然这么做对人类有害,但机械人偶没有问题。 小雏顺利地分析完毕,点了点头。 「知道了,不出所料。这个不能期待 太大效果呢」 药剂中的魔力基本丧失了,成分本身的劣化也很剧烈,消灭老鼠所需的毒素大幅减少,因此应该也无法对抗那些硕大的老鼠。 小雏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暂时先回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找『肉老板』帮忙筹备新的药剂就行了。但是,她一想到这段时间里要让老鼠跟棹人与伊丽莎白住在一个屋檐下便感到不寒而栗。 那种可怕的情况,她根本无法容忍。 不管怎么说,小雏是棹人永远的恋人、伴侣,也是士兵、武器、宠物、性用品和女仆。 (嗯,是啊……怎么能放弃!) 小雏下定决心,翠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开。 这种时候打退堂鼓,有辱侍从之名。 身为他至高的女仆,决不能放弃。 「没错……没问题。这里有我应该参考的人」 小雏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丰满胸膛之上,把手握紧,然后以充满敬爱与信赖的声音说道 「没错,那就是伊丽莎白大人,剧毒料理的大人!」 顺带一提,小雏这是真心实意在夸奖伊丽莎白。不过这话要被伊丽莎白这个当事人听到,恐怕会发出怪鸟般的叫声。而且,她估计还会「咕哇啊啊啊啊!」地嚎叫着朝棹人飞踢过去。然后棹人便惨叫着「为什么是我啊啊啊啊」被踢飞。不过,幸好没有出现牺牲者。 小雏一把握紧瓶子,有力地点点头。 「幸好我是机械人偶!剧毒对我的身体没有效果!既然如此,那就效仿伊丽莎白大人式『凭感觉随便乱掺的料理』来制造吧!」 她从柜子的最下层取出一口巨大的铜盆,然后按照当初的安排向里面大举倒入两种药剂。凶残的颜色完成了。小雏把空瓶随手扔到地上,当即又拿起其他瓶子。 「将小雏改良型凶残版最强驱鼠剂制造出来!」 于是,最凶残的试验宣布开始。 从房间的犄角旮旯痉挛这逃掉的蜘蛛,无力地掉了下去。 出人命的调制,还在小雏手中认真地继续进行下去。 *** 「完、完成了!要做还是做得到的呢,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的方法!这样一来,女仆的颜面就能保住了!哈~哈~棹人大人蹭一蹭亲一亲舔一舔」 小雏发出欢喜的声音。在她面前,完成的液体焕发着诡异的油光。那颜色经过了紫色、红色、灰色、七彩色的变换,不知为何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深绿色。 作为药剂,可以说这是很正统的颜色。 机械人偶不会出汗,但小雏还是擦了擦额头。这样的动作正表现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再次观察在自己手中完成的液体。魔力量十分充足,功效接近于最初想要的效果。毒素的效力得到了提升。小雏在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足的同时,向周围看了看。 在她身边滚落着许多只空瓶,就像酒宴过后的样子。 她犹豫地沉默了几秒钟后,自豪地挺起胸膛。 「总觉得似乎稍微有做点过火呢!」 不过药剂顺利地完成了。她气势十足地去盆子,但此时她突然回过神来,动作停了下来。 毒药虽然对身为机械人偶的她不起作用,可溅到身上的话,衣服会怎样呢? (嗯,不能糟蹋伊丽莎白大人给我的女仆装!) 小雏连忙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但幸好她调制腰际的技术十分完美。尽管将药剂倒入盆中时势头很猛,但身为一流的女仆是不会让液体溅出来的。小雏的衣服上没有沾到一滴液体。她松了口气,但她知道,在搬运盆子的时候不见得就那么好运了。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她将要冲入鼠群之中。 「我想想我想想,这样的话就需要那东西了……啊,找到了!太好了!」 小雏环顾房间,目光停在了左手边的柜子上。那里放着一个大箱子。小雏跑了过去,打开箱子。不出所料,里面收着她想要的东西。 那是同危险药品一同出售的防护服,果然被一并搬进来了。 「只要穿上这个,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小雏精神抖擞地穿起了泛着银光的衣服。心爱的女仆装被藏在了下面。于是,她变成了就像全身裹着航天服一般的奇妙样子。但小雏并未在意外表的难看,拿起了酷似头盔的帽子,将这个能把脑袋完全罩住的帽子逮了上去。 于是,小雏用因衣服而变得臃肿的手拿起了盆子。 『还请稍后,最爱的棹人大人和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我小雏这就亲自将未完成的事情做个了结!』 小雏坚定地宣言道。不过,从帽子下面传出来的只是非常模糊的声音。 顺带一提,棹人和伊丽莎白此前在城堡里跑来跑去处寻找小雏,此刻正累得在走廊上摊大字。不过,小雏对这件事就无从得知了。 她鼓足气势,大步流星地迈出脚步,来到了走廊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匆匆赶了回来,拿起了装干草的箱子。 小雏再次离开房间,勇猛前行。 于是,回到故事的开头。 *** 『来吧,决一死战————!』 小雏孤身冲向浩荡的鼠群中。 当然,老鼠也向她迎头还击。老鼠啾啾啾地叫着,齐刷刷地向小雏扑去。另外,藤蔓也加入了他们的攻势中。 看来由于获得了大量的魔力,那些植物拥有了类似意志的东西,认为与老鼠是共生关系。老鼠尽管会毫不留情地咬向藤蔓,但也会保护藤蔓,藤蔓大概绝对老鼠是有益的存在。藤蔓一方面在保护老鼠,同时想打败小雏后作为养分。 (咕唔唔,这可真够猛烈呢!) 盆中的液体荡漾着,小雏一路前行。 要是被藤蔓缠住脚或是踩到老鼠尾巴泼掉的话,且不说她自身的安全,至少之前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不过,小雏对胜利很有把握。 驱鼠剂里还没有放进最关键的干草,但还是散发着强雷的气味。胆小的老鼠已经犹豫着不敢靠近了,就算勇敢的老鼠扑过来之后也有些连忙逃掉了。 而小雏充满信心的最大原因,就是这件防护服。这身衣服的质地相当厚实坚硬,这是防止衣服不小心破掉导致危险的药剂进入的措施。顺带一提,这种过分坚固的构造其实有着相应的理由。到『魔法师之街』购买驱虫驱鼠药剂的客人大多是有钱人,要是让他们的下人一不小心就死掉的话,索赔可是非常吃不消的。 这种不合理辗转周折,现在帮了小雏一把。 (呵呵呵,谁能阻止我就尽管来吧!) 虽然前进十分困难,但对于现在的小雏来说,就算被老鼠咬到也不足为据。藤蔓无法缠住粗大的手和脚,只会在表面打滑。 小雏将碍事的家伙彻底挥开,继续突进。棹人要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怕是会大叫『橄榄球啊!』。不过可惜,这个世界里不存在对应橄榄球的球类运动。小雏继续快速突进。但是,她守护巢穴的精锐拼命地向她扑来,她难免还是受到了阻碍。但就在此时,老鼠与藤蔓的猛攻毫无预兆地发生了变化。 (奇怪————没有那么猛烈了?) 小雏感到不解。就像背后又有新的敌人(而且看上去比现在的小雏更容易打倒)出现了似的。老鼠的攻击分散了,一些藤蔓也转向了后方。 其实,在它们身后发生了剧烈的骚动,不过隔着防护服只有震动传到了小雏身上。数不清的炙热铅水在她身后弹开。但是,小雏没有去在意这些,趁着这个机会继续突进。 最终,走廊的尽头出现在她眼前。 小雏透过玻璃制的 窥视孔看到巢穴,翠绿色的眼睛绽放光芒。 『找到了!果真不出所料!』 墙角开着一个洞,老鼠在那里筑了巢。墙上的洞被扩大到适应他们硕大的体型,大概很深很深。但是,小雏手中的最强驱鼠剂应该能够到达那里。小雏抵抗着扑向全身的老鼠,勉勉强强地弯下了身子。 她将盆子塞进巢穴里,里面齐刷刷地发出啾啾啾的抗议声。 小雏怀着深深的歉意,轻声细语 『你们应该也只是想安宁地生活吧……对不起』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停下。 她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干草。 『但我身兼管理城堡的大任,对灰尘、虫子、蜘蛛网、杂草、老鼠绝不姑息。一旦发现必然是你死我活。被你们咬伤,我也难免一死,所以死心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已经处于全身被咬的状态了。其实即便不穿防护服,机械人偶的身体也不会死。 小雏举起手,以全身挂满老鼠的状态,大声叫喊 『就用这招做个了结吧!』 于是,小雏将干草一把投入药剂中。 草漂浮在液体之上,凝重的沉默降临现场。 咦?小雏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瞬间,随着「噗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可怕的浓烟喷发而出。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浓烟喷发势头之猛,让小雏自己也禁不住大叫起来。 噗唰啊啊啊啊,浓烟遮蔽了她的视野,向后方流去,速度非常快。小雏不禁庆幸自己这幅机械人偶的身体。如果是肉身,就算穿着防护服,在这么近的距离遭受直击恐怕也很危险。 『吓、吓我一跳……吓我一跳啊』 回过神来,周围满是人仰马翻的老鼠。挂在她身上的那些老鼠也掉了下来。看来战斗顺利结束了。 小雏静静地双手合十,祈祷之后站起身来,拖着着臃肿的身体向走廊折返。 空气中还残留着薄薄的烟雾,视野浑浊不清,照这个样子很难看清前方。她灵巧地用单手将盆子重新拿好,脱掉了防护服头部的部分。之后,她甩了甩头,拂去挂在脸上的银发。 美丽的翠绿色双眸眨了眨,这回终于松了口气。 「呼,这样就完美解决了呢……哎呀?最爱的棹人大人,还有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两位为什么在这儿?究竟怎么了?」 脱掉防护服之后,她发现棹人与伊丽莎白就在眼前。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可小雏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身着拘束装的伊丽莎白与身着管家服的棹人确实正站在眼前。而且他们还气势汹汹地吼了回来 「我们才想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你消失后,我们一直在找啊!这么久你都在干嘛啊!」 「我么?真是非常抱歉!这毕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所以没有事先打招呼。但是,调配出乎意料的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小雏非常混乱,深深地低下头。面对两人的出然出现,她实在没能力立刻弄清情况。小雏耳朵里都要冒出蒸汽似地拼命思考。 (为、为什么两位会在这里?啊、啊啊,幸好没在药剂喷发的时候过来,谢天谢地!险些把天下间下最重要的两位牵连进来!) 其实棹人和伊丽莎白已被彻底牵连进去了,但小雏毕竟不可能知道。 伊丽莎白对小雏催促道「你没事就好,抬起头吧」。 正当小雏准备回答「不,还不能抬头」的时候突然一惊。棹人正准备伸头向铜盆里看。小雏摇摇头,唰地将盆子藏在了身后。 「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有微量的气体正在冒出!伸头去看非常危险!」 「小雏,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记录在我记忆装置中的,自古传承的灭鼠秘药!的,小雏改良型凶残版」 「凶、凶残版」 棹人的声音有些颤抖。突然对他说这种话,他应该也不会明白了。 小雏心想,得跟两位把自己之前在做什么解释清楚,于是连忙道出事情的经过。 「事情是这样的,小雏在夜巡的途中撞见了残存的老鼠……然后发现,它们的主食并不是粮食,而是这里生长的草。巢穴就在走廊那边的尽头。因此,小雏就取出地下仓库里的材料和专门的服装……」 「城堡里还有那种东西啊,余真没想到」 「你还是把你的管理提高一下吧」 「调制老鼠药,避开老鼠群,冲进老鼠窝,最后把草放进药水,产生烟雾!要是棹人大人或者伊丽莎白大人万一被如此巨大化的老鼠咬到,小雏我肯定忍不住一定要把全世界的老鼠全部碾死!」 小雏激动地捏紧拳头。两人点了点头,看来是听明白了。小雏松了口气。在她放下心来的同时,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 (啊……果然我好幸福) 在这个世界,根本不会考虑机械人偶的人权。然而,伊丽莎白和棹人确会担心小雏,到处寻找小雏。这是难以置信的幸福。 小雏不禁露出花儿绽放般灿烂的微笑。 「给两位添麻烦了,但非常感谢……最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为小雏担心,小雏实在太幸福了……」 她的眼睛里甚至盈满了感动的热泪。两人挠了挠脸。 「这不是当然的么。毕竟是珍爱的小雏啊」 「你总在为余和棹人工作,或许会在什么地方遇到困难,这时候就得我们来找你了」 这番话让小雏好开心好开心,再一次哭了起来。两人温柔地抱住小雏的肩头。 同时,棹人与伊丽莎白发出差异的叫声 「哇,小雏你这衣服真够硬啊」 「真的啊。要不要这么硬啊」 「呵呵……因为做功非常结实呢」 就这样,小雏不禁露出微笑。三个人沿着这条已经同老鼠战斗完毕的道路往回走,留下了身后的惨状。小雏心想,明天必须把这里收拾干净,但今天还是收工了。今天也有好多好多东西可以写在日记上,是个幸福的一天。 小雏由衷地许愿,希望这样的日子明天、后天,还会继续下去。 即便,她隐隐知道这并不现实。 但愿能够永永远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 end —— 『mf文库j夏日学园祭』ss「现代拷问姬—不存在的暑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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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skyscanner 「棹~人~!」 随着活力四射的声音,水泼到了棹人脸上。蓝天下架起彩虹,散开的水珠闪闪发光。蝉儿知了知了地吵个没完。 夏天。 没有比这更夏天的夏天了。 因此,棹人嘀咕起来。 「咦……为什么?」 「棹人,你还在干嘛?不抵抗多么意思。稍稍抵抗一番,然后看余把你弄死」 『拷问姬』伊丽莎白说道。 她手持水枪,身上也是跟平时截然不同的休闲打扮。 宽松的大号衬衫,拖鞋,还有草帽,非常可爱。有些暴露,但非常美,跟平时的拘束装形象截然不同。她正在极力用水枪攻击棹人。 总之,棹人大喊 「世界观错啦!」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跟你老爸搞砸了工作,差点被沉浸海里,结果被维拉德收留,之后一直负责照顾余,难道不是吗?莫名其妙」 「谢谢你朝唐突的解说!是的,莫名其妙!」 「你被热傻了吧。看余在小雏拿来零食之前把你给治好!」 伊丽莎白飒爽地说道。看来小雏也在,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究是什么情况?棹人在混乱中四下张望,发现路旁坐着一只黑犬。 它的脸跟寻常的狗一样,但尺寸明显有问题。棹人转向它,慌慌张张地问过去 「这是梦吗,『皇帝』?」 「哼,这不是梦。之怪汝在咏唱中,一不留神对不成立的世界的碎片盯得太入神了。常人的话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但以汝的魔力量则能够轻易返回,而且会将这里遗忘。太蠢了」 『皇帝』打了个打哈欠。从他悠闲的态度来看,真这个情况应该真的不需要紧张。 「怎么啦,一张蠢脸。看招看招……唔,没反应啊。再让你凉快凉快」 (有我,在现代,没有敌人,伊丽莎白和小雏也都在) 棹人脸被水枪打得湿淋淋,却无动于衷地点点头。 就算是梦,也是场美梦呢。又或者,类似于一场旅程。是战斗途中所被容忍的,小小的休假。所以,棹人撸起胳膊。 「好,谁怕谁啊,别得意忘形了!我也拿出真本事!」 「噢,总算提起赶紧啦!很好,放马过来。看余用特殊激光给你开洞!」 「住手,别把我打穿」 于是,两人展开了激动不已的水枪对战。 「心爱的棹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苏打味的可以吗?」 不久,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仆,手里拿着冰棍跑了过来,一路开朗地喊过去。 这是段非常无聊,非常悠闲的场景。 看着他们,『皇帝』无所事事地,全力打了个哈欠。 这是段短暂的,不成立的世界的旅行。 本部可能存在的,暑假的故事。 遥远昔日的故事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这里空无一物。 而且也应有尽有。 打个比方来说,此地就是纯白色的画布,或是黑漆漆的画布,并未绘上「具有意义」的图画。也就是说,是块可以恣意绘画的画布。 这里是虚无,同时也很自由。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应有尽有。 对手握绘笔之人而言,此地等同于理想的乐园,毕竟可以按照自身所愿去创造天堂。若硬要选择的话,也能造出地狱吧。然而对身为此次绘图者的她而言,不允许有这种自由。 至于缘由,因为她是稀世的罪人,其肩上担着重罪。 她必须负起弄伤上一张画布的责任才行。 为此,她必须创造天空,创造大地,制造出海洋才行。 必须让植物在大地上繁衍,创造月亮与星辰,放养鱼鸟野兽还有家畜才行。 接着是创造人与兽人、亚人,最后则是休眠。 这正是她赋予自己的命运,从赎罪中逃离是不被允许的。 她知道。到了后世,每个人都会尊崇她吧。与过去渐渐灭亡的人们对她的怨叹声完全相反,她肯定会以「圣女」之姿被献上所有称赞。毕竟她将会成为所有人的母亲。身为替孩子牺牲的「受难圣女」,她甚至会受到信奉吧。然而,永永远远都不会有人去思量她的真心。 不会有人有兴趣知道她被安排好圣女这个角色前的模样,也不会想去找寻真相。然而,她无意去责备这件事。在前一个世界里,所谓的民众就是这种生物。他们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事。 羊群原本就是愚昧之物,这一点无误。 然而,这终究真的不是罪吗?所谓的无知,不是该被丢石头的行为吗?她不被允许,他们却被原谅,这就只是矛盾。 既然如此,他们的存在方式本身根本就有错不是吗? 不久后,这个念头盘旋在她的心中久久不肯离去。 在长久烦恼之后,她创造了某个事物。除了大地与海洋还有植物和太阳月亮星星,以及鱼鸟野兽家畜,人跟兽人还有亚人以外的东西。她选择亚人作为那东西的基本素体,为了让那东西长久地生存下去,正确地说复杂地混合到没人搞得清楚的地步。 就这样,她创造了丑陋又可爱、只属于自己的随从。 如今,她一边用双臂拥着用红布包住的块状物,一边站在那东西面前。 当时她还没有流出血泪,也没被倒吊。她只是对怀中的块状物露出慈爱的微笑。这还只是重整的初期阶段,世界仍是白纸一片。这里甚至没有风。然而,是某种奇迹吗?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窥见布的内侧。红黑色异物露了出来。 她抱着的东西,是恶魔的肉块。 她弯下身躯,将包裹递向自己的随从。她轻轻地将恶意的种子递给他,简直像是在托付亲生小孩似的。随从温顺地接了过去。 他有如要守护骇人肉块般紧紧拥住它。 「乖孩子」——她如此低喃。 「乖孩子呢」——她用渗出疯狂的声音,甜腻地如此称赞。 这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是被称作创世记未免过于丑恶的悲伤逸话。 然而如果要称其为童话,这故事实在是太扭曲了。 1 无辜的牺牲 借由「拷问姬」与其随从之手,十四恶魔被讨伐了。 人类的惨烈战役告终。然而结果却导致这世界遭受到严重打击,有如出现裂痕的棋盘。 特别是刻划在王都上的「污秽伤口」,它带来了新的问题。 如今,教会高层与一部分的狂信者,还有想要从复兴王都的负担中逃离的人们,正企图唤醒初始恶魔,借由散布破坏促使寄宿于圣女身上的神重整世界。 他们相信修复世界之际,「正确的信奉者」会被留下。然而,这个想法却过于天真,比小孩的梦想还要肤浅。 神创造世界,恶魔破坏世界。祂们就只是这样的存在。 所谓重整,就只是涂掉既存的绘画,在上面绘一幅新画的行为。 除了握有画笔之人以外,所有人都会死。这就是答案。 而且,据说在世界的背面,有人为了此时而行动至今,也有人为了阻止而行动至今。身为前者的「肉贩」将恶魔之肉交给弗拉德,替世上带来灾厄。虽然十四恶魔都被杀害,却也留下足够的打击,活化了渴望重整的情势。 如今,恶意的花朵正打算鲜艳地绽放。 为了阻止此事,身为后者的炼金术师们牺牲一族,制造出新的「拷问姬」。她正是虐待奴隶拯救世界,自称圣女贱货的救世少女。 是拥有蜜色秀发与蔷薇色眼瞳、身着以最少限度布料制成的纯白色束缚风洋装美少女。 贞德·德·雷。 如今在她的带领下,棹人他们造访了位于王族地下陵寝最深处的封印之地。 此处是仿照小孩房盖出来的。乍看之下,室内被点缀得很可爱,然而实际上却是用痛苦装饰得十分诡异。壁面埋入用来代替花纹壁纸的活人脸庞,天花板则是垂挂用来代替缎带蝴蝶结、撕裂腹部挖出来的内脏。 中心处,有如恶劣玩笑般摆着纯白色的摇篮。 在里面,初始恶魔有如安抚般被摇晃着,闭着眼睛。 在压倒性强大且邪恶的存在前,贞德就某种意义而论很傲慢地撂下话语。 「如此一来,你们〈lovers〉就知道真相还有事态有多严重了呢。濑名·棹人。伊莉莎白·雷·法纽。我知道你们两人有着互相残杀的命运。然而,如今请抛开所有事物,舍弃一切,有如奴隶般诚心诚意地侍奉我吧。」 蔷薇色眼眸直勾勾地望向两人。 然后,贞德·德·雷——被造出来的「拷问姬」有如理所当然般接着说道: 「照这样下去,现在的世界会不留下半点痕迹地灭亡。」 这句话语有如最终宣告般回响在室内。 *** 「……………唔。」 「……………嗯。」 听完贞德如此断言后,棹人跟伊莉莎白缓缓在胸前交叉双臂。两人闭上眼睛,就像在细细品味近乎命令的请求。伊莉莎白的美丽脸庞,以及棹人不合年纪的稚气脸庞都因为认真的表情而僵硬。时间就这样经过数秒,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他们没有互相交换意见。两人甚至没有朝彼此使眼色,就这样做出回应。 插图p021 拒绝的回应互相重叠,连一丝偏差都没有。 贞德眨了眨眼,她倾着头。 「决定得还挺快的不是吗?你们两位〈lovers〉。而且还是出乎意料的回答。就算以回应速度而论,也不是具有意外性这种程度的事。那么,请说明理由。」 「其一,你为了那个什么救世,之后会怎么做是未知数。」 伊莉莎白竖起食指。 她一边让涂成黑色的指甲发出光辉,一边无意义地转动指尖。 「在无法判断你的指示与计划是否妥当的状况下,就算你叫吾等成为随从,吾等也只会大大地否决喔。而且话又说回来,你觉得从哪个角度用何种方式看,余会像是在别人底下有如奴隶般工作的那种令人敬佩的女人呢,嗯?」 「嗯,一点也没错,看起来完全不像呢。」 伊莉莎白一脸凶恶地比着自己的胸口,棹人在她身后感触良多地点头同意。 被你这样说实在难以原谅,之后就杀掉你。为啥啊。两人像这样交换毫无紧张感的对答。就算事情走到这般田地,他们还是没变。在这副模样面前,贞德将头倾向另一边。 「原来如此,还算是符合逻辑。最后那句话也有着奇妙的说服力。除此之外呢?」 「其二,不论吾等意愿为何,反正你也打算将吾等卷入救世的纷争吧?既然如此,为何要刻意甘于随从的立场呢?这样不知有什么好处,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真正的意图值得信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除此之外呢?」 「其三,棹人,告诉她。」 伊莉莎白用下巴朝棹人微微一比。两人还是没有交流彼此的想法。即使如此,他仍然极自然地把她的话语接了下去。 「单纯就是我们看你不顺眼,以上。」 「原来如此,极不符合逻辑。」 贞德点了点头。然而,她的反应也只有这样。虽然看起来不像可以接受,却也没有失望的样子。贞德只是以左脚为轴心,在原地转了一圈。 有如囚犯般束缚在纤细手腕上的锁炼哗啦啦地摇晃。 「也就是说,虽然无意成为随从,却会继续维持合作关系,我可以这样理解吗?【让你们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知晓世界的秘密到这个地步,再跟你们为敌可不有趣呐!正如你们所见,我可是惹人怜爱的少女呢!】」 「你这家伙还是一样,以绝妙方式让人不爽,用词遣句也是乱七八糟啊。不过,你要那样理解也无妨。反正愚钝至极的随从也打算好心地介入此事吧。余就不同了。就算你说要救世,余从头到尾都是毫无兴趣。」 「哎呀,既然如此,就是要在这里脱队喽?【意思就是要开打吗,喂!】」 「不,余就助你一臂之力,而且还会尽全力。给余欣喜吧。」 伊莉莎白露出残忍笑容,同时如此宣布。棹人用想要说「果然如此」的表情点点头。另一方面,贞德明明处于要求对方协助的立场,却又不可思议地再次将头一歪。 「其理由是?」 「余杀了十四恶魔。全部打倒,悉数歼灭。」 伊莉莎白的语气忽然变得冷酷无情,眯起红眼。 将锐利杀意放上舌头后,伊莉莎白湿黏地低喃。 「想不到那只不过是世界重整的暖场戏啊——少开玩笑了。既然有人嘲笑余所累积的尸骸,余就不能让对方活下去。全部杀掉,而且还要用符合『拷问姬』之名的方式。」 她豪气地如此嗤笑。那副笑容既美丽又扭曲,而且邪恶。 伊莉莎白用像是要伸出舌头舔嘴唇般的模样,冒渎地做出断言。 「即使对手是圣女,是恶魔,还是神都一样。」 「我就为此称赞〈bravo〉吧。这样才是初代『拷问姬』,自甘坠落为罪人的女人啊。」 贞德高声拍响双手。在她的手腕上,锁炼宛如乐器般喀啦喀啦地响着。她将手掌压在胸前,行了一个高雅的礼。贞德骄傲地表示赞同。 「就是这样,吾等非得傲慢不可。若非超越神与恶魔的人之伟业,是要如何救世呢?」 棹人唔的一声陷入沉思。基本上,贞德对任何人都不改其桀傲不逊的态度。然而面对伊莉莎白时,却隐约可见她略微友好的反应。 (「拷问姬」制造计划是在遥远的过去立案的吧。不过,当时应该还没有「拷问姬」这个名称才对。既然贞德连用词都用模仿的 ,恐怕实行计划时也参考了伊莉莎白这个存在。) 或许贞德在面对成为自身样本的女孩时,心里有产生一定程度的敬意吧。然而对伊莉莎白而言,那些称赞就像可有可无之物一样。她微微耸了耸肩。 就在此时,伊莎贝拉介入两人的对话。 「抱歉在两位谈话时插嘴,不过在这里继续吵闹下去不会很不妙吗?打从方才开始,诸位就发出了颇为大声的音量……如果那东西醒过来,各位打算如何是好?」 现在,伊莎贝拉被巨人化的「机械神〈deus e maa〉」——由贞德率领、活生生的四合一召唤武器——抱在怀中。她在钢铁制的壮硕臂弯里,一脸惨白地望向摇篮。她的眼神中满溢着出自本能的恐惧。 棹人与伊莉莎白也望向初始恶魔那边。如今,那东西正深深地沉眠着。 (不过既然是在沉眠,应该总有一天会清醒才是。) 实际上,企图让世界重整的人们都渴望着这东西的觉醒吧。然而,突然有声音从旁否定了棹人的不安。 『放心吧,不会有那种事的。』 棹人望向声音的主人。披着贵族风外套,打着领结的男人在空中优雅地跷着脚。那是【皇帝】的前任契约者,伊莉莎白的养父弗拉德·雷·法纽——正确地说是其灵魂的复制品。他浮现甚至可以称之为美丽的微笑。 『至于为何嘛,因为这东西还跟主人有着契约关系呢。』 现在的他只是幻影,不受重力束缚。弗拉德轻飘飘地飞着,而且偏偏在恶魔摇篮的上方滞留。伊莎贝拉微微发出制止声。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这样很危险。不能再靠近了。」 『真是的,身为圣骑士团长的人类居然这么胆小。处女果然懦弱,哎,不过这也是耐人寻味的反应就是了。』 「话说在前头,你啊,刚才的发言可是性骚扰喔。」 『嗯,所谓的【性骚扰】是什么呢,【吾之后继者〈my dear〉】?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符合此意的语言呢。』 弗拉德一派悠然,将棹人冷冰冰的指正轻轻带过。弗拉德再次从近距离探头望向普通人类光是看见就会发狂般的存在。把手放到摇篮边缘后,他甘美地低喃。 『现世之际,高位恶魔会参考自身的召唤者,借此拥有语言与自我。得到自我的结果,就像这个【皇帝】一样,多数都会忤逆不成熟的主人……然而,这东西的主人相当优秀呢。教会虽然在这个房间加上了奇妙的机关,不过无论有没有痛苦的抚慰,这东西都是不会清醒的吧。因为它接受到的命令,几乎拥有近乎于诅咒的效力呢。』 听弗拉德如此说道后,棹人大感惊愕。他茫然地环视四周。 被埋进墙面的人们,因激烈痛楚而不断叫喊。然而,或许是声带被夺走了,他们的悲鸣声没有传向这里,只有泪水与口水不断溢出。腹部惨遭撕裂,吊在天花板上的人们也处于同样的状态。在此地,活人不断将痛苦奉献给恶魔抚慰着祂。 然而,弗拉德却断言这是无意义之举。 「意思是教会刻意制造出来的这个牺牲的房间……根本就没有必要吗?」 『嗯,正是如此,吾之后继者。因为自古以来,弱者有时会因为畏惧,而将无人渴望的供品献给强者呢……虽然对活祭品而言,这种不划算的行为很过分就是了。』 弗拉德发出轻笑。棹人握紧拳头。在这段期间内,恶魔仍持续发出安祥的鼻息声。那副模样简直像是不知忧愁、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满足的婴儿。 那张睡脸拥有难以形容的丑恶感。弗拉德将脸庞凑向那儿,这次他发出讽刺的笑声。 『哈,就算主人再怎么优秀,拥有破坏世界之力的存在像这样现世,却因为主人之令而一味沉眠,这真是前所未闻啊……虽然我也是活在这世上的人就是了。』 「不,你彻彻底底地被烧光,而且死掉了喔。因为是余宰掉你的啊。」 『哦哦,是呢。不是被别人,而是被爱女烧死的。哈哈哈哈,不,这不是好笑的事……不过,哎,我至今仍像这样实际存在着。所以,世界被破坏掉我会很困扰的。即使如此,让这个恶魔一直保持沉眠,身为魔术师我觉得很浪费呢。不过只要契约者没下新的指令,这东西就绝对不会清醒吧。』 听到弗拉德的断言后,小雏微微眯起宝石制的翠绿眼眸。她一边站在棹人身边,一边紧紧握起叠在女佣服胸口的手掌。 「——……契约者。」 看到小雏不安的模样,棹人将身躯朝她靠近一步。让视线交会后,两人点点头。 关于契约者的真实身份,贞德也已经告知棹人他们了。 由教会倡俸的「受难圣女」。 (她正是初始恶魔的契约者。) 长久以来受到歌颂、由圣女重整世界的传说,里面有着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被称之为圣女之前,她先跟最高位的恶魔订下契约。其目的不明。然而她没能彻底控制恶魔,因此毁坏了世界。在懊悔之后,她呼唤神缔结契约,重整了世界。然而,她无法承受同时跟恶魔还有神缔结契约,因此连死亡都做不到就这样陷入沉眠——在那之后,真相与漫长的时光一同扭曲,人们只将眼光放在「将神明寄宿于神,重整世界的救世主」这一点上面,将她视为「受难圣女」崇拜着。 (命令之所以对「初始恶魔」有着稳固的效力,也是因为得到神的助力吧。) 棹人如此思考。同时,他心中也涌上一抹疑惑。应该只有圣女能让初始恶魔觉醒才对。就算是企图让世界重整的人们,也不可能唤醒这东西吧。然而,拥有这个权利的少女,至今依旧沉眠于某处。 (————永远安眠……是吗?) 死与沉眠是不同的。与恶魔相异,就算只是普通人类或许也有可能唤醒圣女。只要得到她,教会就会殷切地期盼重整的奇迹吧。这件事非阻止不可。 然而,她究竟在哪里呢? 「欸,圣女的所在地有线索吗?她还没有死掉吧。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有必要早教会一步得到圣女才行。」 「你〈mister〉难得提出合乎情理的询问呢。我就做出回答吧。圣女的所在地,别说是吾等或是教会,任何一个人类都无法掌握。特别是教会,他们至今为止都执拗地追寻着她。然而在远征与探索之后,结果只得到几样圣遗物而已。【换句话说就是破铜烂铁!】其他魔术师与信者也以同样的结果告终。」 「原来如此……太好了。既然如此,想引发什么世界重整也没辙了呢。因为如果没有圣女,恶魔就不会清醒。就算祈求神重整也不可能吧?」 棹人感到放心而抚了胸。在那瞬间,贞德面无表情就这样灵巧地露出像是看见智障的眼神。伊莉莎白也深深叹气。 自己说了什么傻话吗——棹人歪头露出困惑表情。然而,就算他试着反刍说出口的内容,也找不到矛盾之处。贞德有如在说「不明白吗?」似的,耸了耸裸露而出的肩膀。 「你依然是悠哉的愚者〈the fool〉呢。教会本来就是因为盲目地信仰圣女,所以才会渴望世界重整。重整派知道初始恶魔的存在,却仍是持续信奉圣女是『大慈大悲之人』。因此就算用其他方式进行破坏,圣女也会自然而然地降临至荒废的世上完成重整。恶魔只不过是一个手段……他们是这样思考的喔。当然,如果能掌握圣女,让奇迹在眼前进行的话,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可是,光靠人类之手有办法完成如此大规模的破坏吗?」 「轻轻松松呀。特别是现在,教会可是处于可以无限取得『君主』肉块的状态 。」 伊莉莎白淡淡地回应棹人的疑问。她毫不迷惘地发表残酷的假设。 「举例来说,是啊……将异貌化到极限的罪人们,大量送去兽人与亚人的领地就行了。战争会发生,森林会烧毁,土地会荒芜。有的是方法。你毕竟有那种前世,所以应该明白人类的残暴性吧,破坏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教会……教会应该不会做出如此偏离正道的举动吧!」 伊莎贝拉突然大吼。棹人等人望向她,他不由得在视线中混杂了悲悯。伊莎贝拉身为圣骑士之证的铠甲曾经散发着银色光辉。然而,如今却被刚才打倒、由最高司祭之一「守墓人」创造的怪物鲜血染脏成黑色。 讽刺的是,她自己的模样替刚才的吼叫做出了回应。即使如此,伊莎贝拉仍是开口诉说: 「的确,讨伐十四恶魔后,教会内部有一部分出现可疑的举动。就算在圣骑士之中也是如此。关于此地的异常性,以及被隐匿的真相我也确实地理解了。不过,多数司祭真的仍是善良又值得尊敬的人们。为何你们不相信他们的善意与尊严呢?对我们骑士们来说,也绝对不允许这种暴虐之举!」 伊莎贝拉一边肯定潜藏在教会内部的扭曲,一边接着说道。那道声音里带着拼命恳求的感觉。然而,贞德却将有如注视任性幼童般的视线望向她。 「你dy〉可以安静一下吗?【本是一丘之貉,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就算你或是部分人士感到厌恶,大局就会有所改变吗!】所谓的组织就是长长的蜈蚣。身体只是连自身行为都无法掌握,就这样配合头部跟着走而已。为了遵守名为步调的秩序,人会捏扁个人的善意与尊严。用好听的说法就是证明忠诚心,用难听的说法就是为了守护世界,放弃自我判断的做法有时也会派上用场吧,然而,这次的做法太笨了。【是烂到不能再烂的糟糕透顶】。」 「可、可是……」 「哥多·德欧斯的死就是转折点呢……在头部附近能阻止失控的人一旦不在,事态就会轻易地往最恶劣的方向转变,与个人的思想毫无关系。」 伊莎贝拉吞下反驳。关于在各个成员没有掌握的情况下走样的组织,她也想到了一些征兆吧。伊莎贝拉就这样紧咬唇瓣。 贞德反倒是用说服般的口吻重复说道: 「为了亲眼目睹奇迹,有的牧羊人也会开心地飞身跃进火山口——在那个牧羊人身后,也会有许多盲目的羊儿们跟随吧。直到处于致命性的状况下,人才会这样说:『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而且还是异口同声呢。」 伊莎贝拉没有回应,她完全选择了沉默。然而,她并没有放弃,其侧脸认真地思考着某件事。棹人觉得这种钻牛角尖的方式会让人担心,所以打算向她搭话。 「欸,伊莎贝拉。」 「因此,我们必须在事态变成不可能干涉前得到圣女。」 贞德毫不在乎伊莎贝拉的苦恼,继续如此说道。棹人也暂时闭上了嘴。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课题就是明确地决定今后的方针。 「因为如果事态发展成种族间的斗争,要将之平息这件事本身就会变成不可能的事情了。【在那前方可是地狱呐!区区数人哪有办法搞定啊!】」 「不过,你也没有圣女的情报吧,究竟想要怎么做呢?」 「嗯。不过,其实也不是毫无线索。」 伊莉莎白如此问道后,贞德做出意外的回答。棹人皱起眉心。 这就表示,有人知道打从创世后就失踪的少女去向吗? 「有个人可能知道她在哪里……虽然老实说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把那个人算在内,不过他是存在的。至今为止我也在找寻他。揭露这座地下陵寝的一切后,那个怀疑终于变成了确信呢。」 贞德弄响手腕上的锁炼伸出单臂,她指向解开结界后通过的墙壁。如今,那儿有如门扉般呈现开启状态停止着。身披破布的使徒与圣女一同以高超技艺被雕刻在其表面上。 眺望熟悉的身影后,棹人绷紧牙关似的低喃。 「……………『肉贩』吗?」 「这也是我要请你们协助的理由之一。初始五大商人公会的创立者之一,只要是从事买卖的人任谁都晓得,过去的憧憬,传说中的商人。而且,也是圣女的使徒。然而,近年却变得只有在两位身边才能目击到他。」 棹人不由得垂下眼帘。关于此事,他还没能整理好心情,站在旁边的小雏也一样。曾数次伸出援手的「肉贩」居然是敌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这样思考。然而,根据伊莉莎白所言,他曾表明自己虽然不是某个人的敌人,却是活在世上的所有人之敌。 而且,「肉贩」也说过一件事。 『反正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故事以十四悲剧起始,应该要迎接最恶劣的最后一幕才对,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会有人反抗。愚钝的随从大人也是如此。就整体而言您的故事虽小,但或许会产生很重要的影响……在这之后,世界会如何演变还是未知数喔。』 (述说这种事情的家伙,真的是世界之敌吗?) 棹人不由得如此烦恼。对于渴望世界终结的人来说,这番话语感觉起来实在很不适合。然而,他却暂时吞下涌上胸口的疑问,开口如此询问。 「现在『肉贩』在哪里?」 这个提问让伊莉莎白双手环胸。她用严肃的口吻答道: 「要找那家伙的话,在余之城堡的『吊笼〈gibbet〉』里面喔。」 「的、的确,在路上有听你说抓到他呢。不过,你该不会就这样一直把他关在里面吧?」 「是这样没错就是了。余无法解放自称是敌人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待遇喔。」 「嗯,这样啊。」 除此之外还有绑起来之类的方法不是吗——棹人感到烦恼。然而,对手确实是神出鬼没的「肉贩」,所以会行云流水地逃出简单的束缚吧。 像这样接受这件事后,他从她身上错开视线。棹人再次重新望向初始恶魔。 (不管这东西要清醒,或是一直睡下去都无所谓是吗?无论是用何种方式,都不能让他们破坏世界……咦,等一下喔。) 既然如此,就算找到圣女,教会的失控也不会停止不是吗?还是要拜托她说服那些狂信者们呢。事情会顺利地进行吗——如此心想后,棹人开口询问贞德。 「欸,找到圣女后,你究竟想要怎么做?」 「【当然是宰掉她啊。】」 棹人不由得无言。他愕然地瞪大眼睛。棹人没料想到要杀害圣女。贞德微微地扭曲唇瓣,她有如要将这种天真想法一脚踢开似的接着说道: 「究竟是在吃惊什么呢?只要杀害契约者,恶魔自然无法现界然后消失。寄宿在圣女身上的神亦然。如此一来,两者就会变回人类无法传达其要求的存在。而且,只要拿出圣女的脑袋,敌人也会理解吧。就像『已经丧失奇迹了』或是『就算完成破坏,重整也不会发生』这样。」 「不过,就算用不着杀掉也……只要请她说服信徒——」 「哎呀,意思是要恳求有着破坏世界这个前科的女人吗?该不会到此时此刻都还不明白吧,愚味的你〈倒吊男〉。这回吾等可是要无可挑剔地成为世界公敌,然后走上任谁也不会赞赏的荆棘之道呢。」 贞德无言地摇摇头,蜜色的丰盈秀发轻盈地扩散。 她面无表情,就这样用扭曲的形状瞪大蔷薇色眼眸如此断言。 「吾等所谓的救世是屠魔,是弒神——亦是杀人。」 *** 沉重的沉默落至昏暗的地下陵寝。 棹人依旧没做出回应,小雏轻轻地将掌心放上他的手臂。【皇帝】用像极了人类的声音低声嗤笑。伊莉莎白轻搔自身的黑发,觉得很麻烦地发出声音。 「啊……圣女在现世之身寄宿了神,究竟是否杀得了她,还无法预测到这个地步就是了。不先确认实物的话,不管怎么做都只是徒劳。务必给余先做好觉悟。」 「嗯,没问题。不用说我也知道的。」 「这样呀,那就好。」 「不过,谢谢。」 「哈,谢啥啊。」 棹人如此道谢后,伊莉莎白哼笑一声。即使如此,他还是点头回应。虽然因为贞德的宣言而受到冲击,不过其实棹人已经不苦恼了。至今为止,他见过跟山一样高的凄惨尸体。而且以玛丽安奴为首,他也杀掉了许多对手。 事到如今,他完全没理由只拘泥于让圣女活下去。 (而且,如果实际跟她见面,在这里做出的结论也有可能会改变……总之,跟「肉贩」对话是现在的先决要件。) 「那么,各位对今后的方针似乎也没有异议,差不多该动身了。【意思就是要没完没了地走回头路,虽然不有趣但也没辙呢】。结界虽然破除完了,但建筑物本身却是采用封锁移动阵的规格。要前往拷问姬居住的城堡,就得先走到外面去才行。」 贞德用跳舞般的步伐离开小孩房。仍然被「机械神」抱着的伊莎贝拉、不悦地发出冷哼声的【皇帝】、弗拉德、以及伊莉莎白跟在她身后。 棹人也带着小雏迈出步伐。然而,他却在入口附近尖锐地弄响皮鞋靴底停下步伐。摇曳着状似军服的长上衣下摆,棹人回头望向后方。 棹人从正面锐利地盯视扭曲的小孩房,就这样朝背后搭话。 「欸,弗拉德。跟你刚才说的一样,就算这个房间没有低级的机关……也就是痛苦的抚慰,『初始恶魔』也不会清醒吧?」 『嗯,正是如此,【吾之后继者】。此地是人类过度畏惧才造出来,既无意义又滑稽的一个房间……因此,我大致上能预测你在思考的事情。』 「明白却不阻止吗?」 『哪儿的事!这确实只是基于无聊慈悲的伪善行为!然而,这也是为了让你的器量更接近吾之后继的一步——毕竟,你所思考之事,就是行使特权这种只有强者才被允许的行为!伪善导致傲慢,会成为能产生所有暴政与施虐的元素!尽情蹂躏吧!』 「原来如此……既然你是这种态度,我倒是省事了。」 棹人冷淡地点点头,他朝房间外面瞄了一眼。 弗拉德夸张地展开双臂。在不知不觉间,贞德她们也停下脚步。在视野边缘,伊莉莎白有如在说「蠢蛋」似的耸耸肩。然而,棹人是知道的。 (反正就算我没停下脚步,你也会找个理由做这件事吧?) 只有小雏手足无措地困惑着,她来回望着小孩房跟棹人。不久后,小雏绷紧脸庞下定决心。她紧握枪斧〈halberd〉,走到他前方。 「棹人大人,心爱的您的想法,我小雏也有所察觉。您是比任何人都还要大慈大悲,温柔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您应该会感到难受才是。这里就由我——」 「不,这不是推给妻子去做的事,由我来做……非做不可。」 棹人回绝了温柔的提议。他轻拍抚摸快哭出来的小雏的头,让她退向后方。等小雏远去后,棹人吸入空气,将单臂伸至头顶。 他啪的一声弹响手指。 六片刀刃凭空出现,以摇篮为中心有如开花似的展开。发出锐利光辉的刀刃飞向天花板跟墙壁。在紧贴到诡异的位置停下后,等待主人的信号。 宛如要说给自己听似的,棹人低声喃道: 「这正是适合人类公敌去做的工作。」 然后,他再次弹响手指。 「——杀光吧〉。」 在那瞬间,利刃用断头台滑落般的速度飞出,六片刀刃割裂天花板与墙壁。也就是说,也切断了被固定在那儿的活祭品们。 他们被下了不死的诅咒。然而,那个诅咒所拥有的效果,并未强到足以应付灌注魔力的攻击。被维持在濒死状态的生命瞬间被截断。 不成声的痛苦叫喊陆续溃散。 即使如此,杀戮仍彻底地进行着。 血花朝四面八方飞溅,室内被溅湿为凄惨的红色。那副模样就像有六头野兽以恶魔沉眠的摇篮为中心,凶猛地挥舞利牙。而且,墙壁跟天花板持续不断被斩断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演奏乐器似的。棹人宛如指挥者般,时而激烈、时而纤细地挥动穿着黑衣的手臂。身为演奏者的利刃们听从他的指挥,不断演奏着斩断声。 这段时间感觉起来就像是会永远持续。然而,不管是怎样的演奏都有终点。 十多秒后,棹人大大地挥起手臂,然后突然静止。 刀刃一齐消失,四周充斥着寂静,只有血滴落的声音微微响着。 状似小孩房的室内,如今已被糟蹋。地板上散落着肉片与内脏,进入视野之物全是赤红色彩。空气腥臭又有铁锈味,浓密地充满在房内。 在残酷光景之中,初始恶魔依旧静静地熟睡着。从那东西上面错开目光后,棹人凝视脚边的血潮。他沉稳地对庞大的红色低喃: 「——晚安,祝好梦。」 就某种意义而论,这是带有狂意的一句话。然而,这却是棹人打从心底说出的话语。 至于理由嘛,因为才刚踏入房间,他就一直听到某个叫喊。那是只有经历过强烈痛苦折磨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既悲痛又鲜明的诉求。 杀了我。 让我解脱吧。 被利用来抚慰恶魔的人们,老早以前就因激痛而精神失常。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仍是拼命地恳求。而且,如今已经听不见令人痛心的叫声了。 棹人用充满慈爱的悲伤表情环视室内。他从头到尾见证了所有人的死亡,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活着的活祭品了。确认这个事实后,棹人忽然变回严肃面容。 「皇帝」的契约者冷冷地消去表情转过身躯,独自一人迈出步伐。 小雏慌张地走回小孩房内。她拎起女佣服的裙角。小雏朝被遗留下来的惨状深深地鞠躬。有如祈祷般闭上眼睛后,小跑步地冲回伴侣身边。小雏依偎着棹人,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仍是望着前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然而,妻子的手指却紧紧回握缠上手指。 棹人的手——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正在颤抖。 2 少女的选择 地下陵寝的六楼以下,在公开纪录上是不存在的空间。 在那之后的空间被夸张的结界堵住,造就出异样的变形。然而,没完没了地爬上楼梯回到五楼后,陵寝变回了跟原本一样既安稳又神圣的场所。 棹人他们走在宽敞的道路上,侧面是一间间独立盖起来的历代王族墓室。就算最深处的存在遭到揭露,在地下一楼的众王仍然静静地沉眠着。 斜眼瞄向墓室各自的豪奢装饰后,棹人开口询问贞德。 「至今为止,众王谁也不晓得『初始恶魔』这件事吗?」 「这个嘛,天晓得?可能因王与每代教会之间的连结与信赖关系而异。举例来说,被歌咏为『信仰王』的第三代王,就很有可能被告知此事吧。因为在他那一代,【守墓人】被赐予独自的权限,待遇也很优厚。【意思就是每个家伙都很疯狂呐!】」 「原来如此,也有王就算知情也还是支持吗?狂信这东西真是让人搞不懂呢。」 棹人望向看起来像是第三代王的墓室。与其他王族墓室相比盖得很朴素,甚至没有花饰。是因为他是长于武力与争战的王吗?石棺被粗犷铠甲们围绕着。吊在正上方天花板处的圣女像,被当成了唯一美丽的装饰物。 或许是因为不断争战之故,王才会从信仰与庇佑中寻求救赎吧。他就这样被她持续守护着。在棺盖上方,甚至用红宝石重现了圣女的泪痕。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糟透了的闹剧。) 棹人口无遮拦地否定王死后依然执着的事物。然而,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而是将它收在自己心中。相对地,棹人继续询问其他事。 「那现在的王又是如何?」 「这个嘛,由于先王早驾崩之故,这一代的王年纪还很轻。恐怕什么都没被告知吧。他要是被告知此事,只怕会马上晕过去喔。」 这次是伊莉莎白回答了棹人的问题,贞德把话接了下去。 「他把应付恶魔之事全权交给教会处理,甚至几乎不曾自己动用过军队。因此王国骑士也总是听从圣骑士的指示。对教会而言这虽是掌握强权的机会,但哥多·德欧斯却不曾以武力为后盾干涉内政。【那个老头虽然让人不爽,却极其正派呢】,但在不知不觉间,王的身边却固若金汤地安排了捐献超过一定程度金额给教会的『虔诚』之人。事到如今,就算王得知初始恶魔这件事又能怎样呢?」 两名拷问姬视线交会耸耸肩,波浪状金发与笔直黑发摇了摇。 棹人叹了气。他几乎不知道现任国王的事,然而就他所闻判断,似乎不像兽人第二皇女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那样,有着在穷途末路时可以依靠的器量。 (人类这一方的权贵之中没有理解者,这一点很严苛啊。) 棹人不由自主如此沉思。他沉默下来后,周围自然而然回到沉重的静寂中。 棹人他们接近入口的楼梯。他觉得那儿好像传来一些声音,所以抬起脸庞。地上的声音似乎开始传向这边,有人冲下楼梯,撞上厚实墙壁发出回音。 (是某人发出指示的声音,还有铠甲跟刀刃的金属声,以及复数的脚步声。) 声音复杂地交缠在一起,棹人仔细地拉长耳朵注意聆听。结果,他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心。 「看样子外面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余与伊莎贝拉,本来就是受教会之令前来杀掉你的喔。不过在进入地下陵寝前,余毁了雅·流德尔的通讯装置,还把圣骑士们留在原地。如果没有因为这样而叫来个一两支援军,反而会很有趣呢。」 「……这样说也是呢。」 棹人一边因伊莉莎白而感到愕然,一边回想数刻前的战斗。在地下陵寝前,他与伊莉莎白一对一单挑。然而,忘我地打成一团时,他根本没预料到事态会变成这样。毕竟如今连自己对世界的认知都完全改变了。 (一切都变化得太急促了吧。) 棹人再次不由自主露出望向远方的表情。在他前方,伊莉莎白接着说道: 「在探索陵墓时,吾等之所以没遭受袭击,就是因为圣骑士被下达严令不准进入此地吧。知道真相的人愈少愈好喔。正是因为如此,重整派应该会想在吾等走出外面时加以击溃才是……这里有个问题。」 「问题?」 「嗯,对手是教会。」 「这个究竟怎样了吗?」 「果然忘记了啊,你这蠢货。余可是被教会上了枷锁喔。」 啊——棹人傻气地张大嘴巴。经她这么一说,确实正是如此。 作为赎罪的机会,伊莉莎白受命讨伐十四恶魔。然而,她是稀世的大罪人。为了不让她背叛,教会在她体内嵌入只要司祭咏唱圣句就会发动的枷锁。 以教会为对手时,伊莉莎白无法好好地反抗。然而,贞德却摇了摇头。 「关于此事,应该不成问题。这里是王都,重整派也无法派出异貌化的圣骑士。就算想要利用圣人,也需要时间发出许可证。也就是说,他们如今的战力,比原本的实力还要显著地低落。小喽啰再多也只是小喽啰。我用『机械神』将他们一扫而尽后,就展开移动阵。【我习惯踩平鼠辈了】,就算交给我也无妨喔。」 「原来如此,真是可靠。这样做余无异议。」 伊莉莎白点头同意贞德的提议,棹人也抚胸松了一口气。 贞德驱使的「机械神」,是超越「皇帝」契约者棹人与机械人偶小雏的坚强战力。只是要争取足以让移动阵发挥效用的时间,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吧。然而就算表示赞同,棹人仍不忘记加上忠告。 「请不要杀掉圣骑士……他们只是贯彻自己相信的正义而已。」 「就现况而论,这正是愚味至极的行为就是了呢。【停止思考是罪,无知是错。羊就只是整只被抓去烧烤罢了。】然而,考量到之后的事,无益的杀伤确实也是坏棋,而且处女少女〈mydy〉也不会允许吧……嗯,我可不想让她在这里闹别扭。」 贞德意外顺从地点头同意。在她后方,伊莎贝拉呼的一声吐出气息放松下来。看样子她似乎正准备要大声怒喝,一个搞不好就会演变成争执吧。 没有闹出风波真是太好了——棹人也安了心。确定方针后,他们接近入口。楼梯前方的石板铺面因外面射入的光线散发光辉。在那边停下脚步后,棹人对走在前头的贞德搭话。 「等一下。派出『机械神』之前,先用人眼确认比较好吧。来自远方的攻击可以用刀刃防御,这里让我来吧。」 「……哎,也是呢。虽然你的人偶露出不安的表情,不过应该是适任的吧。【话说,你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派得上场呢。】那么,你先请吧。」 虽然稍微被看扁了,棹人仍是先行一步走上楼梯。 或许是因为素材不同,入口附近的阶梯在王都遇袭时,因恶魔的攻击而融化。为了不掉下去,棹人慎重地飞越那道奈落深渊。他轻轻从入口处探出脸庞。 「嘿咻……原来如此,有大量人马。」 在灰色大地上,白银大军有如西洋棋的棋子般规规矩矩地排列着。在他们旁边,也有从头到尾披着绯红色衣服的陌生人群。掩去脸庞的模样就像是处刑人似的。 (这群家伙散发着一股讨厌的感觉呐……嗯?) 就在此时,棹人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地下陵寝确实被密不透风地包围着。然而,跟敌人之间的距离却远得不自然。棹人探索那个原因,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心。 在全军前方,站着一名有着异样风貌的男人。 (——那是啥啊?) 他的体格很结实,就算从远方看也能认出他是男人。肩膀很宽,身材也颇高。即使如此,男人身穿的白衣下摆仍然触及地面。如同铁丝般又粗又直的黑发也流曳至脚边,可以说整体上看起来都有着异样的风貌。然而,这其中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他被粗大锁练绑成拥抱自己的姿势吧。 那副模样不由分说地令人联想到被拘束带捆住的、某个圣人的模样。 (呃,咦?总觉得有点像拉·谬尔兹耶?) 就在棹人如此思考之际,束缚男人的锁炼啪啦一声,毫无前兆地解开上半身。他缓缓展开手臂,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棹人感到恐惧感窜过全身。 「——唔!」 男人的胸部连同衣服一起被切开。红色肌肉被削去,白色肋骨裸露而出。明明是这样才对,不知为何血液却没有溢出。本来应该被守护在肋骨内侧的心脏与肺部等器官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塞满在内部、有着白色羽毛的生物。 迟了一拍后,棹人理解一事。男人用肋骨代替鸟笼。 「——飞吧〉!」 受到本能的恐惧所驱使,棹人弹响手指。刀刃朝男人飞去,男人的胸部同时啪的一声亮起白光,然后炸裂。两者正面激烈冲突,刀刃虽然挡住光线,却有如吹糖工艺品似的融化蒸发。棹人发出第二击。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男人那边快了一步。他释出比先前还要耀眼的光芒。就算吞噬刀刃,汇聚在一起的白色也没有停止。 棹人惊愕地瞪大眼睛,光芒逼近他眼前。 滋的一声,讨厌的声音响起。 陵寝入口就这样被白光烧灼。 *** 「棹人大人,危险!」 「—————咦?」 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在光芒命中前,棹人被抓住衣领向后拖。他向后倒向小雏的胸部。抱紧棹人后,她飞越阶梯被熔掉的一部分奈落深渊,接着蹲下。 白光在头顶炸裂,爆炸声轰响。 棹人抬起脸庞。定睛一望,只见在陵寝入口奇迹般地残留下来的金属制装饰被熔成红色掉落了。如果小雏的行动稍有迟缓,他就当场死亡了吧。 「谢、谢谢,小雏……唔,不管是威力还是其他地方都判断错误了。」 「棹人大人……太好了,您平安无事。真的是……好惊险。」 小雏轻轻坐在地上,就这样紧紧拥住棹人。 就是因为耐得住恶魔侵略,因此阶梯从中断之后仍是不动如山。看样子建筑物本身似乎具备强大的耐魔法效果。然而,炮击没有要中止的感觉。 如此一来就不能轻率地走去外面了。贞德眨了眨蔷微色眼眸。 「……………原来如此,这倒是意料之外。」 「啊,头痛了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居然省略诸般手续使用圣人,连宣告都没有就让召唤兽进行炮击,是疯了吗?不,等一下……是了!」 伊莉莎白露出理解的模样发出咂舌声,她懊悔地发出声音。 「拉·谬尔兹一死亡,就作为王都防卫策略之一申请好新的许可证吗!可恶,看漏了!」 「嗯嗯,恐怕这个推测无误。当时得到的许可证,可能到了现在才用。只要有为了确实地杀掉『皇帝』,终止与恶魔之间的战争这个理由,就能相对简单地挪用吧……而且这道光是——」 伊莎贝拉回应伊莉莎白的话语。她仍是被「机械神」抱着,就这样用认真的模样观察炸裂的白光。棹人也仿效伊莎贝拉。 仔细一看,光芒是由云雀般的小生物群构成的。那是圣人所使用的神圣生物吧。虽然威力大不如拉·谬尔兹的鸟,却有可能进行连射。 真是的——贞德摇摇头。 「因为就重整派的角度而论,末日迫在眉睫了呢。就算多少有些乱来,也能厚脸皮地做到底吗?就像【结束了,结束了,世界结束了!大家一起狂舞,认命吧!这样】」 「嗯,我觉得破坏通讯装置果然是最糟糕的地方呢。」 棹人如此沉吟,他遥想雅·流德尔的通讯装置。 伊莉莎白毫不留情刺穿的装置有着豪华到没必要的规格。虽不知雅·流德尔在教会内部的地位,却能料想他的自尊心比山还要高。 他肯定是因为愤怒,以现在进行式加强着对棹人他们的敌意。只不过,如今就算推测对方的想法也没意义。 (惨了……不走到地下陵寝外面,就无法发动移动阵。) 棹人皱起眉。炮击没有要停歇的迹象,伊莉莎白不悦地发出咂舌声。 「啧,没有空档呢。怎么办,要派出『机械神』吗?它动作很快,而且又硬。不过,会被削去不少吧。而且在发动移动阵时,必须得先分解『机械神』才行吗……万一还有第二个圣人待命的话就麻烦了。要由余发动移动阵也是可以……不过如果他们途中发动枷锁,要维持移动阵会很严苛。」 「嗯,这样确实困扰。如果能请求『皇帝』协助,那就会轻松许多呢……【毕竟这只狗狗只有自尊心高到扯呢!】」 『嗯?区区人类是在说什么呢?看起来似乎非常想被咬杀。』 「别在这里起争执了,让我来吧。」 凛然声音劝谏全场,所有人将视线集中至发言者身上。是仍然被「机械神」抱着的伊莎贝拉,而且她还古板地举直单臂。 贞德啪嚓啪嚓地眨眼,数秒后她脖子一歪将头倾向旁边。 「那么,你是笨蛋吗?」 「嗯,我也这样想。不过,我恐怕比你想得还要有用喔……嘿咻,来,放开我!」 伊莎贝拉微微一笑同时将讽刺一笔带过,然后扭动身躯。她勉强从「机械神」的手臂中挣脱。以充满弹性的动作飞降至地板上后,伊莎贝拉呼的一声吐出气息。 她朝在上方持续炸裂的光芒眯起紫与蓝的双眸。 「我记得这召唤兽是哪位大人使用的……是【纤细的养鸟人】拉·克里斯托夫。我曾有数次受赐机会得以参见他……是位心志很坚强的大人。正式为为圣人后,还是能认得出我,也给予我许多建言。」 「这还真是……厉害呢。」 伊莎贝拉如此说道后,棹人率直地表示惊叹。毕竟同样是圣人的拉·谬尔兹如同野兽般失去了正常的精神与人性。如此一想——虽然或许只是因为与神之间的连结不如她——可以说拉·克里斯托夫是一个拥有惊异精神力的人。 同时,棹人也再次对教会正大光明持续保有圣人的这种扭曲感到痛心。 (这次的事态只是长久深入着的裂缝,终于变大裂开的结果吧。) 该来的时候到了。硬壳裂开,孕育茁壮的骇人之物从里面现身。 就只是这样子而已吧。棹人不祥地如此梦想时,伊莎贝拉的提议仍然持续着。 「而且拉·克里斯托夫大人被认定为圣人后,仍是深爱着人民。世界重整这件事他不可能知晓。虽然有必要防御两三次炮击,不过我试着主动呼唤看看吧,说不定他肯停下。」 伊莎贝拉认真地如此诉说,然而伊莉莎白却将双手抱在胸口摇摇头。 「居然会期待正在炮击的圣人精神正常啊……这可不是可能性很低这种程度的事喔。」 「如果因此被杀,就表示我至今为止的努力,只是不值得他记住的事物罢了。我会放弃的。虽然抱歉,不过到时候请你们立刻采用其他方法。」 伊莎贝拉沉稳地接着说道。她语气流畅、极其冷静的话语传向这边,棹人不由得毛骨悚然。伊莎贝拉的声音实在太不迷惘了。 「不行,伊莎贝拉!」 「啊……棹人大人。」 棹人连忙从小雏怀中起身,他重新转向伊莉莎白。 棹人牢牢地凝视有如宝石般的二色双眸。 「别这样,伊莎贝拉!重点不是圣人是否认得出你!而是之后会变成怎样。就算成功好了,你也已经无法回归教会了。不,不能回去。怎么可以让你去进行不管成功或是失败都会死的作战计划啊!」 棹人如此吼道。伊莎贝拉依旧沉默,棹人握紧拳头。 可能性虽低,但炮击或许会因为伊莎贝拉的呼唤而停止。然而,如果要趁那个空档发动移动阵,就有必要弃她而去。如果连伊莎贝拉都露出想要逃亡的气息,圣人就会立即重新展开炮击吧。 伊莎贝拉原本就是教会的人,也是圣骑士团团长。然而,就算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回到如今的教会也不会平安无事。现状早已不能说是正常了。 教会就是像这样被恶意之根深深侵犯着。组织内部的一切都疯狂至极。 「就算表面上是被贞德强行带走,你也已经进入地下陵寝了。就算主张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也不会得到认可吧。特别是『守墓人』不可能会容许此事。」 棹人想起设置在地下陵寝最深处的扭曲小孩房。它前方还配置着异样怪物,它拥有白猫头鹰头部,以及由大量触手形成的身躯。那是让神圣召唤兽吞食恶魔肉块,再把人类当成材料加进去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能创造出痛苦的房间,以及守护者——那种东西的家伙,甚至无法被含括在狂信者的范畴内。) 「守墓人」连最低限度的伦理感都没有吧。 而且,棹人在贞德的故乡里目睹了遭到异貌化的圣骑士们。虽不知是否为本人自愿,但他们也被喂下了恶魔的肉。 异貌化的人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留有一命的情况下拯救他们。 「一旦回去,你肯定会遭到处分吧……或许被杀掉还算是比较像样的末路。回去是不行的,绝对不行!」 「不可能会这样!我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因为我也明白。」 伊莎贝拉如此回应。她的声音很沉稳,冷静的回答让棹人更加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伊莎贝拉已经不再否定潜藏在教会内的恶意。即使如此,她仍是露出微笑。 「本来在正确的判断下,也会有很多人袒护我吧。然而,我会在他们甚至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秘密处理掉吧。即使如此,我还是有非完成不可的事情。我啊,想要回归教会。」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必须在圣骑士团内把真相传开来才行。照这样下去,他们也很有可能会被利用。」 「唔,这种机会——」 「就算没被给予这种机会也一样。我无法就这样对部下们见死不救。」 伊莎贝拉淡淡地如此述说,看样子她似乎从很久以前就做好了觉悟。 就在此时,棹人想起某个事实。他跟伊莉莎白都一样,没有什么应该要守护的人。两人毕竟是罪人,然而伊莎贝拉不同。她背负着许多人的忠诚与信赖。 「圣骑士团总队还没被下达邪魔歪道的命令。然而,这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正如贞德大人所言,先不论是非对错,组织就是一只长蜈蚣。怎么能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破坏应该要守护的人民还有世界呢。」 「就算这样好了,你——」 「我就理解你的那种心情吧。不,就算无法理解,也假装一下自己能够体谅吧——不过,住手吧,愚蠢的你。」 制止声忽然响起。贞德走上前来到棹人身边。她也毫不迷惘地劝诫伊莎贝拉。像是要再次抓住伊莎贝拉,「机械神」弯下身躯。 伊莎贝拉后退一步,摆出反抗的态度。 贞德用白皙葱指比向伊莎贝拉,有如求道者般就这样述说: 「我不是为了让教会处理掉,才把你带来这里的。而是因为除了『拷问姬』与其随从外,也需要其他明白世界真相的传达者。需要隶属于教会这一边,而且接受真相后也没有坏掉的人。因此,我选择你作为人类代表〈stray sheep〉。」 「嗯……或许是吧。我隐约觉得自己被这样期待着。」 「不是为了让你平白送命。【别忘了。死是绝对之事,一旦死掉,一切就到此为止】。」 「……抱歉,我觉得这确实是重要的使命。不过,可以把这个交给其他人类负责吗?我必须完成我的使命。」 伊莎贝拉如此拒绝贞德的忠告。贞德眯起蔷薇色眼眸,打算动用「机械神」。就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伊莎贝拉没有方法可以反抗。然而,她只是用平稳的表情,把以前贞德对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因为,我好歹也是团长啊。」 「………」 贞德真的很罕见地流露出乎意料的表情。 伊莎贝拉迈开步伐,从她的步伐中可以看出毫无迷惘的自豪,也能感受到就算出面阻止也没有意义的坚强。有如在说想阻止就来阻止似的,伊莎贝拉从贞德身边通过。银发有如从蜜色秀发旁边掠过似的流曳而去。 贞德直挺挺地站着,就这样轻声低喃: 「…………蠢人。」 「机械神」以这句话为信号动了起来。然而,这次它没有抓住伊莎贝拉,而是朝前方前进。看样子钢铁巨人似乎打算按照她的要求担任盾牌。 「不能去……」 棹人不放弃地大叫。然而,伊莎贝拉却用有如预测到此举般的时机回过头。她以背后炸裂的光芒为背景,悠然地继续说道: 「别了,诸位。虽然恶劣至极,不过能得知世界的真相真是太好了。即使如此,我仍是要断定教会的教诲是很棒的事物。为了支持信仰而保持清净之身,正确地活下去是尊贵的行为。人类很弱小,今后也必须仰赖信仰。正是因为如此,为了以教会之人的身份阻止这个错误,我打算拼命挣扎下去。」 棹人屏住呼吸。即使目睹诸多丑恶的真相,伊莎贝拉的信仰心,以及身为圣骑士团团长的矜持也没有崩溃。她在坚定的信念下继续说着严厉话语。 「正是因为如此,濑名·棹人,伊莉莎白·雷·法纽,贞德·德·雷。就算这场战争就后世史观而论是正确之物,我也无法跟各位变成同路人。」 伊莎贝拉静静地、而且毫不迷惘地完全否定棹人他们。 黑与金的「拷问姬」什么也没说,棹人也只是默默地凝视爬在伊莎贝拉肌肤上的裂伤与清澈眼眸。他思考方才听闻的譬喻。 (为了亲眼目睹奇迹,有的牧羊人也会开心地飞身跃进火山口。) 盲目的羊群们连自身行动有多愚昧都不晓得,就这样跟在牧羊人后方。 伊莎贝拉既是其中一头羊,同时也大吼企图向他们提出警告。她的脑袋瞬间就会被砍下吧,即使如此,伊莎贝拉仍然不打算舍弃羊群。 (伊莎贝拉是无比高洁的人类。) 她不受权力与甜言蜜语迷惑,相信自己的正义,也能够采取行动。 (正是因为如此,伊莎贝拉绝不会成为世界公敌。) 棹人痛切地感受到此事。因此,继续劝说要她一起同行是不可能的事。 棹人他们是世界公敌,前方的路途毕竟也只是荆棘之道。 (我们打算进行的事是弒神,是屠杀圣女。) 对于试图行正途的清高之人而言,不可能强行迫而为之。如此心想后,棹人放弃了说服。 伊莉莎白微微发出咂舌声。她摇曳黑发,然后摇摇头。 「哈,就随你喜欢吧。只要贯彻到底,愚行也是信念喔。如 果不会后悔的话,你就背负着它去死吧……反正余跟你两者都一样,是不同种类的蠢人。」 「嗯,是呢……大家,全都是笨蛋。」 伊莎贝拉有些羞赧地笑了,纵贯那张脸庞的裂伤丑裂地扭曲。 即使如此,伊莎贝拉·威卡依旧美丽。 下个瞬间,她踹向阶梯。伊莎贝拉银发飘荡冲了出去。 朝向白光炸裂的入口。 *** 「机械神」以令人惊讶的滑顺动作先伊莎贝拉而行。 首先,钢铁巨人飞身冲向外面。伊莎贝拉毫不迷惘地追在它身后。炮击在「机械神」身上炸裂,伊莎贝拉一边被巨大存在守护,一边放声大叫: 「请住手,拉·克里斯托夫大人!是我!伊莎贝拉·威卡本人,属下有要事禀报!大家也是,请听我说!」 声音无情地被抹消,炮击感觉上像是会继续进行。然而,她并没有放弃。 「——咕!」 趁着白光仅仅一瞬间的空档,伊莎贝拉行动了。她从「机械神」背后飞身跃出。伊莎贝拉舍弃盾牌,刻意在拉·克里斯托夫面前曝露身体。 「我们走吧。」 「————嗯。」 现在不出去就会来不及。贞德与伊莉莎白踹向地面,毫不怀疑伊莎贝拉会成功。棹人与小雏也随后跟上。虽然无言地摇着头,「皇帝」也以打从心底无所谓的模样跟随着。弗拉德也挂着狡狯笑容,就这样轻飘飘地前进。 棹人他们越过入口。 炮击有如谎言般停下,四周奇迹似的寂静无声。 眼前,身着豪奢法衣的司祭正在对拉·克里斯托夫大声叫唤着些什么。看样子似乎是要告诉他别停止炮击。然而,克里斯托夫却困惑地凝视伊莎贝拉,就这样顽固地不肯打开双臂。司祭再次粗着声音吼道: 「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呢!居然对被拢络至恶魔那边的人大发慈悲!」 在那瞬间,伊莎贝拉的部下们一起动了起来。他们涌向司祭那边,貌似处刑者的一群人慌张地试图让众圣骑士退下。然而,部下们却争先恐后地纷纷开口大吼。 「修正,请您修正!团长是被硬带走的!」 「烦啊!你们退下,退下!是在想啥啊!」 「居然打算自作主张处分被掳走的团长,你们那边才是在想什么呢!」 「那家伙早已落入恶魔手中了。」 「就说我们报告过是被掳走的!吾等果然难以容许你们射击团长!」 现场卷起一阵激烈的混乱,「机械神」没放过这个空档,啪啦啪啦地分裂。钢铁制巨人的身躯被分成数块,四具机械重重地在灰色大地上着地。 只以獠牙打造的野兽。虽然状似人类,骨骼却有着致命性歪斜的机械人偶。拥有玻璃制巨翼以及管制四肢的蜥蜴。完全没有任何接缝的双足步行铠甲。 贞德哗啦一声弄响手腕上的锁炼。以此为信号,机械们开始回转。 白光沿着圆发出光辉,金色花瓣气派地飞舞四散。移动阵将伊莎贝拉留在原地,就这样发动。司祭张大嘴说不出话,拉·克里斯托夫只是看着伊莎贝拉。她不打算逃跑。正是因为如此,拉·克里斯托夫也不打算射击。 「你们还不适可而止!喂,别让他们逃走,抓住那些家伙!」 司祭一边对争执不休的部下们发出指令,一边开始咏唱发动伊莉莎白的枷锁。在棹人身旁的伊莉莎白肌肤被烧灼,微微发出痛苦的声音。 「呜。」 「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大人。」 棹人与小雏撑住她的肩膀。然而,进行移动阵咏唱的人并不是伊莉莎白,而是贞德。光芒渐渐变强,圣骑士们与貌似处刑者的人们慌张地跑了起来。 就在此时,贞德轻轻伸出手。她不让蜂涌而至的人们看见,就这样捧起一束伊莎贝拉的银发。贞德有如骑士向公主送行似的吻上头发。 插图p065 伊莎贝拉肩膀倏地一震。即使如此,她仍是没有回头。 贞德悄声地朝凛然背影嗫语。 「平凡人类反抗的模样我并不讨厌,驱动世界的事物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才对。你虽然又呆又傻还很愚蠢,不过我就相信你的这个行动也是会延迟指针朝末日前进的动作吧……【很中意你的老子,眼睛果然不只是两个洞。】」 贞德惋惜地放开银发,然后她轻声地接着说道: 「再见了,既愚昧又勇敢的——处女少女。」 在那瞬间,圣骑士们与貌似处刑者的一群人群起而上,他们的身影渐渐被金色花瓣与白光抹消。然而,在什么都变得看不见的前一瞬间,某幅光景确实地烙上棹人的眼底。 圣骑士们输给貌似处刑者的一群人,被推了回去。被绯红布块裹住的手臂伸出无数只,它们陆续用粗暴动作抓住伊莎贝拉。 然后,她被用力拖倒在地面上。 3 剩余之物 金色花瓣与白光相互融合,形成圆筒状墙壁。瞬间,它残酷地破碎四散。碎片柔和地融解,变成大量水滴敲击石板铺面。每敲击一次,就有红色水滴回溅。 「………红色?」 棹人不由自主歪头露出困惑表情。仔细一看,他们脚边扩展着其他魔法阵。 被用在那儿的血液,与贞德的魔力互相对抗弹跳着。造就他们身边展开一幅有如光之雨激烈地降在血泊上的画面。 再次确认四面八方后,棹人皱起眉心。 「咦?就算不用猜,也知道这里是——」 「欸,贞德啊。余还想说一定会出现在附近的森林呢……为何可以直接飞到余的城堡?你这家伙,在不知不觉间对余的移动阵动了手脚?」 伊莉莎白不悦地将残留——被教会枷锁烧灼——烫伤的双臂环抱在胸前。 棹人他们平安无事地抵达伊莉莎白的城堡,设置着移动阵的大厅。然而,过去没有运作经验的人应该无法以普通方式直接转移才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贞德身上,她摇曳着丰盈的蜜色秀发歪歪头。 「你在说什么呢?这座城堡本来就是为了引来十四恶魔袭击,才无时无刻又勇猛地门户大开。【也就是说,破绽百出】所以挑自己喜欢的时刻让使魔入侵,调整移动阵这点小事也是易如反掌。【哎,小事别在意啦!】」 毫不亏疚的回答让伊莉莎白险恶地眯起眼睛。然而,托可以直接飞到这里的福,抵达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早也是事实。短短地叹了一口气后,她响起高亢脚步声迈开步伐。 「哎,好吧。虽然不愉快,但这次就放你一马。不要想说还有下次……那就走吧。」 「那个,伊莉莎白大人。在那之前,请先让我包扎伤势……」 小雏怯生生地向她搭话。停下脚步后,伊莉莎白放松严峻表情。然而,面对慌慌张张想要快点治疗的小雏,她只是用沉稳的态度摇摇头。 「对一度变成敌人的对象还真温柔呢……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别露出要哭的表情啦。这样不是会让余有一种虐待小狗的感觉吗?余无意对小雏出言嘲讽喔。意思是等余空闲时会施放治疗魔法,所以要你放心,嗯。」 「呃,也就是说,用不着猜,对我说时就是出言嘲讽。」 「你挺灵光的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全部都是你不可爱的错,是男人就忍忍吧。」 「那么,作为平衡就由我小雏甜甜又蜜蜜地夸奖棹人大人吧!」 「嗯,像这样加加减减互相抵消的想法真的好吗?」 三人在这种非常时期交换着悠哉的对话,棹人刻意一如往常地斗嘴。 他借着这种做法渐渐取回平静。最终而论,棹人勉强成功地挥开烙印在眼底的光景。他暂时将银发的光辉抛诸脑后。 (如今就算悲叹也无济于事。应该先赶路才对,这也是为了伊莎贝拉。) 「……哼,废话差不多该结束了呢。这次真的要动身喽。不管『肉贩』是否愿意,都有很多事情得从他口中问出来才行——因为时间宝贵啊。」 若无其事地暗示可能会进行拷问后,伊莉莎白舔了樱红唇瓣。棹人无言地踢向石板铺面。 他们从大厅奔驰而出。棹人他们在状似迷宫、响着像是呻吟声的地下通道上急驰。他们身躯倾向前方登上阶梯,飞身跃至一楼。 有义气地奉陪到这里的「皇帝」在此停下脚步,他高高抬起头闻空气的气味。摇了两三次头后,「皇帝」感到无趣地发出冷哼。 『……………哼,果然,已经……了吗?』 「怎么了,『皇帝』?」 『还不知道吗,小鬼。这股气味你或多或少应该也习惯了才对吧?』 「习惯……呜!」 棹人总算察觉到异变。一楼走廊那边飘散着有着铁锈味的腥臭鲜血气息。「皇帝」进一步地在附近到处闻,接近隐藏在阴影里的墙壁旁边。 确认那前方后,棹人猛然惊觉。「皇帝」的鼻尖前方有着一大片血泊。从浊黑的红色之中,至高猎犬用前脚揪出某物。 『特别是这个。这似乎是亚人之物,它散发着更加复杂的气味喔。如何,你也一看就晓得了不是吗,不肖的主人啊?』 「皇帝」咧嘴嗤笑。那是预料到之后会有不祥情势般的表情。棹人无言地蹲到旁边。确认被自己的猎犬压住的物品后,他感到愕然。 血海之中,浸着黑色的破布碎片。 「……『肉贩』。」 「棹人跟小雏跟余去寝室,确认『吊笼』里面跟周围的状况!贞德跟『机械神』去搜查其他地方吧!大范围搜索是你们擅长的领域喔!」 「嗯,小姐dy〉,我没有异议。【哎,会比你们还快一倍吧】。」 『哎呀,【吾之爱女〈my precious〉】,要无视我吗?』 「你跟『皇帝』也一样去搜索!在那之前,你们两个先拿出干劲吧!特别是弗拉德,这个米虫!根本什么都没做嘛!」 指令与责难同时飙过来,弗拉德有如闹别扭地噘起嘴唇。他还是一样,不时会露出天真无邪到诡异的表情。弗拉德轻抚自己的下巴,在空中跷起长腿。 『唔,基于被你们杀掉的事实而论,我认为自己做出了十二分的贡献了呢。而且,我已经是无法从饮食中得到乐趣之身,因此米虫这句辱骂我认为有失妥当呐……哎呀,连抱怨都被无视了吗?哎,只是搜索的话,我就奉陪吧。』 一行人漂亮地无视他的话,就这样展开行动。虽然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弗拉德仍是轻飘飘地开始追在贞德后方。另一方面,「皇帝」有如在说多此一举似的用鼻子冷哼一声,然后消失了身影。与他们分开后,棹人他们朝二楼的楼梯前进。 棹人与小雏、伊莉莎白一边让脚步声回响在岩石所打造具有压迫感的城内,一边赶路。然而,三人却在楼梯前方停下脚步。 「——这家伙是……」 「……………嗯。」 他们前方站着被弄得又红又湿的铠甲。那副姿态与设置在城内各处的活动铠甲很类似。然而,被血液弄脏的生锈胸口处却能勉强辨认出白百合的纹章。 伊莉莎白用掺杂着怜悯的声音嗫语。 「是被变形的圣骑士喔。」 「呜,哦……咕,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咳咳,呕恶,喀啊!」 棹人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然而,圣骑士却从头盔缝隙中喷出大量鲜血。看样子弄湿白银铠甲的血液,全是他自己吐出来的。 他透过用来确保视线的孔洞窥视这边,看到那双眼眸后,棹人屏住呼吸。他左侧的眼球破裂,从脖子垂下许多脉动着的桃色肉袋,简直像是被新品种植物寄生似的。然而,更加骇人的是——那是他自身膨胀的肉。 「呜……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骑士发出咆哮高举武器。一般而言,他们是用剑的。然而,如今,那东西却被替换成粗糙的战斧〈battle ae〉。那是普通圣骑士因为重量之故而无法好好使用、也不适合其风格的物品。 突击棹人他们之前,圣骑士——是从平时就不忘表示敬意,就算面对敌人也一样吗——笔直地高举战斧。 「————唔!」 棹人不由自主紧咬唇瓣。那原本是用剑进行的举动。大概是因为对痛苦的饥渴而意识朦胧,圣骑士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拿的是剑。那副模样就只是可悲。 「…………棹人大人。」 「嗯,没办法。」 没有 方法可以在留有一命的情况下拯救异貌化的圣骑士,棹人高举手臂。小雏举起枪斧。然而冰冷声音响起,就像用鼻子对他们一瞬间的犹豫发出冷笑声似的。 「【审判之槌〈gabel〉】。」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像是钟声的庄严声音鸣响,红色花瓣豪奢地撒布。 巨大铁槌一边震撼空气,一边从虚空中挥落。它将异貌化的圣骑士连同铠甲一起击溃。以凶恶荆棘装饰、像是肉槌的槌头「纵向」敲平了人类。 短柄被无形之手缓缓拿起,讨厌的声音响起。 红线柔软地延伸、断裂。槌子下方是一片将铁板与鲜肉混杂在一起敲平的惨状。由于难以想象原本的形状之故,虽然凄惨至此,其光景却是欠缺残酷感。 「——哼!」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铁槌变成大量花瓣消失了,只留下乍看之下意义不明的惨状。她用高跟鞋踏上那东西,发出带有水气的声音。 伊莉莎白一边把脚放上阶梯,一边低声嗫语。 「要赶路喽。」 「嗯。」 棹人简洁地回应她的这句话语。三人踏上圣骑士在楼梯前方的那片凄惨亡骸,再次发足急奔。半路上,他们遭遇到两名异貌化的圣骑士,也都杀掉了。 从装饰窗投射出来的扭曲图案落在走廊上,棹人他们一边排除碍事者,一边在那条走廊上赶路。 不久后,伊莉莎白的寝室映入眼帘。虽然在奔跑,棹人却全身一颤。那儿等待着最恶劣的光景。门扉已经开启,周围的地板散布着鲜血。 「『肉贩』!」 「『肉贩』先生!」 棹人跟小雏一边大叫,伊莉莎白一边无言地进入室内。 然后,压倒性的寂静迎向三人。 *** 寝室里很安静,同时也很平稳。 自从被恶魔袭击后,窗户的百叶窗就一直呈现坏掉的状态。钝重光芒射向空荡荡的地板。那个位置曾摆放虽然朴素、材质却很高级的床铺与衣柜,如今那儿却没有家具之类的东西。它们被卷入「肉贩」与伊莉莎白的战斗,全部都消失了。 只有被刀子刺中的地图残留在墙面上。还有,天花板上面吊着一个纵长形的狭窄金属制笼子。那是伊莉莎白召唤的拷问器具「吊笼」。 棹人无言地仰望铁笼,里面是空的,没有「肉贩」。 「…………伊莉莎白。」 「…………唔。」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哗啦啦地弄响铁链后,铁笼在地板上着地。 她缓缓地开始检查门扉,棹人从旁边探头望向她的作业过程。伊莉莎白用纤细手指轻抚残留在锁头上的多数刮伤。确认它们的方向与形状后,她点点头。 「这是从内侧弄出来的伤痕。看样子,『肉贩』似乎是自行开锁逃出去了。」 「不是被谁带出去的吗?该不会,『肉贩』先生平安无事?」 「不,不是这样吧……逃出后发生了某件事。」 棹人回头望向寝室的入口。周围的地板上散落着鲜血。城内有异貌化的圣骑士徘徊,一楼则有黑布碎片飘浮在血泊之中。 不可能平安无事。有如与棹人的不安同步似的,伊莉莎白叹了气。 「大致上可以料想到喔。逃出笼子后,那家伙运气很差地撞见圣骑士吧。恐怕是为了预防余从地下陵寝逃亡至城堡,所以派了大批人马过来。其中应该也有可以发动枷锁的司祭。然而,取回『肉贩』后,总队就回归了吧……城内之所以没有可以好好战斗的人,就是这个理由吧。」 棹人点头同意莉莎白的推测。确实,他们遇上的圣骑士们已呈现半自毁的状态。就肃清要员而论,实在是太半吊子了。恐怕是将特别不适合恶魔之肉、近乎丧命的人丢在这里后就走了吧。 (样子虽然不像贞德那样肯定,但教会很有可能也在寻找使徒……正是因为如此,「肉贩」才会受到总队护送,而且被带走了。) 「『肉贩』先生被抓了吗?现在在教会那边……咦?」 「怎么了,小雏?」 「不,那个,心爱的棹人大人,亲爱的伊莉莎白大人,那是?」 小雏连不安的表情都忘记,吃惊地张大嘴发出声音。棹人跟伊莉莎白将脸转向她指的方向。那刚好是注意力放在「吊笼」的话,容易变成死角的位置。 看见那个后,两人完全同时地眯起眼睛。 「………那是……」 那儿掉落着存在感出类拔群,甚至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为何至今为止都没注意到的物品。是一旦认知,就再也无法忘却的东西。 地板上登愣——地掉落着巨大的肉骨头。 「是肉。」 「是肉啊。」 「是肉呢。」 三人不由自主低喃明白至极的话语。圣骑士们由于陷入疯狂之故,所以自然而然地看漏了吧。然而就棹人他们的角度而论,实在不得不吐槽一句「这是啥啊」。 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肉骨头。越是近距离观察,那东西就越是散发出谜样风格。棹人与伊莉莎白视线相交后,用手肘互推对方的侧腹。 「来吧,棹人。这里就让拥有新娘的你,像个男子汉似的确认看看如何呢,嗯?」 「不不不不,这时应该把机会让给名震天下的主人吧?」 「那么,失礼了……就由我小雏请缨进行确认!喝!」 「「不不不不不不。」」 有如在说不能让小雏去做似的,棹人与伊莉莎白连忙伸出手。伊莉莎白的手指偶然地先碰到。虽然对棹人发出咂舌声,她仍是拿起肉骨头。 就在此时,抓住骨头的感触令伊莉莎白露出困惑表情。 「嗯?这个……很松啊?该不会……咕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呼!」 「哦哦!」 伊莉莎白啵的一声,从肉里面漂亮地拔出骨头。喀啦一声发出,从里面掉下某物。捡起那东西后,伊莉莎白将其举至眼前。那是形状很复杂的金属片。上面明明沾着脂肪,却亮晶晶地散发光辉。确定其形状后,她歪歪头。 「该不会是某物的钥匙吧?」 「而且,那上面不是写着字吗?你看,就在这里。」 被棹人如此指正后,伊莉莎白将钥匙转了一圈。她大大地皱起眉。 肮脏的金属表面上刻着「爱龙二号」。 「……这个。」 「……有听过啊。」 棹人他们像这样朝彼此低喃,这东西恐怕跟「肉贩」持有的龙有关吧。而且对「钥匙」而言,应该有它可以开启的对象物才是。棹人同时想起一事。 (记得伊莉莎白知道「肉贩」的居住场所。) 某一天,伊莉莎白派了小雏去跑腿,另一天则是把魔像跟水精灵作为谢礼送了过去。「肉贩」——恐怕是选择了没有使徒这个知识的人——有许多顾客。然而,连他住在哪里都有得到告知的人是极少数吧。 说不定除了伊莉莎白以外,谁也不晓得。 伊莉莎白将钥匙抛向半空。在钥匙落地前,她啪的一声接住它。 「与贞德他们会合后,就要返回移动阵喔。前往那家伙的住所。」 「了解。」 「遵命。」 伊莉莎白如此宣言后,棹人与小雏点点头。棹人无言地思考。 「肉贩」无疑是故意留下钥匙的,无从得知这是基于善意或是恶意的行为。即使如此,棹人不知为何仍想要相信。 (说不定这有 办法改变什么。) 他一边回想对方愉快地胡扯的模样,一边不由得如此祈愿。 *** 「肉贩」的住所算是危险地带。是既昏暗又深邃的边境森林深处。那里连罕见的矿石或是药草类的东西都采集不到,最近的村庄也在山的另一头。托这样的福,森林免于遭到开发。结果魔物跟食人植物在里面大量繁殖,已经变成了非人魔境的状态。 然而就某种意义而论,聚集在此的成员们超越了非人物种。 咕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噗滋! 伊莉莎白空手扯断发出怪声,同时咬向头部的藤蔓。现场响起嘎叽这种让人觉得由植物发出真的好吗的惨叫声。将藤蔓随手扔掉后,伊莉莎白叹了气。 「唔,虽然全是小喽啰,不过很不好走呢。能直接飞到『肉贩』的屋子就好了说。」 「因为移动阵的样式就是只能飞到森林的入口呢……之前我过来时也是这样。」 「嗯,或许是为了秘密穿帮被我们得知时做准备,『肉贩』才弄成这样子的吧。」 棹人感触良多地说道。不,总觉得他什么都没想呢——伊莉莎白如此发出沉吟。在他们身边,小雏一边大吼「不准接近两位,无礼之徒!」,一边纵向斩开巨大的毒蛾。 至于前方,变回钢铁巨人的「机械神」牢牢踩住发出喝嘎这种吼声的植物们。贞德一边摇曳锁炼,一边优雅地跟在后面。弗拉德轻飘飘地浮着。 他们默默无语地前行,现场响着叽耶或是咕呀这种遭到反杀者的大合唱。不久后棹人他们停下脚步,来到一处开阔的场所。 面前登愣——地耸立着一栋有着幻想气息的小屋。 「……………是香菇。」 「是的,是香菇。」 「而且,还是毒菇。」 『嗯,这里面不是没有肉的要素吗?舍弃整体感我觉得有些欠缺美学呢。』 棹人感到愕然,小雏点头同意,伊莉莎白无言,弗拉德对出乎意料的光景表示怨言。 在他们前方,盖着一栋整体带着圆润感的房屋。它有着与香菇菌伞一模一样的红色屋顶,而且还散布着白色斑点。这无疑就是仿照香菇,而且还是毒菇的建筑物。 在菌柄部分,有着一扇让人觉得这样也挺可爱的圆门。 棹人抓住门把,向后一拉。然而,门扉并未开启。果然上了锁的样子。催促他退下后,伊莉莎白高高地抬起美腿,她轻轻发出声音。 「——喝!」 「下手了!」 伊莉莎白华丽且大胆地释出回旋踢,门扉猛然遭到破坏。然而,内部并没有特别异常。有巨大的切肉台跟菜刀、把手式的圆锯、许多勾子,如果与一般商人的住家相比,真的充满了危险气息。然而,从「肉贩」的工作内容与他贩售的肉品多样性来思考,可以说这是意料之中。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吗——棹人他们如此心想,在室内搜寻了起来。 只有弗拉德动也不动,飘浮在空中。棹人回头望向他,开口抱怨: 「我说弗拉德啊,我知道你的身体无法碰触东西,不过也稍微帮点忙吧。」 『不,【吾之后继者】。我正忙着思考为何只有这个柜子附近没有灰尘呢。』 「………啊!」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你证明了自己才不是米虫呐】。」 回应弗拉德的微笑后,贞德呼唤「机械神」。它轻易地移动柜子,下方安装了暗门。试着开启后,延伸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虽然紧张,棹人他们仍是走下楼梯。底部是利用地下湖遗址造出来的一大群仓库。 此处利用枯掉的池子,大量排列着用石头组合而成的小屋。就算在主人不在,魔像与冰精灵们仍然勤奋地管理着肉品。 这里果然也没有怪异之处,特别是没有半件与圣女有关系的物品。 (开始觉得至今为止耳闻的情报是恶梦还是什么东西了。) 就在棹人不由自主如此怀疑时,小雏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发出声音。 「棹人大人!这边也有一座通往上面的楼梯!」 看样子似乎是发现了另一座不同于前来时的阶梯。然而,至今为止的成果毕竟是那样,因此棹人他们不特别期待地爬上楼梯。将木制门扉打开后,钝重光辉满溢而出。 棹人忽然探出脸庞,被森林围住的的空间看样子似乎是后院。 「啊————有了!」 在耀眼光芒与鲜明的绿色之中,棹人他们发现了那个东西。 ***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要——掉——下——去——了!」 「没事的喔,棹人大人!我小雏一定会好好握住棹人大人的手哟!就算齿轮要停止也不会放手!……话说,呃,比起这种事,跟我换个位置比较好吧?」 「不、不是的,不行!冷静判断的话,就算坐那边我也有可能会掉下去,所以在这里让小雏撑着对双方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不过,可怕的事情还是好可怕啊啊啊啊啊!」 「害怕的棹人大人好可怜又好口爱—————!」 小雏谜样的叫声爆发,看样子就是因为紧张万分的状况一直持续,事到如今某种情绪才会在这里炸开来吧。就算在她因为受不了而激烈地扭动身躯时,棹人的脚也几乎漂浮在半空中。 插图p085 而且,在他旁边的两片黑色薄翼啪沙啪沙地拍打虚空。棹人一边被它们吹动,一边用魔力抑制体力消耗,努力忍耐着不被刮飞。 眼底下是一大片森林,树木们一边化为绿色波浪一边朝后方流曳而过。 棹人他们坐在赤红又优美的龙背上。 离开「肉贩」的家后,他们在天上飞行。 那是数小时前发生的事。在「肉贩」宅邸的后院,棹人他们发现三只龙。第一只是以前将小雏载到王都的「钢龙」。第二只是有着四枚翅膀与细长红躯,散发女性气息的龙。贞德有云,那似乎是「红龙」。 用钥匙开启项圈的瞬间,她以猛烈力道开始振翅。 没时间迷惘。贞德优雅地跨上鞍,接着伊莉莎白以侧坐的方式坐上去,最后则是小雏抓着慢了一步的棹人飞身坐上龙。 当然,红龙的身躯越到后面就会变得越细。也就是说,在最后面等于是无处可坐。在那之后一直到此时此刻,棹人都一直咿咿咿的吵闹着。 在前方,伊莉莎白发出受不了的声音。 「很吵耶,棹人!你的身体是不死身喔!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死的!」 「不对大量出血魂魄脱离的话必定会死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好可怕啊卯起来乱弹!」 「你吵死了。【不能向死人学学,谦虚地闭嘴吗?】」 「不想被跨坐在鞍上面的家伙这样说!」 就算是棹人,也尽全力表示抗议。贞德一副事不关己地让蜜色秀发随风飘扬。 如今,她身边没有「机械神」。或许是无法进行长距离飞行,它们暂时消失了身影。弗拉德一边轻飘飘地浮在棹人身旁,一边咯咯笑道: 『哎呀呀,你似乎很享受天空,真是太好了呢,【吾之后继者】。』 「啰嗦!……不、不过,似乎有点可以放松了呢?」 虽然还是一样害怕,棹人仍是微微瞄向下方。 森林化为浓厚的绿色大地,分不清那是兽人还是亚人,亦或是人类的领地。一旦从空中眺望,哪块土地由谁拥有真的只是小事。 红龙扭动细长的全身不断飞行,其目的地不明。然而,她似乎有着确切的目的地 。飞行速度总是维持一定,看不出有丝毫迷惘。 眼底的光景陆续转变。不久后森林终止,有如玩具般的民宅绵延不绝。接着变成了黄色的沙漠荒野。望向遥远的前方后,棹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远方的棱线发出闪闪光辉,就像撒了玻璃碎片似的。 「…………不会吧,喂。要横渡大海吗?」 「打算就这样飞到大陆外面吗?」 伊莉莎白也微微抬起腰部。就算是她,声音也略微流露紧张之情。 从途中开始,风的质地也发生变化。干燥的风流开始带有湿气与海潮气息。 转眼间就接近了大海。红龙终于气势十足地飞到水面上。 一道腥臭气味特别强烈的潮风拍向棹人等人的脸颊,海鸟群发出惊叫声逃离。好几艘帆船拖曳白线,在海浪上奔驰着。 然后在水平线上,太阳渐渐下沉。大海火红地燃烧着。 像是成熟果实的光芒灼烧棹人的视网膜,壮阔光景自然而然地夺去他的目光与心神。这是在死前被关起来的那个地方绝对看不见的景色。 棹人一边对红龙欲往何方感到不安,一边不像自己地兴奋着。 (乘着龙在天上吗——有一种,终于来到这里了的感觉呢!) 『唔嗯,总觉得我好像知道这头龙的目的地呢,虽然只有隐隐约约就是了,【吾之后继者】。』 「是、是吗,弗拉德!究竟是、哪里,哇哇哇!」 弗拉德如此说道后,棹人率直地将脸转向一旁。 在那瞬间,红龙一头冲进薄云里。视野被夺走,棹人再次大叫。现场响起「棹人大人果然好可爱——」这种感动至极的声音。弗拉德在白色的另一侧沉稳地低喃: 『——恐怕是世界的尽头吧。』 就在此时,棹人想起某句话。 (这是从很久以前就持续至今的——无聊童话。) 棹人他们坐在红龙背上,前往足以匹配这个故事的地方。 4 世界的尽头 某人说,世界没有尽头。说这片大地是圆的,没有终点。 某人说,世界有尽头。说那里是会吞噬一切的瀑布。 某人说,世界有尽头。说那里是神明创造出来要当「世界的尽头」的场所。 究竟大地是圆的吗?大海互相连系着吗?还是说等在那儿的只有将一切吞噬至奈落深渊的瀑布呢?至今仍无人知道这个真相。 因为这个世界里无人实际航海确认此事。然而,就现在这个时间点而论,在三者之中,能明确地断言是正确答案的话语只有一个。这个世界确实有一处被神明定为「世界的尽头」的场所。据说那儿是由雪和水,还有风与魔力构成的清净之所。 只有得以知道场所的人,才能抵达那里。 『【就算要走遍这个世界也一样】呢。只要身为魔术师,就必定如此耳闻过。不过,想不到居然能在生前……不,我已经死掉了。哎,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能抵达这里呐!看啊,像这样试着实际站上此地后……唔,正确地说是飘浮着就是了!感慨还挺深的呢。』 「全是订正,你这样好吗?」 『哈哈哈,我当然很满足啊!』 悠然承受爱女的冷淡视线后,弗拉德如此笑道。 他用贵族般的优雅氛围瞭望银色世界。地面坚硬地结冻着,就算向下挖也不会出现土壤。这里是只由含有魔力的水创造而成的。因此,视野微微带有蓝色,散发着钝重光辉。大到可以用肉眼识别的雪花结晶,有如工艺品般堆积在四周。上方那片天空呈现乳白色的混浊状态。不可思议的是,整体都覆盖着一层看起来也像是油膜的虹色色彩。然而,颜色们的真面目不是云朵,也不是太阳或是星辰。 简直像是盖子盖住似的,天空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因此,连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暧昧不明。就某种意义而论,这里也很像是恶魔的空间。然而,空气不像那里一样污秽。风儿透明纯净得令人恐惧,大气散发出闪闪光辉。 这片大地有如奇迹般美丽。然而,它同时也空无一物。 就只是空荡荡的。 一切都结束后的寂寥,与某事要开始的期待感,同时存在于虚无的容器里。 这正是足以匹配「世界的尽头」之名的场所。 在这片传说中的大地上,濑名棹人正以现在进行式冻死中。 *** 「好、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请振作,棹人大人!啊啊,如果我的面积再大个一百倍就好了!」 「嗯,余现在看见棹人被压死的幻影喽。」 棹人一边被小雏紧紧拥住,一边瑟瑟发抖。 打从方才开始,小雏就贤惠地用自己的身体试图替他取暖。然而,她的面积确实不足以覆盖全身。除了被丰满胸部夹住的脸庞外,棹人完全输给了寒冷。一边眺望大致濒临死亡的棹人,伊莉莎白一边嗯嗯嗯地点头。 「因为实际上这里的气温,不是人类毫无准备就能承受得了啊。」 「所谓『世界的尽头』,意即纯净之地。也就是说,【这不可能是正常生物可以呼吸的地方喔】。」 「为、为啥你们穿成那样,却不会冷啊!」 棹人不由得大叫。与话语的内容相反,伊莉莎白跟贞德一派从容。 弗拉德的存在本身就是幻影,小雏则是机械人偶。两人不会感到寒冷可以说是天经地义之事。然而,连伊莉莎白与贞德都一脸没事的样子,这果然令人费解。 毕竟,拷问姬们的紧缚风洋装可不只是布料少这种程度。 面对他的询问,贞德露出愕然表情。她耸了耸裸露而出的肩膀。 「我反而想要问你呢。为何在如此充满魔力的丰腴之地,魔术师会觉得寒冷呢?【你觉得自己是『正常的生物』吗!现在的你,就像是明明有衣服穿,却刻意选择赤身裸体的被虐狂变态喔!】」 「正如贞德所言喔,你就更顺手地使用魔力吧。听好喽,要产生一股像是在腹部底处点燃一把火的感觉。然后,在自己周围制造又暖又厚实的空气层,就是这样……呃,喂,给余等一下。你现在是不是正要冒出火啊?」 「没、没错,快烧起来了!就说我对需要细腻手法的魔术不在行啊,好冷!」 棹人从头顶呼呼呼地冒出阵阵浓烟,却还是发着抖。 就在此时,是景色观察到腻了吗?弗拉德回来了。他感到受不了的摇摇头。 『看样子【吾之后继者】要在这里脱队了啊。死因虽然可悲,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谓的别离总是来得突然寂寥又滑稽,而且也是因为这样才值得细细品味呢。』 「这样好吗?离开人世时,我可是会把你的宝珠摔破后再死的喔,绝对会这样做的!」 虽然发着抖,棹人仍是狠瞪弗拉德。是对某事感到愉快吗?弗拉德哈哈大笑。 虽然感到傻眼,伊莉莎白仍是轻拍棹人的肩膀。 「先冷静下来吧。因为正确地说,你是不会冻死的喔。」 「是是是是、是这样说没错,不过现在变得无法动弹的话会很不妙吧吧吧!」 的确,正如伊莉莎白所言。棹人的灵魂放在人造人〈homunculus〉体内。 只要不遇上始料未及的大量出血,其身躯就是不死身。实际上如果他是普通人类的话,已经陷入失温症而死亡了。即使如此,一旦在体内循环的伊莉莎白之血凝固,他还是不免会停止运作。如今,也不是可以拜托别人搬运拖油瓶的状况。 小雏用力握紧双手的拳头。她用下定决心的表情,将手放上自己的女佣服。 「小雏领悟到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方法!身为新娘的我,为了让重要的新郎大人更加暖和,超乐意脱光光然后再紧紧地抱上去!」 「冷静吧,小雏。你虽然是机械人偶,不过确实拥有重现人类体温的热度。然而,就算脱下衣物紧紧贴住也没有什么差别喔。还有,别把真心话说出口,答应余……那么,红龙不动了。四周也没有可以当做路标的东西,棹人快要冻僵。」 「别、别说得这么不吉利。」 「之后究竟要怎么做呢。」 唔唔唔——伊莉莎白双臂环胸,将视线流畅地移向一旁。 红龙趴在那道视线的前方,看起来丝毫不觉得冷。抵达「世界的尽头」后,它就突然变得不动了。红龙有如回到老巢似的打盹。 伊莉莎白如此说道后,贞德再次耸肩。 「是呢,可悲的你冻死在此我们也很头痛。话说回来,到处乱走也是下策,应该避免浪费体力。如今就祈祷我那些孩子们能取得某种成果吧。顺利的话,应该也能建立起今后的行动方针才是。【没有成果的话,就死了这条心去死吧】。」 「好、好无情啊。」 棹人表情苍白地叹息。然而,他对贞德的提案本身并无异议。 再次令「机械神」现形后,它们个体分离前往侦查。四架按照贞德指示,探索从未有人踏足的大地。如今这是他们拥有、最有效率的手段吧。 (毕竟,这里完全没有东西可以当做标记。就算人在上面走路,也有可能在原处兜圈子……既然「肉贩」把我们找来,在冻死前的范围内就应该会有些什么才是。) 虽然如此思考,棹人仍是乖乖地将希望寄托在那四架上面。也就是说,再来就只有等待了。 无言的时光持续了一阵子。 在发出钝重光辉的天地之间,时间的感觉消失了。由于棹人撑了下来之故,应该没有经过多少时间才对。然而,对等待的人而言,感觉像是永远的时光流逝而过 。 不久后,棹人猛然抬起脸庞。喀啦喀啦刮削大地的声音传入耳中。 扭曲的银色从远方接近而来。全身由利刃打造的野兽——「第一架〈潘达斯奈基〉」——一边削去薄冰,一边返回这里。它在冰上面挖出洞穴紧急停止。 在主人面前腿部靠拢坐下来后,「第一架」啪喀啪喀地动着嘴。它似乎借由弄响牙齿结束了某种报告。贞德用演戏般的动作,夸张地压住嘴边。 「哎呀,这倒是意料之外。」 「怎、怎、怎、怎样了,贞德?发、发、发、发现什么了吗?」 「虽然牙齿打颤到近乎极限,却还是有毅力提问,我就夸奖你一番吧。听我说,然后吃惊吧。『我的第一架』说,它在这前方发现士兵们的野营地。【想不到已经有人来到『世界的尽头』了呐,真像是在开玩笑呢】。」 「居然有此事?那么,是教会那群家伙吗?是从『肉贩』那边问出什么了吗?」 「不,据说旗帜图案与教会的不同。虽然是我也见过的花纹……不过很难口头说明——画出来吧。」 贞德如此指示后,「第一架」顺从地点点头。它毫无迷惘地动着刀刃制的脚,看起来像是机械输出记录影像之类的东西吧。银色轨迹流畅地刻出纤细的图形。 它首先画出动物,然后是花。一幅气派大花被白鹿、古狼、大鹰围绕着的图画完成了。棹人不由自主瞪大双眼。他暂时忘却寒冷,茫然地低喃。 「是『森之王』他们……而且,这个每个王族都会使用不同花朵的纹章……」 「嗯,小雏我也有印象。」 仍旧依偎在棹人身边的小雏也严肃地点头。伊莉莎白有如在说发生何事似的眯起双眼。 棹人用认真的口吻,断定旗帜的拥有者。 「是『森之王』第二皇女,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的私兵团。」 *** 就这样,新的谜团增加了。毕竟棹人他们的所在之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世界的尽头」。 只有被告知位置的人,才能抵达这里。 (明明是这样才对,为何兽人会在这里?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论怎么思考,棹人都无法理解。就算要推测好了,如今的情报量也不足。 他露出苦思表情烦恼着。就在此时,伊莉莎白双手环胸,威势十足地挺起胸膛。 「就算思考也没用时,就只有采取行动了喔……反正也必须掌握兽人造访『世界的尽头』的理由跟目的。」 「嗯,正是如此。感觉不像是偶然,而且也没有这个可能。既然如此,就得知道原因为何才行。」 「嗯……是啊。先试着展开行动吧。」 贞德如此应和后,棹人也点头同意。而且,兽人应该不是敌人才对。至少棹人认为他们「并非敌人」。此时此刻,他想要相信对方也是如此。 就这样,今后的方针确定了。 前往兽人们的野营地,以期与他们接触。 棹人他们立刻跟随「第一架」的指引,开始移动。 他们踏碎雪花结晶走路。然而才开始前进,就立刻发生了重大的问题。 「呃,伊莉莎白,很不妙。」 「什么很不妙?啊……………余大致上明白,不过你试着说看看吧。」 「这、这样下去我会死。正、正确地说是会变得无法动弹。」 「唔,余认为待平安无事将你回收之时,再啵啵啵地用水烫煮便可呐。」 「别、别把别人说得像是冷冻食品。而而而、而且,在那之前都要当雕像我可不要喔喔喔喔喔喔!」 在谈话之际,棹人的体温也被毫不留情地剥夺。在假死状态前恳求「皇帝」好了——他差点不由自主冲动地想要这样做。毕竟现在也只有兽化的左臂不冷。他觉得如果抱住那只猎犬的毛皮,一定会变得暖和才是。然而,「皇帝」是心高气傲的恶魔。将那身毛皮抱个满怀时,他必定会暴怒的吧。而且,恶魔是否有体温也令人怀疑。 (好、好险好险。差点就不小心要被咬杀了。) 如此心想、紧急煞车恢复正常后,棹人摸索更现实的方式。 结果,他再次选择从伊莉莎白那边接受魔术指导的道路。 然而无论重复几次,都看不见成功的预兆。 「……不、不行吗?」 「嗯,接下来是要余怎么教才好呢。」 说明了数次后,伊莉莎白用手指轻敲自己的额头。另一方面,棹人的头顶微微冒出烟。伊莉莎白一边眺望这副惨状,一边皱起眉心。 「因为体温调节,不是以痛楚为支点这一类的魔术啊。对你而言反而会很难掌握到感觉吧。话虽如此,再来应该要怎么说明才好呢。」 「在、在这边放弃的话,我的命运就有如风中残烛。」 「放心,已经要消失了。」 「说、说什么,放心啊。」 「棹人大人!就算棹人大人不能动,小雏也会搬运您的!」 「唔,就现状而论要搬人明明就很危险的说……烦啊!明明连剑都可以自行制造出来,你的想像力竟变得比之前还要贫乏吗?都说了,首先呀……」 『可以打扰一下吗,【吾之爱女】?』 「干嘛,一副受过火刑,不晓得是打哪儿来的优雅面孔啊?」 『哈哈哈,虽然叛逆期很长,不过安心吧。我意外地很宽大喔。』 被弗拉德从旁打岔,让伊莉莎白露骨地皱眉。弗拉德爽朗地大笑,不将她的嘲讽当作一回事。虽然遭到铁桩投掷脸庞的下场,他还是毫不灰心地继续说道: 『不成功的理由就是,你的教法适合正经的魔术师。教他时,只要从根本改变方式就行……【吾之后继者】,让体内同时产生火跟冰。不是抱持那种感觉,而是实际产生它们。以要杀掉自己的念头,将力量灌入那两者之中。』 「……等等,弗拉德你没疯吧?不对,你平常就是狂人了。」 『力量会互相抵消。你擅长火焰,所以影响应该会停留在让体温上升的范围内吧。』 棹人听从弗拉德的指示,闭起眼皮。他集中意识,试着灼烧、以及冰冻自己的内脏。至今为止的毫无手感就像在说谎似的,魔力动了起来。 (啊,这样做确实轻松太多了。) 矛盾的两股力量在棹人体内互相碰撞。虽然多少掠过一些痛楚,不过两者平安无事地消失了。之后只剩体温上升的效果。 棹人缓缓睁眼,他朝一脸得意的弗拉德点点头。 「原来如此,寒意好一点了。谢谢了,弗拉德。」 「你、你这家伙……总是、总是这样,不想个办法处理一下那种扭曲的方式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宛如毛皮倒竖发出哈气声的猫儿似的发出怒声,她将华丽的回旋踢击入棹人的背部。 那真的是一如往常的一击,然而这次的场所却与平时不同。 棹人因冲击而滑了一跤。 「————嗯嗯?」 「————咦?」 由冰构成的大地摩擦力少得很极端。而且运气不佳的是,地面在不知不觉间平缓地隆起。看样子棹人他们似乎是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爬上了白色山丘。 结果,在那边滑一跤的棹人会变成怎样呢。 他以黑色长大衣代替雪橇,以猛烈的速度开始在山坡上滑动。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心爱的棹人大人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可惜,后继者没了。』 「感觉你不怎么可惜就是了。」 被留在原地的一行人各自吵吵闹闹之际,棹人毫无停歇地猛冲。他慌张地将兽臂插向大地,然而爪子却没有顺利地刺进冰中。 (嗯,那么,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这也不是被强烈负面情感驱使时所产生的反作用力。事件滑稽至此,人当然也会冷静下来。棹人半闭眼睛,一边朝四周张望。就在此时,他察觉到一件事。 棹人滑落下去的路线旁边,刻划着奇妙的车痕。雪花结晶被弄断,冰浅浅地被削去一层。这恐怕是「第一架」滑下山丘时的痕迹吧。 「看样子,似乎是朝正确的方向前进呢……既然这样,也罢。」 在一行人之中,棹人原本移动速度就最慢。就这样一直滑行也不错——他如此心想放弃了抵抗。应该说,他也没办法停下。棹人把心一横,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他用这个姿势,就这样顺畅地向下滑。 不久后,地面回复平坦。即使如此,棹人的行进速度仍然没有衰减。他还是在乳白色的天空下朝前方猛冲。然而在一处勾到某物后,那种势如破竹的进击停了下来。 「嗯?是什么?」 棹人眯起双眼,简直像是被无数透明的手抱住似的。 他伸出手,确认阻止自己之物的真面目。状似铁丝的极细植物,成束地缠在手指上。一根根纯白色藤蔓上面,甚至长着像绵毛的球形花。 棹人眯起眼睛朝四周张望。看样子这东西似乎布满在这一带。 他拉动藤蔓。棹人越是移动手臂,那东西就越是没完没了地延伸,完全感觉不出它有中途停止或是会断掉的感觉。这玩意儿似乎远比他料想的还要长,而且又坚固。 (本来应该连生物都无法呼吸的地方会有植物?这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架』没有勾到这个吗?) 虽然对矛盾的存在感到不解,棹人仍是再次确认刻划在冰上面的痕迹。「第一架」的削痕在藤蔓前方中断,接着出现一个有如打入铁桩的深洞,同时再次向前延伸。看样子它似乎是在撞上去前察觉到藤蔓,所以跳跃避了过去。而另一方面,棹人则是完完全全地中了招。他双臂环胸,歪头露出困惑表情。 「这个藤蔓是啥?嗯,如果说是植物的话,我是有想起一种东西就是了。」 「还以为是哪个家伙中了陷阱,结果过来一看……想不到『世界的尽头』居然会有人类。意思是被找来此处的人,果然不是只有吾等吗……阁下是何人?报上名来!」 「咦?」 低沉声音突然响起,棹人瞪大眼睛。然而,他并不是对对方声音中渗出的敌意产生反应。棹人的脸上不是浮现紧张与警戒,而是含有亲切之意的惊讶。 「该不会是……」 他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声音,棹人连忙环视四周。 他注意到腰际上挂着剑的一行人。渐渐接近的士兵们穿着朱红色铠甲。使用鳞片与皮革的装扮依旧可以感受到独特的美学。然而,现在除了胸甲以外,上面还覆盖着——基于自古流传下来的风俗——以同伴毛皮制成的御寒衣物。正如所料,厚实兜帽内侧有着造型不同于人类的精悍脸庞。 是有着红毛狼头部的兽人,跟在他后方的部下棹人也有印象。 棹人差点滑倒,却还是勉强站了起来。他毫无防备地呼唤狼头兽人。 「琉特!」 「嗯?为何会知道吾名……阁、阁下是!」 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私兵团,第一班班长琉特吃惊地停下脚步。 棹人总算恍然大悟。在冰之世界也不会枯萎的植物,是兽人们带来之物。他们似乎是布下藤蔓代替警戒网。兽人们不擅长魔术,因此发展出独特的技术作为替代之用。像是利用同伴尸骸的武具,或是制造魔道具,以及在没有土壤的屋内也能繁殖的植物等等。就算已经开发出耐寒品种也不足为奇。 总而言之,能在兽人之中遇见熟人让他感到心安。好久不见——他打算悠哉地开口搭话。然而就在此时,棹人猛然回神把话吞了回去。 (不不不不,好久不见……这不是可以堂堂正正说出这种话的情况吧。) 对琉特而言,这是棹人被贞德强行带走后的初次重逢。在那之后情势一再转变,他周遭的人物关系图真的已经变得难以说明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世界的尽头」。 本来只有被告知位置之人,才能抵达此处。 (为何琉特他们会在这里,理由不明。) 依据其目的,棹人十分有可能被视为敌人。就算不是如此,他现在登场的方式也太怪异了。触发警戒网后的重逢,只能说是糟糕至极。 棹人抱住头,不由自主感到头痛。 (至、至少想在稍微容易说明一点的状况下重逢……呃,咦咦!) 「哈——哈哈哈哈哈!棹人大人,您平安无事呐!」 棹人的担忧被用力吹跑了。豪爽地大笑后,琉特毫不迟疑地紧紧拥住棹人。他被壮硕的粗大手臂牢牢地固定。是用力过猛吗?琉特一边把棹人甩来甩去,一边打从心底发出开心的声音。 「平安无事,太好了平安无事!喂,大家也开心吧,是棹人大人。他平安无事呢!」 把棹人放到地面上后,琉特啪的一声亲近地拍打他的背部。棹人头昏眼花,差点整个人栽向前方跌倒。就在此时,琉特的部下们蜂涌而至。 棹人陆续被戴着手套的粗犷手掌要求握手。 「好怀念!正如队长所说,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看起来挺有精神的,值得欣喜呢。」 「吾等一同,都很担心您喔。」 「啊,嗯嗯,谢谢。好久不见。」 虽然感到困惑,棹人仍是回应过分率直的欢迎。同时,他心里的一部分也极冷淡地持续分析着兽人们的反应。然而令人吃惊的是,连一道怀疑的眼神都没有。 (哎……如此率直地欢迎我好吗?) 棹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同时他也很强烈地体会到一件事。 琉特云,兽人本来就是远比人类还要尊崇恩义的种族。 看样子那并非虚言,而是事实。 *** 不久后,庆祝平安无事的话语,以及欢迎的握手告一段落。现场被和睦的气氛包围。太好了太好了——琉特满足地点头。然而,就在此时他终于露出困惑表情。 「嗯?不过,为何棹人大人会在『世界的尽头』呢?」 「想不到直到此时此刻前你都没怀疑过呢。」 「话说回来,您被那个不祥的黄金女人带走后,究竟是怎样了呢……」 琉特正式地开始把疑问化为话语。棹人点点头。即使身在握手与打招呼的风暴里,他仍是勉强整理好脑袋里的情报。棹人张开口,试图说明来龙去脉。 「我说琉特啊。请你务必不要吃惊,听我说。在那之后,我——」 就在此时,喀啦喀啦削去冰块的声音从远方接近而来。 时机实在是恶劣至极。棹人心想不妙望向后方,可是已经太迟了。 纯白山丘上出现其他颜色。银与黑,还有金色特别强烈地射向眼睛。 由扭曲的银色机械负责走在前面,身穿暴露黑色紧缚风洋装的女孩与女佣并肩奔驰,穿着贵族风服装的男人稍微拉开一些距离地飘浮着。几乎只是皮带、一副白色紧缚风洋装打扮的女孩悠然地奔驰在他们身旁。 (从远方一看,这个集团还真是毫无统一性啊。) 「没事吧,棹人!刚才果然是余不小心呢!如果你就这样死掉,余可是会很困扰的喔!别说是作梦,就连醒过来后的感觉都会变差,谁受得了啊!」 「平安无事吗啊啊啊啊啊啊啊!棹人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您平安无事呢——!如果没有平安无事,小雏我会立刻追随在后的喔——!」 「真是让人费心的男人。【这副德性会有新娘可真是奇迹】。」 『我的意见也一样。等一下喔……新娘?试着想一下的话,意思是【吾之后继者】与我制造的机械人偶互相发誓永远厮守吗?跟人偶谈情说爱虽然愚蠢至极,不过就算对象是人感觉也差不多。因为爱虽然适合作为一时的享乐而沉溺其中,却不是足以束缚一世的错觉啊。不论对象是人或是人偶都一样。重点不在这里,那个人偶是我的制造物……换言之,可以说他名符其实地成为了我的儿子吗?』 每个人还是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没有杂音的世界里,这些声音很响亮。特别是弗拉德的那一句话,棹人想要全力地表示异议。然而,现在不是这样做的时候。 (——不妙!) 兽人们的眼睛停留在身穿白色暴露束缚风洋装的女孩——蜜色头发与金色饰品发出光辉、黄金的「拷问姬」贞德·德·雷——身上。从外套里延伸出来的尾巴一起炸毛,兽人们将手伸向武器,摆出警戒状态。 看到这副光景后,伊莉莎白紧急停下。她表情严肃起伸出单手,抓住小雏的衣领。小雏乱动着发现棹人正要朝前方猛冲的脚。 「这是在做什么呢,伊莉莎白大人?棹人大人就在眼前喔,伊莉莎白大人。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向前进去心爱的丈夫身边啊,伊莉莎白大人!」 「冷静吧,仔细看看棹人周围。兽人们也在……原来如此,意思是踩中了平常会布在野营地周围的警戒网吗。哎,罢了……只不过,我们会合的似乎有点太早,又太迟了呢。」 看样子只瞥了一眼,伊莉莎白察觉到状况了。 在地下陵寝时,棹人跟伊莉莎白说过逃亡中发生的事。这也就是说,她知道金色拷问姬——将棹人带出兽人之国时——让琉特等人身负重伤的事实。然而说到贞德本人,却是用现在进行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贞德·德·雷是虐待奴隶的圣女贱货……而且自称是救世少女。) 据贞德所云,不造人业就无法进行救世。她比神跟恶魔还要傲慢,恐怕她对于自己认定是「尊贵牺牲」的人们不会感到内疚吧。 实际上有如要证明这件事似的,贞德对兽人们说出柔和又刻薄的低喃。 「哎呀,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们如此有精神,真是太好了。【狗狗们都很坚固呢】。」 「——备战!」 琉特灌注怒意大吼,拔刀声起此彼落互相叠合,弓也被拉紧。 (这样下去会演变成战斗。如此一来,一切就都白费了。) 能阻止此事的人唯有自己——棹人立刻做出决定,他纵身跃至兽人们前方张开双臂。 「请等一下,贞德她确实是个胡作非为的怪家伙,但她并不是敌人!」 「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瞧不起了。【哎,胡作非为跟怪家伙我不否定就是了!】」 「是冲昏头了吗,棹人大人!居然袒护残酷地杀害吾等同胞,毫无慈悲地伤害他们的人……可恶,是洗脑吗!不,还是说打从最初就是同伙呢……虽然不想这样想就是了。」 琉特无视贞德的戏谑话语,喀啦喀啦地让牙齿互咬。棹人感谢他的理智。如果没有这种犹豫的话,箭矢已经放出来了吧。 应该怎么做才能打开僵局呢?棹人拼命动着脑筋。 结果,他将自己认为是最适当解答的一张牌打向兽人们那边。 「那个黄金女孩……贞德·德·雷不是虐杀众多村子的犯人!」 「——您说什么?」 正如棹人所想,琉特表现出动摇的表情。果然如此——棹人抚胸松了一口气。他们身为武人,比起自己等人被弄伤的事实,更重视人民受到的牺牲。 如此一来,可以视为再次出现解释与交涉的余地吧。 为了让自己与对方两者都冷静下来,棹人刻意缓缓说道: 「请务必听我说。现在,我跟那家伙一起行动。这也是为了阻止你们所追捕的虐杀犯的最终目的……只要琉特不介意,我想好好说明至今为止的来龙去脉。有地方可以静下来谈话吗?」 兽人们设置了野营地,棹人已经掌握了这个事实。然而,他刻意装作不知情如此提问。反应很迟缓,琉特与部下们似乎也在踌躇。 (还需要再推一把。想想吧,以我的裁量权可以把情报公开到何种地步?) 棹人脑海里陆续闪过耳闻的凶恶真相。每一项都是有可能会从根底动摇现今人类社会的炸弹级情报。随便说出口的话,就有可能让国际情势为之一变。然而,能用来思考的时间不多。即使如此,棹人仍然重复着最大限度的深思。 (在这里跟琉特他们决裂实在是太不利了。) 不晓得「世界的尽头」有什么东西。然而,既然「肉贩」把棹人他们找到此处,就可以确定这是重要的地方。可是,他们这一路上的准备与人手都不足,也没有据点。 (兽人们的协助是必要且不可或缺之物。毕竟——断了与琉特之间的这条线,就是自动地丧失与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的缘分。) 如今,棹人他们挑上了教会这个巨大的权力组织。能当后盾的势力是不可或缺之物。是否还会有机会与兽人交涉不得而知。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在那之前世界就会灭亡吧。 (想避开人类与兽人起争执的情势。不过,有必要跟兽人共同拥有、并且维持同伴意识。) 如此心想后,棹人握紧拳头。做好觉悟后,他张开嘴巴。 就这样,棹人从最重要的手牌里打出一张牌。 他将对人类而言很危险的一张牌,滑上牌桌。 「关于教会隐瞒的真相,我有话想说。」 这一句话足以暗示兽人虐杀事件背后,存在着与教会有关的阴谋。 琉特兜帽下的耳朵倏地一震。他有如在打量般,目不转睛地望着棹人。 棹人默默无语,回应金眸的逼视。与过去相比,两者的立场出现逆转。如今,隐瞒情报却还是要求协助的是棹人这一方。他有所自觉,明白自身的行动很利己。 (然而,我们的目标应该也能帮上琉特他们才对。) 棹人有着不让世界终结的信念。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错开视线。 两人彼此凝视,就跟初次见面时一样。 不久后,琉特闭上眼皮,然后再睁开。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将单臂平伸。 棹人肩膀倏地一震。然而,他并没有试图逃开箭矢,甚至没摆出反击或是防御的姿势。琉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副模样,最后轻轻将掌心朝向下方。 部下们一起放下弓与剑。他们解除了警戒状态。 棹人松了一口气。由于过于急速地解除紧张感之故,他的膝盖开始难看地发抖。眺望棹人的模样后,琉特眯起眼睛。他将掌心放上自己的朱红色护胸。 然后,琉特恭敬地告知棹人一句话。 「这是第二次了呢。有请了,人类公敌。」 *** 以石头组成的炉子里,火焰红红地燃烧着。 在被雪与冰封闭的世界里,甚至可以说热与光是令人感动的存在。 如今火焰上放了 铁锅,里面则是掬了一大把雪。雪块缓缓融化,化为几乎不含杂质的水。小雏将花瓣切碎放入锅内。水沸腾染上鲜艳的橘色后,她在涩味跑出来前捞掉花瓣。接着,小雏将干燥水果削成薄片一一放入,琉特的部下灰色狼兽人在她身边摆放器皿。 一步步地备茶之际,琉特与棹人,还有伊莉莎白围成一圈坐着。 他们在兽人们的野营地——其中一栋移动式房屋里——休息。 抬头仰望,可以看见天花板内侧有着像是伞架的外形。为了让每个人都有办法组装,小屋材料使用了事先组合好的木材与兽皮。在圆形地板上面铺板子后,再盖上两层以多种兽毛编织而成的地垫。伊莉莎白云,这是从卓越魔术师们的遗体上剥下毛皮,再编入防寒气纹样的物品。 大概是在整体加上类似的机关,小屋暖和得令人吃惊。 棹人他们无需烦恼寒冷,盘坐着谈话。 「所以,我们暂时回到伊莉莎白的城堡。然而,『肉贩』已经……」 棹人一边对琉特说着话,一边微微瞄向旁边。 贞德在许多人的监视下,抱住膝盖轻巧地坐在房间角落。腰际那些会妨碍到坐姿的饰物消失。然而也因为这样,她的下半身几乎变成接近裸体的状态。如果不是兽人,监视者也会不晓得该把视线放在哪里吧。当初预定是要将她关在其他小房间,却因为贞德的一句话而变更。 『如果你们表示空有形式地将我关起来就会满意,那就请便吧。不过,【让小喽啰负责监视就会觉得啊「这下子就能放心了」的话,那你们这群家伙就是蠢到极点。这样可是撑不久的喔】。』 她的话语大大惹恼兽人们,却也言之有理。 就算把贞德关起来也毫无意义,只能以毒攻毒。能与「拷问姬」为敌的人,也只有「拷问姬」吧。话虽如此,也不能再惹怒兽人。 被大家告知什么话都不要讲后,结果贞德如今一直保持沉默。棹人有如顺便似的,也消去了弗拉德的幻影。他忽然想起这样做之前,对方曾如此诉说。 『等一下,【吾之后继者】。连我都一起消除,这样做果然很没道理不是吗?她跟我虽然都态度嚣张,却是不同的个体。嗯?「忘记之前自己在兽人村庄说过的话吗?」真是的,连那种程度的俏皮话都无法享受,还真是可叹呢。不过,好吧。反正我是死人,又是打从平常就容易被忽视的立场。』 (如今一想,那不是在说自己可以接受,而是在损我吧?哎,也罢。) 棹人再次集中精神,向琉特说明事情的经过。 话总算谈到他们造访「世界的尽头」的理由。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们飞来了这个地方。」 「原、原来如此……哎,一下子教人难以置信呢。」 琉特穷于回答,一边轻抚自己的下巴。他不知是否该接受情报。 棹人也明白这种困惑,毕竟这件事彻头彻尾地没有现实感。 (没有实际体验的话,就没办法轻易接受呢。) 得到伊莉莎白的赞同后,棹人几乎将所有情报公开给琉特。 棹人也是一边述说,一边产生自己牛皮越吹越大的感觉。即使如此,他仍然毫无停滞地告知真相。只是关于兽人虐杀犯这件事,他针对教会内部狂信派阀趁哥多·德欧斯死后一跃成为主流,并且失控这一点加以强调,并且主张他们的愿望与人类的意愿相左。又加上个人意见,认为应该将对方与恶魔契约者同样视为世界共通的敌人。 (如果兽人们将此事视为「人类干的好事」并且选择报复,那就算避开世界重整,黑暗时代也会来临。人类与兽人,双方都会出现许多死伤者吧。) 面对棹人的要求,琉特避免给予明确的回答。就他的立场考量,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就算得知真凶的真面目,琉特也没有权利选择报复。这一切都要交由薇雅媞,以及她对众皇族公开情报后他们的判断。 (薇雅媞是爱好和平,希望人民安宁的贤狼。) 棹人想要相信她不是会进行报复战之人。在他前方,琉特的表情渐渐变得不满。他露出的表情,就像吃到了就算用兽人利齿也咬不断的肉。 「嗯,王族地下陵寝沉眠着最初的恶魔,圣女的真相,仍然活着的使徒……简直像是传说或是童话。」 「嗯,虽然是我说的,但我自己也这样觉得。」 「如果不是在此地听闻,我会断定这是胡扯吧。」 「如果不是在此地吗……也就是说,你肯相信吗?」 「嗯,不由得我不信。其实啊,棹人大人。有一名谜样人物,突然将前往此地——『世界的尽头』的方式给了吾等。」 棹人忽然想起勾中藤蔓警戒网时,琉特说出口的话语。当时虽对意料之外的重逢感到惊愕,棹人仍是确实地听到了他的话语。 (当时,琉特是这样说的。) 『想不到【世界的尽头】居然会有人类。意思是被找来此处的人,果然不是只有吾等吗?』 「你们是被『找来的』……是吧?」 「正是如此。先过目实物比较快吧,请看这边。」 琉特从堆积在后方的行李中取出一张纸。接过那张纸后,棹人盯着它眺望。隔壁的伊莉莎白也探头望向这边。两人同样都皱起眉心。 「这是……」 「……唔。」 在纸的左半边,魔术文字借由蓝墨水复杂地连在一起。那是介入移动阵的术式。它极为混沌,就连对魔术还很生疏的棹人都能够判断它很异常。 而且,棹人想起以前「总裁」交过来的信。 (当时只能使用一次,术式就连同纸一起融化消失了。) 另一方面,这张纸在琉特等人转移后仍然保持着形态。棹人一边因为超越理解的构造感到恐惧,一边将视线移向纸的右边。那儿排列着用圆润笔迹书写的文字。 『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 欲否定此言,便前住【世界的尽头】。 公平地给予所有种族权利吧。』 有点让人联想到诗句的呼吁,在最后面添加了可以说很不适合信件氛围的图画。 巨大的肉骨头登愣——地画在上面。 「……唔,是『肉贩』的信啊。」 「嗯,无疑是『肉贩』的信。」 「从这种程度的情报量居然也能断言……果然厉害。」 琉特率直地发出称赞话语。其实,棹人只用肉骨头这张图就做出判断,然而这一点还是少说为妙。棹人用严肃表情将信还给他。 再次眺望字句后,琉特眯起眼睛。 「看见内容时,我还觉得这究竟是什么恶作剧。不过,要如此舍弃这封信却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它送达的状况实在是太脱离常轨了。」 据说这封信被送至薇雅媞的第三座行宫。 在贞德急袭之后,她就改变住所增加警备。然而位置不但被发现,而且还有入侵者穿越警戒网进入薇雅媞的寝室。 是一头小型的龙。将信放在她枕边后,它就啪哒啪哒地振翅离去了。 记述在纸面上的术式,立刻借由兽人内少见的魔术师之手进行分析。结果查出那上面记录着未知的座标。 私兵团中仍有许多人尚未治好贞德造成的伤势。 因此,薇雅媞选择天生就具有高度恢复力,而且忠诚心也很高的琉特,以及他的部下们集中接受治疗。同时,她派遣斥候前往当地,并且命他报告情报。 私兵团总队以取得的情资为基础,依据环境进行准备,然后转移至该处。 实际上造访现场后,琉特等人就察觉到这个地方是何地。兽人们对圣女与神的信仰心很薄弱。然而,他们果然还是有掌握到那个传说。 世上有一处由神明订定为「世界的尽头」的地方。那儿是由雪和冰,风与魔力构成的清净之地。只有被允许得知位置之人才能抵达那个场所。 「从方才棹人大人所言,可以理解这文章的前半段——『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欲否定此言』恐怕指的就是避免世界重整。然而被给予的『权利』是什么呢……寄信之人要吾等为此追寻何物,果然还是不得而知。」 「确实如此……『肉贩』要对所有种族提出什么诉求呢?」 「其实整备好野营地,布下警戒网虽佳,吾等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而感到迷惘中。光靠这封信的话,完全摸不着头绪。」 如此说道后,琉特搔搔头。看样子对他而言,遇见棹人他们也是及时雨。对话一时中断,棹人与琉特双手环胸,伊莉莎白开始沉思,房内充满沉默。就在此时,现场传出开朗的声音。 「久等了,完成了。请各位趁温热时饮用!」 小雏踩着跳舞般的脚步把茶端过来。用棹人那个世界的风格来形容的话,那副笑容产生了令人神清气爽的功效。棹人与琉特道谢后,将茶杯接至手中。 棹人品尝了半晌含有果实酸味、有如蜂蜜般甘甜的味道。然而,伊莉莎白却没有伸手接下茶杯。不久后,她喃喃低语。 「『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欲否定此言,便前住【世界的尽头】。公平地给予所有种族权利吧。』……如果『所有种族』这句话语可以相信的话,虽然不晓得转移至哪个座标,不过亚人种应该也有被找来这里才对。然后,至于『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欲否定此言』这句话嘛……」 「也就是说?」 「恐怕这里有『某种东西』可以妨碍神进行世界重整。」 伊莉莎白似乎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棹人也猛然瞪大眼睛。他因为冲击而弄掉茶杯。在茶洒出来前,小雏从旁边伸出手将其抓住。 「没事吧?茶连一滴都没有溅到心爱的棹人大人的脚上哟!」 「啊,嗯,我没事。不好意思,谢谢。」 棹人心不在焉地道谢。他有如突然发作似的望向贞德,依旧面无表情的黄金女孩微微扭曲唇瓣。她有如肯定这个想法似的点点头,伊莉莎白低声继续说道: 「那玩意儿是什么,余只想到一个答案。」 「——嗯,我也是。」 棹人简短地表示同意。然而,他把说出那个答案的使命让给了伊莉莎白。 是什么呢——琉特将身躯探向前方。伊莉莎白再次严肃地开了口。 「这里啊————」 「嗯,有圣女大人在。」 现场响起银铃鸣响般令人怜爱的声音。 聚集于此地的每一个人都不认识的人物如此低喃。 *** 不知不觉间,棹人身边坐了一名从头到脚披着绯红色布块的娇小人物。 那块长布直达地板,有如蔷薇花瓣般扩散。虽然被半隐藏在那块布里面,她仍是穿着打上金边的同色法衣。恐怕是教会的相关人士吧。 而且最应该感到惊叹的是,衣服所包裹之人。 突然出现的入侵者,是连十岁都还不到的幼小少女。 她拥有纯朴的亚麻色头发,以及清澈到不可思议的琥珀色眼眸。修得又齐又短的头发很适合端整的五官。这副外貌十分有资格称作美少女。然而,却有某个地方—— (有某个地方————致命性地出现破损。) 插图p123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她都只是有着纯朴甜美感的少女。然而,棹人却无法抹去自己产生的奇妙印象。其他成员似乎也一样。另外,打从少女在谁也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可以确定她不是普通人物。 一名少女的入侵,让现场渐渐紧绷。 琉特与部下们把手放上剑。然而,无论是要砍杀或是逼问,对手都太幼小了。他们的眼瞳浮现困惑,只有小雏迅速地站到守护棹人的位置进入战斗状态。贞德眨了眨蔷薇色的眼瞳。 伊莉莎白盘坐在地,用手肘靠在腿上撑住脸颊。她没有隐藏不悦感地低喃: 「果然如此。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出现。」 「嗯,正是如此。好久不见了呢,伊莉莎白·雷·法纽。上次见面时的事我还记得喔。就算你知道我的名字,却一点也不懂我的角色有多重要呢。无知的羊儿变得了不起了。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就不能小看你了。」 少女开心地咯咯轻笑,伊莉莎白眉头更加紧锁。棹人歪头露出困惑表情,看样子两人是旧识。然而,似乎很难说感情不错。 (这个少女究竟是谁,是何方神圣呢?) 就在棹人打算要把疑惑说出口时。 伊莉莎白维持最大限度的不悦脸庞,就这样有如撂下话语般接着说道: 「那么,离开王都过来这里好吗——『守墓人』啊?」 5 守墓人的狂信 「不用问我,这样当然是坏事喔。不过,有时候也很无奈呢。我是侍奉圣母大人与神明之身。地下陵寝的封印被解开,末日也近在眼前。在那之后,不论是生者或是亡者都只有回归灰烬一途。既然如此,如果是为了守护王族遗骸这种尘埃的话,只要分派极少数的人马就够了喔。特别是我还有其他非扮演不可的角色呢。」 少女宛如歌咏般流畅地述说,她忽然起身。 少女摇曳绯红色长布,以像是歌剧的口吻接着说道: 「吾既是『守墓人』,也是『传达者』。是吹响末日喇叭,高声呼唤羊儿之人——『看吧,如今那人清醒了。能在眼前目睹奇迹的信徒很幸福。』」 棹人眯起眼睛。她的台词异样地冗长。然而从身为教会相关人士,而且还是狂信者这一点判断,其内容本身并不怎么奇异。只不过,由外表年龄只有十岁左右的少女编织出这番话语的事实又另当别论了。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她的称呼。 「————『守墓人』?」 棹人回想在地下陵寝见到的光景。 在扭曲的小孩房里面,活生生的人类被利用来进行痛苦的抚慰。在其门前,有着让神圣生物吃下恶魔之肉,再把人类当成材料加进去创造出来的怪物。 准备这一切的人正是「守墓人」。 因此,棹人确定「守墓人」是没有最低限度的伦理观,甚至连理智都没有的存在。然而眼前这名少女不管怎么看,都保有正常的精神。这个事实令棹人感到战栗。 (意思是「有理智」的人制造出——有办法制造出那幅光景吗?) 棹人推论那是彻底疯狂之人的行径,然而现实却比那个推论还要恐怖几十倍。 在那瞬间,空气咻的一声发出声响遭到割断。 棹人连忙抬起脸庞。定睛一望,琉特挥落的剑紧紧地停靠在守墓人的额头上。那东西有可能会随时砍破她的头颅。然而,「守墓人」却只是沉稳地重复眨着眼睛。琉特用灌注憎恶的声音询问她。 「教会的腐肉找吾等何事?」 「真令人失望呢。之前明明待你们如此宽大,这种态度还真是让人叹气。该不会是忘了第三次和平协定了?你们原本可是不可原谅的异端者喔。不过,兽人不是吾等之民,也不是人类。因此教会原谅了身为大罪人的你们,至今为止你们也都一直当着良善的邻居。啊啊,然而却!然而却做出粗暴之举啊!」 「少给我装疯卖傻!你这小姑娘!」 琉特大吼,成形移动式房屋墙壁的兽皮因振动而微微发震。 棹人在手心捏一把冷汗,确认他的剑尖。幸好「守墓人」的头部还没有被割开。琉特发挥惊异的理智,将剑停在原处。 「你们对吾等人民做出的行为——虐杀的真相我都听闻了!吾等是远比人类还要尊崇恩义的种族!因为友人也有美言之故,所以我并没有将人类称之为恶的想法!不过,面对背叛就要以牙还牙!如果你就是『守墓人』的话,别以为自己可以活着回去!」 「————为何?」 「啥?」 「区区第二皇女的私兵,有何权利对吾这名『守墓人』大吼?」 现场响起可怕的冷彻声音,少女将清澈的空洞眼眸望向琉特。 她变脸的模样令棹人倒抽一口凉气。伊莉莎白轻轻发出冷哼,贞德耸耸肩,当事人琉特与棹人一样浮现惊愕表情。 「守墓人」奇妙地用古风口吻,淡淡地继续说话。 「你这种货色没有权利用这种口吻说话吧。虐杀的证据何在?该不会觉得恶魔契约者跟『拷问姬』的证词具有效力吧?太嫩了喔,小鬼。」 「——唔,为何非得被你当成小童看待?」 「这就只是因为你是一只不成熟的狗喔。教你一件事吧,想对本『守墓人』刀剑相向,最好再编更像样一点的理由喔。如果是薇雅媞的话,就会这样做吧。」 「你是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的谁?」 「而且到了这个节骨眼,没人命令就不晓得怎么做吗?真是呆子,可以退下了。」 「————咕!」 「吾叫你退下!」 「守墓人」的傲慢令琉特扭曲脸庞。他屈辱地颤抖手。「守墓人」的额头出现伤痕,鲜血流下。即使如此,她仍然丝毫没有移动,然后又用不同的语调编织话语。 「唔,如果你说无论如何都想切下这颗头的话……这样很不错不是吗!三王要由谁来负起责任,这点也令人期待啊!放心吧,所谓的重整就是最大的忏悔,无论犯下何种大罪最后都会被原谅,是压倒性的消灭仪式!在那之前种族之间继续互相残杀也是一乐!的确,在末日之前,大家都应该思考『死亡』吧!」 这次她宛如青年般浮现爽朗笑容,棹人愕然地思考。 (这家伙究竟是怎样?) 与贞德相比,「守墓人」的言行又有着不同的异质感。简直像是有好几个人混杂在一起似的没有统合感。 琉特的剑尖微微颤抖,鲜血流落至「守墓人」的唇瓣。即使如此,她的微笑仍然不变。琉特紧咬牙根,高高挥起剑。 「呼!」 「住手,琉特!」 棹人发出制止声。「杀害守墓人」可能成为致命性的对立火种。然而,琉特也没有停下刀刃,就这样直直还刀入鞘,重重地盘坐在毛皮上面。 棹人抚胸松了一口气。在他前方,「守墓人」伸舌舔去自己的血。有如猫儿般把舌头可以抵达的范围清干净后,她张开唇瓣。 「嗯,不错呢。教会对邻居可是很宽大的,不会追究你这次的无礼之举喔。」 (脸皮厚也要有个限度。) 棹人如此心想皱起眉心,琉特也激烈地扭曲脸庞。然而,就在此时他有如回神似的环视四周。他的部下们也朝「守墓人」释放杀气。他们有可能随时会扑向她,咬裂她的咽喉。琉特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吐气。 他下定了某个决心。然后,琉特朝「守墓人」深深低下头。 「感谢您宽大的心胸。」 部下们一起咬紧牙根。既然队长谢罪,他们就无法采取糟蹋此举的行动。所有人都硬是收起怒火。然而,琉特却有如低吼似的接着说道: 「不过,希望您务必不要忘却。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不是任何一个种族的领地。大家既然都在追寻相同的事物,就总有一天会引发争执吧。战场是会发生意外的地方。就算是位高权重之人,也无法保证绝对安全,请您小心喔,因为脖子也有可能被不晓得打哪来的无礼之徒射出的冷箭射中。」 「嗯,我『守墓人』——老早便知道此事了喔。嗯,我也有见过呐。所谓的战场,就是这种地方。任何人都平等地拥有加入死者行列的可能性与权利。死者会成就圆满与骷髅共舞,等待万物都在神明掌心里被消灭的那一天。这是何等安稳,而且欢喜呀!然而,这里还不是战场——我『守墓人』也只是使者而已喔。」 「守墓人」轻轻将掌心压向自己的胸口。 然后,她总算浮现可以说是符合年纪的天真微笑。 「来谈话吧!就像神之创造物,都能和平又充满田园气息地互相理解般。」 *** 「………你说谈话?」 棹人愕然地低喃,「守墓人」的提议本身并没有什么异常。正是因为如此,也有着致命性的疯狂。毕竟两者的目的与思想实在是差太多了。 贞德与棹人他们要守护现在的世界,并且试图维持它。这就是他们的救世。 包含「守墓人」在内的狂信者们,打算进行世界重整。这就 是他们的救世。 大多数斗争之中都存在着某种妥协点。然而,这里面却没有。 两者的目的之间横跨着不可能互相靠近、又深又宽的代沟。 在这种状况下,究竟是要谈些什么呢? 「不可能。你也是知道的吧,『守墓人』啊。不论说多少次,都只是浪费时间。」 「哎呀,被如此断言了呢。好寂寞喔。」 「你们支持重整,吾等则是渴望生存。这是世界灭亡,或是不灭亡的二选一喔。这里面没有妥协的余地——这是很罕见的、完完全全的完美斗争。」 伊莉莎白说出跟棹人一样的想法。 她维持着盘坐将手肘靠在腿上撑着脸颊的姿势,就这样冷淡地撂下话语。 「吾等无法互相理解——既然如此,就只能有一方去死。」 「哎呀,也不是这样子的喔。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呢,伊莉莎白·雷·法纽。特别是你,只有你没必要希望世界继续维持下去。」 如此说道后,「守墓人」露出微笑。伊莉莎白不悦地扬起单眉。 棹人自然而然地察觉到「守墓人」想要表达的话语。 (伊莉莎白有着身受火刑的命运。确实,世界要毁灭或是继续维持下去都跟她无关……不过,等一下喔。如果防止世界重整,将教会的扭曲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不就有希望减刑了吗?) 事到如今,棹人才察觉到这个可能性。然而,「守墓人」立刻把话接了下去。 「如果没进行世界重整,你们也借用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的睿智弹劾了教会好了。内部会进行许多肃清喔。哥多·德欧斯的那群稳健派会再次取回权利。即使如此,初始恶魔的存在还是不会被公开,事实也会遭到隐蔽——就算要打赌也行。你们跟薇雅媞都会选择沉默喔。」 「守墓人」如此断言,伊莉莎白没有回应。哪有这种蠢事——棹人正要冲口而出,却也停了下来。 的确,正如「守墓人」所言。 (没错……我不会说,伊莉莎白也是如此吧。) 说出来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呢。 初始恶魔的存在一旦公布,世界就会被推入混乱之中。大大普及的宗教从根底遭到破坏,就是如此严重的一件大事。教会相关人士,虔诚的信奉者,一部分的贵族,甚至连王族都会变成憎恶与疑心的对象。处刑与拷问的历史会长久地持续下去。 民众不着边际的总体意志有时会毫不留情地杀人。会有几个人被吊死,或是人头落地呢? 如今,与恶魔之间的斗争让经济遭受到深刻的打击。如果再失去指导者,社会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吧。如果再加上饥荒跟瘟疫,会演变成怎样的惨状? 不难想象出这幅光景。既然如此,选项就只剩下一个。 就是「不说」。 「因此就算世界继续维持下去,你们也无法成为英雄喔。隐瞒一切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自己。因此拷问姬的下场也不会有所改变。」 (只要跟教会私下进行交易……不行,既然伊莉莎白自己不要求恩赦,民众就会死缠烂打地要求处死「拷问姬」吧。) 羊群们停在火山口。接下来它们会连这件事都不晓得,就这样烧死自己的救世主。 棹人握紧拳头。既然如此,事情就是重整跟火刑哪边要好一些了。 「跟我方才说的一样,重整正是最大的忏悔。当一切消灭时,你拥有的罪孽也会得到原谅喔。『神会有如你的救世主般祈祷』——的时刻来临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比起火刑,这种落幕方式更美丽吧。你的努力终于能得到主的回报。」 「守墓人」有如祝福般微笑,棹人同时强烈地受到某个疑问驱使。 (的确,「拷问姬」是大罪人。然而——) 民众不晓得她成就的善举,也不会寻求知道的方式。他们就是这种生物。民众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事,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 羊群原本便是蠢昧的存在,这一点没错。 (不过,这个真不是罪恶吗?) 所谓的无知,不是应该被丢石头的事吗?他们的存在方式就是错误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了从根本改正这件事——重整不也是一种方式吗? 「别想————你这大傻瓜!」 棹人的梦想,被刀刃般锐利的声音打碎。他猛然回神。 在棹人面前,仍然撑着脸庞的伊莉莎白就这样撂下话语。 「这种事前提就很奇怪了。决定要裁决余的人不是民众,而是余。余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成为英雄。就算你说重整比较轻松也不关余的事,甚至可以说刚好相反。」 伊莉莎白笔直地指向「守墓人」。她让黑指甲发出光辉,开口低喃。 「说余之罪可以被原谅的人都要杀掉————就只是这样喔。」 伊莉莎白湿黏地舔舐红唇。嫣然一笑后,稀世大罪人接着说道: 「你的说服造成了反效果。『守墓人』,速速去死吧。」 (伊莉莎白果然强大呢。) 棹人如此心想体会到这件事。伊莉莎白的觉悟与决心只在她心中完结,他无法认可、也无法接受这种事。然而,不害怕死亡的态度值得惊叹。再度冷静下来思考的话,棹人果然也反对重整这件事。 他不希望伊莉莎白身受火刑。然而,世上之人尽数灭绝的结局,他也找不到可以赞同的地方。将反正都会死的事实称为救赎,只不过是诡辩罢了。 同时,棹人也察觉到了那股违和感。「守墓人」这番话语的前提就不正常了。 (希望世界重整的人,大多数都相信「正确的信奉者会被留在世界上」。) 应该是这样才对。然而,眼前的「守墓人」却不一样。 打从方才开始,她就是以所有人类灭亡为前提进行着话题。 「……这是,怎么一回事?」 棹人的唇瓣自然而然地掉落疑问,「守墓人」有如想说「怎样了吗?」似的歪歪头。 棹人直视幼小少女,半发作似的询问。 「你知道重整的结果,会造成所有生者都死亡的事吗?」 「不是所有人喔,圣女大人会留下。」 「你知道?那么……你为何支持重整?」 棹人吐出衷心的疑惑。如果认为信仰到极致就能受到奇迹的恩惠,自己也能因此残存下来的话,那这种想法还在理解的范畴内。想要证明自己至今为止的虔诚与正当度的行为虽然扭曲,不过做为欲求是有可能存在的吧。 然而,如果明白连自己这群人都会归于虚无的话。 (这种奉献实在过于无益。) 不论是祈祷或是祈愿,都将不会具有任何意义。如此一来,就连低喃一句「神啊」都无法传达到祂耳中吧。谁都无法得救,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种事根本无意义,而且很过分不是吗?」 「————为何,祈祷要寻求结果呢?」 干燥声响有些不可思议地响起。 棹人瞪大眼睛。在他惊愕之际,年幼少女做出断言。 「这就是不敬。」 棹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然而,少女却在此时忽然浮现微笑。她用出乎意料、真的很柔和的声音低喃。 「嗯……是呢。异世界的人类无法理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掌握了世界的真相喔,因此有所确信。圣女大人与神明长年以来,其真意便是以世界重整为目标。既然如此,吾等的消灭也是值得欣喜之事。」 「你在、说什么……」 「『神如果说吾等有错,那就没错』。」 「守墓人」庄重地断言。她有如要教诲无知羊儿似的,沉稳地如此述说。 「下一个世界就是神之国度,应该会成为理想之地才对。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呢。既然如此,圣女大人曾对吾等投注无偿的爱情,如今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归还那些爱情。『神的意志中有着祝福』、『奇迹将要得到行使』、『那儿不需要吾等』。这才是所谓的信仰。」 棹人感到毛骨悚然,琉特的尾巴也炸毛了。 事到如今,棹人总算理解到那个事实。 (这家伙正是贞德譬喻的,「只为了目睹奇迹而飞身跃进火山口的牧羊人」吗?) 同时,棹人也在脑内反刍伊莎贝拉曾经说过的教会教义之必要性。 『即使如此,我仍是要断定教会的教诲是很棒的事物。为了支持信仰而保持清净之身,正确地活下去是尊贵的行为。人类很弱小,今后也必须需要东西信仰。』 这名少女没将信仰当成需要支持之物,她才是亲身支持着信仰,甚至没将那些祈祷会传到神明那边当成前提。少女对神没有任何要求。 不过,如果神叫她去死的话她就去死,就是这种爱。 棹人张开颤抖的唇瓣。他就这样心神动摇地提出询问。 「为什么你会投向这种思想呢。你明明还很年幼,却如此地——」 「够了,住口吧,棹人。对『守墓人』这样问很滑稽喔,你才是不知道前提。」 伊莉莎白不悦地插嘴,她粗鲁地用下巴比向「守墓人」。 伊莉莎白比了比浮现美丽微笑的少女,然后用渗出厌恶感的声音说道: 「『守墓人』继承了历代所有负责人的人格与记忆。不过婴儿的大脑不可能承受传承仪式的负荷。因此,许多人格会互相混合,并且被自然地淘汰,最后只留下一个共通点——『对神与圣女的信仰心』。一言以蔽之,那家伙就是『被拟人化的狂信』喔。」 (……看起来很正常,不过「守墓人」果然并非如此吗?) 棹人感同身受地体认到这个事实。同时,他也再次认知在教会生根的扭曲有多深。为了持续隐瞒初始恶魔这个致命性的秘密,「守墓人」人格与记忆的维持是必要且不可或缺的措施吧。目睹那东西还能维持信仰心的人才很稀少,然而,其结果却是如此。 (恐怕就教会原本的存在方式而论,伊莎贝拉所言才是正确的吧。) 然而,他们将世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不断朝错误的方向滚落。 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何会变成这样?就算思考,也不可能得到满意的答案。打从创世之后,或者是从创世前就薄薄地不断叠加至今的疯狂,如今即将要颠覆一切,事情就只是如此罢了。然而就算在混乱的状况下,还是可以明白地得知崩坏的导火线。一切便是从「肉贩」将恶魔的肉卖给弗拉德那时开始。 果然有必要直接跟「肉贩」谈话。如此思考后,棹人开口询问。 「现在你们把『肉贩』关在哪里?」 「守墓人」头一歪,完美地无视了他的问题。 在琉特那些部下的包围下,贞德一脸清爽地坐着。「守墓人」将视线移向那张毫无防备的侧脸上。她用和气的口吻向金色「拷问姬」搭话。 「我有听到报告了喔,有另一名『拷问姬』。有人自称是救世少女,违背神之意志,试图将毒酒注入圣女的唇瓣里呢。你就是与吾等立场相反的愚者……不过,与那副带有机械气息的印象相反,听闻你似乎很中意伊莎贝拉·威卡呢。」 「嗯,因为是初恋。」 贞德轻描淡写地回应。 在那瞬间,除了「守墓人」以外,所有人都无可挑剔地瞪大双眼。 「咦?」 「啊?」 「咦?」 「啥?」 贞德这句话,近乎于炸弹。 棹人与伊莉莎白,还有小雏跟琉特都被她唇中说出那个字汇——「初恋」直击。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全员静默的结果,让现场被一股实在难以形容的沉默裹住。 除了依旧洋溢着微笑的「守墓人」以外,他们的表情变得非常奇妙。 就在此时,贞德跟之前一样冷静的语调接着说道: 「不,这是玩笑话。」 「是哪门子的玩笑啊!余还以为你是认真的耶!现在是讲这种话的场合吗!」 伊莉莎白重重揍向地板。熊毛皮砰的一声下沉,棹人也高速地点头。虽然贞德自称是在开玩笑,不过就算不会看气氛也要有个限度。然而,她就这样淡淡地继续说道: 「不过,我也觉得那是类似的情感。【哎,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我在炼金术师旗下,为了救世而被挑中,然后被培育成人。我是公主,也是祭品。被他们所创造,又毁坏了他们。这是我跟炼金术师们的约定。双方之间都没有怨怼。然而,我跟人类接触的经验有限,所以在得到随从前该如何跟外界之人〈stray sheep〉交流,一直令我感到烦恼呢。我【逮了】附近山里的野盗,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东西。」 「会定期掺杂乱七八糟的口吻,就是因为这样吗!」 一个谜题在这里得到阐明。贞德的用辞遣句有时会粗暴地令人难以置信,就是有着这样的背景。然而事到如今,不知她为何要说出感觉像是没必要的情报。无视棹人的困惑,贞德又接着述说。 「所以,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 「你说第一次……是什么的第一次?」 「就像那样,遇见『普通人类』。」 贞德回应棹人的问题,她茫然地将虚空映照在蔷薇色眼眸里。 贞德不像她似的,用有点像是在作梦的口吻嗫语。 「【处女少女】虽然愚蠢——却很勇猛,而且清廉。」 这句话让棹人受到冲击。他一边眺望贞德的侧脸,一边思考。 她与人类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受到限制。像这样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就是现在的贞德,同时也是救世少女。她不在乎自己践踏的人们,甚至不认为他们是牺牲者。然而,如果说仅有一人能做为个别对象被她认知的话。 (不用说或许——这种情感足以被称为初恋不是吗?) 棹人话冲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如今指正此事又能如何呢? 伊莎贝拉在遥远的彼方。她贯彻自身意志回到了教会的阵营。被服装像是处刑人的那群人抓住后,无人知道伊莎贝拉的下场如何。 (不…………等一下,有一个人知道。) 如果是「守墓人」的话,或许就有掌握到她的安危。 棹人不由自主将视线移向「守墓人」。在那瞬间,稚气脸庞咧嘴浮现下流笑容。 棹人觉得背脊窜上一股寒意,他慌张地打算询问伊莎贝拉的安危。然而,贞德却有如要妨碍似的开了口。她无比冷彻地低喃: 「话虽如此,想用【处女少女】当材料跟我交涉是没用的喔,小姐〈狂信者〉。【反正也太迟了吧!你们这些卑贱之人的手段总是如此!】」 「喂,给我等一下,你说太迟……意思也就是说,伊莎贝拉她——」 棹人脸色惨白。在那瞬间,他鲜明地想起伊莎贝拉的笑容。她背对着炸裂而出的白光,露出微笑。就算残留着丑陋的伤痕,那张脸依旧美丽。 (伊莎贝拉她……………) 「守墓人」发出银铃般的轻笑。 棹人有如发作般伸出的手正要揪住穿着法衣的胸口。 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在那瞬间,尖锐声音响起,野营地入口那部分的皮革同时弹性十足起跳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至那边。觉得很麻烦似的叹了气后,「守墓人」站起身。 她一边拖曳着绯红色布块,一边肃穆地步行,解开有着切痕皮革的绳结。「守墓人」卷起入口的皮革后,球体与锐利灵气一同冲入室内。 那是教会的通讯装置。长在它左右两边的翅膀轻轻脱落,球体坠落至「守墓人」的手掌上。比棹人所知更加复杂的魔术文字在其表面奔流。 看样子这次的文章似乎加密过。阅读内容后,「守墓人」眯起双眼。 「辛苦了,如此告知监视者——【你重蹈雅·流德尔的覆辙喽】。」 「守墓人」轻轻推起通讯装置,球体左右两边再次长出翅膀。 通讯装置一边啪哒啪哒地振翅一边离去。目送它被银色世界吞噬后,「守墓人」将入口恢复成原状。她回过头,将掌心抵住自己的胸口。 绯红色布片滑顺地摇曳,「守墓人」朝所有人深深低下头。 「那我就此告辞了。很遗憾,事态似乎变得有点不平静了呢。虽然度过一段难以说是有意义的短暂时光,不过我仍相信这是有意义的密会哟。狩猎、审问异端者这种效率很差的行为是负遗产,我也不想与所有人为敌呢。在此只能由衷希望各位的想法会略有改变。」 「守墓人」涛涛不绝地说道。比什么都还要可怕的是,从她话语中渗出的大慈大悲似乎不是虚言。「守墓人」让小手掌十指交握,有如祈祷般闭上眼皮。 「『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愿神与圣女的祝福也与各位同在。」 「守墓人」抬起脸庞微微一笑,没有半个人回应那副笑容。然而她的心情似乎也没受到影响,就这样迈开步伐。「守墓人」一边用全身承受兽人们的杀气,一边再次卷起入口处的皮革。然而在离开前往银色世界前,她一时停下脚步。 「放心吧——诚如各位所望,接下来彼此就是敌人喽。」 低声嗫语后,「守墓人」再次迈开步伐。入口啪沙一声被复原。 就这样,她的身影从棹人他们面前消失了。 *** (简直像是台风过境。) 棹人茫然地环视四周。面前的光景跟刚才相比毫无改变。然而,感觉上却像是盖上了一层厚重的膜。「守墓人」这个存在就是如此地扰乱了现场的气氛。棹人一边忍受麻痹般的疲劳感,一边遥想伊莎贝拉的安危。 (到头来,她……究竟变得怎样了?) 他回想「守墓人」的扭曲笑容,那副虐待狂般的表情他在生前也见过无数次。 棹人正要把难以抹拭的不安说出口。不过在那之前,伊莉莎白却了站了起来。 「要走喽,棹人。这下子有明确的目标了。」 「目标?是指要追踪『守墓人』吗?」 如此一来,就能查明教会的野营地在哪里吧。然而,突然对上总队不会很危险吗?棹人将这个疑惑加入自己的言外之意,伊莉莎白摇摇头开口回应。 「那家伙以为余不懂,所以大意了吧。打从哥多·德欧斯的时代开始,余就慎重地偷出教会隐匿的秘密文件,并且进行暗号破解。所以刚才那些文章余也看得懂。」 「你做了这种事吗?」 「哼,看见暗号会想解读,就是魔术师的本性喔。哎,余总觉得有朝一日会有这个必要性,实际上如今也派上用场了不是吗?可以说余果然厉害呢,嗯。」 伊莉莎白自吹自擂,同时将仍然用单手拿着的茶一仰而尽。她将喝干的茶杯递给随侍在一旁的小雏。 「辛苦了,小雏。很好喝喔,你的技术还是一样好呢。」 「言重了。能得到伊莉莎白大人的赞美,小雏感到很开心……不过,那个,伊莉莎白大人,所以说通讯装置上面究竟有怎样的讯息呢?」 小雏小心翼翼地询问,这个回答会决定棹人他们今后的行动方针吧。他们手心冒汗地等待她的答案。就在此时,伊莉莎白说继续说出意想不到的话语。 「『大本营的监牢被打开了,监视者后脑勺被殴打昏死过去』,也就是说……」 棹人自然而然地反刍在伊莉莎白城堡里目击到的光景。 连「拷问姬」制造的「吊笼」,「肉贩」都打开了,区区人类制造的牢笼不可能关得住他。而且离开监牢后,「肉贩」究竟会怎么做呢? 伊莉莎白继续说出棹人意料中的内容。 「现在『肉贩』的消息不明,那家伙似乎逃去某个地方了。」 6 答案的探索 既然证实「肉贩」脱逃,就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棹人他们离开暖和待起来又舒服的野营地,再次返回雪与冰的世界。 外面的空气依旧散发闪闪光辉。雪的结晶以复杂的形状堆叠在冰之大地上,眩目又美丽的光景简直像是进入雪花球似的。 无限延伸的银色世界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变化。 另一方面,棹人他们的同行者增加了。行列最后面跟着因为不会使用魔术,所以紧紧穿着防寒衣物的琉特。棹人向凝视向凝视前方的红毛狼搭话。 「真的要一起过来吗?追踪『肉贩』的这条路前方,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喔。」 「您这是什么话。被污辱成那样还叫我坐着等待,那可是武人之耻。而且逃亡者是把我们找来『世界的尽头』的使徒,甚至知道圣女的下落不是吗!怎么可能不去追他呢!」 琉特做出意愿极高的回答,同时竖起耳朵。然而,他却命令部下们在野营地待命。琉特有云,这是他判断大群人移动会很显眼的关系,然而这恐怕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吧。如果与教会之间的关系以不好的形式恶化,他打算将此事视为个人行为负起全责。虽然担心这股气魄,棹人却无法制止。 (不管是谁都有无法退让的尊严,如今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吧。) 由于成员中增加了琉特之故,棹人一直把弗拉德放在宝珠里面。那东西有如在控诉不满似的定期蠢动着,然而棹人毅然贯彻着无视它的态度。 琉特加入后,「第二具〈高康大〉」走在弗拉德以外的五名成员前方。 结果,他们还是以教会的阵营为目标。 虽然无法否定与总队发生冲突的危险性,不过关于「肉贩」去向的情报却不足。为了大致上判断出他的逃亡方位,棹人他们打算从远方窥视教会的动向。 为了避开战斗,除了「第二具」以外的「机械神」们都专注地索敌。 看样子「守墓人」似乎是用步行移动的。「第二具」毫无迷惘地顺着若有似无的足迹进行追踪。如今「第二具」身上也装着用来追踪的器官。机械人偶从「第三具〈杰伯沃基〉」身上借来扭曲的玻璃,在身上制造出类似「眼睛」的部位。「第二具」一边咕溜溜地转动有如透过眼镜放大的眼球,一边将腿部刺入冰面。 如果「守墓人」在半路上进行转移,足迹也因此消失的话,就按照预定换上能追踪魔力的「第四具〈庞大固埃〉」。然而似乎无此必要。「第二具」跟棹人他们肃穆地行进。 就算前进再前进,周围依旧是类似的光景。这样也很诡异。 (一昧美丽的光景,就像一切都死亡的样子呢。) 棹人不由自主感受到并非气温引起的寒意。他开始被在同一处兜圈子的错觉所囚,就在此时,「第二具」倏然停止。 人偶以刺进冰层的单脚为支点,转了一圈回头望向这边。重新面向贞德后,「第二具」上下点了点头。是借由此举传达了什么事吗?贞德严肃地颔首。 「……原来如此,掌握到了。【小子们,走这边。跟我来!】」 贞德与「第二具」一同改变行进方向。他们朝向旁边,从停下的地点那边开始并肩而行。实在不觉得「守墓人」会用那种奇妙的方式移动。 看样子「第二具」似乎停止了对她进行足迹追踪的行为。 (究竟要去哪里呢?) 就在棹人如此疑惑时,「第二具」停止平行移动,并且再次开始前进。 棹人他们也追随在后,周围的光景渐渐开始出现变化。大地以比刚才那座山丘还要陡的角度倾斜。棹人有好几次都差点滑倒。然而,每一次他都被小雏用手臂撑住,因此得以平安无事。棹人一边道谢,一边勉强在银色斜坡上攀登。 踩碎特别大片的雪花结晶后,他朝贞德的背影开口询问。 「欸,停止追踪足迹来到这里,是有理由的吗?」 「……从那个地点开始,足迹增加了。你明白这个意义吗?」 「……意思是『守墓人』跟自己的部下会合了,野营地就在附近吗?」 「正是如此。就你这个总是很愚钝的人〈the fool〉而言,这个推测倒是很精明。此外,我有跟『机械神』共享资讯,所以『第四具』有过联络,表次这前方的断崖最适合监视对方的阵营……请务必不要走在『第二具』的前方。【遇上敌人前就摔死的话,可不是一句笑话就能了事的喔!】」 贞德的忠告让棹人露出困惑表情。看样子这前方似乎是悬崖。然而就算是棹人好了,也不可能突然掉下去。然而才刚这样想,他就立刻改变了想法。 「第二具」三度停下脚步,前方没路了。 在铁足的前方,地面消失得一干二净,简直像是用小刀切下大地,然后用叉子拿起来似的。这是一般而言绝不可能发生的剧烈变化。 (这的确有可能会不小心摔下去呢。) 千钧一发地停下脚步后,棹人在心中流下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断崖。 遥远的下方可以看见一大片教会的野营地。复数帐蓬整整齐齐地建立并排着,每座帐蓬都举着两根以上的白百合与圣女的旗帜。所到之处都有火在焚烧,照亮银色世界。他们似乎比众兽人还要辛苦地维持着温度。 之所以选择背对悬崖的位置,也是为了多少可以防一点风吧。 是因为「肉贩」逃走的关系吗?豆粒般大小的人类果然地大大地蠢动着。然而,从断崖突然登场的打击中重新站起后,棹人被其他事物夺去目光。 「喂……那是、什么啊?」 它,就在崖上。 展开双臂冻住的模样,看起来也像异教之神的塑像。或着说是一具傻气的稻草人。他的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因为被打入口中、贯穿臀部的粗大铁桩撑着全身。双腿间冻着流下来的鲜血与秽物。 男人的眼睛因凄绝的痛苦而瞪大,他是在活生生的情况下被钉入铁桩的吧。 棹人再次确认歪斜的事实。身穿气派法衣的男子被串刺在铁桩上。 而且,被曝尸在断崖上。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雅·流德尔喔。」 「咦!」 伊莉莎白如此回应后,棹人发出惊叫声。 雅·流德尔应该是在哥多·德欧斯死后,趁教会内部势力图出现变化之际爬上高位的其中一人。就算只是透过通讯装置对话,也能推测出他的自尊心有多高。然而他却变成了这副惨状。恐怕是因为在地下陵寝失态,雅·流德尔才被残酷地杀害了。 关于肃清他的人物,棹人只能想到一人。 实际上,接到「肉贩」逃亡的报告时,她就是如此低喃的。 『辛苦了,如此告知监视者吧。就像【你重蹈雅·流德尔的覆辙喽】这样。』 「————『守墓人』。」 眼前的残酷光景,无疑是那名少女所创造之物。 棹人已经看习惯受到拷问而死的尸体了。虽然是讨厌的现实,不过被串刺在铁椿这种事他甚至开始觉得习惯了。即使如此,没多久前还傲慢地放声长笑的人物竟有如此下场,仍是不由得令他受到冲击。然而,对伊莉莎白以及贞德而言,雅·流德尔的下场似乎无关紧要。她们早早就从尸骸上面移开目光,继续观察教会的阵营。 「唔,原来如此。」 「嗯,真是好懂呢。」 琉特应该也不晓得雅·流德尔是何人。即使如此,两名拷问姬的冷静仍是让他感到诡异。然而,这里就算退缩也无济于事——如此心想的他似乎做好了觉悟。 琉特也仿效两人,小心翼翼地跟棹人以及小雏并肩而立,探头望向下方。 不久后,棹人皱起眉心。教会的阵营似乎处于比意料中还混乱的状况下。 只要仔细看,就能明白他们大大地分成两个派阀。 是在白银铠甲上面披着毛皮防寒衣物的人们,以及身穿像是绯红色处刑人服装的人们。他们有如不同种类的兽群,各自聚在一起行动着。 「虽然说是意料之中,不过他们并不团结呢。」 「嗯,正是如此。【这群家伙还夸下海口说要世界重整,真是笑话!明明像是进入了同一座坟墓!牧羊人跟羊群不合真是有趣!】」 伊莉莎白眯起红色眼眸,贞德有如嘲笑般发出声音。 棹人细细品尝两人话语中的意义。 (就算不说圣骑士与貌似处刑人的那群人走到敌对的地步,却也是处于对立状态吗?) 圣骑士们独自组成搜索队。他们虽向南行,动作却有气无力,也难以说是有条不紊。而另一方面,貌似处刑人的那群人却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怠惰,而是朝北方前进。看样子双方都丝毫没有共同行动的意愿。 不但如此,貌似处刑人的那群人甚至表现出避开圣骑士们的举动。 「这是这么一回事?都来到『世界的尽头』了,还是不合作吗?」 「圣骑士们失去了团长。部下们对虽然年轻却身负重任的伊莎贝拉寄予深厚的信赖,但她却被不正当地夺走了,如今就算要他们保有士气也是强人所难吧。而且这里是『世界的尽头』。跟王都不同,这里可以派出异貌化的圣骑士。穿绯红色衣服的那群家伙,本来应该只想自己带着那些异貌化的棋子造访这里才对。」 「不过,虽然重整派现在掌握着教会的主要权力,却不是绝对。」 贞德把伊莉莎白的解说接了下去,她淡淡地述说教会的现况。 「之所以不得不让普通的圣骑士们同行,是因为王族与部分有权力的贵族对他们感到不信任吧。就算有能从复兴王都的庞大负担中逃离的这种魅力十足的条件,重整派还是无法吸收毫无信仰心的人呢。【比起信仰神,有权有势的人们中也有很多家伙更相信金钱呐。就想要依赖时手头上却偏偏没有这一点来说,两边都半斤八两就是了!】」 以取笑般的言论为基础,棹人再次确认人员的动向。 绯红色与白银色潮流的分裂状况,如实地表示其内部的混乱吧。 「因此,让普通的圣骑士们同行,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种形式罢了。如今那群绯红色的家伙,应该打算率领藏在其他地方的异貌化圣骑士前往捕捉『肉贩』才是。他们会给予众圣骑士去搜索另一边的指示吧……如此思考的话,可以率直地认为北方比较有可能吧。不过『肉贩』逃跑的速度很快,所以究竟能不能抓到他呢……」 「那个,伊莉莎白大人。」 「嗯,怎么了,小雏?嗯嗯嗯嗯?」 被小雏咚咚地轻戳背部,伊莉莎白回过头。望向小雏手指的方向后,她啪嚓啪嚓地眨了眼。棹人也不由得浮现傻眼表情。 在不知不觉间,雅·流德尔尸身的肩膀处停着某物。 小小的绿色块状物正在轻咬冻僵的尸骸耳朵。 琉特大吃一惊,向后仰起身躯。他比着那个东西,发出「可恶啊」的声音。 「你、你就是入侵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尊贵寝室的,大不敬的小龙!」 啾哦! 这个回应真的很天真无邪。小龙在空中活力十足地翻了一个跟斗,尺寸与身躯毫不对称的气派尾巴华丽地摇动。不管怎么看,它都没有在反省的样子。 它是从何时开始就在这里的呢?如此思考时,一个疑问忽然袭向棹人。 (尸体被曝晒在这里。) 也就是说,教会方面也理解能从断崖瞭望到整个阵营的事实。然而他们却没派人在此地监视,这一点可以说很不自然。如此心想环视四周后,棹人猛然一惊。 「等一下,伊莉莎白,踩到了,踩到了啦!」 「嗯?哦哦,原来如此,难怪余觉得站起来怪怪的呢!」 伊莉莎白发出沉吟点点头。在她的高跟鞋下方,有一个男人被雪埋住。透过白色的缝隙可以看见绯红色衣服,看样子他似乎已经昏过去了。 没有冻死吧——棹人慌张地伸出手。不过试着一摸后,他的肌肤却莫名暖和。看样子似乎是有在四肢配置能保持体温的魔石,胸口也冒出通讯用的宝珠。这个人物恐怕就是负责在断崖上监视的人吧。 然而,为何他会昏过去呢? 棹人朝小龙那边瞄了一眼。它让绿色鳞片发出光芒,在空中翻了跟斗。小龙咻咻咻地挥动尾巴。用棹人转生前的世界的东西做比喻的话,那记挥击似乎有着跟怪医黑杰克的拳头一样的威力。小龙挺起胸膛,啾地一声鸣叫。 听到活力十足的主张后,棹人带有确信地点点头。 「嗯,犯人就是这家伙。」 「唔,是这家伙呐。干得好!」 「这真的是值得夸奖的行为吗?」 「那个,小龙先生不知为何打倒了监视者,然后留在这里吗?」 啾唔! 被小雏如此问道后,小龙高声一叫。它噗嗞一声咬断雅·流德尔的耳朵。轻轻将耳朵扔向上方后,小龙用嘴巴接住它,大口地咬着尸肉。 棹人跟琉特露骨地皱起脸庞。另一方面,小龙有如鼓舞完自己似的,有如子弹般舞向高空。它毫不迷惘地在银色大气中开始飞行。 小龙微微回头瞄向棹人他们,简直像是在说「跟过来」。 棹人想起被留在城堡里的肉骨头。跟那时一样,「肉贩」是预料到棹人他们的行动才放出小龙的吧。看样子它似乎想带领棹人他们去某处。 这是好事,抑或是坏事,果然仍是不明。 (不管怎样,如今也只能去追小龙了。) 如此心想后,棹人做好觉悟。他们发足奔驰,将尸体与仍然昏过去的监视者留在身后。 棹人他们追着小龙渐渐远去的背影,下了白色山丘。 *** 小龙看起来像是乱无章法地不断飞行着。 它拍动以皮膜与细骨构成的翅膀,高高地飞向带有虹色的乳白色天空。接着它长距离地滑翔,看样子小龙似乎是在享受移动。然而对于被迫配合的那一方来说,效率差的行进方式却有着莫大的精神压力。棹人露骨地浮现不满神情。 「欸,那家伙真的有朝目的地飞行吗?」 「唔……毕竟是『肉贩』的龙呐。」 「因为『肉贩』先生也是爱开玩笑的人嘛,只能祈祷了。」 伊莉莎白无力地垂下肩膀,小雏「别这样别这样」地露出微笑。 在一成不变的银色世界里前进,消磨掉的精神力在体力之上。然而,一反小龙游乐的方式,这个行进被相对早地证实了并非徒劳之举。 在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出现了生物的「尸骸」。 最初目睹那东西的瞬间,棹人瞪大了眼睛。 那东西是由冰与雪的碎片构成。直至诡异境界的直线造型,硬要比喻的话就像是鱼。然而就算在近距离目睹,人类仍是难以正地掌握它的全貌。毕竟大脑拒绝了取得的部分视觉情报,连它是不是真的可以称为生物都不得而知。然而,至少它应该是拥有「死亡」这个概念的存在。 在棹人他们面前一共有四只「某物」,锐利的三角锥头部凹陷横躺在地。 「……唔,在应该没有外敌的地方,是被何物杀死的呢?」 伊莉莎 白屈身开始调查受损部位,棹人也仿效她,结果证实了某个共通点。它们似乎被柔软物体殴打,伤口上黏腻地沾到脂肪。 「在余清晰的头脑下,谜底全部都解开了喔……凶器就是肉骨头!」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东西的话,我会吓一跳的。也就是说,『肉贩』确实有通过这里。」 两人像这样朝彼此点头,小龙有如在说「怎么样!」似的在翻了一个跟斗。 棹人他们相信小龙的带领,再次开始追踪「肉贩」。他们慎重地走在尸骸之间,棹人站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掉落的冰面上。同时,他脚底啪叽一声发出声响。 「——嗯?」 「怎么了呢,棹人大人?嗯嗯?」 琉特也回过头,竖起耳朵。两人探寻脚底的气息。突然,棹人正下方的冰面裂成四边形向上抬高。棹人在倾斜的表面上滑动,有惊无险地着地。 「——唔!」 「呜哦!」 巨大冰板垂直地立在大地上,表面爬满无数裂痕。 冰板细密地纵向裂开。棒状碎片在空中飞舞,互相结合制造出立体造形。那是有如从一张纸切割出有意义的形状般的完美变化。 完成的某物一边释出冷气,一边扭动像是鱼的身躯。然而,它没有鳞片也没有嘴巴。它朝棹人挥落透明又光滑的三角锥头部。 琉特高举刀刃,准备走上前迎击宛如槌子般的一击。 「请退下,棹人大人!吾琉特即将在此一报旧恩!」 「居然试图攻击我最爱的老公大人,你这个无礼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昂吼声叠上凛然宣言,琉特双耳倒下停住脚步。 小雏有如炮弹般踹向冰之大地,她与自豪的枪斧一同轻盈地飞舞在空中。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翻飞着女佣服裙摆,将武器高高举至后方。她一边向前飞,一边将武器挥到底。小雏用斧刃殴打某物巨大的侧腹。 玻璃破裂的声音响起,某物全貌变得白浊。瞬间,破碎四散。 如针般微细的碎片四处飞散,那些东西混入结晶之中变得看不见了。 小雏咚的一声着地。仔细地整理好女佣服裙摆后,她行了一个惹人怜爱的礼。 「呼,平安无事地打扫完了。如何呢,棹人大人?」 「嗯,我的你还是一样完美呢,小雏。」 「呀,棹人大人真是的,居然在别人面前,呀!小雏好害羞!」 小雏呀呀呀地叫着,一边遮住变得红通通的脸庞。棹人用温柔眼神注视那幅光景。琉特「哦、哦哦」地退开,伊莉莎白则是露出「啊,嗯」的表情。 只有贞德丝毫不在乎这场小骚动,继续迈着步伐。所有人连忙追在她身后。 棹人他们留下那东西的尸骸,有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搜索「肉贩」。 *** 不久后,周围加速变化。「空无一物」的天空开始下起雪。 看起来像是精致蕾丝编织的巨大结晶,轻飘飘地在四周翩翩起舞。仔细一看,它们全部都有着独特的形状,恐怕其中没有相同之物吧。 覆盖乳白色天空的神奇七彩薄膜也渐渐变浓。结晶从那边缓缓飘落,简直像是从油膜里吐出银色花瓣似的。 本来不可能存在的雪花,渐渐散布开来。 棹人他们的四周,已经失去了「这个世界的形态」。就算说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好像也可以让人接受。没有孕育任何事物,只是一昧美丽的光景夺去棹人的目光。 虚无的世界很恐怖。然而,同时也是有着强烈吸引力的事物。 就在棹人像这样受到吸引时,小龙毫无前兆地停止前进。 啾唔! 它高声鸣叫,朝正下方有力地拍打翅膀。急速下降后,小龙忽然消失身影。 「……咦,到哪里去了?」 棹人连忙望向下方。维持一定法则的光景在这里完全地迎接了终点。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行进方向出现了又深又狭窄的龟裂。一反冰壁的透明度,夹缝里盈满着浓浓的暗暗。看样子小龙似乎是飞进那里面了。 简直像是在说自己任务告终似的。 棹人带着确信抬起脸庞,龟裂前方必定有「某种事物在等待着」。 龟裂长长地、长长地朝前方延伸,渐渐扩展,不断向前深入。在它旁边,有新的龟裂从远方伸出手臂。两道龟裂宛如大河般并行,不停前进。 最终龟裂抵达一处巨大的洞穴,就此汇合。 像是火山口的奈落深渊大大地张着虚无的嘴。 某种奇妙的确信袭向棹人。 (如果「世界的尽头」里的所有冰块溶化,那会变得怎样呢?) 恐怕水不会流向大海吧。它们无疑会无视高低落差的流入这个洞穴。即使如此,空洞也不会被掩埋。就算吞噬一切,奈落深渊也不会被填满。 同时,棹人回想起一段话语。 某人说,世界没有尽头。说这片大地是圆的,没有终点。 某人说,世界有尽头。说那里是会吞噬一切的瀑布。 某人说,世界有尽头。说那里是神明创造出来要当「世界的尽头」的场所。 「……………『世界的尽头』。」 如今,棹人再次如此低喃。表示世界尽头的三句话语,与他前世的真实相左,说不定全部都是正确答案。这片大地是圆的,没有终点。然而,却有着由神决定的尽头。而且有吞噬一切的瀑布等待在那儿。 棹人如此思考之际,视线也更加彷徨。 小龙消失,就表示此处便是「答案」吧。 「——棹人大人,那边。」 「嗯,那边啊。」 望向小雏手指的方向后,棹人点点头。两道龟裂并列而行,在它们中间勉强残留着一条极狭窄的道路。有人站在那前方,一道黑影独自伫立在洞穴前方。 那道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简直像是一直孤伶伶地等待着不会造访的某人似的。 「——『肉贩』。」 伊莉莎白喃喃低语,棹人正要发足急奔。就在此时。 「啊,总算找到了呢!而且,我终于——终于完美地顿悟了!」 棹人背后传来高亢声音。在那道声音的底部,蕴含着难以估量的欢喜。 棹人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打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脸庞僵硬地回头望向后方。 「给予你我祝福!一切都遵照天意!」 那儿果然站着意料之中的人物。 她一边飘扬着以雪花结晶妆点的绯红色布片,一边被异貌化的圣骑士们团团围绕。 可爱少女被巨汉们守护着的光景,看起来也像是一幅画。简直像是在描写怪物们与少女的图画。然而,实际上怪物不是异貌的男人们,而是少女。 活生生的狂信象征,「守墓人」。 她俯视棹人他们,浮现在脸上的微笑甚至渗出慈爱之情。 7 初恋的对象 「你们有办法追踪我呢。也就是说,反之亦然。像这样追上各位,然后再次面对面,我真的觉得很悲伤很悲伤呢。」 「守墓人」突然涛涛不绝地讲起话。她连开场白都没讲,有如连珠炮般说了下去。即使如此,白晰脸颊仍然有如恋爱少女般染上朱红色彩。 「权利会被平等地告知喔。平等地告诉所有种族,所有人。这种事毕竟只是虚言,是甜蜜的谎言。使徒果然打从最初就选定了呢,嗯嗯,果然如此。」 棹人不由得皱起眉。不管怎么看,如今的「守墓人」都处于亢奋状态。然而,他却全然不知她在对何事做出反应。 (平等地告知权利……「守墓人」有提及来自「肉贩」的信吗?不过,所谓使徒打从最初就选好了……是指什么事?) 「只要略加思考就会明白喔,那只负责领路的小龙就是证据。是使徒寻求两人的证明。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异议哟。得到祝福的人有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呢。能见证圣者觉醒的人仅是凤毛麟角。嗯嗯,此乃天意啊。」 「守墓人」缓缓改变着语调,她用有如在说服自己般的声音连接着话语。棹人感觉到难以形容的诡异,琉特似乎也一样。 而另一方面,该说果然厉害吗?伊莉莎白跟贞德还是很沉着。两名「拷问姬」似乎预料到会对上「守墓人」。然而,即使如此伊莉莎白仍是皱起眉。 「……打从刚才开始,你就在那边大吼大叫些什么啊?」 棹人猛然一惊。伊莉莎白似乎也没能掌握「守墓人」狂乱的理由,贞德也面无表情地冻结着蔷薇色眼眸。 棹人不由得紧握口袋里的宝珠,石头有如回应似的发热。 (或许应该放出弗拉德。) 「皇帝」有云,弗拉德·雷·法纽是在「脑袋里饲养地狱的男人」。基本上他看起来个性稳重,然而其根底却十分扭曲,而且彻底疯狂。如果是弗拉德的话,或许很有可能替「守墓人」当翻译吧。然而,此时此刻却很难让他介入。 如今,「守墓人」身边有躯体变得像是巨人的异貌圣骑士待命。那些膨胀的肌肉将坚硬铠甲有如麦芽糖般撑大,四肢也连同关节一起变长。然而,他们变形的状态仍然勉强停留在「人类」这个范畴内。 这些人恐怕是较为成功适应恶魔肉,或是顺利摄取到痛苦的精锐们吧。 他们将剑尖指向大地,并列而立的模样就如同雕像。然而,如果重新叫出弗拉德的话,不晓得他们会如何反应。有很高的机率会来不及拜托他翻译,就这样进入战斗吧。 小雏站到可以护住棹人的位置,举起枪斧。琉特也用力握紧剑柄。 所有人以各自的方式做好开战准备。 (是呢……既然在这里遇上,就已经没时间分神思考权力斗争或是政治问题之类的事了。) 毕竟使徒「肉贩」就在视线范围内。一场纯粹的厮杀马上就会展开吧,而且只有存活下来的人才能得知圣女的行踪。然而,「守墓人」本人露出的表情,却像她到现在才察觉到棹人他们的杀气似的。 有如在说绝无此事表示拒绝似的,她左右摇动脖子。雪花结晶轻飘飘地从绯红色布片上面散落。「守墓人」紧紧压住自己的胸膛,她难受地挤出话语。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喔。我本人,以及跟我有着相同思想的人,已经不可能对各位刀剑相向了。因为,如今需要的就只有相信。」 「……意思是你已经不打算战斗了?」 「我相信你们喔,就算你们不相信我也一样!……不过,试炼是有其必要的呢。嗯嗯,我会派出其他人喔……不过,也只是这样子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喔。」 「……其他人?」 讨厌的预感袭向棹人,一股恶寒窜下他的背脊。就算在这段期间内,「守墓人」的语调也渐渐带有狂意。她瞳孔放大,展开双臂,口沫横飞狂热地述说。 「圣女大人也为了世界,为了吾等而沉眠,流下血泪!这正是流动在教会根底之物,无偿的爱,尊贵的自我牺牲!为了信仰,为了世界,能将自我舍弃到何种地步呢!这正是被选上后最需要的资质吧!我『守墓人』在这条路上总是舍弃了许多事物,甚至连明确的自我都舍弃了!被挑选上的你们又是如何呢?」 以高压态度如此询问后,「守墓人」高举右臂。喀啦啦——刺耳的金属声音响起。 看到她的手后,棹人渐渐察觉到一件事。小小拳头里握着银锁炼的一端。 以这道声音为信号,圣骑士们动了起来。他们不再像是要守护「守墓人」站立,而是有如波浪般朝左右两边分开。异貌圣骑士们一起跪下。 在银锁炼拖动下,四足步行的某物从他们中间走向这边。 那是披着绯红色布片的野兽。在高级布料下面,骨头与肌肉不断啵啵啵地膨胀然后又恢复原状。每一次激烈变形时,都会有大量鲜血滴落,也会发出苦闷的声音。 听的那个声音的瞬间,棹人感到毛骨悚然。他觉得野兽的声音很耳熟。 (……………这、是——) 『来了呢!这不是来了吗!吾不肖的契约者呐!』 「皇帝」在棹人的耳膜内侧嗤笑。同时,他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曾经救了自己的少年凝视着棹人,笔直的眼神射穿了他。 诺耶,已经死掉的少年用视线询问。 ——做得到吗? 棹人无言地回应「什么做得到」。可是,他却自然而然地遥想某个事实。 (至今为止,我舍弃了许多事物。) 浑身鲜血,失去左臂,舍弃普通人类的身体。杀害了敌对者、恶魔、随从兵。棹人像这样前进至今。然而,至今为止他从未有过杀害亲近之人的经验。棹人就是以「无须这样做」的方式走过来的。 然而,诺耶却用视线询问。 ————做得到吗? 另一方面,「皇帝」用像是人类的声音嗤笑。 『现在正是适合试炼你的时机喔!』 像「你在说什么我不懂」这样装傻到底是不可能的事,棹人已经理解了。面对追求答案的问题,他几乎完美地做出推测。 「嗯嗯,请务必将配得上宠爱的献身与悲剧,展示给我这个『守墓人』看看!」 高声如此乞求后,「守墓人」除去绯红色布片。有如怪物秀的一幕般,生物的全貌尽现。棹人反射性地深深低下头。他有如要吐血般低喃: 「……………混账。」 布片下方有着曾经是人类的东西。 那东西的白银头发比以前还要长,它们宛如藤蔓般纠结的前端缠住四肢。全身肌肉变形,有如肿瘤般膨胀,或是下垂。因此,原本就残留在皮肤上的裂伤伤疤被夸张化,变成像是格子状的模样。铠甲被剥夺,随意扭曲的脊椎简直像是野兽之物。那东西摇晃乳房,喀啦喀啦地抓耙着冰之大地。 插图p174 「她」缓缓抬起脸庞,有如宝石般的蓝紫双眸映照出棹人等人。 事到如今,只有那对眼眸依旧美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东西发出痛苦的咆哮,诺耶再次用视线询问「做得到吗?」。 有办法杀掉伊莎贝拉·威卡吗? 就像没有其他方式拯救那些变貌的圣骑士,所以毫不犹豫杀掉他们那样。 棹人张开颤抖的嘴。他有如忏悔般,对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幻影如此回应。 「————我、做不到。」 在那瞬间,曾是伊莎贝拉的东西跳了起来。 利牙与爪子发出声音,逼近至棹人身边。 *** 至今为止,有一件事濑名棹人不曾思考过。 有一件不管重复多少次,都顽固地闭着眼睛不肯去看的事。 比方说,被强制变形成随从兵的民众们。比方说,被用来以痛苦抚慰恶魔的人们。比方说,遭到强迫、或是因为无知而自愿而吃下恶魔肉的圣骑士们。 (也就是说——那些无辜的牺牲者们。) 在慈悲这面大旗下,棹人杀害了他们。就是因为明白没有其他方式可以拯救牺牲者们,他才没有迷惘。这个选择本身是伪善,却也是慈悲。然而,这里面却存有疑惑的余地。棹人刻意不去设想没发生过的状况。 如果牺牲者之中,包含跟棹人亲近的人类。 (真的有办法像是「因为没有其他方法」这样轻松地做出切割,然后杀掉对方吗?) 濑名棹人做得到吗?至今为止之所以能够毫无迷惘地行动,只不过是牺牲者对他而言存在价值很低不是吗? (——正是如此。) 如今,棹人打从心底如此承认。毕竟正是如此。然而,棹人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误。亲近之人的价值比陌生人还要高,这是无可颠覆的事实。 同时,就算对方对自己而言价值很低,杀人仍是一件难受的事。棹人并不是好杀之徒。然而,为了拯救不断受苦的对象,就得要有谁把手弄脏才行。 永远受痛苦折磨是一件难受的事。棹人如此深信,一路走来身上也溅满血迹。 (然而,如今回答「我做不到」不是冒渎吗?) 你们做过的事,在自己的熟人身上却做不到。 有办法对至今为止堆叠出来的尸山如此告知吗?真是荒唐。 不可能被容许。 濑名棹人已经如此理解了。 *** 换算成现实里的时间,一连串的思考其实仅仅过了一瞬间。 回过神时,棹人已经在脚底爆发出魔力。他自行退向后方。在那瞬间,眼前的冰之大地被伊莎贝拉用手臂击碎。小雏正要奔驰而出时,棹人千钧一发地跟她并肩而立。虽然抚胸松了一口气,小雏仍是露出望向可悲之人的心痛眼神。 「棹人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情,不过……」 「嗯?……啊啊。」 棹人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以伸向前方的状态僵在原地。他用野兽左臂抓住右臂,硬是将其放下。棹人用颤抖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颊。 (我明白会变成这样的……没错,我应该明白才对。) 虽然预料到伊莎贝拉的下场,棹人仍是离开了那个广场。然而,眼前的光景却让他受到心碎般的冲击。 伊莎贝拉的变形就是残酷如斯。 伊莉莎白什么也没说。意外的是,贞德也贯彻沉默。 只不过,琉特却举着剑,就这样低声沉吟。他有如在探索记忆似的眯起眼睛。 「棹人大人,那只怪物该不会是您认识的人……不,我也记得自己听过这名字。伊莎贝拉……圣骑士伊莎贝拉……白银色的头发,还有那对眼瞳的颜色……该不会是伊莎贝拉·威卡?这不是团长吗!把她变成、这样的、异形?」 「琉特,你跟伊莎贝拉相识吗?」 「关于支援王都复兴一事,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曾因此接受过礼貌性的访问……就人类而言她很少见,是明辨礼数、尊崇恩义之人……另外,从第二次访问开始,她甚至以个人身份送了妻子土产!不,这一点无关……然而——」 就在此时,琉特下颚用力。现场发出牙齿互相压辗的喀啦声响。映照出完全变形为异形的伊莎贝拉后,他的狼眼动摇了。琉特愕然地重复说道: 「………可是……」 「没关系的,琉特。并非无关。」 如果是不认识的对象,就能表示同情并砍下脑袋吧。然而一旦知道对方曾有的好心肠以及人品,刀刃就会变钝。事情就是这样。杀害对手的难受程度,会随着心情而轻易改变。 即使如此,还是有非战不可的时候。 那就是现在。 「啊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咿咿,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莎贝拉有如发狂般大吼。那些骨头最终在全身各处毫无意义地发育茁壮,特别是四肢的关节部位,它们突破皮肤向外凸出。只要一动,她全身就会夸张到甚至令人感到逗趣地喷出鲜血。即使如此,伊莎贝拉仍然毫无意义地在大地上来回跳动。 她激烈地甩乱白银色头发。缠在手脚上的一搓头发受到拉扯,连同头皮一起被扯下。 「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如此,伊莎贝拉仍然持续哄笑。棹人有如发作似的回顾记忆。 虽然明白这是现在最不需要的感伤行为,他仍然想起了各种事。 首先是在被恶魔肉块侵蚀的王都发生的事。 伊莎贝拉笔直的白银色头发,沐浴月光散发出光辉。当时她的肌肤上连一道伤痕都没有。伊莎贝拉毫无迷惘地与「皇帝」契约者握手,然后如此说道: 『请务必跟我一起与恶魔战斗。』 接着是在所有人死亡灭绝的恶魔空间内一幕。 就算体内的魔力压令肌肉撕裂,伊莎贝拉仍然毫不在乎地透过通讯装置大叫。 『别在那边啰哩啰嗦了,濑名·棹人!给我适可而止!只要能借到力量,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要借!你不是想尽快拯救受苦的人民吗!』 然后,是在地下陵寝最深处发生的事。 她给予被迫与恶魔融合的神圣生物——「守墓人」制作的看门人——致命一击。虽然发着抖,伊莎贝拉仍然将手臂横举在胸口。她一边哭泣,一边行礼。 『您已经无须被错误的命令束缚了。辛苦您了,地下陵寝的守护者。』 最后,棹人抵达了不久前的一幕。 伊莉莎白背对炸裂的光伫立着。她一边否定棹人他们,一边露出微笑。 『嗯,是呢……大家,全都是笨蛋。』 纵贯白皙肌肤的裂伤,丑恶地歪斜着。 即使如此,伊莎贝拉·威卡依旧美丽。 的确,她曾经很美丽。 (————我,对我来说……) 就在棹人打算接着说出那个答案时。 红色花瓣轻盈地在他的视野里飞舞四散。 *** 棹人猛然瞪大眼睛。在不知不觉间,飞舞在空中的银色结晶中掺杂了红色。激烈的风卷起,花瓣跟羽毛气派地来回飞舞,就像要覆盖乳白色天空。 棹人再次愕然地思考某个事实。 杀害对手的难受程度,会随着心情而轻易改变。这一点很自然。 (————然而,我知道有人能踩扁自身的纠葛。) 这一路上,她有如在说「那是啥东西」似的舍弃他人的叹息与悲痛咆哮。而且,她也残酷地吃光自己的情感与感伤。那个女人总是背负着大罪高声嗤笑。 如今,她也堂堂正正地站在以红色花瓣与黑色羽毛形成的旋涡中心。 是孤傲的狼,也是卑贱的母猪,「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她将弗兰肯塔尔斩首剑〈frahal eecutioner’s sword〉举在眼前。 「真是悲哀啊,伊莎贝拉。不过,这也是你做出觉悟 与决心后的结果吧。既然如此,余不会同情也不会嘲笑,就只是杀掉你吧。余不会要你心存感激,因为死亡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事物。就算只有这个方式能变轻松也一样——只要是享有生命的活物,任谁都是如此。」 伊莉莎白冷冰冰地撂下话语。她很傲慢,同时也理解杀人的意义。伊莉莎白令黑发飘扬,迈开步伐前进。她无言地通过棹人身边。 伊莉莎白连一眼都没有瞥向棹人。 她也没有对其他人说什么,伊莉莎白就只是对伊莎贝拉如此告知。 「想怎么怨余就怎么怨吧,你有这个权利。」 伊莉莎白毫不犹豫地直视蓝紫双眸。她没有从伊莎贝拉身上移开视线。就像面对被迫与肉块融合的孩子们,以及玛丽安奴的那时一样,伊莉莎白凝视着自己要杀的对象。同时,棹人也品尝着宛如被雷打到般的感觉。 (我————我究竟在干嘛?) 「————速速沉眠吧。」 「等等,伊莉莎白!」 棹人半发作似的大叫。伊莉莎白回过头,就像在说「干嘛」似的。伊莎贝拉将身躯伏低发出低吼。伊莉莎白一边警戒她的动向,一边叹气。 「干嘛啊,你又要口出应该还有救那样的胡言吗?愚钝过头的话就是罪恶了喔。」 「不对,不是这样的!总之,等一下。」 棹人试图前进。不过,就在此时他发觉一件事。如今,棹人的思绪渐渐取回冷静。即使如此,他的双膝仍然难看地发着抖。 小雏迅速奔至棹人身边,她有如要让对方放心似的牵起他的手。 「棹人大人,请把手——我明白您的想法。您是温柔的人,即使脚发抖……您还是执意过去的话,就请让我与您同行。」 「嗯,谢谢你……小雏。我之所以能够前进,总是因为有你。」 棹人紧紧回握柔软的手。他跟她一起走到伊莉莎白前方。「拷问姬」没有嘲笑棹人难看的模样,伊莉莎白只是等待他的话语。 凝视这幅光景后,棹人回想起一件事。 在地下陵寝前跟伊莉莎白互砍时,他在思考什么事。 为何濑名棹人要为了不被「拷问姬」杀掉而拼尽全力挣扎呢?他灌注在那个行动里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执念与失念。 (没错,我不是不想死。而是有一件事比那个还重要。) 怎么可以被伊莉莎白杀死呢? 怎么可以再让「拷问姬」对亲近之人下手呢? 他是这样想的。 (没错————不是这样子的吗,濑名棹人!) 自己只能选择极少数的人作为绝对要拯救的对象。没错,棹人是知道的。 在转生前的世界里,他连一个重要之人都没有。正是因为如此,棹人才下定决心要彻底守护自己死后才得到的重要之人。然而,有恶魔存在的世界实在过于残酷。他很快就从前世的经验中理解到这个事实。以棹人微薄的力量,能确实伸出手拯救的对象寥寥可数。 正是因为如此,比起世界,棹人选择了伊莉莎白·雷·法纽。 他决心凭借一己之意,让最恶劣又最差劲的稀世大罪人活下去。 明明是这样才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发抖的呢? 『没错——忘却自身最大的渴望,是戴着善人假面具的傻子做的事喔。』 把堵在自己前方的一切全部踩扁给吾看吧——「皇帝」如此低喃。棹人再次咬紧牙根。 就算伊莎贝拉的笑容很美丽。 即使她愚昧地朝前方直行的身影很耀眼。 也不能让「拷问姬」背负这件事。 「伊莎贝拉·威卡,由我来杀。」 棹人如此宣言。他有如在道谢似的,用力握了一下小雏的手。有如要让小雏安心般用手指轻敲她的手背后,棹人移开手掌。他独自一人走到伊莎贝拉的前方。 「拷问姬」眯起红眼,小雏闭上眼睛点点头。琉特深深地垂下脸庞。 濑名棹人高高举起手,打算要弹响手指。 在那瞬间,巨大铁拳从旁边狠狠揍了他。 *** 「嗯嗯?」 「啥?」 「棹人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莉莎白扬起单眉,琉特哑口无言,小雏尖声大叫。 猛烈地回转之际,当事者棹人这才自觉到被揍飞的事实。他以卡通般的完美动作,一边打转一边坠落。然而,在危急之刻小雏唰的一声滑至下方接住了他。 「没、没没没没没、没事吧,棹人大人?我没想到心爱的您会突然咚的一声砰磅地飞至半空中,如果没接好让您有所损伤,那该如何是好呢?」 「小、小雏……究、究竟,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她……」 小雏心神大乱,用甚至带有责难的口气回答棹人的问题。 在那道锐利视线前端,一名人物走至前方。蜜色秀发气派地飞舞。 是身穿曝光边缘服装的黄金女孩,钢铁巨人跟随在她身后。是互相融合化为一体的「机械神」。它正是殴打棹人的犯人。 贞德·德·雷用蔷薇色眼瞳俯视濑名棹人。她冰冷地低喃: 「伊莎贝拉·威卡的异貌化,追根究底是我这个选择她为传道者之人的责任。【难得你下定决心,虽然抱歉,不过还是请你退下吧。这个场面该由老子动手】。」 贞德与伊莎贝拉面对面,她面无表情地俯视完全变为怪物的身影。 不久后,贞德微微眯起眼睛举起单手。钢铁巨人有如回应似的摆出架势。 它脚边的冰发出啪喀声响,裂成蜘蛛网的形状。贞德淡淡地继续说道: 「就由我承受她的末路吧。是啊,让我傲慢任性、又独善其身地拉下这一幕吧……失礼了,我就毫无虚言地再说一次吧。伊莎贝拉·威卡的末路由我收下。」 贞德堂堂正正地撂下话语。伊莎贝拉没有回应。她一边从嘴唇不停流下口水跟血液,一边有如警戒似的退至后方。贞德静静地眺望这副模样。 不久后,她用有如微笑般的嘴型吊起唇瓣两端。 「原来如此,跟文献一样……【初恋是不会开花结果的东西】。」 下个瞬间,伊莎贝拉宛如狮子般踹向地面。 钢铁拳头从旁边揍飞那副身躯。 *** 棹人被小雏的手臂抱着,就这样眺望战斗的光景。琉特茫然地张大嘴,伊莉莎白双臂环胸。然而,眼前的展开实在不能称之为「战斗」。 正确地说,应该叫蹂躏才对吧。 变回单一个体的「机械神」就是如此强大。 「啊啊,果然如此。【明明没必要为了得到力量而吃下那种东西啊,处女少女】。」 贞德向伊莎贝拉搭话。就算在这段期间内,钢铁巨人仍毫无慈悲地挥舞着拳头。 伊莎贝拉的四肢与胴体虽被切断,却又立刻再生。因此,巨人将攻击集中在殴打这件事上面。它的拳头笔直地描绘出曲线,就算攻击方式受限,也不是人或是野兽可以理解的动作。伊莎贝拉没能避开,狠狠撞向冰冷的大地。 下一拳大大地压扁她的身躯。那些骨头开始蠢动试图复原,肌肉发出啪滋声响向外爆开。勉强回复造成的反作用力,让肋骨宛如弹簧装置般从背部凸出。 琉特扭曲狼的鼻头,他有如无法忍受似的错开眼神。 棹人跟小雏无言地眺望着残酷的蹂躏景象。 「咕………咕呃!」 伊莎贝拉发出怪声 呕吐了。她将鲜血与大量肉片一同撒在冰面上。伊莎贝拉似乎初次受到恐惧驱使。她拖着骨折的腿,试图跟贞德拉开距离。贞德与钢铁巨人优雅地接近拼命逃跑的伊莎贝拉。 黄金「拷问姬」用令人害怕的冷静态度继续述说。 「就算是从巨人身上分离的状态,你过去仍是越过【第一具第二具〈高康大〉】来到我面前。如今就算是面对巨人化的『机械神』,你也应该能更冷静地周旋才对吧。【不过这副鬼样子,是在叫老子别过去吧】。」 「咕唔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传回恐惧沉入底处的低吼声,这番话语看起来没有传到伊莎贝拉那边。 贞德微微眯起蔷薇色眼眸。 伊莎拉全身啵啵啵地起着波浪,那些肌肉急速膨胀。 无数肌纤维覆盖仍然从背部凸出的肋骨,完成了像是翅膀的肉色部位。损伤被强制性地填补,却不可能完全消除殴打造成的伤害。 伊莎贝拉更加向后退,连这个逃跑的动作都已经变得有气无力。 贞德面无表情地眺望宛如动物在害怕般的模样,她用有些稚气的声音低喃: 「……………【明明,说过的】。」 「咕,唔,啊啊,叽呀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呀呜!」 伊莎贝拉不顾一切地扑向巨人,却有如挥去小飞虫般被揍飞。她描绘出看起来甚至很滑稽的漂亮弧线,就这样摔上冰面。在伊莎贝拉肌肤下方,骨头与肉再次蠢动。然而,回复的动作却变得乱七八糟。她全身奇妙地痉挛了起来。 即使品尝着相当痛苦的滋味,伊莎贝拉仍是撑起身躯。她再次试图逃走。 贞德冷静地对发抖的背影说道: 「已经可以停止了喔,『处女少女』。请你悲哀又难看地、放弃挣扎沉眠吧。」 「咕,呜呜…………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伊莎贝拉毫无意义地发出低吼。贞德张开唇瓣打算说些什么,但她却少见地迷惘了。她闭上嘴,然后张开,贞德用像是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口吻低喃: 「你好歹,也是团长吧?」 在那瞬间,伊莎贝拉停止了动作。她激烈地摇动银发,猛然回过头。 如同昔日,蓝紫双眸确切地映照着贞德。 「…………咦,伊莎贝拉、小姐?」 「…………伊莎贝拉。」 棹人跟小雏不由得呼唤她的名字。没有回应。即使如此,理性光芒仍然微微回到伊莎贝拉的眼眸里。然而,它却又要虚幻地消失。对痛苦的饥渴与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兽性本能即将支配她。伊莎贝拉的颜面丑陋地皱成一团改变形态。 从没有理智的野兽变成人,从人变成野兽。 历经自身内部的斗争后,伊莎贝拉移动颤抖的四肢。她瘫坐在原地。 白银头发滑顺地摇曳。伊莎贝拉深深垂下头,停止动作。 简直像是在说快点砍下这颗脑袋似的。 ***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被异貌化仍然残留着正常意识?」 伊莉莎白纳闷地低喃,这句话语也代言了棹人的疑惑。 贞德依旧无语,她以只能用瞠目结舌这句话来形容的形状瞪大蔷薇色眼瞳。这副表情可不是罕见的等级。下个瞬间,贞德急速移动眼球。 她从伊莎贝拉身上移开线。贞德用有如要射穿对方般的激烈程度望向「守墓人」。 面对充满敌意的视线,身被绯红色布片的少女回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贞德有如理解某事似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意思是打从最初就有古怪吗?】」 (是吗……试着一想,确实有前兆呢。) 棹人也同时有所察觉。被异貌化的人们眼球会肥大化、充血、或是破裂。然而,伊莎贝拉的双眸却是「美丽依旧」。 对于知道她原先模样的人来说,她的变形程度看起来很致命,然而与其他人相比却算是轻微吧。毙命前的那些圣骑士,恐怕在铠甲下方连肌肤都溶解了。 棹人摇摇晃晃地从小雏怀中站到地面,他无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边。 (是伊莎贝拉反抗的结果吗……不,是教会那边刻意这样做的吗?不管是哪一边,她摄取的恶魔肉都应该不多吧。) 然而,那样又如何呢?她没救的事实已经不会改变了。 棹人冷静地做出这个判断。然而,他却也从中感到不对劲。 (应该是这样才对,可是……贞德的模样不对劲。) 黄金「拷问姬」无疑是比棹人还要冷静的人物。然而,她如今却完全停手攻击。贞德啪嚓啪嚓地眨着蔷薇色眼瞳。 「————这倒是意料之外。不,是在你意料之中?」 贞德一边凝视「守墓人」,一边如此低喃。幼小少女没有回应,她继续维持着有如画进图画般的不自然微笑。她有如注视婴儿般的眼神,让人自然而然联想到圣女。从那幅表情中,实在很难想象她就是制造出这种地狱般光景的人物。 贞德再次面向伊莎贝拉,她用真的很罕见的茫然语调低语。 「我就拯救你吧——『处女少女』。」 「你说什么!」 棹人不由得大叫,「机械神」同时动了起来。在没有声音与气息伴随的情况下,具有相当分量的质量平滑地前进。 然后,巨人残酷地击溃伊莎贝拉。 *** 「……呃,喂,你刚刚说要拯救!不是说要拯救吗?」 「嗯,我要救她。不过这是必要的措施。」 棹人回过神如此大吼,贞德冷静地回应。然而,他却无法这样想。 「机械神」的拳头缓缓抬起。正如所料,伊莎贝拉的身体几乎都被破坏。虽然微微有着气息,感觉却不可能从这种状况下复原。 「我现在再重复一次吧。这样就行了。【因为被击溃的是不需要的部位】。」 「————不需要的部位?」 「从体内除去。」 棹人不安地询问后,贞德斩钉截铁地回应。他感到愕然。 一旦做出这种事,伊莎贝拉真的会死掉。毕竟她失去了大部分的身躯。然而,贞德却用淡泊语气接连说出救命的方式。 「被恶魔肉扎根的部位,尽可能地用『机械神』的零件补上。」 「这种事做得到吗?」 「是有可能。它们虽是战斗用的武器,却能自由自在地改变外貌。就算是人类的活体零件也能胜任——只不过,在那个时间点上我们会失去强力的武器就是了。」 棹人猛然瞪大眼睛。跟每次召唤拷问器具的伊莉莎白不同,贞德总是将「机械神」当武器使用着。因为是否能将飘散于上位世界的魔力转换为适合攻击的形态,会受到当事者的资质左右。 (「机械神」就是弥补这种不足的存在。失去它战力难以免于低落,不过……) 棹人望向被击溃的伊莎贝拉,接着把视线移向「守墓人」。她宛如在守望迷途羔羊似的眺望着贞德,棹人回想「守墓人」带有层层谜团的话语。 『圣女大人也为了世界,为了吾等而沉眠,流下血泪!这正是流动在教会根底之物,无偿的爱,尊贵的自我牺牲!为了信仰,为了世界,能将自我舍弃到何种地步呢!这正是被选上后最需要的资质吧!我「守墓人」在这条路上总是舍弃了许多事物,甚至连明确的自我都舍弃了!被挑选上的你们又是如何呢?』 『嗯嗯,请务必将配得上 宠爱的献身与悲剧,展示给我这个『守墓人』看看!』 (那些话语,就是这个意思吗?) 「守墓人」似乎在要求贞德为了伊莎贝拉而舍弃「机械神」,显示自己的牺牲奉献。然而,谜团仍然残留着。「守墓人」宣布自己已经无意战斗。她毫无理由削除「拷问姬」的战力。既然如此,此举究竟有何意义呢? 「守墓人」的目的是什么,就在棹人如此烦恼之际。 「【那么,该怎么办呢】?」 心不在焉的低喃响起,棹人瞪大眼睛。 贞德竟然在肉身溃散的伊莎贝拉面前,神态悠哉地双手环胸。棹人完全无法理解那句话语跟态度。就现况而论,应该要做的事情应该只有一件才对。 他指着奄奄一息的伊莎贝拉,粗着嗓子大吼: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有需要烦恼吗?你是要救伊莎贝拉的吧!」 「嗯嗯,我是要救,不过……」 「你说过她是你的初恋对象吧!」 棹人用可能喊破喉咙的力道叫道。对他来说,贞德的话语实在是难以允许。毕竟至今没被赐予任何事物的人,总算遇上自己认为可以尊敬的人。舍弃这种人的选择,他无法同意。 无法被认可,也不愿去理解。 (只有这个,我绝对做不到!) 棹人不由得有如野兽般发出低吼,贞德用沉着视线回望他。 她极其冷静地开了口。 「那么,我就问你吧。这是比救世还应该要去做的行为吗?」 在那瞬间,棹人的脑袋弹出与情感全然不同的另一个答案。 ————不是应该要去做的事。 与世界相比,个人完全没有拯救的价值。与至今为止一样,没有例外。应该要回头望向至今堆积的尸体。只有一人得到特别待遇是不对的。如今正是能否拯救世界的紧要关头,不应该在那边说些有的没的。为应为之事,这才是正确答案。 你是明白的吧,濑名棹人。 (是啊,我都明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明白啊!) 「————吵死了,给我闭嘴。」 他有如要狠狠揍扁似的,否定自己的正确想法。贞德眨了眨眼。棹人的答案没有构成回答的形式,然而,就某种意义而论,这也是传达出一切的一句话。 棹人冷静地暴怒,一边思考。 (伊莉莎白跟贞德也是如此。每个家伙都一样,老是在说正确的事。) 伊莉莎白——黑色的「拷问姬」说这里面没有后悔。她不打算舍弃自身之罪。然而,贞德又是如何呢? 如果后悔的话,在救世之后,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留下的话,那么——) 究竟能说自己拯救了什么呢? 在那瞬间,棹人用爆发般的气势重复大吼。 「别问我!」 「…………啥?」 「也不要问任何人!自己思考!就只靠自己,去思考!什么东西比世界还尊贵,让除了你以外的人来决定这种事谁受得了啊!由你决定,由你选择!话说,你完全没在思考吧!」 「你说了奇怪的话呢。说我没在思考?」 「那么你真的有思考过『自己会不会后悔』吗!」 棹人的话语让贞德露出困惑表情,她的扑克脸略微崩溃了。 贞德眨了眨蔷薇色眼瞳,用打从心底感到无言的模样说道: 「我会不会后悔,是吗?【一点也不觉得这件事重要呢】。」 「少开玩笑了!既然不能立刻断定不会后悔,就表示不是这么一回事不是吗!该死!至今为止又是说初恋又是说什么的,却是情绪不发达的机器人——啊,这个世界没有机器人……总之少给我吐出那种像是没有自我的台词!这算啥啊,你……你就这么——」 棹人比贞德还要感到愕然。然而,他却无法顺利地找到适合的词汇,所以气得跺了脚。棹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硬是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他打从心底撂下率直、同时也很不恰当的一句话。 「你就这么地笨吗?」 「————原来如此,意义不明。不过,这也是初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贞德喃喃低语。她再次凝视伊莎贝拉,伊莎贝拉全身的痉挛渐渐变小。然而,贞德却有如僵住般动也不动。只有凝重的沉默持续着。 就在棹人打算再次挤出话语时。 贞德有如犹豫般张嘴,然后又闭上。重复数次这个动作后,她终于低声喃道: 「——你是怎么想的呢,『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这个提问中带有依赖语调。贞德——恐怕是在期待否定与叱责——向黑色「拷问姬」,应该等同于自身的存在如此询问。 「平等对待一切的女人。自行背负起罪孽,总有一天会身受火刑的女孩啊——不背叛自己杀掉的人们、顽固地当着罪人、既傲慢又诚实的女人啊,如果是你的话……」 「关余啥事,闭嘴,很碍耳啊。」 回答就只有这三句话。 同时,是从意想不到的位置传过来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特别是琉特,他用力地屏住呼吸。 伊莉莎白·雷·法纽在空中。她朝目标挥剑。 剑刃的前方是「守墓人」。少女摇曳绯红色布片,仰望狙击自身的「拷问姬」。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时间停止了。狂信者与大罪人确切地交换视线。 「守墓人」能够朝依旧跪着圣骑士们发出指令。然而,她却贯彻沉默。简直像这就是命运似的,赤红剑刃渐渐吸入脖子里面。 长剑临身之际,「守墓人」有如咏唱颂词似的嗫语。 「『从事此等行为之际,就让你自由行动吧。愿神成为你的救世主。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 她脸上仍然洋溢有如作梦般的平和微笑。 「守墓人」用毫无作伪充满慈爱的表情,向要杀害自己的对象如此告知。 「愿神,祝福你〈哈雷路亚〉。」 在那瞬间,伊莉莎白斩飞幼小脑袋。鲜血喷溅而出,圆圆的头部飞舞至半空中。它在地上滚动,在绯红色布片裹住的状态下停止。赤红血潮静静地扩散。 就这样,「守墓人」在棹人他们面前毫无抵抗地被杀了。 插图p200 *** 圣骑士们没有动作。宛如事先被命令似的,他们抑制了反守为攻的行为。有如取代这种行为般,众圣骑士一齐起身,将手臂横举在胸前。他们朝「守墓人」的尸骸敬礼。从这个姿势中,可以推测出追悼之意。 棹人忽然推导出一个推测。「守墓人」的护卫们略为适应了恶魔肉。这难道不是是因为他们自愿吃下肉片,而且慎重地调整了食用量的关系吗? (——不论是怎样的人,只要拥有确切的意志,就会出现崇拜者。) 就算那个人只怀抱着疯狂。 只要那里面有着千真万确的信念。 「——啧,真诡异啊。这种味如嚼蜡的胜利还是第一次。」 伊莉莎白没受到任何妨碍的着地。她不高兴地发出咂舌声。 棹人感到强烈的混乱。「守墓人」毫无任何抵抗地死了。而且她恐怕也有留下命令,要圣骑士不要反击。情况究竟是变成怎样了。 到头来,还是不知道她意图成就何事。 (就这样直到最后,都顺着「守墓人」的意图好吗?) 棹人一边受到这种怀疑驱使, 一边将视线移向贞德。 她仍然没有做出选择。贞德有如恳求似的凝视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将剑消去,迈开步伐。面对贞德的提问,她看起来无意回答那三句话以外的答案。黑色「拷问姬」通过「金色」拷问姬身边。 就在此时,伊莉莎白忽然停下步伐。她面向前方,就这样低声喃道: 「如果是余的话,谁也不会问。就算有人回应应该要这怎么,余也不会听进去。」 「………」 「不过,你却问了。余杀害哭叫的人们,借此取得力量。你是在期望下杀害对方,借此取得力量。那边虽然一样,这里却不同——余没告知过你就是了。这种女人自称是『拷问姬』也让余很不悦喔。既是圣女也是贱货的救世少女,贞德·德·雷。」 贞德没有回应。伊莉莎白只移动红眸,望向她的侧脸。 伊莉莎白极冷淡地、有如狠狠推开似的如此告知。 「随你便喽。如果是余的话会杀掉。然而,你并不是余。只有你能负起这个选择的责任。别自以为是——不论是要拯救或是毁灭世界,都只不过是个人的任性喔。」 「……都一样严厉呢。【啊啊,这下亏惨了】。」 贞德喃喃低语。留下她后,黑色「拷问姬」再次迈开步伐。 伊莉莎白连棹人等人都丢下,开始走向「肉贩」身边。棹人连忙抓起小雏的手紧追在后。东张西望环视周围后,琉特也跟了过来。 棹人一边奔跑,一边微微回头望向后方。 在冰之大地上,只有贞德跟伊莎贝拉留下。 金色「拷问姬」孤伶伶地俯视濒死的女性。 插图p203 凝视本来应该要见死不救、将其击溃的对象。 凝视自己初恋的女性。 「————【老子……】」 贞德用沙哑声音低喃,她头一歪。 那张扑克脸初次崩坏了。贞德露出困惑表情,有如孩子般低喃。 「—————我?」 然后,贞德·德·雷。 既是圣女也是贱货,被造出来的救世少女。 做了某个选择。 8 肉贩的述说 棹人他们在残留在两条龟裂之间的窄道奔跑,其左右两边是一大片深不见底的奈落深渊。只要一失足,就会落得坠入无明暗暗的下场吧。 他们慎重、却也着急地奔跑着。远方的黑点渐渐接近至棹人他们的面前。眼熟的背影开始有了明确的轮廓。那副模样,看起来果然有些落寞。 (简直像是一直在等待不会过来的对象似的。) 棹人更加加快脚步,一边感受到前方传出不可思议的压力。洞穴底部似乎有风吹上来,然而周遭的空气却完全没有明确的动向。 回过神时,连雪都停了。大气因紧张气息而紧绷。 简直像是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世界正静静地等待『那个时刻』。) 具体而言是在等待什么,这个还不得而知。接触圣女使徒后会因此发生何事,又有何物会真相大白也是未知数。而且话说回来,也不能保证是否能证实圣女的行踪。 即使如此,棹人他们仍是奔跑着。不久后,他朝抵达的背影发出声音。 「——『肉贩』!」 「哦哦,愚钝的随从大人,伊莉莎白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还有其他人,各位都到齐了!」 「肉贩」轻盈地蹦了起来。他做出一如往常的回应,简直像是在散步途中偶然遇见似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棹人感到困惑停下脚步,其他成员也伫在原地。小雏也跟他一样露出困惑表情。琉特扭曲鼻头,警戒心毕露。伊莉莎白不悦地皱起眉心。 在最后面,贞德以静谧的表情站着。 她没望向「肉贩」,只是一味凝视抱在自己怀中的女性。 是身躯有七成以上都用机械补足的伊莎贝拉,她孱弱地沉眠着。 贞德抱伊莎贝拉的模样——棹人前世时曾在电视上瞄过一眼——看起来也像是被称为圣殇的塑像。看到这副模样后,「肉贩」惊讶地发出声音。 「哎呀,居然选了那一边呐!哎呀呀,真是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我『肉贩』隐约有预测到,不过果然还是很惊讶呢!」 「你……………」 「人类果然是有趣的东西呀。明明比任何一种野兽都还会运用智慧,在明白这样不合理时却会不由自主地选择情感。这种矛盾我不讨厌哟!」 「跟『守墓人』一样,你也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棹人在声音中投入沉静的怒意。关于两人遭到玩弄一事,他显示出明确的厌恶与激烈情感。然而,「肉贩」却没有怎么改变他的口气。他轻描淡写地回应: 「不,我只是从小龙那边依序取得情报而已。想说驱使『机械神』的金色『拷问姬』接触到『守墓人』的话,事情就会变成这样呐。因为她是会自行动脑筋,既聪明又肯牺牲奉献的信众……哎呀呀,不过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在那边讲什么厚脸皮的话!」 「这是真心话喔!那个女性担心身在『吊笼』里的我。我可不曾希望她死掉喔!」 「少说无聊的话,『肉贩』啊。」 冰冷声音介入棹人与「肉贩」的争执中。顺利地穿过众人中间后,伊莉莎白站到前头。用视线断定「肉贩」是敌人后,伊莉莎白接着说道: 「你曾说自己是世界公敌。就算不是如此,追根究底也是在你把恶魔肉卖给弗拉德后,一切才开始的。这个重整骚动也是你所期望的吧?因为这样,所有活在世上的人都会死。对一个人表示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的蠢话,少给余说出口。」 「嗯~如果要问这是不是『我的期望』,正确来说不是耶。不过,的确如您所言呢。」 「然而,你同时也把吾等找来此处——目的为何?」 「肉贩」没有回应。他一边唔唔唔地发出沉吟,一边无意义地转起圈子。在他背上,总是背着的那个打着叉叉的布袋摇晃着。「肉贩」哼着奇妙的歌。 「「啦啦啦啦~我的肉上等肉~爱与勇气还有美味~只要吃下肚就会勇气百倍~肉贩总是在您身边~啦啦啦啦~」 「————唔!」 棹人不由得打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肉贩」的举止一如往常。在现况下还能维持这种态度,只能说是疯狂了。同时,一股奇妙的伤感也袭向棹人。那是对舞台上的小丑所抱持的哀愁,是对必须一直保持滑稽才行的人所产生的同情念头。 (该不会,我们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真正的「肉贩」吧?) 「没有这种事哟,愚钝的随从大人!」 「肉贩」似乎借由棹人的视线察觉到他想说的话。「肉贩」蹦蹦跳跳提出抗议。啪哒一声,他伸指比向棹人。 「我『肉贩』虽然老是在鬼扯,却连一次都没有口出谎言!哼哼!嗯嗯……说不定偶尔会说得太夸张,或是说谎就是了……咳咳,不过,至今展现给各位看的那个温柔可爱又惹人怜爱的『肉贩』是真货喔!只不过不是全貌就是了。」 「是谎话或是真实都无所谓,这已经不关余的事了。」 伊莉莎白没对「肉贩」最后那句带有阴暗语调的低喃做出反应。她有如在说自己感到厌烦似的走上前,弗兰肯塔尔斩首剑在她手中发出光辉。 「余只有一事想问你——圣女在哪里?」 她一前进,「肉贩」就向后退。他的脚跟喀的一声碰到雪花结晶。那东西微微滑向后方,无声无息地被吞噬至暗暗中。「肉贩」已经无处可逃了。 伊莉莎白将弗兰肯塔尔斩首剑用力比向他,她重复追问。 「回答吧,吾等是前来杀那家伙的。所以才像这样特意来到『世界的尽头』啊。」 「那真是辛苦了呢。嗯,这个毫无多余之处的提问,不愧是伊莉莎白大人。」 「够了,理解吧,『肉贩』。小丑戏码结束了。」 伊莉莎白静静地用话语冷酷地对待「肉贩」。他倏然停下喋喋不休的台词。微微歪头后,「肉贩」用严肃语调低喃。 「………结束了啊。」 「吾等是知道舞台后方秘辛的人喔,再也变不回观众了……至今为止你也不是毫无意义地演着戏,差不多该结束了如何?」 伊莉莎白淡淡地提问。从声音深处读取到细微的同情后,棹人感到惊愕。伊莉莎白对敌对者表现出情感是非常罕见的事。 (该不会,伊莉莎白也有所感触吧。) 「肉贩」宛如小丑般,将自己的角色扮演至今。然而,比起个人身份,以某人的形象为准则存活至今的人不是只有他。 在「拷问姬」面前,「肉贩」轻抚自己的下巴。 「原来如此,意思是叫我把店收掉啊。嗯,的确,现在正是时候呢。」 「是吧?余都说了,可以别再开玩笑了。说出你的使命吧。」 「那么,就先说个认真的小故事吧。」 「好,余就听你说。」 伊莉莎白仍然用剑抵着对方,就这样用下巴比了几下。点点头后,「肉贩」道了谢。 他有如吐露心声似的,轻轻诉说起来。 「您知道吗,伊莉莎白大人?所谓的童话,总是从小事开始的。」 「事到如今,你果然还是要胡扯吗?」 「天生注定的命运也一样……有时真的很短暂的记忆,也会定义之后所有的人生。」 「肉贩」顽固地诉说感觉实在不像跟现状有关的话题。他极其认真说着话语,其声音有如老人般沙哑干涩,甚至像到令人吃惊的地步,语调也很冷硬。 棹人再次体会到已知的事实。 (「肉贩」是圣女的使徒。) 也就是说,这个世 界完成前他就活着了。可以说「肉贩」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还要年老。正是因为如此,他活过的时光要称作人生的话,那实在是太漫长了。 即使如此,「肉贩」仍然编写着没有磨损的记忆。 「伊莉莎白大人有母亲的记忆吗?」 伊莉莎白用无语回应。棹人遥想某个事实。伊莉莎白的双亲因为「不幸的事故」而死亡。在那之前,有人目击到一只巨大黑狗的身影。 「肉贩」轻轻探头望向伊莉莎白背后。他望向棹人跟小雏。 「愚钝的随从大人跟美丽的女佣大人……唔唔唔,似乎没有呐。这下失礼了。有没有记忆因人而异,无关好坏。然而,我是有的……有的喔。虽然不能称呼那位为母亲就是了。」 「那个人是……」 「我在她怀中得到意识时,第一眼见到的光景。在我的人生中,从未有一时片刻忘记……嗯嗯,是忘不掉呢。」 「肉贩」沉稳地编织话语,棹人短促地倒抽一口凉气。 (创造他的是「圣女」。) 与语调不同,「肉贩」谈论她时的声音很沉重。那里面浓缩了憎恨与悲伤,还有至今依旧没能褪色的莫大的爱,以及会令人感到恐惧的热度与情感。只不过活了十多年的人类实在无法测度,而且也没办法正确地概括承受。 只有如冰般清澈的大气渐渐吞没「肉贩」的情感。 棹人总算察觉到这件事。为何雪停了,为何风停了呢? (这个世界,正在等待使徒的谈话。) 「到头来,我只是其中一颗恶意的种子,连名字都没有的棋子。我一直是这样理解的。」 「肉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气。他紧紧握住看起来像是破布的衣服。 而且,他有如吐血般继续说道: 「即使如此,我还是看了……看见了那张笑容。」 究竟是目睹了怎样的表情呢。 「肉贩」用足以令人恐惧的快速语调,接着说出那个答案。 「那是在孤单一人的世界里,初次得到亲近自己之人的人类才会展露出来的笑容。是在诉说绝对性的孤寂崩溃了的表情。的确,只有当时她用了确切的爱情迎接了我。那是一张足以令人如此相信的微笑。而且……她一边哭一边这样说。」 讲到这边,「肉贩」一时停下话语。他有如在怀念久远昔日,或是对庞大的时光感到无比疲倦般的声音低喃: 「『谢谢你诞生到我身边』。就只是如此而已,所以我才这样。」 一连串的独白,没能说明他为何提供恶魔肉。然而,就做出此事的动机而论却已足够。 就是因为有这句话,「肉贩」才会将圣女疯狂至极的心愿听进去。 虽然明白会破坏世界,他仍是保管恶魔肉,并且将之发配出去。 棹人眯起眼睛。圣女的话语的确是对「肉贩」的祝福,也是洋溢感激与喜悦的一句话。然而就结果而论,他却因此而被束缚一生,化为世界公敌。 (就某种意义而言,那难道不是诅咒的话语吗?) 棹人正要像这样把话说出口,却又打消念头。就算别人不说,「肉贩」自己也明白。即使如此,他还是从她的这一句话中找到了生存的价值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在许久以前就已经停手。「肉贩」已经超越会感到后悔的阶段了。 他突然呼的一声微微吐出气息。「肉贩」卸下背上的白袋子。 咚的一声,小小声音响起。他丢下总是背着的商品,有如歌唱般嗫语。 「我很快乐喔,伊莉莎白大人,愚钝的随从大人,美丽的女佣大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所谓的生物,如果不每天找乐子的话可是会活不下去的。你们反抗的模样也一样,在我眼中真的很耀眼……即使如此……就算晓得那正是疯狂之举,我还是得替她实现才行。」 因为这就是我人生的证明,是我爱她的唯一证据。 一边听「肉贩」毫无迷惘的宣言,棹人一边在心中重复某一个段落。 (——这是从久远昔日持续至今的无聊童话。) 其全貌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棹人他们不得而知。 (所以说「肉贩」要如何让它划下句点呢?) 就算明白那是疯狂,也打算要实现某事吗? 伊莉莎白微微上下摇晃剑尖,她用完全消除同情的声音询问。 「那么,到头来你仰慕的圣女在哪里?」 「伊莉莎白大人,我很喜欢你的那句『好吃!』喔。愚钝的随从大人……不,棹人大人。一介人类能只靠自身信念,毫不气馁地迈步前进,您可以感到自豪喔。美丽的女佣大人……小雏大人。感谢您总是将肉调理得很美味。还有,恭喜您结婚。」 「肉贩」顽固地无视伊莉莎白的提问,淡淡地如此述说。 焦躁感即将浮现,伊莉莎白猛然绷紧嘴角。棹人跟小雏也迅速地脸色发青。琉特东张西望,贞德则是反应全无。 聚集于此的众人之中,只有跟「肉贩」有长久交情的人才直觉性地理解到那件事。 棹人跟小雏踹向地面,伊莉莎白也伸出没有持剑的那只手。 「住手,『肉贩』!」 「是把店收掉的时候了。这是我身为商人的最后一份工作,把『肉』送货到家。」 没有停止,「肉贩」踹向大地。 不是向前,而是往后。那前方只有暗暗。 「我有说过吧——必须要让童话落幕才行。」 棹人将眼睛瞪大到极限。 先才那一连串话语,果然是遗言。 「——啧!」 伊莉莎白弹响手指。判断手腕勾不到,她在虚空中制造出红色花瓣与暗暗旋涡。是因为动摇之故吗?她没瞄准好。然而,锁炼仍是在千钧一发之刻卷住「肉贩」的手臂。 棹人抚胸松了一口气。在那瞬间,大量鲜血飞散。 「————咦?」 「真的很感谢各位————长年以来的光顾。」 「肉贩」的左臂仍然被锁炼缠着。 只有长了钩爪的左臂悬浮在半空中。 轻飘飘的衣服下摆掉出利刃,「肉贩」切下自己的手臂。他的身躯有如被吸进去般坠落。「肉贩」拖曳着血线,被吞噬至奈落深渊的底部。 之后,仅留下单臂。 *** 伊莉莎白停在断崖边缘,小雏也紧急煞车。然而,棹人却没有停止。 他顺着这股劲道就要坠入深渊,棹人手臂向前方,就这样打算跃进深深暗暗里。伊莉莎白跟小雏连忙抱住他的腰。 虽然自己也差点滑落,两人还是勉强撑住。她们纷纷开口大叫: 「蠢蛋,退下,棹人!」 「棹人大人,请您后退,棹人大人!」 「………这样子怎么行啊。」 棹人喃喃低语。他一点一点地被拖回身躯,一边动着乱成一片的脑袋。棹人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什么不行,又是什么不好呢?然而,他忽然察觉到为何会有懊悔与悲伤在自己内心打转。 (有人对那家伙说「谢谢你出生在我身边」。) 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开心又幸福的事。在遇见小雏前,棹人也不记得有人跟自己这样说过。然而,到头来「肉贩」只是以一介恶意种子之姿,被自己的角色所囚死掉了。 他放弃快乐的事情,将堆叠起来的回忆归零,甚至吞下激烈痛楚,将对自己大喊不要死的人的情感连同手臂一起割舍。 既然如此,束缚他的话语真的可以称之为爱吗? 「 肉贩」没被母亲打从心底喜爱,就这样被利用殆尽而死不是吗? 甚至无法为了自己而生。 「肉贩」明明没有第二次的人生。 「这样怎么可能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从丹田发出吼声。他的眼角滚出泪珠。 就算自己变得不是人,即使数度品尝到死亡的激痛,棹人都没流泪。然而,他却为了「肉贩」而哭泣。棹人如同野兽般痛哭,然而却没有回应。 小雏轻抚他的背部,伊莉莎白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弹响手指,将银锁炼变成花瓣将其消除。「肉贩」的左手与红色一同坠落。 同时,棹人觉得耳膜有微微的压力。他猛然弹起脸庞,就在这个时候—— 咕噜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 撕天裂地般的咆哮从洞穴底部轰响。 *** 强烈的吼声令「世界的尽头」为之震动。无法承受大气的振动,冰面爬出裂痕。白色花纹以蜘蛛网状的形式弄浊银色大地。同时,奈落暗暗反转。 底部有某物发出诡异光彩。看到那东西后,棹人哑口无言。 漆黑中心浮现巨大的金色眼球,那东西直勾勾地回瞪棹人他们。 视线从奈落深渊回传给窥视者,棹人总算察觉到眼前的事态。 (洞穴底部有怪物。) 有无视常识与天理的巨大生物。 怪物蠕动身躯,眼球变得看不见。相对地,巨大咢部从洞穴伸出。同时棹人领悟到「肉贩」将「什么肉」送达给「谁」了。 (坠落时,那家伙没有拿着商品的袋子。) 也就是说,「肉贩」自身的肉体就是商品,也是「肉」。 「肉贩」对巨大生物——恐怕是龙种——送上了自己的肉吧。 「吞食使徒而觉醒吗……究竟是什么家伙呢?」 伊莉莎白低声喃道。就在此时,巨大飞翼从洞穴伸向空中,简直像是多肉的异形花蕾伸向天际。翅膀有如开花般展开。 龙无视重力与体积,挥翅轻盈地浮在空中。 怪物的全貌揭晓。与身体与翅膀的尺寸相反,它的手脚很短。以龙种来说,它的表面罕见地没有鳞片。桃红色的肉裸露而出。圆润的形状令人联想到人类胎儿。后颈的红膜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泳动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火焰在燃烧。 贞德眯起蔷薇色眼眸。在不可思议的龙面前,她静静地低喃。 「居然有此事,这不是『至高肉龙〈legend dragon〉』吗……根据文献,雄性被传说中的商人率领麾下人手给狩猎了。既然如此,它就是雌性吧。【居然在这种地方活了下来,这正是童话】。」 「嗯……你的鬼扯确实是真的啊。」 棹人茫然地低喃。他回想起过去「肉贩」用开玩笑的语气谈论的逸话。在那些事情里,也掺杂了跟「至高肉龙」战斗的相关话题。 「肉贩」装作是在胡扯,述说了许多回忆。 在那瞬间,有如遮去棹人的感伤似的卷起无数道风。 「至高肉龙」再次柔软地弯折扭曲的飞翼。它宛如气球般浮至高处,不将巨大质量当作一回事。「至高肉龙」一边将影子落至冰之大地上,一边开始飘浮。 那副模样,简直像是飘在空中的浮岛。真的是很壮大、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光景。 红肉脉动的模样,看起来也是世界的心脏飘浮在空中似的。 棹人再度涌上一股激烈的困惑。 (不晓得「肉贩」让「至高肉龙」觉醒有何目的。) 是为了让『至高肉龙』破坏世界,促进重整吗?然而它却只是体型巨大而已,宛如鲸鱼般温驯,全然没有要攻击周围的样子。从名字考量的话,商人们狩猎雄性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驱除害兽,而是为了要得到它的肉吧。 「至高肉龙」就只是轻飘飘地持续浮游着。 它缓缓旋转巨大肉体,「至高肉龙」的胸口进入棹人的视野。 「————啊!」 棹人瞬间发出傻气声音。他理解了「肉贩」将她唤醒的理由。 有一块坚硬结晶,硬是被塞入柔软的龙肉里。 在「至高肉龙」的胸口,红色结晶之中沉眠着某物。 裸体女人浮在那里面。 她看起来也像是被埋葬在棺材里,而且那个棺材还被悬吊在半空中。一边沉浸在血一般的颜色中,一边被上下颠倒冻起来的裸体极无防备,红色清澈地衬托出雪白肌肤。 小雏压住随风飞舞的银发。她眨了眨翠绿眼瞳,讶异地低喃。 「————那个,是圣女吧?」 「这样……的确谁也找不到。」 棹人如此点头。「世界的尽头」的终焉开了一个洞,奈落深渊沉眠着一只龙,而圣女就被那只龙抱在胸口。以普通方式搜索,是不可能找到的。 棹人连话也没说,就这样眺望龙飘浮着。弗拉德的石头在口袋底部蠢动。然而,棹人却无视它。现在没空搭理他,追寻的圣女就飘浮在眼前。 然而,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呢?棹人不得而知。 (到底要拿它怎么办啊?) 人类抱有的尺度观念,与眼前的存在过于背离。他茫然地眺望将影子落至大地的巨躯,以及埋在它胸前的女人身影。「至高肉龙」没完没了地飘浮着。 然而,有如风止般的寂静时间,以暴力般的形式迎来终结。 低沉声音毫不留情地响起。 「『重现串刺荒野〈impaled victim〉』。」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无数红色花瓣散布,大量铁桩射出。寂静被破坏,血花飞溅。 成千铁桩刺进「至高肉龙」的身体。 *** 空气激烈震动。「至高肉龙」应该的确发出了强烈悲鸣。然而,棹人却听不见那声音。看样子似乎不是人耳可以捕捉到的音律。 「至高肉龙」在空中扭动身躯,痛苦地挣扎。铁桩陆续从颤抖的肌肉中脱落。它们与轰音一同刺进冰之大地。同时,龙的伤口迸射大量血液。 沾上的鲜血有如湖泊般在冰面上扩散。然而就算在震动,巨大水滴仍然停留在空中。球体嘎然而止。 「————咦?」 「————哼!」 瞬间,血之球体一齐飞向伊莉莎白。窄道上无处可逃。 这样下去的话,棹人他们也会被卷入其中。然而,伊莉莎白却不慌不忙地挥出弗兰肯塔尔斩首剑。刷的一声,黑暗与红色花瓣扩展在奈落深渊上方。 它们消失后,锁炼有如网子般覆盖了洞穴。 伊莉莎白心情不悦喀啦喀啦地弄响脖子。 「看到『肉贩』掉下去的模样后才想到的……余也真是的,晚了一步呐。嘿咻。」 伊莉莎白有如在杂耍般身轻如燕地跃上锁炼。在纤细的铁环上,她轻而易举地穿着高跟鞋奔驰而出。是无意伤害自身之敌以外的对象吗?龙的血液自动追踪伊莉莎白。无数红色球体有如野兽般追在她身后。 伊莉莎白轻盈地,轻飘飘地,优雅地在锁炼上起舞。 鲜血散弹掠过她的残像,一一散落。它们接触锁炼,一边有发出有如在熊熊燃烧般的热气,一边消失至洞穴底部。 「至高肉龙」一边不规则地上下摇动,一边发出低吼。有几根铁桩仍然插在那副身躯里面。就现状而论,龙只是活靶。棹人回 想起自己听过的事。 (雄性「至高肉龙」,在过去被商人一派狩猎。) 既然如此,别人不提,「拷问姬」没道理杀不了雌性。 伊莉莎白抓住铁链,轻盈地上下颠倒。躲过狙击脚边的血液后,她弓起背部轻飘飘地着地。伊莉莎白毫不留情地弹响手指。 「—————『贪欲的蜘蛛〈araophobia〉』。」 高空中产生新的红黑旋涡,两把铁制钩爪从中伸出。 有如留着长指甲的女性双手般,分成四根的前端飞向「至高肉龙」。 就像小孩毫无恶意地对小动物做出的行为那样,钩爪一把抓住巨大飞翼根部,一边将锐利尖端咬进去,一边高高地抬起龙躯。 空气再次激烈地震动,听不见的吼叫声响彻四周。迸射而出的血液融化冰面。 钩爪在空中嘎然而止,就像它听见悲鸣似的。它已经什么都不用做了。「至高肉龙」开始因自身重量而下坠。每下坠一点,飞翼就会从刺了钩爪的根部啪叽、啪叽地裂开。落下速度也渐渐加快。 「至高肉龙」一边被扯裂飞翼,一边落下。 滋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现场响起肉块狠狠摔上大地的沉重震动。 「世界的尽头」发生地震,那股冲击当然也摇晃了棹人他们站立的小道。 眼看就要摔落奈落深渊之际,他们迅速抓住布在洞穴上的锁炼。琉特一度摔倒在锁炼上,所以他慌张地爬回窄道。棹人用拳头擦拭喷出的冷汗。 「总、总算勉强站稳了。」 「蠢材,现在才正要开始!快逃吧!」 伊莉莎白的怒喝声响起。咦——棹人眨了眨眼睛。 同时,他听见喀叽喀叽的细微声响。在理解那是什么声音前,棹人就感到激烈的恶寒。在那之后,那股不祥的预感被证实无误。 窄道发出啪喀声,冒出一看就知道是致命性的龟裂。 棹人猛然抬起脸庞。在不知不觉间,伊莉莎白冲过锁炼,完全横渡至遥远的对岸。她在平安无事的地面上挥舞手臂,大声地喊道: 「动作快!再这样下去会被卷入崩塌之中喔!」 「就算你突然这样讲我也——!」 「你啊,不是突然喔。【有那种程度的质量落下,给我事先预料到吧!】」 「失礼了,棹人大人!我可不打算把心爱的您交给奈落深渊!」 贞德已经抱着伊莎贝拉跑了起来,小雏一把抄起慢半拍的棹人的腰。 在那瞬间,她脚边的冰层爆开。被公主抱的棹人,就这样回头望向后方。小道已经开始崩落,冰层发出有如镜子被摔碎的声音,渐渐崩塌。 冰层一边发出闪亮亮的光辉,一边消失在暗暗里。 受到本能性的恐惧驱使,棹人吞下口水。小雏有如子弹般不断加速。 原本在道路后方的琉特,拼命地在她前方狂奔。然而,或许是因为防寒衣物的重量,他的速度很慢。小雏才一转眼就跟他并行了。 思考了一瞬间后,她重新将棹人抱在腋下。 「棹人大人,或许会很难受,请您暂时忍耐!琉特先生,失礼了!」 「什么啊!」 小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臂,也抄起了琉特强健的腰部。意想不到的臂力令琉特发出惊叫声。他反射性地垮下耳朵,尾巴也夹了起来。 崩坏发出喀喀喀喀的声音不停进行,只要速度稍缓就会被深渊吞没吧。 「——喝!」 小雏重重地踹向地面,女佣服裙摆轻飘飘地散开。冰道在她脚底发出闪亮光辉崩落了。小雏踹开雪花结晶,就这样在冰面滑行着地。 被抱住的两个大男人发出惨叫,还叠上喀啦喀啦的华丽声响。 棹人跟琉特怯生生地望向后方。 残留在龟裂与龟裂之间的窄道已不复存在。因为阻隔之物消失,如今两条大龟裂宛如大河般连系在一起。在那前方,可以看见还张着部分锁炼的洞穴。 琉特全身一颤,他脸颊的毛倒竖起来。 「好、好险啊……想不到居然劳烦小雏大人出手搬运……哎呀,虽然很可悲,不过还是容我在此道谢。这份恩情我绝对不会忘记。」 「谢、谢谢了,小雏……老是被你救……还有——」 棹人目不转睛地窥视洞穴对岸的模样。 在那儿,「至高肉龙」在一整面的鲜血湖泊上方痛苦地挣扎着。不久后它激烈地痉挛,最后停止动作。红色宝石仍旧在尸体胸口处散发光辉。 白皙女人有如被封闭在琥珀里的虫子般沉眠于其中。 棹人茫然地想起以前贞德讲给自己听的话语。 『吾等的救世是屠杀恶魔,是弒神——而且,也是杀人。』 「………意思是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吗?」 此时此刻,圣女坠至他们也杀得到的位置。 *** 在「世界的终点」,濑名棹人如此心想。 终结的时刻终于到来。只要按照当初的预定,此时于此处杀掉圣女就行了。 自从耳闻「肉贩」的孤独独白后,支持圣女生存下去的想法就从他心中溃散了。破坏世界、进行重整的人物存活至今,本来就是一件不自然的事。 在这里,人类会失去圣女,世界会避开毁灭。如此一来,就是可喜可贺的结局了。 童话,总算结束。 (……真的吗?) 「那么,余要上了喔。因为会碍事,所以你们就这样在这里等!」 「请稍等,我也要去……不,请让我同行吧,『拷问姬』!」 贞德回应伊莉莎白从对岸发出的呼唤。然而,她却用面无表情却又很困扰的模样,将视线落向怀中的女性。伊莎贝拉有如婴儿般继续沉睡。 贞德温柔地抚摸有一半以上已经金属化的脸颊,她轻声低喃。 「………惹人怜爱的你〈mydy〉。」 抬起脸庞后,贞德望向琉特。离开小雏的臂弯后,他盘坐在地面上。贞德缓缓接近琉特。琉特连忙起身,毛发倒竖表示警戒。在他眼前停下脚步后,贞德轻轻递出伊莎贝拉。 琉特露出困惑的模样。他一边将毛发软软地回复原貌,一边将伊莎贝拉接过来。 贞德轻轻抚去掉在伊莎贝拉脸上的银发,她小声地恳求。 「因为在这三人之中,你的手臂粗度看起来最好睡呢。交给你了,请务必不要离开她……这是我的重要之人。【别说她本人会觉得干我屁事,甚至还会感到麻烦吧!哎,初恋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重要……啊。我明白了,本人琉特必定会守护她!嗯?」 由于自己也是爱妻之人,所以才会被打动吧。琉特笔直地竖起耳朵跟尾巴做出回应。然而在那之后,他立刻想起贞德让自己身负重伤的事实。 唔唔——琉特扭曲鼻头。贞德朝他深深地低下头。 「————万分拜托了。」 棹人跟小雏感到微微的冲击。金色「拷问姬」初次像这样摆出谦逊的态度。琉特咕的一声说不出话,然后用严肃神情点点头。 「好吧……虽然跟你有旧仇,却跟伊莎贝拉大人无关。而且就算是怨恨之人,我也无法舍弃别人的心上人。既然交托给我,我就会确实负责。」 「感谢。【谢谢喽,好应付的狗狗】。」 「你少说一句话啦!」 贞德背对琉特的怒喝声,就这样发足急奔。她沿着洞穴边缘赶往伊莉莎白身边。蜜色光辉渐渐远离棹人的视野。他留在原地。 就算棹人过去好了,也只会碍 事吧。之后就是那两人让这一切闭幕了。 「皇帝」保持沉默,似乎已经对事情的演变不感兴趣了。口袋里的石头还是在发热,然而,现在还不是跟弗拉德讲话的时候。 棹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红色宝石中的女性。 虽然还很远,不过由于「至高肉龙」坠落之故,圣女的裸体已经近了许多。那副姿态果然毫无防备。只要杀掉她,与重整有关像是恶梦般的骚动就会迎来完结吧。 (————真的吗?) 简直像是事不关己似的,棹人脑海里浮现这个疑惑。 回过神时,他的心脏发出讨厌的鼓动。全身猛冒汗,变得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棹人感到困惑。他用力压住额头。 「棹人大人?心爱的棹人大人,您怎么了呢?气色似乎不佳呢。」 「不……没事。没什么……应该没事才对。」 小雏担心地轻抚他的额头。棹人一边感受那些指尖的柔软度,一边如此回应。然而在脑海里,不同于那个冷静的自己的——另一个仍是小孩的自己天真地询问。 (是货真价实地————结束了?) (……不,没错。确实有地方怪怪的。不过,是哪里怪呢?) 棹人无法顺利地察觉到那件事。然而,违和感却从头盖骨内侧敲敲打打,甚至已经用力得令人难以忍受。他被异样感觉摆弄。棹人并不是想要阻止圣女被杀害。就现状而论,无疑只有这个选项才对。然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真的真的————真的认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你傻了吗!仍是小孩的自己如此嗤笑。 好好仔细思考吧,自己心中冷静的部分如此嗫语。 这么一说,棹人他们仍然把数个问题晾在一边。 (为何「守墓人」要在伊莎贝拉身上动手脚?为何对伊莉莎白送上祝福,以接近自杀的形式毫无抵抗地死去?为何「肉贩」要特地找来我们?刻意等我们来,然后才让「至高肉龙」觉醒呢?) 就在此时,棹人察觉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所以感到毛骨悚然。 公平地寄送给所有种族的邀请函上面,添加了一句话。 (『不论是起始或是过程跟终结,均在神的掌握之中。欲否定此言,便前住【世界的尽头】。』——「肉贩」只没对我们送上这句话。) 这该不会是一件相当恐怖的事吧。 同时,至今为止都没试着去考虑过的疑问浮上棹人的脑海。 「肉贩」曾云,如果要说这个重整骚动是不是自己所愿,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使徒跟狂信者都只是想实现圣女的心愿罢了。然而,究竟有谁说过重整就是圣女所愿呢? 根本性的疑惑刺入棹人脑袋,他拼命探索记忆。 (没错,「守墓人」有说过!) 她曾表示「圣女大人与神明长年以来,其真意便是以世界重整为目标。既然如此,吾等的消灭也是值得欣喜之事。」然而,「重整这个结局」真的就是心愿吗?「为了实现心愿,有必要将重整做为过程迎接」的可能性不存在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圣女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呢? 「——好、烫!」 就在此时,棹人的思绪被强制性地中断了,因为口袋里的石头发出高热。究竟是怎样了——棹人正要发出咂舌声,却猛然惊觉。 (至今为止,弗拉德从不曾如此坚持地要我放他出来。) 弗拉德想要诉说些什么。 棹人连忙将魔力灌入石中。苍蓝花瓣与黑暗在空中飞舞。在那之后,身穿贵族风服装的男人站立着。他没像平常那样耍帅摆出姿势。 弗拉德软软地垂着手脚,就这样回头望向棹人。看见那对红眸后,棹人摒住呼吸。被煮干的激烈疯狂与炙热思绪,在弗拉德眼中卷动着旋涡。 『————为什么?』 「………啊!」 『为何直到现在都不放我出来,【吾之后继者】?』 「抱、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有事情想要传达。」 『不,算了。反正也还没。我的思绪也还没整合好。』 弗拉德无视棹人的道歉,开始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他有如被某物附身般抓乱黑发。弗拉德弄乱平常毫无破绽的整齐发型,持续思考着。 『走到死胡同的话就回到原点吧。是从哪边开始产生违和感的?没错,是从【守墓人】的言行开始的。看样子一切似乎都在圣女掌握之中。既然如此,是从何时开始这样的?为了防止重整,金色【拷问姬】被造了出来。这是掌握之外?或是意料之中呢?』 寒意再次窜过棹人背脊,这是他甚至没想象过的观点。 进行重整之人与防止重整之人。在圣女眼中,两者看起来是怎样子的呢? 『炼金术师们制造金色【拷问姬】时,就有掌握到黑色【拷问姬】的存在,并且以此作为参考。然而,不见得需要两个人。他们也可以请求黑姬帮助。不过,他们并未拜托意外出现的她。恐怕为此而生存至今的尊严,让一族试图让黑色【拷问姬】当金色【拷问姬】的随从,说到底仍是由自己这群人的作品为主力防止重整……如果连这个自尊心都被料中呢?』 「如果连另一名『拷问姬』的制造都被料中……究竟会变成怎样?」 『没错,是两个人。【守墓人】也说过!应该注意的焦点是,就结果而论所产生的数量!』 弗拉德有如发狂般大叫。小雏对这种亢奋的模样做出反应,将棹人护至身后。 棹人愕然地反刍「守墓人」的话语。 (「那只负责领路的小龙就是证据。是使徒寻求两个人的证明。」) 『以重整为目标以及防止重整的人们,只不过是经历同样的过程。【发现、遭遇圣女】……对【肉贩】来说,黑色【拷问姬】的反抗好像出乎意料呢。在她出现之前,他应该是率直地以世界重整为目标才对。然而,那个目的却因为黑色【拷问姬】的出现,以及随之而来的反抗者们制造出金色【拷问姬】而变成圣女更加希望的形态……啊啊,啊啊………没错!』 「什、什么啊?」 『【两个人的意义】。』 弗拉德猛然瞪大眼睛。以那句话为导火线,棹人也开始高速地运转思绪。为何「肉贩」,为何圣女需要「两个人」呢?这个人数有何意义? (拥有卓越力量的两名女孩到齐时,会发生——会引发什么事吗?) 棹人回头望向后面。在洞穴的另一头,伊莉莎白与贞德正好站到了结晶前方。两人流畅地举起白皙手臂。红色花瓣与金色花瓣卷起旋涡。 凝视两道美丽的背影,弗拉德用沙哑声音喃道: 『两名「拷问姬」——是神与恶魔。』 棹人不懂此话真正的意义,只是直觉性地理解话语中的不祥感。弗拉德的低喃也可以说像是神谕,就算以棹人的迟钝也能明白。具有致命性的某种歪斜,正以现在进行式发生中。那是一度发生,就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那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停止,住手,快逃,快逃啊,伊莉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冲动地大吼,那道声音刺耳地撕裂寂静无声的空气。 伊莉沙白摇曳黑发回过头,美丽的红眸映照出棹人。 她露出「你究竟在说啥话啊?」的这种、略微松懈的表情。 那张与平常实在太如出一辙的表情,不可思议地深深烙印在棹人眼底。 就在此时,某物啪的一声从背后抓住她的手腕。 棹人确实有看见。红色结 晶中伸出了两只白皙手臂。 有如尸体般的惨白手指,拘束住黑与金的「拷问姬」手腕。 伊莉莎白与贞德瞪大眼睛。在不知不觉间,结晶表面变得柔软而湿润,而且在震动。头部跟在手臂之后从里面被挤出来。 插图p237 女人用像是被生下来的动作,从结晶中滑顺地出现。她啪滋一声,难看地掉到地上。女人甩甩头后,红色水滴飞散。棹人有所领悟,那就是沿着脸颊滑落的泪水。 圣女抬起脸庞。她用有如波浪般传至棹人那边、不可思议的甜美声音低喃: 「啊啊——总算过来了呢。」 —————我的,新的圣女们。 这句宣言中,蕴含了深不见底的疯狂,以及骇人的意志。 在那瞬间,女人的掌心喷出红色花瓣与金色花瓣。两种颜色裹住两名「拷问姬」。 伊莉莎白试图呼唤拷问器具。然而,花瓣却涌向那对唇瓣与花瓣,将其封住。贞德自然而然地游移视线。她在找寻「机械神」。然而,如今它们正在担任伊莎贝拉的活体零件,已经无法前来帮助主人了。 「原来如此——这倒是意料之外。」 贞德微微一笑,如此低喃。 这变成了最后的话语。 两名「拷问姬」被红色花瓣与金色花瓣完全覆盖。 即使如此,裸体女人仍是抓着她们的手腕没有放开。圣女噗滋噗滋地扯断令人联想到微血管的红色管子,一边将脚尖也拔出结晶之中。 抬起脸庞后,完全自由的女人张开唇瓣。 洁白至异样程度、形状佼好的整排贝齿微微露出。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圣女开始哄笑,发狂般的笑声撕裂大气。 棹人一边感到战栗,一边试图攻击,却又打消念头。他无法从嗤笑的女人身上感受到力量。 (——这家伙,只是普通女人。) 让她以「受难圣女」之姿存在着的事物,已经转移了。 转移至两名「拷问姬」体内。 在那瞬间,棹人听见从耳膜内侧发出的声音。小雏也压住耳朵,琉特简短地发出叫声。 那是由所有语言编织而成的。人与兽人还有亚人跟动物还有鱼跟虫子,以及不存在于此处的异界语言,传达至世间万物的话语,以无人能够理解的怪声成形了。 那是从很遥远很遥远、持续沉眠于王都地下深处的存在所发出的声音。 『————早安。』 棹人本能性地察觉。从契约者的命令下得到解放,初始恶魔从摇篮中消失了。 如今,祂转移至新的契约者之下——伊莉莎白·雷·法纽体内。 9 在终焉之中 弗拉德严肃地开始诉说。 这不是什么童话,事态的全貌是喜剧〈farce〉。 『一切都是从【肉贩】,他将圣女所托付的恶魔肉卖给我的那一刻开始的。』 在世界重整中也出力的男人,像这样开了第一枪。 吃下恶魔肉,从人类痛苦中聚集力量后,弗拉德借此召唤了「皇帝」。他协助了其他想要进行召唤的人,也负责担任指导者。结果,十四恶魔的大军诞生了。 在这个时间点上,「肉贩」的目的是要让形成一大势力的恶魔们蹂躏世界,借此让圣女觉醒,让她变成能够挥洒重整之力的状态吧。他之所以选择弗拉德,应该也是认可他具有统合每个恶魔,将其化为势力的想法与才能之故。然而,却有人挺身而出反抗恶劣至极的剧本。 吃下恶魔肉,拷问人们,得到反击之力的女孩。 稀世大罪人,「拷问姬」伊莉莎白·雷·法纽。 也是在教会的命令下,她开始狩猎十四恶魔。 传出弗拉德被捕的消息后,「肉贩」开始定期前往伊莉莎白那边,持续观察情势。 在这段期间内,暗地里还有另一派在活动着。是从遥远昔日就消失行踪的炼金术师一族。他们预料初始恶魔会出现,为了防止重整,他们花费了长久的时光。 自从十四恶魔们失控以来,他们就推测「那个时候」近了,因此参考黑色「拷问姬」制造了金色「拷问姬」。此时没采取支援黑色「拷问姬」的形式,而是一昧将事情托付给自己的最高杰作,是他们的志气与自尊心造成的致命性失误。 掌握两名「拷问姬」的存在后,「肉贩」改变方针反过来利用炼金术师的目的。「肉贩」将两人引导至世界的尽头,牺牲自己让她们遇上圣女。再加上察觉到使徒意图的「守墓人」之活跃,她们束手无策地被囚禁了。 然后,圣女将自身所背负的神与恶魔之契约,转移至世间罕见的容器——两名女孩体内。 『到头来,圣女的愿望是什么呢?』 原本在圣女的命令下,「肉贩」是以世界重整为目标的。然而,事到临头却改变目标,决定将束缚圣女的神与恶魔的契约转移至两名「拷问姬」身上。然而,就算是那两人也无法承受契约,因此十多天后世界甚至不会迎接重整,就这样抵达终焉吧。 『就算从这个事实推断,也可以晓得圣女的愿望并不是【世界重整】。圣女恐怕只能在世界因恶魔而受到致命伤的那个阶段,才有办法行使神力吧。只有世界重整之际,她才能在有办法自由操控两者的状态下觉醒。只有这个时刻,她才有可能「放弃」双方的力量。』 重整时,世界会处于白纸化的状态,一旦放弃契约,一切便会毁灭。然而作为代价,圣女会有一瞬间得到解放。如果将契约转移至两名「拷问姬」身上的话,自由期间就会延长至十多天。 也就是说,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论是自己死掉或是世界毁灭都无所谓,想暂时从肩上卸下重担。就只是这样吧。』 圣女想要舍弃昔日背负的罪行与责任。恐怕在白纸的世界里准备进行重整时,在她心中对万物的憎恨,以及对自身不死之躯所感受到的恐惧也不断肥大化,然后逐渐变形为疯狂吧。结果,圣女在重整的世界上安装了定时炸弹。 『意思就是【肉贩】为了定下的日期而行动,吾等则是一直随之起舞。』 棹人听着弗拉德推测,连一声应和都没发出。 他枕着小雏的膝盖,一边横躺在冰冷又厚重的石板铺面上。 棹人他们已经不在「世界的尽头」了,他们回到了伊莉莎白的城堡里。 小雏与琉特、以及伊莎贝拉在城主的寝室、空无一物的地板上休息。琉特就像失了神似的,抱着伊莎贝拉一动也不动。「皇帝」也一直没有出现。 弗拉德飘浮在三人面前。他优雅地跷起脚,宛如上完课似的保持沉默。棹人维持躺姿,就这样没做出任何反应。他的额上浮现汗水。如今他紧紧咬住牙根,忍受痛苦的波涛。隔了数分钟,棹人激烈地猛咳,然后吐血。 小雏有如不让血跑进气管似的将血擦去,一边轻抚他的额头。 「请振作,棹人大人……啊啊,我该如何是好。」 『那么,你没事吗,【吾之后继者】?我这番话语有可能都是在白费力气吗?』 「……这一点你放心……我都有、好好地、听进、去……咕!」 棹人再次发出苦闷声音,小雏慌乱地拭去他额头上的汗水。 棹人一边压抑从体内涌出的激烈痛楚,一边反刍弗拉德的话语。同时,他也茫然地遥想起一件事。那是贞德不知该做何选择时所思考的事。 伊莉莎白,黑色「拷问姬」说她不会后悔。她没有试图舍弃自身的罪行。然而,贞德又是如何呢?如果后悔的话,那么救世之后她手中还残留着什么呢?如果说什么都没剩下的话,这—— (可以说是拯救了些什么吗?) 正如棹人所言,这就是弄错选择的实例吧。 圣女没能彻底舍弃后悔,就这样进行了重整。结果,她将一切全部拖下水崩坏了。只靠着罪恶感跟义务感就化为「受难圣女」,此事对人类而言实在过于残酷。然而—— (却也不值得同情——这种事怎样都行,怎样都无所谓,混账王八蛋!) 棹人再次吐血,用指甲刮着石板铺面。他一边磨削指甲,一边有如吼叫般思考。 (把我的伊莉莎白还来!) 无声的痛裂吼声耳已经传不到她耳中了。「世界的尽头」太远了。然而,另一道声音却有如回应似的传向这边。岩石打造的城堡被森林围绕,距离人家也很远。 应该是这样才对,城堡周围却充满人的叫声与笑声。 发出那些声音的人,并不是人类。 如今,外面的世界化为地狱。 恶魔的随从兵一边嗤笑,一边飞过窗外。貌似猴子的其中一只探头窥视室内。 棹人闭着眼睛,就这样弹响手指。他准确地用利刃斩落随从兵的双翼。它发出吵闹悲鸣,凄惨地摔落。棹人立刻忘了它的存在。 (………伊莉莎白。) 他再次吐血,一边遥想不久前发生的事。 棹人自然而然地回想过于冲击的光景。 *** 首先是,裹住伊莉莎白与贞德的花瓣全部消失了。她们突然得到解放。乍看之下,身体并未出现变化。两人露出「究竟发生何事」的讶异表情。 瞬间,残酷的变化毫无前兆地开始了。 「————呜!」 「你怎么了,嗯!」 伊莉莎白的肩膀与贞德的手臂流出一丝鲜血,简直像是用利针刺进皮肤似的。然而,那并不是受到某人攻击。某种拥有轴心又利又硬——却又很柔软——的东西,从内侧突破她们的皮肤。伊莉莎白的肌肤长出黑色羽毛,贞德则是长出白色羽毛。 乍看之下,这是很异样的状况。人的皮肤长出了一根羽毛。 「这是……」 「该不会。」 两人面面相觑。然而,她们并没有时间谈论袭向自身的现象。 噗滋一声,讨厌的声音响起,两人身上凸出新的羽毛。 简直像是塞在枕头的羽毛突破包围似的。有如从孔洞中拉出般,羽毛流畅地从她们的体内出现。肌肤上方再次流下红色鲜血。 棹人感受到不好的预感,那个预感立刻就命中了。 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噗滋。 — ———噗滋。 光是听声音就会起鸡皮疙瘩般的声音连成一串。它们侵蚀的模样看起来也像是植物发芽似的。就像随意散布的种子,不管自己身在何处便咬破大地般,羽毛从人体上的每一个角落长了出来。脸颊跟背部,眼球与唇瓣,甚至连牙龈都爆出那些东西。 伊莉莎白与贞德全身颤抖。她们明显在品尝着强烈的剧痛。才一转眼,「拷问姬」们就变成像是刚出生的雏鸟模样。 伊莉莎白与贞德,渐渐被强制性地变成另一种存在。 如此理解的同时,棹人从遭受打击的状态中复原。小雏似乎也一样。 「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大人!」 「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野兽的咆哮声轰响。 伊莉莎白一边吐血,一边发出喝声。 棹人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从「拷问姬」她们身上长出的无数羽毛,在那瞬间以爆发性的劲道伸长。黑色与白色的一片片羽毛,逐渐成长进而巨大化。它们互相叠合,形成两对翅膀,却无法彻底撑住自己的重量,就这样咚的一声倒下。歪斜翅膀无数次地挣扎。 结果,它放弃飞上高空。相对地,湿答答的翅膀有如两只手臂般用力推向大地。处于中央的伊莉莎白与贞德的身躯,自然而然地被抬起。在上下颠倒的羽翼支撑下,两位「拷问姬」被吊到半空中。 红与金的花瓣从那儿轻盈地,轻飘飘地散落。花吹雪渐渐散布至整个世界,就像在代替已经停了的雪似的。美丽却又扭曲的光景令棹人瞪大眼睛。 花瓣,正从两名「拷问姬」的唇瓣中掉落。 数片红与金的花瓣互相连接,形成花的本体。花朵妆点伊莉莎白与贞德,而且荆棘还有如蛇一般卷住两人的身躯。它有如在说不让你们逃走似的,将主人束缚住。 在最后,荆棘有如宝冠般装饰了两人的头部。 被绑在半空中的模样,就像是被钉在十字架上似的,同时看起来也很崇高。 她们的模样像是罪人,也像睥睨万物的王。 圣女仍在嗤笑。棹人背对疯狂的哄笑,就这样想起「守墓人」的话语。 『愿神,祝福你。』 (那句话,指的就是这种变形吗?) 从两人的变化中,棹人领悟到圣女是多么优秀的容器。虽然让恶魔沉眠,不过将神寄宿在现世肉身上又能保有人类原型的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不只如此,不让两者失控,可以说是已经没有赞美词适合用来形容的伟业了。然而,如今圣女却放弃继续坚持下去。结果就是眼前的光景。 棹人不得不理解,那东西正是灾厄。 黑与红,白与金构成的双柱,是一切事物的终结者。 (骗人的吧,居然亲眼目睹世界终结……这是不可能的事吧?) 棹人因自身无力,而久违十多年地涌上一股想要哭吼的冲动。因为绝望,他想跪下膝盖,想要感到胆怯,想要大声痛哭。只要是生物就无力对抗的恐惧感玩弄了他。然而,棹人硬是扼杀那一切,将它们吞下肚内。他向前走出一步,小雏连忙叫道: 「棹人大人,很危险!棹人大人!」 「我明白——不过,我不能只是眼睁睁地旁观。」 不能向恐惧与绝望屈服。就算无可抵御的终焉硬生生被摆至眼前,也绝不能无力地悲叹。要说那是为什么的话—— (在那中心处的人是谁?) 棹人抬头望向遥远的头顶上方,那儿有一个女孩闭着眼睛。 帮助他的人,经常露出天真笑容的女孩被钉在那儿。 她不是圣女,原本甚至不是「拷问姬」。 她是伊莉莎白·雷·法纽。 是濑名棹人憧憬的女性。 「伊莉莎白!」 棹人呼唤她的名字,挥去贯穿身躯的胆怯后,他冲向柱子。 棹人是这样想的。何谓恐惧,绝望又是何物。世界的终结又是怎样的东西。 (比起那种事,对我而言失去你要可怕多了。) 濑名棹人发过誓,直到伊莉莎白·雷·法纽死亡前,都要待在她身边。 他不想违反这个约定。 棹人抵达伊莉莎白所在柱子的底部。他把手放上缠住她羽翼的其中一条荆棘。肉被扯裂,激痛窜过身躯,简直像是狠狠抓向带刺铁丝。然而,他并没有放手。把鞋底放上荆棘后,棹人开始试着攀登翅膀。 他将兽手与人手都弄得又红又湿,试图接近被囚禁的女孩。 「伊莉莎白!————呜!」 在那瞬间,羽毛与荆棘增殖了。棹人眼看着就要被裹入其中。然而,却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后领扯向后方救出他。小雏——棹人正要叫出声,不过他错了。 他回过头,出现在那儿的是意料之外的对象。 「——『皇帝』?」 『就算对方是远为高位的恶魔,只要你是吾之契约者,吾就不准你难看地被吃掉喔,不肖之主哟!哎!想不到竟会变成这样……吾还以为这状况很无趣,所以只是旁观着,如此一来吾不就是呆子了吗!不悦至极,实在是不悦至极呢!』 有如吼叫般大叫后,「皇帝」将棹人抛至半空中。至高猎犬同时消失。冲至旁边的小雏勉强接住了棹人。翠绿眼眸累积了大颗泪珠。 就是因为明白棹人的心情,她才没能出手阻止而晚了一步吧。 小雏紧紧地,很用力地拥住棹人。 「棹人大人,我明白您的心情!我也……小雏也绝对不要伊莉莎白大人不在!可是,现在请务必忍住。您都浑身是伤了。」 「抱歉……小雏,我——」 棹人一边轻抚她的背部,一边确认四周。在不知不觉间,弗拉德也移动至双柱前方。他大大地展开双臂,双眼发亮眺望「拷问姬」她们的变形。 「————完美……美丽又丑恶无比……啊啊,只有完美可以形容。」 那副表情,就像孩子眺望流星雨般纯真无邪。然而,他忽然露出认真表情。 急速变回冷静至极的态度后,弗拉德开始思考起某事。 『———不过呐,唔。』 在这段期间内,「拷问姬」她们仍然持续变形。膨胀的羽翼与荆棘潜进冰之大地下方,开始侵蚀它。乳白色天空也急速地开始变浑浊。虹色薄膜冻结成铅灰色。 恶魔与神的柱子,无止境地变宽变高,不断伸长它们的手臂。 「………这不是,结束了吗?」 听见颤抖的声音后,棹人望向脚边。琉特腿软瘫在那儿。他完全夹起尾巴,即使如此,却还是紧紧抱着伊莎贝拉。 琉特品尝着的绝望,恐怕比身体感觉迟钝的人类还要强烈许多倍。 持续成长的异貌就在眼前,他茫然地低喃: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一切就都结束了……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 (的确,正如琉特所言。) 棹人如此思考,神与恶魔都是人不能触碰的禁忌存在。 两者会像在说「这才是自然」似的,将这片大地变成生物甚至无法呼吸的场所吧。而且,最后世界那边也会无法承受而破碎四散。 双柱顺利地持续成长。不过,它们倏地一震,暂时停止了那种变化。 荆棘表面蠕动。双柱各自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臂。「拷问姬」她们硬是动了起来。两人闭着眼睛,就这样连同皮肤一起扯裂束缚自身之物。 她们高高地举起手,无声之声确实响起了。 ————速速,逃离 。 ————你们〈the fool〉,快逃。 两人同时弹响手指。黑色暗暗与白色光芒奔出,红色花瓣与金色花瓣飞舞。 它们以棹人等人为中心,开始形成圆筒状的墙壁。冰之大地渐渐被刻下移动阵。 「——唔!」 棹人冲动地打算要冲出去。他试图要留在伊莉莎白身边。然而,棹人却无法动弹。琉特的单臂与小雏的双臂阻止了他。 通常受到一定程度以上的激情驱使,棹人就会恢复冷静。然而,在过分强烈的异常状况面前,那个机能也坏掉了。他有如负伤野兽般乱动,一边大吼: 「放开我,怎么能让伊莉莎白、让那家伙在那种状况下孤身一人呢!」 「我理解您对主人的忠诚与亲爱之情!不过,我琉特就算被怨恨也不会放手!现在留下来能做到些什么,也请想想您的夫人吧!」 「呜,可是!」 「………棹人大人,请您听我说。」 小雏没用粗暴的语调,而是突然轻声低喃。她已经没在哭泣了。 小雏只是用极清澈的翠绿色美眸映照出棹人。 「如果棹人大人说这就是自己的答案,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那小雏我会放手的。」 「小雏大人?」 「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也会一同留下。」 小雏静静地做出断言。有如在说随棹人去做似的,她温柔地松开手臂。 棹人屏住呼吸。小雏退向后方,朝他露出微笑。 「我会与心爱的您一同留在亲爱的伊莉莎白大人身边,然后满怀喜悦地死去。」 那对眼眸里完全没有非难与愤怒神色,只是洋溢着纯粹的爱情。 如果棹人此时留下,小雏会不吐半句怨言地一同赴死吧。 正是因为如此,棹人停下了。他才有办法停下。 他有意识地深深吸气,然后吐气。不自然地灌入体内的力量,渐渐从全身散去。棹人朝前方瘫倒,小雏正面抱住他的身体。 棹人轻轻在她怀中低喃。 「………抱歉,我总算恢复冷静了。我明明是你的老公的说。」 「没关系的。因为棹人大人珍视的事物,小雏也一样珍视。」 小雏轻轻抚摸棹人的头。他一边依赖着这股暖意维持正常的精神,一边思考。 (现在就算待在这里也没用,应该重整旗鼓。) 这样下去,世界会结束吧。种族之间互相警戒,彼此试探利益的悠哉阶段已经过去。现在必须集合所有人的力量,研拟对策才行。 正是因为如此,棹人他们非回去不可。世界需要残酷真相的目击者。现在需要的就是情报。就算这样思考,棹人仍是在花瓣编织的光芒中抬起脸庞。 在他的视线前方,伊莉莎白用令人心痛的模样闭着眼睛。 「………啊!」 即使如此,还是存在着无法放弃的情感。 小雏有如察觉到什么似的放开手臂。棹人摇摇晃晃地朝前方走出数步。他将染成赤红色的手掌伸向移动阵的边缘。棹人有如发作般,朝伊莉莎白大吼。 「别走……别走啊,伊莉莎白!」 (什么别走啊!走的人明明是我吧!) 同时,棹人在心中痛骂自己。打算逃离现场的是棹人这边。即使如此,乱七八糟的话语仍然源源不绝地溢出他的喉咙。 「是你召唤我的吧,伊莉莎白!你把我叫来了这个世界!是你要我当随从的吧?然而,你却要孤身一人走掉吗!」 手掌滴下血,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棹人一昧哭泣,一边叫道: 「别丢下我,伊莉莎白!不要,我不要啊!」 棹人伸出手,对触碰不到的人发出诉求。 就像恳求「不要走」的幼小孩子似的,就像在说「好不容易才遇见」似的。 「比起世界毁灭,我更讨厌没有你!」 伊莉莎白在那前方睁开眼睛。 「………咦?」 在那瞬间,棹人怀疑那是基于自身愿望的误认。然而,她确实将他映照在红眼之中。伊莉莎白无声地移动唇瓣。鲜血溢出她的嘴角。明明正在品尝剧痛,她仍是将嘴唇弄成微笑的形状。 然后,伊莉莎白低喃。 ————你这个,蠢材。 声音实在是太令人怀念了。 简直像是要回握棹人的手掌似的,伊莉莎白将颤抖的手臂伸向前方。 荆棘有如要阻止似的缠上手臂。然而,伊莉莎白却完全抗拒了荆棘。她笔直地伸出手臂。可是,棹人的手掌很远。再次轻轻一笑后,伊莉莎白放下手臂。 相对地,她再次弹响手指。那根指头折断了。血肉裂开,骨头破碎。 即使如此,伊莉莎白仍是用有些温暖的语调低喃。 ————老是在那边说不要、不要的,这么讨厌一个人的话,余就给你吧。 ————是余输了喔,稀世的蠢材。接受余的一切吧,随你便吧。 红色花瓣在空中飞舞,形成球体。它从恶魔之柱飞出,轻盈地在半空中飞舞。花瓣一口气流进棹人唇内,强烈的铁锈味与肉味充斥他的口腔。 本能性地理解那东西的真面目后,棹人瞪大双眼。他望向她。 伊莉莎白温柔地接着说道。 ——要吞下去或是吐掉,就看你了。不过,可以的话就活着吧,棹人啊。 ——用那个,拯救世界吧。你有做到这件事的力量,还有没必要的毅力。 ——你是世界第一的笨蛋————也是余自豪的愚钝随从。 那个声音简直像是—— 在鼓励抱着膝盖发抖的孩子似的。 棹人目不转睛地凝视伊莉莎白,然后他咕噜一声吞下花瓣。 同时,棹人压住胸口双膝一跪。他猛然呕吐大量鲜血。 「棹人大人!」 「棹、棹人大人!」 「呃……咕、咯、咳、呜、喔。」 棹人一边听着小雏跟琉特的声音,一边痛苦地挣扎。即使如此,他仍是抬起脸庞。就算吐血发出呜咽声,棹人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伊莉莎白,并举起颤抖的手臂。 我确实收下了——棹人竖起大姆指。 两人用邪气脸庞相视而笑。 插图p261 就在此时,伊莉莎白有如力气放尽似的闭上眼睛。 似乎真的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超越极限了吧,她迅速失去意识。贞德也依旧闭着眼睛。然而,移动阵自动地完成了。黑暗与光芒,红与金色混在一起形成的墙壁覆盖棹人他们的视野。什么都变得看不见了。在最后的瞬间,他目击了某个光景。 双柱又产生进一步的变化。恶魔之柱飞出黑色鸟群。 正确地说,那不是鸟。是姿态多采多姿的恶魔随从兵们。 在体内产生剧痛风暴的状况下,棹人有所领悟。 (啊啊——世界会变成地狱吧。) 然后,一切会就这样结束。 *** 「必须得将吾等得到的情报送至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那边。」 在伊莉莎白的城堡内,琉特低声喃道。他的部下们应该平安无事地回归,并且报告完异常事态了吧。然而,在近距离目击双柱的人却只有琉特。 必须传达正确的情报才行。他不是只有一味地失魂落魄,心里也有想法。 「这样下去的话,世界真的会终结。我无法默不吭声地迎接终焉。也要联络亚人种……不,也要把人类算在内商谈对策才 行。」 琉特紧紧抱住伊莎贝拉的身体。她仍旧沉眠着,不晓得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探头望向用机械补齐的脸庞后,琉特有如不吵醒她似的低喃: 「关于伊莎贝拉·威卡大人一事,我想要将她托付给妻子。两人之间有私交,而且就算是伊莎贝拉大人现在的躯体,妻子的治疗术应该也有办法照料吧……我会善待她的,如何?」 「嗯,这样很好。我想贞德一定也会放心……咕呜!」 棹人一边回应,一边哗啦啦地吐出大量鲜血。 琉特瞪大眼睛,石板铺面上已经满溢着量多到不寻常的红色。 (人吐出这么多血,真的还有办法活着吗?) 琉特如此心想感到困惑。记得棹人的躯体是人造人〈homunculus〉。然而即使如此,血液应该也是用来维持生命的重大要素。如今棹人趴在地板上,被小雏轻轻磨擦着背部。琉特慌张地朝他的后脑勺发出问题。 「棹人阁下,您究竟是怎么了呢?自从由『世界的尽头』回归后,您就一直在吐血……真的不要紧吗?」 「嗯嗯,没事……没事的。马上就会适应、习惯下来吧。」 会习惯什么——琉特正要如此询问,异声却有如要打断这句话似的响起。 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声音与复数怪声响起。定睛一看,教会的通讯装置正被恶魔随从兵追着跑。猪头人身又装上翅膀般的随从兵们,与白色球体一同逼近城堡。 琉特连忙从窗边退开,他们一起冲进寝室内。 小心地让伊莎贝拉躺到地上后,琉特拔出剑。现在棹人身体状况不佳,小雏也不想离开主人身边吧。琉特做好独自与多数敌人战斗的觉悟。 (累积至今的许多恩情,如今正是回报的时候!) 就在此时,仍然趴在地上的棹人孱弱地举起手臂。他弹响受伤的手指。 「————成形吧〉。」 空中出现十片刀刃。 数十道银光奔驰而出,利刃们无声地往返房间。 随从兵们被轻易斩裂。被分割为数块的肉片掉到地上,内脏撒落一地。 压倒性的攻击力令琉特哑口无言。他举着剑,就这样茫然地眺望棹人。棹人本人甚至没看一眼敌人的末路,他仍然趴在地上呕吐鲜血。 琉特茫然自失,小雏也无言以对,只有弗拉德嗤笑着。 棹人的所为便是如此异常,是至今为止的他不可能做到的事。 没拥有「拷问姬」那种程度的力量,就不可能进行如此一面倒的杀戮吧。 「……棹人大人,您究竟是——」 「这边……来,过来这里。乖孩子。」 棹人伸出被血弄湿的兽臂。被救下来的教会通讯装置回应这个招呼,降落在那张手掌上。 羽毛从左右两边脱落,没被密码化的魔术文字从平滑表面流曳而过。至今为止的棹人,应该是无法阅读那些文字才是。然而,他有如理所当然似的点头,然后起身。 「正好,教会传来联络……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已经根据你那些回归行宫的部下提出的报告展开行动了。另外,抵达『世界的尽头』的亚人们也回归,而且听说也开始行动了。各地正大量产生随从兵,根据部分回归者带回来的情报,疑惑与非难声浪群起涌向教会。现在预定要进行三种族集会,事情便是如此。事情能迅速进行是再好不过了。有能干的家伙在场,讲起事情就快多了,很好。」 棹人如此笑道。然而,他吐出了相当程度的鲜血。黑色军服被弄得又红又湿。 一边从全身啪哒啪哒地滴着血,棹人一边重整体势。他将教会的通讯装置随手一扔。那副粗暴的举动,也有点像是伊莉莎白。 「顺带一提,通讯者是拉·克里斯托夫。『拷问姬』已经被视为反叛者了吧……之所以捎来讯息,是因为那家伙也对把伊莎贝拉关起来这件事有所感触吧。我也收到了指定的转移地点。难得别人邀请——就去一趟吧。」 「说去一趟,是要去哪里呢?」 「这还用说吗?要闯进集会的现场,移动阵由我启动。」 棹人极轻松地宣布至今为止无法好好做到的事。他发出高亢靴音迈开步伐,长上衣的下摆翻飞。内侧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绯红色。 就这样,濑名棹人用极沉着的声音做出宣言。 「这是为了让所有人活下去的讨论会。就尽量胆大心细地去做吧。」 10 狂王的宣告 现在,人类的王城受到化为肉块的恶魔袭击而消灭了。 整座王都受到深切的打击,处于连重建的目标都尚未成立的状态。 即使如此,如果比较人类、兽人、亚人的势力图,人类支配的领域仍是最宽广,保有的军事力量也很强大。本来考量到他们的话,应该会使用教会本部作为替代用的会场才是。然而目前在兽人与亚人之中,对教会的不信任感爆炸性地升高,所以人类的提议被两种族拒绝了。 结果,森之三王的宫殿——恐怕是作为妥协案——而被选为集会地点。 除了暂时消去身影的弗拉德外,三人在棹人的带领下前往那个地方。 他们使用残留在教会通讯装置里的座标完成转移。苍蓝花瓣形成圆筒形墙壁,然后崩坏。抬头仰望令人感到怀念的宫殿,琉特眯起双眼。棹人发出感叹声。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壮观呢。」 「嗯嗯,吾等尊崇与自然界共存的生活。最能体现此事的便是三王陛下居住的这座宫殿——世界树。」 琉特挺起胸膛如此回应。虽然顾虑到棹人而没说出口,不过他认为三王的宫殿是人类王城根本难以比拟的尊贵场所。 巨大的树木耸立在琉特他们的眼前。 旧大树从整体释出神圣气息,因此随从兵们也无法轻易接近此地。树枝以复杂形式捻合在一起,覆盖视野内的所有天空。有着裂缝的表皮很硬,看起来似乎没有可以栖身的空间。然而,实际上洞穴却四通八达地在世界树内部奔驰,构造接近蚁巢。内部备有不只是兽人,就算是人类也能过着舒适生活的设备。三王栖息在树的最下层,自世界树渗出来的湖畔。 薇雅媞有传下话,因此守门人把琉特他们放了进去。 平常只有被选出来的兽人才能滞留在世界树里,然而现在却被许多种族挤得水泄不通。四处都可以见到进不去集会大厅的成员身影。 或许是因为许久未见,亚人士兵与兽人士兵热情地握手。在香菇制的椅子上,数名圣骑士一脸疲惫地瘫坐在那儿。服装看似处刑者的人们朝周围投出高压视线。亚人们正面承受那视线。 「真是的,带来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进去是要怎样啊,好吵闹呢。」 棹人有如散步般,在紧迫氛围中前进。 每向前一步,四周就会窜出动摇气息。就连沙场老兵都会在他通过时瞪大眼睛退向后方,而且毫不隐藏地朝这边露出敌意跟警戒心。 就像在说——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似的。 濑名棹人现在的模样就是如此异常。不但浑身是血,还缠带着明显的霸气,而且举止还很自然。其中应该也有人发现棹人是「皇帝」的契约者。然而,拿出勇气出声叫住他的人连一个都没有。 在他后方,琉特静静地感受到疑惑跟战栗。 (感觉实在不是普通人……不,棹人阁下原本就是恶魔契约者……不过,为何会像这样变得截然不同呢?) 琉特眯起眼睛,眺望他堂堂正正的背影。 (简直像是——「拷问姬」似的。) 棹人无从得知那些疑问,继续踩着轻盈步伐。 途中,从远远围成一圈的一群人里,有人开口向琉特搭话。 「——队长!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哦哦,是你们。」 是在「世界的尽头」分开的部下们。因平安无事重逢互相欣喜后,琉特得到了某个情报。据说三王表示不会出席这次的集会。他们无意离开设置于世界树根部的湖畔房间,似乎是打算贯彻君临却不统治的原则。 意思是,集会讨论方向会跟至今为止一样托付给皇族。 「是吗……也不是不明白三王陛下的想法。」 「嗯,这让我有不好的预感呢。」 琉特含糊其辞时,棹人在一旁斩钉截铁地做出断言。老实说,琉特也同意。恐怕不只是他,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的私兵团全员都抱持着相同的担忧吧。毕竟皇族里渴望扩大领土的声音也很高。 在此时此刻,可以预料集会将会出现纷争。 在前往集会举行地点的途中,琉特等人顺路去了某个大房间。 *** 恶魔随从兵从「世界的尽头」飞出,在地上的每一个角落肆虐。 人类受到的损害虽特别大,据说兽人各皇族的行宫似乎也遭到袭击。因此薇雅媞的治疗院成员也前往世界树避难了。 琉特冲进从部下口中得知的房间,那个房间充满具有消毒作用的花朵香气。数量颇多的床铺整整齐齐地占满室内空间。 据说由于有一部分私兵团出动之故,女官与园丁们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琉特咬紧牙根,对自己不在一事感到懊悔。然而,负伤者们却撑起上半身,陆续对他说出温暖话语。 「琉特大人,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来,去叫她、叫她过来。」 山羊头女性被某个治疗师慌张地搭话,然而,用干净布片掩着嘴的她却优先治疗好佣人。告一段落后,她站起身躯,神态平静地走向这边。琉特的妻子发出知道的人就能感受到,虽然淡泊却渗出亲爱之情的声音。 「我就想说你平安无事,不过连一个伤口都没有真的很不错呢,琉特。不愧是我的丈夫……看样子,这似乎不能说是完美的回归呢。」 「嗯嗯,我当然没受到会让你担心的伤势喽,艾茵。不过,哎……发生了很多恐怖的事。接下来我要去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那边报告。这段期间内,希望你能诊治伊莎贝拉大人。」 「伊莎贝拉?是伊莎贝拉·威卡大人吗?我的确跟她很亲近,不过教会的术师应该比较能给予适当的治疗……居然……」 琉特无言地递出伊莎贝拉。看到半机械化的姿态后,琉特之妻——艾茵——立即察觉到其中有很深的内情。 点点头后,她转过身躯。艾茵一边快步前进,一边淡淡地接着说道: 「体力的消耗似乎很激烈。请让她睡在这边,嗯,轻轻放。」 琉特听从她的指示,让伊莎贝拉横躺在重伤者专用的隔离床。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见机械化的模样。 艾茵干练地检查伊莎贝拉的全身。在确认食道并判断没问题后,她让伊莎贝拉喝下汤药。另外,也在皮肤与机械的接合部位涂抹软膏。 过了一阵子,伊莎贝拉的鼻息声变重。艾茵浮现慈爱表情,轻抚机械化的脸颊。然而,她忽然锐利地回过头。艾茵笔直地瞪视棹人。 「这样伊莎贝拉大人的事就能暂时放心了……看样子您似乎不是没事呢?」 「嗯?我?呃,我确实浑身是血,不过没受到重伤……请别担心。」 「这不是有没有负伤的问题。现在的您看起来是您,却又不是您。」 琉特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他想问,却又问不出口的疑惑。 艾茵没从棹人身上移开视线。她毫不胆怯,更加深入地直捣核心。 「虽然不太会讲……不过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吧?」 沉重沉默扩散在现场。棹人重复地眨眼,小雏垂下眼皮什么也没说。 琉特紧张地尾巴炸毛。然而在数秒后,棹人忽然噗呲一笑。 「哈哈哈,虽然我也是如此。不过,我说琉特啊,你真的有个好老婆呢。」 「是、是的,我也大大地有所自觉……好痛,艾茵,别踩我的脚啊。」 「现在明明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那么,您真的没事吗?」 「嗯……你说的话是正确答案。不过,我没事喔……到 头来,我还是我。」 (棹人阁下对这个问题避重就轻了。) 琉特如此感觉。大概本人也有自觉,棹人困扰地傻笑。看到那个表情后,琉特微微感到放心。那张友善表情确实是濑名棹人所有。 琉特突然有一个想法。 (把这张笑容——牢牢记下来吧。) 不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忘掉它。 虽不知原由,但琉特的确强烈地这样想。 *** 离开临时设置的治疗院后,琉特他们再次前往集会场所。 不久后,他们抵达了又宽敞又长的走廊,那儿只设置了一道巨大的双开式门扉。 使用世界树本身作为建材的表面上,用高超技术施以代表三王与各皇族的复数花朵浮雕。在气派的花纹面前,有两名剽悍的狮子族待命着。 看见琉特后,守门人向琉特行礼。同时,他们也让彼此的长枪交错,牢固地堵住门扉。一人干练地朝琉特搭话。 「辛苦了,琉特大人。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大人有言,关于远征一事已有所耳闻。不过,集会已经开始了。不论是何人都不能进到这扇门后。请您待集会结束后再行报告。在那之前,请在休息室等候。」 「什么啊,已经开始了吗?那正好呐!」 琉特回应前,棹人就从背后探出脸庞。 看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后,狮子头守门人明显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扭曲脸庞。 「嗯,这个人类是——」 「——稍微睡吧〉。」 棹人弹响手指。同时,两枚小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守门人后方。刀刃喀的一声敲击他们的后颈。守门人无声崩倒在地。 琉特慌张地抱住其中一人,一边压低声音叫道: 「棹人大人,您干嘛突然这样!这实在是太粗暴了!」 「放心吧,我觉得自己力道调整得很完美,他们马上就会清醒的。」 悠然地如此说道后,棹人将手放上门扉。就在此时,琉特察觉通道另一头也有人倒在地上。看样子棹人对巡逻的警备兵也做了同样的处置。 (就在那一瞬间?) 琉特感到惊愕之际,现场响起肉被烧灼的滋滋声。 琉特慌张地将视线望向门扉。定睛一望,棹人抓住门把的手正在冒烟。然而,就算自己的手正在被灼烧,他仍是浮现淡淡笑意。 「布下了挺厉害的结界呢。会被这玩意儿烧到——表示我也是污秽之人了吗?」 棹人的掌心在转眼间不断烧烂。毛皮燃烧,肌肤剥落。然而,他仍是不断用力,小雏也没有试图制止。门把上涂满了烧焦的血液以及体液。 苍蓝花瓣与黑暗有如风暴般在它周围卷动。 啪的一声,现场响起某物裂开的声音。 瞬间,门扉大大地开向内侧。 人与兽人、亚人王族、贵族们、教会相关人士、所有视线一齐望向他这边。 「——『拷问姬』的代理人,在此打扰。」 在那些视线前方,濑名棹人狰狞地笑了。 *** 几乎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然而薇雅媞·乌拉·荷斯托拉斯特与拉·克里斯托夫却有如预料到这个事态似的点点头。 瞬间,无数刀刃发出声响指向棹人。护卫们一起举起武器。 这个反应果然迅速,教会的最高司祭之一同时大叫。 「无礼之徒!『皇帝』契约者找吾等何事!」 护卫们的杀意射穿棹人。瞬间,现场发出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的高音。 他们的剑刃与枪尖接连飞至空中。小雏用受到魔力辅助发出苍蓝光辉的枪斧将其斩光。她维持挥出武器的状态,有如野兽般屈身。 小雏静静地抬起脸庞。宝石制的翠绿眼映照出护卫们因吃惊而僵住的身影。 「……你们不会懂的。他得到了什么,又舍弃了什么。既然如此就退下待命吧,无礼之徒。」 小雏用冰冷声音低喃,就在每个人都因为那副严苛模样而毛骨悚然地屏住呼吸之时。 棹人啪啪啪地拍响双手。聚集现场的视线后,他沉着地展开双臂。 「那么,我希望参与集会的各位冷静。我从拉·克里斯托夫那边接到集会的联络,也是薇雅媞认识的人。而且,也是教会最强武力『拷问姬』的随从。我是认为自己有资格参加啦,各位觉得如何呢?我是不会离开的,但也不会碍事。你们自便吧。」 棹人悠然地提出与自己有关的权贵之名。 琉特脸色发白。果不其然,非难视线群起涌向当事者。然而森林的第二皇女,与以惊异精神力为豪的圣人却一脸没事地做出回应。 「我命令过琉特报告在『世界的尽头』发生的事情。在那边发生的事就是此次所有事件的开端,也是诸恶的根源。如果他判断濑名·棹人有必要以证人身份在场的话,那我支持他。」 「的确,我传了一封讯息邀请『拷问姬』。在广场的骚动之后,她似乎与伊莎贝拉·威卡在王族地下陵寝确认到『某物』。在那之后,『守墓人』动员圣骑士移动至『世界的尽头』。这也能回答诸位亚人对吾等提出的疑问吧。他们有义务要提出证言。」 数道怒喝声飞向两人的回应。然而在这阵骚动中,棹人用戏谑举止弹响手指。苍蓝花瓣与黑暗卷动,这次在魔术师们的全神戒备中,他创造出一张椅子。那是一张豪华气派的椅子,跟以前弗拉德产生之物完全相同。他坐了上去。 傲慢地用手撑住脸颊后,棹人跷起脚。就这样,他毫无任何畏惧地继续说道: 「来吧,继续谈——不快一点的话,世界就要毁灭了喔。」 棹人的话语也有道理。而且同席的唯一一位圣人也支持他参加。没有方法可以赶走实力足以打破结界的强者。 现场渐渐变得寂静,众人不情不愿地再次进行集会。 就这样,「皇帝」契约者、人类公敌参与了左右世界命运的讨论。 *** 「的确,没有时间了。『世界的尽头』突然产生双柱。从它们之中的黑柱产生出来的无数随从兵正在蹂躏世界。这样下去的话,所有种族都会灭亡吧。另外,教会主张的重整会实际进行的可能性,就现况而论可能性不高。」 「………什么啊,还在这个阶段啊。」 兽人文官的话语让棹人喃喃低语。教会似乎还相信会有重整。然而仔细想想,与使徒对话过,又目睹圣女那种疯狂的人只有棹人他们。 就算恶魔与神之柱建立起来,也会有人认为这是重整的征兆,奇迹的神迹吧。 看样子,集会似乎就是因为这样而没有交集。以教会为中心的人类,跟两个种族的对立似乎正在恶化。如今最高司祭也发出声音反驳文官的言论。 「对于信仰不同的人来说,这件事很难理解吧。然而就吾等所见,此时到来的正是刻划在传说中的约定之日。虔诚的信仰者会被邀请至来世。如果因为自己没那个资格而悲叹一切将要结束,那可是会让人很困扰的。」 「原来如此。那么,就按照诸位的主张,假设目前的现象是重整的过程吧。可以认定这是诸位希望的状况——所引发的事件吗?」 带刺话语响起,棹人望向对方。拥有漂亮红毛的狐头兽人正浮现艳丽笑容。面对朝敌对者溢出的反应,薇雅媞发出劝谏声。 「——皇姐,现在比起追究责任,应该要商讨各自的对策才是。」 「你安静,薇雅媞。不现在弄清责任的所在,是要做什么?而且刚好也有人闯入。就在此时公开我们隐藏的情报吧。」 她——恐怕是渴望扩大领土的兽人第一皇女——甜美地如此低喃。 她深深地将适合穿男装的身体靠上椅子。跟棹人一样,第一皇女跷起脚。 「听闻诸位亚人发现了变形的『圣骑士』遗体。其实我们这边也有发现喔。」 「……究竟是发现什么?」 「在随从兵出现与薇雅媞传来消息后,我立刻派遣第一皇女私兵团精锐前往『世界的尽头』。虽然有七成死亡,却还是取得了十足的成果喔。是变形的圣骑士尸骸,以及放声大笑的女人呢。虽然搞不懂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很有趣呢。可以在她背后十足地感受到教会的影子。」 「————唔!」 教会那一方露出明显的动摇神态。然而,他们并不是因为被第一皇女的指正而焦躁。就他们的认知而论,已经确定会世界重整。事到如今,就算被指出罪行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然而,关于被对方掌握的女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她是圣女的话,对教会来说就是尊贵之人落入敌手。然而第一皇女似乎将他们的动摇看成另一种意思。得意表情的笑容加深,她继续说道: 「这次的事态,以及双柱的发生,如果是以重整为目标的诸位所为……那各种损害各位是要如何赔罪呢?」 「皇姐说的一点也没错。赔偿要以有诚意的形式进行吧。」 又有年轻的声音对她表示赞同。那是拥有黑豹头部的青年,恐怕是兽人第三皇太子吧。他将像是宝石的蓝眸投向教会一行人,僵硬的声音从右边发出。 「等等。关于赔偿责任,等事情平静下来再谈也行吧。现在应该讨论如何防止随从兵对人民造成的损害。教会保有圣人与圣女,根据他们的表现,也有必要考量减轻罪责吧。」 「哦?对于招致如此事态的对象还真温柔呢。」 「吾等一族的纯血者数量不多,一个重要区域也因为此次事件而产生损失。需要立即采取防卫对策。」 「……这边是纯血主义啊。」 戴眼睛的蜥蜴头亚人如此说道后,棹人喃喃低语。琉特也对他的无言程度感到赞成。代表以外的亚人虽然也没有异议,不过应该还有其他要守护的对象才是。 在骚动的旋涡之中,人类的王只是一昧发抖。跟听闻的一样,他很年轻。 浮现雀斑的脸庞因紧张而僵硬。看起来像是偏向教会那一边的随侍者,有如紧紧贴住般坐在王的两旁。在距离他们略远的席位上,拉·克里斯托夫开口说道: 「关于教会内的部分势力失控一事,吾等也处于正在调查的阶段。要断定此现象是否为重整过程也是不可能之事。首先吾等——认为以圣人跟圣女为盾,展开三种族联合防御战线是符合现实的策略。现在请各位务必伸出援手。」 「……连你也还在这阶段吗?」 棹人深深叹息。教会之人果然难以舍弃重整的可能性。然而,像这样讨论事情之际,各地也发生许多损害。世界正充斥着惨叫与痛苦,渐渐走向终结。然而,在这里的人们却无法实际感受到这个现况。 「琉特,你应该有看到双柱立在『世界的尽头』才对。我需要报告。」 薇雅媞呼唤琉特,他连忙摆出敬礼的姿势。 薇雅媞的判断很正确。如今,此处需要的是正确的情报。全员得先认知自己正站在崩塌的悬崖上、待在煮沸的锅子里才行。 「属下就先说清楚吧——绝不存在重整的可能性。」 琉特如此断言。现场一片哗然,教会成员因愤怒而染红脸庞。然而,琉特却无视非难声音,淡淡地阐述自己这群人所见。 「首先,关于吾等在王族地下陵寝目击到的东西——」 疯狂的真实一层又一层地叠上去,现场渐渐变得鸦雀无声,开始带有另一种紧张感。 「就这样,圣女将神与恶魔的契约转移至两名『拷问姬』身上。她的目的是——」 放弃自己肩负的职责。 他正要如此说道时,圆桌磅的一声被激烈拍响。教会阵营终于站了起来。 「谁受得了继续被污辱啊!『皇帝』契约者,还有与『拷问姬』同行之人的证词不值采信,最好给我注意你的嘴!」 「连自身之力都无法显示之人是弱者,无法用知识战斗之人是愚者,如果是会吱吱喳喳吵死人的话,那就是无能……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无疑就是猪猡。你是哪一边?是无能,还是猪猡?」 响亮声音打断怒声,棹人懒洋洋地如此低喃。最高司祭之一正要反驳,却僵在原地。棹人的眼神实在是寒如冰霜。他低声提醒: 「——好了,现在先听到最后吧。」 「咦,呃,还有一个坏消息。不只是随从兵造成的损害,那两个柱子会在十多天内崩坏。神与恶魔同时被解放的话,世界就会毁坏吧。」 「那时候就是重整的——」 「————是七天。」 棹人再次打断教会之人的声音。现场的视线一齐集中至他身上。 在如此状况下,棹人再次轻轻竖起手指,淡淡地重复宣言。 「恶魔之柱只能撑七天。靠伊莉莎白现在残留的魔力,这就是极限了。」 「可是,棹人大人……弗拉德、大人说能撑十多天。」 「如果是以前的伊莉莎白,确实是那样。不过,现在不同了。」 棹人缓缓摇头,他用平稳的表情编织出只有自己知道的事实。 「在恶魔侵蚀身体的效果下,那家伙目前处于死不掉的状态。然而,她趁自己还自由时,让某个脏器逃到了外面。因此,那家伙现在无法在体内产生出新的魔力。」 所有人脸上都浮现疑惑。让脏器逃走这番话,实在是过于天马行空。只有小雏紧紧握住女佣服。那个脏器是——琉特用视线如此询问。 咚的一声,棹人敲击自己胸口。 然后,他说出异常的真相。 「因为伊莉莎白的心脏,如今就在我体内。」 *** 在十多秒的空白后,琉特终于理解棹人的话语。 (「马上就会适应、习惯下来的」是这个意思啊。) 对暗黑魔术师而言,血是重大要素。他们会以心脏为起点生成魔力,然后让魔力乘着血液输送至全身。伊莉莎白有着恶魔肉扎根的脏器,是其他东西所无法媲美的强力炉心。他把那东西纳入自己体内。既然如此——如此思考后,琉特无言了。 (也就是说……该不会……现在的棹人阁下——) 是继承「拷问姬」魔力、不死的「皇帝」的契约者。 能理解这个压倒性事实的人并不多。然而,有数名魔术师变了脸色。 棹人无视他人的惊愕与理解,继续说道: 「另外,由于继承了那家伙的心脏,我与伊莉莎白之间产生了新的连系。被恶魔夺走意识,从那家伙体内擅自诞生的随从兵们——它们残害他人制造的痛苦,如今正送达至我这边。」 「………啥?」 琉特发出傻眼声音。 棹人咧嘴一笑,红色鲜血无声地从嘴角滴落。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失去意识,所以有调整过就是了,不过可是挺痛的喔。」 琉特做出想象。如今,随从兵们正将这个世界变成地狱。它们在每一个角落进行野蛮行径。如果它们产生的痛苦,只送达至一个人身上的话—— (不可能有办法保持精神正常!怎么可能,为何撑得住!) 「强制性地被迫习惯痛楚,只有这件事得感谢老爸才行呐。」 棹人悠哉地笑 道。不适合状况的表情今现场为之一僵。就算在这段期间内,痛苦仍然分分秒秒地传达至他身上。那些痛苦全都透过「皇帝」转变为魔力。 沉默中甚至渗出恐惧。当事者棹人耸耸肩,用下巴轻轻地比了比。 「那么,怎么了?继续讨论啊。这样下去的话世界会毁灭,你们应该明白才对吧?」 「是、是这样没错……不,不是这样!吾等的立场不变。就算圣女放下重担是事实——寄宿在新圣女身上的神应该也会完成重整才对!吾等是如此相信的!不是这样的话……不这样是不行的。」 「原来如此。怎么说都要殉死于信仰的话,那人类就随你们开心地灭亡喽。」 低沉的野性声音响起。兽人第一皇女伸舌舔舐嘴巴周围。 她用利爪发出光辉的指头,咚的一声敲击圆桌表面。 「我国拒绝三种族联合防卫战线的提议,和平协定也废弃吧。接下来我国要专心防卫自己的国度,同时也在此宣布前进人类领土。吾等应该有权利复仇才是。圣女也握在手中……就让我国同时进行反抗柱子与诸位渴望的人类之歼灭吧。」 「皇姐,这是愚昧的判断!居然在此进行宣战布告……皇姐确实擅长作战,我也听闻皇姐备有的大军更胜失去的精锐部队。然而,皇姐真心认为可以不用付出大量牺牲就能完成这两件事吗?有野心会让森林变贫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 「你闭嘴吧,薇雅媞!第二皇女那伶牙俐齿是在针对谁呢!吾等沉默已久,放掉现在的好机会,就等于是要伤害兽人的尊严喔!」 第一皇女的激昂怒火令薇雅媞收起言语。她唯一的武器就是人民的支持,在这里的发言权并不高。现在不是应该要争执的时候。 面面相觑后,亚人们也站起身躯。戴眼睛的古绿色蜥蝪头严肃地低喃: 「好吧,这一切都是人类自找的。吾等便与旧友一同布下共同战线吧。如果想心甘情愿地接受灭亡,那就随便各位吧。不过,教会内部的混乱似乎很深沉。诸位已经连本国人民都无法好好守护了……这就是所谓的终结吧。」 两种族的敌意笔直地朝向人类。的确,这一切都是教会惹来的事端。 也可以说这是当然的结果。然而承认过错改变事情走向,现在的他们不可能做得到。拉·克里斯托夫没有判断权,两名心腹朝王低喃。 「陛下,如今正是做出决断的时候。只要重整的时刻造访,吾等就会得救吧。然而,在那之前消灭异端者的时机到来了。应该更早这样做才对。此时是第三王以来初次的宗教战争,得向神显示信心才行,这也是为了人民。」 「陛下,请您务必许可发动所有的圣人与圣女。」 「……我……吾……」 王明显感到困惑。在此时此地做出判断,大大超越了他的精神容许量。年少的他因重责大任与死亡的恐惧而发抖。教会之人想在反对派有力贵族来不及参与集会的地方谈判吧。只要您点头就行了——心腹们甜美地低喃。 在这种情况下,琉特望向某人。 棹人沉稳地眺望集会,他用清澈至奇妙境界的眼瞳映照出全貌。 棹人深深地吐出气息。然后,他缓缓弹响手指。 「————成形吧〉。」 空中出现数百枚以上的刀刃。 苍蓝花瓣与黑暗气派地舞动。在它们之中,一大排像是断头斧的光辉整齐地排列着。刀刃锁定聚集在现场的所有人的脑袋。越是战斗经验丰富的人,就越是不得不理解一件事。 这个本来是动用数百名士兵才能做到的举动。琉特一边瞠目结舌,一边也这样思考。 (所谓的谋反,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 就在刚才,这个常识被瞬间颠覆了。 现场响起声音,声音中伴随着略微遗憾的语调。 「已经够了————我不对你们抱有任何期待了。」 濑名棹人从椅子上缓缓起身。 他翻飞黑色军服下摆,迈开步伐。其上衣内侧果然跟「拷问姬」的洋装一样染着绯红色。就在此时,琉特初次察觉到一件事。他的野兽左臂已变回人类之物,宛如在证明身为魔术师的他出现爆炸性成长似的。棹人轻盈地跃上圆桌,琉特没有跟在后面。然而,美貌的机械人偶毫不犹豫地置身于棹人身边 『什么啊,什么啊,终于要拿起王冠了吗,吾不肖的主人啊?』 发出像是人类的嗤笑声后,异貌黑犬也出现了。有如在说顺便似的,棹人弹响手指。苍蓝花瓣与黑暗撒向四周,弗拉德·雷·法纽的幻影优雅地出现了。 『嗨——高贵的诸位,在【吾之后继者】面前齐聚一堂了。』 他将手放到胸前,朝一行人展露优雅又端正的礼。 棹人率领他们,在圆桌中央停下脚步。苍蓝花瓣与黑暗卷起旋涡。从中落下一柄漆黑长剑,刻在美丽剑刃上的字句发出眩目光辉。 其意义,烙印至聚集于此的所有人眼底。 『对我来说,一切事物都是被容许的。然而,我也不被任何事物所支配。』 苍蓝光辉倏地消失。在仍然飞舞着的花瓣中,棹人睥睨四周。 「我只是想拯救自己憧憬的女人而已,也不想再出现更多的牺牲。就只是如此。我没有支配欲也不想要名誉,也无心统治或是施行政治。之后的权力利益更和我无关。不过——现在把世界托付给我吧。」 濑名棹人,「拷问姬」的随从睥睨所有种族的权贵。 插图p291 红色鲜血从他的嘴角滴落,他将剑尖指向变成人质的人们。 「人类与兽人还有亚人皆为平等。所有生者都是无知又愚钝的畜生,却也比一切还要尊贵。所以我答应你们。我会让你们活下去。我一定会拯救世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然后,曾在异世界无意义地死亡的少年,堂堂正正地做出宣言。 「我只有此时此刻是王,盲目地服从我吧。」 在这个瞬间,渐渐灭亡的世界诞生了一名狂王。 在双柱竖立的世界里,赌上生存的战线就这样开始了。 后记 回过神时,已经是秋天了。 然后,这是第五集。哈雷路亚。 非常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五集。我想在系列作中,这是对棹人他们而言最辛苦的一集吧,各位觉得如何呢?在写作的途中,我有数次浮现(事情真的大条了)的想法,在润稿时也再次觉得(事情果然是大条了)。虽然是按照剧本进行没错,不过居然会有这种事呢。第六集也预定要咚咚咚咚咚地推进剧情,各位能期待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另外,本集与倭ヒナ老师漫画化的《异世界拷问姬》第一集同时发售(注:此指日版),因此我这个作者也感触颇深。也有将绫里的短篇故事与倭ヒナ老师、鹈饲沙树老师的插图同时购入的特典,还请各位多多惠顾。两位老师的画都非常美丽,令人大饱眼福。 像这样出漫画版,也是托了用深爱描出作品的倭ヒナ老师,以及漫画化责编,还有多位跨媒体相关人士的福,以及最重要的诸位读者支持。今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异世界拷问姬》的漫画版跟原作。另外,官方推特(@goumonhime)也上线了,不介意的话还请大家务必追踪。 接着,虽然突兀地要进入致谢部分,不过我要在此深深地感谢画出许多有如美丽绘画般插图的鹈饲沙树老师、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将本作漂亮地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相关工作人员,以及重要的家人,特别是姐姐。也要再次向最重要的诸位读者致谢。真的很谢谢大家像这样看到第五集。绫里能做到的回报,果然就只有竭尽自身所能一股脑地创作了,今后我也会努力的。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再会。 一名狂王诞生了。 世界会终结,抑或不会终结呢? 他,还有她—— 回过神时,已经是秋天了。 然后,这是第五集。哈雷路亚。 非常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五集。我想在系列作中,这是对棹人他们而言最辛苦的一集吧,各位觉得如何呢?在写作的途中,我有数次浮现(事情真的大条了)的想法,在润稿时也再次觉得(事情果然是大条了)。虽然是按照剧本进行没错,不过居然会有这种事呢。第六集也预定要咚咚咚咚咚地推进剧情,各位能期待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另外,本集与倭ヒナ老师漫画化的《异世界拷问姬》第一集同时发售(注:此指日版),因此我这个作者也感触颇深。也有将绫里的短篇故事与倭ヒナ老师、鹈饲沙树老师的插图同时购入的特典,还请各位多多惠顾。两位老师的画都非常美丽,令人大饱眼福。 像这样出漫画版,也是托了用深爱描出作品的倭ヒナ老师,以及漫画化责编,还有多位跨媒体相关人士的福,以及最重要的诸位读者支持。今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异世界拷问姬》的漫画版跟原作。另外,官方推特(@goumonhime)也上线了,不介意的话还请大家务必追踪。 接着,虽然突兀地要进入致谢部分,不过我要在此深深地感谢画出许多有如美丽绘画般插图的鹈饲沙树老师、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将本作漂亮地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相关工作人员,以及重要的家人,特别是姐姐。也要再次向最重要的诸位读者致谢。真的很谢谢大家像这样看到第五集。绫里能做到的回报,果然就只有竭尽自身所能一股脑地创作了,今后我也会努力的。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再会。 一名狂王诞生了。 世界会终结,抑或不会终结呢? 他,还有她—— 回过神时,已经是秋天了。 然后,这是第五集。哈雷路亚。 非常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五集。我想在系列作中,这是对棹人他们而言最辛苦的一集吧,各位觉得如何呢?在写作的途中,我有数次浮现(事情真的大条了)的想法,在润稿时也再次觉得(事情果然是大条了)。虽然是按照剧本进行没错,不过居然会有这种事呢。第六集也预定要咚咚咚咚咚地推进剧情,各位能期待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另外,本集与倭ヒナ老师漫画化的《异世界拷问姬》第一集同时发售(注:此指日版),因此我这个作者也感触颇深。也有将绫里的短篇故事与倭ヒナ老师、鹈饲沙树老师的插图同时购入的特典,还请各位多多惠顾。两位老师的画都非常美丽,令人大饱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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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出漫画版,也是托了用深爱描出作品的倭ヒナ老师,以及漫画化责编,还有多位跨媒体相关人士的福,以及最重要的诸位读者支持。今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异世界拷问姬》的漫画版跟原作。另外,官方推特(@goumonhime)也上线了,不介意的话还请大家务必追踪。 接着,虽然突兀地要进入致谢部分,不过我要在此深深地感谢画出许多有如美丽绘画般插图的鹈饲沙树老师、给我许多建议的o责编、将本作漂亮地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相关工作人员,以及重要的家人,特别是姐姐。也要再次向最重要的诸位读者致谢。真的很谢谢大家像这样看到第五集。绫里能做到的回报,果然就只有竭尽自身所能一股脑地创作了,今后我也会努力的。 那么,希望还能与各位再会。 一名狂王诞生了。 世界会终结,抑或不会终结呢? 他,还有她—— 电子特典ss 『无可寻迹也无妨的故事』 来讲一个或许曾可期待的未来吧。 譬如,那是一段单纯的日常故事。 在一座城堡里,住着一位被全世界忌讳讨厌的公主。公主长得无比美丽,但是稀世的大罪人,是个残酷无道无血无泪的女人。尽管这样的评价确实不假,但『他』知道,那并没有诠释一切。 城堡里还有一位可爱的机械人偶女仆。她擅长烹饪,战斗技术也很高超,而且深爱着『他』胜过一切。 『他』是她的夫婿。同时,『他』也是拷问姬的另一名侍从。 『他』——濑名櫂人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死去之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为『拷问姬』——伊丽莎白效力。他转生前的一生非常凄惨。正因如此,櫂人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 譬如说,他将热闹又吵闹的日常生活,偷偷珍藏在心里。 今天也一如既往,伊丽莎白在餐桌上惨叫起来 「櫂人!!!!!!!!!!!!!!!!!!!!!!!!!!」 「就算你突然喊我名字,我也绝不动摇」 「为什么,你这家伙做的菜怎么能这么难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在小雏出门的时候练习做菜不是你么!」 「就算这样,也别给余吃啊!余都要哭出来了啊!」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泪水在鲜红的眼睛里荡漾着。小雏用丝巾优雅地轻柔地擦了擦伊丽莎白雪白的脸颊。银发摇摆,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伊丽莎白大人,请不要哭……可是,这真奇怪。我试味道的时候,觉得无比美味啊」 「小雏,没事吧?是不是出故障了?余会加油帮你修好的喔」 「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要做的事,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濑名櫂人站在圆桌之上,独自静静地深吸一口气。畏惧、厌恶……数不清的负面眼光扎在他身上。就算这样,櫂人也不会再为之动摇了。 充满他双眼中的强烈意志的光辉,不灭地一直燃烧着。 来讲一个或许曾可期待的未来吧。 譬如,那是一段单纯的日常故事。 在一座城堡里,住着一位被全世界忌讳讨厌的公主。公主长得无比美丽,但是稀世的大罪人,是个残酷无道无血无泪的女人。尽管这样的评价确实不假,但『他』知道,那并没有诠释一切。 城堡里还有一位可爱的机械人偶女仆。她擅长烹饪,战斗技术也很高超,而且深爱着『他』胜过一切。 『他』是她的夫婿。同时,『他』也是拷问姬的另一名侍从。 『他』——濑名櫂人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死去之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为『拷问姬』——伊丽莎白效力。他转生前的一生非常凄惨。正因如此,櫂人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 譬如说,他将热闹又吵闹的日常生活,偷偷珍藏在心里。 今天也一如既往,伊丽莎白在餐桌上惨叫起来 「櫂人!!!!!!!!!!!!!!!!!!!!!!!!!!」 「就算你突然喊我名字,我也绝不动摇」 「为什么,你这家伙做的菜怎么能这么难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在小雏出门的时候练习做菜不是你么!」 「就算这样,也别给余吃啊!余都要哭出来了啊!」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泪水在鲜红的眼睛里荡漾着。小雏用丝巾优雅地轻柔地擦了擦伊丽莎白雪白的脸颊。银发摇摆,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伊丽莎白大人,请不要哭……可是,这真奇怪。我试味道的时候,觉得无比美味啊」 「小雏,没事吧?是不是出故障了?余会加油帮你修好的喔」 「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要做的事,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濑名櫂人站在圆桌之上,独自静静地深吸一口气。畏惧、厌恶……数不清的负面眼光扎在他身上。就算这样,櫂人也不会再为之动摇了。 充满他双眼中的强烈意志的光辉,不灭地一直燃烧着。 来讲一个或许曾可期待的未来吧。 譬如,那是一段单纯的日常故事。 在一座城堡里,住着一位被全世界忌讳讨厌的公主。公主长得无比美丽,但是稀世的大罪人,是个残酷无道无血无泪的女人。尽管这样的评价确实不假,但『他』知道,那并没有诠释一切。 城堡里还有一位可爱的机械人偶女仆。她擅长烹饪,战斗技术也很高超,而且深爱着『他』胜过一切。 『他』是她的夫婿。同时,『他』也是拷问姬的另一名侍从。 『他』——濑名櫂人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死去之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为『拷问姬』——伊丽莎白效力。他转生前的一生非常凄惨。正因如此,櫂人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 譬如说,他将热闹又吵闹的日常生活,偷偷珍藏在心里。 今天也一如既往,伊丽莎白在餐桌上惨叫起来 「櫂人!!!!!!!!!!!!!!!!!!!!!!!!!!」 「就算你突然喊我名字,我也绝不动摇」 「为什么,你这家伙做的菜怎么能这么难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在小雏出门的时候练习做菜不是你么!」 「就算这样,也别给余吃啊!余都要哭出来了啊!」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泪水在鲜红的眼睛里荡漾着。小雏用丝巾优雅地轻柔地擦了擦伊丽莎白雪白的脸颊。银发摇摆,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伊丽莎白大人,请不要哭……可是,这真奇怪。我试味道的时候,觉得无比美味啊」 「小雏,没事吧?是不是出故障了?余会加油帮你修好的喔」 「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要做的事,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濑名櫂人站在圆桌之上,独自静静地深吸一口气。畏惧、厌恶……数不清的负面眼光扎在他身上。就算这样,櫂人也不会再为之动摇了。 充满他双眼中的强烈意志的光辉,不灭地一直燃烧着。 来讲一个或许曾可期待的未来吧。 譬如,那是一段单纯的日常故事。 在一座城堡里,住着一位被全世界忌讳讨厌的公主。公主长得无比美丽,但是稀世的大罪人,是个残酷无道无血无泪的女人。尽管这样的评价确实不假,但『他』知道,那并没有诠释一切。 城堡里还有一位可爱的机械人偶女仆。她擅长烹饪,战斗技术也很高超,而且深爱着『他』胜过一切。 『他』是她的夫婿。同时,『他』也是拷问姬的另一名侍从。 『他』——濑名櫂人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死去之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为『拷问姬』——伊丽莎白效力。他转生前的一生非常凄惨。正因如此,櫂人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 譬如说,他将热闹又吵闹的日常生活,偷偷珍藏在心里。 今天也一如既往,伊丽莎白在餐桌上惨叫起来 「櫂人!!!!!!!!!!!!!!!!!!!!!!!!!!」 「就算你突然喊我名字,我也绝不动摇」 「为什么,你这家伙做的菜怎么能这么难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在小雏出门的时候练习做菜不是你么!」 「就算这样,也别给余吃啊!余都要哭出来了啊!」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泪水在鲜红的眼睛里荡漾着。小雏用丝巾优雅地轻柔地擦了擦伊丽莎白雪白的脸颊。银发摇摆,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伊丽莎白大人,请不要哭……可是,这真奇怪。我试味道的时候,觉得无比美味啊」 「小雏,没事吧?是不是出故障了?余会加油帮你修好的喔」 「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要做的事,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濑名櫂人站在圆桌之上,独自静静地深吸一口气。畏惧、厌恶……数不清的负面眼光扎在他身上。就算这样,櫂人也不会再为之动摇了。 充满他双眼中的强烈意志的光辉,不灭地一直燃烧着。 来讲一个或许曾可期待的未来吧。 譬如,那是一段单纯的日常故事。 在一座城堡里,住着一位被全世界忌讳讨厌的公主。公主长得无比美丽,但是稀世的大罪人,是个残酷无道无血无泪的女人。尽管这样的评价确实不假,但『他』知道,那并没有诠释一切。 城堡里还有一位可爱的机械人偶女仆。她擅长烹饪,战斗技术也很高超,而且深爱着『他』胜过一切。 『他』是她的夫婿。同时,『他』也是拷问姬的另一名侍从。 『他』——濑名櫂人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死去之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为『拷问姬』——伊丽莎白效力。他转生前的一生非常凄惨。正因如此,櫂人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 譬如说,他将热闹又吵闹的日常生活,偷偷珍藏在心里。 今天也一如既往,伊丽莎白在餐桌上惨叫起来 「櫂人!!!!!!!!!!!!!!!!!!!!!!!!!!」 「就算你突然喊我名字,我也绝不动摇」 「为什么,你这家伙做的菜怎么能这么难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在小雏出门的时候练习做菜不是你么!」 「就算这样,也别给余吃啊!余都要哭出来了啊!」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泪水在鲜红的眼睛里荡漾着。小雏用丝巾优雅地轻柔地擦了擦伊丽莎白雪白的脸颊。银发摇摆,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伊丽莎白大人,请不要哭……可是,这真奇怪。我试味道的时候,觉得无比美味啊」 「小雏,没事吧?是不是出故障了?余会加油帮你修好的喔」 「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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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要做的事,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濑名櫂人站在圆桌之上,独自静静地深吸一口气。畏惧、厌恶……数不清的负面眼光扎在他身上。就算这样,櫂人也不会再为之动摇了。 充满他双眼中的强烈意志的光辉,不灭地一直燃烧着。 来讲一个或许曾可期待的未来吧。 譬如,那是一段单纯的日常故事。 在一座城堡里,住着一位被全世界忌讳讨厌的公主。公主长得无比美丽,但是稀世的大罪人,是个残酷无道无血无泪的女人。尽管这样的评价确实不假,但『他』知道,那并没有诠释一切。 城堡里还有一位可爱的机械人偶女仆。她擅长烹饪,战斗技术也很高超,而且深爱着『他』胜过一切。 『他』是她的夫婿。同时,『他』也是拷问姬的另一名侍从。 『他』——濑名櫂人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怎样的因缘际会,让他死去之后,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为『拷问姬』——伊丽莎白效力。他转生前的一生非常凄惨。正因如此,櫂人十分珍惜现在的日子。 譬如说,他将热闹又吵闹的日常生活,偷偷珍藏在心里。 今天也一如既往,伊丽莎白在餐桌上惨叫起来 「櫂人!!!!!!!!!!!!!!!!!!!!!!!!!!」 「就算你突然喊我名字,我也绝不动摇」 「为什么,你这家伙做的菜怎么能这么难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让我在小雏出门的时候练习做菜不是你么!」 「就算这样,也别给余吃啊!余都要哭出来了啊!」 伊丽莎白现在就像个小孩子,泪水在鲜红的眼睛里荡漾着。小雏用丝巾优雅地轻柔地擦了擦伊丽莎白雪白的脸颊。银发摇摆,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伊丽莎白大人,请不要哭……可是,这真奇怪。我试味道的时候,觉得无比美味啊」 「小雏,没事吧?是不是出故障了?余会加油帮你修好的喔」 「啊,我明白了!是混入其中的櫂人大人汗水的成分起的作用!」 「等等,小雏小姐,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恐怖的话?」 「哼哼哼哼~,『肉老板』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 「啊,是『肉老板』」 「噢,『肉老板』么」 就这样,櫂人他们度过着平静的生活。这是那么的平淡,那么的自然。 这是一个曾可期待的未来。同时,也是他们无比渴望,却注定失去的东西。 或许曾可期待,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 (这样也无妨——无可寻迹也无妨) 櫂人碾碎了脑中浮现的幻想。就在无比怀念的时候,曾触手可及的日常生活,已经以相同的形式一去不返。 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应该还有能够取回的东西。 来吧,将手伸进漆黑的泥沼中吧。 里面装了什么,这世上没人知道。 或许混有刀刃把手切个稀碎。或许会有毒虫咬手指。就算那样,櫂人仍在继续寻找掉落在里面的一颗宝石。 没错,从一开始,它就是这样的事情。 从恶魔肆虐,形同泥沼的世界里,究竟能抓出什么呢…… (要做的事,跟以前没有任何差别) 濑名櫂人站在圆桌之上,独自静静地深吸一口气。畏惧、厌恶……数不清的负面眼光扎在他身上。就算这样,櫂人也不会再为之动摇了。 充满他双眼中的强烈意志的光辉,不灭地一直燃烧着。 特典ss 『讲个童话吧』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尽管有点突然,讲个童话吧」 「还真是毫无征兆啊……咦,为什么啊」 在自己的寝室里,櫂人愣愣地对伊丽莎白问道。床上除了櫂人,还有坐着身穿睡衣的小雏。她手中抱着一个布偶。那个布偶穿着破布一样的怪异服装,破布下面露出长有鳞片的手和脚。那玩意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小雏,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肉老板』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新商品,『肉老板』先生试做品三号」 「另外还有两只吗,可怕的事实」 「因为形状太过不祥,预定明天就要回收。不说了,还是来讲神话吧!」 「所以说,为什么啊」 「这是我的心愿,櫂人大人……尽管我的记录装置中已经登记了许多睡前故事,但是,那个……大多都严重偏向恐怖故事,所以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听您讲讲神话」 「都得怪登记人性格太恶劣了。且不说战斗、烹饪、打扫等机能,那些方面有够随便。说来,那是个兴高采烈地给幼童讲鬼故事的烂人啊,饶不了他」 伊丽莎白充满临场感地攥紧拳头。櫂人姑且理解了,盘腿坐起来。在她身旁,小雏正抱着『肉老板』先生三号。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开口了 「………………櫂人,你知不知道什么不错的故事?」 「那方面的事情,不能对我抱太大期待」 「那个,给您添麻烦的话就算了」 「不,没关系。让余来讲的话,还是有故事可讲的……呃,随便编一个吧」 「喂,你刚才说随便编?」 「别在意。余想想,从前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心情工作的人偶,在那里还有她的主人……另外还有个名叫『肉老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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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苦思冥想地慢慢讲述。小雏脸上焕发出期待的光辉。故事断断续续地降了下去。尽管由粗糙又凌乱,却出乎意料是一部大作。连勇者之剑都冒出来了,而且还是被『肉老板』拔出来的。故事规模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但最终,四个人圆满地回到了开始的城堡。 「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城堡。可喜可贺」 「伊丽莎白大人,后来他们四个人『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吗?」 听到小雏这么说,伊丽莎白一时钳口。但她立刻露出微笑 「…………嗯,没错,这终归是个童话。『就这样,大家永永远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喜可贺——终有一天要接受火刑的女人,以此为故事作结。 就这样,仅存在于这个夜晚的童话,得到了无比温馨的结局。 后记 在冬天的超级寒流病倒后,春天到了。 然后,第六集出版了。可喜可贺。 这次非常感谢各位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六集。 因为要配合后记,所以容我先进行感谢的部分。至今为止长达六集之中,绘出无数完美插图的鹈饲沙树老师,以及被我添了许多麻烦的o责编大人,还有完成第二本漫画化真是感激不尽的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工作人员,以及重要的家人特别是姐姐,在此向各位致上最深的谢意。更重要的是,请容我再次向各位读者致谢。濑名櫂人的故事终于闭幕了,很谢谢各位能一路相挺至今。关于「他」,绫里想写的部分几乎都写出来了,真的是感慨万千呢。 至于「异世界拷问姬」,还有后续。 有后续。(重要) 其实提出第六集的大纲后,因为故事到此漂亮地做出了一个结尾,所以如果想要在这里结束的话是也可以,不过要怎么做才好呢?如此心想的我,得到跟责编讨论的机会。不过我还有她跟她的关系、这起事件跟那起事件、这个角色这样又那样大量形形色色的东西想要写,因此提出了继续写下去的请求。 接下来的大纲已经整理好交出去了,也得到责编拍胸脯保证,所以我觉得能完全跟至今为止一样的内容与速度冲刺下去,如果诸位读者能够放心的话我会很开心的。只不过对有些人来说,在这里脱坑阖上书本也是一个选择,不晓得如果这样想的话这一集像不像样呢。然而,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其实希望大家能把这个世界与角色们的结局看到最后一刻,身为作者会感到很开心的。接下来我也会全力动笔写下故事,还请各位务必多多关照。 请务必关照。 至今为止,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写的故事。 接下来,是为了身为另一名主角的「她」而写的故事。 而且只要持续下去,就有一件事非得在此做出宣言才行。 真正的地狱── 其实从现在才开始。 电子特典ss 『无事的夜晚与月下的记忆』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櫂人苦恼地沉思起来。他本来准备无视伊丽莎白的强人所难,但现在小雏差点要脱,櫂人就又有了制止的义务。准确地说,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小雏那波涛汹涌的胸部搞不好就蹦出来了。 「来啦,一号,不肖濑名櫂人,为您献上隐藏绝活」 「喔,很好!要是不好玩就把你吊起来好了,你就看这鼓励的份上好好加油吧!」 「你不讲理!哎,反正伊丽莎白又不会真把我吊……不,会吊啊……究竟会不会?」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小雏我脱光光吧!」 「危险危险危险。小雏小姐,肚子露出来了啊,雪白的肚子。好了,下面请看」 櫂人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想,最终难逃被吊起来的下场,但也没办法。櫂人选择以前父亲的酒友心情好时教给他的简单戏法。不过几天后据说那人工作搞砸了就浮尸河面了,但櫂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櫂人横下心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向外拉,说道 「看啊,手指拿下来了!」 「诶?」 「唔?」 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中移动了……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其实左手大拇指弯向了里面,用右手食指装成了左手大拇指,就是这个么简单的障眼法。表演夸张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櫂人觉得肯定骗不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反应。 「櫂櫂櫂櫂、櫂人大人的,拇指!心爱的櫂人大人的拇指,摘、摘下来了?摘下来了!」 「这、你、你……櫂人!虽说是不死,但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太好啊!」 「诶、诶」 两人竟然大为吃惊,反倒令櫂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櫂人面前,女性们的慌乱久久未能平息。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酒宴终于结束了,周围再次洒满安宁的寂静。 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櫂人苦恼地沉思起来。他本来准备无视伊丽莎白的强人所难,但现在小雏差点要脱,櫂人就又有了制止的义务。准确地说,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小雏那波涛汹涌的胸部搞不好就蹦出来了。 「来啦,一号,不肖濑名櫂人,为您献上隐藏绝活」 「喔,很好!要是不好玩就把你吊起来好了,你就看这鼓励的份上好好加油吧!」 「你不讲理!哎,反正伊丽莎白又不会真把我吊……不,会吊啊……究竟会不会?」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小雏我脱光光吧!」 「危险危险危险。小雏小姐,肚子露出来了啊,雪白的肚子。好了,下面请看」 櫂人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想,最终难逃被吊起来的下场,但也没办法。櫂人选择以前父亲的酒友心情好时教给他的简单戏法。不过几天后据说那人工作搞砸了就浮尸河面了,但櫂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櫂人横下心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向外拉,说道 「看啊,手指拿下来了!」 「诶?」 「唔?」 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中移动了……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其实左手大拇指弯向了里面,用右手食指装成了左手大拇指,就是这个么简单的障眼法。表演夸张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櫂人觉得肯定骗不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反应。 「櫂櫂櫂櫂、櫂人大人的,拇指!心爱的櫂人大人的拇指,摘、摘下来了?摘下来了!」 「这、你、你……櫂人!虽说是不死,但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太好啊!」 「诶、诶」 两人竟然大为吃惊,反倒令櫂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櫂人面前,女性们的慌乱久久未能平息。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酒宴终于结束了,周围再次洒满安宁的寂静。 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櫂人苦恼地沉思起来。他本来准备无视伊丽莎白的强人所难,但现在小雏差点要脱,櫂人就又有了制止的义务。准确地说,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小雏那波涛汹涌的胸部搞不好就蹦出来了。 「来啦,一号,不肖濑名櫂人,为您献上隐藏绝活」 「喔,很好!要是不好玩就把你吊起来好了,你就看这鼓励的份上好好加油吧!」 「你不讲理!哎,反正伊丽莎白又不会真把我吊……不,会吊啊……究竟会不会?」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小雏我脱光光吧!」 「危险危险危险。小雏小姐,肚子露出来了啊,雪白的肚子。好了,下面请看」 櫂人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想,最终难逃被吊起来的下场,但也没办法。櫂人选择以前父亲的酒友心情好时教给他的简单戏法。不过几天后据说那人工作搞砸了就浮尸河面了,但櫂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櫂人横下心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向外拉,说道 「看啊,手指拿下来了!」 「诶?」 「唔?」 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中移动了……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其实左手大拇指弯向了里面,用右手食指装成了左手大拇指,就是这个么简单的障眼法。表演夸张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櫂人觉得肯定骗不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反应。 「櫂櫂櫂櫂、櫂人大人的,拇指!心爱的櫂人大人的拇指,摘、摘下来了?摘下来了!」 「这、你、你……櫂人!虽说是不死,但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太好啊!」 「诶、诶」 两人竟然大为吃惊,反倒令櫂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櫂人面前,女性们的慌乱久久未能平息。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酒宴终于结束了,周围再次洒满安宁的寂静。 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櫂人苦恼地沉思起来。他本来准备无视伊丽莎白的强人所难,但现在小雏差点要脱,櫂人就又有了制止的义务。准确地说,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小雏那波涛汹涌的胸部搞不好就蹦出来了。 「来啦,一号,不肖濑名櫂人,为您献上隐藏绝活」 「喔,很好!要是不好玩就把你吊起来好了,你就看这鼓励的份上好好加油吧!」 「你不讲理!哎,反正伊丽莎白又不会真把我吊……不,会吊啊……究竟会不会?」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小雏我脱光光吧!」 「危险危险危险。小雏小姐,肚子露出来了啊,雪白的肚子。好了,下面请看」 櫂人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想,最终难逃被吊起来的下场,但也没办法。櫂人选择以前父亲的酒友心情好时教给他的简单戏法。不过几天后据说那人工作搞砸了就浮尸河面了,但櫂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櫂人横下心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向外拉,说道 「看啊,手指拿下来了!」 「诶?」 「唔?」 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中移动了……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其实左手大拇指弯向了里面,用右手食指装成了左手大拇指,就是这个么简单的障眼法。表演夸张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櫂人觉得肯定骗不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反应。 「櫂櫂櫂櫂、櫂人大人的,拇指!心爱的櫂人大人的拇指,摘、摘下来了?摘下来了!」 「这、你、你……櫂人!虽说是不死,但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太好啊!」 「诶、诶」 两人竟然大为吃惊,反倒令櫂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櫂人面前,女性们的慌乱久久未能平息。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酒宴终于结束了,周围再次洒满安宁的寂静。 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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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櫂人苦恼地沉思起来。他本来准备无视伊丽莎白的强人所难,但现在小雏差点要脱,櫂人就又有了制止的义务。准确地说,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小雏那波涛汹涌的胸部搞不好就蹦出来了。 「来啦,一号,不肖濑名櫂人,为您献上隐藏绝活」 「喔,很好!要是不好玩就把你吊起来好了,你就看这鼓励的份上好好加油吧!」 「你不讲理!哎,反正伊丽莎白又不会真把我吊……不,会吊啊……究竟会不会?」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小雏我脱光光吧!」 「危险危险危险。小雏小姐,肚子露出来了啊,雪白的肚子。好了,下面请看」 櫂人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想,最终难逃被吊起来的下场,但也没办法。櫂人选择以前父亲的酒友心情好时教给他的简单戏法。不过几天后据说那人工作搞砸了就浮尸河面了,但櫂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櫂人横下心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向外拉,说道 「看啊,手指拿下来了!」 「诶?」 「唔?」 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中移动了……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其实左手大拇指弯向了里面,用右手食指装成了左手大拇指,就是这个么简单的障眼法。表演夸张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櫂人觉得肯定骗不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反应。 「櫂櫂櫂櫂、櫂人大人的,拇指!心爱的櫂人大人的拇指,摘、摘下来了?摘下来了!」 「这、你、你……櫂人!虽说是不死,但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太好啊!」 「诶、诶」 两人竟然大为吃惊,反倒令櫂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櫂人面前,女性们的慌乱久久未能平息。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酒宴终于结束了,周围再次洒满安宁的寂静。 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这是正值与十四恶魔交战当期间,一个无事的夜晚。 櫂人他们在王座房间的墙壁破洞前面,沉浸在热闹的酒宴之中。因为天上挂着漂亮满月,他被伊丽莎白脚起跟落,从睡梦中被唤醒。虾冻佐切片火腿、拌葡萄等,伊丽莎白享受着小雏准备的各种下酒小菜,尽情地大口喝着酒,好不开心。但是,她似乎有了崭新的兴致。 「机会难得,櫂人!来个什么搞笑节目!」 「什么叫机会难得,哪里难得了?你这是典型的乱搞事」 「唔,心爱的櫂人大人好像很困扰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小雏这就脱掉!」 「不用脱。的确是余开放了机械人偶的功能,想看你会不会醉向你劝酒的,不过……你这动不动就脱的毛病就不能改改?喂喂喂,都说别脱了啦!」 小雏飒爽地用手抓住女仆装。伊丽莎白连忙制止。 櫂人苦恼地沉思起来。他本来准备无视伊丽莎白的强人所难,但现在小雏差点要脱,櫂人就又有了制止的义务。准确地说,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小雏那波涛汹涌的胸部搞不好就蹦出来了。 「来啦,一号,不肖濑名櫂人,为您献上隐藏绝活」 「喔,很好!要是不好玩就把你吊起来好了,你就看这鼓励的份上好好加油吧!」 「你不讲理!哎,反正伊丽莎白又不会真把我吊……不,会吊啊……究竟会不会?」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小雏我脱光光吧!」 「危险危险危险。小雏小姐,肚子露出来了啊,雪白的肚子。好了,下面请看」 櫂人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想,最终难逃被吊起来的下场,但也没办法。櫂人选择以前父亲的酒友心情好时教给他的简单戏法。不过几天后据说那人工作搞砸了就浮尸河面了,但櫂人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櫂人横下心来,用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然后右手向外拉,说道 「看啊,手指拿下来了!」 「诶?」 「唔?」 左手的大拇指,在右手中移动了……看上去是这个样子,其实左手大拇指弯向了里面,用右手食指装成了左手大拇指,就是这个么简单的障眼法。表演夸张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櫂人觉得肯定骗不了她们,等待她们的反应。 「櫂櫂櫂櫂、櫂人大人的,拇指!心爱的櫂人大人的拇指,摘、摘下来了?摘下来了!」 「这、你、你……櫂人!虽说是不死,但损伤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太好啊!」 「诶、诶」 两人竟然大为吃惊,反倒令櫂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这样的櫂人面前,女性们的慌乱久久未能平息。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酒宴终于结束了,周围再次洒满安宁的寂静。 伊丽莎白在地上和小雏抱在一起,像小猫一样一起睡着了。伊丽莎白一说要睡,小雏也马上提供了膝枕,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机械人偶本来可以完全驱散睡意,这似乎是气氛使然。就这样,两人幸福地一起入睡了。 櫂人一边看着两人睡得香香甜甜的悠然侧脸,一边尝了口酒。不久,他放下酒杯,自己也猛地摊成了大字。几分钟后,三个人的睡息声重合在了一起。 只有月亮,守望那安宁的场景……这战斗期间,确实存在过的一幕。 animate特典ss 『战中小憩的夜晚与月下的酒宴』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这是一场,可以永无止境讲述下去的恢宏大战。现在讲讲其余暇间发生的故事。 在伊丽莎白城堡的王座房间,墙上依旧开着大洞。这都要怪身为城主的伊丽莎白偷懒,没有修缮。 美月高悬的夜晚,她喜欢在墙洞前喝酒。现在,酒杯中倒映着明月,櫂人与小雏正在喝酒。 「话说,从酒窖中拿出秘藏品,伊丽莎白大人不会生气吧?」 「也没什么问题吧。大家伙对饭菜很讲究,但喝酒全凭兴致的样子,就算少个几瓶,只要有下酒菜应该就能让她满意吧」 「下酒菜……真怀念呢。櫂人大人还生过气,说大半夜里吃太多了」 「都怪那家伙,你端多少出来全都能吃掉。像只小猫似的」 櫂人说着,笑了起来。小雏也露出微笑。伊丽莎白的确很有猫的感觉。以前,城堡的居民们长出兽耳的骚动发生时,她脑袋带上甚至牢牢地长出了猫耳。 「『可怕的伊丽莎白,残酷丑陋的伊丽莎白』亏她是被那么传唱的存在,竟然会被隐藏绝活吓到,还害怕鬼故事」 「真令人怀念呢。伊丽莎白大人出奇地胆小……我每次在城堡里弄出怪事的时候,总担心伊丽莎白大人会太过吃惊而破坏城堡」 「好像是维拉德和家庭教师玛丽安害她变成那样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 櫂人虽然听到过一部分,但并不清楚整体的情况。櫂人一边冥思苦想,一边喝光杯中的酒。小雏拿起小桌上冰镇的酒瓶,又给櫂人倒上了一杯。 櫂人谢过后,对着月光高举酒杯,就像祈祷一般,轻声说道 「——你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伊丽莎白」 说着,櫂人喝光了杯中的红酒。 遥远的『世界尽头』,恶魔之柱耸立的大地上,没有昼夜。曾经乳白色的虚无,如今只有漆黑燃烧的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当然也没有月亮。在那里,形单影只的女孩张开了嘴。她几乎没有意识……再说,她那暴露的胸口之中,甚至没有心脏。即便如此,他就想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荒唐……净、随口、乱、讲」 她吐出一注血。但她的表情语言与截然相反,嘴上挂着微笑。 就像祝愿如今遥远的人们平安无事一般, 即便完全丧失了意识,她依旧挂着笑容。 特典ss 『赏月之宴,与两个美少女』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这是同十四恶魔的战斗当中,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濑名櫂人的安稳睡梦,被一记踵落猛然砸碎。他发出怨恨的咆哮,整个人弹了起来。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家伙,还没醒就擅自认定谁是凶手大喊大叫,什么意思?」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做,你这混蛋!好吧,今天又怎么……」 櫂人还没问完,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只听见陈年高档酒的酒瓶中水在作响。櫂人叹了口气,像在说「我就知道」似地摇了摇头。 这个残酷且丑陋的旷世大罪人,人称『拷问姬』的家伙,不知为何对月下酌酒情有独钟。 「久等了!心爱的櫂人大人也来了,这样就更有宴会的气氛了呢!睡眼惺忪的櫂人大人同样朝可爱,咩呵呵呵呃呵呵」 「呃,喔」 「也、也对」 「来来,櫂人大人也请来一杯。小雏还做了好多下酒菜!」 正如小雏所说,石砖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餐品。虾的法式冻,切片精美的肉糜酱,葡萄鸡尾酒等,种类十分丰富。櫂人惊呼起来 「你呀……伊丽莎白,大半夜吃这么多,当心长胖喔」 「废话真多。你是余什么人?继母吗?不说这些,透过墙上的大洞,好好欣赏美月就对了。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嗯,放着这个大洞不管也不懒」 伊丽莎白在奇怪的地方态度乐观。櫂人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洞外望去。漆黑色的森林上空,悬着一轮好似宝石的皓洁明月。伊丽莎白晃了晃月光下的酒杯,心情非常好。看到主人开心,小雏脸上也盈满笑容。 櫂人在两人脸上往返看了看之后,嘀咕了一声。 「哪有,跟月亮比起来,还是你们更美吧」 酒杯险些从伊丽莎白手中掉下去。小雏蹭地高高弹起。 嗯?櫂人不明白怎么回事。几秒钟的沉默后,两位女性的声音爆炸了。 「你这家伙还懂这种事!原来你这家伙竟然还懂这种事!不可饶恕!」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櫂人大人,好清自然,帅炸了!」 「欸?呃,欸?等一下,别把我吊起来!」 我明明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而已啊……櫂人十分困惑。 在他面前,吵吵闹闹的宴会还会慢慢继续下去。 伊丽莎白的日记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已死勿念 天气、气温·晴、微凉,与恶魔的战斗·有才有鬼 —————————————————————————————— 已经不知道继续写这个还能干什么,但今天依旧不自觉地拿起了笔。 末日成功化解后,前面的日记本也写完了,记了相当多页数。 另外,伊莎贝拉和珍妮也有来写。 实话说,真亏余能不厌其烦地继续写下去呢。 明明从恶魔之柱释放出来后重读里面的内容时,余还气得把日记本一 把扔出了窗外。即便现在,那家伙留下的字句还是能够鲜明地回忆起 来。 什么叫『请多保重』。 什么叫『爱着你们』。 要是就在眼前,余肯定朝你这自我陶醉的蠢货一拳上去。 但那个时候够不到你,也就没办法了。 小雏也是,干干脆脆就随你去了啊。 今天同样,棹人和小雏依然睡在一起。安宁无比,不离不弃。 对日记的记录也好,最后留下的话也好,根本不问余想作何回应。 唯独这点叫人火大。余现在进行时的生气中。但是,这本日记余不打 算停笔。因为可能总有一天,你们会来读的呢。 嗯,总有一天,一定会。 今天的菜单………午餐是面包和熏肉,各种奶酪。晚餐是炖鸡 余的反应…………果然还是小雏做的饭菜好吃不止一个层次(另外还 是偏淡) 今天的棹人………在睡 今天的棹人………尽管这项,其实余知道已经不需要了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啦。明天肯定又是差不多的一天吧。 —————————————————————————————— 唔,第一册和第二册的抄本。听说这是濑名·棹人的资料? 不过,从半途开始就都是伊丽莎白在写呢。爱丽丝明白的噢。 装作没事其实很寂寞的样子。果然得让你们相见! 爱丽丝得要加把劲呢!悲伤的事情放着不管就一直是悲伤的事情啦。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已死勿念 天气、气温·晴、微凉,与恶魔的战斗·有才有鬼 —————————————————————————————— 已经不知道继续写这个还能干什么,但今天依旧不自觉地拿起了笔。 末日成功化解后,前面的日记本也写完了,记了相当多页数。 另外,伊莎贝拉和珍妮也有来写。 实话说,真亏余能不厌其烦地继续写下去呢。 明明从恶魔之柱释放出来后重读里面的内容时,余还气得把日记本一 把扔出了窗外。即便现在,那家伙留下的字句还是能够鲜明地回忆起 来。 什么叫『请多保重』。 什么叫『爱着你们』。 要是就在眼前,余肯定朝你这自我陶醉的蠢货一拳上去。 但那个时候够不到你,也就没办法了。 小雏也是,干干脆脆就随你去了啊。 今天同样,棹人和小雏依然睡在一起。安宁无比,不离不弃。 对日记的记录也好,最后留下的话也好,根本不问余想作何回应。 唯独这点叫人火大。余现在进行时的生气中。但是,这本日记余不打 算停笔。因为可能总有一天,你们会来读的呢。 嗯,总有一天,一定会。 今天的菜单………午餐是面包和熏肉,各种奶酪。晚餐是炖鸡 余的反应…………果然还是小雏做的饭菜好吃不止一个层次(另外还 是偏淡) 今天的棹人………在睡 今天的棹人………尽管这项,其实余知道已经不需要了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啦。明天肯定又是差不多的一天吧。 —————————————————————————————— 唔,第一册和第二册的抄本。听说这是濑名·棹人的资料? 不过,从半途开始就都是伊丽莎白在写呢。爱丽丝明白的噢。 装作没事其实很寂寞的样子。果然得让你们相见! 爱丽丝得要加把劲呢!悲伤的事情放着不管就一直是悲伤的事情啦。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已死勿念 天气、气温·晴、微凉,与恶魔的战斗·有才有鬼 —————————————————————————————— 已经不知道继续写这个还能干什么,但今天依旧不自觉地拿起了笔。 末日成功化解后,前面的日记本也写完了,记了相当多页数。 另外,伊莎贝拉和珍妮也有来写。 实话说,真亏余能不厌其烦地继续写下去呢。 明明从恶魔之柱释放出来后重读里面的内容时,余还气得把日记本一 把扔出了窗外。即便现在,那家伙留下的字句还是能够鲜明地回忆起 来。 什么叫『请多保重』。 什么叫『爱着你们』。 要是就在眼前,余肯定朝你这自我陶醉的蠢货一拳上去。 但那个时候够不到你,也就没办法了。 小雏也是,干干脆脆就随你去了啊。 今天同样,棹人和小雏依然睡在一起。安宁无比,不离不弃。 对日记的记录也好,最后留下的话也好,根本不问余想作何回应。 唯独这点叫人火大。余现在进行时的生气中。但是,这本日记余不打 算停笔。因为可能总有一天,你们会来读的呢。 嗯,总有一天,一定会。 今天的菜单………午餐是面包和熏肉,各种奶酪。晚餐是炖鸡 余的反应…………果然还是小雏做的饭菜好吃不止一个层次(另外还 是偏淡) 今天的棹人………在睡 今天的棹人………尽管这项,其实余知道已经不需要了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啦。明天肯定又是差不多的一天吧。 —————————————————————————————— 唔,第一册和第二册的抄本。听说这是濑名·棹人的资料? 不过,从半途开始就都是伊丽莎白在写呢。爱丽丝明白的噢。 装作没事其实很寂寞的样子。果然得让你们相见! 爱丽丝得要加把劲呢!悲伤的事情放着不管就一直是悲伤的事情啦。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已死勿念 天气、气温·晴、微凉,与恶魔的战斗·有才有鬼 —————————————————————————————— 已经不知道继续写这个还能干什么,但今天依旧不自觉地拿起了笔。 末日成功化解后,前面的日记本也写完了,记了相当多页数。 另外,伊莎贝拉和珍妮也有来写。 实话说,真亏余能不厌其烦地继续写下去呢。 明明从恶魔之柱释放出来后重读里面的内容时,余还气得把日记本一 把扔出了窗外。即便现在,那家伙留下的字句还是能够鲜明地回忆起 来。 什么叫『请多保重』。 什么叫『爱着你们』。 要是就在眼前,余肯定朝你这自我陶醉的蠢货一拳上去。 但那个时候够不到你,也就没办法了。 小雏也是,干干脆脆就随你去了啊。 今天同样,棹人和小雏依然睡在一起。安宁无比,不离不弃。 对日记的记录也好,最后留下的话也好,根本不问余想作何回应。 唯独这点叫人火大。余现在进行时的生气中。但是,这本日记余不打 算停笔。因为可能总有一天,你们会来读的呢。 嗯,总有一天,一定会。 今天的菜单………午餐是面包和熏肉,各种奶酪。晚餐是炖鸡 余的反应…………果然还是小雏做的饭菜好吃不止一个层次(另外还 是偏淡) 今天的棹人………在睡 今天的棹人………尽管这项,其实余知道已经不需要了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啦。明天肯定又是差不多的一天吧。 —————————————————————————————— 唔,第一册和第二册的抄本。听说这是濑名·棹人的资料? 不过,从半途开始就都是伊丽莎白在写呢。爱丽丝明白的噢。 装作没事其实很寂寞的样子。果然得让你们相见! 爱丽丝得要加把劲呢!悲伤的事情放着不管就一直是悲伤的事情啦。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已死勿念 天气、气温·晴、微凉,与恶魔的战斗·有才有鬼 —————————————————————————————— 已经不知道继续写这个还能干什么,但今天依旧不自觉地拿起了笔。 末日成功化解后,前面的日记本也写完了,记了相当多页数。 另外,伊莎贝拉和珍妮也有来写。 实话说,真亏余能不厌其烦地继续写下去呢。 明明从恶魔之柱释放出来后重读里面的内容时,余还气得把日记本一 把扔出了窗外。即便现在,那家伙留下的字句还是能够鲜明地回忆起 来。 什么叫『请多保重』。 什么叫『爱着你们』。 要是就在眼前,余肯定朝你这自我陶醉的蠢货一拳上去。 但那个时候够不到你,也就没办法了。 小雏也是,干干脆脆就随你去了啊。 今天同样,棹人和小雏依然睡在一起。安宁无比,不离不弃。 对日记的记录也好,最后留下的话也好,根本不问余想作何回应。 唯独这点叫人火大。余现在进行时的生气中。但是,这本日记余不打 算停笔。因为可能总有一天,你们会来读的呢。 嗯,总有一天,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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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棹人………尽管这项,其实余知道已经不需要了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里啦。明天肯定又是差不多的一天吧。 —————————————————————————————— 唔,第一册和第二册的抄本。听说这是濑名·棹人的资料? 不过,从半途开始就都是伊丽莎白在写呢。爱丽丝明白的噢。 装作没事其实很寂寞的样子。果然得让你们相见! 爱丽丝得要加把劲呢!悲伤的事情放着不管就一直是悲伤的事情啦。 —— 0 叛逆的宣誓 —— 听好了,诸位! 这是我等雌伏的记述,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几乎都是愚钝无知的畜生。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有智慧有理性的人,一生之中都会碰到许许多多的矛盾。若没了愚钝,那心灵恐怕会在摧残中破碎吧。正因如此,生者为了保护自己,成了畜生。 诸位是『对自身的疼痛很敏感的小鸟』。 同时,也是『对他人的痛苦很迟钝且愚昧的猪』。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而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太懦弱了。 无非就是因为,诸位全都是胆小鬼罢了——不过,这与我等何干。 我等不能理解,不能苟同。要我认同那些?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一切悲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弱小催生出来的。不过,这不值得同情。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应该还能从凄惨的情景中吸取教训。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 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在临死之际,哪怕面对憎恶也应该投以微笑。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 ——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 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爱丽丝·卡萝尔 alice carroll —————————— 同濑名棹人一样出生于现代日本,遭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暴力杀害少女。本名:结城纱良。经刘易斯之手转生到异世界,被赋予『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与角色。缺乏伦理观,对『父亲』刘易斯唯命是从。秉持『自己遭受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诉诸到其他人身上?』的伦理观行动,是个危险少女。 听好了,诸位! 这是我等雌伏的记述,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几乎都是愚钝无知的畜生。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有智慧有理性的人,一生之中都会碰到许许多多的矛盾。若没了愚钝,那心灵恐怕会在摧残中破碎吧。正因如此,生者为了保护自己,成了畜生。 诸位是『对自身的疼痛很敏感的小鸟』。 同时,也是『对他人的痛苦很迟钝且愚昧的猪』。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而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太懦弱了。 无非就是因为,诸位全都是胆小鬼罢了——不过,这与我等何干。 我等不能理解,不能苟同。要我认同那些?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一切悲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弱小催生出来的。不过,这不值得同情。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应该还能从凄惨的情景中吸取教训。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 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在临死之际,哪怕面对憎恶也应该投以微笑。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 ——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 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爱丽丝·卡萝尔 alice carroll —————————— 同濑名棹人一样出生于现代日本,遭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暴力杀害少女。本名:结城纱良。经刘易斯之手转生到异世界,被赋予『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与角色。缺乏伦理观,对『父亲』刘易斯唯命是从。秉持『自己遭受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诉诸到其他人身上?』的伦理观行动,是个危险少女。 听好了,诸位! 这是我等雌伏的记述,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几乎都是愚钝无知的畜生。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有智慧有理性的人,一生之中都会碰到许许多多的矛盾。若没了愚钝,那心灵恐怕会在摧残中破碎吧。正因如此,生者为了保护自己,成了畜生。 诸位是『对自身的疼痛很敏感的小鸟』。 同时,也是『对他人的痛苦很迟钝且愚昧的猪』。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而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太懦弱了。 无非就是因为,诸位全都是胆小鬼罢了——不过,这与我等何干。 我等不能理解,不能苟同。要我认同那些?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一切悲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弱小催生出来的。不过,这不值得同情。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应该还能从凄惨的情景中吸取教训。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 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在临死之际,哪怕面对憎恶也应该投以微笑。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 ——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 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爱丽丝·卡萝尔 alice carro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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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濑名棹人一样出生于现代日本,遭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暴力杀害少女。本名:结城纱良。经刘易斯之手转生到异世界,被赋予『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与角色。缺乏伦理观,对『父亲』刘易斯唯命是从。秉持『自己遭受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诉诸到其他人身上?』的伦理观行动,是个危险少女。 听好了,诸位! 这是我等雌伏的记述,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几乎都是愚钝无知的畜生。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有智慧有理性的人,一生之中都会碰到许许多多的矛盾。若没了愚钝,那心灵恐怕会在摧残中破碎吧。正因如此,生者为了保护自己,成了畜生。 诸位是『对自身的疼痛很敏感的小鸟』。 同时,也是『对他人的痛苦很迟钝且愚昧的猪』。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而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太懦弱了。 无非就是因为,诸位全都是胆小鬼罢了——不过,这与我等何干。 我等不能理解,不能苟同。要我认同那些?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一切悲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弱小催生出来的。不过,这不值得同情。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应该还能从凄惨的情景中吸取教训。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 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在临死之际,哪怕面对憎恶也应该投以微笑。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 ——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 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爱丽丝·卡萝尔 alice carroll —————————— 同濑名棹人一样出生于现代日本,遭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暴力杀害少女。本名:结城纱良。经刘易斯之手转生到异世界,被赋予『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与角色。缺乏伦理观,对『父亲』刘易斯唯命是从。秉持『自己遭受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诉诸到其他人身上?』的伦理观行动,是个危险少女。 听好了,诸位! 这是我等雌伏的记述,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几乎都是愚钝无知的畜生。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有智慧有理性的人,一生之中都会碰到许许多多的矛盾。若没了愚钝,那心灵恐怕会在摧残中破碎吧。正因如此,生者为了保护自己,成了畜生。 诸位是『对自身的疼痛很敏感的小鸟』。 同时,也是『对他人的痛苦很迟钝且愚昧的猪』。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而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太懦弱了。 无非就是因为,诸位全都是胆小鬼罢了——不过,这与我等何干。 我等不能理解,不能苟同。要我认同那些?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一切悲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弱小催生出来的。不过,这不值得同情。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应该还能从凄惨的情景中吸取教训。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 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在临死之际,哪怕面对憎恶也应该投以微笑。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 ——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 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爱丽丝·卡萝尔 alice carroll —————————— 同濑名棹人一样出生于现代日本,遭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暴力杀害少女。本名:结城纱良。经刘易斯之手转生到异世界,被赋予『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与角色。缺乏伦理观,对『父亲』刘易斯唯命是从。秉持『自己遭受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诉诸到其他人身上?』的伦理观行动,是个危险少女。 听好了,诸位! 这是我等雌伏的记述,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几乎都是愚钝无知的畜生。不过,这也非常正常。有智慧有理性的人,一生之中都会碰到许许多多的矛盾。若没了愚钝,那心灵恐怕会在摧残中破碎吧。正因如此,生者为了保护自己,成了畜生。 诸位是『对自身的疼痛很敏感的小鸟』。 同时,也是『对他人的痛苦很迟钝且愚昧的猪』。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而这,也是因为大家都太懦弱了。 无非就是因为,诸位全都是胆小鬼罢了——不过,这与我等何干。 我等不能理解,不能苟同。要我认同那些?简直令人作呕。 的确,一切悲剧都是从一个一个的弱小催生出来的。不过,这不值得同情。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应该还能从凄惨的情景中吸取教训。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 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在临死之际,哪怕面对憎恶也应该投以微笑。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 ——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 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爱丽丝·卡萝尔 alice carro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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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濑名棹人一样出生于现代日本,遭受欺凌与虐待,最终被暴力杀害少女。本名:结城纱良。经刘易斯之手转生到异世界,被赋予『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与角色。缺乏伦理观,对『父亲』刘易斯唯命是从。秉持『自己遭受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诉诸到其他人身上?』的伦理观行动,是个危险少女。 —— 1 崭新的舞台 —— 三年前,世界凄惨地迎来末日的洗礼。但是,本来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命运,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达成这奇迹的,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勇者。 他是在虐待下惨死,从异世界转生至此的转生者。 得到第二场人生后,本属于其他世界的少年积累了许许多多时而残酷,时而宝贵的经历。就这样,他跨越了种种战斗,获得无与伦比的魔力,拯救了自己珍爱的人。 顺带的,也拯救了世界。 ——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少年背负起『神』与『恶魔』,于『世界尽头』长眠。他的大显身手,避免了生灵涂炭。最广大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这也倒罢了。 但是,在某人的故事结束之时,后面还有后续。 得以残续的世界,如今死皮赖脸地存在着。既然这样,下一场开幕的钟声就会重新敲响。 就是这么回事。 接下来的剧目,已在兽人国首映。 新的舞台,就是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 宝座设于台阶之上的台座中央,大厅内充斥着静谧。 左右两侧优美地垂挂着刺有精致图纹的饰帘,大朵鲜花的图案为这个地方增添华丽。那沉重厚实的质地,托现出巨兽应有的沉稳。 通常,饰帘后面总藏着几名干练的士兵,如今却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他们全被杀死了。 宝座大厅已化作惨剧现场。房间曾经的神秘感,全被浓烈的血腥味与凄惨的氛围所糟蹋。而且,宝座之上更是出现了最恶劣的事态。 兽人的皇族们,已经毙命。 纯白狼头的第二公主坐在宝座上纹丝不动,深深地埋着头。她的身体被红色狐狸头的第一公主(大概是为了保护妹妹)压在下面。白色与红色的兽毛,长裙与军服上,都染上了大量鲜血。 恐怕,她们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然后,在姐妹的遗骸旁还站着两个人。 「情报的真正价值,在于能否提供灵感————三种族联军的成立算是段佳话吧。但让大量情报在异种族间共享、泄露,无疑是个错误。尤其是关于异世界人的可能性与恶魔肉的情报,绝对该隐藏掉」 在靠近宝座的位置,黑衣男子发声了。 他高高的个头,匀称的身材,是个浑身缭绕着阴郁气场的美男子。但是,他的右半张脸藏在乌鸦面具之下,佩戴切成半截的面具的那样子甚是古怪。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都被那身令人莫名联想到医师或研究者的服装罩在黑色下面。 男人不合时宜地,以酷似讲义的口吻接着讲道 「让男女召唤低级恶魔,并破坏掉双方的自我,让他们产下孩子。接着,让孩子之间再进行交配。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能够创造出纯粹而强力的恶魔。最终,达到目标值的恶魔就能得到了。但是,这毕竟要比让老鼠交配更费功夫。如你所见,为了得到今天的成果,足足花费了三年的时间」 「没事的喔,父亲大人,请不要悲叹。因为,我们已经坚强地挺过来了。这样足够了喔。只要结果好,一切都好!而且,接下来才刚刚开始啊!」 男子这番长篇大论的最后,流露出他的不甘。这时,另一个人——可爱的少女补充上鼓励的话语。接着,少女转身再次面对伊丽莎白。 她奶头丰盈长发是白色的,眼睛是红色的。或许天生就是这样,看得出色素缺乏。 「你的故事我听说过,伊丽莎白。那真是悲伤的故事啊。哪怕全世界任何人都不这么想,可我就是这么觉得。我真的特别为你悲伤」 她穿着一件缀满缎带与荷叶边的,相当令人费解的蓝色拘束具服。虽然可爱但难免装饰过度之嫌,是套具有高度『少女特色』的服装。 这样的形象纵然在这存在着魔法的世界里,仍可称得上就像从书中跳出来的一般。不只是服装,她的表情同样缺乏现实感。少女在这血腥的情景中微笑着的模样,是那么的扭曲。 她无比纯真地,轻轻伸出了白皙的手。 「我会让你们相见的!就由我!让你,伊丽莎白,见你所珍视的人!」 「……你是什么人」 伊丽莎白只如此反问回去。少女愣愣地眨眨眼,但似乎重新调整好了心情,缓缓拈起裙摆,以虽然很不流畅,却仍旧十分可爱的动作行了个礼。 「是啊,首先得做自我介绍呢。你也是那么做的呢。既然如此,我也应该那么做。我的名字是爱丽丝·卡萝尔,男人们理想中的少女,该被扔石头的罪孽深重的娼妓——不过,这是『父亲大人』给我的名字,介绍是我想出来的。已经不用的本名,叫做『结城纱良』」 「结城·纱良?等等——那不自然的发音……自我介绍……难道你」 「在身为『拷问姬』的你看来……也对呢,虽然一样但很古怪啊。完全一模一样的怪呢。所以说呢,我是『转生者』。我应该这么说……我啊」 少女开心地呵呵一笑。 然后,她以没有背负这个世界任何原罪的无垢口吻,宣言道 「————是『异世界拷问姬』哦」 就这样,新舞台的帷幕,拉开了。 不管获得安宁的演绎者们愿意与否。 *** 「竟然是『异世界拷问姬』——新的『转生者』?」 这份难以置信的情报,令伊丽莎白不禁将惊讶脱口而出。濑名棹人之外的『转生者』,而且还是伊丽莎白·蕾·珐缪和珍妮·德·蕾之外的『拷问姬』。 竟然是将二者相结合的存在,这彻底脱离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这不是应该实现的生物) 强烈的冲击令伊丽莎白感到突然天旋地转,但她克制住了动摇。 同时,伊丽莎白生成出黑暗与花瓣的小漩涡,将手伸进去,抽出长剑。在铭刻于红色刀身上的铭文闪耀光辉的同时,伊丽莎白高声叫喊 「『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eecutioners sword of frahal〉』!」 对于对方来讲,这等同于问候被拒绝。但是,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心情没有变糟的样子,笑得更深了。男子手指放在下巴上,抚摸面具与肌肤的接触线。 「『汝以行动获取自由吧。祈祷神明成为汝之救世主。开端、过程、终结,一切握于神之掌控』。外观、铭文都符合情报……虽是第一次目睹实物,却神奇地并不感到陌生」 「原来如此,知道余的剑是吗。不过,知识虽然听说过许多,但总不可能连它多锋利也知道吧。余准了——余就不遗余力地告诉你,你就尽情体会吧」 伊丽莎白撂下狠话。黑衣男子一副学者式的沉着态度点点头。 男子后退一步,在爱丽丝背后推了一把。爱丽丝上前,两腮染起红晕。 「哎呀,父亲大人?可以让我出场啦?哎呀,太好了!好开心,呀啊!」 「『摆镰〈humpty dumpty〉』!」 瞬间,伊丽莎白转而开始攻击,手指向天花板。 黑暗与花瓣在高处卷起漩涡,从红与黑的中心刺出一把巨大的锁镰,刀刃在下落的势头下摆向后方。凶恶的摆镰就在即将与墙壁激烈碰撞之际停了下来,紧接着返回向前。 也就是说,摆向爱丽丝。 刀刃飞速逼近爱丽丝,其加速幅度就距离而言本不可能实现。同时,还有数条锁链也直奔爱丽丝的后背而去。爱丽丝·卡萝尔将遭受一刀两断外加串刺之刑——本该是这样才对。 然而,不见鲜血飞洒的场面,附近一带依然安安静静。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 爱丽丝和男子的身影从台阶上方消失了,取而代之滚落着一个黑色巨蛋。蛋似乎用那富有光泽的外壳挡开了所有攻击。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蛋里面响起来 「『蛋人〈humpty dumpty〉』—— 一旦破掉,『国王呀,齐兵马,破蛋难圆没办法』。但是,只要不是『栽了一个大跟斗』就不会破的」 「哼,没听过的发音,奇怪的抑扬顿挫。这是受异世界知识的影响吗?」 「是呀。这个啊,是我『异世界拷问姬』形象的原型故事的————喂,吓、吓死人了啊!干什么啊,真的吓死人啦!喂,呀啊!」 爱丽丝惨叫起来。这是因为,蛋被石材桩子抬了起来。 伊丽莎白以完全无视原本用途的用法,准备把蛋摔下去。 爱丽丝看起来相当吃惊,她打破蛋壳和男子一起跳了出去。追击而去的锁链,爱丽丝也撒开花瓣将弹开了。男人显得依然冷静,但爱丽丝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伊丽莎白还预测到两人的落点,在下面准备了针山。 「轻轻扎一下就结束了」 「欸?欸?要、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够了啦啊啊啊啊啊,嘿!」 在伊丽莎白就要如意的时候,爱丽丝画了个圆,黑暗与花瓣没有汇成漩涡,直接形成一个酷似兔子巢的黑球,然后她从黑球里面抽出一张似是茶会上使用的桌布。接着,她将那块格纹布轻轻地盖在针山之上,随即下方的地面恢复平坦。 咚地一声,两人着地。爱丽丝擦着冷汗,调整呼吸。 「哈啊……哈啊……我、我说啊,伊丽莎白。你比我大那么多,作为淑女,搞这种偷袭是不是不太合适呀。难道你的父亲大人没有训过你这样很野蛮吗?欸,喂!好好听人家说话啦!」 「训什么训……余的养父是个超赞成偷袭的畜生混账恶棍来着……没想到,你竟能徒手防住。看你的言行傻不拉几,应对却如此迅速」 「哎呀,我这是被小瞧了?还是被夸奖了?」 「虽说可气,但两面都有。见鬼」 伊丽莎白咋舌。这个时候,她仍在继续向挥下的剑上注入力量。 爱丽丝着地的瞬间,伊丽莎白冲上台阶,尝试斩下她的脑袋。但是,锋锐的一击被爱丽丝单手防住,就跟刚才返回的『摆镰』被蛋弹开一样。 此刻的爱丽丝两手抓着两种刀刃,下面还踮着脚,身体滑稽地抖个不停。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这个形象却毫无破绽。 这不是常人使得出来的防御方法。 「——哼」 伊丽莎白松开『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脚踏剑柄一个筋斗跃向爱丽丝后方,在台阶上落地未稳便又跳回到了原来位置。 爱丽丝已然挂着微笑,没有追击。伊丽莎白反刍着她的自我介绍。 (——『异世界拷问姬』) 看来这不是个令人不快的玩笑。 这一切,真的是场糟糕透顶的噩梦。 ***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伊丽莎白瞄了瞄身后的情况。琉特和他的部下们依然僵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惨状,公主的死,男子的发言,他们似乎未能从一连串事态造成的混乱中走出来。判断爱丽丝不会追击后,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把被爱丽丝抓住的刀刃变回花瓣。 瞬间,爱丽丝将花瓣塞进嘴里。她舔舐嘴唇,血痕在嘴上扩散开,活像只吃完老鼠后的猫咪。 「嗯,好甜啊!像点心一样啊,伊丽莎白。我想想,就像饼干或者糖果!不过砂糖在这个世界很贵呢……呐,你喜欢哪种?」 「你们有何目的?」 爱丽丝满嘴胡言乱语,伊丽莎白不理会她,向男子问道。 她在交战中途就开始感到不对劲了。她在男子身上发现了与过去袭来的恶魔契约者相比『非常不自然』的地方。这并不是说,他的外表看上去有多善良。 就只有,滑稽而已。 (要说他异常沉着也还是有些不对。他的眼神和以前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目光冷漠,从那双眼睛能看出他感情已经枯竭。对现状,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快乐。对杀害与施虐行为不愉悦,不兴奋,不动摇。 把他这个人放在这惨剧现场,只能用格格不入来形容。 男人没有回应。伊丽莎白再次问道 「你察觉到了『将适应了痛楚的异世界人的灵魂装入不死的身体里,令其与恶魔缔结契约,然后将摄取了恶魔肉,收集了大量痛苦之人的心脏放进去。通过这个方法便能够实现人工制造〖世界的变革者〗』————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对世界实施变革?」 「真是个可笑的提问。我反问你,你就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吗?既然费尽心机创造〖世界的变革者〗,目的不是变革那还要干嘛?莫名其妙」 男人一侧眉毛扭了起来。分明对针山都毫无反应,反倒对不走心的提问很恼火的样子。 伊丽莎白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即便这样,毕竟男子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让她忍不住那么去问。从男子身上既看不到欲望也看不到热情,他恐怕跟野心与支配无缘。 (这样一个人高呼世界变革,简直荒唐透顶) 伊丽莎白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开始将无尽的疑问罗列出来。 男子的目的是『世界的变革』,但具体内容不明。他毫无激情,不惜杀害两位公主的动机也是个谜。刺杀成功后还留在现场的理由也不清楚。 这些是首先要问的。伊丽莎白开口了 几乎同时,从她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说,你杀害两位大人就是为了那个?」 「琉特,你能清醒过来固然好,但现在最好克制一些。先冷静一下」 「就为了不着边际无聊至极的幻想杀死两位尊贵的公主吗!」 琉特的声音中注入业火般的愤怒,咆哮起来。伊丽莎白保持面向前方,横着抬起一只手,拦住准备冲上去的琉特。勉强止步的琉特发出低吼。 黑衣男子微微歪起脑袋。大概是有那种习惯,他一边摸着面具一边回答 「你有误解,希望订正。不是两个。那么,是多少个呢……爱丽丝?」 「记得父亲大人说过是187名!其中20名是狐狸侍从呢!」 爱丽丝用欢快的声音作出回答。男子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就像在夸奖孩子做得好似的。 187,其中20名狐狸随从。 (——这是什么数字呢) 伊丽莎白眯起眼睛。尽管感受到了词语中的不祥,还是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要说琉特等人,他们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理解速度这回超过了伊丽莎白。 「一百,八十,七……其中,二十名是……也就是说」 「怎么了琉特。你们也是……究竟对什么如此惊讶?」 「187——这是除开我们,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府邸当差的人员总数」 拥有一身引以为豪的黑白斑短毛的狗头部下这样回答。他是一名以冷静气质得名的雄性。但现在,他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伊丽莎白立即朝黑衣男子看过去。 男子缓缓地点点头作出补充。他的态度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格格不入。 「理解速度之外可以说值得称赞。不论面对任何内容都能保持思考,这很可喜。说的没错,这所官邸里现在还活着的——容我订正,我们按预定 放过的,只有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伊丽莎白·蕾·珐缪及其随行的部下」 也就是说,储位之外的所有人——都杀掉了。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蕾·珐缪总算明白了。 她们正置身于远远出乎预料的糟糕事态之中。 *** (在不被余这个『拷问姬』发觉的情况下,将武装警卫在内的所有人杀死?这怎么可能,荒唐!……可是……) 伊丽莎白按住额头。男子不像在撒谎,而且伊丽莎白也寻找过,宅邸内确实没有能动的人的气息。让伊丽莎白等人动摇,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而且从现状看,男子赶尽杀绝的宣告没有存疑的余地。伊丽莎白淡然地承认了他说的话。 随即,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伊丽莎白的脑海中。 厨师每天一大早准备好餐篮,侍女细心地整理房间,武者前来咨询锻炼的建议。但是,伊丽莎白并没有和他们特别亲近。『拷问姬』是旷世大罪人,不知那一天又会变回被驱逐的立场。因此,她主动回避与他人交流。 即便如此,大概是出于对女主人『贤狼』比亚迪的印象以及对濑名棹人的感恩之心,兽人们对伊丽莎白都很礼貌、亲切。在伊丽莎白的记忆中,他们总是面带微笑。 也就是说,伊丽莎白的每一天都围绕在笑容之中。 (但是——他们几乎都死了) 连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简简单单地…… 而且,永远都不能再次交谈了。 伊丽莎白胸口一阵钝痛,但她当即碾碎了这份脆弱的情感。 尸体而已,是她早已亲手堆积如山的东西。事到如今还会动摇?简直荒唐透顶,滑稽无比。而且,后悔和悲伤在现在这个状况下起不到一丁点作用。 (比亚迪的专属医师们正由于慈善活动派往各地,算是万幸吧……可以说避免了有益人材的损失。琉特的妻子应该也在里面) 伊丽莎白在脑中做着生还者的确认。 这个时候,她的兽人部下们仍在颤抖着。虽然他们很快掌握了情况,不过遭受强烈的打击之后似乎麻痹了。但是,他们头颅中恐怕是满腔几近爆发的激烈情感。 而另一方面,黑衣男子丝毫无动于衷地,悠然地接着说道 「诸位的理解很正确,但希望对『不着边际无聊至极的幻想』的说法做纠正——是的,诸位的确脚踏实地跨越过诸多的危机」 「是呀!就像故事中和勇者一同奋战的居民们一样呢!」 「爱丽丝,你要是真心想『做个淑女』就得懂礼貌。现在在说话的是我,不能插嘴——明白吗?」 爱丽丝被黑衣男子训斥,脸鼓了起来。她闭嘴之后却咕噜咕噜地转起圈来,蓝色的裙子像花儿一般展开。男子没有理会爱丽丝的谜样行为,接着讲道 「第一次是维拉德·蕾·珐缪率领十四恶魔发起的叛乱。第二场是『拷问姬』的登场。第三场是——说来讽刺,是在拷问姬的出色表现捕获维拉德之后——对四散逃亡的十三只恶魔的讨伐。第四次是化解『早已注定的末日』。这一系列的恢宏战斗确实值得倾佩,连我都不得不承认。我知道我们这么做是既粗暴又可耻的手段,但『这』也是重大的一步。这是因为,为拯救世界而抗争的背后孳生出了不得不需要『世界变革』的悲剧」 「原来如此,余完全明白了……你跟维拉德一样,也是个说起话来麻烦得要死的货色。给余说得简单明了一点,就捡该说的,少在那儿罗里吧嗦满嘴废话!」 这话要是被维拉德本人听到,一定会对自己被拿来相提并论表示费解,并不出所料地长篇大论起来。但是,伊丽莎白把擅自浮现在脑海中的养父的身影秒杀掉,直率地显示愤怒。 男子摸了摸面具下缘,依然那副冷静的态度点点头。 「确实,我说的话并不准确,但还请理解我们的『苦衷』。详细说明的话需要换个地方。这个提议,跟我饶你一命的理由也有关系。伊丽莎白·蕾·珐缪,你对我们来说是『应该对话的对象』」 「——『应该对话的对象』?」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对方是杀害她视为同胞的兽人之人,从对方嘴里不该说出这种话。但是,爱丽丝没有察觉到伊丽莎白轻蔑的目光,像白兔似地蹦了起来。 「对错,没错!我们应该对话!因为,我们应该是相互理解的人!伊丽莎白,我不是说过吗?会让你相见的!你大可以期待喔?因为,我和父亲大人厉害着呢!没关系的,一定会让你跟你珍视的人相见的!」 「第二次了,爱丽丝。你该注意礼貌了。现在是我在说话,而且……」 男子再次教训爱丽丝。伊丽莎白一跃而起。 琉特发出木讷的声音。男子淡然地接着说 「……对现在的伊丽莎白来说,你说的话恐怕只有刺激作用」 伊丽莎白疾驰而去,同时抽出『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朝男子的脖子劈了下去。 *** 「——你想做什么?」 质问与锐利的撞击声重叠在一起。以爆发性速度展开的黑暗再次防住了剑。 哪怕慢个一秒,男人的首级恐怕现在已经飞在天上了。防御十分出色,但操控黑暗的爱丽丝本人却愣着,看来那是想都没想反射性做出的行动。 「你想对沉睡的棹人————做什么?」 伊丽莎白坚定地继续向剑上施力,黑暗开始咯吱作响。一个郊狼头的新人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大喊「新队长阁下」冲了出去,想要助阵。然而他刚踏上台阶——便又缩着尾巴退了回去。伊丽莎白所释放的杀气之强烈,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对『拷问姬』来说重要的人,在这世上只有一个。 准确地说是两个,但现在,『他』和『她』难分难舍地缠绵在一起。 (那就像一个合而为一的温柔生物) 若有人要把脏手伸向他们,伊丽莎白绝不留他在世上。不用配得上『拷问姬』之名的手段决不罢休,处以极刑,死刑,残忍地杀死。 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理解状况,男人在黑暗的另一侧发出悠然的声音 「我赞同你,你的愤怒十分正当。刚才提出信息的方式,从你的感情面来考虑确实欠周到。因此,就向你道歉吧。爱丽丝,这是你不对,快道歉」 「欸,欸欸?可、可是父亲大人,这个人现在想杀父亲大人喔?怎么是我?为什么是我道歉?这也太奇怪了吧,太奇怪了吧!」 「现在是现在,刚才是刚才。做了坏事的时候就得道歉。快道歉」 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爱丽丝紧紧地攥了下裙子,扭起嘴巴,但她还是飞快地低了下头。装饰在她蓝帽子上像兔耳朵异样的白色缎带随之耷拉下去。 「对不起啦,伊丽莎白。失礼的是我,请你原谅」 「你也好意思」 伊丽莎白咒骂道,但她的杀意确实略微受挫。毕竟事情如此荒唐,两人却发自真心。这形同滑稽闹剧的对话,他们却是极端认真地在交流。 尤其是男子在教训女孩『做了坏事的时候就得道歉』的时候,似是发自内心。 (也就是说对于『府邸中的虐杀』与『杀害皇族』,他不认为是做坏事) 他的思想,包括他的伦理方面,存在着致命性的不协调。没错,伊丽莎白了然于心。另一方面,男子就像袒护笨手笨脚的弟子一般展现出认真态度,改变声调。 看来他准备一同道歉。 「非常抱歉,你能否原谅我们呢?我们还希望你能理解。爱丽丝除了『让你们见面』之外什么都 没说,不必曲解。我答应你,绝不会发生你所担忧的情况。这样的话,『再会』应该也是伊丽莎白·蕾·珐缪的心愿才对」 「你这家伙,不要擅自决定余的心愿。让人恼火」 「但悲剧就是悲剧——还是就让它一直悲剧下去,不要结束才好」 (……你说,什么?) 男人真挚地继续诉说。伊丽莎白觉得不对劲,眉心紧锁。 不知不觉间,男人的声音中流露出感情。突然浮上表面的『人性』残片,令人毛骨悚然。对那悲伤的声音与口吻,伊丽莎白感觉似曾听过。 伊丽莎白不自觉地开始联想某人,在察觉到那究竟是何人的瞬间,她僵住了。 (偏偏是,偏偏是!) 濑名棹人。 男子的口吻与棹人十分相似。真挚,真挚的底层怀着对弱者由衷的共鸣与同情。另外他身上缭绕着只有被深深伤害过的人才有的阴郁。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对余用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口吻」 「这很简单,因为……」 男人接着往下说,但语嫣未详。之前从没有过的,犹如迷茫一般犹豫,持续了下去。 男子嘀咕「你大概会生气吧」。但是,他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坚定地说道 「因为你是被剥夺殆尽的弱者,伊丽莎白」 「『针雨〈hedgehog〉』」 『拷问姬』当即打了响指,几百根针代替她的回答向男子飞掷而去。无数金属声接连响起,伊丽莎白释放的针全被黑暗挡开。不出所料。 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击不过是为了宣泄愤怒。除非大招连发或者攻其不备,否则恐怕难以攻破那黑暗的屏障。没错,伊丽莎白早就明白了,但现在很难使出大手笔的连击。这是为了避免公主们的尸体被刑拘牵连。兽人很拘泥遗体,何况现状本身又十分紧迫,轻视种族价值观是危险的做法。但是,她的愤怒难以平息。 (怎么原谅……怎么能够原谅!) 『那么,赌上救世的决战后 给伊丽莎白·蕾·珐缪,留下了什么呢』 这正是不能向伊丽莎白提及的禁忌提问。 战斗过后,虽虚无缥缈但确实存在过的平静时光,没了。自不用说,她所深爱着的人们也都消失了。但是,她本人被保护住了,世界被拯救了,一切都得救了。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最广大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 (可那又怎样) 留给伊丽莎白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决不能认同『被剥夺殆尽』的说法。伊丽莎白被『他』拯救了,既然如此,她就不是被剥夺……因为,这是被赐予。明知这是自我暗示,但伊丽莎白除了迷信它,别无他法。 不然的话,『他』的微笑……濑名棹人最后的表情就会失去意义…… 正因如此,伊丽莎白以冷彻的口吻撂下话来 「根本没有交流的余地————还不赶紧去死」 男人在黑暗的另一边,看不到伊丽莎白的行动。伊丽莎白判断现在能办得到,便将刀刃抽回胸前。她默默地稳住剑尖,压缩魔力,放出突刺。黑暗破碎,但没有刺穿肉的手感。 取而代之,响起有别于兵戈相拼时的金属声。 「————喔?」 「『你也该讲礼貌了』,伊丽莎白……你不是淑女,是坏孩子吗?」 就如镜子碎掉,黑暗的碎片四散落下,里面的情景显露出来。 大概在眨眼间完成了移动,爱丽丝正挡在黑衣前面。 而且,她竟荒唐地紧握着一只茶匙。 *** 「原来如此……虽然很蠢的样子,不过身手不错啊」 伊丽莎白微微点点头。爱丽丝凭借银茶具的华润曲线卸开了伊丽莎白的剑。从原本的耐久度来考虑,这种事本市不可能搬到的。白缎带摇摆着,爱丽丝抬起脸。 红色的双眸中燃烧着异样的躁怒,她大声叫喊 「坏孩子不改正就不能招待参加茶会啦!那么,让你变乖就可以了吧?我想到个好主意!卸了你的手和脚,只留下能说话的嘴吧。蛋糕和红茶也由我来送到你嘴里。怎么样,伊丽莎白?不愿意的话就道歉吧?」 「哈,没教养的小鬼竟敢谈淑女,简直可笑。再说,余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蛋糕和红茶还是喂猪去吧。谁要跟你们喝茶?」 「不反省啊!不反省啊,伊丽莎白!明明我都说了对不起了,这太奇怪了吧!你明明是姐姐,你耍赖!不带耍赖的啊!」 爱丽丝幼稚地跺着地板。不知为何,她帽子上的白缎带也笔直地竖了起来,就像在威吓。 伊丽莎白再次嗤之以鼻。爱丽丝快要哭出来,奋力地挥舞茶匙。 「你这笨蛋,坏孩子!知道吗,伊丽莎白。坏孩子要被摁在浴缸里,揍上几百下,然后被胶带缠起来,塞进垃圾袋……然后,然后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喔!到了那一步,想道歉也没人会听了喔!」 「胶、带?什么啊那是……不,等等,难道……」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爱丽丝的声音因切实的紧张而绷紧。伊丽莎白开口,准备提出刚才产生的疑问。但她还没来及的说,爱丽丝便先叫了起来 「够了啦,那样的话,你也要跟全世界的人一起死掉的啦!」 「真不好意思,在你和『朋友候补』『很欣慰』地聊着的时候打扰你,爱丽丝」 黑衣男子忽然制止爱丽丝。爱丽丝鼓起脸,向男子看去。男子像是安慰一般盯着她那双不满化做泪水快要夺眶而出的眼睛,指向一个点,摆了摆下巴。 「————到时间了」 爱丽丝老实地看了过去,随即,她短促地倒吸一口凉气。伊丽莎白和兽人部下们也同样哑口无言。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欸,骗人的吧?」 「千真、万确……对,你没看错。千真、万确」 一个颤抖的声音,回应了爱丽丝的呢喃。『她』每说几个字,包在薄布下面的胸口就会喷出血来。原本纯白色的毛,如今更加鲜血淋漓。她的生命,眼看着正不断衰竭。 即便如此,『她』仍对伊丽莎白及部下们投去微笑。 「我,当然,还活着」 她是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 本以为已经丧生的,兽人第二公主。 刘易斯 lewis —————————— 爱丽丝·卡萝尔的『父亲大人』。从异世界令结成纱良转生,赐予其名字的人物。根据王都『大王』战的信息创造出『恶魔的孩子』,反复进行残忍的试验,得到了更加强力的恶魔。他使用得到的恶魔肉,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缺乏野心的谜样人物。 —— 2 公主的临终 —— down down down. alice went down a big hole. 被摁进浴缸,狠狠挨了几百下擀面杖,手和脚被帮上胶带,塞进垃圾袋,装进车的后备箱,几个小时后才发现,我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洞里。 我不知多少次道歉都没人听,喊什么都没人听到。可是,我应该有在好好做个乖孩子,下次我该对什么道歉呢?我真的想不到啊。 我没有大叫,没有发火,也没有哭,还道歉了。 说「对不起」嫌我吵,不哭又觉得我恶心,手被打累了还被发吼。 所以,现在的我全身又痛又烫又难受,泥巴和虫子混着雨水从袋子上的洞灌进来,在嘴巴和耳朵里到处乱爬,很想吐但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冷得牙齿嘎吱嘎吱直打颤,脑子天旋地转都快坏掉了…… 为什么啊……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一个片段。 down down down. 掉啊、掉啊、掉啊, alice went down a big hole. 爱丽丝掉进一个深深的大洞底。 呃……这是在哪里读到的?妈妈很疼我,每天对我笑的时候?第一个爸爸还活着的时候?第一次搬家之前?还是爱丽丝深深地掉下去之后…… 在洞底,怎样了? 脑袋昏沉沉的,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是,连痛,都没了,之后, 说不、定,就 好、了、 啊 嗯 会 好的, 说  定    a 啊? 以? 傻不傻呀怎么可能啊 *** 「还活着,您还活着吗,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 「——杀了对吧?」 在惊讶与喜悦之下,琉特高喊起来。但是,比亚迪却一反常态,没有回应,眼睛死死地瞪着黑衣男子。在无言中,她痛苦地颤抖着直起腰板。 之前挡在她身上的红毛狐狸头从她胸口滑落下去。咕咚一声,伐历锡萨倒在地上,又一摊血在第一公主周围缓缓地蔓延开。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 从第一公主倒下的状态看,肌肉没有丝毫反应。 (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已是一具遗体) 伊丽莎白冷彻地做出判断,然后目光放回到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身上。正如她所言,她还活着,但是…… 伊丽莎白心想。 (那伤口很深……那独特的形状,恐怕是勺子挖出来的) 伊丽莎白观察她凄惨的胸口,做出了结论。比亚迪的胸口,连同薄薄的长裙和兽毛被一并挖掉了。伊丽莎白一边观察伤口,一边思索救下比亚迪的方法。 (兽人几乎不会用魔法。余来施展治疗魔法——不,余不擅长回复啊。幸存下来的治疗师都不在宅邸内。顺利逃脱这里,带她去找能够治疗的有实力之人,这一路的负担又——没有意义。伤的那么重,难道要找隐世的贤者来医治吗) 糊弄自己也无济于事,没希望了。伊丽莎白干脆地承认了事实。 比亚迪,就要死了。 (对于死者,回天乏术) 部下们似乎也自然明白这个事实。这是因为,他们知道第二公主还活着便马上冲了出去,但那伤口露出来的瞬间,他们又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几名部下垮掉似地当场瘫坐下去,嘴里漏出的虚弱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啊……啊啊,比亚迪大、人」 通常,下等兽人称呼皇室时省略姓氏属于不敬,更何况还在重伤的主人跟前坐下去,可谓愚蠢透顶。但是,比亚迪的伤势,确实是那么凄惨。 黑衣男子也掌握了第二公主的状态。可能是想发发善心,他并没有挥开比亚迪的手。他微微歪了下脑袋,总算开口了 「你问我是不是杀了,可符合的对象有很多。你具体指谁?」 「我的『姐姐』」 比亚迪回答了。男人仅露出一半的脸上,浮现出意外的神情。他用可活动的左手摸了摸面具与皮肤的贴缝,没去管被抓住的右手,接着说道 「尽管这么说对于我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言未免有些厚脸皮,但我本想你要是回答『第一公主』的话就应该谴责你,谴责你区别对待『部下』与『皇室』。但是,既然你问的是『家人』,那身为『妹妹』的你确实有责问和愤怒的权利」 男子的口吻中透着敬意。但是,他恬不知耻地对濒死的比亚迪,堂而皇之地坦言道 「是的,我杀了——我杀了你的姐姐」 「把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杀死了?」 「杀的就是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 比亚迪提问,男子回应。 伊丽莎白噤若寒蝉。但,这反应不是对那个回答…… 而是对,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变化。 一听到回答,比亚迪的嘴角当即扭了起来,化作由悲伤、憎恨、杀意、愤怒装点而成的惨烈微笑。那表情与『贤狼』之名不相符,更像怪物或是恶魔。 这位第二公主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似的,滔滔不绝起来 「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乃『霸王』之器。换做从前,姐姐定不惜牺牲掉我也要优先确保自己生存。但因为现在局势安定,她选择保护了我。因为她判断,这三年间才刚刚稳定下来的国土若失去『贤狼』比亚迪定会招致混乱与恐慌————多么高洁的人啊。呵呵,不过我受的伤也充分致命了呢。姐姐竟然也会疏忽这一点,真是没想到」 令人吃惊的是,比亚迪竟快乐地开始笑起来。她哈哈大笑,伤口随着每一声大笑激烈地喷出鲜血。那流畅的语调,同样令人难以觉得出自一个濒死之人口中。 这太不正常了。 爱丽丝像男子投去害怕的目光,她帽子上的白缎带也开始细微颤动。 「呐、呐,父亲大人……会不会太奇怪了?『快死的狗狗』照理说能这样说个没完吗?而且还满身是血……我,总觉得好瘆人」 「哎呀,通常来讲当然是办不到的。可我正相当拼命哦,小姑娘?」 爱丽丝的脸绷得紧紧,战战兢兢地向比亚迪那边偷看。 比亚迪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伊丽莎白明白了,点点头。 比亚迪对侮辱的『狗叫』评价没当回事,亲切地抛了个媚眼。 「也就是说,这是为了争取时间啊」 「嗯?……噫!」 爱丽丝放下视线,结果短促地发出一声尖叫。不知不觉间,她的脚被银白色的藤蔓缠住了。男子也成了同样的状态,可他就算这样依旧表情不变。 比亚迪缓缓松开了黑衣男子的手腕。 「我没能够应对偷袭……这么来说,我或许应该闭嘴呢。被人绊住脚的可能性,必须时刻考虑到才行啊。若是想要站在高处的话」 她轻轻展开手掌。 在她粉色的肉球中央,一只华丽的戒指正绽放着光辉。 「哪怕在将死之际,姐姐也绝没忘把这个托付给我」 那是生前伐历锡萨唯一佩戴的装饰品。白银的指环生长着藤蔓,装点在中央的水晶里面封藏着粉红的花蕾,犹如将春色本身冰封起来一般。现在,那枚戒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花蕾已然怒放,正在盛开。 在那好似玻璃工艺品的淡粉色中心,新色的花蕊正绽放着光芒,其间还爆出细微的火花。高度压缩的魔力犹如雷暴一般在水晶内部卷着漩 涡。 「——!」 爱丽丝挥下茶匙,银茶具狠狠砸向缠住她脚下的藤蔓。但随着如同敲击到龙鳞一般的声响,茶匙可怜地弯折了。 这个结果不出伊丽莎白所料,那藤蔓果真具备异常的硬度与弹性。 爱丽丝表现出动摇,咬紧了嘴唇。 比亚迪开口。她的视线保持定格在爱丽丝身上,对部下们讲道 「琉特,还有我幸存的士兵们。这是我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最后的命令。带上伊丽莎白阁下立刻逃走,绝不许停下脚步。我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您、您说什么!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竟然让我等抛弃主人」 「都说是最后的命令了,还要我说第二遍不成!走!」 响起锐利的斥责声。比亚迪以酷似伐历锡萨的语调一吼,琉特等人不禁挺直身板。但她终归与被称为『霸王』的姐姐不同,后面的语气十分平静。 「你们是优秀的士兵。守护将死之人又能有何建树?既然我们是『森之三王』的儿女——那就要活下去,为人民完成当做之事」 人虽死却有其赓续,必须将它传承下去。 那敦促之声如姐姐般温柔,又如母亲般刚强。 「所以,快走吧,不要回头」 这瞬间,兽人们一齐发出高吼,仰天长啸。这吼声,就犹如对着遥远的星空饯别一般。 爱丽丝捂住了耳朵,帽子上的白缎带从中间耷拉下去。男子毫无反应。伊丽莎白也默默地站在原地。 吼声持续了好久,最终断绝。余音消失不消片刻,兽人们屈下身子从台阶上一蹬飞奔而去。还瘫软在地的新兵被老兵抓住胸口。 「喂,跑起来!」 「伊丽莎白阁下,冒犯了!」 琉特搂起伊丽莎白的腰,扛在了肩上。 伊丽莎白老老实实任琉特搬走,但她的眼睛仍注视着比亚迪。 第二公主被独自留在了敌人面前。比亚迪再度开口,话语随溢出的鲜血编织而出。这次的话语,不再是对同伴的遗言。而是…… 刺向敌人的,深深诅咒。 「尔等对我部下之所为罪该万死。但最难容忍的,是杀害我的姐姐,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森之三王』大人的特殊棋子,国家之至宝,子民的奴隶」 「……哼,果真还是一副把『皇室』跟其他人区分对待的态度,不过『子民的奴隶』这个自我意识值得称赞……不,失礼了。都是我自言自语,你但可继续」 「用不着尔来说。既然如此,对毁坏财宝之人所该施与的惩罚,唯有死罪。谁都不会饶恕,永远不会饶恕————因此,你们要死在这里」 沾满血的毛在比亚迪的杀意之下倒竖起来。大概因为心跳加速的缘故,她胸口的血流得更猛烈了。『贤狼』一直以来隐藏的狂性与可怕的威压,支配了现场。 即将逝去的公主,凄惨地冷笑。 「和我,一起死吧」 「……父亲大人」 爱丽丝一副害怕的样子,扯了几下男子的衣裾。但是,男子没有要动的意思。 现场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比亚迪轻轻地流眄一瞥,与伊丽莎白目光交汇。 她仿佛在说「后面就交给你了」,点点头。伊丽莎白也颔首示意。她似乎这下放心了,表情舒缓了些。她的目光中忽然生出泫然欲泣般的扭曲。 伊丽莎白看到了比亚迪内心两股相互碰撞的感情。 『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势要与敌玉石俱焚的愤怒』以及…… 『被义姐与部下被杀的冲击和自己将死的事实而颤抖,幼童一般的怯弱』。 这两股感情截然相反,但只要还怀揣在心里,它们就能够并存。 即便这样,将死之人所表露出来的,只有一个。 「为与我同归于尽感到自豪吧,鼠辈!」 没有丝毫犹豫,比亚迪选择了前者。她理所当然般扼杀了恐惧,纵声疾呼。那美丽自豪的身姿,令人感觉不到一丝虚假,但也令人搞到……无尽的悲伤。 (这样的印象,只能是对比亚迪的侮辱) 因此,伊丽莎白贯彻沉默,只是继续注视着第二公主。 比亚迪没有哭,她一滴泪也没流,坦荡地怒视敌人。男人轻轻颔首,就像在回答她,头一次以明确的意志动了手指。 啪咔……响起微小的声音。 就像摘帽表达敬意一般,男子摘下了那半张的面具。 从伊丽莎白的角度,依然只能看到他原本就露出的半张侧脸,但那隐藏的半张脸应该直接暴露在比亚迪的面前。比亚迪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她脸上的杀意涣然消散。 就像理解了什么,她轻轻开口 「——你……」 男子看上去就像在微笑。 怀着敌意,不是笑容。 随后,伊丽莎白等人穿过了觐见厅的入口。琉特等人就像俯冲一般冲向走廊。然而不等他们完全逃离,水晶的光辉便达到了最高潮。 响起玻璃破碎般的响声,如雷电般的光芒四溢奔腾。饰帘被烧毁,藤蔓发出鞭子抽打般的声音疯狂挠曲,粉色花瓣纷飞乱舞,整个空间被涂成白银之色。 伊丽莎白的眼睛也被闪炫。 就这样,一切都看不到了。 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人。 包括临终之际…… 公主最后是何种表情…… *** 遭到灼刺的视网膜缓缓恢复了功能。 即便这样,伊丽莎白的视野仍旧没有改变。她的面前,仍是整面白色。 伊丽莎白愣愣伸出手,可指尖马上被柔软的力量顶住。眼前的白色具备实体。她此时才总算发觉,自己人在觐见厅的入口前,她面前咫尺之隔的厅内被已白银藤蔓彻底掩埋了。因此,她产生了视野没有恢复的错觉。 (这恐怕,是水晶里的植物爆发性孳生后的结果吧) 伊丽莎白作出推测,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那盘根错节的藤蔓。它冰冷、坚韧、柔软,像死后僵硬刚刚开始消退的人肉。此情此景,让她联想到墓地。 恐怕没有悬念了,觐见厅根本没有生存的缝隙。 留在里面的人,难逃被压死的命运。 「原来如此。即为『皇族』,也肩负着将威胁国家之人囚禁的职责。那是关键时刻用来自爆的道具啊……哈,历代『皇族』内部当宝贝传承的竟然是那种玩意,有够蠢」 伊丽莎白嘀咕起来。她的声音中,怀含着对这不公的愤怒。她不禁皱紧眉头,她本无意自乱心境。 此时,她的视野猛然转向了后方。 「嗯?」 「失敬」 是琉特为了亲眼确认,转向了身后。伊丽莎白仍头朝后被他扛在肩上,也跟着追了半圈。她实在不愿再被转了,便跳了下去。 琉特无言地紧盯着那满目的银白色。但是,他拳头忽然重重砸在墙上。 「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 每一字,每一个发音,都像挤出来的一般艰难。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如同从泥沼中艰难抽来出一般收回拳头,砸在自己胸口,摆出敬礼的姿势单膝跪地。 其他兽人们也跟着效仿,对逝去的主公表示哀悼与敬意。 伊丽莎白一个人站着,等待他们祈祷结束。 不久,沉默的时间结束了。琉特摇摇头,庄重地站起身。 「没时间再为自己的没用和无力叹息了。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和 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第一公主和第二公主去世了,我们必须确认其他各位『皇族』还有『森之三王』大人是否安好」 「光确认那些人还不够,还得确认其他种族贵人要员,各重要据点的安全状况」 伊丽莎白对琉特说的做了补充。琉特惊讶地看向伊丽莎白。 琉特不明白,提心吊胆地用目光投去疑问。伊丽莎白平淡地回应 「爱丽丝·卡萝尔说过,『你也要跟全世界的人一起死掉』——他们的目标不光只有兽人」 爱丽丝说出那句话并非出于某种意图,只是纯粹因为生气。这么说,爱丽丝那稚嫩的吼叫,也算是宣战了。 (那两人渴望『世界的变革』) 他们所想实现的具体内容尚不明确,但既然已经创造出了『世界变革者』的『异世界拷问姬』,他们所指的变革绝非半温不火,不是会仅停留于改变思想的程度。 那恐怕,需要莫大的牺牲。 (比亚迪同归于尽杀掉了那两个人——但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 不是别的,正是她『拷问姬』的直觉告诉自己,后面等待自己的将是糟糕透顶的发展。 会流血,生者将会死去。 竭力的惨叫之后,绝望将浮现。 伊丽莎白嗅到了有暗火在世界底面冒烟的味道。她就像一只对灾害的预兆做出反应的野兽,发出警示。可以确定,接近终焉的『某种东西』正要发生。 还不知道那『某种东西』是『什么东西』,但伊丽莎白断言。 就像某一天濑名棹人那样。 「照这么下去,全都会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充满紧迫感的现场突然响起怪声。所有人惊讶地抬起脸。 声音来自走廊最深处的窗户外面。今天是晴朗的日子,经防水处理的防风雨皮革被掀起来,能看到一个球形的影子正在撞击暴露在外的木格子。 那东西嗙、嗙、嗙,不断做着无谓的努力。 伊丽莎白点点头。琉特诧异地低语道 「那个……难道那个就是……」 「嗯,没什么难道,就是那个」 那个早已见惯不怪的——长着翅膀的白色球体 正是教会的通讯装置。 —— 3 国王的决意 —— 来聊聊吧。 无需戒备,我保证不会做任何可怕的事情。 只是聊聊一个很简单的算式。 这里有『残忍受虐的人』和『愉快施虐的人』。 前者对后者决不饶恕,不论后者说什么,做什么。 后者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条件就是这些。那么,答案就唯一确定了吧。 将怨恨与憎恨相乘,不妨抛开碍事的伦理观。 让前者向后者复仇,故事就会平安谢幕。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但是,这里再加上其他条件看看吧。结果,顿时一切会变得混乱不堪。 补充的是以下内容。 存在『什么都没做的人』和『一无所知的人』。 存在以『司空见惯』为由一直大气容忍的世界。 好了,这该怎么样才好呢? 这初看之下很难思考。毕竟这种情况,无辜的加害者太多了。但其实根本不需要深入思考,只用转变视角就能用简单的方法解决。 把复杂的联系全部斩断就行了。 换而言之…… 就是『憎恨世界』。 *** 『王都遭受神秘集团袭击,请求外派中的伊丽莎白阁下速回』。 魔法文字在白色球体表面告诉奔腾。伊丽莎白再度确认整体内容。可能是写得相当匆忙,上面果真没有描述具体情况。伊丽莎白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还同时有其他动作吗。哎,可想而知啊」 她已经隐约预测到同时袭击的情况。迄今为止,从未有敌人蹭到过三种族的警戒网。若是堪称『军团』的数量,恐怕不可能成功的完美回避。 敌势力恐怕规模极小,注重迅速行动也是理所当然。 (尤其是在打击正掉以轻心的目标时,必定会同步行动) 另一方面,这三年间世界都在和平中麻木了————这么说其实也不尽然。 灾难过后,饥荒、贫困、衰败以及瘟疫席卷大地。治安恶化,神与恶魔的威胁被再度确认,又导致新灾难多发。散布各地的『重塑派』集结成的新势力,还有拜倒于恶魔的家伙们开始肆意妄为,但这些都没有发展成显著问题。 这是因为,谁都没把这些当作特别的麻烦。 生者也能制造出地狱,但那终归不过是『生者也能制造』的程度。『恶魔』制造的地狱,有时能超乎人们的想象。 生者们在毁灭降临时便已置身其中,如今又何来惊慌呢。 因此,三种族这段时间一心致力于复兴。而这么做的结果,便是眼下的状况。 谁都没有料到,竟然有『恶魔』之外的新敌人出现。 就连伊丽莎白也没不曾想象『异世界拷问姬』的登场。 「哼……从请求的内容和记录表现的慌张程度来看很紧迫的样子。接下来……」 球体的旋转一时不会停止,伊丽莎白继续思索。 她必须作出选择……『拷问姬』究竟应该回到人类身边,还是应该留在兽人的地界。 她的处刑被无限延期,但『拷问姬』依旧是教会麾下的战斗力,以她的立场本应该致力于王都的复兴。但是可想而知,这遭到了来自众圣骑士的反对。 因此,伊丽莎白在比亚迪的提议下,担任了在兽人国维持治安的任务。 兽人们与第二公主对伊丽莎白有恩,而人类王都有许多她的老熟人。不过,这二者都不能当做判断材料。在眼下这近似末日的状况下,恐怕不容夹杂私情。 (敌人总数和身份都只能靠推测吗……不过,刚才那两人毫无疑问是跻身中枢的人材吧。拥有那般力量的人若有不少,就根本无法抗衡了——由那两人负责袭击第二公主比亚迪官邸要员么。既然如此……) 想必不太可能连世界树也遭受袭击。『森之三王』的住所易守难攻,不论对方是怎样的势力,当以压制那里为目的时不会犯下向其他地方分兵的愚蠢行为。也就是说,『异世界拷问姬』与黑衣男子是以袭击比亚迪官邸为优先。 ——这究竟为什么呢? 刚想到这里,爱丽丝的声音在伊丽莎白耳中再次嘹亮地浮现出来。 『我们应该对话!因为,我们应该是相互理解的人!』 『没关系的,我一定会让你跟你珍视的人相见的!』 (——哼,真荒唐,这黄毛丫头) 伊丽莎白暗自咒骂。一幕情景自然而然地在她脑中勾勒出来。 透明的水晶里,两个人相依相偎安然沉睡。那副模样『只』留下了美丽,呼尤不应,触尤不及。 要问想不想与他们相见,那答案只有一个。 只有,唯一的答案。 不论多久都不会改变。 永远,只有一个。 (但是,你们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伊丽莎白咋舌。『重逢』的回报,不该在虐杀兽人后提出。因为不论如何,这都是在否定那位少年筑起尸山血河所达成的成果。搞不好他就算醒过来还会再次沉睡。少年即便在末日降临之时,依旧拿自己重要的人放在天平上跟整个世界去衡量,而他为了让这不对等的托盘保持平衡,舍弃了自己。 他……那个『愚钝的仆从』,就是那样一个人。 (真是个前无古人的蠢货……不,这些现在都无所谓吧) 伊丽莎白摇摇头,摆正了思维,再次因疑问眯起眼睛。 那两个人将伊丽莎白视为『应该对话的对象』。『拷问姬』的确是值得纳入自家阵营的棋子,但黑衣男子已经创造出『异世界拷问姬』,所以并没有执着于伊丽莎白的必要。他执着于伊丽莎白的理由依然成谜。 (再多想也不会有结论吧) 伊丽莎白转换思路。如刚才所推测,可以想到世界树平安无事。 另外,比亚迪、伐历锡萨——『贤狼』『霸王』之外的『皇族』中并未有崭露头角之人。说得不好听一点,输送兵力用在他们身上『意义不大』。 另一方面,人类王都(尤其是新设的王的府邸)虽然难以攻陷,但跟世界树比起来简直就是门户大开。人类的最大战力——众圣人也为守护避难民众而分散在各地,况且他们本身多是『固定炮台』,威力虽然巨大但难以应付奇袭,不够灵活,能争取的时间也不长。他们目前的配属,更大意义上是作为信徒们精神支柱的作用。圣骑士、王国骑士在进行守护任务的同时,也在肩负重塑派的讨伐。参与过『最终决战〈ragnar?k〉』的魔法师们,除部分签署契约人士之外,都为建造新工房而出发旅行了。这么来看,人类那边要更空虚,恐怕更危险。 话说回来,那个种族原本破绽就多,甚至一无所知地就成了吹响终焉号角的人。 「没办法。就这么定了」 正好,这时通信装置缓缓停止了旋转。 伊丽莎白把球体一弹,把手在上面一抓,直接仍得老远。球体从拆下格栅的窗户飞了出去,发出羽毛复活与抗议的响声。 伊丽莎白将它的抗议彻底无视,朝琉特转过身去。 「余已经想好了,不过」 「是」 「不能断定兽人的土地上不会发生更糟糕的惨剧。因此,确认其他『皇族』是否安全,关于第二公主、第一公主及诸多优秀之人牺牲的报告工作,余想全部交给你。余要前往人类那边。但是,治安维持部队大半是比亚迪私人兵团第二班中『最终决战』的生存者……本领不错但毕竟人数太少,切忌勉强蛮干喔。出什么事就喊余。另外你们要积极去依靠 世界树的防卫班。确认状况之后余就跟你们汇合——没问题吧?」 「明白了」 两位公主的死所造成的冲击必然很大,但琉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队长的离队宣告。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用眼神再度确认琉特的意见。琉特作出回应,敬礼说道 「伊丽莎白阁下是我等的队长,同时也是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从人类方代为招待的客人。而且您也是现世界引以为豪的战力,担负着末日级别的危机再度降临时死守人类方的重任……那个时候,如果三大种族摒弃固执的话,肯定能付出更少的牺牲……在棹人阁下做出选择前,应该也有我们能做的事情」 话到最后,他流露出渗着血一般的难过与后悔。 伊丽莎白回忆。那是少年在『世界尽头』沉睡之后的事。当时哀叹最深的人,正是琉特。回来之后,他反反复复地念着『明明绝对不能忘记的』。 至今仍没有人知道它的含义。只是,琉特肯定不想再体会将本能够实现的东西错过的悔恨吧。伊丽莎白没有细问,点点头 「既然不反对,余就出发了。后面的事就拜托了」 「祝您旗开得胜。『森之三王』会保佑您」 其他部下们也效仿琉特。尽管他们应该个个都有所想法,但没人提出反对。 伊丽莎白颦眉。她无法适应这群耿直的,忠心重义的部下们。她知道,自己本就不是当队长的料。伊丽莎白还确认到,他们也同样感觉到了危机。 (悲剧的苗头一旦放过——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那次席卷三种族的『末日』是场致命性的灾难,它正是由不断堆砌的悲剧酝酿而成,早已注定。如今将觐见厅塞满的银白色,同样是曾经播下的恶意的种子所发展而成的结果吧。 既然如此,必须在开花、收货之时到来前应对处置。 (不然,这次真的所有人都会死) 尽管目前一切都不明朗,伊丽莎白却不可思议地能够这么肯定。曾经守护了世界的,是愚真的爱。既然出现了企图去破坏那份爱的存在,那必定是由截然相反之感情诞生出来的东西。『异世界拷问姬』和黑衣男子,那殷切的声音与冷漠的眼眸。二者间蕴藏着与之相应的本质。 (没错,受过深深伤害之人就是——) 伊丽莎白想到一半便放弃了。现在不是沉浸于伤感的时候。 她付诸行动,以黑暗与花瓣唤起一个小型漩涡,从中取出宝石。宝石原本便具备馥郁魔力,后又注入了血,刻入符咒,制成魔道具。 伊丽莎白将它在指尖一弹,宝石回旋着落了下去,只闻铿的一声。 与此同时,红花瓣伴着黑暗撒满整个房间,伊丽莎白脚下生成转移魔法阵,创造出血色的圆筒形障壁将她包了进去。视野被红色吞没。 不久,障壁开裂。伊丽莎白合上眼。 瞬间,红色破碎四散,伊丽莎白眼又睁开。 她此刻站在一条以稀有矿物混合材料(在魔法知识不精的人看来恐怕材质不明)的宽阔通道里。在她脚下,融化的宝石和血液正呈圆形循环。随即,人发出的声音猛烈地蜂拥而来。 平时这里很安静,但如今笼罩在嘈杂的声音中。纵横交织的话语声,来来往往的人群。圣骑士从伊丽莎白跟前匆匆忙忙地冲过去。女文官摔了跟头,文件撒了一地。可能『拷问姬』要转移过来已是众所周知(大概并不单单因为这样),谁都没有去看伊丽莎白。 这样的反应,这样的情景,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伊丽莎白不禁抱起双臂,嘀咕起来 「唔,没想到这么吵闹……混乱归混乱,但看样子没发展成最糟糕的情况。倒也算是比较欣慰的情况,可也未免太吵了吧!」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对周围扫视了一番,不过她只能放弃了。特殊材质造成的回声效果也是一方面原因,何况这里本来就不是主动消音的构造。 毕竟,伊丽莎白所转移到的设施是在地下。 这里正是人类王的新官邸,曾收纳『最初的恶魔』的不祥摇篮。 历代王室的原地下陵墓。 *** 王的官邸在墓穴中,而且还是教会曾藏匿『最初的恶魔』的地方。 这话一点都不好笑,不仅讽刺还恶趣味。 不过根据开展讨论到实施之间龙去脉,决定利用陵墓也属无可奈何。 正如曾经濑名棹人所判断,王都所受的打击十分惨重。 建筑物修缮、重建的费用,劳动力及物资不足这些问题就不用说了,尸体处理工作尤为艰难。 数量庞大且身份不明的遗体显然无法长期保管,一经作出判断便强行执行了火葬。即便如此,还是有疫情以水漫区域为中心蔓延开来。人们在处置中运用了濑名棹人与小雏留下的忠告与知识,消毒与卫生维护工作做得十分彻底,而这有幸令疫情得以在早期平息。但是,人们看出王都要完全复兴困难重重,迁都与功能转移的呼声十分响亮。 可是,这个愿望由于致命性的情况而无法实现。 不妨直说,单纯就是预算不足的缘故。 『没钱』的问题尽管很俗,但也严肃、切实。贵族、教会、商会公会等组织自身同样满身疮痍,向他们求援并不现实。何况,原本在他们之中想逃脱『恶魔』深度袭击造成的巨大负担而支持过『重塑派』所谓『救世』的人(无关有无信仰)就不在少数。 结果,王都只能存续下去,别无他法。 万幸的是,人类方以派遣魔法师作为交换,得到了兽人的临时住所的援助、技术供应以及粮食支援。但是,从保卫的观点出发,王城的设置同样不能够草率决定。让皇室与有力贵族长期离开王都,同样充满问题。一方面,没钱的问题也来了。 于是,经过多番会议反反复复的商议,利用陵墓的方案被提出。 这个提议是进退维谷下的突发奇想,在某种意义上十分劲爆荒诞。但经过死马当活马医的调查,结果却出乎意料。转移王城并非空谈。 尽管不及『世界树』的程度,但王都地陵即便是结界被打破的现在也拥有着令人惊叹的高强防御能力。 另外,曾赋予『守墓人』自主权限的『信仰王』——第三代王所隐藏的资料被发现,知晓地下陵墓兼具紧急避难所的功能。 通往各处的逃生线路、具备充分实用性的卧室、装有精灵的蓄水库及配套水路设备被发现,并解除了封印。建材本身抵御转移魔法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当时把还未启程的魔法师们挽留下来,与圣人共同进行解析,经过使尽解数的激烈探讨后,多个可以转移的地点得以设置。 如此一来,剩下的障碍就只有历代王室遗体如何对待的问题了。 事情恰好发生在半强制性地将为数庞大的民众火葬之后。巨大的冲击,已经改变了人的伦理观。死者已然没有贵贱之分,即便对象是王室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各个墓室进行了清扫,实行了大转移。 将『最初的恶魔』所在的『痛苦的房间』封锁,在房间前的大厅中设置祭坛后,棺柩被安置在了大厅中。除王室礼拜时外,最下层会封锁起来,而上层开始利用。在那之后,目击到第三代王神情不满的幽灵的证言便不绝于耳。但是,这种事在伊丽莎白来看打心底觉得无所谓。 她眼下所关心的事情,只有能否跟通讯对象汇合这个问题。 「接下来……吵吵闹闹那么多人,把『拷问姬』喊出来的家伙究竟在哪儿?」 「伊丽莎白阁下!」 就在伊丽莎白迈脚的时候,她被身后传来的凛然声音喊住了。 她转向身后,朝来去匆匆的人们之中看去。 首先映入眼眶的是银发的美丽光辉,接着异样的东西闯入视野。 对方洁白的面庞上有齿轮在转动。循着伊丽莎白的目光过去,有一位扭曲的,身体各部位用金属补充完整的圣骑士。她朝伊丽莎白走来,扎成一束的头发向后飞扬。 「太好了。应招赶来了啊,伊丽莎白阁下」 「嗯,因为你叫余啊,伊莎贝拉」 伊丽莎白淡然回应。对方的面庞因为金属的缘故在抽搐,但还是露出了平静的微笑。伊丽莎白嘴角微微一扬,也回应了对方。 对方名叫伊莎贝拉·维卡,是曾与濑名棹人共同参加『最终决战』的圣骑士团团长。也由于她与『机械装置之神』融合的影响,她外表即便过了三年也没有大的变化。 只不过,她那件画着白百合徽章的铠甲,现在糊满了黑乎乎的血。 *** 「原来如此……就看你这身盔甲,王都遭袭的报告似乎不虚呢」 「那还用说?怎么会开个玩笑或一番谎话把阁下叫出来。不过,也真亏阁下会回应那个模糊不清的召唤。我再次表达感激」 「到底怎么搞成那样的?」 「文官有几个陷入错乱,通讯官还没等我确认就放出了装置。想必半吊子的报告给阁下带来了混乱。实在抱歉」 对伊莎贝拉的道歉,伊丽莎白坦然地点点头。文官会错乱的情况,看来确有发生。不过…… 伊丽莎白把两手插在腰上,问道 「紧急性到底有还是没有?没什么事还是让余回自己的部队吧。虽然完全不是那块料,但既然接了,职责还是得履行」 「很遗憾,紧急性『确实有』。首先请跟我来」 在伊丽莎白的带领下,伊丽莎白在地下陵墓中前进。她在通道内四处张望。 现在的内装与三年前伊丽莎白为知晓世界的真相来到这里时截然不同。原本的构造被直接利用,各墓室已经完全变成了生活与办公空间。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庄严感与神圣感都已荡然无存。 这里到处装饰着兽人给的植物。通过发光的苔藓和花,让空气产生流动的叶子等,进行换气的同时也调整着湿度与照度,因此闭塞感得到了缓和。 通道中满是形象身份各异的人。年轻女仆们步影楚楚,贵妇与爵士神色不满,圣骑士们大步流星。这里从构造上就分割不出各自专用的空间,那种奢侈无从谈起,因此塑造出一片不分贵贱的空间。一国之都竟然展现出这番景象,是何等的混沌,何等奇怪。 (这次的骚乱会让这混乱的程度愈发加剧吧) 伊丽莎白这么想着,顺着漫长的台阶一路向下。 人们曾经所了解的地下陵墓只到第五层,就连众圣骑士都被蒙在鼓里,因此从第六层开始往下没有墓室,多数空间可供自由使用。如今,结合其用途新设了许多房间。 伊莎贝拉走近这其中一间,在那特别质朴的房门上敲了敲,向某人呼喊。 「是我,我把伊丽莎白阁下带来了」 「哎呀?没想到这么快就来啦,女士dy〉。〖看来没像条退休的看门狗,晒太阳打盹搞得直觉迟钝呢〗」 一个十分令人怀念的,早就听腻了的独特腔调做出了回应。 伊莎贝拉把门打开,伊丽莎白也走了进去。墙壁全被资料柜所掩埋,地上没铺地毯,稀有矿物直接裸露着。这里整体空间逼仄,像个仓库。而且,一张石台样子的粗糙桌子摆在房间中央,给了这狭窄空间最后的致命一击。 刚才的毒舌之人就站在那张桌子前面。她是一个与那口吻并不相称的,人偶一般的美丽少女。蜂蜜色的头发,宝石般的蔷薇色眼眸,瓷器般的雪白肌肤,纤细的身体上穿着很难称作衣服的拘束装,是伊丽莎白意料之中的人物。 少女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地表示欢迎 「欢迎光临,女士dy〉。〖可惜这场再会是在地狱重现之后呢〗」 在那儿等待着的,是金色的『拷问姬』,珍妮·德·蕾。 *** (——呼) 这是场没有半点怀念感的再会。三年间,伊丽莎白与珍妮有在频繁碰面。但是,这次正面看着她,伊丽莎白再次真切地感受到。 珍妮在慢慢的成长。 本就优美的四肢变得更加修长,站着的样子犹如正在展出的艺术品。不过,她的发育情况相比同龄少女要迟缓。只要不像戈多·迪奥斯那样享受老化,强劲的魔法师能实现停止肉体年龄的增长。珍妮本人的理想并不清楚,但她的成长速度很迟缓的样子。 然后,无关她的发育情况,那独特的毒舌一点没变。 「怎么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前不久才刚见过,这就傻掉了吗!〗」 「也对,确实跟你前不久才见过面……没想到才短短几个小时就陷入这等莫名其妙的状况,让人怎么不吃惊啊」 「嗯,这点我赞同。刚回到王都马上就被乘虚而入遭受袭击。〖厉害厉害!这烂剧本要改成剧还不被观众喷成渣!〗」 这回,珍妮口吻虽怪但也坦率地赞成了伊丽莎白。毕竟,今天夜幕刚降临的时段,她人还在兽人国度。顺带一提,她找伊丽莎白是为烦恼与伊莎贝拉之间的关系。几乎单方面地宣泄一番后,珍妮就返回了王都。 随后,比亚迪的悲剧就发生了。几乎在同一时间,王都遭受袭击。回去时哪怕错开一点点时间,珍妮应该就会在兽人国度与黑衣男子一方遭遇。 蜂蜜色的头发摆动起来,金色的『拷问姬』耸耸肩 「这三年里,王都很太平。敌人也是下了功夫,连一点预兆都没让我们感觉到。〖老娘就觉得你丫那边也出幺蛾子了,是吧?〗」 「是呀,如你所料。珍妮,还有伊莎贝拉,你们认真听好。有个很糟糕的消息……不,等等,在此之前……」 没有什么比报告兽人公主遇害的事更迫切的了。伊丽莎白很明白,但还是不由得停了下来,快步走近桌子,瞪着摆在桌上的东西。 「什么啊,这东西?」 那东西很像婴儿,但是团肉块,像是灰色粘土捏成的。它怎么看都是生物的死尸,但根本想象不出它活着的样子。就是这样的东西。 珍妮背对着任谁看到会讨厌的异形,平静地回应 「你还问『这东西』?你的话肯定知道吧?〖忘性也太大了吧!那可是你丫亲手宰过的东西啊!〗」 伊丽莎白的确知道『那东西』。 事情发生在末日降临前。当时王都被『君主』『大君主』『王』三只恶魔融合的肉块所吞噬。在战斗的尾声,伊丽莎白与棹人曾在巨大肉体的内部与『那东西』对峙过。 『那东西』,正是灰色的异样婴儿。 「——『恶魔的孩子』吗」 『王』与『大君主』的契约者是一男一女。双方肉体崩溃、融合,经疑似性交(恶魔与恶魔之间)之后,照理说本不成立的禁忌之子,诞生了。 (『这东西』与『那东西』的确很像) 伊丽莎白观察异形的全貌。外观几乎相同,有很宽的发达肩胛骨,就像形状怪异的翅膀。但是,伊丽莎白也感到不少的异样感。 「跟以前遇到的婴儿来比,这个要小得多。而且,那东西跟其他恶魔一样,死之后遗体在现世无法维持……为什么这东西能保持原型?」 「很切实的疑问。正如阁下所言,参与袭击的『恶魔的孩子』几乎都在死亡后崩溃了,只有在濒死状态捉到的一只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前些天在恶魔崇拜所捉到过研究保存从兵尸体的魔法师。我们应用了他的资料和技术。〖人类变态兴趣越强,就越能派上用场呢!就不知道把从兵尸体摆在卧室,每晚都玩什么呢!〗」 污秽的话语从珍妮口中飞流直下。见状,伊莎贝拉开始慌张,机械间所剩的肌肤变得通红,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个啊,珍妮,我知道你成长环境不好,口气很难改过来。但你别怪我唠叨,至少那粗鄙的描述应该控制下吧……那种话实在不该从你这样楚楚可怜的少女口中出来」 「遵命,我闭嘴」 「喔?」 珍妮瞬间闭嘴了。那个桀骜不驯阴阳怪气的金色女孩竟然闭嘴了。 近距离感受到两人互动中的意外之处,伊丽莎白不禁揉起了眼睛。这时,珍妮挺直了背,像个认真的学徒似的一声不吭。伊丽莎白不禁问道 「话说啊,你们之间的力量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 「现在是紧急情况哦,不识风趣的人dy〉。无关的话题还是尽量免了吧。问题是,这东西出现可不止一个。〖就像尸体处理不过来时候的苍蝇那么多哈!〗」 「抱歉,珍妮。不经大脑的表述也不要再用了」 「我闭嘴」 珍妮猛然闭嘴。提问被硬生生搪塞过去,伊丽莎白有些抓狂。不过,珍妮找的理由也不尽然是借口。现在确实没空管那些。 「不可能,不可能光那些婴儿来袭击。操纵者是什么人?」 「嗯,『恶魔的孩子』群是由一名魔法师……不,具体情况不明,不能妄下定论……总之,它们受人统帅」 「等等,具体情况不明?你的意思是,没能逮到操纵者?但至少尸体能弄到手吧?有你和珍妮双双出马,怎么都不觉得会让对方逃掉」 「说的没错,对方当然没有逃掉……但,没有尸体」 「没有?」 什么意思?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 伊莎贝拉也皱紧眉头,看似在回忆什么。接着,她神色复杂地轻声说道 「自末日降临之后,对恶魔的恐惧便一直在民众们心中根深蒂固。袭击开始后随即出现了巨大混乱,险些酿成惨剧,但我和珍妮出马后形势逆转。不知是不是见形势不利,统帅着自我了断了,而且还把自己的尸体喂给了『恶魔的孩子』,最后一片骨头都没剩下」 「对方外貌有特征吗?连什么种族都分辨不出来?」 「袭击者面戴小丑面具,身袭黑衣……真实相貌不明」 「——面具,还有黑衣吗」 伊莎贝拉的回答,让伊丽莎白支吾着钳口不语。 很难想象这是偶然。王都的袭击者与面戴半张乌鸦面具身袭黑衣的男子肯定是一伙的。证据就是,发觉『恶魔之间交配』的重要性的,这个世上只有他。 (『让男女召唤低级恶魔,并破坏掉双方的自我,让他们产下孩子。接着,让孩子之间再进行交配。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能够创造出纯粹而强力的恶魔。最终,达到目标值的恶魔就能得到了』) 伊丽莎白回忆黑衣男子说过的话。这么说来,袭击王都的婴儿准确说并非『恶魔的孩子』,应该称作为『恶魔孩子的孩子』。是在达到理想结果的过程中诸多没能成功的副产物。因此,它们身体小而脆弱就可想而知了。 伊丽莎白想明白后,开口说道 「情况余清楚了。尤其是有关王都的袭击,余掌握着很可能有关联的信息」 「千真万确吗,伊丽莎白阁下?」 「没错,首先有个『糟糕透顶的消息』得告诉你们」 「是兽人第一公主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以及第二公主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阁下遇害的消息……对吧?」 忽然,门外模糊地传来一个声音。伊丽莎白不知什么情况,转向身后。 「刚才,世界树传来了讣告……这真是令人悲伤的巨大损失」 一名脸上留着雀斑斑痕的青年走进屋。他身上从高级立领到丝织长靴,无一不是高级品。他的站姿也显示出与之相衬的格调。但,他的面庞活似一名在乡下书店平静工作的员工,十分质朴。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她很惊讶自己竟对他有印象,不过印象很淡。 「唔……完全想不起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陛下!您怎么屈尊来到这种地方!」 「陛下?」 伊丽莎白大叫起来。伊莎贝拉单膝跪地。珍妮毫无反应,但被伊莎贝拉用眼神告诫,连忙也准备下跪。但是,青年举起一只手,制止了珍妮。 「无妨,不必拘礼……你也是,伊莎贝拉·维卡。许久没有直接碰面了呢。我已听说你方才的活跃表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陛下谬赞……那个,恕臣下失礼,陛下为何来这里?」 「哎呀,这不是那个末日降临时抢先到『世界树』避难,直到最后都没露个脸的小鬼吗。烂透的本性多少改了点吗?」 伊丽莎白挽起双臂问了出来。她粗暴的发言,令伊莎贝拉机械间的皮肤变得苍白。 末日降临时,伊丽莎白曾成为『恶魔之柱』,她本没有资格责备别人,不过她基本对此不以为意。但唯独对王,她不说点难听的话就不痛快。 王将一切托付给『狂王』濑名棹人,逃进了世界树。那是稍错一步就会导致人类灭亡的行动。他将自己的国家和子民推给了少年的善意,在结果出来前都没有回归。 伊丽莎白不撤回自己说的话。伊莎贝拉伸着头对她喊叫 「伊丽莎白阁下,这未免太不敬了!」 「不,当面被人这么说还算好吧。且不谈民众,臣下们私底下的那些议论我也都清楚。『软脚王』『王室的耻辱』『胆小的青蛙』——没错,这些说的正是我麦克劳斯·费连纳。我就是抢先逃往国外的,『历代最差劲的王』」 青年这样肯定道,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的样子。麦克劳斯——那个窝囊的青年,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丑闻。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伊丽莎白挑起半边眉毛。 年轻的王看到她的反应,扑哧一笑 「不用这么诧异吧……我总算至少能够直面自己的污点了吧。再怎么窝囊的人,多少总能改变的。只要有契机的话呢」 「契机?」 「就是说,我也『曾有向往英雄的心』吧」 (『英雄』——你是指谁) 伊丽莎白表情略微扭曲起来。这个世界里,不存在符合那种称呼的,无所不能的人。要是真有英雄,棹人也不会成为『狂王』了。 但是,伊丽莎白还没开口反问,麦克劳斯便走上前去。他触摸『恶魔孩子的孩子』的尸体,对其为害民众的罪行诉诸直接的批判并献上祈祷。然后,他重新直面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蕾·珐缪,我们来谈谈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你谈谈。王都,还有我们亲爱的朋友——兽人的国土上出现了新的危险。因此……」 麦克劳斯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 就像在回忆着在遥远的某天瞻仰过的英雄一般,问道 「若是濑名·棹人阁下面对这场危机,会如何行动?」 *** 事情仅仅发生在三年前,却恍如相隔百年之久。 「返回王都后,我细致入微地调查了濑名·棹人阁下。实话说吧,我调查他经历的起因,是想要找到拯救人类世界的『狂王』的瑕疵」 麦克劳斯的语气犹如在忏悔。他绿色的眼睛略微眯了起来。 不必解释,伊 丽莎白也知道他寻找棹人瑕疵的理由。末日化解之后,麦克劳斯便清楚地认识到了。纵然存在虚假或是扭曲,拯救人民的人也比真货更加受到赞誉。根本没人由衷欢迎逃亡过的王。许许多多未向民众公开的『狂王』的传闻,事到如今也被人们狂热地偷偷不断传唱。这个结果理所当然。 但是,这个现实对只是个装饰的青年王来说太残酷了。于是,他便着手调查。 他在心中诋毁濑名棹人,以此维护自身的荣耀……本该是这样才对。 「随着调查越来越深入,我越来越对自己的无知感到惊讶。身边被重塑派彻底占据,直到末日开始降临都没察觉到教会已经失控……我接着往下调查,最终我绝望了。决定世界命运的那天,站在圆桌上的他,竟然不过是个比我还要小一些的普普通通的少年。在得知濑名·棹人年龄的那一刻,我完全丧失辩驳的能力。他成就了壮举,而我选择了逃跑。没有借口能够填补那天壤之别的差距」 ——面对我认识中的『他』,我都输掉了。 麦克劳斯心灰意冷地摇摇头。伊丽莎白仍一语不发。 王若无能,自当受人嘲笑。站在上面的人空有诉诸暴虐的权力,但有时也会遭人耻笑,运气不好就算无辜也会被吊起来。跌落至麦克劳斯这般境地,还是捂住耳朵抛开羞耻,达观地活下去才是聪明的做法。但是,他的话并未就此说罢。 「这次的灾难中,两位公主被杀害了。是的,这次可能——不,是肯定有性命之危……但就算这样……我、我从来只顾一味逃走。这一次,一定要……」 麦克劳斯就像在自言自语,颤抖的声音中掺杂着明确的胆怯。他猛然闭上眼,但就像挥开什么似地又把眼睁开。 「这一次,我一定要在王都见证灾难。『软脚王』之所以能免遭弹劾,是因为三种族眼下致力于复兴,再无别的余力。要是应对再出差池,我就会被赶下王座」 「一事无成的废物如今还执着于地位吗?可悲啊」 「不是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执着的!要是允许,我恨不得立即退位去过隐居生活……」 面对伊丽莎白的揶揄,麦克劳斯喊了出来。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把脸绷紧,一副冻住般的表情转向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教会权威扫地后,我连事后报告都看到,身边的近臣就被不断替换掉。如今,教会的支持已没有了效力。强大的支撑体不在了,围绕着王座下一个由谁来坐的问题,肯定会出现争执。可预料到在无视我指定,自我提名的那些人之中,有种族歧视主义者,有支持『重塑派』的麻烦人物,有主张强化武力优于复兴之人,各自为政不受控制……而且,人类还没有足以承受内乱的体力」 麦克劳斯捂住胸口。他看来难以承受重压,突然感到想吐。 好不容易让呼吸稳定下来后,他再度开口 「蠢材也有蠢材的任务,『戴上王冠的小丑要堵着王座』。现在,这样就足够了。我所应该担任的角色,就是个『大屁股』。为此,我必须抗争,必须战斗」 ——就像濑名·棹人阁下那样。 (死即是空,但并非断绝) 伊丽莎白忽然心想,就算本人死去,只要世界没有毁灭,就会有延续下去的东西。人的一生很短暂,但就算那样,作为个体铭刻下来的东西,确实存在过。 准确地说,濑名棹人没有死。但是,他现在的状况很难称得上『活着』。濑名棹人连生命停止都办不到的『死』了。就算那样,他还是鲜明地刻下了他活过的痕迹。那如伤口般沉痛的生存形式,对人类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深远影响。麦克劳斯对濑名棹人的景仰,真正切切发自肺腑。 伊丽莎白随着怀念与痛楚去回味某句话。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办得到』) 那是个愚不可及、自作多情、丑陋傲慢——却又美妙的告白。 人有时会向往一反伦理的东西,会尊敬不是英雄的人。这着实令人费解。但是,孩子气的感情也确实能改变一些东西。 譬如说,甚至拯救了世界。 (怎么办,棹人?你小子被真正的『王』憧憬了来着) 伊丽莎白无声地对『死者』发问。是他的话,他肯定会一脸疑惑地反问『为啥啊』吧。她面对想象微微一笑,但立刻又敛去表情。 伊丽莎白·蕾·珐缪静静地张开嘴 「你的决意余管不着,一切得看成果。只不过——」 王的决意或许能促成洗刷污名的伟业,但也很可能招致精神颓废。『拷问姬』无意去做判断,只是伴着些微的烦躁继续说道 「濑名·棹人是余『愚钝的仆从』,那家伙只是一介仆从——不是王。要向往自称『狂王』的蠢货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要婆婆妈妈地在乎那家伙会怎么想。王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要是有这份自觉就自己决断吧。要是已经决定放弃逃跑的权利去『那么做』,那就傲慢诚实地像个奴隶,作为一切的支配者活下去吧——这才称得上王」 伊丽莎白一口气宣泄出来,闭上眼睛。她回忆比亚迪的身影。 比亚迪至死贯彻了公主的身份。她抑制住对死亡的恐惧,让自己充满荣耀。但是,那样的选择究竟是不是对她而言真正的幸福,这无从得知。在旁人看来,那绝对是撕心裂肺的悲痛,愚昧。不过,那的确是值得称赞的坚韧。 (明知愚蠢也要贯彻,那就是信念……那个选择,无法否定啊)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站起来,不然就只是单纯倒下躺着。不容窝囊。 因此,伊丽莎白低声说道 「你是如假包换的王,不是小丑。这是事实,别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 「……我……」 「别拿对人家的憧憬来支撑自己。民众会把他人吊起来,连神都会杀人。要为自己感到光荣,并以此为食粮,坚信『我有我的价值』就好。不论世风如何,唯独不要丧失自己心底的东西——不然,你永远改不了是只愚钝的猪」 现场沉默下来。伊丽莎白咋舌,嘀咕了句「说了堆无聊的话」。伊莎贝拉听到这一连串的恶言,慌张得不知所措。但麦克劳斯眨了眨眼后,表情舒缓了许多。 「我在此感谢——我似乎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需要反省」 「哈,不马上治余的罪就已经证明你多窝囊了」 「的确,阁下刚才的言行全都足以治不敬之罪」 麦克劳斯老实地点点头。大概是真的感到惶恐,伊莎贝拉慌得更加厉害了。但是,麦克劳斯并未诉诸他说的话,只是面带微笑。 伊丽莎白一副不好形容的表情挠挠脸,但她摇摇头后打了个响指,用黑暗与花瓣生成了两把弯角椅,毫不客气地在其中一把坐了下去,高高翘起她美丽的腿。 「行了吧!言归正传,你们听好」 麦克劳斯点点头,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珍妮也生成了两把构造简单的椅子,和伊莎贝拉一并就坐。所有人摆出聆听的姿势,伊丽莎白点点头。 「有一些重要的——像是恶劣玩笑的情报」 她缓缓开始讲述。 关于『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与乌鸦面具男的事情。 *** 「——就这样,余就接到通讯装置的联络,往人类地界转移了」 伊丽莎白讲完了那戏剧性的短短一幕。 事情果真很古怪。整体来看是场悲剧,但其间各部分又像闹剧,而且还不切实际。悲怆得鲜明炽烈,却又模糊得滑稽可笑。 听过公主们之死的 具体情况后,麦克劳斯咬住嘴唇。珍妮翘起腿,再次耸耸肩,蜂蜜色的头发随之摇摆。 「『转生者与恶魔肉的价值』『世界的变革』『恶魔间的交配』『异世界拷问姬』——原来如此?在末日的大混乱之下,情报的管理确实变得形同虚设。〖可是啦,怎么偏偏净是最要命的地方被人家盯上啊,去他丫的!〗」 「嗯,而且全都是常人所不会察觉到的问题」 「作为敌人来说还真有一手呢。〖最晓得宝石价值的是烂泥,说的就是这个吧〗」 珍妮咒骂道,不过她人偶般的面庞上表情没有变化。伊丽莎白点点头。 伊莎贝拉脸上的齿轮加速运转,以强硬的口吻问道 「『世界的变革』吗……这话给人不妙的感觉。那帮人还会继续制造这样的惨剧吗?根据敌人的目的,我们有必要改变王都的防卫方式。真希望能准确掌握啊」 「不清楚。『世界的变革』具体目标不明,难以做出有效推测。这次的袭击者虽然收拾掉了,但不觉得事情会就此结束。而且对方又是突然出现的,想调查也办不到。袭击王都之人被吃得尸骨无存,比亚迪的觐见厅也被彻底塞满了」 「亚人那边什么情况?〖话说那些个神烦的臭蜥蜴没事吗?〗」 「不用担心,刚才已经取得联系,没发生大事。他们似乎没有被袭击,但据说安排了炮击队以防万一。拉·克里斯托弗大人也前往增援了」 伊丽莎白对伊莎贝拉回答点点头。 自末日降临后,圣人出动的批准制度被大幅放松。此次派出的拉·克里斯托弗是圣人中唯一擅长指挥与运用之人。有他前往,应该不必担心。 伊丽莎白这么想到,又重新拉回思绪。她胳膊搁在翘起的腿上把脸撑起来,闭上眼睛。 世界的底面有火焰正在燃烧,有人正在嚎啕大哭。 近似末日的灾难即将到来,恐怕所有人都将无可抗拒地死去。 不祥的预感没有变。但是,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要行动,会怎么行动。 (真受不了,竟然连余这『拷问姬』都忽略了『恶魔间交配』这一情报的重要性……但是,这不光是余太过松懈的问题,那个男人的想法根本不正常) 简直就像,脑子里养着地狱一样。 看得出黑衣男子的思维与想象力与常人有显著差异。恶魔同样是能轻易超出人类想象的存在。而且,伊丽莎白认识其他与之格外相似之人。 (……要是可以,余但愿能把那家伙永远遗弃在记忆的远方啊) 伊丽莎白露出不悦的表情。但是,现在不是顾及个人情绪的时候,而且紧迫的现状让她没有余力去担心什么未来,战斗力也还严重不足。 要打倒邪恶,有时只能靠其他邪恶。 『拷问姬』是如假包换的『恶』,但也存在着连她都难以到达的境界。 因此,伊丽莎白抓住了她一直视而不见的选项。 「没办法了,余就去一趟吧……余刚才也说了,棹人的思维丝毫不值得参考,但另一个人应该能派上用场」 麦克劳斯问道 「您说能派上用场的人,究竟是哪位?」 「哎呀,真少见。你dy〉竟然自发地去找『令人愉快又不愉快的他』?〖那真是恨不得明天世界就要完蛋的节奏啊!〗」 珍妮爆出不经大脑的话来,但又突然一惊意识到犯错,捂住嘴战战兢兢地去偷瞄伊莎贝拉。幸好伊莎贝拉在思索着那个人的事情,没有意识到。 珍妮「呵呵呵,太好了,呵呵」嘀咕起来。 伊丽莎白冷眼看着这位重度妻管严,同时起身打了个响指,让自己的椅子回归于无。红花瓣与黑暗飞舞着,伊丽莎白答道 「是呀——那家伙,就是『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 这个称呼,是『十四恶魔的巅峰』——『皇帝』的专属。麦克劳斯屏住呼吸,看来他是听过。伊莎贝拉吃惊地睁大双眼。珍妮略微弯起嘴角。 然后,伊丽莎白厌恶地说道 「余要找的,正是维拉德·蕾·珐缪」 —— 4 新的守墓人 —— 来写句对不起吧。 说起来简单,其实很难办。 毕竟,右手手指之前就被折断了。指头还粘在了一起,分不开,弯成了奇怪的形状复不了原。剥下指甲的伤口黏糊糊的很碍事。香烟烫出来的伤也很痛。手肘肿成了馒头却毫无感觉,这反而更加恐怖。肚子非常非常饿,身体也不听使唤。连拿圆珠笔都很吃力。 但是,这些事情跟乖不乖没有关系。我是『瞧不起社会』的『废物』,所以我『必须尽快』把『本性』『扭正』。 所以,来道歉吧。 直到能好好原谅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为什么道歉。 这个世上好像没有人觉得我没有错。 要是这样,一定没错……我活着本身就是个错误,从一开始就一直是个错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道歉吧。 继续写吧。把笔记本弄得都是血,对不起。谁都不肯原谅我,对不起。 可是,我现在手上连能写字的东西都没有。 对不起,我。对不起,纱良。对不、起。 「——我,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 所以————我,成为了爱丽丝。 *** 曾被处以火刑的男人从灰烬中复活了,但并非死而复生。 现在的维拉德本不过是他生前灵魂『低劣复制品』,只是棹人给了他容器,将他从宝珠转移到了人造肉体中罢了。但是,维拉德即便没有复活,光凭他能够自行活动便已对三种族构成威胁。毕竟,他曾作为首领统帅十四恶魔,而且还创造出『拷问姬』的男人。尽管似乎是劣化了,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可谓是地狱。 但另一方面,维拉德对世界的延续做出了莫大贡献,这同样是不容忽略的事实。若没有他的助阵,世界树防卫战肯定极难维持。 因此,濑名棹人亡故后,关于维拉德的处置莫衷一是。 他是有用的人才,要处理掉还为时尚早。另外,维拉德的脑袋里留下了濑名棹人安装的自爆装置。据维拉德本人称,他对人类已没有敌对心。 「和『皇帝』缔结契约,率领其他十三恶魔称霸世界——不觉得这是个特别轻狂,特别『邪恶』的梦想吗?果然要试试颠覆世界才算得上反派人物啊……但是,生前的我失败了。我可没有嫩到以这幅不及全盛时期的劣化之躯来再行挑战呢。而且,我对所谓『民众』的乱七八糟之流几乎已经丧失兴趣。不过,嗯,果然对你这样的人材不可一概而论。且问问你,你对黑魔法感不感兴趣?」 以上便是在与拉·克里斯托弗的会面时所记录下的维拉德的供述。 最终,教会选择让他活着。这算是对濑名棹人所做决断的尊重,但其实还另有别的重大原因。其中实情被隐藏下来,只有少数人知道。 如此一来,维拉德被饶过一命。但是,他只要还活着就会故意惹人恶心,让他自由行动将非常危险。于是,软禁作为这种方案得到一致通过,被确定下来。 只要不出大事,他便永远不见天日。但他本人对这待遇并无怨言。被软禁后,维拉德便担任着一个庄严的任务。 「——就是这里了?」 把时间调回到现在,伊丽莎白来到了他的软禁之所。 *** 「……哼,好久没来这里了」 伊丽莎白叉着手,无所畏惧地站在一扇远远高过人类的大门前面。 这扇门的表面以前曾布有将触摸之人消灭的危险结界,术式被珍妮解除之后便不曾设防,但后来又配上了限制出入用的正统结界。 伊丽莎白把到手的钥匙(已得到伊莎贝拉与麦克劳斯同意)取出,插进后加装上去的锁孔中。转动钥匙后,结界开始衰退。 随着噫噫噫的酷似悲鸣的声音,门渐渐向内侧开启。 伊丽莎白毫不理会门中泄出的寒气,踏了进去。 她四处张望。这个房间也跟以前的样子截然不同。这里曾经有只纯白色猫头鹰与粉色肉块合体的怪物,他让墙面上爬满了恶心的触手。据说那个曾担任『门卫』的异形以及『痛苦的房间』里被害者们的遗体,被伊莎贝拉率人一并葬在了通风良好的公墓中。 触手去除后,墙面露出平滑的曲线。塑造圣女形象的这个房间,整体没有一处接缝。半球状的天顶上有多种水晶作的灯放射着光芒,那柔和光摇曳着的样子仿佛水底的景象,那波光照亮的部分墙壁上还有技艺精湛的圣女浮雕。在浮雕的画面上,圣女怀抱着用布包裹的肉块,在她身边有一位亚人侍从。 伊丽莎白的目光停在了那位侍从身上。不论看多久,浮雕都不会动,侍从的表情也依旧藏在那兜帽下面。几秒钟后,伊丽莎白猛把脸一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又把目光转向房间中央。宽敞的地面上整齐地陈列着王室的棺柩,在雄壮的死者阵列中还坐着一名男子。 他坐在豪华的椅子上,优雅地读着书。他应该是个活人,但却惊人地融入在这死亡营造的沉寂之中,轻柔地翻动白纸。 突然,他将书合上。皮制封面发出干巴巴的声音,书从末端化作黑暗与蓝花瓣。接着,他转过身来 「嗨,『我的爱女〈my precious〉』。来这仅留下死亡、沉默、无趣与孤独罪人的王室陵墓所为何事?」 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这里是地下陵墓最下层『痛苦的房间』跟前的大厅,将王室遗体安葬后被封印起来的地方。与故者一道被幽闭于此的维拉德,担当着看守之职。 也就是说,维拉德·蕾·珐缪正是新的『守墓人』。 *** (前任就算没死,好不好也会被被后任这嘴巴活活气死……不,以那丫头的风格,肯定会微笑着拧断维拉德的脑袋) 伊丽莎白呆呆地这么心想。前任的少女信仰心早已超过虔诚的程度,是个极度扭曲的信徒。鉴于这个事实,现在的安排可谓是高度讽刺。不过说到底,新的『守墓人』的职责与前任差异巨大。如今地下陵墓已没有『最初的恶魔』,要隐藏的秘密也已丧失,『守墓人』的职责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守墓』。 维拉德要一边戒备盗墓,一边守护死者的安宁——明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他每天都专注于读书。说来令人恼火,他的监禁生活是如此优雅。而且维拉德还是老样子,别说信仰之心了,根本没把神当回事。别说祈祷了,他甚至还会指着死者说风凉话。 『看,那些是腐肉,不然就是骨头』 对于维拉德而言,遗体就是物件,神就是现象。对于这一点,伊丽莎白也看法相同。两人价值观相近。另一方面,伊丽莎白心中怀着哪怕把维拉德拷问再多次都无法弭平的怨气。不过她自己也是罪人,所以不会违逆教会的决定,杀掉维拉德。相对的,她决定这辈子都不见维拉德。不过事与愿违,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她也只好将决心搁在一边。 她只想尽快了事,开口说道 「人类王都与兽人第二公主的官邸跟别遭到率『恶魔之子的孩子』与『异世界拷问姬』的人袭击。其中一个袭击者的思维跟你很像,所以余想听听你对状况的看法」 「原来如此。『我的爱女』竟然会来拜托我,可见那些袭击者是帮相当令人愉快的家伙呢」 维拉德点了几下头后起身,优雅地打了个响指让豪华椅子消失。蓝花瓣与黑暗飘散,在鲜亮却又漆黑的漩涡中心,维拉德十分感慨地抬头望天。 「三年吗,殊不知比我预期的还快啊」 他的嘴角上,果然挂着恶魔般的笑容。 *** 「——这么说,你这家伙预 测到会有袭击?」 「哎呀哎呀,『我的爱女』,何出此言啊。还用得着回答?这不是当然的吗?」 维拉德纯真地笑起来,纯真得教人毛骨悚然,那口气就像是听到了可笑的话。这个男人还是老样子,在惹恼对方方面是个天才。伊丽莎白回以沉默。 维拉德像跳舞一样迈出脚步,坚硬的鞋底发出铿铿的声音,在棺柩间回荡。 「这类情况或早或晚总会发生——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因为土壤已经平整好了。用舞台来打比方的话,就是只等演员到齐就能开幕的状态」 「情报确实泄漏的太多了,哪天有人滥用也不足为奇」 「大错特错——如今已不能归结于那种渺小的问题了」 「……什么?」 伊丽莎白挑起半边眉毛。维拉德说出的话,出乎她的意料。 维拉德夸张地耸了耸肩,煞有介事地摇摇头表示无奈 「说真的,你究竟是怎么搞的?照这样子,连『我的后继者〈my dear〉』一段时间都比你现在聪明啊。也就是说你一点点钝化钝化,变得迟钝了吧」 「少没用的啰里吧嗦——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很浅显的事情啊,我的『拷问姬』!」 维拉德将手放在胸前高喊起来,就像一名歌剧演员。他向前大迈数步,缩短距离,把脸凑到伊丽莎白面前,红色的双目在咫尺之隔眨了眨。 维拉德细声媚语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呆滞了?」 「————!」 他声音里含着嘲笑。呼出来的气,就像贴上去一般扑向伊丽莎白的嘴唇。 伊丽莎白瞬间回转手腕,从红花瓣与黑暗的漩涡中抓住一把短剑,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朝维拉德腹部挥去。维拉德向后跳开,避开了斩击。 看来攻击早被料到。维拉德看了看被割开的衣裾,点点头 「还是老样子沉不住气吗,你这样只把弱点留下的做法实在不值得恭维。还是说,这样或许反倒对你来说更好?加入『愚昧的羊群』的话,能活得更轻松吧。但是,这不是现状下我们想要的变化。不过,想被剐了装盘上桌的话倒是另当别论」 「都说了,你这家伙少在那儿不相关的胡言乱语」 「当然有关系了!『我在讲述』!『神与恶魔的故事啊』!」 维拉德像念出台词一般,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伊丽莎白钳口。 这个男人的言行形同小丑,但可怕的是,他绝非笨蛋。他的台词听似荒诞,但其深处很可能暗藏着腐臭的事实。 伊丽莎白做出这样的判断,消除了手中的短剑。她在飞散的花瓣中淡然说道 「——确实有些东西只有小丑能看到。就接着讲吧」 「三年前,世界凄惨地迎来末日的洗礼。但是,本来没人能够改变的命运,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少年背负起『神』与『恶魔』,于『世界尽头』长眠。他的大显身手,避免了生灵涂炭。最广大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皆大欢喜,可喜可贺——这也倒罢了。 但是,在某人的故事结束之时,后面还有后续。 维拉德嘴角上扬,那笑容就像尖尖的月牙。他在水晶投射的复杂光芒下张开双臂,影子朝各个方向伸展开来,恍如这个房间里已不存在的那个怪物。 「得以残续的世界,如今死皮赖脸地存在着。既然这样,下一场开幕的钟声就会重新敲响」 ——就是这么回事。 他露出惹人厌恶的笑容,简直是恶魔的表情。然而,他并没有准备切入正题的迹象。维拉德好像察觉到伊丽莎白内心燃起了躁怒与杀意,打了个响指,变化了节奏 「没错,钟声必然会敲响!试想一下吧,『我的爱女』。经过那次事情,三种族都亲眼见证了,足以创造与毁灭世界的『神』与『恶魔』确实存在的事实!」 「是没错,可是……事到如今哪儿还有明明白白说出口确认的必要」 「我们换个视角。换而言之,『现已确定确实存在毁灭世界的方法』」 「————!」 伊丽莎白骤然屏息。这又是绝非常人能有思维。在得救的人们拼命忙于过活的时候,果真只有这个男人在看着别的事情。 维拉德以明确的『邪恶』的身份,尽情地长篇大论起来 「详细情报被共享,确实成为问题。但应当称作最大威胁的,是『生存者常识的变化』,毕竟『世界能够被终结』这点,如今已是人尽皆知。末日已不再是虚无飘渺的幻想,已然成为现实了」 ——其中含义,其中可怕之处,你真的一直都没察觉到吗? (末日化解之后,确实一部分世间常识被改写了) 维拉德的声音十分温柔,充满了怜悯。伊丽莎白攥紧了拳头。 『末日是生者所引起的事象』已经得到证明,其信息的重量与已被『拷问姬』和教会肃清的十四恶魔叛乱一事截然不同。对世界的观点发生改变的要因非它莫属。正如黑衣男子所言,『情报的真正价值,在于能否提供灵感』。 「也就是说,这次的情况是必然的结果,今后还会继续发生————你是这个意思吗?」 「啊,完全正确。既然『末日会降临,世界能被终结』得到了证实,肯定会有某种意义上纯粹地试图尝试的人出现。因为……」 维拉德那惹人讨厌的笑容变得更深,以至此为止最为戏谑的腔调,做出最糟糕的预言 「『果然要试试颠覆世界才算得上反派人物啊』」 *** 「你能理解吧?灾难不会结束。今后,世界依然会惧怕着末日的脚步声吧。但是,『我的后继者』将司掌『重塑』与『破坏』的『神』与『恶魔』封印在了自己身体里,灾难的过程与结果应该会因对待他的方式而改变……最关键是,现在当务之急是集中精力跨越当前的危机。要是担忧着未来却一步步加入死者之列,那就真是滑稽透了」 维拉德环望着灵柩,轻蔑地冷笑起来。伊丽莎白点点头。 眼下是还不该考虑如何对待棹人。她刻意将思绪转向其他事情。 相传撤去了圣女像,移动了灵柩之后,陵墓中便有第三代王的幽灵出没。不过一看新的『守墓人』是这么个家伙,那个传闻也就变得莫名可信了。在伊丽莎白想着这些的时候,维拉德还在接着往下说 「扯远了,来讨论一下袭击者吧。戴着半截的乌鸦面具,身袭黑衣的男子。还有『异世界拷问姬』。你所感受到的『受虐者』的印象。一切都耐人寻味而且棘手。如果对方单纯只是坏人就简单了,但若是『复仇者』就另当别论了。动机越是正当,执念就越深,方式也就越扭曲」 「『复仇者』呢……嗯?喂,你等一下」 伊丽莎白下意识插嘴制止。维拉德说的话疑点太多。袭击的具体情况她还未曾提过一句,但维拉德却讲出了敌人的外貌特征。 维拉德佯作不妙,随即钳口。伊丽莎白深深叹了口气。 「余是说你这家伙怎么可能乖乖呆着,原来你还在陵墓内搞窃听吗?」 「哈哈哈,针对我的预测倒是敏锐精准,我感到十分光荣啊,『我的爱女』。正是!我无聊的心岂能光靠书本来抚慰?」 维拉德打了个响指,刚才的书落在他掌中。他得意洋洋地翻开皮革封面,纯白的纸上随着自动书写逐渐填上文字。那些看来是城中人们的对话。仔细一看,那封面也并非皮革,而是由数张鞣制的人皮叠成的素材制造而成。 书嗙地一声合上,又化作花瓣。维拉德接着说道 「这是我生前制作的,有幸没被没收的魔道具。上面所掌握的软肋能把这里几十个人当棋子使唤。不关乎贫富差距,人总有许许多多的污点,这真有意思」 「现在,余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对待你这家伙果然只能烧了杀掉」 「哎呀且慢,『我的爱女』。我很清楚你其实有着同那煽情形象与自述所不相符的洁癖,但还请饶过我吧。火刑的痛楚尝过一次就够了」 维拉德举双手示意投降,伊丽莎白狠狠瞪了他一眼。尽管气氛看上去一触即发,但彼此都不是认真的。要说前面都是维拉德的独角戏,那这段互动便是幕间剧。难缠的是,维拉德通常喜欢『与爱女和睦共处』。伊丽莎白也料想还有扯出情报的空间,所以对言行有所慎重。 不出所料,维拉德一只眼睛愉悦地眨了下,一根手指竖在嘴巴前面。 「我当然知道——真拿你没辙」 「别一副撩人的口气,信不信余虐死你」 「唔,纯粹的杀意强得出乎意料啊……哎呀呀,作为『理想的父亲』不但要宽容地接受叛逆心,还应该给个能让你愿意帮我的忠告吧?作为交换,你则对我的『游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条件如何?」 「都到这步了,不是提供情报,而是忠告吗。你说话的意图,余还是不知道为好吧。要是有好处就考虑考虑。你的命得看你自己」 「那我就公布吧——就凭比亚迪自爆,你会死吗?」 维拉德话锋一转,从他声音中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伊丽莎白诧异地张大双眼。 他说的话是对死者的侮辱,换做是曾经的濑名棹人一定会表现出愤怒。但是,伊丽莎白冷静地听进去了,将觐见厅中所见之记忆高速回放。 水晶内的植物爆发性生长,大厅中角角落落被彻底填满,没有剩下容人逃跑的空间。但是,伊丽莎白曾有过从类似情况下脱身的经历。在王都,她曾遇到过以可怕速度逼近的肉的海啸,而她活了下来。对于藤蔓,她也能想到一些应对之法。但是,她觉得维拉德那不清不楚的指正在暗示更加具体的手段。 保险起见,伊丽莎白进一步回顾那一幕。爱丽丝——自称『异世界拷问姬』的少女那得意洋洋的笑容鲜明地浮现在脑海中。瞬间,伊丽莎白猛然想通了。 (原来如此……『拷问姬』的确退化了) 只是变钝的刀刃还反倒好了,没想到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到。 「————『蛋人』」 「没错,一旦破掉,『国王呀,齐兵马,破蛋难圆没办法』。但是,只要不是『栽了一个大跟斗』就不会破」 若他们还活着,现状有根本性的不同。 伊丽莎白当即旋踝,在正准备飞奔起来的时候对灵柩猛地踢了一脚。感觉第三代的棺盖似乎松了,但她不加理会,如离弦之矢疾驰而去。 维拉德的声音从后面跟了上来,平滑的低音打在墙壁上,从四面八方扑下来。 「美丽之人沉浸于伤感中的样子美如艺术品哦,『我的爱女』。既然原本是无与伦比的残酷女性,就更加如此了。但同时,现在的你是丑陋的。还是曾经那个做好悲壮觉悟的你让我觉得更可恨,更耀眼,更美丽」 伊丽莎白本想「闭上那臭嘴」喊过去,却又咬住了嘴唇。被他嘲笑是自作自受,『拷问姬』已经迟钝得像头牛了,所以无话可说。但,维拉德似乎有些悲伤地接着说道 「你应该发过誓」 ——你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是孤高的狼,卑贱的猪。要像狼那样残酷傲慢地讴歌生命,像猪那样可怜死去。 (没错,那是余的誓言,也是骄傲) 『拷问姬』被一切所诅咒、疏远、蔑视,享受着形单影只腐朽殆尽的结局。同时要有的觉悟,不论谁死都要冷静淡漠。总有一天,人都要死,无可救药地腐烂变质。在那一刻到来前,必须贯彻心中决定的生存方式。 就算等待着自己的,必定是与那丑恶人生相称的,凄惨悲凉的结局。 伊丽莎白摇摇头,抛开无益的浑浊思绪。再这样心慌意乱丑态百出像什么话——她在心里充满杀意地咒骂着自己,向门伸出手去。 这一刻,门自己就打开了。伊丽莎白差点和正面扑来的蜂蜜色光辉撞个正着,连忙止步。 「哎呀,真少见啊,女士。〖你丫这种女人也能慌成这样〗」 「珍妮?怎么连你也来这里」 「莫非情报已经传过去了?〖那个大叔的话,搞偷听是很正常呢〗」 「既然料到了就阻止他啊!……等等,你刚才说情报?」 ——又出什么事了? 伊丽莎白低声问道。蜂蜜色的头发轻盈摇摆,蔷薇色的眼睛眨了眨,人偶般的美丽面庞不见丝毫变化,珍妮淡然地开始讲述 「各方面同时传来报告。首先,比亚迪的公馆那边检测到庞大的魔力反应。随后,亚人国有黑衣男子与礼服少女出现。战斗一开始,亚人那边就输了。为保障王族、高官、以及纯血国民们的性命,拉·克里斯托弗被当作了人质」 伊丽莎白咋舌。她的疏漏导致了最糟糕的结果。但是,现在没有空闲给她来后悔自己的愚蠢行为。珍妮猛地歪下脑袋,仍冷冰冰的口吻接着说道 「他们要求你一个人去。〖好了,要怎么办呢,公主殿下〈little princess〉?〗」 是去? 还是不去? 沙漠流传的祈祷诗 阿拉萨·爱娜 『龙的墓地』升起太阳 阿拉萨·爱娜 热砂拂过白银之骨 我们的故乡是金色的沙漠 被炎炎之风围绕的国度 高耸岩壁根底 是我们唯一要保护的宝物 超越了死亡留下来的光辉身影 耀眼的您啊 您在永恒的梦乡中 那双阖上的眼睛守望着我们 尊贵的您的孩子们 都是善良的子民 不论什么时候 都还请相信 阿拉萨·爱娜 『龙的墓地』升起太阳 阿拉萨·爱娜 热砂拂过白银之骨 尊贵的您在陵墓中 今日也安然地做着梦 愿美好长存 永无滋扰 阿拉萨·爱娜 祝您幸福 阿拉萨·爱娜 祝您幸福 《『砂之女王』传说》中的题序诗 继承『砂之女王』血脉的全体子孙啊 我们将永远传唱/ 即便我们的性命将要断绝 与我们不同的身姿/ 挂着鲜红鳞片/ 美丽的石头/永恒的守卫/ 纵然在睡梦中/ 也与我们同在的那位 其名为■■■■■■ —— 5 神奇的国家 —— 我想和你聊聊。 温和地,像朋友一样。 你应该根本不认识我吧,就像人类不会去了解在路上爬的虫子叫什么名字。但我认识你,就像去市场的整条路上,连家畜都自然能够听到圣人的名字。 我和你之间存在价值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这我当然知道,事实就是事实,不外如是。不过,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我再说一遍吧,温和地,像朋友一样。 我们一定处得来,我很期待。但是,自打我小时候失去朋友之后就不曾构筑过任何人际关系,所以没有确切证据。不过,但愿你至少相信我『想和你交好』的心意……谢谢,感谢理解。 嗯?你问为什么要找你?这太简单了。 因为你也是被剥夺殆尽的弱者。 被我可怜,你觉得是侮辱?不对?哎,你的确不会这么接受吧。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思维方式对我来说很难理解。 在我看来,圣人都被夺走了很多东西。 比如说你。 你的肺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对吧?你的心脏不知被偷到哪里去了不是吗?你胸口的肉被挖下来不知哪里去了不是吗?你现在的样子,已经不算是个人了不是吗?你就没悲叹过?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那样的话,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你就不会祈祷吗?你就不会哭泣吗?你就不会为发生在亲爱的朋友身上的悲剧而哀伤难过吗?根本不需要饶恕,不会向任何人乞怜。但是,我也有想亲切地向陌路人稍稍倾诉的时候。因为想有人告诉路确实只有一条,因为想获得仿佛安心的错觉。 我想让你告诉我答案。 怎样,拉·克里斯托弗。 *** 亚人国,烈风拂金沙,昼热夜寒,坐拥可燃液体与『龙的墓地』的丰富矿产——然后,由高耸的岩壁所构成。 那岩壁并非用来抵御来犯之敌的防护墙,而是防止国内混血现象发生的围墙。亚人公民的居住区由血统纯度对应确定,不允许居民自由移动。 伊丽莎白转移到了第一区——血统纯度最高的居民所居住的地方。 她挥开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在散落着沙粒的石砖地上着陆。 「接下来……」 伊丽莎白环顾四周。这里拥有居住权的人民十分富裕。砂岩制的住房,装饰有宝石搭配金属板的驱邪装饰、手工制作的隔光帘以及多热植物等。但是,所有房子全都一样紧闭门户,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伊丽莎白眯起眼睛。 (末日降临之际,第一区域虽然不及惨遭屠戮的第三区域,但伤亡确实同样惨烈) 即便如此,三年间的尸体埋葬与建筑修缮,应该已经让大部分幸存者的精神平静下来。但是,眼下明明是黎明降至的时候,周围却鸦雀无声。 俨然第一区域的居民全部死绝的情况。 伊丽莎白知道一个全是死者居住的城市,那就是『拷问姬』的故乡。那圈围墙的内侧没有别的,正是她亲手制造的墓地。但是……伊丽莎白心想 (——还并未接到亚人方示意发生巨大伤亡的报告) 这片土地上应该没有进行杀戮。 伊丽莎白失败应该让黑衣男子和『异世界拷问姬』吸取到了教训。作为让拉·克里斯托弗投降的条件,他们有保障人质们的性命。目前支配阶层的人都被软禁在祭祀『砂之女王』的神殿中。被放过的第一集纯血公民以及为数不多的低级公民似乎被命令不许离开家门,这寂静大概就是这个缘故。 只要拿高位纯血者和神殿当盾牌,他们就绝不敢轻举妄动。亚人崇尚血统纯正,也同样尊崇神殿。这是因为,『砂之女王』的遗体就安置在神殿地下。 祭祀亚人之母——女王的地方,由女王近亲的骨骼制造,一部分支柱已经宝石化,可谓庄严美丽。但是,伊丽莎白无法近传闻中的建筑物,救出被囚之人。伊丽莎白一旦靠近神殿,人质就会全部被杀。这是对方做出的威胁。 (亚人族一直以来都固执地拒绝人类来访第一区域,特许的先例就只有末日降临时奔来救援的『狂王』) 目前,亚人族正身陷因『拷问姬』——其他种族的罪人一个行动就会导致丧失众多纯血者的状况。这是在讽刺,但现在也不是对排异主义者下场说风凉话的时候。 伊丽莎白缓缓迈出脚步。 通往宫殿的大道被刷成红色,甚至绘有色彩艳丽的复杂图案。那是承载着亚人历史的宏大传记图。伊丽莎白一步一步踏在上面,伴随着铿铿的坚硬声响,每逢祭祀便会充分刷新的涂料被她高高的鞋跟一块一块磨掉。 宫殿采用由特殊石材切割、加工,经精密计算进行配置,成螺旋状建造而成。沙漠夜空中闪烁着无数星光,宫殿在星辉下如一只倒扣的海螺熠熠生辉。那是人类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目睹到的壮观景色。 『拷问姬』牵着向后翻飞的乌黑秀发,向那虹色逐渐靠近。这是依照反叛者指示的行动。 说来讽刺,眼前展现的风景同样犹如传记图中的一幕。 *** 「他们要求你一个人去。〖好了,要怎么办呢,公主殿下〈little princess〉?〗」 「——去」 抵达亚人国不久前——伊丽莎白对珍妮的提问,做出了毫不犹豫地回答。 金色的『拷问姬』眯起那双蔷薇色的眼睛,但反应也只是这样,似乎早已料到伊丽莎白会这么回答。伊丽莎白离开门后,在走廊上珍妮一边跟在她后头一边对她说 「确实,现在这是最妥善的方式吧。〖不过那说法把要人气疯咧〗。要是因为『拷问姬』的拒绝,亚人皇族以及拉·克里斯托弗被杀的话,就远不止是外交问题了。亚人必定开始侵略其他种族。〖就算搞定袭击者也拦不住相互残杀啦!种族间的交往麻烦死啦!〗」 「没办法,就算在同族内部,政治思想、宗教、信念、伦理观也都存在差异。对他人的『完全理解』不过是错觉罢了。既然种族不同,那思想的壁垒肯定还要越发艰深……哎,对于亚人的纯血主义,连余都无话可说。那帮家伙的弱点暴露得太明显了」 伊丽莎白沉下声音这样回应道。总之就是,亚人族做得太过了。『砂之女王』在久远的过去已经作古,身为血统逐渐消失的种族,他们的忧愁恐怕很难让外人理解。但是,他们的主张太过分了。 (他们那样就是典型的靶子,主动伸着脖子让人来掐。一帮蠢货……可是……) 伊丽莎白若非出现致命性疏忽,本来能够阻挡凶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她必须为自己的失策承担责任。她开始整理思维。在她身后的珍妮问道 「具体准备怎么做?」 「具体,指什么?」 「哎呀哎呀,〖你脑残啦,『拷问姬〈fairdy〉』。听人家的话屁颠屁颠跑过去,这就没啦?你丫会是那种乖乖女?啊?〗」 珍妮依旧那副干巴巴的语气爆出爆出粗口。伊丽莎贝嘴角一扭。 珍妮·德·蕾虽然以『拷问姬』自居,但她本性中很多地方与之不相称。即使这样,金色『拷问姬』仍够格作为黑色『拷问姬』的知音。 (「听好了珍妮。余会听他们前往亚人的地盘。在此期间,你就……」) 「厉害厉害,我的天呐。没想到你真一个人来了啊!」 一个比珍妮更稚嫩的声音震响伊丽莎白的鼓膜。 与此同时,也结束了伊丽莎白弥蒙的回想。 她已穿过宫殿大门,走进前庭。刷红的石砖地已经变 成了铺着琉璃色瓷砖的路面。蜿蜒的道路两侧是大面积的花草树木。在那里,富含水分的优质黑土滋养着植物,似乎是从兽人地界引进过来的。绿叶间透出猎豹俊敏的影子和孔雀华丽的羽毛。花朵形状的石材喷泉喷着高高的水柱。 在这乐园般的风景中,站着一个纯洁的白色身影。 伊丽莎白的目光前方,『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轻盈地跳了起来。 「人家好吃惊!嗯,真是大吃一惊啊!因为,你突然就出现了!」 「这话该余说才对……谁能想到这么快又会遇到你」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喊了敌人之后才发觉不对劲。『女儿』应该守候在『父亲』身旁才对,还以为她在做什么,看样子是擅自在庭园里采花。 少女拈起裙摆,布料的线孔中插着几株大朵的白百合花(以外界为沙漠来看,恐怕价值不菲)。爱丽丝似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既然你来了,人家就不用再忍受寂寞了!嘿!」 「嗯?」 爱丽丝蹬地,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蓝色的短裙上下翻飞,白色花朵被抛向半空。爱丽丝在纷飞的百合花中着地,微笑起来 「没迟到呢。真了不起,伊丽莎白。因为你了不起,我爱丽丝要好好夸奖你」 爱丽丝天真且傲慢地挺起胸膛,但她随即神色一变,连忙整理起凌乱的裙子。慌慌张张整理好裙子后,爱丽丝弯下一侧膝盖,优雅地行了一礼。 「伊丽莎白,欢迎来到『奇境之国』」 『拷问姬』没有隐藏敌意。而爱丽丝的招待,却是天真无邪的欢迎。 那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称不上精神正常的行为。 *** 「i"mte,i"mte」 爱丽丝高声喊着跑过来,帽子上装饰的白缎带像兔耳朵一样摇摆。 做完欢迎的问候之后,她突然抓住伊丽莎白的手,跑了起来,似乎是要带她去找刘易斯。对方手里有人质,打起来也没有好处,伊丽莎白便老实顺从。即便这样,爱丽丝天真奔跑的样子当然令人毛骨悚然。而且,她还每隔一会就会大叫。 「迟到了,迟到了〈i"mte,i"mte〉」 「要是迟到了,怎么想都是你绕道害的」 伊丽莎白提出指摘,但依旧没拦住爱丽丝到处乱跑。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做着无谓的行动。靠近建筑物后,地砖上开始出现蛇的图案,爱丽丝又开始沿着蛇的图案奔跑。还没反应过来,她又再次冲向庭院。 伊丽莎白实在忍不住想要抱怨。就在这个时候。 「哎呀,『面包奶油蝶』!」 「什么?」 说出愈发不明所以词汇。在她目光的前方,是一个用网制成的围栏。爱丽丝飞快地窜了进去,伊丽莎白也被拖着扑进去。 瞬间,艳丽的色彩扑面而来,席卷视野。那是许许多多的蝴蝶腾飞而起。这些蝴蝶应该是宫殿搜集饲育的,俨然一副如梦如画的美丽风景。 爱丽丝欢快地叫起来,挥舞着雪白的手,接着抓到一只。 噗滋,只闻一声凄惨的声音。伊丽莎白不禁愣住,眨了眨眼。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捏扁了蝴蝶的肚子。接着,她又把翅膀从痉挛的身体上拔下来,将飘落在地的四片紫色翅膀踩在脚下碾碎,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真没意思」 「……唔」 爱丽丝毫无征兆就心情突然不好了。她拽了拽伊丽莎白的手,又开始往前走。伊丽莎白看着她不知为何变得失落的背影,得出了结论。 (综合她在兽人国的行为来看,已经远远超乎幼儿特有的残酷了) 爱丽丝·卡萝尔,坏掉了。 她的损伤程度不知还能不能修复,但这对伊丽莎白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是敌人,这个事实不会变。不过,她身上有不少令人在意的地方。 「然后是这边!再然后是那边!」 另外,爱丽丝本人并没有身为敌人的意识,就像对待好友一样带着伊丽莎白到处跑。她就像在绿篱的迷宫中彷徨一般,一直令人费解地奔跑着。 不久,爱丽丝在离王城第三远的离宫前方停下了脚步。 *** 「锵,到了!看,就是这里喔,伊丽莎白!」 「专程提前把人叫出来,却吃到这么久」 伊丽莎白面对欢快的爱丽丝,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望去,眼前是一栋豪华的宅邸,细长的瞭望楼很有特色。伊丽莎白暗自确认出发前默记的平面图。 (————王侧室的居所吗) 亚人的王不在政治场合出面,国家由第一集纯血民中选拔出来的高官们执政。王的主要角色是充当象征,以及与纯洁妻子之间的婚姻。亚人为延续血脉,推崇多妻制。应该存在从各位高官的血脉中各迎娶一名侧室的惯例。 伊丽莎白被带往宅邸后门,爱丽丝握住经过精细加工形似花冠状的门把手,往怀里一拉。侧室们只允许在中庭范围内活动,不得擅自去其他地方。门的开启关闭,通常由侍从执行,因此门的材质似乎很重。但是,爱丽丝不知为什么没有是用魔力,跟门较起劲来。 「唔,嘿,现在父亲大人他、正在进行无聊到让人打瞌睡的、『大人之间的谈话』,但是、要是听说伊丽莎白来了、他绝对、绝对会很开心的,所以放心吧!这门好重!可要是用了魔力、总觉得就是人家输了。另外,找到了跟你超配的花糖酱,待会儿分给你、开个茶会——」 「no——『结城·纱良』」 『爱丽丝』猛然话音一断,欢乐的气场随之消散,随后是漫长凝重的沉默。 最后,『异世界拷问姬』面对着前方,头也不回地作出回应 「那个名字已经不用了……不,叫那名的孩子已经死了。喊它也不会有人回应」 「嘴上这么说,还不是老老实实回应了?……余有话要问」 「是问『爱丽丝』吗?还是说,问『结城纱良』?」 「随便,都一样」 「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差多了,根本不一样」 爱丽丝没回头,摇了摇头,帽子上的白缎带也随之摇摆。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硬是继续发问 「根本一回事啊——喂,你难道跟棹人一样,也是『无辜的灵魂』?」 「哎呀,你提的问题还真奇怪,像蘑菇上面的毛毛虫的谜语似的。『无辜的灵魂』是什么?无辜是什么意思?有没有罪谁来决定?爱丽丝是有罪还是无罪?你是红心女王?要是那样就恕我冒犯啦」 「别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来掩饰——余是在问你,『你是并未犯下相应的罪却在残酷的痛楚中遭到杀害的人吗?』」 爱丽丝再次沉默了。她卸掉全身的力气,双臂耷拉下去。 这就是答案。 无需言语,伊丽莎白便能察觉背后的隐情。但爱丽丝态度一变,神采飞扬地转过身来,以诡异万分的气势滔滔不绝起来 「人家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啊。可是,明明跟以前当乖孩子的时候没有两样,却完全被当成坏孩子了,怎么道歉都不管用。全世界没有任何人对我说『你没有错』。于是呢,掉啊、掉啊、掉啊,爱丽丝掉进深深的大洞底〈down down down. alice went down a big hole.〉。明明都没有追赶白兔呢。到的地方是『 奇境之国〈wondernd〉』。怎样,很单纯的故事对吧?」 「果然……『将适应了痛楚的异世界人的灵魂装入不死的身体里,令其与恶魔缔结契约』。『父亲』估计是发觉了那个行为的重要性,所以你被选上,被利用了。应该还加上了比棹人还小的年纪,操纵起来更加方便的条件吧……真可怜」 伊丽莎白摇摇头,再度验证了对她『受虐之人』印象的正确性。 『复仇者就另当别论了。动机越是正当,执念就越深,方式也就越扭曲』 (——『复仇者』……是吗) 爱丽丝没有回应伊丽莎白的指正,像跳着舞一般朝门又转了回去,再次握住把手。这次她似乎用魔力强化了身体,门缓缓开启。 「无所谓啦!嗯,真的无所谓!伊丽莎白说的话好没意思!所以到此为止喔!人家不想再听了,所以别再说了!」 爱丽丝用小孩子式的口气大叫起来,将门渐渐敞开。 于此同时,异样的气味向外满溢而出。那是香炉的香味与血的腥味相交混的味道。伊丽莎白的目光,落向那气味的源头。 从离宫内部漏出来血液,昏暗地泛着光泽。 「不然的话——我连你也会杀掉的」 爱丽丝仰起脸,仰起那角度十分诡异。 面对她血红的眼睛,伊丽莎白没有理会,而是瞪着黑暗的门里头。 (没有接到出现大批牺牲的报告。确实没发生残忍的屠杀。但是——) 理所当然,不可能一个受害者都没有。 在离宫内,有亚人被杀害了。 不知发生过怎样的纷争,被『处理』得十分『精细』。 光看那『尸首』无法分辨究竟是侧室还是士兵,甚至连其性别都无法分辨,只能通过肉块上残存的鳞片勉强分别出他们是亚人。 其身体被『解刨』,还被分散在不同地方。 心脏被放在窗边,眼珠被镶在走廊上门的探视窗上,肠子被缠在装饰柱上,肺被摔打粘在墙上,附着牙龈的牙齿像碎石子散落在地上。 被踩碎的百合花,被捏扁的蝴蝶……伊丽莎白回忆之前目睹的那些。 爱丽丝在这凄惨的背景中,甜甜地说道 「呐呐,不过啊,还是有事情想让你告诉我喔,伊丽莎白」 「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伊丽莎白以冷淡却不失稳重的口吻反问回去。 爱丽丝一副接受挑战的样子微微一笑,手指在背后交叉,身体摇摆起来。 「我做的,为什么说是人不能做的事情呢?」 在她稚嫩声音的底部,沉淀着堪称老奸巨猾的恶意。伊丽莎白知道…… 那源头是——就像从化脓的伤口流出来的,伴着痛楚的憎恶。 *** 来聊聊吧,只是聊聊一个很简单的算式。 这里有『残忍受虐的人』和『愉快施虐的人』。前者对后者决不饶恕,不论后者说什么,做什么。后者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那么,答案就唯一确定了吧。将怨恨与憎恨相乘,不妨抛开碍事的伦理观。让前者向后者复仇,故事就会平安谢幕。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但是,这里再加上其他条件看看吧。 结果,顿时一切会变得混乱不堪。补充的是以下内容。 存在『什么都没做的人』和『一无所知的人』。 存在以『司空见惯』为由一直大气容忍的世界。 好了,这该怎么样才好呢?这初看之下很难思考。但其实根本不需要深入思考把复杂的联系全部斩断就行了。 换而言之…… 就是『憎恨世界』。 ————但是…… 「就回答你吧」 「啊,来了吗」 伊丽莎白准备回答爱丽丝的提问,但被一个男性声音打断。 伊丽莎白的目光转向门内。走廊上一直到尽头的拐角处都没亮灯,昏暗中零星散落的内脏就像标记。 忽然,其中一个内脏被踩碎,腐败的血肉四溅开来。一名黑衣男子走了过来,就恍如从黑暗中剥离开来一般。他缓缓抬起脸,面具的锃锃白斑突兀地悬浮在黑暗中,好似半边脸的颧骨暴露在外。 「父亲大人」 爱丽丝开心地喊起来,跑了过去,猛地朝男子扑去。地上亚人的心脏被爱丽丝狠狠踩到,凝固一半的乌血喷溅而出。 爱丽丝毫不介意鞋子被弄脏,拥住男子挂在脖子上,帽子上的缎带开心地摇摆起来。 「听我说听我说,父亲大人!伊丽莎白她好过分!满嘴莫名其妙,没意思的话!人家好生气,好想把她一脚踩烂!」 「冷静,爱丽丝。以你现在的实力就想尝试把伊丽莎白一脚踩烂,太鲁莽了。另外,你没解除强化身体的魔力就朝我抱上来了,没说错吧?」 「哎呀,是吗?啊,真的耶!呃,奇怪……该不会?」 「拜你所赐,我的脖子已经断了。若非事先预测并运转魔力,我现在已经死了吧」 「这可不好!不好了不好了!对不起啊,父亲大人。还在痛吗?」 「刚才也说过了,没有大碍,但你以后要注意」 又来了——两人认真地展开脱线的对答。伊丽莎白不禁有些丧气,但同时也萌生一股难以名状的阴森感。 (这俩家伙的对话,决不该发生在残杀的尸体前) 换而言之,不光爱丽丝,黑衣男子也已存在致命性的崩溃。 伊丽莎白再次寻思『复仇者』这个词汇。而这个时候,两人的互动还在进行。爱丽丝乖乖下了地,男子把手放在她双肩上,又滑稽又真挚地问道 「另外,你回忆一下,你是不是也向伊丽莎白说过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啊」 「嗯,你说的没错。『i amte』在半路上就换成『迟到了』,所以意思勉强能懂……但『面包奶油蝶』『红心女王』『明明都没有追赶白兔』『奇境之国』这些,根本意义不明」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爱丽丝眼看着尴尬起来,看来她还有点自知之明。最后,男子以责备的态度摇摇头 「爱丽丝,我都叮嘱过你多少遍了。你《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故事在这个世界并不通用,你要是想讲,应该从梗概介绍开始讲。成为『淑女』应该是你自己制定目标——既然如此,就不该没头没脑地让人混乱」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我太不小心了」 「这句『对不起』,真的应该对我说吗?」 「诶,当然知道啦!……对不起,伊丽莎白。只顾说莫名其妙的话的,其实是我啊。请一定原谅我喔」 「喂,你们究竟是在干嘛」 困惑完美地进化成了头痛,伊丽莎白扶住额头。 男子就像在说「能好好道歉值得夸奖」似地,摸了摸爱丽丝的脸蛋。爱丽丝像只小狗似地发出「哼哼」的声音。但是,男子当即从她天真的笑容上移开了目光。 「很抱歉把你叫到这么远的地方,伊丽莎白·蕾·珐缪。但之前也讲过了,『详细说明的话要换个地方』。现在终于能平静对话了」 「对话,是吗——在此之前余要确认一件事。拉·克里斯托弗没事吧?」 「当然,他对我们也是应该对话的对象」 黑衣男子淡然答道。伊丽莎白皱紧眉头。她没料到,拉·克里斯托弗除了当人质外还有这层意义。他是圣人代表,伊丽莎白是『拷问姬』,他们的选定基准实在难以捉摸。既然黑衣男子希 望,那就该认为他有对话的价值。 (总之,现在需要情报) 「对话是吧,那你究竟想谈什么?」 「已经定好了」 男子的回答没有说到最后,而是转过身去,拖着翻飞的衣裾迈出脚步。 爱丽丝跑向男子,跳起来搂住他的胳膊。只闻嘎啦一声,男子肩膀发出毁灭性的声音,但他没有止步。他看上去想赶快到离宫深处去。 (搞不好是打算堵住退路……不过……) 留在这里没有意义。伊丽莎白点点头,跟在了后头。但是,她半路上不禁眯起眼睛。黑衣男子和爱丽丝走路不回避开散落在地的身体部件。 快碎掉的牙被压碎,内脏喷出受伤的髓质,嘴唇被踩瘪。此情此景平静而残酷,显然十分凄惨。两人就这样,欢乐地在地狱中前行。 男子保持面朝前方,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 来聊聊吧。 聊什么呢。 「忏悔和梦想,还有」 憎恨的话题。 *** 「就是这间房,请进」 男人停在一扇朴实的门前。这间房和其他的不同,门上没有窗口。爱丽丝听到后恭恭敬敬地将门打开。鞋跟扬起尖锐的声音,伊丽莎白走了进去。 里面所呈现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纯白色空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糊成石膏状的白色,家具就只有摆在正中间的一把弯脚椅。在亚人国,它显得太过豪华,不是亚人所喜欢造型,恐怕是后来搬进来的。这个房间似乎原本没有任何家具。 伊丽莎白感到不对劲。除祭祀之外,侧室们应该终日不离离宫,因此她们的住宅内部装饰处处透着寿房的韵味。但是,这里不一样。 这间房是做什么用的……伊丽莎白四下张望,忽然注意到白墙上浮现的独特阴影。这里利用房间整体,雕出了『砂之女王』的形象。 在房间中心跪下去,正好就形成像蛋一样被她怀抱的样子。 (原来如此……是祈祷与冥想的地方么) 伊丽莎白想明白了,目光又转向中间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异样的人物。 他是一名男性,肩膀宽阔,身材挺拔,穿着一件能拖到地上的白色长袍。那长长的衣裾与笔直的黑发,在地上勾勒出两道圆。但是,异样的地方还不是这些。 他以浑身被粗大的锁链束缚着,固定成拥抱自己的姿势。伊丽莎白认识他。 他的束缚并非强制性的,但他若不把胸口封住的话就连坐都坐不住。伊丽莎白大步走到男性面前。 男性缓缓把脸抬起。 在男性说话前,伊丽莎白率先开口 「好久不见啊,拉·克里斯托弗——上次直接面对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吧?」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正如定期报告所述,见你平安真是比什么都好」 拉·克里斯托弗以冷静的口吻作出回应。他的声音中没有痛苦的感觉,房间里的空气也很清新,没有血腥味。伊丽莎白点点头。 看样子拉·克里斯托弗没有遭受过度的刑讯与逼问。圣人虽然对痛苦承受性强,但总有个限度。最关键的是,控制神圣生物的消耗非常大。 毫发无损算是万幸吧……伊丽莎白轻轻耸了耸肩。 「你才是,看样子你什么伤受,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人质要平安才有价值。对于这一点,那帮家伙看来没搞错」 「唔……恐怕,不尽然吧」 「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你这样口齿不清,是被他们做了什么吗?」 「虽说是敌对之人,背上不需要的污名则有违神意。因此,我在此作证,我未受到侮辱的对待——但被请求当他的朋友」 「啥?」 「被打了,措手不及。有怀疑是精神攻击,或者洗脑的早期阶段的余地」 拉·克里斯托弗严肃地申告道。伊丽莎白皱起眉头。 拉·克里斯托弗在被推举成为圣人之前便以是一名虔诚信徒,平日进行着祈祷和供奉。对于他,能称作朋友的人恐怕很少。成为了圣人的现在,竟然被敌人请求成为朋友,也不怪他会感到困惑。但是他推测是精神攻击前期准备的情况,其实不大可能。 实在没听说过有哪个魔法需要那么荒唐的准备工作。 就在伊丽莎白开始兀自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开朗的声音。 「嗯,完成了!虽然没桌子也没糖果,但『疯狂的茶会〈mad tea party〉』的可爱椅子完成啦!伊丽莎白,你也坐这个吧?人家帮你搬过来」 爱丽丝十分费力的样子搬来一把弯脚椅,放在拉·克里斯托弗的身边。不过在这么简约的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并排摆着,这场面与其说是茶会,倒更像是关押囚犯的拘留所。爱丽丝大概是发觉这构图多么糟糕,不开心地把脸鼓起来。为了改变氛围,她在对面的位置上洒下花瓣与黑暗,制造出他们自己用的椅子。 爱丽丝与黑衣男子各自落座。四把椅子就像正中间有条分界线隔开一般,两两相对。 (在亚人用来祈祷的房间里,『拷问姬』和圣人代表,还有『世界的变革者』齐聚一堂么) 这构图有够荒唐,简直是不祥的象征……伊丽莎白有股不好的预感。 同时,黑衣男子仍一副淡然的口吻叩开说到 「既然希望谈话,首先我应该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刘易斯,没有姓氏」 「……叫刘易斯啊」 「想获取更多情报的话……我想想,不妨去翻翻十年前在王都被捕一时的魔道具盗窃团伙的记忆。至于有没有记录,记录有没有保存就不见得了」 「什么?」 伊丽莎白又一次禁不住发出怪叫。这是因为,这个男人——刘易斯在主动提供情报,而这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好处。但是,他还在继续那捉摸不清意图的行为 「好了,谈话所需的环境也总算筹措好了。在此,我再一次请求两位」 在他身旁,爱丽丝猛地点点头,沾着血的鞋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刘易斯以横眼训斥爱丽丝,然后就像喊学生一般讲道 「我想背叛世界——将一切赶尽杀绝」 *** 伊丽莎白直观地发觉。 (说来,这又是个简单的算式) 维拉德生前也说过,被掠夺过的人有权换位到掠夺的一方,至少及具备条件让他们坚信自己『有掠夺的权利』。那是不论善恶,但凡要成就大事之人必须具备的『资格』。当然,那是立自己为暴君的『资格』。 刘易斯的主张建立于被掠夺方的思维。但不论对方有怎样的前提和背景,伊丽莎白的答案都早已决定。 「余拒绝!」 「还没细说就拒绝的话,我也难免会受伤的,所以容我禁止这么做」 伊丽莎白一如既往地做出秒答,但被刘易斯轻描淡写地无视掉。 在意想不到的方面,这个男人倒十分灵活啊……伊丽莎白咋舌,把腿翘了起来。 爱丽丝觉得刘易斯好帅气,眼睛闪闪发光,也想效仿刘易斯。刘易斯对爱丽丝训斥后,轻轻说道 「想都不想就回答叫做草率,不妨扪心自问。你也应该拥有它」 「拥有什么?」 「『忏悔和梦想,还有』」 ——憎恨。 他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伊丽莎白只觉得心烦,本想直接拒绝,然而她忽然闭嘴了。她敛去表情,脑中鲜明地描绘出一幕情景。 在『世界尽头』,睡着她这个世上 最心爱的人。那副模样『只』留下了美丽,呼尤不应,触尤不及。 伴随着头痛的疑问,也总是消失不了。 (为什么余在这头,你们却在那头?) 濑名棹人不是『拷问姬』,不是『圣人』,也不是『狂王』,是一名普通的少年。然而,他却将如今看来应该与他毫无关系的异世界的一切背负起来,和他的新娘一同长眠。 (为什么你们两个非牺牲不可。重逢的那天,真能等来吗——余能为你们,做什么吗?) 她不日不夜地发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而且每当这么去想,就有一股愤怒侵蚀大脑。 刘易斯将那股愤怒,准确地化作言语 「这个世界,将牺牲过分强加给一部分人了」 那正是忏悔和梦想,还有憎恨。 伊丽莎白与刘易斯无言对视。她自然察觉到,刘易斯打算重提适才失败的邀请。他会向伊丽莎白说出与之前一样的禁句。 『那么,赌上救世的决战后 给伊丽莎白·蕾·珐缪,留下了什么呢』 同时,这也是在问另一个问题。 『那么,赌上救世的决战后 濑名棹人得到了什么呢』 以年幼孩子一般眼神质问。 少年所抓住的选择,真的对了吗? 至少,留下来的人们有资格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正确的选择』吗? 「这位爱丽丝·卡萝尔跟濑名·棹人一样,同是异世界的人,而且,她同样是个被不合理的痛楚一直折磨致死的孩子。正如以前对你说的,『异世界人』这点很重要。对『自己死后获得了新生』『这次一定能达成愿望』的坚信,正是万能的免罪符,获得无限力量所需要的魔法素养……是正当的效果」 刘易斯流利地讲述着。爱丽丝无聊地互顶指甲,打了个哈欠。拉·克里斯托弗大概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理论,眉头微颦。刘易斯对伊丽莎白继续往下说 「『连活自己的人生都不被允许』,这代价足够让自己深信前世的可怜悲惨——悲剧就是悲剧,还是就让它一直一直是个悲剧,不要结束才好」 想让它结束的人,根本不存在。 刘易斯严肃地断定道。他拿『异世界拷问姬』当武器利用,然而从他声音中却不可思议地听不出虚伪与嘲弄。伊丽莎白粗暴地把撑着脸的手搁在腿上。 「——那你讲吧」 「讲什么?」 「你们是凭什么宣称跟余等有共鸣?你自身的悲剧又究竟是什么?」 伊丽莎白气势逼人地问道。她所了解的惨剧实在太多。 濑名棹人背负的痛苦,小雏的献身,伊丽莎白的丧失……要拿其他愁闷与这些相提并论,伊丽莎白不会轻易同意。『拷问姬』的气势,把爱丽丝小小的身子吓得一弹。 爱丽丝提心吊胆地偷瞄刘易斯。刘易斯没有动,只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 「好吧,就告诉你吧」 ————我的,悲剧。 刘易斯将黑衣包裹下的右臂缓缓抬起来。他动动手指,发出微弱的声响,如同脱帽表示敬意一般摘下了那半截的面具。乌鸦的形状远去,隐藏其下的部分暴露出来。 伊丽莎白惊讶地睁大双眼。 瞬间,一切疑问随之消融。 已无需明说。刘易斯所渴望的东西,他的动机,他凭的什么自怨自艾,一切都自然而然一清二楚了。 「——你……」 他在微笑。 怀着敌意,不是笑容。 但是,他脸的构造十分丑陋,丑陋得不像这世间之物。 刘易斯左半边是人的脸,但右半边不是。金色的眼睛,细长的瞳孔,长着鳞片的青黑色皮肤……藏在面具之下的部分,是亚人族的造型。 两种族的特征纵向分部在左右半边,这是极为怪异,也是最为不幸的融合方式。伊丽莎白·蕾·珐缪嘀咕了一声。那是自己所知的,与他不无关系的事件 「……『混血种大屠杀』」 那正是为拯救世界而抗争的背后孳生出的,不得不需要『世界变革』的惨烈悲剧。 —— 7 双人圆舞 —— 爱丽丝·卡萝尔的日记 天气·晴 气温·不热也不冷呀。 我们目标的进行情况·总算是『从眼泪的池塘出来了』的感觉吧? —————————————————————————————— 父亲大人说『这边的语言会通过人造人(魔像)的功能进行翻译,但 最好还是也习惯书写比较好』,推荐人家写日记了! 这对于爱丽丝,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而且,濑名棹人的相关资料中也提到『写日记很开心』,所以人家也 决定来写了。羽毛笔也用熟了。 爱丽丝其实是个乖孩子,挺多事情都做得到。 今天的爱丽丝很幸福。 明天一定也很幸福。 这么写的话,父亲大人是不是又会对我说「不用勉强」呢? 可是,人家说的是真的啦!身体完全不疼,饭也吃了好多。父亲大人 今天也好温柔。其他大伙也没说爱丽丝是坏孩子,没人打爱丽丝。没 有被打,牙齿也没断,指甲也没被剥掉。没有比这些更幸福的了! 可是,要说我唯一的奢望,就是想交朋友。 我也好像要个《爱丽丝梦游奇境记》里黛娜那样值得珍爱的朋友。所 以呢,爱丽丝非常期待跟她见面。 她会不会喜欢上我呢? 会不会像理解濑名棹人那样,也理解我的痛楚呢? 嗯,一定没问题的。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所以,就像能跟濑名棹人 搞好关系那样,她应该也会喜欢我的。好想好想快点见面啊。 今天的菜单……………炖菜和面包。爱丽丝很乖,所以得到好多肉。 父亲大人的反应………明明是混血种,父亲大人却总只吃草。 今天的父亲大人………唔,感觉脸色不太好。 今天的父亲大人………人家担心,就问了「没事吧?」 好了,今天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啊,好期待呀,伊丽莎白·蕾·珐缪! 咱们一起,多多的,多多的报复世界吧! —————————————————————————————— 事情要追朔到伊丽莎白启程前往亚人国的不久前。 这是在人类王都展开的一幕情景。 舞台是『地下陵墓』的最下层,摆放王室灵柩的大厅门口。演员两名,剧目是关于亚人国袭击事件——黑色的『拷问姬』唱歌似地对金色的『拷问姬』讲道 『听好了珍妮。余会听他们的前往亚人的地盘。在此期间,你可以分头行动,趁着两名主力专注于交涉的时候解放人质』 『说得轻巧,都称不上是计策了。〖连烂大街都算不上啦。老套得一揩一层灰,捏一捏能成泥的那种!〗』 『没错,正因为这样——这里要玩点花样』 伊丽莎白扬嘴一笑。珍妮对她一副要耍阴谋诡计的提法表现出兴趣。 伊丽莎白毫不犹豫,毫不羞耻,毫不迟疑地说出了指示。 用西洋棋来打比方,就如同是把『王』扔掉一般粗暴。 『把『砂之女王』的遗体爆破掉就行了』 「这哪里是强人所难那么简单啊。嗯,这不仅仅是放手一搏,简直是禁招。〖但是不赖,简直坏透了棒极了!就得这样才够劲呐!〗」 珍妮像猫咪似地舔舐嘴唇。 在『砂之神殿』内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她蜂蜜色的头发随风翻飞。珍妮正站在铁环形(沿外侧安装有火炬照明用的网兜)巨大照明器具之上。 每当墙壁震动,锁链吊着的铁环便剧烈摇晃,眼前耸立的骨柱也在轧轧作响,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天花板上掉落。在尖利的碎片雨中,珍妮毫不畏惧地注视着一个点。 她目光锁定的,是设置在神殿深处的,用黄金与宝石点缀的六角形圣堂。这里就像是存在内部子结构的盒子,建筑物内还有建筑物。不穿过那扇门,便无法拜见到『砂之女王』的遗体。这种设计旨在提升神秘性的同时,也是防止魔法师入侵的措施。 圣堂内部以血刻着拒绝魔法阵。 在过去,神殿整体都被施加了那个咒文,但在三次和平协定签署后,考虑到故交的兽人皇族访问参拜时的不便,以及神官到其他区域巡礼时的负担等因素,就被废除了。 这么做,便导致卓越的魔法师能够从外部强行转移进来。但是,神殿平时就在对民众自由开放,所以也专程入侵也没有意义。 就算这样,唯独圣堂仍被不可侵犯地保护着。一开门便是一条写着血字的台阶,前方是『砂之女王』的石室。宽敞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玻璃制的砂。半没在乳白色颗粒中的,据说是一具巨大的身躯,像蜥蜴。还相传,遗骸忘却了腐败,闪耀着红光。女王永享安宁。 但如今,那份安静应该灰飞烟灭了吧。因为爆炸就放生在圣堂地下。 「……原来如此,效果真是剧烈。〖简直比瞄着本人心脏还见效啊,太有意思了〗」 珍妮平平淡淡地说着吹口哨似的话。 爆炸引起神店里面发生激变。人质们直到刚才还两手被绑住,无力地倒在地上。可能是末日降临时的绝望再次复苏,他们在绝望与恐惧之下一动也动不了。但现在,他们都像换了个人,争抢着蜂拥到圣堂前。 手持武器的混血种们哑然地愣在了原地。他们恐怕无法理解人质们的突变吧。但是,亚人的行动在某种意义上有很强的一贯性。亚人族『正确的子民』就算在危机状况下,也不会搞错优先顺序。相比于自己的人身安全,他们更加在乎纯度高的血统以及对『砂之女王』的敬意。现在,人质们行动起来,想要确认女王的遗体是否安好。 有的人灵巧地起身跑了起来,有的人摔倒了但仍继续奋斗。愣了一会儿之后,混血种开始阻拦。他们吼叫着,让人质们回到原来的位置。 「没同意不许动!想死吗!」 「闭嘴,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竟然加害『砂之女王』陛下的玉体,无耻!」 责难的声音一浪压过一浪。混血种们一下子害怕了,这是因为他们没有话可以反驳。 在武力占领成功时,混血种应该本打算将『砂之女王』的遗体当做『人质的人质』,将女王遗体引爆只会对控制现场造成障碍,搞不好还会妨碍与拉·克里斯托弗的交涉。但是,既然地下已经发生爆炸,他们只会认为是看守自作主张做了蠢事——也就是说,混血种一方陷入觉得自己理亏的心态。 如此一来,他们的应对自然就变得软弱,会暂时驻足不前。 「目前计划顺利呢」 珍妮点点头。但是,混血种反应得不预料的要快,马上又去确认地下的情况。他们向手中的武器用力。混血种想要准确地掌握情况,聚集在圣堂前的人质们就非常碍事。珍妮微微眯起眼睛。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神殿的门被乱敲一通。混血种们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 珍妮再次点点头。看来是赶上了。 外面响起了怒吼声。是免于监禁的纯血居民们赶了过来。他们的反应迅速、激烈而且鲁莽。「你们是不是加害了『砂之女王』!」——民众们发起非难与逼问。 此时此处,之前充斥着第一区的犹如墓地般的沉默,宣告结束。 用恐怖实施的支配太过短暂,也太过不堪一击。 混血种们愕然了。但是,他们的惊讶没持续多久,脸上便浮现出憎恶之色。 混血种本就是被压迫的一方,他们恐 怕难以理解他们自己在纯血主义下的牺牲。 他们重新将武器对准了以皇室为首的人质们。 (外面的民众只是因为愤怒忘记了立场。混血种应该是想,只要人质们发出惨叫,他们的反抗就会收敛。原来如此,这确是这种情况的最优解,〖你丫真这么想吗!〗) 随后,叫声震天价响。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啥?」 但是,混血种们还什么都没做。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圣堂的门。 叫声是从地下传来的。在本该只有看守在的地方,来了不速之客。也就是说,爆炸应该不是看守干的,应该是那个人所为。 但是,不可能进行直接转移的地方,是什么时候入侵的?为什么盯上的不是自己,而直接盯上『砂之女王』?而且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引爆遗体? 混血种漂亮地被推进了疑问的漩涡。再加上人质们与民众们的谩骂,进一步多了他们冷静思考的余力。珍妮扫视着眼下的骚动,舔舐嘴唇 「可以说时机刚好吧。〖肉在滚烫的铁板上跳呀跳呀跳,烹饪结束呢〗」 珍妮深深吸了口气,背脊优美地向后弯曲,拘束服包裹的胸口向前伸出,肋骨隐隐凸出。蜂蜜色的头发华丽地下背后流泻,长长的睫毛抖起来,疼爱地细语道 「来——起舞吧,〖我的女士〈my fairdy〉〗」 珍妮犹如一位乐团指挥,举起双手。 瞬间,在并立着几根骨柱的大厅中…… 银色人偶跳了出来。 *** 金色的『拷问姬』,珍妮·德·蕾。 她过去使役的是『稀罕的武力』。 仅由牙构造成的野兽,形似人类但骨骼却致命性扭曲的自动人偶,拥有巨大玻璃制翅膀与管筒制四肢的袭击,完全没有接缝的直立盔甲——这四具组合而成的巨人。以『它们』,也是『它』,作为兵器。即是四也是一的全能巨人。 那正是『机械装置之神〈deus e maa〉』。 它是召唤时无关个人资质,强力无比的『活兵器』。但是,它已经不在珍妮手中了。珍妮拿它救了自己的初恋对象——伊莎贝拉·维卡。 事情正好发生在终焉开的号角吹响前不久。 伊莎贝拉被教会的『重塑派』抓住,被强行喂下恶魔肉,一半变成了怪物。但是,她当时处于只要除去侵蚀部分,用『机械装置之神』来补充就勉强能够恢复的状态。于是,珍妮被迫做出选择。 她能够拯救伊莎贝拉,但她用来拯救世界的武器将丧失效力。初恋对象生命的重量,究竟有没有超过世界的重量呢……答案不言自明。 这两者间的差距,就连孩童都明白吧。而且,珍妮就是为了救世创造出来的。『欺凌奴隶的救世圣女,也是恶女』的人,更优先一己之恋的话,岂不是滑稽透顶。珍妮明明清楚,还是选择了伊莎贝拉。这是个糟糕透顶的选择。 在末日逼近的状况下,她撒开了自己的武器。但是,她不后悔。 是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全凭自己开心。不论重来多少次,珍妮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人有的时候,明知会犯下致命的过错还是不得不那么选择。 对于珍妮那来说,那正是那样的瞬间,仅此而已。 但是到了现在,一切都成为过往的回忆。末日化解已经过去三年多。 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若不研究对策来针对自己的退步,将有损魔法师的名号。 末日化解后,珍妮应伊莎贝拉的邀请加入了王城。她一边执行公务,一边努力摸索新的力量。珍妮在末日化解的那一刻,生来所携的目标与战斗的意义也都消失了。但她觉得,既然有了心爱之人,自己就应该取回力量。 她参考熟人们的能力,尝试无数刀剑、刑具等各种各样的方案,但都没『机械装置之神』应用的得心应手。这个结果没有出乎意料。『机械装置之神』不会选择召唤者,但是会令操纵者魔力枯竭,精神毁灭的危险道具。为了熟练使用它,珍妮自幼便经过严酷的训练,将钢铁巨人运用到了比使用刀叉更加自如的水平。寻找替代品对她来说,就如同卸下自己的胳膊再去寻找其他连通神经的血肉。没有东西能及得上她自己放弃的那个巨人。 就在珍妮承认极限的时候,伊莎贝拉悠闲地说道 『话说,能用我吗?』 这是偏偏在喝茶时候投下的炸弹,是吃着糕点提出的建议。 由此,便有了现在银色人偶的舞蹈。 *** 「哎呀哎呀……虽然让我这个『欺凌奴隶的救世圣女,也是恶女』来说不太合适。〖为啥老娘身边的娘们都会飞?〗」 珍妮愣愣地嘀咕起来。这时,她仍在热情而流畅地继续挥舞手臂。 在她蔷薇的双眸中,银光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她』按照珍妮的指挥,在人质们的缝隙间穿梭。『她』用自己机械化的脚将叛逆者的手踢向上方,紧接着击打腹部。几种武器接连被打飞。 『她』的打击成直线划出曲线,是超乎常人理解的攻击方式。混血种束手无策地纷纷倒地。但在下个瞬间,子弹呼啸着掠过『她』的身旁。 「——火枪?」 珍妮脑袋微微一歪。只见一名兽人混血的青年正在重新弹药。亚人是擅长金属加工技术的种族,虽然火枪在继大炮完成后进入了开发阶段,但流通和实用仍留有很多课题未解决,目前大概只有统治阶层的部分人出于兴趣拥有试制品。那枪恐怕是从哪位人质家里抢来的。 「什、什么鬼……什么鬼啊,不是人也不是混血种……你是什么鬼东西!」 青年脸周围的兽毛倒竖着叫了起来,准备再开一枪。但是,『她』看也不怎么看便挥开了逼近的子弹,完成近身后膝头一踢。青年飞撒着呕吐物瘫倒在地。 别说混血种了,连人质们也动摇起来。 『她』的动作,已经超越生物能办到的水平。 (准确地说,不止光有动作。〖『老娘的女人〈mydy〉』才不只那点水平啊〗) 甄妮一边观察着动摇的范围,一边心想。 现在,『她』正综合自己的详细视觉信息、珍妮从上方直穿的视觉信息及指示,不断选择最佳手段。这是人类终究不可能实现的技艺。 『她』随意完成着不可能完成的难题,却一次也不曾停下。 犹如在冰上滑行的奔驰,是那么优美,甚至仿佛听到了音乐的伴奏。 忽然,圣堂也发生了变化。用黄金和宝石装点的墙壁,其下部开出几个窟窿,几个金属球切开圆形的切口从中出现。它们滚了一圈,把脚伸展开来,最终成型的样子很像蜘蛛,但肯定不是八只脚。另外,还是奇数只。 它们沙沙沙地在地上爬,追上了『彼女』,一跃而起。它们在空中再次旋转,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嵌入『彼女』的胸部和大腿之上。 『机械装置之神』是一群由碎片构成的『不具备生命的生物』。返回『彼女』的身体后,它们便作为部件沉默了。从地下回来这一路上,似乎没有个体损失。 确认所有部件安然无恙,珍妮点了点头,为了整理状况又嘀咕起来 「正如同我现在出现在这里,转移到神殿内很容易。难点在这之后……贸然行动,人质会有生命危险。最关键的是,『砂之女王』那边安排有监视者,人质们在害怕『砂之女王』被加害的情况下,自身也不愿配合逃离。〖所以,最大的障碍就由咱们来引爆吗 ?还真是干得出来啊〗」 珍妮耸耸肩。这时,『彼女』仍在继续着优美的舞蹈。 珍妮开始回味至此为止的经过。 *** 在伊丽莎白按黑衣男子要求出发前往亚人国的时候,珍妮和『彼女』秘密转移到祭祀『砂之女王』的神殿内部。 到达后,珍妮藏在天花板附近,『彼女』则藏在了柱子后面的死角。接着,在不影响『彼女』生命活动的范围内将『机械装置之神』分离出来,在圣堂墙壁上开洞并入侵。 混血种出于威胁的目的,放出了『砂之女王』身旁装了火药的情报。珍妮让机械部件的脚互碰打出花火,以此引爆了那些火药。这是伊丽莎白提议的行动,但并非没有问题,倒不如说满满的全是问题。 爆破『砂之女王』遗体的行为,可不仅仅是逆抚种族情感那么简单,等于是宣战。伊丽莎白在传达作战内容时,『彼女』曾以此强烈反对。 但是,伊丽莎白却无所畏惧地笑着说道 ——你说的不错,但那是『真的破坏掉』,而且事情败露的情况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损坏遗骸,不败露是谁干的就行了。 那么做虽然很乱来,但在这非常时期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要是只做些漂亮事就能把一切解决,还用得着那么辛苦吗。 即便如此,『彼女』还是很不安。但是,伊丽莎白又贼贼地接着说道。 ——不用担心,除非能把圣堂炸垮的程度,不然『砂之女王』的遗体是不会破坏的。 伊丽莎白提出这个方案,其实并非毫无根据。 她着注意到了一则情报——『祭祀『砂之女王』的神殿,由女王近亲的骨头构造而成』『一部分柱子发生质变,化作了宝石』。这其实是通常不可能发生的变化。 骨头的宝石化,必须魔法师通过专用高炉施加高温高压来人工合成,很难想象是发生于被用作建筑物的骨骼上的自然变化。既然如此,质变原因便能推测出来『材料方面』——因为它们是『女王近亲的骨头』。既然如此,女王的遗骸很可能已经发生了同样的,或者更甚其上的变化。 根据这个推测,伊丽莎白在出发之前的短短时间内命文官们尽可能地查阅记录。『砂之女王』遗体的详细情况,一直被亚人族雪藏。搜索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多条与诗歌和传说相吻合的记录出乎意料地被发现。 『超越了死亡留下来的』『光辉身影』『耀眼的您』 『挂着鲜红鳞片』『美丽的石头』『永恒的守卫』 以上表述与『砂之女王』遗体『忘却了腐败,闪耀着红光』的记录相一致。可想而知,鳞片侵蚀了肉和骨头,遗骸已经宝石化了。宝石化的骨头被用于最应该守护的神殿的大柱,从这个事实可以看出其硬度足够充分。关于这一点,从『砂之女王』生前战斗时关于其鳞片的传说也能考证。因此伊丽莎白断定,火药聚集的火力无法对其造成损伤。但即使如此,人质们还是惧怕着『砂之女王』遗体受伤,服从了。 对信徒而言,崇拜对象『被加害』这件事本身便是难以承受的恐惧。关于这一点,人类也是一样。譬如说,圣女像不过就是一堆铜块,但要是有人鞭打它,信徒就会惨叫。 那些混血种,利用了人质们愚昧虔诚的信仰之心。而伊丽莎白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只要突破这一关,之后再保留下完好无损的遗体,事态自然也会平息。最后爆炸可以推给是混血种干的,或者借口说点火是一系列的意外叠加导致的。 『胜败有时就看谁更毒辣』,这是维拉德腔调。 再看看伊丽莎白的战斗方针,该说不愧是他的爱女。 「不过,她dy〉是不会愿意承认的呢。虽说不是直系血脉,但他们两个真的很像……〖哎呀,老娘会不会太松懈了。算了,反正『她』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珍妮眨了眨眼。在下方,舞蹈正迈向落幕。 绝大多数混血种已经倒地,但最后的一个(三种族特征成斑状显现的男子)还在拼死顽抗。他奇迹般地弹开了『她』的斩击,冲了出去,用满是兽毛和鳞片的手抓住一名亚人少女被捆住的手,提了起来。少女发出刺耳的惨叫。 她蓝色的鳞片上穿着上等的绢丝衣裳,估计是某高官的家人。 男子将匕首抵在她纤细的喉咙上。 「不、不许再靠近!难道这丫头怎么样都无所谓吗!」 (反应挺快,『不过话说,这台词也太烂大街了吧』) 珍妮心想,神殿内的人员多得累赘,效率没被重视。也由此判断,这里并没有安排上次独自袭击王都最后自裁的那种人才。他们应该是为了让一帮新手『熟悉现场』,才让他们跟无力反抗的人质挤在一堆的。预料应验,这里的事态,只需现在对『她』下个指示就能控制。 (好了,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就……) 但是,珍妮硬是自行出动了。她散步似地轻轻松松迈步向前,就那么沿着铁环向半空踏去。 蜂蜜色的头发柔顺地摇摆起来,雪白的身体翩翩然向前倾。 就像曾经那样,珍妮坠落…… 瞄准男人的正上方。 *** 『这不可能』 当精心策划的最棒剧本落空时,任谁都会想到这句话,不论是人类、亚人还是兽人。这是非常正常的思维。更何况,破坏舞台的家伙,还是突如其来的异物。既然他们确信自己优势牢不可破,所遭受的困惑必然也就更加强烈。不过,他们若稍稍聪明一些,还是能够拿定新的手段,重振旗鼓。 逃亡是愚蠢的选择。沿着过来的路返回,前面等着的不可能是得救的结局,而是背朝下坠入同样的深坑里。 但是,男子偏偏就做出了这愚蠢的选择,一步一步向后倒退。 他打算从神殿大门逃走。外面尽管因尖叫和枪声的影响而沉默着,但满是怒不可遏的民众。男子被眼前的威胁吓丢了魂,忘记了残酷的现实。但是,他突然止步了。他似乎还留有最底线的一丝直觉。接着,他突然向上看去。 在那里,有个金色的女孩。她活似一只鸟儿,一边落下一边细语 「失敬——〖乖,老实点吧〗」 她柔软地将身体难以置信地扭曲起来,接着脚尖在男子下巴上一划。 男子的被干脆利落地震荡大脑,晕倒下去。珍妮只要有那个意思,能够轻易地扭断男子的脖子,但却饶过男子一命。她踢了下男子身体略微减速,并确认亚人少女平安无事,对着害怕的亚人少女微微一笑。 就这样,她朝地面摔了下去,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如流星一般飞驰而来。 『她』伸出双臂,接住了珍妮。 就与曾经的一幕相同,骑士接住金色公主的情景再次展现。 这恍如童话中的场景。 『她』将珍妮整个搂在怀中,松了口气,将鼻尖埋入珍妮蜂蜜色的柔软秀发中。亚人少女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突然脸红,猛地一跳。 同时,『她』——伊莎贝拉·维卡把脸从珍妮身上拿开,大叫道 「真是的,你干嘛突然跳下来!我还以为心脏要停了!」 「哎呀,『我的女士』,你还会接不住我?〖太小瞧自己了吧!一惊一乍的。会搞砸才怪啊!〗」 珍妮大声回应。她被伊莎贝拉紧紧抱着,心满意足。 再说,珍妮本来知道刚才的情况光靠伊莎贝拉一个人就能充分应对,她是故意跳下去的。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达成此时此刻的构图。 也就是说,她单纯就是喜欢被伊莎贝 拉接住。 伊莎贝拉确认珍妮没有受伤后放下心来,接着干咳一声说道 「咳……我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你掉下去啦,但你这样毕竟让我很担心。你还是尽量别乱来啊……明白了吗?」 「好~,我知道了~。『嗯、嗯,当然当然』」 「我怎么觉得你根本没有听进去」 伊莎贝拉不开心地把嘴噘起来。 珍妮呵呵窃笑。这样的反应出现在平时活似一具机械人偶的她身上,令人难以置信。她显然没在反省。 伊莎贝拉皱紧眉头。而另一边,珍妮心情大好地心想。 (原来如此,真有意思。〖这就是让人担心的『痒呵呵』的感觉吗!没想到这么爽!〗……另外,请原谅我,『我的女士』。因为,要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就没办法粘着你了吧) 珍妮向伊莎贝拉传达着自己的心意。但其实,她们两个并没有在交往。 这又是一段已然成为怀念的情景了。 末日化解后,珍妮再一次被伊莎贝拉询问。 『这件事我很严肃地想向你确认清楚……你说你喜欢我,是发自真心的吗?』 『是的,那不是借口。〖所以老娘才自作主张把你的一部分换成机械啦。老娘不论如何都想救你啊〗』 『你说,我是你的初恋』 『正是』 『……这样啊,我完全明白了。谢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然后,伊莎贝拉没再对珍妮说过任何话。 连表白最终都没有给出答复。 伊莎贝拉仅仅向她提出加入王国魔法师的邀请,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珍妮不知道伊莎贝拉的想法。她原本就难以理解常人感情的微妙,更别提女人心了。珍妮总是被伊莎贝拉的言行耍得团团转,但她的动摇似乎完全没有传达给伊莎贝拉,可谓饱受相思之苦。但是,珍妮不强求伊莎贝拉答复,只要能留在伊莎贝拉身边便心满意足。 对于沾满鲜血的自己来说,这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幸福。 但有时候,还是想让心上人紧紧抱住自己。 这是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甜美的欲求。 珍妮抓住这个机会死死地粘住伊莎贝拉。伊莎贝拉觉得她没有反省的意思,开口准备指出来,但在说教开始前却被珍妮用手指封住了嘴唇。伊莎贝拉眨了眨眼,不做声了。珍妮向那有金属齿轮旋转在旋转的脸颊,满怀爱意地伸出手。 「我这样地勉强你,你才是没事吗?所说用魔力进行了强化,但肉身部分仍免不了受到冲击吧。〖正常来讲,这都能让人疯狂吐血了啊〗」 「多谢你关心,不过我的锻炼比常人强一倍。不用担心,怎么说我也是团长!」 伊莎贝拉捏紧拳头。她没说谎,确实没有丝毫疲态。不过珍妮仍旧仔仔细细地触摸她的身体,确认是否有异常。伊莎贝拉又摆出闹别扭的表情。 伊莎贝拉刚才的动作超出了生物的极限,珍妮是在担心它造成的负荷。 那仿佛舞蹈的战法,由她们二人共同创造。在『最终决战』时,伊莎贝拉发觉了驱动自身机械部分的方法,接着经由珍妮之手,最终作为技巧得以实现。 补全伊莎贝拉身体的『机械装置之神』,经由珍妮输送魔力实现人偶式的操作。如今,伊莎贝拉·维卡正是珍妮的新武器。 在被珍妮『使役的期间』,伊莎贝拉的身体能力、信息处理能力大幅提升,且能像真正的『机械装置之神』那样不经话语便领受珍妮的指示。然后,伊莎贝拉再加上自己的判断,便能自动地自如战斗。 这就像将身体交给对方的手,自己来动脚一样。 就如同一起舞蹈。 因此,她们称之为『双人圆舞〈waltz〉』 对珍妮与伊莎贝拉之间的互动,那位亚人少女仍在激动不已。她似乎心灵被两人的美丽所震撼,又似乎觉醒了什么。看她这么精神的样子,便也看出人质们已无性命之危。 人质们战战兢兢,面面相觑,但下一刻便向圣堂门前蜂拥而至。 珍妮口吻平淡却透出吃惊,说道 「不长记性啊。〖唔……这也算是信念吧?〗」 「遭遇那种事还有奋斗的气力,我觉得是好事吧」 「真是烂好人的感想。〖在老娘来看就是群到死都没治的呆子〗……不过也罢」 这次,圣堂大门终被人质们打开。珍妮望着冲向地下的众人,又靠在伊莎贝拉怀中。伊莎贝拉似乎想去给亚人少女松绑却腾不出手,脸色很困扰。但珍妮佯装没发现,甜腻地说道 「强人所难的要求圆满完成,待会儿就把人质们和二级居民依按顺序转移到安全地区。后面就靠你自己努力了,伊丽莎白·蕾·珐缪。〖不管你怎么搞,总之就算不能活着回来也要给老娘咬牙把情报带回来〗」 金色的『拷问姬』桀骜不驯地说道。 远在亚人王离宫的黑色『拷问姬』,点点头。 *** 「——好,收到,用不着你说。这边余就自行搞定吧」 声音是单向通讯。即便如此,伊丽莎白还是嘀咕着做了回应。接着,她打了个响指,在她一只眼前漂浮的薄薄血膜爆开,其表面映现的神殿内的风景也随之破碎。鲜红的液滴像泪水顺着伊丽莎白脸颊滑落。 爱丽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子一抖。刘易斯还是老样子,一声不吭。 伊丽莎白用手背把血擦掉,堂堂正正与两人对峙。她右手的『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在半空一划,左手也缭绕着出现黑暗与花瓣。 拉·克里斯托弗轻轻颔首。他通过神殿的震动与伊丽莎白的呢喃,理解人质问题已经解决,认为自己也该进入战斗状态,准备解开锁链。 但伊丽莎白把他胸口猛地一拽。 「好咧!」 「嗯?」 她将魔力灌入缭绕着花瓣的手中,顺势把拉·克里斯托弗的魁梧身躯提了起来。她突然抹消了『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铿锵有力地宣言道 「要逃了!」 「啥?」 拉·克里斯托弗愣住了。几秒钟后,他又大吃一惊。看来他对自己身上发生的状况反应很迟钝。伊丽莎白不作任何解释,拔腿就跑。但是,娇小的伊丽莎白怎么说也没法将他魁梧的身躯完全抬起来,结果他的衣裾和头发便在地上被无情一路拖曳。最后伊丽莎白把门踹开,扑向外面。 之后,门意外安静地啪嘡一声,就关上了。 之后是几秒钟的沉默。 爱丽丝先是不明就里地歪着脑袋,但几秒钟后彻底炸了。 「这……这……这搞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丽丝一跃而起,帽子上的白缎带也噌地竖起来。她大跳了几次表示自己的强烈愤怒,乱抡着拳头叫喊着 「那、那种节奏竟然不打就逃了!怎么回事啊!说了一堆大话就跑,赖皮,怎么这么赖皮啊!父亲大人,立刻追上去吧!要比追赶白兔更快,马上就去!」 「不,不用着急」 刘易斯平淡地说道。爱丽丝又不明白了。 刘易斯把手里的面具缓缓放回到脸上,嘎啦一声,半边容貌再次隐藏在乌鸦形状的白色面具之下。 「逃吧,随你逃到天涯海角,然后认识清楚,这个世界已经完了。不——」 ——从一开始就完蛋了。 刘易斯冷冰冰地断言,嘴角流露出微微的笑容。 那表情充满了自嘲、疲倦…… 以及,迄今为止最深不见底的恶意。 —— 8 胎与婴儿 —— 我想谈谈代价的事。究竟是指什么?还用得着说吗。 就是一份回礼,足以让你背叛一切毁灭世界的回礼。 很遗憾,我是不清楚有什么可以。圣人被剥夺得太多,找不到复原的方法。而解析的任务,也一直被懈怠着。不能理解的现象,迄今一直被冠以奇迹之名获得允许。所有人都停止了思考。譬如说你,你就没担心过什么吗? 盗取你们血肉,掰弯你们骨头,侵蚀你们精神的人—— 真的——是『那个』神吗? 毕竟我们都无法感知,你们的祈祷所连接的,难道不会是其他碰巧波长一致的上位生物吗?这些也不外是空谈,跳不出恶趣味想象的范畴。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毕竟,没有人知道封圣的正确机制。 就算这样,你们还是一直相信着。除了祈祷,人做不了其他什么。所以,就应该这么去做。 心怀救赎,心怀欢乐,洁身自好,扶住弱小,信奉神明……相信这就是信仰。 这有问题。 这很愚昧。 末日降临时已经得到证明,神不过是种现象,是圣女怀着对万事万物的憎恨所播下的恶意的种子。你们献出祈祷的,不是崇高的人,只是某种东西,不在乎掠夺和重新赋予的某种东西。 那甚至就像恶魔契约的机制。 抱歉,现在不该向朋友讨论这些。言归正传吧,失去的东西无法复原,但就算是这样……不,正因为这样,你就不想要什么来取代吗? 我们准备施以惩罚,将全世界纳入手中。然后,蠢货统统都要杀掉。 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没人能够获救。 末日终有一天会来临。在此之前,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哪怕一件……有的吧?总该有的吧! 不,抱歉。我这么问你,一定吓到你了。请你自由地说出愿望。在能力范围内,我尽量为你准备好。信仰神明,远远超脱常人之人,『小鸟饲者』拉·克里斯托弗—— ——你,想要什么? ……啊,稍等,是爱丽丝的声音。『拷问姬』总算是到了。 后面的,我们改日再谈。请务必把心中所想,诚实地告诉我。 要是神更慈悲些, 你本该能实现的,那个愿望。 *** 携着一串尖锐的脚步声,伊丽莎白在走廊上飞奔。 通道由石壁构成,没有窗户,但这片富有压迫感的昏暗中立着几根装饰柱,蜥蜴和花的金属装饰给这片空间添上了几分色彩。 所幸一路上没有肢解的尸体和内脏。离宫的中央地区似乎没有惨剧发生。即便如此,伊丽莎白脸上的严肃之色仍未褪去。 另外,滋滋滋滋的怪声响个不停。拉·克里斯托弗仍旧被她拖在地上。 伊丽莎白抓着他的胸口,以倾斜的角度搬运着他。 拉·克里斯托弗保持直立的姿势,处于全身松弛的状态。这个姿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分明智,却也表现出心灰意冷的感情,活似一具从棺材里被弄出来的尸体,又像一只早已习惯蛮横主人的猫。但是,他像是想起了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情况,开口了 「能稍稍打扰一下吗?伊丽莎白·蕾·珐缪」 「嗯?这正在逃跑呢,有什么事?要是神殿骚动的情况就之后再问吧」 「无妨。从珍妮·德·蕾与你分头行动来看,基本就能猜到了。我现在想说别的事。我的头发一直被扯着,能不能稍稍注意一下?」 「嗯?」 伊丽莎白紧急刹车,立刻转头一看。 正如拉·克里斯托弗所说,他长长的头发被衣服的下摆和鞋底复杂地缠在一起,成了牺牲品。由于他头发原本就很多,外观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有几束散落着。 伊丽莎白看着这惨状,沉默了。她拎着拉·克里斯托弗,问道 「余知道是余不对,但这问题严重到让你叫停下来吗?」 「没错,我本人并没什么意见,哪怕头发全毁,只要留下头皮就是胜利。这只是想让你停下来的诡辩,我真正想问的是关于前进方向的问题」 「要是把你弄秃了,余会自责的……话说,你倒是直接问啊!」 「我认为头发的话题才能让你停下来」 「什么逻辑」 伊丽莎白把拉·克里斯托弗竖着耸了耸。他脑袋一歪,表示不解。这是天真无邪的反应。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严肃地接着说道 「那我就问了。我事先记住了建筑物的平面图,我们确实在向外面靠近,但绕了一些远路。这是察觉到异常后做出的选择,是吗?」 「……都知道了还问,有意义吗?」 「我自作主张地制止你,只能说是傲慢的行为。我还要问你,伊丽莎白·蕾·珐缪。『拷问姬』认为『那个』是『现在应该亲眼见证的东西』,是吗?」 拉·克里斯托弗一脸严肃地提问。伊丽莎白琢磨了一下。圣人的精神十分特殊,在『那头』等待的东西,对他本人应该不构成问题。 也就是说,拉·克里斯托弗在担心伊丽莎白自己受到冲击。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但没有抱怨,只是去确认身后的情况。 附近没有任何人,爱丽丝没有追上来。再怎么不自然也不带这样的。 (拉·克里斯托弗无谓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爱丽丝和刘易斯也没追过来……这么说,余等很可能没逃出他们的算计) ——向前、前进、奔跑、看吧、去见证。 ——抛弃一切希望吧。 感觉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宣告,十分毛骨悚然。 (就算是这样,放着不管直接回去只会后患无穷) 伊丽莎白知道,某人播下的『恶意的种子』马上就要生根。接着,大朵的花将会绽放。察觉到的人,必须尽快将其根除。 伊丽莎白简短地点点头,维持前进方向,飞驰而去。 拉·克里斯托弗尊重她的判断,没再多言,任凭头发继续被拖曳扯断依旧贯彻沉默。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容忍了幼女恶作剧的老犬。 目前,伊丽莎白他们正朝外面移动,同时也在朝着『存在于途中(应该是)的一处地方』。但是,一切都模糊不清,甚至不能确定准确方位。 毕竟,她只是在循着『在意的气味』前进。 逃出『祈祷的房间』后,伊丽莎白便察觉到了『那个』。拉·克里斯托弗应该也在同一时间开始意识到异变。两人应该是朝尸体散乱的入口处相反的反向前进,然而却越走空气就越浑浊。放着不管实在太危险了,但总觉得见证根源的话会感后悔。 现在,伊丽莎白一边跑一边思考。 (刘易斯他们为了『世界的变革』,制造出了许多『恶魔之子的孩子』) 可想,这污浊的空气很大概率跟禁忌试验有关。 那腥臭的气味,是血的气味,以及只有在药品调合时有使用经验魔法师才能判别的(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拿母体当做材料的)气味所构成的。 那是,本不会向外散发的 羊水的……气味。 *** 「看来,就是这儿了呢」 咯、噌。 随着最后的坚硬声响,伊丽莎白停下了脚步。 她面的面前耸立着一扇金属装饰的双开门。 不久前,伊丽莎白和拉·克里斯托弗到达了『王和贵客专用』的玄关大厅,但她们无视正门,进入到右侧通道。这里越往前走,周围的装饰便越豪华。 现在,墙面与天顶布着数 以百计的蜥蜴雕刻。在浮雕的蜥蜴身体中,一颗颗宝石制的眼睛闪闪发光。那些大大小小相互重叠的蜥蜴,指向着后面的深处。伊丽莎白达到这扇门后,便被那些蜥蜴包围起来。于是,由蜥蜴们装饰的门框便实现了。 门的表面,除了门把手外都贴着鳞状银工艺品。 伊丽莎白在上面摸了摸,发出沙沙的声响,同时参照脑中的平面布局图。 (这后面记得是个大厅吧) 应该是舞会、餐会、款待贵客、侧室们展示才艺、王子的继承仪式等诸多用途的地方。在没有活动的时候,平时也应该在华丽气息的缭绕之中。但现在,这里盘踞着浓重的阴影。 这也难怪,毕竟血和羊水的气味,就是来自这扇门。 拉·克里斯托弗轻轻一跃,从伊丽莎白手中逃脱。双臂仍被锁链束缚着的他,灵巧地转向了门,就像发出警告似地低声说道 「——伊丽莎白·蕾·珐缪」 「嗯,余明白」 伊丽莎白和他站在一起,向脚下看去。地面上是一大片水洼。 液体正从门缝中渗出来。在亚人国,总会有沙带进室内,没有铺地毯的习惯。因此,透明的水中掺杂着红色的样子清晰可辨。 另外,从门的那头还有嗤笑声传出来。 那像是小宝宝哭闹的声音,又像是哭啼的声音。 (但是,很难想象这里有人类的孩子) 伊丽莎白盯着门。宅内除了被肢解的尸体,再不见亚人的身影。侧室和王的孩子自不用说,连侍从都是一级纯血民,因此他们被抓到神殿去了。这个空出来的地方,应该被刘易斯他们当做了临时据点。而且,有什么东西被带了进去。 被带进去的,究竟是什么?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伊丽莎白产生了某种确信。 (这扇门,还是不要开为妙) 同『这边』隔开的『那边』,呈现的是不能窥探的情景。但是,绝对不能无视它。面对丑恶的东西,就算背过脸去不去看,结果终究还是不会改变。 你追终会被追上,然后被它背上捅上一刀。 只不过,要说还有问题,那就是…… (对面『存在』的东西,会不会让现在的自己受到影响) 若换作以前,这份不安根本一开始就不会出现。不论谁说什么,伊丽莎白都只是嗤之以鼻。不管怎么说,伊丽莎白是『拷问姬』,曾多次直视过地狱。别说目击『最初的恶魔』了,甚至还被埋进巨柱中心过。 最重要的是,『拷问姬』本就是创造地狱的一方。在过去,她曾将痛苦与绝望染遍整个城市,将无数憎恶的叫喊当做赞誉,沐浴其中。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永远诅咒你,伊丽莎白!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吓到自己呢……但若自认能轻松承受一切,夸下一番海口,绝对是彻彻底底的大意。现在跟末日降临前相比,就连常识都不一样了。一切前提、状况,都如江翻海沸般不断变化,又怎能完美预测到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冲击。 伊丽莎白已不敢断言。 (对于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这一切……余真的能够不失望吗) 即便如此,『拷问姬』还是伸出了手,缓缓将门推开。 然后,她看了。 亲眼,见证了。 在屋内滚落的 白色的 胎 *** 在那里,是滑溜溜的 像剥了壳的蛋一样的 胎。 是圆滚滚,丑陋地膨胀起来的胎。是鼓囊囊、湿哒哒、滑溜溜,如假包换的肉袋。但是,它其实又不是袋子。在它的顶端,粘着一样东西。那东西勉勉强强被人的皮肤包覆着。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那人还活着,其身体部位已变得异常发达。那是女性的胎,也是男性的胎,但果然也是一团纯粹的肉。 是肉袋。 却是胎。 「……原来是这样?」 确认『那边』后,伊丽莎白简洁地嘟哝了一声。 眼前情景的丑恶与恶心,略有些超乎她的设想,但并不是超乎想象的噩梦。不过,其特点与恶魔制造的惨状有着显著不同。 她的感想只有这些。另外,伊丽莎白过去曾目睹过类似的情景。虽然情况本身有很大不同,但给人的印象却较为相近。 那是她过去实际取缔过的案件。混血种的小孩子兽耳被割下来,毛皮被剐了下来,其中一名少年头部都成了肌肉纤维的球体却还没断气。 要说这是恶魔的杰作,还不够火候。但作为人类的行为来说,教人难以置信。 (眼前的情景,跟那个很像) /我和你不一样/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所以,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一部分人达成的,生者没有『丑恶的免罪符』就不可能制造出来的惨状。 伊丽莎白再次确认房间内的情况。里面『本来什么也没有』。这个地方的装潢会根据用途作变更,但如今就连最基本的家具都被搬出去了。 只有遍地的胎。 准确说,还『有』人类。 女性、男性、老头、老妪、青年、女孩,咕溜溜地掉在地上。 只不过,他们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叫做人类,恐怕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形容为『圆滚滚的大肉蛋连着人类四肢和脑袋的东西』反倒更贴切。 受害者们的变异程度,就是如此面目全非。 他们的胎像蛋一样鼓着,早已超出人类所能达到的区间。 他们全都赤身裸体,性器官裸露在外,但这些跟那胎的异常膨胀率一比根本不值一提。他们身上还挂着股间流出的排泄物和羊水,对待方式之粗糙可见一斑。另外,跟整体相比显得很小的脚底上刻着数字。那数字就像入库保存时在肉上烙印的印记,大概是『管理编号』。这样来看,也算是有实施最基本的整理。 此情此景非但恶心,还充斥着工业气息。『人类』身上所被诉诸的行为,全都欠缺伦理性。 (确实就让它们滚着还更轻松,没准搬运起来还出奇的容易) 伊丽莎白开始想象他们被搬运过来的经过,冷淡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她回味刘易斯说过的话。 (『让男女召唤低级恶魔,并破坏掉双方的自我,让他们产下孩子。接着,让孩子之间再进行交配』……没想到这个工序会让人的形态崩溃到这个地步) 再然后,刘易斯还讲过『恶魔之子的孩子』还能和人交配。 滚在地上的那些东西,大概就是那项研究的成果。听爱丽丝劝诱的说词,似乎是女性具有适应性。但是,不管质量如何的话,『母体』的年龄性别似乎都无所谓。想来这也很正常,作为父方的『恶魔之子的孩子』自身符合人类的比率就很低。他们性交是对『人类』本能在形式上的模仿,但实际上近似于仪式魔法。如此一来,对方有无脏器只是琐碎的问题。不过不知为什么,受害者肚子膨胀的样子,不论男女都多多少少能看出些差异。尽管叫人不爽,但确实是个耐人寻味的事例。伊丽莎白继续思考。 (刘易斯想让余和『恶魔之子的孩子』之间生下两个孩子,由此可以判断『生下第一个后性命无碍』了) ——不论这种孕育方式是否将直接导致死亡。 爱丽丝也不像是在说谎。她是真心实意想让伊丽莎白和濑名棹人重逢。从他们两个的态度能够预测,优秀的魔法师不会发生肉体的变异。受 害者魔力量的差异,的确与肚皮膨胀之差异一致。 (恐怕婴儿将人的魔力当做了营养源) 这样一来,就有了新的疑问。在魔力供应不足的情况,为什么『母体』的肚子会膨胀起来?这很简单。婴儿为了从别的东西身上获取营养,会迅速完成成长。 他们会发育到连牙齿都长齐的程度,然后就吃掉『母体』的肉跟内脏。 好死不死,这个推测已经得到了证实。从胎内能听到咀嚼的声音。那湿润的声音一变得剧烈,『母体』便无言地手脚乱摆。他们已无法用嘴巴来诉说自己多么的痛。但是,笑声和哭声还会继续。 这些笑声并非来自『母体』。 而是还没生下来的,胎儿的声音。 胎儿要跳舞。 全然不顾母亲的感受。 *** 看到这里,伊丽莎白停止思索。她闭上眼睛,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听取各种信息。黑暗中,她将所获的信息在脑内排列在一起。 (混血种一度本想饶恕被迫害的历史,但末日降临——在极度的混乱下产生了屠杀事件。能让文官看了记录都会吐出来的『无意义』的惨剧发生多起。而在那之后,惨剧还在继续。少年脑袋的皮被活生生地剐了下来。类似事件频繁发生) 要说有什么不足,无非就是没有发生在眼前。但是,这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时间不会倒流,过错不能弥补。最终,混血种们抛弃了无辜受害者的立场。为了蹂躏他人而自称弱者,是不能原谅的。但他们不在乎被不被原谅,一定都会继续下去。 这才是『复仇者』。而造就他们的,是极度的恶意与冷漠。 (掠夺之人,终被掠夺) 诚如眼前所见,最终连『做人的尊严』都会被剥夺。 就是这么回事,天经地义。 乌黑的秀发摆动起来,伊丽莎白转向身旁,抬头向拉·克里斯托弗看去。 伊丽莎白用眼神问他「要怎么办」,他郑重地点点头。 拉·克里斯托弗,庄严地展开被束缚的双臂。 粗锁链掉在地上,发出异样的声响,混着血的羊水被溅了起来。 拉·克里斯托弗解开了束缚,张开了交叉的双臂,露出胸膛。 圣人大多数肉体或精神上,怀着常理上不成立的变异。拉·克里斯托弗也不例外。他肋骨周围的肉已经削掉,肺脏等器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骨架内侧装着由光芒构成的大群小鸟。那是酷似云雀的神圣生物。他曾因『最终决战』时的极度消耗,骨骼一度一直敞开,但现在已经恢复,恢复笼子的功能。 即是『饲鸟者』,也是『活鸟笼』。 这就是拉·克里斯托弗。 『小鸟饲者』解开锁链的意义,只有一个。 伊丽莎白低声问他 「该认为,你也只有这个结论了,对吗?」 「现已确认完毕,据于他们胎内之物的魔力量已突破常人所能承受的临界值。肚子鼓起现象较轻者也是类似状态。器官几乎全损,心脏已经不跳。但是……」 「就算这样,肉体仍然活着……感觉——尤其是痛觉还在运作,是这样吧?」 「恶魔追求痛苦。『恶魔之子』亦然……这是不合理的事情。给他们的,只有『生下然后死去』『不生直接死去』两个选择。既然如此,怎样才是慈悲?我会依从教义与自己的信念」 拉·克里斯托弗斩钉截铁地断言,并有些冰冷,却强而有力地宣告道 「我将赐予拯救。可怜之人啊,除了圣人,谁还能来净化你们」 伊丽莎白没有回应。她一反常态地思考起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事情。 (要是濑名·棹人在场,会怎样呢) 在『苦痛的房间』的应对是个不错的例子。当时他毫无疑问大发雷霆,他肯定会愤怒地颤抖着心想,『你们把活人当什么了』。面对显然不把人当人的行为,他会选择亲手葬送牺牲者吧。 ——不是净化,是杀人。这应该由我来承担。 他是那样的人。但是,伊丽莎白不是。谁来下手她根本无所谓,反正结局不会变。无非是等死的人终于死了。 伊丽莎白向后退了一步。拉·克里斯托弗点点头。他明明没有肺,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吟诵祝词。耳中响起悦耳的浑厚声音。 「————我等聚集,并等待」 『————那就,尽管开心吧』 此时有别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伊丽莎白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刘易斯的声音。但是,他不在大厅之内。伊丽莎白抬头看向天花板,数不清的雕刻蜥蜴正面朝下方。大概是在某个的眼睛里安装了通讯魔道具。 那些胎响应遥远的呼喊,开始颤抖。肉块像柔软的生面团似地,从内侧翻起波浪。有嗤笑的声音,有哭泣的声音,那些声音扭曲地融为一个旋律。 伊丽莎白明白了。 (这是……歌) 是祝福的 欢悦之歌。 是生物最原始,最初的喜悦——诞生的声音。 「向那前方,挥下铁锤!」 『在爱与祝福下降生吧!』 拉·克里斯托弗和刘易斯的喊声分毫不差地重合在一起。 刘易斯的言语,讽刺且亵渎,但也是事实。混血种们想要更多的战斗力,祝福着这些婴儿的诞生,满满地爱着它们。 伊丽莎白知道。 (那是多么扭曲的武器啊) 能把所恨之人的脑袋砍下来的刀刃,便是可爱的东西。 即便如此,世界仍在正确地运转着。 「『啊──aa──吖──ah──ah·aaaaaaa吖吖吖吖吖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二人形成二重唱。拉·克里斯托弗肋骨打开,大量云雀腾飞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胎爆裂开来,啪啪啪啪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断响起。皮肤四散碎裂,脂肪与血肉飞沫四溅,已经溶化的内脏喷射出来。婴儿向半空伸出灰色的手臂。此景此景是那么的丑陋、凄惨。但是,这些生命的诞生也是某些人的期望。 伊丽莎白深深体会到。 今天同样,世界,依旧会,正常地,正确地,运转,反正…… 从一开始就已经完了。 「见——鬼!」 「———嗯?」 就在这时,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充满干劲的声音。 伊丽莎白不由自主地转向身后。一团红似火焰的毛,闯进了她的视野。伊丽莎白吃惊地睁大双眼。发出那声音的人坚定果决,毫不犹豫地挥出了剑。 「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 『他』放声一喝,放出漂亮的一斩。宽大的剑锋掠过伊丽莎白的黑发,砸向婴儿面门。紧逼而来的一只婴儿飞洒着羊水,躺在了地上。 「还有你!」 『他』用刀背向另一只扫过去,腹部遭到击打的婴儿打着旋飞了出去,发出恶心的声音撞在墙壁上。伊丽莎白一边想着「还真在行啊」一边点头。 斩击对『恶魔之子』不起作用。 虽然是半吊子,但这些婴儿应该继承了上一辈同样的性质。『他』应该是在『最终决战』之际遭遇过很多刀刃不起作用的敌人,吸取了教训。『他』现在自然地将大剑当做打击武器挥舞着。直觉不错,而且挥出这么重的斩击,真亏『他』动作还能那么迅速。 (但任凭一股子蛮劲的特点『还是老样子』) 「呼……附近的家伙总之先老 实一点了呢」 确认敌人暂时无力化之后,『他』——红毛狼头的兽人喘了口粗气。 包括那种战斗方式在内,伊丽莎白对『他』十分了解。『他』是治安维持部队中担任伊丽莎白首席下属的武者,也是与濑名棹人生前相交颇深的雄性。 最关键的,『他』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琉特!」 伊丽莎白叫出了那位本该前往世界树的部下的名字。 *** 「在,您没事吧,伊丽莎白阁下!啊,错了,应该称呼您队长阁下才对。过多久还是不习惯……在下粗人,冒犯了!」 「事出突然,你怎么叫都无妨。你为什么在这儿?」 「是这样的,队长阁下,哎嘿!」 琉特正要回答的时候,婴儿们像野兽一样屈起身姿,一齐扑了上来。『幼童』好奇心旺盛,看来是对他抱有强烈的『兴趣』。 灰色的手纷纷向琉特伸过去。琉特拼命用剑将那些有弹性的手卸开。 「可恶,竟然一拥而上!太卑鄙了,有本事一只只地来!」 「……唔」 琉特竟对明显无法沟通的对象大吼起来,不愧是能跟濑名棹人意气相投的兽人。伊丽莎白趁着他孤军奋战的时候,确认了婴儿的总数。 中央的那些被云雀击中,正在燃烧,但没能被蒸发掉的个体也有不少。 (麻烦啊……话说,拉·克里斯托弗没事吧?) 伊丽莎白想身旁看去。拉·克里斯托弗没受一点伤,但不知为什么歪着脑袋。动摇倒不至于,但对琉特的乱入似乎头脑没法跟上。 到了现在,伊丽莎白终于确定了。 「你……尽管危机状况下适合负责指挥,但一遇到自己的事或者得到预期外的助力,是不是就有变得迟钝的倾向?不,你就是反应迟钝对吧?」 「这说来是圣人共通的弱点,我缺乏一般常识以及应对案例的知识。因此,虽无法精确对比,但既然通晓世俗的『拷问姬』做了判断,那应该是对的吧」 「不,什么通晓世俗啊。怎么说呢,你就是个纯正的呆子吧」 「唔,这就家伙怎么回事!」 嗯?……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发现,琉特已经陷入危机。 他的剑被一只婴儿抓住。婴儿大嘴朝剑尖一咬,剑尖瞬间化成了沙。琉特连忙抽身退开。 几乎同时,伊丽莎白打起响指。 「『铁钉球〈holy water sprinkler〉』」 几颗带钉子的铁球轰隆落下,以令人愉快的轨迹在婴儿头上谈来谈去。被砸中几次之后,婴儿的脑袋最终被砸出无数个窟窿。 血的喷泉打湿了天花板,铁球正好又碾在倒下的身体上。婴儿们此刻突破了极限,突然崩溃了。蓝色花瓣与黑暗在羊水的血泊上哗地铺开。 这个样子,他们才算死亡。 琉特松了口气,把剑抽了回来,确认剑锋的损伤情况。但是,他似是察觉到伊丽莎白有话要问的目光,连忙跳了起来,主动开始讲述 「啊,对了!是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吧……当时分开后,我们与世界树防卫班顺利汇合。正如阁下所预测,他们没有出现伤亡。之后传达了两位公主的讣告后,我听说亚人国遭受袭击,还听说阁下已经只身前往。这让我怎么乖乖呆着,于是便寻尽力寻找行动的方法……不过被部下们挺身阻拦了。就在发愁的时候,我接受了『他』的邀请」 「——『他』是谁?」 「然后我就答应一同去营救!呃,不好意思现在才问……这些是什么东西?」 琉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把尾巴蜷了起来。伊丽莎白眯起眼睛。 她总算发现琉特的言行与平时并无二致的原因了。 伊丽莎白将目光放回到大厅。『母体』都『爆裂』了,而且多数在燃烧了。面对四分五裂烧得焦黑混在一起的尸体,应该察觉不到那原本是人类。 恐怕琉特只是看到拉·克里斯托弗的光之后,没多想就冲进来的。看来他还没掌握情况。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但结果挺好。 像琉特这样的人,对这种惨事最好不用知道得太具体。但是……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提出邀请的同行者究竟是谁? (除开伊莎贝拉和珍妮,完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考虑仅凭二人之力来营救『拷问姬』和圣人代表) 伊丽莎白在记忆中搜索,但完全没有头绪,完全不能理解。 就在这时,响起坚硬的声响。伊丽莎白再次转过头去。 前端尖形鞋子发出声音,另一个人出现了。『他』发出干巴巴的声音。 「没确认情况就冲出去可怎么行啊,琉特阁下。而且竟然还把我撂下……虽然长年交好的种族,但兽人这么多血气方刚的家伙,还是叫人怎么都受不了」 『他』穿着一身防砂的粗制长袍,受伤的钩爪和鳞片反射着光辉。 蜥蜴头男子神经兮兮地把扶正了眼镜。亚人的表情变化很难懂,但他的脸上能清楚地看到讽刺的笑容。伊丽莎白忍不住惊呆了。 这个人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阿怪那?阿怪那·阿尔法贝德!」 「叫我阿奎那就好。伊丽莎白·蕾·珐缪阁下。叫不惯的人很难发我们姓氏的音,勉强的话会咬到舌头的」 亚人高官简单回礼,作出回应。他还在负责外交工作,因此会定期在世界树露脸。这次也应该是正好出国了,因此幸运地躲过了袭击。 (但是,阿怪那是地地道道的纯血主义者) 他前往神殿到能理解,但不可能为营救『拷问姬』和拉·克里斯托弗行动——换做以前的话。 阿奎那似乎察觉到了伊丽莎白的疑问,目光略微变得柔和。 「很惊讶吗?我听到了神殿那边已获得营救的消息。既然如此,该做的事情就只有意见了。的确,照理来说,这或许不是我会管的事情。但我们那是听到了——『此乃我们的黎明』」 这是过去自称『狂王』的少年所高呼的宣言。 是前世死得毫无价值的孩子,鼓舞全体种族的话语。 『不必感到耻辱。拿起剑,拿起枪。我们要做的,就是弑神,杀死恶魔。既然祈祷也得不到救赎,哭喊也换不到慈悲,那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 『此乃我们的黎明——『最终决战』开始吧』 「太阳升起了——那决不能够让它沉落」 这位本该对纯血主义以外的一切都毫无兴趣的雄性,开心地笑起来。 —— 9 各自的抉择 —— 「在城堡里遇见了红心女王。 坏心眼的蜥蜴对女王说: 『跟我到外面来。 我现在要告你。 不要狡辩,直接过来。 我非告你不可。 我今早的心情糟透了。 做什么全都一团糟。』 红心女王对坏心眼的蜥蜴说: 『这也太奇怪了吧 没有陪审,没有法官 审了也是白搭』 『我就是法官,我就是陪审。』 坏心眼的蜥蜴说道: 审判全都我一个人来。 我要判你死刑。请吧。』 哎呀,父亲大人,真稀奇,怎么一副为难的表情?您说『那首怪歌怎么回事』?才不怪,父亲大人好没礼貌!……哼哼,那就好了。嗯,您问这首歌是我编的?不,话是这么说,但完全不是喔。这首歌啊,是仿照《爱丽丝梦游奇境记》里老鼠唱的歌改的。所以呢,虽然是我想的,但不是我想出来的。 这是讽刺的歌?可能吧。 这是欢乐的歌?我想不是。 唔,爱丽丝也觉得『等待的时间』好无聊,所以随便照搬些文章啦词句啦改一下就编了,虽然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但是…… 是首悲伤的歌?准确说应该是首歌吧? 法官、陪审、审判……这些好复杂让人搞不懂的部分,爱丽丝很久以前都好好查过了,很了不起吧!呵呵……那个啊,没人能全部一起做的。 也就是说,蜥蜴是骗子。 是个会骗人的,很寂寞的人啊」 *** 死既是无。 但并非断绝。 纵然本人身死,只要世界不会灭,便有其赓续。 (濑名·棹人死了,可即便如此……) 仍鲜明地留下了他活过的人生轨迹。 本人死后,其如同伤口般令人痛心的生存方式,甚至影响到了始料未及的人。 第一个人是麦克劳斯·费连纳。伪王偏偏成为了真王的向往。对濑名棹人壮烈一生知之甚详的他,决心改变自己消极的生存方式。 第二个人就是亚人的高官,阿奎那·阿尔法贝德。 他听取了『狂王』的遗言,赶来救援伊丽莎白他们。纯血主义者有延续『砂之女王』血脉的义务,照理说视自身安危重于其他种族。亚人不会为了其他种族,将自身暴露在危险之下。阿奎那的行动是例外中的例外,甚至堪称禁忌。 即便如此,也不见他丝毫迟疑的样子。 现在,阿奎那那身长袍摆动着,在走廊上冲在最前面。断后的任务毕竟是交给了琉特一人负责。但是,阿奎那丝毫不畏惧遭遇新敌人。 他在一行人的最前头,大声喊道 「诸位抓紧时间!尤其是琉特阁下,尽管在负责断后,但你这脚步作为护国武者来说是不是未免太慢了点?那长尾巴会不会太碍事了?」 「阿怪那阁下!你竟然偏偏嘲笑我狼族引以为豪的尾巴,这可不能当成没听过……嗯?啊,才发现尾巴尖被咬住了!喂、还不松口、哼!」 「哎呀呀,所以才提醒阁下的啊」 「伊丽莎白,我担心你可能把事情忘了,就再次告知你一遍。我能走,希望别再拖着我了。我开始预感到头皮死绝的结果」 「你能走也跑不动吧!都怪你头发太长,剪了算了!」 伊丽莎白他们现在变成了吵吵闹闹的一群人。 阿奎那在最前头,他们循着来时的路正在返回。壁面上雕刻的那些蜥蜴纷纷从眼角掠过,被抛在后面。黏糊糊的湿响在身后穷追不舍。 那些婴儿纷纷离开了大厅。他们挥动灰色四肢爬行前进。有几只的『母体』还勉强连在身上,像尾巴一样拖曳着。那些婴儿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迟钝,但速度快得可怕,完全脱离了现实的法则。 琉特刚抓住尾巴,另一只婴儿又把手伸过来。琉特全身毛炸了起来,拼命提高速度。他身后的婴儿们似是对他这样子觉得有趣,大笑起来。 伊丽莎白短促地咋舌,说道 「嘁,不赶紧把这群家伙解决了,只会留下麻烦!真想像碾死虫子那样,从前面的开始全部拍扁!」 「我赞同阁下的感受。但现在必须忍耐,连我们也被一起被活埋就不好了。另外,希望阁下也考虑下重建的费用」 「最后的部分是现在该在意的事情吗?」 「据我了解,人类地盘的财政状况很吃紧。其实现在哪里都差不多」 阿奎那扶了扶眼镜,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伊丽莎白再次咋舌。她本来准备在大厅里就把那些婴儿全部消灭,但因阿奎那的意见不得不暂时放弃。 且不论以『恶魔之子的孩子』的完成形(接近真正高位恶魔的容器)为对手,对阵混有人类的,为其他目的创造的容器,『拷问姬』和圣人代表绝不可能输。 可就算这样,伊丽莎白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战斗不能继续下去。 理由非常简单。 因为,建筑本身已经撑不住了。 *** 事情发生在阿奎那达到之后。 婴儿们开始重新集结,某种意义上天真无邪地伸出它们像用揉捏成的灰色的手。 拉·克里斯托弗眼睛眯了起来。大量云雀对他的反应做出响应,齐刷刷地腾飞而起。拉·克里斯托弗接着开始为第二击吟诵祝词。就在这个时候,阿奎那连忙出言制止。 『请等一下!看看这情况!』 『别突然出来碍事。到底怎么了……唔,余知道了,这怕是不行了』 伊丽莎白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老实地点点头。一部分墙面发生大规模坍塌,周围的柱子出现巨大的裂纹。阿奎那指着这危险的情景,接着说道 『东离宫的耐久性不比神殿,尤其是这个大厅,根本不曾设想会在这里展开激烈的战斗。在连续的炮击之下,这里已经承受不住了。大厅上面还有『观星塔』……它要是倒了,整个离宫就全塌了』 『所有一切都会遭到波及,这实在令人头疼啊……不过说到底,在屋内使用圣人本来就是自杀行为。是余大意了。不过余就算用刑具,那一个个又结实得不得了』 伊丽莎白瞥了眼地板。阿奎那简短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今地板上满是裂纹,就像碎裂的蛋。那些损伤是伊丽莎白的『铁钉球』来回跳砸出来的。 使用相同规模的刑具弄不好会导致离宫坍塌,但只进行半吊子的攻击又没有意义。就没有什么办法能不对周围造成损伤,又能将它们通通消灭呢。 至少首先应该把它们集中在一个地方。 「……嗯,能想到几招,但这边人数太多了。怎么办呢」 「看招!」 伊丽莎白开始思索攻击方法。 另一边,琉特重新开始奋战。只见婴儿们又朝他聚拢过去。他用剑努力想让它们离远些,但收效甚微,反倒很像是被当成了活蹦乱跳的玩具。阿奎那无视灾难不断的琉特,举手说道 「我有个好主意。怎么样?要不要一口答应?」 「你说好主意?就凭你这没战斗过的高官?」 「是的,这里是我们亚人的底盘,也就是说,地利在我」 阿奎那得意洋洋地扶了扶眼镜。伊丽莎白哼了一声,沉默了。 她立刻就得出答案,一把抓住拉·克里斯托弗的胸口。琉特看出了伊丽莎白的想法,也行动起来。他以风暴般的斩击打飞了周围的婴儿。而说到提议者阿奎那,则没等其他人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伊丽莎白转身叫了下琉特,跟上了阿奎那。 「琉特,抓紧时间!」 「是,遵命」 「于是,我的待遇果然就这样了吧」 拉·克里斯托弗乖乖地任凭伊丽莎白拖走。 他的脸上挂着万念俱灰的表情。 *** 就这样,逃亡剧开幕了。 又接着,现在,状况实现了变化。 伊丽莎白一行人冲进玄关大厅。她抬起头,确认各个方向。 首先是通向国王停留区域的大楼梯映入眼帘,在楼梯背后藏着一条通向侧室与孩子们生活区域的通道。从左侧能进入大餐厅。打开正门就能来到外面。 下人用的通道一找就能找到。但是,不论选哪条路,那些婴儿都会追上来。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 (使用转移魔法阵马上就能逃脱……但是,还是太近了。要是动向被掌握,中途还被爱丽丝干涉,那就真要吃苦头了。再说,是余等自己去确认那些婴儿的,所以就应该在这里削减敌方的战斗力) 事后被所求赔偿的话也很麻烦,毕竟亚人很顽固。正在伊丽莎白苦恼的时候,拉·克里斯托弗举起一只手。他保持面朝上的姿势,向阿奎那提议 「逃到外面之后再进行炮击,离宫就不会有事了。不过相对的,前庭会被大范围扫平……跟眼下的状况比起来,这点损失应该微不足道。我建议这么做,你意下如何?」 「当然有问题了!不要明明知道还找我担责好不好!」 阿奎那当即一吼。拉·克里斯托弗下巴一歪,不做声了。由于他只能保持仰面,很难看懂,不过那动作可能是打算把脸垂下去。 与此同时,那些婴儿进入玄关大厅。伊丽莎白咋舌 「嘁,真喜欢吹毛求疵。那你倒是提个替代方案啊」 「当然了!『这边』的话就请随意了」 阿奎那回应伊丽莎白的不满,手一挥,长长的钩爪反射着光辉指向头上。 伊丽莎白懂了,点点头。阿奎那说的没错,那里有『正好合适』的东西。 「原来如此——就这么定了」 伊丽莎白右臂垂直上举,霹地向侧方一划。随着这撕开虚空的动作,锐利的风向头上一闪。 就像鲜血从伤口喷出来一般,红色花瓣飞舞起来。 亚人的侧室们禁止自由外出,所以相对地,离宫内部用了很多赏心悦目的装饰,这个玄关大厅也不例外。高高的天顶之上(有别于神殿那粗犷的灯火),精致的大吊灯闪耀着光辉。但是,它的构造有些异样。 它总之就是很宽很大,很复杂,整体看上去就像一整块漂流木的标本。 又像是,蛇窝里面。 它使用柔软的金属,图案表现出好几种蛇相互缠绕的样子,甚至于能让人类产生生理性的厌恶。但是,在亚人来看就不一样了。 那些多种多样的蛇,嘴上含着封有魔法灯的宝珠,以绝妙的平衡被许多条锁链吊着,规模之大遍布整个天顶。 那些纤细却坚硬的锁环,在伊丽莎白一击之下斩断。 只闻砰地一声,它随即便以惊人的速度落下。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他们朝各个方向逃离。拉·克里斯托弗也被她猛地扔了出去,他脸上挂着平静的表情在地面上滑行,勾勒出一条漂亮的直线。 哐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一阵尖锐的声响。 大吊灯正正地砸在婴儿们的头顶上。但是,并没什么什么效果……只是有弹性的肉略微凹陷下去。婴儿们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摁住,短短一瞬间就不动了。尤其是外侧的婴儿,被卡在了复杂交错的蛇的缝隙间。 这样就足够了。 「——结束了呢」 伊丽莎白脚尖一跺,那些婴儿随即同大吊灯一并压扁在天花板与地面之间。 准确地说,那是从上下飞出来的两块巨大的平整石板。圆形的石板中央还插有像是手杆的金色棍子。 接着,伊丽莎白高声一呼 「久违的出场呐!『绞肉车轮〈the wheel of death〉』!尽情碾杀吧!」 随着这声号令,棍子开始自动上下撬动。石板发出不祥的声音,互以反方向旋转起来。先是大吊灯发出惨叫般呀呀作响的声音被碾碎,接着婴儿们也被碾碎。但是,那样子与其说是在绞肉,更像是在磨石头。 那些婴儿连惨叫声都没有,只是纯真无邪地愤懑着。 石板与石板间,几只手在乱动。那些灰色胳膊扭动的样子,就像是快被碾死的肉虫。一只头部被撕下来,在石板间咕噜咕噜地滚,撞到另一只之后停了下来。有着异样粘度的血肉混合物流到了地板上。 婴儿们的头部渐渐被碾平,眼珠纷纷噗滋噗滋地挤飞出来。 此情此景,是那么可怕,又那么滑稽。但是,它突然便落幕了。 婴儿们的承受力最终没能顶住负荷,化作蓝色花瓣与漆黑之暗飞散开来。两块石板重重地贴在一起,只留下一片寂静。 「嗯,轻松得让人发寒呐。果然思考能力低下吗」 『绞肉车轮』化作花瓣,红色蓝色还有黑色轰然飘散,化作美丽而复杂的色彩风暴,又随即消失。惨剧的痕迹几乎荡然无存,只有大量扁平的金属碎片掉在地上。 仔细一看,那些是被碾碎的吊灯残骸。在一派异样却又寻常的景色最后…… 那些婴儿,一只也不在了。 *** 「哎呀呀……顺利一网打尽了呢。还以为尾巴差点要没了」 琉特松了口气,垂下的耳朵噌地又竖了起来。但是,已经被咬得乱七八糟的尾巴却无法恢复。看到乱糟糟的尾巴,琉特的耳朵又耷拉下去。 「唔唔,虽然不知道这群家伙是什么东西,但看得出很像恶魔的从兵,总之是群异样的东西。这下总算能集中精力逃脱了」 「说的没错,得比追赶白兔还要快才行呢……嗯?哎呀呀,拉·克里斯托弗阁下,您贵为圣人,这头发可真惨。这样的形象与阁下地位不符,难以示人啊。恕在下僭越,帮阁下打理一下吧」 拉·克里斯托弗已经靠自己站了起来,但头发因『拷问姬』蛮不讲理的对待而弄得一团糟。阿奎那吃吃地笑着,绕到拉·克里斯托弗宽阔的身躯后面,开始用钩爪代替梳子为他梳理头发。没想到他还有照顾人的一面。琉特温情地看着他们两个,将大剑收进鞘中。 伊丽莎白的嘴角也情不自禁放松下来。 瞬间,一股不协调感猛烈地涌上心头。 (余为什么会想笑?) 伊丽莎白感到困惑。『拷问姬』竟然会感到欣慰,这本就是件怪事。但是,现在还存在大于这一前提的严重问题。不应该对现在的情况感到欣慰。她的内心正在发出警告。 伊丽莎白为了整理思绪,闭上眼睛。 随后,她感到一股被人搂住肩膀的错觉。戴着白手套的男性手指,如爱抚一般妖媚地拂过她的肌肤。那位英俊的养父,把嘴凑到伊丽莎白耳边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呆滞了?』 「————!」 那声音中蕴含着嘲笑。实际上,维拉德并不在这里,他仍被监禁在王都的地下陵墓中。那声音,不过是伊丽莎白自己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她想要寻找不协调感的根源,开始高速地搜寻记忆。不久,黑暗中浮现出爱丽丝的身影。她帽子上的白缎带轻盈地摇晃着,讲了堆莫名其妙的话 『于是呢,掉啊、掉啊、掉啊,爱丽丝掉进深深的大洞底。明明都没有追赶白兔呢。到的地方 是『奇境之国』。怎样,很单纯的故事对吧?』 『爱丽丝,我都叮嘱过你多少遍了。你《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故事在这个世界并不通用』 接着,刘易斯以劝诫的口吻对她这样说道。 伊丽莎白再度确认一个事实。 『转生者』少女讲述《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与《爱丽丝镜中奇遇记》的故事,这两个故事不为这个世界的人们所知。但是,刚才却有人讲出了疑似故事相关的片段。 「……『得比追赶白兔还要快才行』」 伊丽莎白这么嘀咕着,同时脑海中出现一片浩瀚的沙漠。 亚人国,烈风拂金沙,昼热夜寒,坐拥可燃液体与『龙的墓地』的丰富矿产——然后,由高耸的岩壁所构成。 是白兔绝不会靠近的国家。 然而为什么,阿奎那却自然而然地说出『追赶白兔』。 他说他因出访外国而免遭惨剧,这从他平日的行动来看是说得过去。 (但是——『听到了神殿那边已获得营救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 是珍妮和伊丽莎白返回世界树了吗?但她们两人赶往转移地点,确认包括二级居民在内所有人的安危后,阿奎那又拉上琉特赶到离宫,这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再说,本来就是考虑到珍妮赶不上,伊丽莎白才明确要自行逃脱的。 教会的救援剧落幕了,伊丽莎白没去王宫而是去了离宫。这两件事,阿奎那从何得知?白兔这个词,他又听自何人之口? 面对『感动的登场』,谁都没有发觉这些疑问。 「阿奎那……阿奎那·阿尔法贝德!」 伊丽莎白略去质问,直接喊出他的名字。那位亚人高官,缓缓地抬起脸来。 瞬息间,各种各样的疑问涣然冰释。 不,是不由得她不明白。 平时那冷嘲热讽的光辉,从那对细长瞳孔的眼睛里消失了。金色的眼球中浮现着的是平静,犹如风平浪静的湖畔。那眼神严肃,又透着几分悲伤,而且还特别锐利。 那是高高在上怜悯一切的眼神。 同时,也是直视自己罪人身份的眼神。 一缕黑色在阿奎那的脸庞上轻轻地扫过。长发摆动,站在他面前的人垮了下去。伊丽莎白瞪圆了双眼,但却并没有产生惊讶和愤怒的感情。 面对这蛮不讲理的情景,竟不可思议地接受了。 他,本就是这样的。 (所以,这样很正常) 倒下的那人——拉·克里斯托弗的背上 插着一把短剑,剑柄上的鳞状装饰反射着光辉。 *** 「什么?」 首先是琉特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伊丽莎白和阿奎那相互无言对视。 拉·克里斯托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发丝间露出微微张开的嘴,没有一点动静地不断吐着血。鲜红的液体,无力地汩汩流到地上。 伊丽莎白仔细观察插在拉·克里斯托弗背上的剑。剑柄附近涂有紫色液体。她搜索脑中『最终决战』的战斗记录,找到了那液体的真面目。 (在同恶魔之柱周围的从兵作战时,三种族联合军先发制人放出毒箭) 当时射出去的箭不是普通的毒箭,而是用了『从兵的毒』的毒箭。那毒是治疗师们分析从兵的尸体,重现之后,再由濑名棹人注入魔力制成的。哪怕强如圣人,也无法解毒。 战后,强力的毒在兽人的管理之下,亚人族哪怕能够出入世界树,恐怕也难以获得。伊丽莎白抛开这一切前提的疑问,说道 「够周全啊」 「毕竟这种情况最不容许失败」 阿奎那理所当然般答道。琉特呆滞地张着嘴,眼睛在拉·克里斯托弗与阿奎那之间来来回回。最后,他的目光固定在短剑的剑柄上。 看来他终于弄清楚状况了。只听牙齿猛烈压合的声音…… 「为什么?」 「你指什么?指哪方面?」 「为什么——堕落了?」 接着,是段不清不楚的对对话。尤其是琉特的提问,模糊得完全不像出自一名武者之口,但同时却又如针尖一般刺中本质。 一切疑问全都凝缩在这一句话里。但是,阿奎那没有回应。 瞬间,琉特的手动了起来。他一口气将收入鞘中的大剑拔了出来,全身的红毛像火焰一般倒竖起来。他的眼中,充满了强烈的憎恨与怒火,以及后悔。 伊丽莎白回想起在末日化解后的欢庆气氛中,琉特独自一人继续悔恨的身影。他对自己的健忘与无力,深深地感到羞耻。他曾发誓,再也不要失去。但在危机本该早已远去的时间中,他所要保护的人,还是死了。 现在,同样的场景在他面前再度上演。 拉·克里斯托弗已经气绝。不该令其崩溃的人类一角,崩溃了。 琉特发出雷鸣般的嘶吼 「堕落到了这个地步吗。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阁下——有孩子吗?」 「什么?」 琉特正要冲出去的脚步不禁停住了。问题问得毫无条理,阿奎那并非打算制造破绽。阿奎那以稀松平常的闲聊态度接着说道 「阁下是个有名的爱妻人士,我以为一定会有健康的孩子」 「不,我和妻子之间,还没……」 「啊,说起来,夫人是山羊族呢。种族有差异确实很难有孩子……恕我失礼了。祈祷阁下早生贵子」 「你这家伙,开什么……」 「亚人族啊,生产很困难的」 阿奎那就像要制止琉特的怒吼似地,打断了琉特。 琉特恨得牙痒,又一次失去了冲出去的机会。阿奎那淡然地讲道 「跟你们『森之三王』不一样,我们『砂之女王』只有一位……在亚人族内,连细微的种族差异都不存在。然而却……哎呀呀,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在末日逼近的那天,我也对『狂王』阐明过」 阿奎那的目光投向远方,脸上怀念的神情似是在回忆百年前的过去。 伊丽莎白觉得奇怪。末日已经远去了,愚钝的少年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化解了危机。这本该是现在的所有人都在讴歌的状况。 然而为什么?他露出的却是还念着谁,向往着过去岁月的表情。 他就以那样的神情,回忆着那地狱中的日子。 伊丽莎白又再度确认本该已经得出的答案。 (正确的『救世』没究竟是什么?) 「『跟『森之三王』不同,我们的女王已经长眠。族人一味减少的忧虑,其他种族岂会明白』——就是这回事」 「怎么回事?」 「所以说,就是这么回事」 「『就这样』吗?」 「『就这样』怎么了?」 琉特问,阿奎那答,两人的目光相互碰撞。阿奎那缓缓张开双臂,平静的态度完全不像刚刚杀死过圣人。 「不久前去世的兽人第一公主——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阁下也曾设想过。『即便到现在,亚人与兽人总数相加依旧敌不过人类。再者,从兵的攻击对象又是三大种族全体,因此可以料想,在恶魔的威胁过去后,其间造成的伤亡损失会让本就明显的国力差距变得更加悬殊』。是呀,现在弥补差距的机会已经丧失了。而且,亚人族还发生了公主早已料到的事态」 「……『第三区的『屠杀』,以及第二、第一区的袭击』吗?」 「正是。虽说致命性的波及已由『狂王』之手阻拦下来,但依旧 改变不了损失惨重的事实。尤其是大量女性、儿童的死,对我们打击甚大——今后若遭受相同规模的灾难,纯血种终将走向灭亡」 「你的意思是,这次就是那种情况?可是教会方面已经营救成功了,这话不是你自己讲的吗?你们没有遭受灾难才对吧」 伊丽莎白这样问道,但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但忽略掉的东西,恐怕亚人族之外的人无从得知。 「纯血区防备不全的问题,本就长久以来饱受诟病。伐历锡萨阁下也反复提醒过。『纯血区的防卫专注于『混血发生』,却没有设想来自『空中』的攻击』。可是,要打破区划划分来修正问题又谈何容易……于是,我们在『末日』降临的很早之前就安排了『备用』」 「……『备用』?」 伊丽莎白半边眉毛挑了起来。琉特也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伊丽莎白忽然心想,人类的『教会』内部都发生了扭曲,对某种东西偏执盲信的一群人肯定会得到他人所想不出来的结论。 『教会』吹响了末日的喇叭,那亚人做了什么呢? 「我们召集对纯血的维持拥有坚定意志之人,在龙的墓地设了聚落,为防纯血区发生不测之时的疏散——那个地方,在这次的叛乱中被控制了」 「什……从没听过那种聚落!」 「这是自然,兽人虽与我们常年交好,但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你们」 面对琉特的惊讶,阿奎那淡然地作出回应。既然是这样的,那人类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其他种族评价『人类是排异的,无自觉的天选主义者』,自然不可能告诉人类。 「但是,那里为什么会被混血种知道?备用的被人家控制,简直太可笑了」 「聚落设于龙骨之间,由于从兵会向人口更多的城市聚集,所以『末日』降临时也没有出现大问题。但是那些家伙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来调查物资补给队的线路。混血种对我们的执着与愤怒,就是如此之深」 伊丽莎白点点头。亚人信奉纯血主义,那样的姿态对混血种来说必然是憎恶的对象。加之他们的观察力与执念,只要发现亚人领地内部分物流存在疑点,特定商队未按预定线路进行,之后就是拼毅力了。 就这样,聚落被意料之外最糟糕的敌人发现了。 「那里的居民若被赶尽杀绝,纯血的维持将变得非常困难。不……经历了『末日』的现在,世界的危险度本身发生了变化,无法维持的概率很高。我被他们以聚落的安全做要挟,立刻答应背叛。这样要是就能平安无事,还是很划算的」 要杀死谁,要毁掉什么,阿奎那说得斩钉截铁。 琉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说出那么自私的理由。你就没有矜持吗?」 「当然有。惋惜、荣耀、哀泣、耻笑,全都一样。我所做的事不会变。所以,我就应该挺起胸膛——琉特阁下,回到最开始讲的吧」 「事到如今,跟你还有什么好讲的!」 阿奎那所讲的,很像过去『拷问姬』所讲过的话。对于成为牺牲死去的人都一样,但多数人值得为这蛮横的做法感到愤怒。琉特摆好了剑,但阿奎那单方面地继续说道 「聚落里,也有我的家人和孩子」 琉特轻易地动摇了。他是个爱护家人的男人。 他自然而然地设想,如果自己的妻子被挟作人质,而且给自己的选择也是贯彻自己种族的信念——那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以亚人的立场来看,阿奎那的选择是『对的』) 即便如此,伊丽莎白坚持问了出来 「余有两点想问。第一,你们为什么如此拘泥于纯血?还有……你们总不会打算一直帮到混血种掌握世界霸权吧?」 逐渐灭亡的种族的忧虑,旁人难以理解。亚人族总在重复这句话。但至少,阿奎那信奉的并不是那种模糊不清的信仰,肯定有其坚定的理由。而且后面的提问,对于背叛世界之人来说也是很自然的疑问。混血种的目标是『世界的变革』。 ——指望对方宽宏大量网开一面吗。 对这两个问题,阿奎那轻轻叹了口气。他竖起两根手指 「很遗憾,两个问题都能用简洁的一句话来回答」 「什么话,说来听听」 「『混血种大屠杀』」 「——」 的确是个简洁的答案。很久以前就已经得出结论,不论开端还是终点,全都在一个愚昧的行为间联系着。人类引发了一场悲剧,然而与其他势力的差距却被一味地拉开。既然如此,要么由混血种来支配,要么由人类来支配。那条路更好呢? 选项终将变成这两个。 再者,人类早已不可信任。其他两种族已经得出结论。 在跨越了『末日』的世界中睡糊涂的——恐怕只有人类。 *** 「我们对混血种当然并不宽容,但总比你们的态度更同情、怜悯。再说,人类的势力本就太庞大了,随着混血的进行,我们终会被吞没。等到我们连国土也丧失之后,我们的子孙还能活得幸福吗?文化将被驱逐,资产将被蚕食,我们变成了杂质,会被驱逐变成贫民。这是定律。保护纯血,维系着种族尊严——不,我们别无他法。我深信不疑」 阿奎那淡淡地讲出自己拘泥纯血的道理。琉特被他流畅的话语所震慑,无法反驳。最后,耿直的兽人开口了 「但、但是,种族融合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颁布新法。到那个时候,人类、亚人、兽人之间就没有……」 「那么,讴歌真正的和平与平等的那天,要等到多久之后呢?琉特阁下,我们眼下不该谈论那些幻想。答案早就呈现出来了」 阿奎那说得没错,结论已不可动摇。人类吹响了末日的号角,诉诸屠杀混血种的暴举。眼下的背叛,也是人类的残酷所招致的。阿奎那再次讲道 「阁下是伊丽莎白阁下的部下,因此没被告知呢。连那位『贤狼』——第二公主比亚迪阁下也并不信任人类。现在正直复兴之时,若是引发争端搞不好会燃及一切,因此大家都缄口不言罢了。实际上,大家都在就末日的牺牲向人类索要赔偿一事进行长期妥善的探讨」 「……什!」 琉特无比惊讶,瞪大了眼睛,打了个趔趄。但是,伊丽莎白却没怎么感到意外。同时,她也明白。 三年间之所以一直维持和平,是因为亚人和兽人没有对人类采取强硬态度,而没那么做还有其他理由。 琉特将那个理由大声叫了出来 「但是,守护住这个世界的人,是濑名·棹人阁下啊!」 「没错——你们什么都没做」 伊丽莎白低沉地应和道。琉特身子猛地一晃,阿奎那眼睛眯了起来。伊丽莎白对付出牺牲的种族说出这番话,可谓十分粗鲁。阿奎那眼珠小幅移动,对这番粗鲁的说法表现出不解。 「不好意思,可否再说一遍?」 「『末日』降临前,『狂王』行动前——你说你们做过什么?」 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散播了毁灭的种子。大多数人都觉得与自己无关,忽略了严重性,把各种各样的危机推给了丑恶的罪人。而结果便是『末日』降临。 最终,『狂王』没能够拯救所有悲剧,但避免了终结。 而且,他是虽说异世界人 但也不过是个渺小的人类。 「啊,没错。余对责任问题一丁点也不感兴趣,你们倒是随便点赶紧决定吧。余当然知道人类已经信用扫地,但就算这样余还 是要说。什么悲剧,什么差别,什么屠杀!那些关余什么事!」 「什、什么?伊丽莎白阁下?」 琉特露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表情,瞪大了双眼。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长官将错落复杂的因果关系全部揉成一团,以全速球扔了出去。他恐怕没想到伊丽莎白会斩钉截铁地说出一切都无所谓。但是,伊丽莎白对此不会感到半点惭愧。 (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界也罢,全凭自己高兴) 要相信谁,怀疑谁,憎恨谁,爱谁,全凭个人判断,个人感情。 这些不断堆积,最终形成世界末日。 问题是,看后面由谁来背负。 没去背负的人,没资格发言。 「没错,确实也有过悲剧,有过绝望。没说让你们握手言和,没说让你们相互理解,甚至不会乞求原谅。没有谢罪的余地。但是,你们不惜铸成一桩桩新的悲剧还要去惧怕还没指向自己的刀子是吗?不惜抛弃人类,背叛一切,向背叛谄媚,也要苟且下去是吗?这种事且不管别人怎样,首先余就不能饶恕。太荒谬了——啊,都一样。你们难道就跟人类不一样吗?真肮脏」 伊丽莎白凶恶地露出牙齿。一部分人类曾经敌不过对死亡的恐惧,诉诸暴行。现在也是一样。亚人族拿『混血种大屠杀』当『免罪符』,叫嚣着自身立场的正当性。 全都一样。正义,早就死了。 「被相信一切的人救了,被相信一切的人保护了,能在那家伙沉睡的世界里活下去……你们还优哉游哉地提什么意见?搞不懂,余一点都搞不懂!」 伊丽莎白冷笑。人类和亚人都不明白。 那个少年知道生者的丑陋,明白这哪怕在异世界也没有任何差别。即便如此,世界依然美丽。因为,有自己真爱的人活在这个世界里。所以,要去守护。 这是一个少年的咆哮。 他直到最后一刻都面带微笑。那份微笑的意义,难道要让它断送吗? 为什么站在被保护的立场,还要让它枉费。 「一个个全都一样,当然余自己也是。所有人全都像猪一样,甚至更加丑陋。人类也好,亚人也好,兽人也好,混血种也好——不单看个人,而看团体的话,一点都不值得信任。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伊丽莎白的话突然断掉了。她不知后面该说什么好。 明明连正确的救世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在沉默降临的现场,话被接了下去。 「即便如此——我也曾相信。现在也愿意相信。『神在天上,天下美好』」 「诶?」 「哈?」 「嗯?」 不光是伊丽莎白、琉特,连阿奎那都发出呆滞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循着声音转过去。 在那里,背上插着短剑的『尸体』,蓦地站了起来。 —— 10 圣人的宣言 —— 差不多出发吧? 没必要比追赶白兔更着急。但是,像肉虫一样一直坐下去让它结束吧。 看来一切都按照我的指示进行了。阿奎那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 与这个世界不自知的两位异端人士『没能相互理解』,真是遗憾至极。既然交涉决裂了,就必须削减敌对战力。让阿奎那制造『拷问姬』的破绽怕是不可能的,但对付圣人的话……怎么了,爱丽丝?你说我脸色很难看? 是的,我是心情糟透了,我现在也还很苦恼。其实我自己也知道。 复仇只会创造复仇,绝望会形成链锁,让没有直接协助屠杀的人也一律要求赎罪,很不讲理。我们的背叛,会制造新的悲剧与受害者。 做这种事,能得到什么?谁会开心?但我就要这样。 真正的地狱,在这头颅里面。末日化解后,我的内心一直有团火在燃烧,哪怕被雨淋被泪浇也无法熄灭。既然这样,只能往上浇油了。 烧吧,烧吧,烧起来,让火焰把一切归于灰烬吧。 当憎恶、愤怒、悲伤通通消失的时候,最终会有能够安然入睡的地方留下来。 在那里,谁都不用哭泣了。但相对的,恐怕笑声也没有了。 还是这样就好。经历那种惨剧后,生者依旧继续嘻嘻哈哈,这样的现状才叫扭曲。人已经都活得够悠闲了,赎罪是必不可少的。不然的话,我不能原谅,同胞们也不会认同,死者们也不会答应。可就算这样,有时候我还是会想。 神要是对我更慈悲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兴许还有别的路可走。 但是,我一定还会选择同样的路吧。 我知道,这很愚蠢。 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只有这样。 就是这样。 *** 「首先请大家放心,诸位认为『我已死亡』的判断没有错。我现在的状况,已经脱离了生者所包含的范畴,完全能够称作死者」 「喂,你最先顾及那些个是闹哪样!给余等下,你死了还在动也就是……不,好吧,余懂了。你本来就没有心脏也没有肺呢」 听到拉·克里斯托弗一本正经地那么说,伊丽莎白不禁按住额头。 『小鸟饲者』本就没有人类必须的脏器。名为拉·克里斯托弗的圣人,早已是站在生死境界线上的存在。就算毒液已经循环,他至少也还能说话。 ——但是…… 伊丽莎白放回目光,确认过他扎着短剑的身体后摇了摇头。 「……还能撑多久?」 「无法断定。我不是治疗师……不,治疗师在已经丧命那一刻也不能再诊断了吧……嗯,不过坏死正在飞速进行当中,腐败和崩溃一旦遍及全身,能说话的嘴唇也会融化脱落。我马上就连『能说话的尸体』都不是了,变成一堆碎肉」 「……这、这身体……究竟?」 「我深知这具身躯有多么丑陋,兽人士兵啊。现在的我必定不堪入目。但是,还请尽量不要害怕。因为这具神赐予的身体,是我的骄傲」 琉特见拉·克里斯托弗的惨状忍不住呻吟起来,而圣人平淡地作出回应。他脸上的肉开始肉迅速向内侧凹陷,牙龈从扭曲的破洞中裸露出来,眼珠也从边缘渐渐变得浑浊。 正如伊丽莎白所推测,他正在变成『腐坏的尸体』。毒液会逐渐将人肉全部溶解。就算不会受脏器损伤的影响,但容器本身一旦破坏,他就完了。 他逐渐变得面目却非却还在动的样子,要说是『神的庇佑』未免太过残酷,那已近乎诅咒。 即便如此,琉特还是连忙摆出敬礼的姿势。 「失敬!能在最后和圣人代表交谈,我感到十分光荣……我没能保护住您,还请您务必原谅我致命的失职」 「这件事的话,你完全不需要介意。是我有破绽,不,是破绽太多了。事情仅此而已。祝愿你今后多多得到神的引导和祝福」 「哎呀哎呀,真令人吃惊……没想到竟然如此脱离人类」 琉特对死者表示敬意,拉·克里斯托弗回以感谢。另一方面,阿奎那惊讶地嘀咕起来。可能是无意识的,他反复地扶正明明没歪的眼镜。 「尽管掌握了阁下的异样程度,可我还是太天真了。是我完全大意了」 「不,阿奎那·阿尔法贝德,计划可以说很成功。我已经是具腐坏的死尸,你不必为失败而受到怪罪。我说的没错吧?这下你应该满意了……『我的朋友』啊」 拉·克里斯托弗向阿奎那身后抛去有力的声音。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在她目光的方向上,蓝色花瓣与漆黑之暗飞舞飘散,两种颜色卷起漩涡,成球状压缩,最后嗙地一声,像彩球一样愉快地爆开。 然后,一位蓝色拘束装少女和一位黑衣男子出现在那边。 他们是『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以及混血种叛逆者——刘易斯。 不知为什么,爱丽丝不开心地鼓着脸,直直地瞪着伊丽莎白。刘易斯则以缺乏感情的目光注视着拉·克里斯托弗。他对已被死亡捕获的圣人轻轻说道 「我觉得应该告诉当事人……一切都是我的诡计。但是,我真的感到无比遗憾,拉·克里斯托弗。我本期待着我们能够成为朋友,这个想法发自真心。但是,你却选择和伊丽莎白一起逃走,还杀害了那些婴儿。从圣人的本质来看,这场决裂是非常可能的。可是……是啊,还有一件事我没弄懂」 「什么时候?」 「就是代价的事。足以让你背叛一切,毁灭世界的答谢。终结的日子必定会来临,在此之前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回答说,你有那种想要的东西」 伊丽莎白微微点头。果然他也向拉·克里斯托弗提过代价。 在对话期间,带着甜味的腐臭还在继续增强。拉·克里斯托弗肉从从指尖开始逐渐剥落。但不可思议的是,两人一点也不着急。刘易斯真挚地询问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希望在你腐烂殆尽前告诉我」 「星星」 「啊?」 「我想要,一颗星星」 不光刘易斯,包括伊丽莎白、琉特,甚至阿奎那都呆住了。 那是不可能办到的,脱离现实的要求,不能当做背叛一切毁灭世界的代价。另外,那也根本不像是圣人会想要的东西……简直就像小孩子的幻想。 拉·克里斯托弗对于他们的惊讶并未做出回应。这位圣人只是平静地接着说道 「当被你问到想要的东西时,我被列圣前的一部分记忆重现了。某个夜晚,我不经意地抬头望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季节,前后的情况也不清楚,只有如绘画般残破的情景翻了出来。晴朗的夜空中,散落着漂亮的星星。年幼的我当时就想,好想从里面摘下一颗啊」 「……可这听起来非常无聊」 「到底是这样吗?在我活过的人生中,我从没有所谓的欲望,甚至都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个人。但是,类似于愿望的东西,我曾有过」 拉·克里斯托弗就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似地,讲述着。他眨了眨眼,鼓起来的绵软的肉上下翕动的瞬间,左边的眼珠掉了出来。就这样,拉·克里斯托弗带着几分稚嫩地问道 「怎样啊,『我的朋友』——我想要,你能为我实现吗?」 怎么可能实现。 这种愿望,终究是无稽之谈。刘易斯保持沉默。拉·克里斯托弗露出空洞的眼窝,微微一笑。这一回,他以大人劝说孩子的口吻,开口讲道 「我们都是愚蠢的。人会利欲熏心,受困于恐惧,害怕 死亡,忽略神明,忘记祈祷,为了自己而去犯下罪孽。但同时,人也会想要星星,产生这种平平淡淡的想法,含糊地、暧昧地去幻想,幻想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你就连那样的一片土壤都要否定,都要让他回归于无?要给还未犯下罪孽之人铐上枷锁?」 「你闭嘴吧,我听够了。我已经近乎完美的明白了,我们是不可能相互理解的。你不需要再抖动那即将烂掉的嗓子来说话,对你来说连呼吸应该都很苦难」 「我的痛楚能算什么……将无辜的人也当做旁观者加以制裁,你真的想过其中意义?连孩子望着天空去幻想的生活都会消失,这份重量你真的能够承受吗?」 「我叫你闭嘴!」 「『你真的能满意吗』,我的朋友?将我拉·克里斯托弗叫作朋友的人啊」 他的声音中没有责难。逐渐腐烂的圣者真挚地给出忠告。名为复仇的饥饿,最终不会迎来得到满足的那天,在后面等待着的终归只有地狱。 伊丽莎白心想,这劝说这太天真了。同时,刘易斯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也只是一具活着的尸体,不求满足,只是不愿就那么去死。不过如此罢了」 刘易斯承认,怎么挣扎都不能得救。这是伊丽莎白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的复仇,是宽恕遭到背叛的末路。刘易斯已经决定憎恨世界,毁灭世界。所以,他哪怕知道伤口堵不住,也只能去战斗。 ……不渴求任何人的拯救。 拉·克里斯托弗对『复仇者』说的话摇了摇头。 「要是这样,哪怕是为了一切有过之人,我也必须告诉你。你是有救的」 拉·克里斯托弗的胳膊倏地动起来。他的手掌到手腕已经露出骨头。他用挂着肉残渣的污浊白骨,颤抖着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肋骨中的云雀们正在躁动。他们大概察觉到饲主将死,激烈地扑打着翅膀。相反,拉·克里斯托弗却平静缓和地编织出话语。云雀们听到他的声音,躁动停了下来。 「『我等聚集,并等待』」 「——父亲大人」 爱丽丝声音紧张,催促刘易斯下达指示。拉·克里斯托弗继续吟唱祝词。他肋骨内侧的变化与平时不一样。云雀们随腐肉一起开始溶化。 「『我,拜倒,今,祈愿』」 (……这是?) 伊丽莎白不由感到一股寒气。拉·克里斯托弗的祝词是向神圣生物(本质上是向处于连接状态的『神』)传达自身意志的信号,本不被语言本身严格束缚。他也曾根据状况会对祝词作细微的变化。但是,这次的祝词明显完全不一样。拉·克里斯托弗长长地、长长地倾诉 「『请聆听我的祈祷。我要向您献上赞美的祭品与祈祷。我跪下,拜倒,恳求,愿崇高的您向所有渴望宽恕之人赐予慈悲』」 (这是——『羊贽的话』) 伊丽莎白明白了。这是圣人献给神明的,最后的祈祷。 同时,也是临终的呐喊。 应着声音,与『神』的链接逐渐超出肉体所能承受的阈值。半溶化的云雀们粘稠地相互融合,变得像蜂蜜一样粘稠,表面焕发金色的光泽。液体从肋骨间流出来,倒灌进变脆的血管中。神圣生物逐渐侵蚀,并填满拉·克里斯托弗全身。 这是一场可怕,却又神圣的变化。 刘易斯默默地在爱丽丝背后推了一把,爱丽丝像曾经那样两眼放光。 「没错——不能招待坏孩子参加茶会呢!」 爱丽丝转动手腕,半空中塑造出一把茶匙。看来她打算在炮击之前杀死拉·克里斯托弗。伊丽莎白和琉特准备上前。 但是,就在小小的手接住银器的瞬间。 「诶?」 滋溜…… 爱丽丝的手,滑脱了。她的手臂被笔直一线地切断了。 茶匙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在地上滑行。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琉特也同样愣住了。他们没能立刻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爱丽丝也差不多。她看着自己喷血的胳膊,呆呆地叫起来 「咦、咦,怎么了?虽然没事,但毕竟很痛啊,谁干的?呀!」 「爱丽丝,现在不是在意疼痛和疑惑的时候,快退下」 刘易斯抓住并回收了飞到空中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抓住爱丽丝的领口猛地向后拖。就在她脖子刚才位置,第二击扫过。刀锋锐利的轨迹扑了个空。 这不是伊丽莎白和琉特干的,而是『熟悉』的第三人所为。 不知什么时候,在爱丽丝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令人怀念的身影。 他小小的个头,用黑色破布遮住全身,看不见藏在兜帽下面的脸,只能看到从袖口露出的短剑剑锋。 那短剑,同样是伊丽莎白非常熟悉的东西。是过去某个人切断自己手臂时用的利器。 「——『肉老板』?」 伊丽莎白发出呆呆的呢喃。琉特倍感惊讶,呼吸为之一窒。但是,那人影没有反应,只是无言地用破布下面的脚尖在地上踢了几下。 鲜红的血液奔腾起来,成圆形包围了伊丽莎白她们,随后花瓣雨黑暗华丽地喷向半空。这是转移魔法阵开始塑成的现象。伊丽莎白立刻明白了情况,咬紧牙关。 (你是打算让余等逃跑吗!现在确实必须逃跑。可是!) 拉·克里斯托弗的炮击前所未有的强大,留在同一片区域不可能安然无恙。既然避免了他在发动攻击前被杀死的情况,现在就该逃跑。拉·克里斯托弗应该也是相信伊丽莎白和琉特能自行逃离才这么决定的。但是,放任眼下的异常状况不管也不是个好办法。即便这样,转移魔法阵还是开始强制发动。 琉特准备冲出去,但伊丽莎白瞬间得出结论,抓住他的肩膀拽回到自己身旁。 「拉·克里斯托弗阁下!……伊丽莎白阁下,为什么!拉·克里斯托弗他!」 「不行,给余留下。现在出魔法阵肯定来不及。尽管必须弄清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但是……不能继续失去优秀的人材了」 「可是!」 「拉·克里斯托弗是一具尸体。你只是『想要救他』的话,还是放弃吧,这样只会徒增死亡」 伊丽莎白冰冷地断言道。琉特悔恨地沉默下去。他被伊丽莎白抓着肩膀,咬牙切齿地留在了原地。在这个时候,伊丽莎白仍继续注视着那个黑色的背影。 披着破布的那人微微屈身,小个头的人影做出低头注视拉·克里斯托弗的举止。圣人似乎看到了兜帽的下面。那只残存的右眼睁大了,绽放光芒。 在他即将崩溃的脸上,露出丑陋的微笑。 接着,他就像有些放心了似地,轻轻说道 「啊……是……您…………啊……」 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十分平静。就在下一刻,他的右眼自内侧急速膨胀,破裂了。腐水像眼泪一般混着血流了下去。伊丽莎白又将目光转向爱丽丝。 她正在跟断手搏斗,想接回去。拉·克里斯托弗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机会只有现在。但是,他现在意识朦胧。因此,伊丽莎白张开嘴…… 明知这样等于让拉·克里斯托弗去死,还是喊了过去 「拉·克里斯托弗!」 「……对……啊。多谢,告诉我……该结束了」 『拷问姬』向将逝之人,宣告死亡。 拉·克里斯托弗张开嘴。瞬间,他难以置信地流畅地动起了舌头。他注入坚定的意志,为祝词作结…… 以荒唐愚昧,不可能实现的祈祷之言…… 「『——祈求您,拯救一切』」 瞬间,拉·克里斯托弗 的背部破碎了。背骨和肉喷向空中,超越人类听觉音域的声音震荡着空气。拉·克里斯托弗扔掉了『鸟笼』,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金色的两对翅膀展开了。 一只超越曾经拉·缪尔斯所使役的,更加巨大的鸟出现了。 碍事的内脏被爆散落下,随即伊丽莎白的视野被鲜红的障壁所遮蔽。 即便如此,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耗尽一生去祈祷、去奉献的男人,临终是多么的可怜、惨烈,却又出乎意料的平静。 拉·克里斯托弗静静合上了勉强还挂在脸上的眼皮。 那是对祈祷能够通达神明深信不疑的神色。 那是如同仰望着星辰的,少年一般的表情。 神在天上。 他微笑着。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的事后记录 我认为,我必须将那场冲击记录下来。 那时的情景,是那么美丽却又丑陋。 同时,它足以令人相信,那就是神的威光。 原来如此,在人类的漫长历史中,在一直以来信仰『圣女』的背景之下,这样的牺牲定然是定期产生的。 圣人舍身的神兽召唤。 那时的情景,足以让羊儿们清楚认识到这个世界不应存在的恐怖与高贵。血肉散架,骨头乱飞,神兽生了下来。 只要目睹那一幕,一定会相信。『神,在天上』。 但是,末日之际已经确认神和恶魔确实存在,这让那一幕变得没有意义。 实在令人遗憾,空有伟大却毫无意义。 我们如今所做的事情,也无非是全力利用神与恶魔展开生存竞争。在集魔法技能之大成的战斗中,不论驱使多么高傲的神兽,若不能一击将敌人轰至渣都不剩便没有意义。 ——啊,可我绝不会忘记。 不论从好的意义上,还是坏的意义上。 他死时的模样,他的那句话。想要一颗星星,多么荒唐的愿望啊。 要是活在当下,挽回生命的人们都是这样的愿望,该有多好。 我一边将细碎的手脚收集起来,一边深深地惋惜。 但是,我不后悔。 没错,一丝一毫也不会。 因为,我是个————恬不知耻的叛徒。 —— 11 她的呢喃 —— 「……父亲、大人?呐,父亲大人?」 「爱丽丝,你不必勉强说话。尽管你适应了疼痛,但难免会觉得难受」 「不,没关系……不说话的话,我静不下来……好惨啊,真的好惨啊。黑魔法跟神圣生物相性最糟糕了。明明用了『蛋人』,我的手和脚还是都分家了,就像鹅妈妈里《死了一个男子》一样。好在命保住了,最重要的是父亲大人安然无恙……是这样吧?没受伤吧?」 「嗯,托你的福,我得救了。有你这么出色的女儿,一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 「呵呵,那就好……父亲大人夸爱丽丝了,爱丽丝好幸福。不过蜥蜴人也偷偷一起进来了,还一点事也没有,未免太可恨了」 「他好歹是协助我们的人,你还是对他大度点吧」 「真没办法……呐,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想要朋友吗?」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父亲大人渴望那个人的理解……一定是想和他交朋友吧」 「是啊,但我看错了。他是个饱受掠夺的人,但不能奢望相互理解」 「我们绝对做不了朋友,我们实在天差地别」 「……也对、呢……真令人失落、啊」 「你也很遗憾吧,没能和她做成朋友。你明明那么期待」 「就是啊!伊丽莎白太过分了!动不动就发火,还满口莫名其妙的话!还以为她能理解我的痛楚,怎么搞的嘛」 「这很正常,因为在她看来,你是个超乎理解的人」 「闭嘴,臭蜥蜴。下次再敢随便说话,当心我砍掉你脑袋!不过啊……我可能被误会了」 「……误会,是吗」 「真是的,就算要跟她说,也隔得太远了呢……不过,她疏忽了。一样的啊,伊丽莎白。我和濑名棹人只是站的立场相反罢了。正义与邪恶,其实是会轻易转变的」 「你一定也明白的」 「一定,马上就会」 *** 金灿灿的景象,隐于红色障壁之后。 伊丽莎白的视野被血色填满。不久,障壁表面出现细细的裂纹,随着刺耳的声音破碎,随后展现的是熟悉的风景。 这里是在巨大的树洞中建造的,一个清洁的房间。平整的地面上整齐摆放着几张床,天花板像帘布般挂着开有小花的藤蔓。 这里是在世界树内暂时设置的临时诊疗所。 在末日化解后,这里仍作为应对未曾有之灾害的对策的一部分继续运营。 周围充满着消毒效果的香气,但气味不止这些。 还有铁锈味、腥味——血腥的气味。 伊丽莎白迅速拿目光一扫,床之间零星地洒着血。伤员们被集中安置在角落。面对突然出现的伊丽莎白和琉特,众人纷纷投去惊讶的目光。 (究竟发生什么了?) 而且,事情已经结束了吗…… 在弄脏的地面周围有几名治疗师,他们的嘴用干净的布遮住,正在打扫卫生。其中一人抬起脸,向其他惊慌失措的治疗师下达指示后,走到伊丽莎白他们跟前。山羊头女性取下嘴上的布,冷静地说道 「琉特,你返回的方式还真是出乎意料。世界树应该只有获得允许的人才能从内部向外转移,而且不能逆向转移才对……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突然出现」 「艾茵?你从派遣地回来了吗!另外,这血……究竟怎么回事!」 她是琉特的妻子,艾茵。她说的话,令伊丽莎白微微颦眉。没错,『森之三王』居住的世界树内部不是能够轻易入侵的地方。但是,伊丽莎白她们被直接送往了世界树内部,经那个很像『肉老板』的人之手。 (也就是说……那家伙很了解世界树吗?) 「到世界树避难的亚人一行出现疲态,于是需要即刻返回……另外,我还听说了兽人遭受袭击的详情。这是需要优秀治疗师的事态,于是就尽早返回了……不过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遇到了糟糕的事」 「发生了什么?艾茵,你自己没受伤吧?」 「我自己受的伤会放着不管吗?」 「不,这倒也是……那是谁受伤?」 「——部分亚人叛乱了吗」 伊丽莎白打断琉特的提问,问道。琉特身子猛地一晃。 不用想,这是非常正常的结果。亚人内部不可能只有阿奎那·阿尔法贝德决定背叛三种族。另外,世界树是易守难攻的构造,没有设想过从内部遭到入侵的情况。亚人族第一区公民和王族、高官等以紧急避难的形式被邀请到了这里,对于叛变者而言是个绝好的机会。这样能够轻易地造成混乱,若能俘虏『森之三王』,便有胜算。但是…… 「看你们正在打扫,最糟糕的情况应该避免了」 「看来已经明白了呢。我们转移后,正在带亚人前往临时停留区的时候,突然之间发生叛乱。他们将赶到的人类王俘虏,开始向下层侵略。其中几个人为拖住追兵选择自爆——但在点火前,炸药被砍飞,远离了火种。多亏伊莎贝拉·维卡阁下与珍妮·德·蕾阁下力挽狂澜」 伊丽莎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珍妮虽然一遇到伊莎贝拉的事就会变成白痴,但对事物的掌握与处置十分冷静且精确,很难对她造成混乱。 在本是保护对象的人质谋反的时候,珍妮定会二话不说将其拍扁。 「王被救出来了,主战场在贵宾室周边。虽然有几个之前就被送到了治疗室,由于他们打算挟持病人来武力反抗,就做了适当的处理」 「嗯?也就是说,这里的惨状是你们搞出来的?」 「不用担心,主要是鼻血。尽管让几个人咯血了,但没伤及内脏」 艾茵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兽人治疗师不会使用魔法,但取而代之擅长药草术,也熟知三种族的身体构造。另外伊丽莎白之前并不知道,她们为了便于在战场进行处置,还受过一定的训练。琉特好像是想起了夫妻吵架时的感受,一脸很痛的样子。不过,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但是,艾茵的眼神蒙着一层阴云。 「可是,后来的情况就复杂了……亚人族并非所有人叛变」 「……不是,所有人?」 「以女性、儿童和王室为主,很多人并不知道谋反。没错吧?」 「是的,他们很混乱,甚至还打算保护我们。真是匪夷所思。现在,谋反者大多被送进了牢房——不知道计划的人也被一并带到大厅捆了起来。该如何处置他们,连『森之三王』大人也很发愁」 听到艾茵说的,琉特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是,伊丽莎白明白内部分裂的理由。也就是说,亚人族是无药可救的『纯血主义』。以阿奎那为代表的反叛者,为了避免第一级、第二级纯血民全灭,对部分同胞隐瞒了人质的情报和叛变的要求。他们断定兽人会让没参与叛变的人活着。 这样一来,混血种就算败了,种族的『根』也能留下。 伊丽莎白想起了阿奎那说过的话。 『保护纯血,维系着种族尊严——不,我们别无他法。我深信不疑』 阿奎那没有考虑自己的幸福,终归在考虑全体的尊严。他的家人被抓做人质,而且被要求叛变也符合种族的信念。 任谁都没有理由拒绝。 (以亚人的立场来看,阿奎那的选择是『对的』。但是,这么做十分丑陋,有悖人伦——即便如此,他肯定不会就此止步) 就在伊丽莎白这么心想时,琉特仍一副复杂的表情,说道 「伊丽莎白阁下,我去牢房确认一下。另外,还得把得到的情报和亚人族叛变的消息告 知各位皇族和『森之三王』大人」 「嗯,也对……报告不能少。余无法面见三王,你就去吧」 「那么属下告辞……艾茵,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待会见」 琉特向最爱的妻子打了声招呼后,迈出脚步。伊丽莎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阿奎那为什么要让琉特同行了。第一,他是想利用他伊丽莎白部下的身份,方便制造破绽。从这点看,他的目的实现了。 但是,还有其他重要的理由。阿奎那应该是不通过伊丽莎白,直接通过琉特这名兽人将现状的情报传递出去,来表明自己的决断。这是提问。 (混血种发起叛乱了。人类被背叛了。亚人背叛了——那么,兽人呢?) 他们两位公主遭到杀害,但纵然不协助混血种,但以与亚人结盟的形式仍有参战的可能。跟聚落被控制的亚人不同,兽人没有明确的参与理由。正因如此,阿奎那以自身行动向琉特展示了未来的恐怖。 人类引发了悲剧,然而他们与其他种族的差距今后只会一味拉大。在遥远的将来,少数派将被无情地吸收。既然如此,要么由混血种来支配,要么由人类来支配。 那条路更好呢? 人类是无自觉的排异主义者,其他种族早已是这种认识。 (兽人究竟会选择哪边呢) 伊丽莎白望着琉特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握住拳头。 *** 来讲个故事吧。 这是段美好的童话。 三年前,世界凄惨地迎来末日的洗礼。但是,本来没人能够改变的命运,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达成这奇迹的,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勇者。 他是在虐待下惨死,从异世界转生至此的转生者。 得到第二人生后,本属于其他世界的少年积累了许许多多时而残酷,时而宝贵的经历。就这样,他跨越了种种战斗,获得无与伦比的魔力,拯救了自己珍爱的人。 顺带的,也拯救了世界。 ——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少年背负起『神』与『恶魔』,于『世界尽头』长眠。他的大显身手,避免了生灵涂炭。最广大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 这是憧憬、愚昧,和爱的故事。但是,在某人的故事结束之时,后面还有后续。得以残续的世界,如今死皮赖脸地存在着。既然这样,下一场开幕的钟声就会重新敲响 事情就是这样。 但新的故事…… (—— 一切都那么丑陋) 风拍打在伊丽莎白脸上。她正站在露台之上。 在世界树里面也有大规模伸展的树枝,这里便是利用它设立的场所。她默默地从露台向外望去,围绕时结束的森林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伤痕。据说那是末日降临时维拉德提议弄出来的。那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乱来。 纵然内部出现骚动,周围还是那么安静。微蓝的天空中,有鸟群正在飞过。 夜已过去,太阳快要升起。在安宁的寂静中,伊丽莎白张开嘴 「你为什么跟着余?」 「谁知道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艾茵不知什么事后站在了伊丽莎白身旁。她是从治疗室跟着伊丽莎白一起过来的。艾茵摘下嘴上的布,用跟人类不一样的眼睛望着天空。 一段时间,只能听到鸟儿的声音。不久,艾茵嘀咕起来 「那一天,我向『现在的您,看上去实在不像您』的人问,『您真的不要紧么』。然后他笑着说『我没事,不管发生什么,我就是我』……当时我是不是该拦住他呢,身为治疗师,我现在还是无法判断」 「……是吗。虽然不知道你在说谁,但应该是个相当愚蠢的男人啊」 「是啊,或许正因如此,我才来到了这里。我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跟这事没联系吧?」 「因为您跟那位很像,就算伤的很重,要放弃什么,也不愿失去重要的东西。虽然他是『无辜的灵魂』,您是『旷世大罪人』,但你们有着相同的眼神。还有」 「还有?」 「我知道现在说很唐突,我怀上了」 「什么???」 伊丽莎白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停在世界树上的鸟儿们四散飞去,而艾茵依旧冷静。另一边,伊丽莎白的嘴巴呆呆地翕动着。 「不,慢着,这件事啊,怎么想都不该先跟余说,而是该跟琉特说吧」 「将来会发生什么,具体还不清楚」 艾茵打断了伊丽莎白,接着说道。她缓缓地抚摸自己的肚子。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兽人公主被杀,亚人叛变。艾茵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两条,但足以让她嗅到平静被打破的气味。艾茵像祈祷一样,说道 「但愿会是个能让这孩子活在欢笑中的世界」 『连孩子望着天空去幻想的生活都会消失,这份重量你真的能够承受吗?』 艾茵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拷问姬』和『狂王』很像的缘故吧。 她无意识渴望向曾经守护过世界之人,以及与他很像的人,一起许下心愿。 然后,艾茵说的话在脑海中与拉·克里斯托弗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伊丽莎白短促地吸了口气。事态已经变得混乱,还不知道兽人究竟会选哪条路。人类是愚蠢的。最终什么才是对的,连『拷问姬』也无法断言。但是…… (复仇过后,被强制均一化世界里,肯定会丧失什么) 「抱歉,余有点事找琉特说说」 那也是憎恨之下无法成长的东西。伊丽莎白如醍醐灌顶,准备转身离开。随即,艾茵猛地把脸抬了起来。伊丽莎白有股不好的预感,也停下了脚步。 外面传来沉重的振翅声,下一刻,空中被无数黑影所覆盖。 竟然是成千只鸟齐刷刷地飞了起来,犹如风暴一般。此情此景,酷似黑云遮天般异样,绝非自然产生。鸟儿们在害怕,在颤抖,在恐惧。 然后,从几个影子中间…… 一个嘹亮的声音,震天价响。 *** 『听好了,诸位! 这是对诸位强加于我等的屈辱人生的哀诉,是对被逼至残酷末路的哀怨的咆哮。 同时,这也是赞歌。 我等早已受够了哀叹。既然如此,我等唯有欣然付诸残暴。我等超脱了死心与自弃,最终得到的答案。但是,到达这境地的这一路,我们逼不得已付出莫大的牺牲。 我等究竟遭受过怎样的折磨,大概诸位根本不可能想象。 诸位只会看自己想看到的,只会听自己想听到的。 正因为弱小,诸位有很多学习的机会。但是,诸位一直都在冥顽不灵。多数人都直接诉诸了最最愚蠢的行为。这份愚昧,这份残酷,要谁来宽恕?为什么非宽恕不可呢? 都是我们在宽恕,一遍又一遍地宽恕。 我曾想,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我等所承受的蹂躏,也能在恐惧之下当做是一时的错乱,宽恕它吧。 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我就来挥。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的拯救永远不会到来。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哎……不过有时候,确实想像个孩子那样叹息。 我等已不指望神的慈悲为怀。 我等无路可走』 『日已隐没——开始相互厮杀吧』 『我等混血种——要向诸位发起反叛』 *** 「————『制裁之枪〈longinus〉』」 啪唧,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 一只长枪如雷霆般的速度落向鸟群中,犹如从天而降的制裁,准确地贯穿混在黑影中的通讯装置。通讯装置发出刺耳的声音,落向地面。 宣言停止了,但聚集在世界树的人们都听到了刘易斯说的话。 伊丽莎白狠狠地攥住拳头。宣言就在刚刚结束了。 战争的导火索已经点燃,开幕前戏已经结束。在这片逃过了末日,得到拯救的大地上,新的舞台正是揭幕。经『复仇者』之手,世界的变革即将开始。 罪与罚,最终追上来了。 (被杀之人会怨恨,是很正常的事) 宽恕的那天,永远不会到来。受害者拥有理所当然去诅咒、憎恨世界的权利。但是……伊丽莎白的指甲攥进自己的肉里。此时,从她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伊丽莎白阁下!刚才的我听到了,他们动作比想象中还要迅速!」 「这宣战够坦荡啊。本预想他们还会隐匿行动一段时间。话虽如此,兽人和人类要紧急召开会议……女士?〖咋了,这表情完全不像你啊〗」 伊莎贝拉和珍妮赶了过来。看来她们听到了宣言,首先来找伊丽莎白了。但是,伊丽莎白保持着沉默。她望着重归寂静的森林,就像在确认世界的尽头一般眯起眼睛,开口说道 「是啊,确实有必要……但是,给我点时间吧。距离场地准备好,还有些时间吧?到了必要的时候,余会回来的……不,果然还是……」 伊丽莎白的目光转向了艾茵。她还有事要告诉琉特。但是,艾茵回望着她红色的双眸,摇了摇头,轻轻摸了摸还没鼓起来的肚子。 「您所想的事情,跟我想的应该类似,想去的时候就请便吧。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由我亲口告诉那位我怀孕了,那位一定会晕过去的」 「嗯,琉特嘛,确实喜欢大惊小怪呢……那么就拜托了」 伊丽莎白略微点点头,走了出去,伊莎贝拉诧异地注视着她,但没有阻拦。伊莎贝拉似乎在想什么,咬住嘴唇。那张面目全非缺依旧美丽的脸上,挂着悲痛之色。珍妮面无表情,但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的女士……你怎么了?」 「抱歉,余想起还有事,在会议前有个地方必须得去。你先去陛下身边吧」 「不,我要一起去。〖老娘已经是你的人啦〗」 「谢谢你的好意,但希望让我一个人去……绝对不许跟来」 伊莎贝拉说得斩钉截铁,也走了出去。她穿过伊丽莎白身旁,离开了这里。 伊丽莎白略微转向身后,只见金色的『拷问姬』一脸愕然,突然像具断了线的木偶瘫坐在地。随着这夸张的反应,珍妮嘀咕起来 「莫非,我已经被甩了?〖诶诶……有没搞错啊,喂〗」 「虽然具体情况不清楚,但你这判断是不是下得太草率了?」 艾茵开始安慰珍妮。伊丽莎白听着她的声音,再次迈出脚步。她取出宝石,在指尖一弹,地板上发动转移魔法阵。 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飞洒开来,形成血一般色彩的圆筒状障壁。 障壁破碎后,『拷问姬』的身影消失不见。 伊丽莎白再次从兽人的底盘消失了。 *** 她出现在一个昼夜不分的地方。 那里是由雪和水,风和魔力构成的清净之地。 头上是虹幕飘摇的乳白色天空,那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周围空有美丽的虚无。伊丽莎白踩在有纤细结晶堆积的地面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不久,在她眼前呈现出已路过许多次的风景。 藤蔓编成的两尊巨柱,就像巨人的尸体一样倒在那里。 两尊柱子叠在一起,相互支撑,在中间形成一个神殿般的洞。 在这片由藤蔓上残留的红蔷薇和蓝蔷薇装点着的地方,伊丽莎白坐了下来。 她缓缓地放松下来,将后背在结晶上靠了下去。 就像平常一样,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结晶里,两个人正在沉睡。 他们一言不发,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 结晶坚硬冰冷,被透明的墙分隔开的咫尺,更甚世界尽头的遥远。 濑名棹人不是『拷问姬』,不是『圣人』,也不是『狂王』。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然而如今,他却背负着本来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异世界的一切,和自己的新娘一起双双沉睡。 伊丽莎白心想。那个少年深知生者的丑陋,理解在不论哪个世界全都一样。即便如此,世界依旧美丽。因为,那里有真爱的人活着。所以,要保护它。这是一名少年的咆哮,他面带微笑,直到最后。 人们都说,那微笑会失去意义。 (一个个全都一样,当然余也是) 所有人全都像猪一样,甚至更加丑陋。 人类犯下了错,多数人选择旁观,混血种诉诸腐臭,公主高傲赴死,亚人男子为自己重要的人背叛世界,圣人代表抱着对神的深信而死去。 然后,生者疑神疑鬼,准备再次点燃战火。 今天,世界依旧在正确地运转着。 人类也是,亚人也是,兽人也是,混血种也是——不单看个人,而看团体的话,一点都不值得信任。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呐,棹人——」 伊丽莎白脸朝着前面,轻轻地开口。『拷问姬』决不会回头。 即便如此,她就像从心脏留下一滴血一般,还是呢喃出来 「————果然,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没有回音。 在结晶里,曾经拯救世界的人只是继续微笑着。 后记 到凉爽的季节了。在第六册卷末说下次夏天更新的是谁来着?就是绫里那混蛋。真是惭愧万分。感谢各位这次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七册。从执笔第六册的时候就发生了诸多不可预料的状况,再加上疲劳的积压,于是身子就垮了。编辑老师不仅同意我随时来商量,还给了我时间,小说本身应该是够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了。我非常抱歉让盼着后续的各位久等了,但我还是殷切地希望能继续承蒙大家不弃。 好了,由于空间的关系,请容我唐突地开始道谢环节。献上美妙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待我如同亲人的责编〇〇老师,让漫画化作品充满爱的倭ヒナ老师,还有各位相关人士,我亲爱的家人,特别是姐姐,我向大家说声谢谢。 最最要感谢的还是等待着,并拿起第七册的各位读者朋友,真的非常感谢。如果可以,还希望能一直陪伴此书到最后。 在一声哀叹,一段相遇之后, 会有什么东西吗?又或是,一切如空。 到凉爽的季节了。在第六册卷末说下次夏天更新的是谁来着?就是绫里那混蛋。真是惭愧万分。感谢各位这次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七册。从执笔第六册的时候就发生了诸多不可预料的状况,再加上疲劳的积压,于是身子就垮了。编辑老师不仅同意我随时来商量,还给了我时间,小说本身应该是够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了。我非常抱歉让盼着后续的各位久等了,但我还是殷切地希望能继续承蒙大家不弃。 好了,由于空间的关系,请容我唐突地开始道谢环节。献上美妙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待我如同亲人的责编〇〇老师,让漫画化作品充满爱的倭ヒナ老师,还有各位相关人士,我亲爱的家人,特别是姐姐,我向大家说声谢谢。 最最要感谢的还是等待着,并拿起第七册的各位读者朋友,真的非常感谢。如果可以,还希望能一直陪伴此书到最后。 在一声哀叹,一段相遇之后, 会有什么东西吗?又或是,一切如空。 到凉爽的季节了。在第六册卷末说下次夏天更新的是谁来着?就是绫里那混蛋。真是惭愧万分。感谢各位这次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七册。从执笔第六册的时候就发生了诸多不可预料的状况,再加上疲劳的积压,于是身子就垮了。编辑老师不仅同意我随时来商量,还给了我时间,小说本身应该是够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了。我非常抱歉让盼着后续的各位久等了,但我还是殷切地希望能继续承蒙大家不弃。 好了,由于空间的关系,请容我唐突地开始道谢环节。献上美妙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待我如同亲人的责编〇〇老师,让漫画化作品充满爱的倭ヒナ老师,还有各位相关人士,我亲爱的家人,特别是姐姐,我向大家说声谢谢。 最最要感谢的还是等待着,并拿起第七册的各位读者朋友,真的非常感谢。如果可以,还希望能一直陪伴此书到最后。 在一声哀叹,一段相遇之后, 会有什么东西吗?又或是,一切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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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凉爽的季节了。在第六册卷末说下次夏天更新的是谁来着?就是绫里那混蛋。真是惭愧万分。感谢各位这次购买《异世界拷问姬》第七册。从执笔第六册的时候就发生了诸多不可预料的状况,再加上疲劳的积压,于是身子就垮了。编辑老师不仅同意我随时来商量,还给了我时间,小说本身应该是够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了。我非常抱歉让盼着后续的各位久等了,但我还是殷切地希望能继续承蒙大家不弃。 好了,由于空间的关系,请容我唐突地开始道谢环节。献上美妙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待我如同亲人的责编〇〇老师,让漫画化作品充满爱的倭ヒナ老师,还有各位相关人士,我亲爱的家人,特别是姐姐,我向大家说声谢谢。 最最要感谢的还是等待着,并拿起第七册的各位读者朋友,真的非常感谢。如果可以,还希望能一直陪伴此书到最后。 在一声哀叹,一段相遇之后, 会有什么东西吗?又或是,一切如空。 —— 终幕·也是他们的序幕 ——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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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在井底,结城纱良做了个梦。 细瘦的手臂上是无数烧伤的伤痕,折断的手指依旧硬邦邦。被扔下来的时候右半身被撞坏了,眼珠变得白浊。照这个样子,她的尸体一定不会被发现吧。那个第四位父亲,以及对父亲千依百顺的母亲,一定会说纱良是自己跑不见的。 就像去了『奇境之国』的爱丽丝那样。 消失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在放大延长的痛苦时间中,纱良迷蒙地向天空望去。天上下着雨,雨水堵住了气管,就连虫子爬进嘴里的感觉都分辨不清了。我不想死——年幼的纱良连这瞬间萌生的感情,都分辨不出是对现状的恐惧,还是对生的执著。 结城纱良的性命即将消逝。此时,本来漆黑的视野中,冲出一道光。 那就像曾听说过的走马灯。 但却又完全不同,十分邪恶。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死掉了的不认识的生物。 许许多多,数也数不清的蜥蜴、狗、人的身体揉混在一起的生物被随意乱扔。他们,全都死了。所有人的肚子被刨开,四肢被扯下来,连耳朵、眼珠、牙齿、舌头都没了。尸体上,甚至连作为生者的尊严都没留下。 在尸山前面,有人在哭。他抚摸着那一具具尸体,大叫着。 他的脸,丑陋得令人吃惊。右边是蜥蜴,左边是人。但是,他的脸上充满了深深的悲伤,远比纱良父母的脸更有『人味』。他不停地哭啊,哭啊…… 可是,他就像突然受够了哀叹似地,不哭了。 金色的眼睛,转向了纱良。同时,纱良呼吸为之一窒。 他的表情,不是受害者的表情。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杀意与愤怒,嘴上贴着扭曲的笑容。纱良懂了,他已经坏掉了,跟自己一样,『被弄坏了』。 那时,一个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响彻四野。 ——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 ——我就来挥。 正好此时,扑通。 就像信号的钟声被敲响,纱良的心跳停止了。 本该已被杀死的少女——结城纱良,缓缓睁开了眼睛。火把的光亮刺痛着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石制的房间里。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眼前站着方才画面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他现在脸上带着被截断一半的面具。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激动,只有无尽的虚无。 忽然,黑衣男人张开薄薄的嘴唇,直直地注视着纱良,说 「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你今后就作为我的武器而活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语调。但是,纱良不知道其中含义,脑子里只有一片混乱。此时,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就像中了邪似地轻轻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总算来了……总算呼唤过来了。受伤的灵魂,纯洁的异世界之人。你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改变世界的关键」 黑衣男子当场跪了下去。纱良发觉了。 男人没办法支撑起自己颤抖的身体。他在哭。他那张缺失了几分感情的脸,在流泪。他没对状况做任何解释,只是抓住不放似地恳求着。 「可以吗?可以成为我们的希望,成为我们的欢喜吗?我等了好久——我一直一只都在等你。『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无限的容器啊」 ——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黑衣男子这样说了。 对结城纱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伸出手。于是,纱良——不,已经谁都不是的,死过一次的少女,紧紧抱住了男人。男人不由身子一惊。她用温柔的,能将悲伤消融的声音细语道 「是你呼唤了我呢,将我招待到『奇境之国』……不,没关系了。我会为你而活,不论希望还是欢喜,我都会当的。但是,只有一点」 我不知道武器是什么,所以我想当你的女儿。 她微笑着说道。男人答应道……当然可以。 这里,有一场相遇。孤独少女与孤独怪物间的相遇。 来讲个故事吧。请务必不要忘记。 哪怕未来发生什么,都还请千万记得这件事。 这是一段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女,与被人类残忍杀害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一段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决定毁灭世界的复仇者的故事。 只有忏悔、憎恶,和梦的 救赎的故事。 animate特典ss 『未能讲述的一幕』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在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觐见厅——平时静谧的王座周围,充满了欢笑声,还有这里本不会出现的酒香。女侍接过空掉的酒杯酒瓶,离开了房间。将那些酒全部喝完的那位,以少有的开朗样子讲道 「然后啊,你猜那家伙说了什么?『我眷恋着她,请允许我再停留三天』喔?就是那个我私人兵团的团长!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讨伐地找到老婆」 「呵呵,真是一桩好事。远征看样子正稳步推进,如此甚好」 「不,其实超棘手。那真是地狱啊」 听到妹妹说的话,声音的主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又变回严肃的表情。藏在垂挂于左右的帘布之后的武者们都不由得颤了一下。伐历锡萨倏地摆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以完全不像之前都在喝酒的冰冷语调说道 「变异的圣骑士,还有带着它们逃跑的『重塑派』——那些家伙还不肯承认『重塑』是灾难,不是奇迹。因此,他们会继续抵抗。带着一伙对痛苦如饥似渴的家伙行军,不是活生生的地狱还能是什么。被那些家伙选择潜伏的街道……哎,就跟末日时看到的状况如出一辙啊」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然而,伤痕还是没能愈合啊」 「复兴在推进,短暂的平静已经到来——但是,要在真正意义上全部收拾好,看来光凭我们有生之年是办不到了。实话说吧,各个方面都太过残破了」 伐历锡萨抚摸自己手上闪耀着光辉的戒指。装饰在戒指中央的结晶中,沉睡着花蕾。伐历锡萨观察着那花蕾,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归根结底,这是那个『狂王』拼上性命抓住的成果。那个蠢货,真让人不爽。竟然给了我们一个让我优秀的力量最终派不上用场的世道。在今后,为了尽量让事态缩小平息,需要的就是你这种『贤狼』……或者弟弟那种胆小鬼了」 「姐姐您真是的。要是把这话直接告诉第一皇太子,他肯定乐坏了」 「哼,让那家伙得意忘形的话,他还不『姐姐、姐姐』烦死人地叫个没完,再者……」 说到这里,伐历锡萨转过身去,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拔出剑,漂亮地弹开了飞掷而来的某样东西。一把勺子掉在地上。同时,她轻声说道 「坦白说,很险」 「哎呀,真遗憾。不危险的话可不行啊,因为你们是不需要的。说完啦」 ——是吧? 在伐历锡萨的目光前方,一名蓝衣少女在微笑。她是个戴着帽子的可爱孩子。伐历锡萨压低姿势,重新面对她。即便一瞬间就发现了实力差距,『霸王』依旧朝敌人飞奔而去。 之后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抵抗到最后,她回到了被盯上的妹妹的身边,然后就—— 这是段舞台拉开帷幕前,与剧本主线没有关系的故事。 还是忘掉它吧,请随意。 电子特典ss 『伊丽莎白队长阁下就任一周年庆祝的料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在兽人国,伊丽莎白当人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一年有余。 她虽是队长但经常单独行动。『重塑派』和恶魔崇拜者都在暗中行动,单独讨伐的方式更有效率。最关键的是,她自知自己不是当队长的料。那天,伊丽莎白又将独自抓捕的家伙扔进了地牢。那是一伙拿混血种当祭品执行仪式的魔法师。她转了转肩膀,回到私人兵团屯所。但是,她刚准备一把将门打开时,从里面传来了声音。 『咳咳,未免太辣了吧?』『可是,听说人类比我们喜欢更浓的味道』『特别是新队长阁下,在人类之中尤其喜欢鲜明的味道』『甜食也是』『再说,兽人的内脏料理是以生食为前提的,对菜谱不好掌握』『欸!掌握人类菜品窍门的厨师长去采买了,是谁在他出门前没把人拦下!』『是琉特队长阁下』『我错了』 「搞什么啊,那群家伙」 伊丽莎白无法习惯这群耿直的部下。她做了些心理准备,将门打开 「啊,伊丽莎……新队长阁下!」「恭喜您就任一周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琉特带头下,部下们向伊丽莎白转身敬礼。看来他们在偷偷策划就任庆祝活动。 这班人在为一个情况一旦有变很可能被处以火刑的女人做些什么啊……伊丽莎白有些无奈。但是,她不会拒绝他们的心意,搅乱这和平的气氛,毕竟她还没那么不解风情。 问题是,部下们围着的那张桌子。桌子变成了一片地狱。大概是庆祝用的餐品,摆着炖舌头佐腰子派,腌水果甜品。但是,像样的只有甜品的腌水果,主菜黑乎乎粘哒哒还泛点红。盘子里已然是魔窟。 部下们贴紧尾巴和耳朵,战战兢兢地说道 「难得的就任纪念日,本想……弄点跟平时不一样菜,找回故乡的味道。可是,厨师长为了明天的晚餐会,亲自出去采买了」 「我们之中料理还行的很想露一手,但不清楚人类的偏好。大家不断地做调整,但还是陷入了困境……要是搞错了,还请不要勉强」 「……好,余要了」 「咦?」「啊?」「啥?」「什么!」 惊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这算什么反应?伊丽莎白暗自吐槽。她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勺子首先吃了口炖菜。与此同时,海量的评价在脑瓜里炸开了。 (难、吃、死、啦!这这这什么鬼。看上去是很难吃,但腰子里面半生不熟,表面还完全是生的。汤汁不但锁住了内脏特有的臭味,还有奇特的辣味和酸味,死死地缠着舌头在创造着糟糕透顶的协奏。这道菜在某种意义上堪称奇迹) 想法如翻江倒海般涌出,伊丽莎白猛地回过神来。的确很难吃,糟糕透顶的难吃,但也是特别令人怀念的味道。那个愚钝的仆从,到头来做菜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 部下们生怕出事,一个个慌乱不已。接着,伊丽莎白又动起了勺子。在吃之前她就知道派的味道会很糟糕。活用素材原味的菜品多少要强一些。一直都是这样。 「余要向你们道谢……这个的确是余『怀念的地方』的味道」 伊丽莎白如细细回味般轻轻说道。部下们都送了口气,尤其是琉特,兴奋地攥住拳头。伊丽莎白慢慢地继续动起勺子。 即便如此,她最终还是把「超难吃」大叫出来。这是几秒钟后的事情了。 特典ss 『描绘她的画作』 在这个世界所传唱的童谣与故事中,有大批大批的恶人。其中著名的有『拷问姬』。 可怕的伊丽莎白。丑陋残酷的旷世大罪人。也是一位无与伦比的美丽女子。 「——大概就是这样,余的美貌与罪孽一同广为流传」 「你冷不丁地对我做这种自我介绍是干嘛」 伊丽莎白坐在弯脚椅上,坦坦荡荡地陈述道。櫂人穿着不得体的管家服,眼睛眯成一半对她吐槽。在他身边,小雏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伊丽莎白大人的确很美,且极具气质。恕小雏僭越,小雏一直觉得,您不愧为受天地万物之恩宠,得櫂人大人侍奉的女性」 「唔,虽然余也被夸奖了,但櫂人是不是被抬举过头了?」 「于是,这件事就跟这幅画有关系啰?」 櫂人指着摆在餐桌上的画作,问道。上面画着『拷问姬』,还有一只似是装满鲜血的红酒杯。这幅画就像宗教画,画得很美。伊丽莎白点点头。 「还有人画传说中的『拷问姬』。这幅画似乎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大作。很美吧?」 「画是非常美……可原型本人得到它是要干嘛?」 「不知道,去问『肉老板』」 「经手人还真是出乎意料」 「『在下见它是特别庄严,就献给您咯,嚯、嚯、嚯』,小雏听『肉老板』这样说的」 「最后那笑法,角色形象被他扔了?」 「那家伙还是老样子言行成谜,但不枉一份心意。你身为仆从,应该好好学学」 「要是我冷不丁地送你一幅画,你不觉得可怕?」 「言之有理」 伊丽莎白点点头。小雏嘀咕着『若能得到心爱的櫂人大人献画,小雏愿自己化身为笔!那定是千年传承的传家宝,不,是全种族仰慕的瑰宝!』攥紧拳头。这些话不能认真去听。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作出决定,站了起来。 「好,就挂在櫂人房间里吧」 「住手」 『你总让我看是要干嘛』『言之有理』……就这样,画作最后挂在了人去屋空的卧室里。櫂人此时面对这副装进画框的画,呢喃起来 「……虽然当时那样决定了,或许挂在我房间里也不错呢」 『末日』来临前,櫂人一时脱离战场,回到城堡中一边四处转,一边呢喃。面对这副充满怀念的化作,櫂人微微一笑。不久,酷似军装的衣服翻飞起来,『狂王』离开了这里。 之后,只留下了『拷问姬』的身影。 某个人的口信.0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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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笔君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一百年?一千年?不对,不可能只是这样的沧海一粟。 重塑后的时光,太过漫长。 就连拿『时间』这个人类的尺度用在自己身上,恐怕都显得滑稽了。 我的时光,就是这样在睡梦中……甚至连定义都与常人不同的无比漫长的睡梦中度过的。 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因为,就连死我不被允许。 这作为惩罚,太沉重了。 可是,想想我的所作所为 这或许还算太轻了吧。 在这样的时光中,我在名为生的牢狱中,永远,一直,孤身一人。 哎、呀? 等等,请等一下。难道…… 难道这是……我的声音,有人听到了? 回应……没有。没听到。 根本听不到声音。 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是,我的话语的的确确传达到了。 错不了…… 这算是,传达到了? 原来如此。嗯,我明白了。 我就以曾是稀世魔法师的身份认同你吧。 看来,堪称奇迹的偶然,总算是抓到了。 面对这幸福,我该说些什么呢。 哎,我不知道啊。 毕竟,上次跟人说话,都不知道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 我最后得到的话语,是毫不掩饰向我投来的哀怨。 而且,我一直都只单方面地收到祈祷,如今对你们感情…… 不,这些还是打住吧。难得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你…… 我应该克制。我还留有这种程度的『常识』。 按照生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呢。 我应该这样开始吧。 初次见到你,幸会。 —— 某人的口信·一 ——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初次见到你,幸会。 能这样让你听到我的声音,我感到无比开心。 你是男士,还是女士呢?不论你是男士或者女士,我都十分喜悦,打心底里觉得无关紧要。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你也无非是神的创造物,重要的只有这一点。 因此,我愈发觉得这份奇迹惹人喜爱。我心中这份喜悦究竟有多么强烈,你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理解的那一天。 没错,你对我一无所知。 我有真样的面容,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肉和骨骼。 我是如何生存,被如何爱,被如何美化,被如何创造出来的。 这些你全都一无所知,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因如此我才说,『初次见到你,幸会』。 谢谢你不是听到别人,而是直接倾听『我』的声音。我表示深深的感谢。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感到疑惑。我的声音,是否真的传达给您了呢? 我的口信,会不会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听呢? 会不会现在也是,从前也是,都一样?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关系。 不论你听与不听,终归都一样。祈祷从来就是单向的。我的声音跟那种没有区别,本就相似。 就跟你在祈祷是,『我』有没有在听一样。 其实根本无所谓————对吧? 你说是不是?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 在漫无目的的旅途中,我要写下这个。 这是我在面临死亡时,被一对亲子收留的故事。 我本来根本不打算记录下自己旅途的经过。 这是因为,在我离开出生长大的小镇后,我一直在漂泊, 不过是什么都不想,漫无目的地一路走下去。 在这段前方只有死亡的路途中,我怀里总会揣着一点水和干面包。 包括当这些完全耗尽时会怎样,我都从没想过。 我落魄成这样,现在却费心地弄到了纸和笔。 这是因为我觉得……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必须把那两个人的事记录下来。 那天,我看到了一双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但是,我没工夫沉浸在感伤中了。我必须赶紧才行。 已经没时间了。 我想把他们两个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 濑名棹人的日常·表 —— 人一旦死便是终点,不论怎么哭怎么喊都无法继续。 可是,濑名棹人是少数的例外。 他经亲生父亲长年累月的虐待,最终凄惨地死去。但是,他的存在没有就此消失,被保存了下来。即便现在,自己『被杀死』的瞬间仍历历在目。 这可以算是个即恐怕又罕见的事例,也相当不幸。 濑名棹人『在被杀死的经过中』如此心想。 (不仅梦见死时的事情,而且还不能自己醒来,够糟糕啊) 他被掐着脖子,但察觉到了。这不过是场梦。 这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可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余地去反抗。被个大男人骑在身上,衰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抗衡,尝试挣扎也只会徒增绝望。 棹人在打湿的榻榻米上,再一次要被掐死。 动脉和气管被掐瘪,骨头被压得咯吱作响。随后脖子将干巴巴地嘎啦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噶嚯慨!」 响起一个无比诙谐的喊声。与此同时,棹人腹部遭受猛烈的一击。 他在冲击之下醒了过来,身体一时痛苦地蜷缩起来,随后四肢无力地耷拉回去。 他不禁愣愣地眨眨眼。棹人正躺在一块干床单上,视野之中是一片充满压抑感的石制天花板。没有破碎的荧光灯,也没有污渍,与生前棹人的房间截然不同。 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棹人皱紧眉头。 此时,他想起一件重大且重要,非常难理解的事实。 (对了,我——) 在异世界,转生了。 棹人提心吊胆地向身旁偷看。不出所料,在他眼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 乌黑亮泽的秀发,仿佛透明般的雪白肌肤,好似宝石的血红双眸。穿着黑色皮带状拘束装,只有胸部的一点点被遮住的暴露装束。然后在胸前,一对胳膊不开心地交抱在一起。 装饰在那玉足之上的高跟鞋,已然漂亮地陷入棹人腹部。 确认完这种种特征,棹人理解了。刚才所受的冲击,应该是来自他所释放的踵落。 棹人刚准备抱怨,却突然闭上了嘴。这么做,是遵从生存本能的劝告。他目光移向窗户,只见金色的阳光正从百叶窗洒进来。棹人驱动着卡壳的脑袋,整理信息。 天已经亮了。虽非本意,但自己现在是下人的立场。 而他的主人,正是眼前这位朝他腹部施以华丽一击的女孩。 自称孤高的狼,也是卑贱的猪的,旷世大罪人。 (『拷问姬』——伊丽莎白·拉·芬努) 她已经完美地打理好了装扮,而棹人还躺在床上。 察觉到踵落的理由后,棹人开口了 「早上好……不,我起晚了,伊丽莎白小姐?」 「喔?还知道自己睡懒觉了啊,棹人?嗯?竟敢比主人还贪睡,胆子不小啊?」 伊丽莎白发出凶残而美丽的冷笑。棹人自觉搞砸了,吓得面无血色。 就这样,转生之后无奈又奇妙的一天 迎来了已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新的早晨。 *** 『拷问姬』——伊丽莎白·拉·芬努是旷世大罪人,杀害了以自己子民为首大量的人。但是,她的暴行没有长久地持续下去。她被教会抓到了,本来早就应该被处决,但暂时免于受刑。她被当做例外,得到了缓刑。她被下令在执行火刑之前,完成善举。 于是,『拷问姬』要与除已经抓获的『皇帝』外的十三恶魔及契约者继续战斗下去。 恶魔指的是会破坏世界,以神的创造物的痛苦为食量的上位存在。 其恐怖,棹人已尝到冰山一角。 他亲眼目睹过十四恶魔最下位的『骑士』的所作所为。 棹人仍记忆犹新,『骑士』屠戮无辜村民的场面残忍得令人不忍正视。但同时,伊丽莎白对『骑士』施以的惩罚——『五马分尸』,同样残酷至极。 不论想看向那边,到头来都是地狱。 但是,在非战斗期间,棹人过着相当平静的日子。 不过,也只是勉强过线的平静。 (『盘子乱飞的生活』,真的能算平静吗?) 「难————————————————————吃死啦!」 棹人叉着手,十分苦恼。『浓郁牛舌土豆泥』在他面前高速飞过。无需确认,犯人正是伊丽莎白,推测为激情作案。 盘子勾勒出一道回旋镖式的轨迹,奇迹般地飞了回来。尽管飞沫四溅,棹人还是接住了他,并无奈地摇摇头 「本来想尝试容易制作的菜色,没想到竟然还是不行」 「余啊,是喜欢内脏料理的独特风味喔?可这玩意过头了啊!吃第一口还以为多少展现出了蔬菜和肉汁的风味,结果却是地狱般的血腥味!蔬菜明明煮成烂泥了可牛舌却硬的要死!你是要把余的牙崩光吗!简直不可饶恕!」 「不,以你的牙齿肯定毫发无损吧……话说,你的餐评果然很厉害啊」 「你还有功夫悠哉地佩服!就不能稍微表现出反省的态度吗,你这蠢货!」 伊丽莎白将叉子投掷出去,精准地命中了棹人的额头,叉柄还漂亮地颤动了一会儿。 棹人不慌不忙地把叉子拔了出来。噗滋……他额头脱线地喷出血来,但并没有什么问题。他是人造人的身体,因此几乎不会死。而且,他因为生前的受虐经历,早已适应了疼痛。 他无奈地一边叹着气,一边用不合身的管家服袖口按住伤口。 伊丽莎白眼睛含着泪颤抖着。棹人把提前准备的另一道菜向她递过去。 「我觉得一大早吃内脏料理未免口味太重了,所以其实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都怪你贪睡,都快中午了,不过还挺精明的啊……于是,这是什么玩意?」 「烤鸡都做过了,觉得煎个蛋应该挺轻松,结果大意了就弄成了这样」 「喂,这不都焦了吗!把蛋!就用烤的!还烤焦了!给余向蛋黄蛋白还有小鸡道歉!」 伊丽莎白再次重重地砸了下桌子。棹人总觉得在她脑袋上看到了对彻底蔫掉的猫耳。『拷问姬』是旷世大罪人,但吃到好吃的东西也会天真无邪地感到欢喜,吃到难吃的东西也会可怜兮兮地意志消沉——有着这样小孩子的一面。 ——嗯,好可怜。 棹人下意识交抱双臂,充满同情地点点头。伊丽莎白火了,抬起了头。 「都~说~了~,你这罪魁祸首为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伊莉莎白小姐,请不要挥舞餐刀,大量出血导致灵魂脱离会死的」 伊丽莎白「吓噜噜」地发出威吓式的低吼。棹人实在受不了那种结局,选择了逃走。如果大量丧失含『拷问姬』魔力的血液,灵魂就会脱离他的身体。这是棹人唯一的弱点。如果继续惹伊丽莎白不开心就危险了。 (不管怎么说,会落得被绑上『拷问椅上』的下场呢!) 『你不惹鬼,鬼不惹你』 棹人遵循着生前听过的谚语,决定专注于炖菜的扫除工作。 *** 伊丽莎白是本着『让人全权负责家务』的目的召唤棹人的。 竟然是『只为那种小事』被转生过来,简直没天理。 其实身为召唤者的伊丽莎白根本没打算召唤异世界的人。 但为了专注于同恶魔战斗,想要仆从。但是,她的选择被设置了条件。如果不知情地雇佣了恶人,搞不好会被教会怀疑 有谋反之意。为了避免麻烦,伊丽莎白选择了召唤『无辜』的灵魂。由于没有犯下相符的罪孽而被残忍的方式杀害,棹人符合条件。超越世界的选择结果,不过是纯粹的偶然。 也就是说,这是个遗憾的结果。棹人的家务技能相当低。 厨艺就不说了,其他方面也并不优秀。这就本末倒置了。但是,伊丽莎白对吃之外的事情都很宽宏大量,只会命令『打算下这一带』『把必要的东西给洗了』之类的小事。棹人也就着她随便的态度,工作起来相当应付。但是,唯独打扫伊丽莎白的卧室是每日必不可少的。要连打扫那里都马马虎虎,那真是不知死活。 伊丽莎白的卧室非常简单朴素,完全不像一城之主居住的房间。因此,只要留意不碰到她的私人物品,这工作倒也不难。棹人平日里会把数量不多的家具掸一掸,换掉床单手洗晾起来。塞了羽毛的枕头和床垫会趁伊丽莎白不午觉的日子带到有华丽阳台的房间里翻一翻拍一拍然后晒一晒。他并不知道恰当的护理方式,所以一切全凭感觉。 这些做完后,他大部分情况会去打扫各个房间和走廊。 有一次在摆脱会动的铠甲的追赶时冲进了蓄水室,还因为水精灵游泳的样子大吃一惊。就在这样那样的事情,便到了中午或是傍晚。之后就要开始为餐点、沐浴、饮酒做准备。 每天基本都在重复这样的事情。 而今天,棹人转变趣向去了后院。 这是因为,杂草在那里不知不觉间觊觎着领土扩张,若不及时驱逐,后院不用多久恐怕一片狼藉。但是,这个选择未必就是对的。 「呼……啊,虽然睡了懒觉,但今天总觉得好困」 棹人一撮一撮拔着杂草,打了个哈欠。附近地区的天气多为阴天,但今天少晴空万里。温暖的天气,会令生物的眼皮自然变重。 哪怕不算这个因素,棹人也因为做噩梦而没睡好。 回到冷冰冰的房间里或许更好,但工作也只进行到一半。 「话说,我竟然在『拷问姬』的城堡里迷迷糊糊,连我自己都觉得太悠闲了呢……呼啊……也对啊」 为了避免睡过去,棹人硬是把心里的嘀咕说出了口。要是这个场面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肯定会吃惊得瞠目结舌。但是,棹人自从被杀过一次之后,恐惧心与警惕心都有些麻痹了。 「转生前也是,又是搬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又是卖药,又是在到处是血的房子里撒石灰,被强迫做各种各样的事呢……不用跟恶魔战斗的话,现在说不定倒算轻松的……呼啊,不,恶魔的问题太严重了」 棹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抱着杂草堆成的小山转向身后。 已经清理完的地面上,掉落着凄惨的尸体。 与此同时,棹人察觉到一件事。 (啊,我又睡过去了呢) 这是梦,不然就太奇怪了。 眼前的尸体,不是应该存在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十分离奇。 那个已经死了,但还在动。全身的皮肤被残忍地拉长,末端穿着细丝线。准确说,『全身的皮肤』这一表述也不正确。尸体只有被纵向切开的一半,切断面是被撕碎的样子,就像是从跟什么东西黏在一起的部分被强行剥离开似的。看到那个的样子,棹人联想到将粘在胶带上的肉虫硬扯下来的样子。 稀碎的多余皮肤和黑色丝线一起在空中脱线地飘着。 尸体的脖子动了,它以诡异的角度向棹人看去。尸体似乎还在感受着剧痛,没有眼皮裸露在外的眼球上满是泪水。 棹人不禁呻吟起来,但并非因为被恐惧所占据。 而是出于同情,和亲切。 (啊……一定很痛吧) 『得不到拯救,永远活在痛楚之中』,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别哭得那么惨啊」 棹人轻轻地说道。这应该是在梦中,但自己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他目光不经意地转向地面。地上已是一片鲜红,尸体还在继续流血。那伴着粘性的动作也格外鲜明,显得不像是梦。但是,棹人没有说出自己感到的异样感。 他不解地歪着脑袋,迈出一步。 「我这就过去」 有什么很奇怪。 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奇怪。 棹人大步接近尸体。他的脚步,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异常轻盈,异常快速。尸体向棹人伸出仅存的一只手,棹人也回应般伸出了手。 死者的手指,生者的手指,二者即将接触。 就在这一刻,棹人面前的地面剧烈地裂开。 「呜哇!」 他在冲击之下向后趔趄,怀中的杂草撒了出去。 在视野强制转向上方的前一刻,他目睹到死者被大量铁桩刺穿的场景。但是,没有新的血液冒出来,凄惨的尸体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一切仅仅只是这样。 棹人在地上摊成大字,仰望蓝天,心里嘟哝起来。 (哎————看吧,果然是场梦吧) 要说是恶魔的袭击,也未免太扫兴了。这种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梦还能是什么。 棹人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种义务,必须去靠近那尸体,必须尽早去触碰它,必须去抓住那只手来分担那份痛楚,与它同化似地。 他并没有被扭曲之极的焦躁感所驱策才对。 (不,等一下——『同化』是什么鬼?) 棹人不寒而栗,但那种感觉随即便逐渐敦化,取而代之身上被压上了沉重的疲劳感。棹人在半混乱的状态下心想 (哎,倒也,没什么……反正,是梦……问题是,我该怎么醒过来呢) 棹人思考着,忽然想起一个不靠谱的说法。据说在梦中睡着,就会在现实中醒来。他深呼吸,手蓝天隐没于黑暗之中。 就这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 「咚————————————————!」 「噶嚯慨!」 响起一个无比诙谐的喊声。与此同时,棹人腹部遭受猛烈的一击。 他在冲击之下醒了过来,身体一时痛苦地蜷缩起来,随后四肢无力地耷拉回去。 他不禁愣愣地眨眨眼。棹人正躺在地上,拔下来的杂草扎在手和脚上。 视野之中是一片蓝天。 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棹人皱紧眉头。 他提心吊胆地确定挨下这一击的部位,在那上面是意料之中的人物。那张令人联想到猫咪的美丽面庞正望着棹人,她的手肘已陷入他的腹部。真是一记漂亮的铁肘。 「本来推测这次也是用脚,结果的胳膊」 「哼哼,余可是精通一切战斗技术呢……先不谈这个,喂,棹人!你这家伙不止睡懒觉,竟然还睡午觉!」 「啊,说起来好像是呢」 伊丽莎白嗖地站了起来,挽着双臂充满威慑力地吼起来。 棹人也连忙站了起来。伊丽莎白挑着眼角,接着说道 「而且还不在床上睡,睡在在后院里。你这家伙到底多想睡啊!」 「唔,这种状况确的确没法找借口」 「要在那个世界,早就二话不说上『扭拇指器』伺候了。余这么宽宏大量慈悲为怀,你就感激涕零吧!」 「那到底是哪个异世界的常识啊……咦,奇怪啊?我,睡着了么?」 伊丽莎白刚刚说的应该没错,棹人也记得自己睡着了。但是,棹人不解地歪起了脑袋,不协调感没有消失。 他再次回想梦中看到 的那异样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棹人向后院环视了一圈,但那个被纵向切断的尸体已经消失了,也看不到瘆人的血迹。棹人觉得那果然是场梦,松了口气。但是,他突然皱紧眉头。 有一部分地面很古怪就像从内侧爆散过一般乱七八糟,就像打过仗的战场。 (好像从下面冒出过铁桩……不,怎么会呢) 「话说棹人啊」 「突然间有何贵干,伊丽莎白小姐?」 「能别用这做作的敬语吗……喂,既然你堂而皇之地睡午觉,可见已经闲得要死了吧。余就赐予你一个合适的任务。心怀喜悦与勇气跟余来吧」 「不,大白天睡觉是我不对,但不一定就表示我不忙……呜哇!」 「少废话,跟来就是了!」 棹人被伊丽莎白用力揪住耳朵。事已至此,抵抗恐怕也是枉然。 棹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出脚步,就像准备被迁到市场拿去卖的小牛犊,可怜巴巴地被带走了。棹人已离开后院很远,但有短短一瞬间,不由自主地转向身后。 (——————嗯?) 那时,棹人看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地面上展开了一片红色,就像腐烂的沼泽,表面还飘着黏糊糊的气泡。但是,那情景随即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了,最后只留下干燥的地面。 棹人的目光又放回前进的方向上,一边比先前更老实地迈着脚步,一边思考。 (是看错了吧……哎,就当是这么回事了) 如果『不是的话』…… 那红色的沼泽,太过不祥了。 *** 棹人被伊丽莎白带着下了楼梯,两人到达地下。 他的脚踩在石砖地上,面前是一条散发着霉味的长长地道,中途还有拐弯。 地下结构错综复杂,里面总有谜样的呻吟声,就像一座有怪物藏身的迷宫。实际上,这里就算饲养着什么东西也不足为奇。棹人心中这么想着,凝视着前方。 在地道最深处的房间,伊丽莎白设置着重要的东西。那是用她的血液绘制的转移魔法阵。但是,现在似乎并不用到那个。她无数扇并列的门中间选择了一扇。 然后,,她猛地将门踹开。 「看脚,咚!」 「为什么你开门总要这么粗暴?」 感到无语的棹人,从伊丽莎白身旁向房间内窥探。这个房间非常狭小,就像为了给囚犯施加精神压力而设计的地牢,但实际似乎另有用途。在房间的正中心,设置着某种神奇的东西。 (……发光的玻璃球?不……) 它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透明的球体内侧充满着红光。 红色汇成花的形状,花在美丽地绽放后花瓣凋零,然后掉落的花瓣在空中又变成蝴蝶的翅膀,蝴蝶飞舞着汇集起来又变成花,不停息地一直变化着。 这轮回,无休无止地重复着。 伊丽莎白朝那神奇的球体指过去。 「这个是余很早以前试着设置在这里,结果给忘得一干二净的魔道具。看到你好像被梦魇了,而且总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经意把它想起来了」 「我只觉得你就那么直接给忘掉才好」 「用不着那么戒备,因为这是保护使用者不做噩梦的装置」 「保护不做噩梦的装置?」 棹人鹦鹉学舌似地重复道。光听描述感觉既安全又方便,要是不用梦到自己被杀时的情景,那真是再好不过,便不禁对那东西表现出兴趣。 看到棹人的反应,伊丽莎白嘴角一扬,露出不怀好意说道 「不过,用这玩意的话哪怕弄错一步就再也回不来,或者变成废人就是了」 「我坚决拒绝!」 逃走就是胜利。棹人拔腿就跑,冲向走廊。可就在他即将脱险之时,被伊丽莎白纤细的手臂一把逮住了胸口。她在棹人身后,神采飞扬地做出谜样的断言 「不,能行!虽然没有一丁点根据,但感觉是你的话一定能行!」 「最关键的地方这么含糊!哒啊啊快住手!至少推别人的时候要有根据吧!喂!」 「是男人就勇敢点,去吧!尽管放心吧!就算有什么万一,到时候余替你收尸!」 「啊,以会死为前提啊……喂,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棹人的抵抗苍白无力,被推到了玻璃球上。 瞬间 ——咻、噗 「啊?」 随着短促的脱线声音。 棹人被吸进了球体中。 *** 无穷无尽 整个世界所及之处 全都绽放着红色的花朵。 这是一幅魔幻美丽的场景,又透着深不见底的不祥。 棹人在花田中摊成大字,茫然中这样想到。 「且不管有没有恶魔,现在的生活果是乱七八糟呢」 棹人一下子就收回了他在后庭里产生过的想法。存在魔法的世界,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唉声叹气也无济于事。棹人坐起身来,红色的花瓣从身上散落。 「好嘞。我究竟怎么样了?」 棹人极力保持着冷静,环顾四周。天空与那血海般的大地不同,是浑浊的灰色。在这种的灰色背景中,红光编织出来的蝴蝶闪闪发光,那乱舞的红光一直延伸到地平线那边的山丘。眼前的景色,美丽却又扭曲。 棹人琢磨着要往哪边前进,在犹豫中再次向周围环视了一番。几秒钟后,他猛地拉回了视线。 因为,有个格格不入的东西正漂浮着。 「有个怪家伙!」 「吧————————库————————」 「哇,还在叫」 红色花田的中央,有个圆滚滚的什么东西。那是个黑与白构成的谜样生物。 棹人开始寻思那究竟是什么,但说到黑白双色的生物就只能想到熊猫了。 (可是,那个不对吧……跟梦有关系的,黑白双色的……唔,总觉得在学校的图鉴上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都过去好久了,何况我上学本来就断断续续的,记不清了) 「吧————————库————————!」 「哇,又叫了」 棹人向后跳开,同时察觉到一件事。谜样生物的叫声不自然,原本应该是其他声音,似乎是搭载在人造人身体上的自动翻译功能将它翻译成了「吧库」。 生物发出不满的声音之后便沉默了。棹人下定决心,向它靠近。那生物闭着眼睛,轻飘飘地漂浮着,就像羊水中的胎儿,十分安然。 它可爱的样貌,将棹人的紧张感化解了几分。棹人战战兢兢地伸出手。 结果嗷呜一下,他的手掌消失在那谜样生物的嘴里。吃了几秒钟,棹人叫了出来。 「被咬啦!」 「吧库,嗷唔,嗷唔,嗷唔」 所幸并不痛。肉似乎没有被吃掉,只是手上都是口水变得黏黏糊糊。棹人继续被谜样生物嗷唔嗷唔甜美地咬着,有种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吸走的感觉。 正当棹人觉得不可思议,歪下脑袋的瞬间,生物突然开始猛烈膨胀。 「哇,没事吧你!」 「…………………………」 没有回应,黑白生物不祥地沉默着。而在此期间,膨胀仍在继续,就像正在被吹起来的气球。 那覆盖着短毛的身体越来越鼓,越来越鼓, 嗙 炸掉了。 「………………咦?」 棹人茫然地惊 呼出来。但生物的肉体并没有破裂,只是毛皮自顶点剥落了而已,之后剩下了一个布着脂肪和血管的肌纤维球体。生物变成了一团恶心的肉块,就像这个世界的心脏一般,在空中搏动着。 丑陋的变化还在继续。肉块就像受伤的果实,从边缘逐渐崩落,向地上下起了黑色的雨。黏糊糊的肉液渐渐被吸收进花朵间。 不久,世界 停止了活动。 *** 「…………什么、情况?」 无尽的轮回,突然迎来了结束。 扑打翅膀的蝴蝶,飘落的花瓣,都定格在半空中。 棹人在混乱之下向四周张望。他觉得自己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尽剧心脏的悸动却无法平息,而且有股不祥的预感。但是,并没有要发生什么的迹象。 棹人细细地呼出一口气,解除身体的紧张。但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 世界开始动了。 就像在说,『掌握完毕』一般。 花瓣同时散落,分崩离析后,红色消失了,只有茎和花蕊留了下来。那些茎和花蕊冷冰冰地凝缩在一起,变成了其他颜色,其他材质。银色的针,完成了。 蝴蝶的翅膀也变成了锋利的刀片。整个空间被伤人的利器所淹没。 在这银色的世界中,棹人茫然地杵在原地。他实在忍不住大叫出来 「……不会吧」 哪怕往前走一步,脚恐怕都会被刺穿,皮肤被刀刃割破。 无计可施的棹人到处张望这个残酷的世界,但变化似乎不可逆。 谜样生物仍是融化状态,没有再出现的迹象。能成为行动指针的东西已经消失了,继续傻站着也不会让情况好转。棹人心想,该怎么办呢? (逃离这里的可能性,目前应该还有。如果能到达世界的边缘,靠近球体表面的话,说不定就能去喊外面的伊丽莎白了) 但是,只要稍微动一动就会被周围弄伤。状况堪称绝望。 棹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呼出…… 「哎,没办法了呢」 用一句话,带过了一切。 棹人缓缓迈出脚步脚踩在针上前进,银色彻底贯穿了他的脚。 棹人低头看着刺穿鞋顶的针尖,表情略微扭了扭,把脚抬了起来。随着滋滋滋滋的恶心声音,针拔了出来。针上面脏兮兮地残留着油脂,脚上的伤口开始流血。 他体验着剧痛,又迈出一步。这次,棹人主动踩在了针上。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唱歌一般的声音。 『对疼痛虽然恐惧,但早已习惯。这矛盾便是你扭曲的根源吧』 「嗯……这个声音?伊丽莎白?」 棹人连忙四处张望,连自己的脚被针贯穿还没拔出来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这可不是好事,棹人的身体夸张地扭起来,脚被固定着失去了平衡。 他摔了下去,大量的针尖逼近眼前。 (啊……还是饶了我吧) 无止尽地在疼痛中 在疼痛中不能死去 这真的,太讨厌了。 棹人这样想着,无能为力地倒下去。但就在他即将被针刺穿的千钧一发之际。 有谁,从身后 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嗯?」 「嘿」 就这样,他被提了起来,被轻而易举地带到了半空。 就像心血来潮地 灵魂被异世界嗖地提上去似地。 *** 「…………哈!」 棹人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坐在黑白的某种东西上。 仔细一看,这东西是跟刚才那个相同的圆滚滚的生物。它还是原来的形状,但巨大化了。 巨大生物悠然地遨游在天空中。棹人正骑在它背上,被它驮着。这个情况莫名其妙,但不是对谜样生物吃惊的时候。 他飞快地转向身旁,在那里是一位意料之中的人物。 棹人朝对方搜地指过去。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哎哎!」 「嗨,棹人」 随着若无其事的声音,伊丽莎白举起一只手。她正盘着腿坐着,将内侧染成红色的饰布当裙子一样垫在屁股下面。棹人快气炸了,大声喊过去 「嗨你个头啊,你把我整得这么惨」 「向余抱怨也没用啊。你的『噩梦原因』是这样的形态,余也没有料到啊。而且你竟然不等汇合就擅自行动……还一路踩着针走,白痴啊你」 「唔,经你这么一说,还确实是……喂,等等,『噩梦的原因』?」 「对啊——是个相当的矛盾的场景呢」 伊丽莎白俯视着彻底变样的花田,轻轻地说道。 棹人坐着挪到她身旁。 他回过神来发现,脚上的疼痛已经不见了,伤口也不留痕迹地愈合了。但是,由针与刀刃构成的世界却没有复原的迹象。棹人被这冷冰冰的场面所震慑,硬是向伊丽莎白问道 「不……我的噩梦跟这个情景,有什么关系啊?」 「要确定他人的『噩梦原因』,就必须潜入记忆深处。但是,这个处于试验阶段的魔道具是办不到的。相对的,它会在把人吞进来之后,将成为其『噩梦原因』的恐惧,象征性地展现出来……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情景。你惧怕着疼痛,但却又完全习惯,并完美地接受了。这非常矛盾啊,即便在余来看都觉得扭曲」 「……是吗」 「针和刀刃的海洋啊——就像是无法逃离的,痛苦的牢笼」 永远的疼痛,让人讨厌。 棹人确实这么觉得,而他虽然恐惧,但也习惯了。 两人沉默下去。寂静在谜样生物的背上弥漫开来。两人默不作声,继续坐着。忽然,伊丽莎白伸了个懒腰,仅用皮带包裹的胸部惊险地上下摇摆。然后,她身体放松下来,长长地呼了口气,说道 「其实吧,余根本就无所谓」 「会不会太直白了」 「哈,你的精神创伤又算得了什么。你恐惧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无法释怀,余根本不想细问,也不感兴趣」 「我想也是」 「不过啊,余现在要把这里破坏个稀巴烂」 「——————啥?」 伊丽莎白作出奇特的宣言。 棹人眨了眨眼,思考能力跟不上理解,不明白她对自己说了什么。他发出木讷的声音,同时四下环视。她说的『这里』,是『这个世界』吗? 察觉到后,他慌慌张张地问道 「伊丽莎白小姐,伊丽莎白小姐,那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办法啊!谁让这玩意原本就是为了这么弄的魔道具!」 「啊,你说我们不能保证平安无事,原来说的这个」 原来如此啊……棹人早早便顿悟了。伊丽莎白倏地起身,饰布像披风般在身后飞扬起来,双眼俯视下方的白银世界。几只蝴蝶停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在化为利刃的翅膀的装点下,她扬嘴一笑 「这个魔道具,会将做噩梦的对象吸进里面,将其原因象征性地重现出来——这是第一阶段,也是解决的起点。接下来,要通过其他人击碎重现出来的世界,以达到让对象的精神解脱的目的。就是这么个粗暴的机制」 「感觉都是歪理,这么做真就能不做噩梦吗?」 「当然没有任何根据!大规模魔道具的开发者基本都理性蒸发了!」 「又是毫无根据」 「尽管制造原理一塌糊涂,但也值得一试吧……由于 这几天都没战斗,余的身体都迟钝了……而且正好净遇到不愉快的事情」 伊丽莎白低声说道,把脖子弄得嘎啦嘎啦响。 ——嗯嗯? 棹人不解地歪起了脑袋。看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但他没空去问,伊丽莎白将要开始行动。在她脚下,谜样巨大生物「吧——库————」地叫起来,听上去似乎很不安,好像感到了危险。但伊丽莎白非但没有理会,反倒将那叫声当做蹂躏开始的讯号。 伊丽莎白向虚空中伸出手,手中生成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的漩涡。 然后,她从漩涡中猛地抽出一柄长剑。 「『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eecutioners sword of frahal〉』!」 刀身之上铭刻着闪耀红光的铭文,强制性地将其含义灌输到见者的眼睛里。 『汝以行动获得自由吧。祈祷神明成为汝之救世主。开端、过程、终结,一切握于神之掌控』 「『魔女起舞〈witch"s dance〉』!」 伊丽莎白凌冽地挥下了长剑。 棹人仿佛看到从剑上释放出火焰,但那不过是错觉。 剑刃只是劈过了虚空。但是,下方的银色景色中,发生了变化。 空气因热量而歪曲,只见大地变成了被烤热的铁板。如果上面有人,肯定会忍不住疯狂地跳起舞来。铁板毫不留情地提升温度,银色的花渐渐发红熔化,蝴蝶也融化成液珠滴落在地。整个封闭的世界开始被强烈的热量所侵蚀。 当然,包括棹人他们也不例外。 黑白生物紧急上升,但难免受到异变的影响。巨大生物烫得拼命回复短小的手脚。棹人一边抓紧谜样生物的后背以防被抖落,一边愤慨地向伊丽莎白争辩 「喂,伊丽莎白!照这样下去,连我们都要被烤死吧!」 「嗯,这可伤脑经了……余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这应该是最先要想的吧!」 棹人暴露出混乱,大叫起来。但伊丽莎白不知为什么表现得不慌不忙。她再次将剑挥起。棹人感觉不妙,但这个不妙随即应验。 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做出宣言 「那么————就把幕给直接砍了吧」 她的剑挥了下去,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迸发而出。冲击波带着几道锁链,被灰色的天空吸入。来不及阻止,伊丽莎白又进一步施加打击。 ——究竟会发生什么? 棹人摆好了架势准备。在此之前,天空发生了崩裂。 「欸」 接着,响起玻璃破碎般的刺耳声音。 由疼痛构造而成的世界,破坏了。 天空的碎片如星辰般飞舞。 无数的光辉,烙印在棹人眼中。 数以千计的光芒如雨水倾泻而下。在那刹那。 ——咻噗 「——嗯啊?」 随着短促的脱线声音, 棹人与伊丽莎白被吐到了外面。 *** 「咚————————————————!」 「噶嚯慨!」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腹部攻击。 棹人吃了一记踵落还是铁肘,醒了过来。 他极度蜷缩起身体,一如既往地又倒回去,但这次瞬间就起身了。在他眼前,球体正黯淡地发着光,表面上出现了的裂纹,而且裂纹上正冒着黑白的烟,似乎能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吧~库~」的不满叫声。这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似乎不是做梦。 伊丽莎白站在球体旁边。她望着这惨状,皱紧眉头。 「有够寒酸。不仅危险度高,没听说还只能用一次」 「不,我强烈觉得只是你用法完全有问题」 棹人愣愣地抗辩道,但伊丽莎白没有回应。她寻思着什么,沿球体的裂纹抚摸,不留死角地检查了魔道具,最后点点头。 「罢了,待会儿随便粘一粘总会好的」 「我觉得好不了」 「说什么呢,要相信熔接。那可是万能的」 「只会弄得更糟糕吧」 球体的重伤,会漂亮地升级为致命伤吧——正当棹人准备这样忠告时。 伊丽莎白轻盈地转过身来,突然问棹人 「于是,你现在是不是神奇地觉得不困了?」 「啊、啊啊……毕竟刚刚经历过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嗯,都是余的功劳呢!快对余顶礼膜拜,崇拜感激吧!」 「说什么鬼话」 这哪里是无视人家抵抗,把人家扔进魔道具里的家伙有脸说的话……棹人眼神彻底凉了。但不管怎么说,伊丽莎白确实帮他破坏了那个世界。 (……这家伙该不会是用自己的方法思考之后行动的吧?) 同时,一件令他在意的事情在他脑海中闪过。 后院里的爆炸痕迹,『净遇到不愉快的事情』的说法,似乎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莫非在进入球体之前,伊丽莎白也已经在行动了? 棹人准备将冒出的疑问说出来,但还没来得及,伊丽莎白便转过身来 「于是棹人啊,晚饭的时间快到了,晚了就『灌水椅〈dug stool〉』伺候好不好?」 「不好」 前言撤回。 伊丽莎白·蕾·珐缪今天依旧蛮横全开。 *** 到了晚上,要做的事情同样出乎意料的多。 首先,要为伊丽莎白沐浴做准备。另外,还要检查各个地方的魔法灯有没有故障。对于这偌大一个城堡,虽然觉得没有意义但,但还是要一个不漏地确认门窗是否关好。 然后,在伊丽莎白要晚酌的时候,也要做相应准备。把这些全部加起来,工作量就变得相当大了。 棹人结束了今天的工作后,回到了自己位于的房间。 他在自己的卧榻上坐下,抬头望着天花板,愣愣地嘟哝起来 「……累死了」 今天不仅有诡异的遭遇,工作量还跟平时一样。那个魔道具究竟有没有效也依然成谜。 吃完晚餐后,伊丽莎白信誓旦旦地说 『你今后该做噩梦的时候大概还是会做噩梦!只是频率感觉应该也不是不会减少呢!』 这话说得已经不是敷衍了事的水准了。但说不出为什么,棹人神奇地生不起气来。 (『将做噩梦的对象吸进里面,将其原因象征性地重现出来——通过其他人击碎重现出来的世界,以达到让对象的精神解脱的目的——这种机制』的魔道具……么) 这一连串事情都乱七八糟。但是,由痛苦构成的世界被破坏的样子,确实很爽快。棹人有种深深扎在心头的刺微微松动的感觉。 那如同数以千计的星辰, 散落的光辉也十分美丽。 (……嗯?我在后院看到的那东西,会不会也是成为噩梦原因的痛苦象征?) 棹人在疑问的驱使下,开始深思。那异样的幻觉究竟是什么,最终无法弄清。但要说是做了跟平时不同形式的噩梦也实在说不过去。他再次反刍之前所目睹的那东西的样子。 那东西,身处永不结束的痛苦。 虽然已死,但继续在动的尸骸。 「……我是不会去你那边的」 棹人嘀咕了一声。他可不想跟只会痛苦喘息的存在同化。他现在正侍奉着伊丽莎白。在『拷问姬』身旁的愚钝仆从,只有棹人一个。 不论今天、明天还是后天,都没有闲工夫为已经过去 的事情继续哀叹。 而且,棹人可受不了死了之后还要继续哭泣。 (如果要死……最好是笑着的,不后悔的状态呢) ——那样才好。 ——能够为了谁而露出微笑。 棹人漫无边际地畅想着,随自然而然地倒在卧榻上,摊成大字,闭上眼睛。伊丽莎白说,不清楚魔道具究竟有没有效。 今天可能还会做噩梦吧。 棹人一时感到不安,但根本敌不过疲劳感,一下子便掉入了梦乡。 *** 这天夜里,濑名棹人做了个梦。 他梦见个叫起来「吧库吧库」的生物在头上天上飞,伊丽莎白骑在它圆滚滚的背上。她一边悠然地在空中漫步,一边对棹人做饭难吃气愤不已。 棹人不禁心想,这『拷问姬』在搞什么啊。 总之,那是个古怪的梦。 但完全不是噩梦。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2 醒来后,之前在场的人全都死了。 而且是变成了连『死』这种表述都不足以描述的碎肉。 这噩梦般的经历,是我就在不久前体验到的。 某天晚上,我选择花掉不足份的铜币在一个连床都没有的狭窄旅店留宿。 这是因为,傍晚开始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下个城镇还很远,也找不到能够遮挡暴雨的大树来露宿,直接在外面过夜会得肺炎。 其他人应该也跟我一样,大家只求有个屋顶。 就在这么个房子里,挤满了平日里见不到的各种人。 尤其是其中有帮眼神独特,很不安分的男人。他们毫不客气地占据着房子。 他们是人贩子。 当我明白后,我紧紧地用布盖住脑袋,缩紧了身子。 我就这样浅浅地睡着,等我醒来时,周围已经成了内脏的海洋。 他们连人的形状都没留下来。本来活着的人,全都被解体成肉、血和骨头, 还混杂着其他难以名状的污物和液体。在这样的海洋中,我茫然心想……啊,一塌糊涂。 刚才还在动的人,现在不过是堆脏兮兮黏糊糊不合理的物体。 我脑袋在恐惧与厌恶中冻结,都要疯了。 就在发疯的笑声快从喉咙里涌上来的时候。 「哎呀,还有活的?」 随着一个轻松的声音,一名少女站在了我面前。 她就像一只小兔子,白白的轻飘飘的头发,穿着那身蓝色长裙很好看。 那样的形象出现在惨剧现场,十分奇怪。她咕噜咕噜地转了个圈,微微一笑。 「嘿!」 就把我胳膊砍下来了。 —— 某人的口信·二 ——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哎,伤脑经了。 我的话语像这样如奇迹般传达给了你。是不是真的实现了还不能确定,且假定是这样吧。这简直是奇迹。 我该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讲些什么呢? 让我想想……首先来确认下前提吧。 一、你住在这个世界。生存在恶魔破坏之后,神明重新创造出来的脆弱土地。 二、你亦如一切东西那般,属于神所创造之物。 那么,你只要不是未记事的幼童,对我的话语应该看过一二十条。如果你熟悉传说、文献还有专业书籍,那肯定还看过更多。上面应该反反复复地这样记述。 ——『她曾讲』 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假的』『不是我说的』 没错,那些满怀慈爱富有哲理的金玉良言,并非出自我口。我根本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那些都是他人想出来的,自以为与我相称的话语。 许许多多的人没有恶意地美化了我,是善意、理想与向往的表达。 那大量的话语,不过是『给我添麻烦』。但『正因为这样』,它们比我真正的话语更具魅力。毕竟,集合众多的思考、筛选,为世人一直所接受的话语,肯定要比我一个人自然流露出的更具意义。因此,如今我已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了。 以我的话语根本无法超越『被冠以我之名的假话』。不,试想一下发现,这并不对。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话相传打给你……是啊,我…… 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 啊,总算是明白了。自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到了现在,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我想要说的话,根本一句也没有。 想要留下的训诫也好,想要标榜的模范也罢,全都没有……更简洁明了地说吧。 说更简洁点,就是这样。 对你们…… 我根本就不曾爱过,甚至不想给你们字句。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3 我本以为,我会就那么死掉。 要是我头上的布没掉的话…… 因为胳膊被砍下来的冲击,我向后倒下。 盖在头上的布就是那时候松掉的。 两只兔子耳朵从我乱糟糟的头发里一下子弹了起来。 我脸上茂密的毛,还有比人类大出太多的门牙,都应该被她看到了。 我知道我样子很丑,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长成这个样子,更是耻于见人。 肯定让人笑都笑不出来。果不其然,少女瞪圆了眼睛。 她那张人偶一样漂亮端正的脸扭曲起来,然后叫道 「啊,啊,兔子先生的耳朵!搞、搞砸啦!搞砸啦! 人家怎么总做错事,笨死了笨死了!父亲大人!!」 「怎么了,爱丽丝?啊……我明白了,你又做错事了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大人。要不要紧?还能接上去吗?不行吗?」 听到她的声音,从一楼上来一个男人。 他戴着纵向分断的半张乌鸦面具,形象很奇特。总觉得…… 但是,给人种类似医生或者老师的感觉。 之后,他跪坐下来,把掉落的手跟断面接在一起,吟唱了魔法。 「黑魔法不适合治疗。 修复他人的手臂,难度远比拥有高度魔力之人强行接回自己手臂要难得多。 这是我不擅长,而且未涉及的领域,实在惭愧。 抱歉了,同志。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走。让我负起责任,为你治疗吧」 「没错没错!我们会把你治得好好的,不要生气喔! 虽然爱丽丝一不留神把你的手砍下来了,但不是故意……确实是故意的, 但没有恶意……确实有恶意,但是,你看啊,是搞错了啦!放心好啦!」 「搞错了……同志……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莫名其妙。我在混乱中问过去了。 男人用布把我胳膊紧紧缠起来后,站了起来。 他一边让少女绘制转移魔法阵,一边朝我转过身来。 「因为,你也是受到欺凌的人吧?」 我就是这时候发觉到的。这个男人也是混血种。 —— 濑名棹人的日常·里 —— 前些天,『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召唤了一个灵魂。 她因讨伐恶魔而十分繁忙,也没有享受做杂事的兴趣,因此召唤了『无辜的灵魂』来代为料理家务。但是,符合条件的是『意料之外的人物』——没有犯下相符的罪孽而被残忍的方式杀害的,异世界人。 就是濑名棹人。 他现在承担着城堡里的所有家务,但遗憾的是,棹人的技术在各方面都还不成熟,尤其厨艺堪称毁灭性的糟糕。要不是他还有唯一擅长的一道餐品——『布丁』的话,伊丽莎白就真要研究把他废弃了。 而且,棹人今天早上还翘掉了做早饭的工作。 恐怕是睡懒觉了吧,简直罪该万死。 「棹人那家伙……竟敢比主人起得还晚,胆子不小啊」 饿着肚子的伊丽莎白,犹如一头饥饿的狮子。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石制的走廊,前往平时根本不去的,狭窄朴素的下人用的楼栋。这里没有供城主欣赏的彩色玻璃和盔甲,也没有石像等装饰物。伊丽莎白的鞋跟发出的清脆响声,响彻这片昏暗穷酸的空间,一路前行。 「转生还没多久,竟然大摇大摆地在『拷问姬』的城堡里偷懒偷得这么潇洒……为了让他清楚余的威严,看来该用『九尾猫鞭〈adiales〉』好好矫正一番才行……嗯?」 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危险想法的伊丽莎白,忽然把话咽了回去。她皱紧眉头,停下了脚步。 这是因为,在走廊中段有某种东西。 准确的说,一个异形的影子就在棹人房门口蠢动着。周边的石砖地上都是黏糊糊的血。 『柔软』的『某种东西』正趴在门上,用指甲挠着木制的房门,吐着粗气。异形的身体只有被纵向切开的一半,是被残忍地『撕碎』的,就像是从把黏在一起的部分被强行剥离开似的。断面还挂着软哒哒的皮肤,那皮肤上不知为什么穿着细线。在面对伊丽莎白的那一侧,内脏被门顶着,正在搏动。 这种状态很奇怪为什么还活着。实际上那东西『已经死了』。 那不过是一具尸骸。但是,那东西在剧痛之下继续蠢动着。 很矛盾。它虽然死了,但还在泪流滂沱,痛苦地挠着门。 那样子十分可悲,大部分人目睹到它都会想帮帮它吧。甚至这些人之中,可能还有人对自己悠闲地活着这件事抱有负罪感。 但是,伊丽莎白是例外,她冷冷地咋舌道 「没能消失的么。快滚吧,这里没你要的东西」 一被拒绝,那东西的动作便突然停下来,甚至没有表示不满便消失了。 大量的血迹也跟着消失了。 之后什么也没留下。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不开心地踹开棹人的房门。 她一进去便把眼睛眯了起来。 金灿灿的光芒从栅栏窗的缝隙中洒进来,然而房间里的黑暗却驱之不散。 这恐怕是那东西隔着门吐进来的痛苦哀诉造成的。 酷似怨念的压力,使得空气变得沉重、浑浊。 然而身处这异样的状况之中,身为当事者的棹人仍在继续睡觉。不过仔细一看,他样子很奇怪。伊丽莎白靠近他的床铺,观察他的表情,确认状况。 棹人舌头往外伸,全身在抽搐。 应该是受到了扭曲气息的影响,正在做噩梦。而噩梦的具体内容不难想象。 「……哼,也难怪你这种表情啊」 伊丽莎白耸耸肩。濑名棹人保留着自己『被杀』瞬间的记忆,那是个异样且罕见的事例。另外,他也相当不幸。伊丽莎白又接着心想。 (明知是梦却无法醒来的噩梦,性质性相当糟糕呢) 棹人醒不过来,梦境似乎正进入佳境。他喷着口水和鼻水,开始乱动,手指在半空中抓挠,眼泪流了一脸,嘴唇在动……似是向某人说,救救我。 棹人的脖子大概就要被折断了。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高高抬起引以为豪的玉脚。 「咚————————————————!」 「噶嚯慨!」 棹人腹部遭受猛烈的一击踵落。 他在冲击之下醒了过来,身体一时痛苦地蜷缩起来,随后四肢又无力地耷拉回去。 他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没弄清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但没多久,棹人好像总算想起了重大且重要的事实。他提心吊胆地向伊丽莎白偷看,准备说什么,但悬崖勒马地住嘴了。很少见到他做出这么聪明的判断。 他哪怕抱怨一声,现在已经被伊丽莎白倒吊起来了。 (总算理解自己的状况和立场了吗,蠢货) 「早上好……不,我起晚了,伊丽莎白小姐?」 「喔?还知道自己睡懒觉了啊,棹人?嗯?竟敢比主人还贪睡,胆子不小啊?」 伊丽莎白发出凶残而美丽的冷笑。棹人被吓得面无血色。 就这样,伊丽莎白不开心又麻烦的一天 迎来了已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新的早晨。 *** 以「因讨伐恶魔而十分繁忙」为由,伊丽莎白召唤了濑名棹人。 但事情情况并不是那样。 不跟恶魔战斗的日子——她基本都很闲。 她会接受教会的定时联络,自己也在派出使魔,搜集着情报。但是,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要做的事。要说她为什么想要侍从,纯粹是因为她讨厌家务。 召唤棹人之后,她就从杂事中解放出来了。这称得上可喜可贺,但结果却增加了她的无聊。石制的城堡不适合来打发时间,但她也没有愚蠢或厚脸皮到出去玩。毕竟,『拷问姬』是旷世大罪人。 要说伊丽莎白现在所能容许的乐趣,也就像囚徒一样,只有吃饭了。 (算了,这个乐趣也被棹人给糟蹋了……没办法,睡个午觉吧) 她打了个哈欠,前往自己的卧室。 早已注定,她将十四恶魔杀死后就要被处以火刑。她尝试将在那之前零星的悠闲生活,平平淡淡地地消化掉。但是,她在到达卧室之前,停下了脚步。 她向走廊望去,眼睛眯了起来,不开心地挽起双臂。 「唔,又冒出来了啊……这玩意」 伊丽莎白面前的石砖地上零星点点地连着一条血迹。那鲜艳的红色,看上去似是刚撒上去的。但是,那写踩上去脚底却不会弄脏,不过是幻影。尽管是看得到的形态,却近似于残留的思念。 怎么搞的啊——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哎,把它当回事也挺麻烦……要是只有余一个人就不管它了」 但遗憾的是,现在城堡里还有濑名棹人。他搞不好会被这血迹的来源轻易逮到。倒不如说,想起今天早上的情况,这玩意甚至可能是因为棹人才出现的。 「竟然劳烦主人耗费不必要的工夫,你还真是个愚钝的仆从」 伊丽莎白抱怨着迈出脚步。她自知懂得主人的责任。现在,棹人有在履行作为仆从的责任,那身为主人也就有保护仆从的义务。 尽管他做事随随便便马马虎虎…… (反正也没其他想做的事) 这也不失为一份消遣。 于是,她循着血迹,开始行动。 *** 血的量渐渐增加。 大滴的血液中开始夹杂肉片与碎线。 棹人应该早于伊丽莎白出发,正在巨大的城堡里到处走动,然而目睹如此惨状却没来向伊丽莎白报告,可以说十分神奇。恐怕,这些血迹他是『看不到』的吧。 (那家伙虽说来自异世界,但维持生命用的可是余的血啊。明明本体都看到了,却察觉不到这么明显的痕迹……到底有多白痴啊) 濑名棹人果然缺乏警惕心和危险意识。 伊丽莎白到达一个小型后门。她打开古旧的门,走下了长满苔藓的台阶。微微的风朝身体扑来,在清爽的蓝天下,后院中呈现出意料之中的景象。 她不禁认真地苦恼起该不该转身就走。 棹人正与半边身体被撕碎的凄惨尸体面对着面。 尸体眼的眼睛流着泪,就像正在寻求他的帮助。但是,伊丽莎白很清楚。那东西想要的不是得救,它早已超越了那种『纯粹』的阶段。那东西所渴望的,是把自己的痛苦分担给活着的人。 (先被撕碎,再被缝起来,活生生地————『被杀死了』) 那剧痛足以破坏人格。 就这样,那东西变彻底成了怪物。 而反观棹人,看他样子是没有察觉到那深不见底的恶意。他毫不害怕,站了起来。 甚至还说出愚蠢的话来。 「————我这就过去」 (果然还是让那货自生自灭算了?) 伊丽莎白开始严肃地斟酌,但在最后一刻勉强改变了主意。 因为棹人的表情实在太『温柔』了,对对痛楚表现出共鸣与宽容。棹人毫不畏惧地靠近怪物。这样的一幕,非常愚蠢。 「真是帮蠢货」 所以,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 棹人冒出大量铁桩,所携的冲击令地面爆开。铁桩无声无息地贯穿了那丑陋的躯体。 她毫不留情地将尸骸刺穿。怪物再次遭到妨碍,但没有抱怨就消失了,之后什么也没留下。但是,一次又一次地将它击退也毫无意义。 (那东西应该还会一次次地出现……好吧,该怎么办好呢。嗯?) 伊丽莎白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一个透明的玻璃球在她脑海中闪现。她挽起双臂,开始寻思那东西嫩不能用。没过多久,她得出结论。 根本没什么不好的。 「嗯,这想象力……隐隐地觉得,余果然是天才啊……喂,棹人!嗯?」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可能是由于刚才的冲击,棹人整个人翻向后方翻倒,而且竟还闭着眼睛。不晓得为什么,他似乎正在睡觉。为什么会弄成这样,简直是个谜。 照这个情况,他很可能把刚才的铁桩也认定是自己在做梦。不过,这样倒也正好,正式地给他说明反倒麻烦。伊丽莎白二话不说弯起手肘,摆好架势。 「咚————————————————!」 「噶嚯慨!」 伊丽莎白发出无比诙谐的喊声,同时向棹人腹部施以铁肘。 棹人在冲击之下醒了过来,提心吊胆地看了过来。伊丽莎白维持在肘击的状态,坏笑着。隔了十几秒钟的沉默,棹人嘀咕气啦 「本来推测这次也是用脚,结果的胳膊」 「哼哼,余可是精通一切战斗技术呢……先不谈这个,喂,棹人!你这家伙不止睡懒觉,竟然还睡午觉!」 「啊,说起来好像是呢」 面对伊丽莎白的指摘,棹人也连忙站了起来。伊丽莎白挑着血红的眼睛。两人十分自然地进行了一段对白。棹人表示反省。但他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咦,奇怪啊?我,睡着了么?」 看来就算是他这么个白痴滥好人,也总算是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了。他似乎在确认血迹,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因铁桩爆散的地面上。 伊丽莎白觉得,在这里闹下去也挺麻烦,索性就对棹人说道 「……喂,既然你堂而皇之地睡午觉,可见已经闲得要死了吧。余就赐予你一个合适的任务。心怀喜悦与勇气跟余来吧」 「不,大白天睡觉是我不对,但不一定就表示我不忙……呜哇!」 「少废话,跟来就是了!」 伊丽莎白用力揪住棹人的耳朵,二话不说开始拖着他走。将棹人强行带走的同时,她向身后瞥了一眼。 地面上汩汩地涌出瘆人的红色。 伊丽莎白立刻冷冷地移开了目光,飒爽地一路前行。 就像在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如同迷宫的地下,昏暗的通道中的一个房间里,伊丽莎白设置了某个魔道具。 那东西是为了让人从噩梦中解脱而开发出来的东西,但它不仅令人质疑效果,而且必须两人配合才能尝试。最终,伊丽莎白用都没用就把它给忘掉了。但是,那东西正好适合解决现在的状况。 问题是,使用它会伴有危险,棹人自然就不愿意了。 「不,能行!虽然没有一丁点根据,但感觉是你的话一定能行!」 「最关键的地方这么含糊!哒啊啊快住手!至少推别人的时候要有根据吧!喂!」 「是男人就勇敢点,去吧!尽管放心吧!就算有什么万一,到时候余替你收尸!」 「啊,以会死为前提啊……喂,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棹人造成的。他依然没了人权。 伊丽莎白强行把棹人摁到魔道具上。棹人咻噗一声被吸了进去——其实并不是这样。连同肉体一起转移的话会很棘手,魔道具只将灵魂的末端牵引过去,在不用将其从身体切断的情况下借用。棹人的意识也已经转移了。 现实中,留下了他晕过去身体。伊丽莎白把他的身体扔在地上,开始观察球体内部。 「好了——就看看那家伙的噩梦是不是意料之中的东西吧」 在玻璃球的内侧,那些花朵正释放着红色光辉。那血色的光不断地变化着。红光变成花朵,变成蝴蝶,时而缓缓凋零,时而翩翩振翅,美丽的轮回周而复始。但是,情景出现了变化。梦世界的管理人——黑白生物——登场了。棹人毫无防备地地靠近过去,准备摸它,结果手掌被简简单单被吃了进去。 「喂,虽然是做对了,但哪里有毫不抵抗就被一口吃掉的家伙啊!」 伊丽莎白不由惊呆了。棹人果然很愚钝,而且还是个白痴烂好人。 瞬间,貘爆炸了。 是毛皮自顶点剥落了。皮被撕落下来,化作一团丑陋的肌纤维团块。肉从末梢开始溶解,伴随着黏液将所吃下的关于噩梦的信息传递给世界。 玻璃球的内侧『将被打磨出来』。 花田忘却了恍如永恒的广阔,那鲜红的颜色凋落,之后留下无数银针。 蝴蝶翅膀也变成了薄刃。 整个空间被伤人之物淹没殆尽。 伊丽莎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变成这样了么……俨然就是『痛苦的牢笼』啊」 向后方转过身去,乌黑的秀发随之摇摆。 她微微露出笑容,喊了过去 「而且这边也不出所料地被引诱过来了么……这是你喜欢的东西吧?」 在她目光的方向上,敞开着的门的外头 红色, 像一片湖水,铺开了。 *** 发黑的红色表面,漂浮着数不清的粘稠泡粒。 那样子就像一片腐败的沼泽。表面汩汩地浮出大泡泡,那泡泡从中央破裂,伸出枯瘦的手指。接着,又冒出单手和单脚。那东西拖着自己被纵向撕碎的身体,来到石砖地上。凄惨的尸体抬头看向伊丽莎白,没对伊丽莎白所说的话作出回应。 只不过,它有意地晃了晃皮肤、肉和内脏。伊丽莎白觉得不出 所料,点点头。 那东西渴望着将自己的剧痛分担出去,也会对他人的疼痛也会做出反应。它恐怕想要将自己的疼痛掺进对方的痛苦中,全部推给对方。 它之所以执着于濑名棹人,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现在,尸骸死死地盯着魔道具,恨不得要盯出窟窿。 「……咕、……呜」 「没错,这是由痛楚所构成的世界。它是怎样的笨蛋创造出来的,你很好奇对吧?被『骑士』活生生地解体,用作制怪兽的素材的你」 伊丽莎白淡然地断定那尸骸的真面目。 这家伙曾经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但是,他被恶魔『骑士』活生生地解体,然后缝起来,被充当巨大怪兽一部分。这个人之所以遭受这残酷的折磨,恐怕是因为它所住的村子靠近『拷问姬』的城堡。在某种意义上,它的遇害是伊丽莎白造成的。但是,伊丽莎白并不认识它。 尸骸是那些连姓名都无法确定的无辜牺牲者之一。 但是,尸骸对『拷问姬』并无怨恨的样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现在就连让它具体去憎恨某人都办不到。无辜的村民所遭受的,是『超越人理解范畴』的暴行。 冷不丁地身体被撕开之后又缝起来,组成怪兽的一部分,通常来讲根本不会知道是何人所为。 它在混乱中遭受倒了剧痛的折磨,但那折磨也在『骑士』死亡的同时得到了解放。 本应如此才对,可他仍被痛苦继续禁锢着。 (无法接受……不,应该说无法理解更好吧) 原本,村民在身体被撕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然而性命被『骑士』用魔力强行延续了下去。突然之间正确地回归『死亡』了,一下子无法理解。 他的灵魂无法没能够正常消失,残留了下来,最终变质了。 『纯粹的,痛楚』 在单纯而强烈的剧痛下,它的人格被碾碎殆尽。 就这样,无辜的牺牲者彻底沦落成了怪物。 要将他解放谈何容易,毕竟能够倾诉的意识都已经磨灭了。而且,伊丽莎白是『拷问姬』,是只懂得伤害和杀戮的女人。 善人的真心,救世主的慈悲,这些都跟她不搭调。但是…… 「继续被缠着也挺麻烦的,余也想『帮你想想办法』。好吧,痛苦世界的创造者已经进入球体了……你准备怎样?」 伊丽莎白将焕发着银光的魔道具托在手掌上。在其内部,不知该说是勇敢、鲁莽,还是极度白痴,竟开始往前走。他不畏疼痛地迈着脚步。 在由针和刀刃构成的世界中,血一注一注地流下来。 怪物马上对流血有了反应,向单手单脚中用力。 真耿直、可怜、愚昧——伊丽莎白残酷地冷笑道。但那个行为,最终也可能有拯救。 那对于怪物来说,是否真的是拯救? 伊丽莎白并不知道答案,但是…… 「那余就准了————你就一起来吧」 怪物接受『拷问姬』的邀请,一跃而起。仅由灵魂够早的身体,消失在球体中。 伊丽莎白也向自己掌中输送魔力,将一部分灵魂和意识转移到魔道具上。 留下咻噗一声幻听 她被吞入球体之中。 *** 「对疼痛虽然恐惧,但早已习惯。这矛盾便是你扭曲的根源吧」 伊丽莎白细语着,从高空落下。 棹人好像是听到了,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但就在下一瞬间,他扭转身体的动作过大,失去了平衡。他竟愚蠢地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脚被利器刺穿不能动。 伊丽莎白察觉到情况不太妙,皱紧了眉头。她缀于腰际的饰布如展翅般翻飞起来,吹起口哨。空中卷起花瓣与黑暗的漩涡,一个黑乎乎的浑圆东西实体化。 梦境的主人变大之后再次登场了。 伊丽莎白优雅地在巨大的貘的背上着地,一边让貘急速下降一边确认棹人的情况。正好在他完全倒下去的时候…… 「真是的,你搞什么鬼啊?犯傻还约定俗成的吗?」 伊丽莎白无语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棹人虚无地向空中抓来的手,一口气把他拉了上来。 她让棹人在貘的背上坐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等待棹人恢复正常。她抱住双腿,继续观察这个世界。 (果然呐——那家伙融进去了么) 应该跟她一起跳进来的尸骸已经不见了。不过只是看不到,但仍然存在着。 那东西就是就是灵魂,而且就是一团对痛苦的怨念与执着。其存在本身,与这个仅用疼痛形成的世界太过接近。因此,怪物在被吸入寄哪里的同时,如同『貘的肉液』被世界吸收了。 现在,怪物已经与放眼望去的一切融为一体,处于被摊薄的状态。 伊丽莎白觉得不出所料,点点头。此时,从她背后传来了骂声 「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哎哎!」 「嗨,棹人」 「嗨你个头啊,你把我整得这么惨」 棹人吵吵嚷嚷地发出怒吼。伊丽莎白把轻轻举起的一只手放了下去。 她轻轻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向余抱怨也没用啊。你的『噩梦原因』是这样的形态,余也没有料到啊。而且你竟然不等汇合就擅自行动……还一路踩着针走,白痴啊你」 「唔,经你这么一说,还确实是……喂,等等,『噩梦的原因』?」 「对啊——是个相当的矛盾的场景呢」 伊丽莎白俯视着彻底变样的花田,轻轻地说道。棹人坐着挪到她身旁。伊丽莎白心想,他果然是个容易随波逐流的男人。面对真与刀刃构成的世界,伊丽莎白接着说道 「要确定他人的『噩梦原因』,就必须潜入记忆深处。但是,这个处于试验阶段的魔道具是办不到的。相对的,它会在把人吞进来之后,将成为其『噩梦原因』的恐惧,象征性地展现出来……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情景。你惧怕着疼痛,但却又完全习惯,并完美地接受了。这非常矛盾啊,即便在余来看都觉得扭曲」 「……是吗」 「针和刀刃的海洋啊——就像是无法逃离的,痛苦的牢笼」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这与『拷问姬』过去给自己的子民带来的灾难非常相似。她曾将忍受不住痛苦喊着「杀了我」的哀求声当做音乐,晃着葡萄酒。 回想着疯狂的一夜,伊丽莎白闭上了嘴。棹人也什么都没说。 貘的背上充满了寂静。但她忽然觉得荒唐,伸了个懒腰,接着转了转肩膀。接着,伊丽莎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其实吧,余根本就无所谓」 「会不会太直白了」 「哈,你的精神创伤又算得了什么。你恐惧什么,讨厌什么,对什么无法释怀,余根本不想细问,也不感兴趣」 「我想也是」 「不过啊,余现在要把这里破坏个稀巴烂」 「——————啥?」 棹人发出呆滞的声音。伊丽莎白心想「怎么回事,你这反应。简直大不敬之罪,换做那个世道何止要拷问,都该处决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魔道具是什么机制,该做的事情早已决定。 牢笼必须破坏。 怪物非杀不可。 「这个魔道具,会将做噩梦的对象吸进里面,将其原因象征性地重现出来——这是第一阶段,也是解决的起点。接下来,要通过其他人击碎重现出来的世界,以达到让对象的精神解脱的目的。就是这么个粗暴的机制」 「感觉都是歪理,这 么做真就能不做噩梦吗?」 「当然没有任何根据!大规模魔道具的开发者基本都理性蒸发了!」 「又是毫无根据」 「尽管制造原理一塌糊涂,但也值得一试吧……由于这几天都没战斗,余的身体都迟钝了……而且正好净遇到不愉快的事情」 伊丽莎白凶狠地低声说道,把脖子弄得嘎啦嘎啦响。 回想一下,今天有够糟糕。从棹人睡懒觉开始,一整天连着净是不愉快的事情。伊丽莎白已经彻底受够了。 ——该是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貘发出「吧——库————」的叫声,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但伊丽莎白非但没有理会,反倒将那叫声当做蹂躏开始的讯号。 伊丽莎白向虚空中伸出手,手中生成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的漩涡。 然后,她从漩涡中抽出一柄长剑。 「『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 铭刻在美丽到身上的讨厌铭文绽放光芒,其含义会强制性地灌输到见者眼中。她如同下达行刑的号令,挥下长剑 「『魔女起舞』!」 伊丽莎白劈开了虚空。 与此同时,银色的风景开始发生变化,空气因热量发生扭曲,承受魔力放射的大地变成了被加热的铁板。如果上面有人,肯定会忍不住疯狂地跳起舞来。虽然无法看到,但确实有个正在受苦的人。现在,铁板上有只怪物正苦闷不已。 伊丽莎白眯起血红的眼睛。 (一定很痛吧。但这就对了!尽情品味余的拷问,然后回想起来吧) 『被烈焰炙烤的痛楚』与『身体被撕碎的痛楚』种类不同,被施以新的痛楚,应该会令怪物的脑内产生疑问。它是已死之身,但一定会怀疑自己为什么非得被施以另一种痛苦不可。强烈疑问的产生,可以令它人格暂时恢复。 铁板毫不留情地提升温度,银色的花渐渐发红熔化,蝴蝶也融化成液珠滴落在地。整个封闭的世界开始被强烈的热量所侵蚀。 当然,包括棹人他们也不例外。 貘紧急上升,但还是烫得拼命回复短小的手脚。 棹人抓住圆滚滚的后背以防被抖落,慌慌张张地喊起来 「喂,伊丽莎白!照这样下去,连我们都要被烤死吧!」 「嗯,这可伤脑经了……余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这应该是最先要想的吧!」 棹人发出夹杂着愤慨余叹息的抗诉。但伊丽莎白没有理会。 她正听着来自世界的另一个咆哮。 『我受够了,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好烫啊,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啊!』 尸骸的正常感觉在单一痛苦的底层被全然麻痹,但因为新的痛苦掺入而被搅拌,似乎又浮了上来。既然尸骸恢复了正常的感觉,那么伊丽莎白就有应该做的事。 她张开鲜红的双唇,毫不犹豫地宣言道 「那么————就把幕给直接砍了吧」 现在正是让一切噩梦闭幕的时候。 『拷问姬』是只懂得破坏、杀戮的女人。所以她要向恢复正常感觉的灵魂,再次予以激烈的死亡。她毫不留情,挥下了剑。 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迸发而出,冲击波被灰色的天空吸入。 天空轧轧作响,响起玻璃破碎般的刺耳声音。 这是这个世界,也那只怪物的临死哀嚎。一切将被破坏,遍及这个世界的人也只有死亡一途。 伊丽莎白确信,无辜的村民再度绝命。 天空的碎片如星辰般飞舞。 无数的光辉,烙印在棹人眼中。 数以千计的光芒如雨水倾泻而下。 在那刹那,他们被猛地赶出了球体。 *** 「咚————————————————!」 「噶嚯慨!」 这是今日第三次对棹人的腹部施加攻击了。 伊丽莎白心想,这次数都应该收他唤醒费了。然而作为当事者的棹人却非常不满的态度。果然应该治他不敬之罪。但是,伊丽莎白这次还是放过了他。 伊丽莎白认认真真地抚摸着坏掉的球体。损伤情况十分严重。这个魔道具的确如所想的发挥了作用。但是,效果本身也算得上完全不相称。 「有够寒酸。不仅危险度高,没听说还只能用一次」 「不,我强烈觉得只是你用法完全有问题」 棹人愣愣地抗辩道。不仅不敬,还无理。但伊丽莎白再次放过他了。她随便跟他聊了几句。怪物死了,但魔道具以后能不能继续用,实在微妙。 罢了,修一修吧——伊丽莎白做出了决断,放开手向棹人问道 「于是,你现在是不是神奇地觉得不困了?」 「啊、啊啊……毕竟刚刚经历过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呢」 棹人的回答很含糊。 就不能说清楚点吗——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村民的灵魂从『骑士』的『野兽』身上解放后,恐怕没有立刻获得明确的形态。它之所以获得了实体,可以认为是发现了棹人这个正好合适的猎物,因此受到了巨大影响。棹人之所以萎靡不振,是被盯上的结果。他所感到的不是睡意,而是来自要将他拖向死亡的,这一欲望的压力。 伊丽莎白又对棹人的周围确认了一番。黑影已经消失了。 怪物果然是死了。准确地说,应该是这次总算是察觉到了『死亡』。 它和通常的灵魂一样,消逝在了死者的彼岸。 (不过,是要真的『存在那种地方』的话呢) 『神』与『恶魔』这两种上位存在,已经证实存在。但对人类灵魂的去向尚无法保证。从种族间不同的思维同样可想而知。正因如此,伊丽莎白并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怪物来说是不是拯救。 死者被予以新的痛楚,在惨叫中消失了。 (把这称作安乐死,未免太蠢了) 『拷问姬』只是觉得它麻烦,所以杀死了它。仅此而已。 已死之人消失了。仅此而已。 对自己的选择,伊丽莎白不会感到后悔,也不会感到羞耻。她即蛮横又得意地点点头。 「嗯,都是余的功劳呢!快对余顶礼膜拜,崇拜感激吧!」 「说什么鬼话」 棹人露出忿恨的表情。愚钝的仆从简直愚钝之极。但也因为这个性质,伊丽莎白也懒得抱怨和解释。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此时,她突然注意到自己肚子饿了。 用餐是她整天里唯一的乐趣。伊丽莎白把抱怨咽回去,取而代之接着说道 「于是棹人啊,晚餐的时间快到了,晚了就『灌水椅〈dug stool〉』伺候好不好?」 反正就算威胁他,端上来的料理肯定还是很难吃。 伊丽莎白尽管预测到了,还是等着晚餐呈上来。 *** 下面的都是多余的闲谈。 听过就忘也没关系。 这要追朔到很久以前。 伊丽莎白将『以将人从噩梦中解放为目的开发出来的魔道具』设置好。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伊丽莎白每天都尽情地睡懒觉,睡觉时是全裸派,从未因噩梦而被梦魇,也从未睡眠不足。噩梦从不曾对她白天的行动造成过影响。 但是,『拷问姬』还是会做梦。 明知是梦却无法醒来的噩梦,性质性相当糟糕。 在无法凭自己醒来的世界中,听到无数的咆哮。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 的伊丽莎白,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永远地诅咒你,伊丽莎白! 抨击声,诅咒声,此起彼伏。 在民众们面前,『拷问姬』被地狱业火灼烧。 这样的梦,每个夜晚从不间断折磨着她。 可是,伊丽莎白·蕾·珐缪从未从未被梦魇过。 她无惧睡梦。 —— 某人的口信·三 ——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我从未爱过你们。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应该如此断言过。但是,要准确地说,这也只是一句谎话。过去的我,的确曾爱过你们。 我曾坚信不疑地认为,我是爱着大家的。 不,这恐怕也相当不对。我不应该说一大堆对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话。再说,『定义爱』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打个比方吧,你现在能够一口咬定,你爱着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纯真地肯定,自己爱着每天与你打交道,相接触,不得不让你背负某种责任的所有对象吗?我觉得恐怕办不到。就算能够,那也无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于错觉罢了。本来各种各样的情感,应该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过去,我也曾如此既爱着,同时也憎恨着世界。 现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备被世人所讴歌的『我』的形象,没有无偿的爱,没有深深的慈悲。不论以善人还是以恶人的标准,我的内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这番话或许也不过是我掩饰自己行为的,古怪的谦虚罢了。 过去的我,曾被各种各样的思想、信念也独善情结摆弄得翻来覆去,充满了忧愁、哀叹和悲伤,但仍然死死抓着爱和希望。现在想来,当时的我脑髓里面俨然就是一片灼热的地狱。 换而言之,我已经具备卓越的异常之人的特质。 十二分地兼具着救世主应有的自信与妄信。 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样的滔天大罪,也绝不会背负失败的责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负了。 结果,我化作了这个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圣,比任何人都卑贱,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无辜的牺牲品。 于是,要说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话…… 真的十分遗憾,我已经彻底疯掉了。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4 他们住在被弃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问姬』对决而停止前,在『恶魔军行军』之际被放弃的城镇地下。 尽管他们没准备告诉我,但可以推断他们还有许多其他据点, 尤其是本部,应该在别的地方,但他们不准备带我去那里。 听说,他们现在为了防止混血种被当做献祭仪式的牺牲品,正辗转于各地。 当时他们赶尽杀绝的那帮人,是曾贩卖大量混血种的组织成员。 这些事情,光听到都觉得刺耳。 听上去感觉像是伸张正义的行动,但目睹过那景象后,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说法。 我能感觉到,『不仅仅只是那样』。 他们恐怕在谋划着什么。盖着一层皮的下面,在酝酿着什么。 而且在发酵、腐败。 可要是这么来说,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少女又显得太悠闲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吗? 人家砍掉了父亲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顾你是人家的责任。 来,吃饭。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对不起,来,啊~」 就这样,她热心地照顾着我。 爱丽丝那蓝色的长裙,在这个怎么看都像匆匆赶建而成的灰色设施中跳来跳去。 在这个净是混血中的空间里,她受到大家伙的疼爱。 爱丽丝很淳朴,又有些奇怪,喜欢恶作剧。 但是,很少有人责备她。 除了她的父亲。 「爱丽丝,你不是想当淑女吗?那你就不能拿试验槽养鱼。明白了吗? 那里本该是空出来的,你这样会把负责清洁的人吓到的,好好想想吧」 「对、对不起,父亲大人。可是,马维尔弄到的鱼啊,是个绿绿的闪闪的孩子喔? 就那么杀掉来吃多可怜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这样,你首先应该争取伙食负责人的同意,然后拜托人家借到饲养的全套必须用具。 随便找个容器装上水再把鱼放进去,鱼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应该按步骤来。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还必须去筹措。这一点很重要」 那个男人尽管眼睛里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个出色的教育者。 当我听说爱丽丝偷来准备养的是一条超过一米的大鱼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更加生气的。 总之,他们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处。 —— 伊丽莎白的日常·表 —— 「……唔、……哈啊」 打了个香甜的哈欠,伊丽莎白醒了过来。她从装点着火刑与诅咒的噩梦底层急速上浮,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睁开了眼睛。 她慵懒地坐起来,毯子从她赤裸的肩头自然滑落,丝滑的肌肤焕发如珍般柔光。伊丽莎白在就寝时是全裸派。犹如的绢丝乌黑秀发顺着胸前的谷间流泻而下的样子,乃是一幕禁忌般美丽、静谧的图景。 伊丽莎白打乱这一切,轻轻哼了一声。 「……哼」 简朴的卧室里,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起床时,通常她身旁也不会站着其他人。 伊丽莎白只准许过唯一一个人——机械人偶小雏在早晨进入她的卧室。自那之后,小雏在担当着着不可或缺的战斗力同时,还完美地履行着女仆的职责。 『早上好。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的美丽,今天又是个配得上我最爱的棹人大人的潇洒以及伊丽莎白大人的美丽的,风和日丽的一天喔!』 小雏每天早上都会面带微笑地送来茶。大概也被棹人拒绝的缘故,小雏会全心全意地为伊丽莎白沏上早上的第一杯茶。小雏的茶会根据当日的气温与适度来调配,一直做得非常出色。 可是,今天小雏不在卧室里。原因既不是因为睡懒觉,也不是迟到。 单纯只是因为,伊丽莎白醒得太早了。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还有很久才会天亮。 现在,小雏应该正趁着开始准备早餐之前(据她的说法,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贴在棹人卧室的门上竖起耳朵享受棹人的鼾声。这种乐趣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但伊丽莎白觉得大概是无害的,便决定不去管了。 最大的问题,在于别的。 在百叶窗外头,有什么东西。 伊丽莎白就是被那令人讨厌的气息弄醒的。她并没有感觉到敌意。 但是,出奇的『臭』。 「真是的,一个个都无所畏惧地跑来『拷问姬』的城堡,是要干什么」 伊丽莎白低声说道。她很不开心,而且有不开心的理由。 将因缘纠缠的维拉德·蕾·珐缪讨伐之后,伊丽莎白便一直被卷入诡异的骚动之中。 前些天消灭『大总裁』的战斗也是。战斗本身倒没什么,反倒是被『兽耳』缠上之类的事情把他们弄得够呛。再说了,『兽耳』是什么鬼,重新想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城堡总算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可刚以为可以消停消停,马上又来了。 「虽说余的梦不太好,但妨碍余贪睡的罪可是相当重的喔」 伊丽莎白想着「做好觉悟吧」走向窗边,把手放在百叶窗上奋力推开。 只见外面有个像是蝙蝠的影子正拍打着翅膀。伊丽莎白瞬间打了个响指。 「——『标本制作〈silk pin〉』」 比夜色更浓重的黑暗与红色花瓣飞舞起来,只闻嗖通一声好玩的清脆声音。 伊丽莎白用针刺穿了一只异形。那东西像标本一样被钉在地板上。那是只使魔,像是蝙蝠和猪仔混合起来的样子。从使魔的钩爪上撒开了某样东西。 伊丽莎白看清滚落在地那东西后,皱紧眉头。 那是朵红色的花。不过,它其实并不是花。 而是一只人手。 这只从手肘以下截下一半的手,被进行过恶趣味的加工。断面附近的骨头被取出,肉上刻有薄薄的切口翻向外侧,形成绽放的花朵模样。从内侧露出鲜红颜色的模样,就像一朵玫瑰。 另外,一个粗大的黑色东西就像取代骨头一半插在中心部位。 「如此大费周章,趣味却无聊至极呢……就把里面的送来不就好了」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将人手捡了起来。插在洞里的东西似乎是个信筒。它被插在柔软肉褶中的样子,令人联想到男女交欢。 伊丽莎白一下子把信筒抽了出来。随着噗滋的湿润声音,粘液拉成了丝。 伊丽莎白一边眉毛弹了起来。信筒的形状稍稍令她有些意外。 那的造型,是流着血泪的圣女像。 「亵渎、侮辱、叛逆……哪种解释应该都没错,这也未免太好懂了吧?再稍稍稍下点……不,再下功夫也只会惹人恼火吧」 伊丽莎白失望地观察着圣女像。 它细长筒体被血与脂肪弄得脏兮兮,脖子上还有道像是上过断头台似的痕迹,估计是折断过一次后用蜡修补过。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把那根线再次掰断,从中取出一个揉成的团。她将揉成团的羊皮纸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 「……原来如此?算是总会冒出来的家伙,但连天亮都等不及就是给人添堵」 伊丽莎白耸了耸赤裸肩膀,打了个响指。黑暗与花瓣包裹白净的赤身。 瞬息之间,黑色拘束装穿在了她的身上。 伊丽莎白确实爱好华丽且大胆的服装,但这件拘束服并非她有意创造的,而是她魔力的攻击性以及所用魔法的偏好,自然形成了这种暴露的样式。在常人来看,恐怕是十分羞耻的造型。 但是,伊丽莎白非常中意。 这种充满挑衅意味不知羞耻的造型,这可谓是『拷问姬』相应的姿态。裙摆翻飞,她轻轻说道 「没办法,麻烦事还是尽早收拾吧。等太阳出来再去,棹人那呆子又会唧唧歪歪了……嗯?为什么余这个做主人的非得去顾及下人的感受?」 伊丽莎白想想觉得奇怪,皱紧眉头,但随即便调整好心情,把信筒和人手朝身后一扔。 身后同时传来柔软和坚硬的两种声音。两样东西先撞到墙上,后又掉到地上。 伊丽莎白对那些东西瞥都不瞥一眼,迈出脚步。腰间的饰布翻飞起来,露出深红色的内侧,一路发出的响亮的脚步声回荡在城堡中。 就这样,她来到了浓浓夜幕下的外面。 『拷问姬』一个随从也不带,在月光下走了出去。 *** 说来毫无防备。 伊丽莎白的城堡不会对来访者关闭。 尽管由岩石建造的外观显得十分粗犷,看上去就像一座坚固的要塞,但防御却出乎意料的薄弱。 城堡并未张开防御结界,也没有守卫活着召唤兽。尽管配置了陷阱和会动的铠甲,但在平日里不过是陈列品。再说了,城堡本身就没被隐藏起来。 因此,很多人自然而然地这样听说到。 ——岩石城堡里住着『拷问姬』。 这就像童话里的一段。 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伊丽莎白硬生生地把自己暴露在可能遭受袭击的危险之下。她这么做为了以自己作诱饵,尽快把恶魔引来做出了断。但是,将钓钩投入水面之后,却有许多杂鱼上钩。 换而言之,伊丽莎白早已受够有违期待的蠢货来访了。 「有幸得见真容,真是荣幸之至。美丽的『拷问姬』,美丽的伊丽莎白·蕾·珐缪啊!」 感慨之极的声音在黑暗的森林中回荡起来。 被惊扰的鸟儿们唧唧喳喳纷纷飞走。 那人张开怀抱,在自己的强烈热情下不能自已,连同罩在身上的上等黑斗篷一起摆动起来。 他是一名男性,戴着高礼帽和夸张的面具隐藏着容貌。这应该是为了让见者去注意白银、宝石和天鹅羽毛,而忘记自己外貌所做的功夫。但是—— 「我对这一天早已梦寐以求……您的美丽超乎我的想想,太美丽了!」 男子发出尖锐的声音。亏他准备那么多变装,若不隐藏声音的特征便毫无意义了。 伊丽莎白 面对这样在他,眼神已经死了。她没想到,等着她的竟然是这样的笨蛋。 两人走下了山丘,正站在包围城堡的森林中。这里是羊皮纸所标记的地点。 伊丽莎白感到头痛,按住额头。 「大半夜把人家吵醒的就是你么。什么『有幸得见真容』啊,别一开口就说胡话,信不信劈了你」 男子突然僵住了,看来受挫不轻。 几秒钟后,清了清嗓子之后,阴阳怪气地冷笑起来,继续说道 「呵呵,真不愧是『拷问姬』呢……正是这傲慢不逊的态度,才够格指引我等,带我等同行啊!」 「不对吧,被简简单单顶了一句就说是跟『拷问姬』相称的傲慢……你的设想会不会太肤浅了?你是哪里的贵族小少爷?搞清楚喔?你这一连串的言行要是让教会知道了,可不光是没收财产财产那么简单,还会遭到异端审问喔?看你像是做好觉悟了,但又完全不像那回事的样子……」 伊丽莎白继续往兴奋的男子头上泼冷水。眼前的男人又一次无力地晃了起来,但似乎重新振作了起来。 男子发出呵呵的冷笑。伊丽莎白本想吐槽「都说你的言行太单纯了」,但觉得麻烦便忍住没作声。 取而代之,她目光投向男人身后。 树林中停着一辆黑漆马车,马也是一身亮丽的黑毛,提着灯火的车夫也穿着一身黑衣,乍看上去看不出是哪家贵族的车。但仔细确认马车侧面就会发现,那里留下了将徽章涂抹后留下的凹凸痕迹。 非但不筹备新马车用于隐蔽行动,搞得那么夸张的掩饰行为却十分肤浅。最关键的是,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演戏一样浮夸。 (常有的事……真是常有的事喔?但说破也好麻烦) 伊丽莎白在心中嘀咕起来。而另一边,男子还在呵呵呵呵呵地笑着。 看他完全没有要说正事的意思,伊丽莎白无奈地以疲态尽露的口吻问道 「余可以回去了吗?」 「怎么可以啊!」 「那余问你——你是恶魔崇拜者?还是反教会势力?还是独立宗教人士?」 「噢、噢噢,竟然说得这么准……」 「不,送来的信筒是那种形状,察觉不到反倒有问题吧……哎,算了」 伊丽莎白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无语了。 被这样叫出来,早在之前便时而有过 『拷问姬』是要杀死十四只恶魔的女人,是死刑执行者,也是教会的棋子。即便如此,不知为什么在反教会势力眼中,却成了值得向往的存在。她连神明都不畏惧残忍虐杀自己子民,与骑士团的战斗,尤其是在『串刺荒野』上的暴行,被当成了伟业。但是,成为了理想的女人竟然甘当着神明的走狗。对此无法容忍的一群人,便会来邀请『拷问姬』。 这个男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他行了个礼,继续讲道 「看来您对我们的事有所了解的样子……很好!那就直言不讳了。诚如您明察,我们是对教会威慑性、洗脑式的支配萌生反意的,信奉恶魔之人」 「说的也是。毕竟从头到脚一身黑呢。你们喜欢黑色呢」 「教会强制推行高呼信仰神明和圣女这种独裁教义的姿态,堪称异常。我等不断调查,越来越多地发现他们所推崇的传说中存在矛盾。您既然是『拷问姬』,自然早已洞悉了教会的扭曲之处吧?」 「那是。教会传说中的具体细节模糊得让人不敢盲从。参考文献记载就会发现,甚至连圣女的记述都摇摆不定。一部分异端审问官还有圣人也是,大多存在着强烈的扭曲之处。所以呢?」 「因此,我等的使命正是将世界在他们支配之下的扭曲扭正过来!因此,我们决定向教会以及神的敌对存在——恶魔奉上信仰之心!」 「这理由恐怕根本站不住脚吧。因为神不足为信,就转为信仰恶魔……从一个极端奔向另一个极端是干嘛。罢了。余就问要问的事情好了。你们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把余叫出来,还让余移步这种地方吗?」 伊丽莎白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必然眼睛,然后又睁开。 她血红的双眸展露凶光,就像一名严格的审问官,向男人问道 「那肉真新鲜……是活生生切下来做成的?」 「喔喔,『礼物』您已经开心地收下了呢!」 伊丽莎白的声音冷若冰霜。但男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变化。 男子的面具反射出诡异的光辉,十分狂热地接着说道 「我等通过仪式来加强纽带,为了更加亵渎神明而献上了活祭,活生生地将贡品制成了诸多艺术品。没错,正如你『拷问姬』那样!」 伊丽莎白突然嘴角一扬。男人没有察觉。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伊丽莎白一改之前的态度,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偏偏说是在『模仿余』吗……好吧,你们尽管能够制作使魔,但没有实际召唤恶魔的魔力,然而却向虚无缥缈的存在不断地献祭痛苦。你们这样弄,是没法在同类组织里崭露头角的呢。因此,余纵然被教会施以枷锁,你们依旧想以余马首是瞻,打起余的旗号。是这样吧?」 「……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 「因为谒见余,求助余的人大多都是这类愿望呢……好吧,余首先要确认一下。就带余过去吧,你们认为该由『拷问姬』坐镇的那个地方」 「您、您当真?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王冠么?」 「真磨唧。别让女士重复相同的话」 伊丽莎白轻快地将雪白的手伸向对方。男人也伸出手来,但不知是出于惶恐还是欢喜,那手在微微颤抖。伊丽莎白没有看漏他的滑稽样子,优雅地执起他的手,猛地将他拉向身边,在他耳边甜腻地悄悄说道 「看情况,余会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 她的声音如蜜糖般甜腻,如毒素般充满穿透力。 男人开心地挑了起来。大概是怕伊丽莎白过会儿会改变主意,抓着伊丽莎白的手赶往马车。车夫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伊丽莎白飒爽地跳了上去,大摇大摆地在皮椅子上坐了下去。男人也兴冲冲地在她身边坐下。伊丽莎白瞧也不瞧他一眼,高高地翘起腿,嘴上依旧挂着猫咪般的笑容。 车夫扬鞭策马,马车开始奔驰。但在转瞬间,车体离奇地晃了一下。车夫不解地歪起了脑袋。但是,异常并未持续下去。车夫权当是轧到了石头,就这么直接穿过了森林。 夜晚还未结束。 溶于黑暗之中,伊丽莎白他们一路疾驰。 *** 滴水的声音回荡着。 在灯光的狭小范围中,夯实的土地道呈现出来。 每当前面车夫手中的提灯晃动,地面便微微反光。这是地下水形成的水洼。水面反射着火焰的光辉,呈现出复杂的形状。伊丽莎白他们踩碎那些金光,一路向前。 他们穿过被『骑士』赶尽杀绝的村落,从某个废屋进入到地道里。 这所大屋应该是建于郊外的贵族的别墅,原来的屋主似乎是教会的信徒。有间教堂与主屋与相邻接,在祭坛下面便隐藏着连通地道的台阶。这似乎是为了应对遭难做的保险,让外屋与主屋能够相互通行。专程建造祭坛来隐藏下面的地道,这样的设计都让人搞不清这家人究竟是虔诚还是不敬了。 伊丽莎白一路看到这些,皱紧了眉头。男子好像发现了她的疑问,作了解答。 『这个地方的主人直至祖父那代都是愚蠢的虔诚信徒。但节制导致叛逆的,致使儿子开始挥霍无度。最后到了家门破败的那天,为了躲债挥而 投入了所剩无几的资产,打造了一条逃生路线。不过,他们倒是简简单单就被抓住了。之后,这房子在被债主拍卖的时候被我看上来这个构造,于是就买下来了。虽然建筑本身没有维护,但密室已经重新装潢完毕,尽请期待』 在他的这番说明后,伊丽莎白他们便一直走在这条漆黑的地道里。 这条路很单调,但看不到尽头。伊丽莎白这一路已不知叹了多少次气。 「喂,那什么密室还没到么?」 「路途艰辛漫长实在抱歉。马上就要到了,还请忍耐一下」 男子没有说谎,他立刻就停下了脚步。车夫将提灯高高举起,刻在门上的异常丰润的圣女裸体画被照了出来。它本来的构图是有名的宗教绘画,但被身体各部位在性的方面被滑稽地夸张了。男子担心惹伊丽莎白不开心,煞有介事地咳嗽起来。看来他知道这很恶趣味。伊丽莎白则贯彻毫无反应的态度。 男子一副放心的样子,敲了敲门。从里面传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该赞扬的是?』」 「『品尝他人痛苦之人』」 「『当尊崇的是?』」 「『贪婪与欲望的深渊』」 他们的对话特别装模作样。要是被圣骑士们顶上,那里还有闲情对暗号,还不一眨眼被破门而入。伊丽莎白禁不住轻轻地按住额头。 门从内侧打开。车夫行了一礼之后,向后退下。他似乎不进去。 伊丽莎白和男子一起走进了房间。刚一进去,寂静边被打破,他们得到了喧闹的迎接。伊丽莎白还从中听到了令人感到危险的声音。 是有人在低声呻吟。 然后,『拷问姬』…… 缓缓把脸抬了起来。 *** 房间的内部出乎意料的宽阔。男子说经过了改造装潢,看来此言不虚。 天花板挂着上等的冕形灯。地砖地面上铺着图案瘆人的地毯。地毯在中心裁下了一块四方形区域,一部分裸露出来地板上摆着一个石头台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具。想必这些大概便可以满足房间的用途了。 石头台座周围聚着一群同样身着黑衣面戴夸张面具的人,场面俨然就像风格古怪的假面舞会。可是,这里的空气中酝酿着异样的热度。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伊丽莎白看着他们,联想到了乌鸦……一群聚在死尸身上,啄食腐肉的乌鸦。众黑衣人无从知道伊丽莎白联想的内容,发出欢喜的声音 「噢噢,天啊……『拷问姬』真的来到我等身边了!夙愿终于实现了啊」 「多么美丽啊。不,比传闻中更加美丽啊。坊间传闻中的根本比不上」 「……那位『胆小鬼二世』卿竟然真的成功了。至少让我第一个跟她打打招呼」 那些交头接耳之中,透着孩子般的率直的憧憬。伊丽莎白将这一切无视掉,全然不去回应那些好似恋爱的热切目光。 她血红的双眼,一直那个石头台座。 在台座上,被钉着一名少女。 她是个体格贫弱,还未成熟的少女。可能是被买来的,或者从农村花言巧语被骗过来的。她的肚子就像被乌鸦啄过一样,状况十分凄惨……乌红、血腥、肮脏。 她的腹部被切开了。 里面被『细致地』摆弄过,几个内脏『看得出缺失』。 伊丽莎白转移目光。之间那些黑衣人手中握着进餐用的刀具。 残差和餐刀上,全都鲜血淋漓。银餐盘中放着新鲜的肉片,肝脏和眼珠反射着湿润的光辉。每人手中的玻璃酒杯中都荡着鲜红的血。 那个正被吃掉的女孩,还在喘息。 夹在那些兴奋的黑衣人中间,女孩微微地动了。她回望伊丽莎白,从仅剩的那只右眼流下一滴泪。女孩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只是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她在说,『杀了我』。 而不是,『救救我』。 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 只闻咚地一声,一根铁桩刺穿了女孩的心脏。隔了片刻,鲜血喷发。冕形灯被染得鲜红。正被活活吃掉的女孩,毙命了。 『拷问姬』的行动太过突然,这让整个房间变得令人蛰痛般鸦雀无声。 不久,黑衣人中的其中一个(估计是贵族)战战兢兢地问道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 「哎,吵死了,闭嘴。余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拷问姬』说出的话,令他们紧张地挺直了身板。伊丽莎白为了让他们放心,露出美艳的微笑。这极具魅力的表情,令在场所有人都看入了迷,忍不住深深叹息。 伊丽莎白举起雪白的手,指向毙命的少女。 「——没有参加『餐会』的人就举手喔」 气氛躁动起来,但几乎所有人都非常自豪地摇了摇头。但是,只有一个人表现出了不同反应。一个年轻很轻的青年承受不住来自周围的敌意,举起手来。 看来他是被什么人强行拉来的。他在举手前便已经面色苍白,手中也没有餐具。看来他的申告不是说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余弄清楚了」 伊丽莎白轻轻地把手放下,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于一身。青年不同于兴奋的群众,发出可怜的惨叫。在场所有人都料想,不参加祭品仪式是惹『拷问姬』不开心的行为,而他将被凄惨地杀掉。他们全都按捺不住期待,颤抖起来。 伊丽莎白对青年投去美丽的微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哈?」 伊丽莎白的背后响起一个愣愣的声音。 将她带来屋子的那个男子,反复地眨着眼。 他正用手接着从脖子上掉下来的,自己的脑袋。 *** 男子的头部离开了身体,仍眨了眨眼睛。 他转动眼珠,看着自己喷血的脖子,最后滑稽地翻起了白眼,嘴唇突然松弛。他就这样抱着自己的脑袋,倒在了地上,腿像鱼一样弹了几下。 地摊上铺开一片血海,红色渐渐渗入其中。 过了几秒钟,惨叫声震天价响。房间里出现了恐慌。 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冷静地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你说过像『拷问姬』一样……可是啊,你弄错了。余不会容忍作践自己当做食量之人的行为。那些做出蠢事的人,全都被余杀掉了。不过余要承认,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一样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余就承认你们是偏离了为人之道的恶棍吧!」 伊丽莎白尊大又宽容地张开双臂。她沾了鲜血的脸上,露出与此前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笑容。 她维持着穷凶极恶的表情,高声宣告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要杀恶魔一样的家伙,就该同样的恶棍来动手!」 有时候,能将邪恶杀死的,只有相同的邪恶。 这也是世间的一则真理。 歌颂正义的人无从知晓地下的宴会。能够被招待到这里的,只有被邪恶所向往的邪恶。而且,也只有邪恶能够准确领会这场宴会多么毒辣。 伊丽莎白很清楚,同情是无用的,恩赦已经不会下达。被活活生吃掉的,肯定不止眼前这个少女。墙壁上已经染上了数以百计的牺牲者的血液。 这里是足以称得上『恶魔之宴』的地方。 既然如此,『拷问姬』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埃克塞特公之女〈daughter of eeter"s〉』!」 伊丽莎白高喊出来,黑暗与红花卷起漩涡 。黑与红的风暴在房间内肆虐。 乱舞就像假的一样平息下来,散去后出现了楚楚可怜的少女。 客人们感到害怕,身子发软,接连发出困惑的叫声。 少女向客人们行了一礼。 少女有着琥珀色的眼睛和亚麻色头发,身上穿着款式含蓄的深绿色礼服,胸前别着一枚与白色蕾丝领口十分相称的胸针。乍一看就是普通女孩。但是异常的是,同样的女孩有四个。她们站在一起,那脸分毫不差。 她们不是四胞胎,不可能有长相如此一致的人类。这是噩梦般的情景。 她们从长长的袖子里露出来的手,并非人的血肉。她们的手指是金属制的,而且还是适合于绑住人体四肢的形状。简直就像将深闺千金的身体一部分换成了拘束具的样子。 少女们静静地靠近台座,抓住插在祭品上的铁桩。 『一、二!』 随着吆喝的口号,少女们将铁桩拔了出来,在喷溅而下的血雨中将尸体扔到地上。内脏撒了一地,昂贵的地毯彻底报废。随后,四个人高雅地列成一排。 伊丽莎白如蜜糖般,又如剧毒般,甜腻地轻声说道 「审判下达了。余判决了——就让余给你们的命运带来决定性的转变吧」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惨叫声响彻屋内。 又恶心又刺耳刺耳的叫声一直持续着,同时还伴有凄惨的呻吟声。 这是人的躯体从正中间被扯碎的声音。大量内脏从皮肤和肉的裂口中洒落,地上已经扔掉了好几个人的尸体。即便在这浓重的血腥味中,少女们脸上的天真笑容也不曾消失过。这是当然,因为『埃克塞特公之女』就是撕扯形台的化身,对拉扯人类不会产生厌恶和怀疑。 少女们扔掉尸体后,马上又来到聚在墙根的人们面前,如此反复。不久,她们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指向了一个胖男人。 『你』 贸然行动就会被选中。出于这份恐惧,他大概屏住了呼吸。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选上了。对此,他瞪大了双眼,在咽下了口中的唾液之后,发出喉咙要坏掉的叫喊。 在被他逃掉前,少女们飞快地伸出手,用拘束具将牺牲者的四肢固定,把男人像猪一样吊了起来,配合无间地搬走猎物。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不要,不要啊。饶了我,拜托,我什么都愿意,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嘎!」 就像摔在砧板上似地,少女们把男子扔到了石台上,然后就这么开始牵拉四肢。男人被一点点地破坏着,关节脱臼,然后皮肤破裂,肉被拉长,逐渐断裂。 男子发出浑浊的叫喊,但少女们在继续微笑,还开心地唱着歌 「『父亲大人问我了。你究竟是好人吗?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撒手!』」 「住手,住手昂,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昂昂昂昂昂昂昂!」 「哈,别叫得像猪一样啊。你们这帮家伙,从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应该体验过了对吧?照理说,到毙命还要更花时间才对喔。但因为『后面的还等着』,所以就让你们简短的结束了。为什么要哭啊?应该尽情感谢余的慈悲吧」 伊丽莎白嗤之以鼻。男子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嘴里喷出泡沫。他眼珠膨胀,股间漏着尿。随着恶心的声音,男人身体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少女们的动作停了下来,一脸无趣似地将只有肠子连接着的断身随手一扔。柔顺的头发摆动起来,少女们转过身去,八只无垢的眼睛眨起来。 活着的人已所剩无几。即便如此,人们依旧在恐惧之下聚在一起,一动不动。 少女们再次上前,稚嫩的手指向一名女性。 「『下一个是你?下一个是你?下一个就是你!』」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拷问姬』!请大发慈悲啊」 女人涂成黑色的嘴唇颤抖起来,扑到伊丽莎白面前,颤抖着跪了下去,像祈祷一样双手合十。她一边哭,一边发疯似地哀诉 「我们有这么深重的罪吗?您也深知教会的扭曲才是啊!可为什么……嗷嗷,为什么啊!为什么对我们下达这么残忍的制裁!」 「要说教会的扭曲,余自然清楚得很。包容异端审问官,允许过激派横行,坐拥着圣人的那帮家伙,说不定总有一天因为那份扭曲而招致致命性的事态……但是啊」 伊丽莎白纤长的手指放在女人下巴上,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红唇歪了起来,伊丽莎白堪称温柔地轻声说道 「这件事跟你们办的宴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这是我们为向教会展现反意的,恶魔信仰呃……」 「不不不,不对。用不着隐瞒。既然要说,就傲慢地说出来。其实你们很愉快吧?余明白的。人的痛苦就是愉悦,悲鸣就是快乐。你们是尽情地去品尝,尽情地吃得一干二净对吧?所以你们吃了那么多东西,现在就是算账的时候了。对权威的不满,不能成为你们的恶趣味的理由」 伊丽莎白挥起一只脚,将女人之前用的银盘踢飞。黏在上面的生肉飞撒出来。她盘中的量,比其他盘子都多。女性的喉咙痉挛起来。 她开始颤抖,牙齿直打哆嗦。伊丽莎白温柔地抚摸她的下巴,接着说道 「只要教会还与恶魔敌对,还在守护世界的秩序,余就当他们的狗。然后终有一天,余将为以前的吃相付出代价,遭受火刑。这真是跟余相称的结局啊」 「为、为什么?这岂不是屈辱?您得到了超越恶魔的力量,如今只需召唤新的恶魔缔结契约,完全能够挣脱教会的枷锁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甘愿像家畜一样去死!」 「余反倒想问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做?」 「欸?」 从『拷问姬』的提问中,听得到纯粹的费解。女人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随后是一阵呆滞的沉默。在浓烈的血腥味中,伊丽莎白十分平静地俯视着她。 她摆出甚至令人联想到圣女的表情,淡然地轻轻说道 「压迫者终被打倒,暴君终被吊起来,杀戮之人必被残忍杀死。这是世界的定数。拷问的最后,将以自己的惨叫声点缀,坠入没有一丝救赎的地狱。直至那一刻,拷问者的一生才算圆满——可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就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伊丽莎白低下头,表情被隐没在黑发之下。但是,女人不由地明白了。『拷问姬』正勃然大怒。伊丽莎白向舌尖注入杀意,说道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原来你们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就吃下了无辜的血肉啊」 『拷问姬』把脸抬了起来,壮烈地微微一笑。 砰地一声,女性的肩膀被小小的坚硬的手拍了一下。女性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只见四张完全一样的面庞正对自己投来天真无邪的笑容。 『埃克塞特公之女』准备开始牵拉女人。少女们踢飞尸体,唱起歌。 「『父亲大人问我了。你究竟是好人吗?还是坏人呢?是坏人就扯一扯。让我们开始忏悔吧。哭吧喊吧求饶吧!但我还是不撒手!』」 「不要,不要啊,不要呀啊啊啊啊,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拷问姬』!请您大发慈悲!啊啊,见鬼,谁要向你求饶!畜生,我诅咒你!我要咒死你,你这贱人!开什么玩笑,到头来你还不是一样!神也好恶魔也好都不会拯救你,无耻的贱人啊啊啊啊啊啊!」 「是啊, 说得太对了!没有人会救余!神和恶魔都不会救的女人,谁会来救!这样就对了。你就到死一直咒骂余吧,蠢货!」 「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下地狱吧伊丽莎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声,在浑浊的声音中断绝,女性的肚子开始被牵拉。被紧腰衣紧紧束缚的腰部开始轧轧作响。她吐出舌头,嘴里流出唾液和血。最后,肚子以扭曲的形状爆开。 伊丽莎白承受了她随着血肉四溅而来的憎恶。少女们松开了手,一堆碎肉掉了下去。现场已经没有任何人哀求了。处刑淡然地继续着。 不久,伊丽莎白缓缓地环视了周围。 房间里已经没有能动的人了,宴会已经结束了。 就在她正要作出判断时。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甚是滑稽的喊声。有人从房间角落如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出来。 ——还有吗? 伊丽莎白正准备打响指,但在前一刻停了下来。 「…………你是」 青年摆着张铁青的脸,咬紧了牙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冲向房间里头。他伸出手,抓起了装饰在墙壁上的斧头,将巨大的凶忍指向『拷问姬』。 伊丽莎白静静地回望着他的脸。 回望着唯一她本打算放过的人。 那个没有参加宴会的人。 *** 青年的眼睛里燃烧着鲁莽的勇气,很容易察觉他下的是怎样的决心。 伊丽莎白无奈地耸了耸肩 「冷不丁的怎么了?突然想当勇士了?再说了,你不是没参加『宴会』吗?……余可没有杀你的意思」 「住嘴!你……你这些的家伙一样!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青年唾沫横飞,大叫起来。看来他的精神承受不住眼前的残忍景象,有些失常了,明明没有力量却选择了战斗。但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余倒想问,你这鲁莽的勇气怎么不早在那女孩还活着的时候拿出来?」 「……这、这个……」 青年握着斧头的手更加用力,手指的骨头从皮肤下面显现出来。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向周围的凄惨场面望了一圈。已经完成任务的『埃克塞特公之女』依旧整齐地列着队。伊丽莎白将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说道 「哎……你要是承受不住场面的残忍,哪怕在那些家伙还活着的时候发威也好啊。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你大吼大叫有什么意义?能抚慰谁的痛苦?晚都晚了」 「住嘴!你这怪物!啊,没错……我已经在后悔了,后悔死了!我一进房间就该这么做才对!后面的路很长,我会尽我一切去赎罪!」 「是吗……虽然不知道有何种程度,但既然有了觉悟,那余便无话可说」 「只不过,我现在必须杀了你!让怪物活着,还怎么前进!」 青年眼中冒着眼泪,大叫起来。伊丽莎白点点头。 这是人遇见怪物的时刻。 青年将斧头高高举起,劈向『拷问姬』,但他的动作慢得可悲。伊丽莎白只用打个响指便能结束一切,但她并没有行动。 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青年。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吧) 有时,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 但能够斩断负面链锁的,只有正义。 面对酷似处刑斧的凶刃逼近自己,伊丽莎白·蕾·珐缪一动不动。 就在这一瞬间。 「是的,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这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嗯?」 另一个凛冽的声音震撼现场。通的一声,一个纤细的身影落在伊丽莎白面前。 女仆轻盈地着地了。 那服装与现场格格不入,但银发之下的翠色双眸却无比认真。 「——但是,我决不允许喊她怪物」 「————小雏?」 伊丽莎白说出了她的名字。 女仆——小雏手中斧枪一闪。 青年的斧头从柄部被切断,斧头打着旋飞向空中,最后插进一具尸体的上半身。青年也因此绊倒了脚。 小雏维持在挥出斧枪的姿势,低声说道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欸……什……」 「要上咯,嘿——————————————————————!」 青年发出困惑的声音,但随即被开朗轻快的声音盖过。 不知什么时候,入口大大地敞开着,一个充满重量感的影子飞了进来。 只见那是一块巨大的带骨肉。 那肉打着旋,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上。这番情景,令人莫名其妙,但似乎威力十足。青年瘫软地倒向了后面,就那样一动不动了。 似乎是引起了脑震荡。伊丽莎白不明就里地反复眨着眼睛。 这不是梦,是现实。在她身前和身后,站着两个她所熟识的人。 也就是小雏和『肉老板』。 「不,等等……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由得就!」 「尾随过来了!」 什么叫不由得啊——伊丽莎白挠起了脸。其实在青年劈过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就算出手再慢也有充分余力去反击,那并不算什么危机。 他们来的时机可谓非常恰当,虽说当时根本算不上什么危机。 (这也,不由得呢) 不由得感觉,他们并不是没帮上忙。 *** 马车颠簸着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上。 之前驾车的车夫已经逃走了,现在是『肉老板』代握着缰绳。他说这种事情手到擒来,但实际上他的驾车本领远比本职车夫高超得多。 (这个男人还老样子令人捉摸不透,精通各种特技) 伊丽莎白心里这么想着,偷瞄了下身旁的小雏。小雏默不作声。伊丽莎白同样保持沉默。但是,两人的表情截然相反。 小雏面带微笑,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皱着眉头。 不久,伊丽莎白把脸背过去,对小雏嘀咕着说道 「……小雏,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行为吧。你说不让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主人是棹人,没必要向余献媚。你平日里的无私工作已经帮了余不小的忙,但你完全不需要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凛冽地说道。感觉脸被不由自主牵拉过去,伊丽莎白再次转向小雏。只见小雏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昏暗中,那对翠绿色的双眸绽放着宝石的光辉。小雏轻轻张开嘴,开始讲述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会遭到许多人的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就连心爱的主人也不能否定它。 小雏肯定地说道。伊丽莎白没有回应,只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 不久,她不解地向小雏问道 「……真搞不懂。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你那样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些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应该日后伊丽莎白大人自己去发觉」 小雏恶作剧似的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 伊丽莎白什么都没说。残杀生灵的『拷问 姬』不曾肯定过自己。在她身旁,明确承认自己内心的机械人偶,继续微笑着。 在马车的驾驶座上,『肉老板』正发着「嗨呼」的谜样声音。伊丽莎白低声说道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溺爱,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有时会很严厉的!」 小雏挺起胸膛这样说道。伊丽莎白服输似地摇摇头,但绷紧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此时,她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次自然的笑容。她点了下头,说道 「怕把事情弄麻烦,这次的事就」 「嗯,对棹人大人保密呢」 女士间互换眼神,如此说定,随后亲不自禁地相互笑起来。 「嗨呼」的谜样身影再次响起。 马车在黎明的道路上颠簸着。 此时在城堡里,愚钝的烂好人青年恐怕还在睡觉吧。 —— 某人的口信·四 ——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所谓疯狂, 又究竟是指怎样的状态呢? 每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我都会丧失理智。你或许会这么觉得,我都说自己发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对了。可是,既然事实如此,我也没办法。 我是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彻底疯掉的。 实在决定世界的期限的时候?是给是个世界播下绝望的种子的时候?是创造出只属于我的从者的时候? 是制造出无法挽回的最糟糕情况,同时又决定背负一切责任之的时候? 还是说,还要在更早更早之前———— 决心进行那次召唤的时候? 想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还是说,『我』的存在本身会不会一出生就是扭曲的? 我自己就是个错。我的出生就是个错。但要是这样被责备,又实在太不讲理了。婴儿怎么背负得起罪过。既然如此,错的其实是不是创造出那种东西的世界呢? 不,不要误会。我有承受一切非难的觉悟。跟被人们盲信、敬爱、供奉的现状相比,反倒那样让我更舒服。同时,我痛彻地心想……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责备我? 你们谁有权力责备我? 明明一无所知。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不是圣女,不是受难的女人,不是崇高之人。 终归只是个普通人,一个疯子。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 一直都是孤独一人。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5 爱丽丝管刘易斯叫父亲大人,刘易斯并不否认。 他们似乎是父女的关系。 「『白兔先生』,瞧,是胡萝卜的布甸唷。你一直在发烧是吧? 看你一直没食欲的样子,于是爱丽丝亲自为你下厨了。父亲大人亲授的呢! 不好好把弄来的治疗药喝下去,手是长不回去的哦?张开嘴,啊~」 爱丽丝看来很喜欢我。 我的耳朵是灰色的,但她总叫我『白兔』。 还有,似乎有着某种意义,爱丽丝总喜欢反复重复一些词汇。 『白兔』『奇境之国』『红心女王』『砍头』。 莫名其妙。她说的话,就像是无比遥远的异国语言。 我在床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地陵很暗, 来往的人们总在交谈些什么,显得毛骨悚然。 但是,我已经好久都没过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对我来说,这里是个足够舒适的空间。尽管这里不是根据地, 而且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也总能无视那些迹象,好好休息。 爱丽丝总是蹦蹦跳跳地拿来湿布给我擦脸。 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在帮我擦汗。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我就这么听着爱丽丝奇怪的歌谣,睡着了。 她总会扑上我身旁的摇椅。 她很喜欢那把椅子,说是自己做的,跟他父亲是一对。 她一边摇啊摇啊,一边在我身旁打发时间,有时来扯扯我的兔子耳朵。 但是,那天不一样。 爱丽丝好像和我一起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毛骨悚然的声音,醒了过来。 那声音,是爱丽丝正在哭着向什么人道歉。 —— 伊丽莎白的日常·里 —— 自被启动的那一刻开始,机械人偶小雏便是濑名棹人永恒的恋人。 不论疾病还是健康,她都是棹人的士兵、武器、宠物、性用具。最关键的,还是伴侣,还有女仆。她时刻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但是,这样的她也有不能对恋人说的秘密。 那是早上准备早餐之前的『一小会儿』时间。 她每天都会贴在都会棹人卧室的门上。棹人因为前世的经历,有时会被噩梦折磨。小雏便一直留意着,在这种时候装作碰巧进去叫醒棹人。但如果棹人安然地睡着,快乐的时光便开始了。 欣赏棹人的鼾声,是她的『秘密乐趣』。 今天,小雏又将机械人偶的强大听力开到最大,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手指在门上无意义地画着圈。 「哈~哈~……棹人大人。今天也睡得安安稳稳毫无防备,多么可爱啊!明明那么帅却还这么可爱,简直作弊啊!举世无双!小雏每天都为您神魂颠倒……呀,刚才棹人大人『嗯』了呢,好性感!啊啊,如果我心中的这份愿望能够实现,真想每天早晨都用热烈的吻将他唤醒。呀」 「呃,呃……我预感到现在去叫她会有危险呢。可是不入龙穴焉得龙仔,加油上了!于是……美丽的女仆阁下?」 「呀!什、什么人?竟然偷听听我自言自语!」 小雏吓得跳了起来,当即摆出了临战姿势。 虽然她平时使用斧枪,但徒手同样十分强劲,能够拧断熊的脖子,一踢就能扫下人的脑袋。对方深知这个事实,因此干脆地举起双手,立刻就投降了。 「我不是敌人!是大家最喜欢的,不知不觉就会出现在您身边的!您的『肉老板』喔!」 「………………哎呀,『肉老板』先生?」 「我,你,朋友!」 「冒昧了……『肉老板』先生的话,应该不会将我的自言自语告诉棹人大人的吧?欢迎来到伊丽莎白大人的城堡,今天有何贵干呢?」 「唔唔,我预感到若是信赖值降低的话,我的脑袋就要跟身体泪别了」 『肉老板』吓得瑟瑟发抖,扛在他背上的那个打着x形补丁的圆滚滚的大口袋随之晃动起来。 『肉老板』是常来『拷问姬』城堡的亚人商人,除了长着鳞片的手和脚之外全身罩在黑色的破布之下的谜样人物。看到『肉老板』像小狗一样发抖,小雏连忙安慰道 「哎呀,请不要那么害怕!不必担心,只要『肉老板』先生不与我最爱的棹人大人为敌,我小雏就决不会攻击『肉老板』先生!」 「像是让人放心其实将恐惧深深透进心里的这句话我就收下了……唔唔,可是话题没有进展,我就重新振作精神好了。之所以一大早过来叨扰,其实是因为我有东西忘在这儿了」 「哎呀哎呀,究竟忘掉了什么?」 「没什么,就一块带骨肉」 瞬间,从棹人的房间里响起『又是你么!你怎么忘掉的啊!』的声音。声音虽大,但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真是守规矩的吐槽。而另一边,小雏不解地歪起脑袋 「哎呀呀……有个遗憾的消息要告诉您。昨晚伊丽莎白大人享用美酒时,好像烤掉享用了」 「天啊,难道我来的太迟了么……呜呜,肉的一生飘渺短暂啊」 「但是,也可能是是从冰精式冷藏柜里拿出来的另一块……还是这样吧,尽管比平时要早一些,我这就去厨房为伊丽莎白大人准备早茶了。如不嫌弃,『肉老板』先生要不要随我一起?」 「噢噢,感激不尽!那就有劳了!」 没有小雏的陪同就进不了厨房。虽然也不是不能进,但擅自进去被伊丽莎白发现,后果会很可怕。『肉老板』求之不得,又蹦又跳欢呼雀跃。 小雏温柔地微笑起来,提早结束了今天的享受,迈出脚步。 就这样,两人前往了厨房。 这个决定,完全没有什么别的考虑。 *** 小雏每天早上还有另一个惯例。 那就是为伊丽莎白沏上一杯提神茶。 她会根据气温、湿度以及天气,用心泡出一杯完美的茶。毕竟,早上很少有什么其他事情能为主人们效劳的。由于伊丽莎白的服装是用魔力构造的,不需要作更衣的准备。另外,棹人事先拒绝了小雏的早上服务和配茶。 既然如此,小雏只好致力于给伊丽莎白沏茶了。 她今天也燃烧着女仆之魂,调和好茶叶。 今天早上气温偏凉,就算不下雨,肯定也是个阴天。 「那么,那就泡一杯能让一天有个舒舒服服开始,温暖身子的茶吧!」 小雏确定方针后,打开白漆的柜子。里面摆放着几只立方体盒子。 小雏打开其中几个的盖子,用银茶匙从纷纷取出适量的茶叶。她将有温暖身体效果的茶叶与清爽风味的茶叶以绝妙的比例混合起来,又往里加入红色干花瓣与橙色的果实。 如此一来,茶应该是透明的朱红色,还伴有甜美柔和的芳香。 于是,小雏的调配顺利结束了。她又接着转过身去,然后眨了眨眼睛。 只见在冷藏柜前面,『肉老板』正抱着脑袋。小雏朝他跑了过去。 「怎么了,『肉老板』先生?」 「正式入库完毕的带骨头全都剩着啊。这也就表示,昨晚被伊丽莎白大人吃掉的,就是我忘掉的那个。呜呜呜,太无情了」 「哎呀呀,真令人同情。但伊丽莎白大人的话,肯定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美滋滋地将它享用掉的!」 「哟哟哟,这也算是救赎了……被美滋滋地吃掉,正是肉的幸福与喜悦呢」 「没错没错。还请打起精神来!我来给『肉老板』简单做点吃的把……我想想,为了以防万一,我再去看一下天色……哎呀?」 厨房是石制的,狭窄且充满压迫感,但装有换气用的窗户。小雏从窗户探出脸去,然后皱起了眉头。她把人造骨骼弄得咯吱作响,把脑袋从铁隔栅的缝隙间伸了进去。 他伸直了脖子,向城堡的大门附近望去。她看到有人影正在离开城堡。 她凭借卓越的视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乌黑的秀发。 「……伊丽莎白大人?现在还是就寝时间啊」 「唔唔,还真是。从那背影便能看出的美貌,肯定是伊丽莎白大人!」 『肉老板』的脑袋从小雏旁边咻地冒了出来。 ——天还没亮,她一个人这是要去哪里呢?小雏感到不解,他那么矮小的个头是怎么能像自己这样的,只见『肉老板』正踩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巨大口袋上,而且还踮着脚。 小雏对他的强行出现全然不为所动,问道 「哎呀,『肉老板』先生也看得出来么?」 「呵、呵、呵,毕竟我『肉老板』的构造跟普通亚人有着不为人知的巨大不同呢!这么久的岁月可不是白活的哦!」 『肉老板』骄傲地挺起胸膛,但随即失去平衡。在滑稽地晃了一番之后,『肉老板』再次挺起胸膛。小雏赞叹道「真厉害啊」拍起手来。这里不存在吐槽。 在两人祥和地说着话的时候,伊丽莎白继续前行,身影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小雏歪起了脑袋,觉得事情很奇怪。 ——在天亮前会去哪里呢? 小雏双臂交抱起来。『肉老板』也跟着效仿小雏的动作。两人整齐划一地离开窗前,相互看了看。 「唔,以我的直觉来看,这件事……」 「散发着强烈的事件的气味呢」 小雏与『肉老板』相互颔首。 这一刻,便是两人的短暂冒险拉开的序幕。 *** 两人都是在苦恼之前率先行动的行动派。 做出决断后,小雏和『肉老板』便飒爽地行动起来。小雏为了保险起见,带上了魔导皮包。之后,他们迅速离开了城堡,跟着伊丽莎白进入到森林之中。 很幸运,他们没被任何人发现发现,藏在了树丛里。 避免衣服弄脏而抱着女仆装下摆的小雏,向旁边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肉老板』身上的布上用挂满了大量树叶。 「好正式啊」 「呵呵呵,当年打通各地流通路径之时磨炼出来的战斗经验,此刻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肉老板』,野战形态!」 『肉老板』自信满满地回应了小雏。就在此时,远方的城堡里响起棹人『真的有意义吗!』的梦话兼吐槽。但可悲的是,没有任何人听到。 另一方面,黑暗的森林中响起感慨之极的声音。 「有幸得见真容,真是荣幸之至。美丽的『拷问姬』,美丽的伊丽莎白·蕾·珐缪啊!」 被惊扰的鸟儿们唧唧喳喳纷纷飞走。小雏他们把脑袋收了回去。 那人张开怀抱,在自己的强烈热情下不能自已。反观伊丽莎白,则全身缭绕着阴郁的气场。看来对方并不是她想见才见的。 小雏和『肉老板』开始观察对方。那人用上等的黑色披风遮住全身,头上戴着高礼帽,脸上戴着华丽的面具。看是想让别人只去注意那面具,不留下其他印象所做的功夫。 然而,他尖锐的嗓门很有特征。小雏只要使用记忆装置,事后能够轻易地进行对照。 「……『肉老板』先生,这种印象说来有些失礼,我预感到对方是个笨蛋」 「没关系喔,美丽的女仆阁下。笨蛋是必然的呢」 小雏和『肉老板』心领神会地相互颔首,结束了不作掩饰的人物评价。 此时,伊丽莎白开口了 「大半夜把人家吵醒的就是你么。什么『有幸得见真容』啊,别一开口就说胡话,信不信劈了你」 「呵呵,真不愧是『拷问姬』呢……正是这傲慢不逊的态度,才够格指引我等,带我等同行啊!」 「不对吧,被简简单单顶了一句就说是跟『拷问姬』相称的傲慢……你的设想会不会太肤浅了?你是哪里的贵族小少爷?搞清楚喔?你这一连串的言行要是让教会知道了,可不光是没收财产财产那么简单,还会遭到异端审问喔? 就像肯定了小雏他们的判断一般,伊丽莎白向对方接连投去辛辣的言辞。男人虽然意志受挫,但坚持继续说了下去。几番对话之后,伊丽莎白问他 「那余问你——你是恶魔崇拜者?还是反教会势力?还是独立宗教人士?」 小雏和『肉老板』听明白了,点点头。对方的真面目,真是特别单纯。 是反教会势力来要求伊丽莎白了。小雏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 「看来您对我们的事有所了解的样子……很好!那就直言不讳了。诚如您明察,我们是对教会威慑性、洗脑式的支配萌生反意的,信奉恶魔之人」 「说的也是。毕竟从头到脚一身黑呢。你们喜欢黑色呢」 面对伊丽莎白指出的问题,男子做出了肯定。然后话题转向了关于教会的矛盾的内容。 小雏和『肉老板』点点头。关于教会的扭曲之处,小雏也有几分掌握。她曾听棹人说过关于一名叫做克鲁雷斯的异端审问官的事。另外,小雏对于教会让伊丽莎白孤身战斗却满口正义的做法同样无法苟同。 另一边,『肉老板』对此似乎没什么感想。挂满树叶的兜帽深处,只有一片漆黑。 忽然,伊丽莎白接着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那肉真新鲜……是活生生切下来做成的?」 「喔喔,『礼物』您已经开心地收下了呢!」 「……『礼物』?」 小雏诧异地嘀咕起来。看来男子给过伊丽莎白什么东西。小雏回味男人说出的那些字眼……『新鲜的肉』『活生生』『切下来』。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她身旁的『肉老板』也有了反应 「唔,活生生切下来的肉不见得就好喔。有些肉在仓库中熟成后才更能体现风味,是否放血对味道的影响非常大」 『肉老板』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知识。小雏没有附和,专注于伊丽莎白他们的对话。 男子理直气壮地继续着他不得了的演说 「我等通过仪式来加强纽带,为了更加亵渎神明而献上了活祭,活生生地将贡品制成了诸多艺术品。没错,正如你『拷问姬』那样!」 小雏本想愤然起身,但胳膊被『肉老板』飞快地抓住了。 『肉老板』把小雏拉了回去,悄悄说道 「别冲动,美丽的女仆阁下!你的心情我理解,但那些不过是胡话,别当真了吧!现在应该观察事情的发展喔!」 在冷静的制止之下,小雏点点头。她攥着拳头,重新坐了下去。 说道伊丽莎白本人,她身上的气场也切换了。男子没有察觉到变化。 『拷问姬』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偏偏说是在『模仿余』吗……」 伊丽莎白温柔地接着说了下去。她漂亮地说中了男子渴望她的理由。并且,她又抛出了犹如烈酒,又犹如毒素一般的诱惑 「余首先要确认一下。就带余过去吧,你们认为该由『拷问姬』坐镇的那个地方」 「您、您当真?您愿意成为我们的王冠么?」 「真磨唧。别让女士重复相同的话」 伊丽莎白轻快地将雪白的手伸向对方。男人也伸出手来,但不知是出于惶恐还是欢喜,那手在微微颤抖。伊丽莎白优雅地执起他的手,猛地将他拉向身边。 她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男子睁大了双眼 「时机来了,美丽的女仆阁下!」 「完全收到!诶、诶、噢~!」 小雏与『肉老板』以步调一致的速度飞奔出去,敏捷地从后方一起跃上开始行驶的马车后部。他们手抓住马车车顶,灵巧地登上了微微隆起的部分。 车体不稳发生倾斜。两人还担心会被发现,但幸好马的力量没有问题。 马车权当轧到了石头,平安无事地穿过了森林。 夜晚还未结束。 溶于黑暗之中,两人悄悄地继续尾随。 *** 从森林出发后,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载着伊丽莎白他们的马车终于随着倾轧声停了下来。小雏把脸抬了起来。 下车地点在一所腐朽的废屋嗙。但伊丽莎白他们直接略过主屋,进入到与主屋邻接的教堂里,然后从隐藏在祭坛下面的台阶下到地下。当然,小雏和『肉老板』也跟了上去。 小雏靠着回声及反射的灯光,继续追踪。 小雏静静地踏过地下水积成的水洼,嘀咕着问道 「『肉老板』先生,多亏您带着提灯。小雏行走在这种洞穴里虽然并不困难,但没有灯光还是难以躲过被致命的泥浆溅到呢」 「呵呵呵,进口袋了提灯与火焰史莱姆真是太好了!那些是绅士的必需品。就让它们两年后流行起来,成为出门必备佳品吧!呶呵呵呵!」 『肉老板』摆了个奇怪的造型,笑起来。他对自己的预测充满了莫名的自信。 靠着『肉老板』的无所不能,两人轻松地继续前进。但突然,小雏停下了她轻轻的步伐。『肉老板』没有察觉,「嚯咿嚯咿」吆喝着继续 往前走。小雏抓住他颈部的布。 「请等一下,『肉老板』先生!」 「嚯咿嚯咿,嗯?嗯、嗯、原来如此……停下来了是吗?」 小雏点点头。灯光在拐角处的后面停了下来。 看来伊丽莎白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肉老板』将自己的提灯放到地上,躲到了口袋后面。两人从拐角探出头,开始观察伊丽莎白他们。 他们站在门前,好像是对过暗号之后,伊丽莎白和男子便进去了,而车夫留在了原地。 车夫转了转肩膀,迈出脚步。看来这里还有休息室之类的地方。 小雏和『肉老板』相互看了看。 小雏点点头,『肉老板』抓住口袋。 瞬间,『肉老板』从口袋里抽出武器。 『切斯特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只听见那边响起了压低了声音但气势十足的雄吼。 『肉老板』用带骨肉在车夫的后脑上重重打了下去。 挨了钝重而充分冲击,车夫倒了下去,但就在他即将与地面接触的瞬间,『肉老板』轻轻将他身体接住,把自己的腿垫在他头上。在整个过程最后,『肉老板』展现出无用的温柔。 小雏小幅度地拍起手来,『肉老板』得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漂亮地干掉了喔!」 「很小声但气势十足的『切斯特』呢!真不愧是『肉老板』先生!」 在远处的城堡里,棹人『指那里吗!』大叫起来。但依旧没有任何人听到。 另一方面在现场,小雏猛地抬起头来,迅速向门前冲过去。 「好了,碍事的家伙消失了呢!这就进行确认!」 小雏就像在棹人卧室门口那样,往房门贴了上去。尽管木门的表面雕刻着圣女丰润的裸体画,但小雏毫不在意,把脸紧紧贴在门上圣女的乳房附近,将听力完全发挥出来。 『请……请问,这次的祭品有哪里让您不舒服?』 『哎,吵死了,闭嘴。余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传来伊丽莎白来跟什么人对话的声音。小雏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连忙将耳朵从门上拿开。 她回头转向『肉老板』,但『肉老板』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怎么样了,美丽的女仆阁下?」 「事情不好了!照这样下去,肯定会发展成战斗的!」 「天啊!有战斗的气息吗?」 「看上去并不像,但其实是的!因为,伊丽莎白大人现在的口吻,是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听得出来,是完全气炸了的样子!」 对『肉老板』的提问,小雏飞快地点点头。她的推测,当即便被证实。 房间里发出了许多惨叫。小雏为了弄清具体情况,再次贴在门上。 充满杀意与愤怒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你说过像「拷问姬」一样……这里的宴会确实很像余的手笔。余是恶魔一样的女人,而你们也一样。余就承认你们是偏离了为人之道的恶棍吧!』 小雏翠绿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扭曲成悲伤的样子。 在她身后,『肉老板』摸着似乎是下巴的部分,寻思起来。 「可是啊,女仆阁下……敌人貌似是恶魔崇拜者。这样的话,也算有战斗的理由,而且伊丽莎白大人没有一丝输掉的可能……这么来看,打起来大概也没什么。放着不管不就好了?」 「不行!那种事,我小雏做不到!」 小雏激烈地摇了摇头,凶狠地盯着房门。 『肉老板』的兴趣似乎被调动起来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带着几分沉重问道 「莫非站在下人的立场,有什么看法吗?」 「嗯,不能让现在的伊丽莎白大人一个人。如果那样,小雏不会原谅自己」 小雏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肉老板』微微颔首。 在这时,伊丽莎白的声音仍在继续。她坦坦荡荡地大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是「拷问姬」的专场啦!要杀恶魔一样的家伙,就该同样的恶棍来动手!』 小雏是知道的。 有时候,能将邪恶杀死的,只有相同的邪恶。这也是世间的一则真理。但是…… 在小雏看来,那样未免太悲伤了。 同时,也存在着巨大的矛盾。 *** 机械人偶思考起来。思考人类的语言。 ——诛杀邪恶的邪恶,究竟是什么? 正义到达不了地下宴会。既然如此,有人被招待过去并捣毁一切,人们就会对她献上赞誉吗?回答是否定的。人们会一边对她唾弃、指责,一边高呼着正义。 『拷问姬』不会愤怒。她会笑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小雏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会全力地去愤怒。那就是她心爱的主人——濑名棹人。 ——只顾自己干净,却辱骂甘愿弄脏自己的手来诛杀邪恶之人,简直岂有此理。 (不论在哪个时代,正义都是模糊不清的。一切都有其正确性,但又都是错误的吧——只不过……) 唯独最爱之人的话语,值得相信,值得去爱。 小雏地将手伸进魔导皮包。由于是魔道具,皮包中无穷无尽。她从中抽出一把比她身高还长的斧枪,准备用那凶暴的斧刃砸碎房门。但在她将武器向后抡起,准备将门砸破。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肉老板』叫了起来。 「呀呀呀呀,请等一下!突然把门破坏很危险啊!会打乱伊丽莎白大人的注意力的!忍住吧!」 「说、说的没错!」 小雏点点头。但斧枪已经挥到了无法制止的位置。但她以难以置信的爆发力改变了斧刃的轨道,直接抛向半空,重新摆好了架势。 银发沙沙一摆,小雏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小雏有失冷静了。向『肉老板』同时表示感谢和歉意」 「唔唔唔,都这个阶段了还能重新维持体势,真不愧是女仆阁下。好了……这种时候要想安稳地把门打开就只有用钥匙,或者能够打敌人出其不意的其他入口……贪心点来说,最好两者都有呢……嗯嗯,我偷瞄」 『肉老板』的目光转向膝枕之上的车夫,然后轻轻拍打他的脸。 车夫在几次冲击之下醒了过来,结果一看明白情况,表情马上就僵住了。这也难怪。 谁能料到,自己醒来正躺在一个漆黑的神秘男人的膝枕上。 他估计是在『哇啊啊啊,妖怪啊』地尖叫,但被『肉老板』用手捂住了。『肉老板』低声说道 「呵呵呵,你现在安静一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肉老板』先生!您这话从别的角度听上去像可疑的台词啊!」 「看我释放出更加危险的气息,呶、呵、呵、呵……你有从外面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么?或者知道其他进去的途径吗?」 被这么问,车夫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他目光有一瞬间转向了侧面。小雏以机械人偶的视力捕捉到了这个变化。『肉老板』似乎也确信了。看来钥匙和入口都有。 可是车夫摇了摇头。看来他挺有骨气,准备坚守保密义务。看到他的反应,『肉老板』表情一变。尽管兜帽内侧依旧漆黑一片,但小雏能明白。 『肉老板』,应该在笑。 「……『肉老板』、先生?」 「唔,够忠义啊。对职务怀有责任感,要为主人尽忠职守,这份心意非常不错,我不讨厌哦……也就是说,你做好了替主人背负罪责的觉悟对吧」 「————唔咕?」 车夫被堵着嘴,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肉老板』悠然地动起胳膊,将钩爪反射着寒光的手放在车夫的脖子上,以特别发粘口吻轻轻说道 「哎呀哎呀,这里面应该一遍遍地进行过可怕的仪式吧,居然准备毅然决然地承担这一切……这真是很了不起的觉悟呢」 车夫睁大了眼睛,开始胡乱挣扎,拼命地想要申辩什么。 『肉老板』装作没察觉到,钩爪慢慢陷进车夫的皮肤。 「那就没办法了呢!我『肉老板』虽然除了肉之外一概不感兴趣,但为了对你的忠义表示敬意,就以我神奇的手法来了结你吧!」 「噶、噶哈……住手、住手啊!」 车夫拼死挣扎,扯开了『肉老板』的手。 『肉老板』的动作一时停下来,在开口之前,车夫自己喊了出来。 「钥、钥匙在休息室!从参观用的露台可以入侵!还有其他问题的话尽管问吧!我全说!所以饶了我吧,绕我一命吧!」 车夫哭喊着苦苦哀求,死去活来地缠着『肉老板』,而且还骂起了自己的雇主,骂他们宴会丑陋,是恶魔的行为,太过分了,一群肥猪…… 『肉老板』随即变了模样,用平常的开朗口吻说道 「那就劳烦带路咯!嘿嘿嚯~!」 『肉老板』的突变,让车夫更加恐惧不已。车夫反反复复地点头,身体前倾着拔腿就跑。『肉老板』喝着「嘿嘿嚯~」跟在后面。 小雏握紧斧枪,也迅速地跟在后面。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那就是『拷问姬』——伊丽莎白的身旁。 *** ——露台在前面。 车夫这样说道,指向漆黑的角落。在那里设置着隐蔽的台阶。这里原则上不允许参观。这是由于,宴会的参加条件之一包括了『成为共犯』。但在组织的高额出资者面前,这个前提也能颠覆。 年迈的富豪中很多怀有残忍淫靡的欲望,却不具备直接参加宴会的精力和体力。于是在房间深处,为他们设置了感官不逊于一楼的露台。 他们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时候,随时从那里观览残酷的情景。 「唔,一边讴歌恶魔崇拜,一边前提乱七八糟,更弄成了一种买卖……哎呀,这么着急吗。那就一路走好,美丽的女仆阁下」 『肉老板』挥挥手。在他的目送下,小雏化作一阵风暴冲上了台阶。 现在,装饰在壁面上的雕刻映入她的眼角,并纷纷向后方流逝。长着角的异形一边吃人,一边大笑,是豪华且恶趣味的图画。那些应该是将想象中的恶魔描绘出来的作品。 (——简直愚蠢) 小雏感到无语。她知道,真正的恶魔是那么恐怖,根本不是这种东西能比拟的。 恶魔给人类带来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会对恶魔心怀向往的,恐怕只有那些对恶魔的形象任凭自己妄想进行加工,其实一无所知的人。 (不管把形象塑造得多么符合自己心意,神和恶魔都不值得相信) 小雏根本不会够像众人赞誉的那样盲目地去崇拜。 她认为值得信奉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濑名棹人,她永远的恋人。 爱才是疯狂,才是信仰。 然后在台阶的那边,是她所信仰的那个他所信仰的人。 正因如此,小雏不得不着急。忽然,左右两侧的墙壁消失了。 小雏奋力一跃,来到露台之上。 近处能看到冕形灯的光辉。她放下目光,去看下方的情景。 与此同时,她倒吸一口凉气。准确地说,是重现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类的行为。 一楼染成一片血红。 眼下的一幕,想必远比那些出资者目睹过的一切情景更加惨烈。 残酷的杀戮已经结束,地面化作内脏和血液的海洋。被撕碎的人体像垃圾一样堆起来。绝大部分人似乎毫无抵抗的余地便被『拷问姬』杀死。 惩罚终于赶上了罪孽。 可是,一楼还有活着的人。 那是一名手持斧头的青年。他正将斧刃对着伊丽莎白,似乎做好了某种觉悟,与『拷问姬』对峙。伊丽莎白耸耸肩。 「你不是没参加『宴会』吗?……余可没有杀你的意思」 「住嘴!你……你这些的家伙一样!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青年像咆哮一般大叫起来。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拷问姬』的口吻不慌不忙,接着说道 「余倒想问,你这鲁莽的勇气怎么不早在那女孩还活着的时候拿出来?」 「……这、这个……」 「哎……你要是承受不住场面的残忍,哪怕在那些家伙还活着的时候发威也好啊。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你大吼大叫有什么意义?能抚慰谁的痛苦?晚都晚了」 「住嘴!你这怪物!啊,没错……我已经在后悔了,后悔死了!我一进房间就该这么做才对!后面的路很长,我会尽我一切去赎罪!」 「是吗……虽然不知道有何种程度,但既然有了觉悟,那余便无话可说」 「只不过,我现在必须杀了你!让怪物活着,还怎么前进!」 小雏静静地继续听着青年激动得怒吼。伊丽莎白点点头。 小雏很明白。当人遇见怪物的时候,就算怪物不会加害自己,也忍不住要去杀死怪物。 这是人与怪物的宿命。但同时—— 「这是,人与怪物的宿命」 小雏轻声细语。青年将斧头高高举起,劈向『拷问姬』,但他的动作慢得可悲。伊丽莎白只用打个响指便能结束一切,但她并没有行动。 『拷问姬』只是平静地回望着青年。小雏继续喃喃细语 「您,不是怪物」 有时,能杀死邪恶的只有邪恶。但能够斩断负面链锁的,恐怕只有正义。 这也是一则世界的真理。『拷问姬』明白这一点。 明白这一点的人,不是怪物。现在,伊丽莎白·蕾·珐缪一动不动。 酷似行刑斧的凶刃,向她逼近。 「岂能让您孤身一人」 既然这个世界的人不能理解,那就让别的人陪伴在身边。 由来自异世界的异邦人,和机械人偶。 小雏如跃舞般蹴地而起,跳下了露台。 *** 「是的,光看这里的所作所为,确实会让人那么去想。这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女仆装的裙裾摇摆着,小雏垂直落下。 惨烈的场面映在小雏的翠眼中。『拷问姬』的残忍,不容置疑。但就算这样,小雏依旧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但是,我决不允许喊她怪物」 最爱之人所憧憬的人,自己所亲近的人…… 正一脸悲伤地站在那里。 这就够了。不需要更多理由。 银发翻飞,小雏华丽地着陆,随即斧枪一闪,轻易地砍断了青年手中斧头的斧柄。斧头打着旋飞向空中,最后插在了尸体上。 小雏抬起美丽的面庞,毫无迷茫地说道 「不许对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无礼」 「欸……什……」 「要上咯,嘿——————————————————————!」 青年发出困惑的声音,但随即被开朗轻快的声音盖过。 不知什么时候,入口大大地敞开着,一个充满重量感的影子飞了进来。那是今天表现活跃的巨大的带骨肉。 那肉打着旋,重重地砸在了青年的脸 上。青年瘫软地倒向了后面,似是发生了脑震荡,就那样一动不动了。小雏直直地注视着他。 他性命无忧,一醒来应该就会逃出去,将地下发生的事情告诉教会吧。伊丽莎白的暴行应该会被知道。但是,她所做的事情,是收拾掉残酷的恶魔崇拜者。教会一方,应该会悄悄将这段事情抹消。即便如此,还是会留下传闻。 恐怖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 实际上,『拷问姬』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人所该施以的惩罚。 与此同时,黑暗的地下也不会再有牺牲者。 这两点,都是事实。 所以,小雏直直地凝视着伊丽莎白。她选择了『凝视』。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不久,伊丽莎白嘀咕起来 「不,等等……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由得就!」 「尾随过来了!」 两人略去了具体过程,骄傲地挺起胸膛。 伊丽莎白困扰地挠了挠脸。小雏和『肉老板』都知道。即便在那个时间点上,伊丽莎白要反击依旧游刃有余。但是,重要的并不在于是不是有帮忙的必要。小雏不会让『拷问姬』孤身一人。 这正是说过要留在伊丽莎白身边的,她和棹人的责任。 (——是这样吧,棹人大人!) 小雏在心中对她最爱的主人这样说道。 然后,她继续骄傲地继续挺着胸膛。 *** 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夜路上。 伊丽莎白坐在小雏的身旁。从刚才起,伊丽莎白就一脸不开心。『肉老板』时不时地发出「嗨呼」的声音。不久,伊丽莎白以生硬的口吻说道 「……小雏,没关系么?」 「您指什么?」 「在那个房间里,你也看到了余的残忍行为吧。你说不让别人喊余怪物……但你是主人是棹人,没必要向余献媚。你平日里的无私工作已经帮了余不小的忙,但你完全不需要套近乎」 「伊丽莎白大人,请您不要误会」 小雏当即否定。伊丽莎白就像脸被牵拉过去一般,转向小雏。 小雏直勾勾地回望着自己主人的主人,眨了眨那对翠绿色的眼睛,轻声说道 「我并没有人类那样的伦理观,但也理解您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尚存的残忍,确实会遭到许多人的唾弃。对此,我无法否定……但是,想要守护的人,希望亲近的人,都由我自己决定」 ——我的心只属于我自己。就连心爱的主人也不能否定它。 小雏肯定地这样说道。这件事情,小雏绝不退让,哪怕棹人也无法改变她的心。当棹人要做出重大决断的时候,小雏也会自己去思考,决定未来。 这正是她的矜持、自豪,也是爱。 伊丽莎白没有回应,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地方,然后不解地问道 「……真搞不懂。余身上究竟哪儿有值得你那样仰慕的要素?」 「呵呵,当然有很多很多啦……可是,这些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应该日后伊丽莎白大人自己去发觉」 小雏恶作剧似的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 她和棹人都仰慕着伊丽莎白。至于为什么,伊丽莎白必须靠自己去发现。即便在『拷问姬』制造的地狱荒野中,也有愿意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有些东西,确实改变了。 这是无法动摇的事实。 『肉老板』又发出「嗨呼」的声音。伊丽莎白嘀咕道 「真严厉啊」 「是啊,小雏虽然对棹人大人十分溺爱,但对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有时会很严厉的!」 小雏挺起胸膛。宠溺是不好的,爱也需要严厉。 伊丽莎白服输似地摇了摇头,然后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张自然的笑容。 响起谜样的「嗨呼」声。 马车颠簸着在黎明的道路上前行。 在城堡里,小雏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应该还在继续安睡。 —— 某人的口信·五 ——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我是说原本。以归根究底,追根溯源,最原始的前提来说吧。 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什么? 就算被这么问,你也只会觉得困扰吧。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了,你又怎能明白呢。不对,还是说弄饭了?你远比我自己更理解『我』也是有可能的。 要说被妄加美化的『我』的故事,早已充满了当今世界。 在那样的描述中,我的人生俨然成了神话。 那是经过虚假渲染过的,美丽神圣的传说。 多么荒谬绝伦,多么令人作呕啊。 我根本不想得到赞美,也受够了被人尊敬崇拜。我也不愿被人信仰,祈祷究竟能干嘛?我连回应的方法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这句话。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我就连作为正确的我的事实都要被抹去? 甚至我背负罪责的经历都非要被美辞丽句彻底掩盖,最终被剥夺不可? 可是想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是疯狂的产物?还是说,拥有正常思维的人也会自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其实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只是,只是打从心底里痛彻地心想。 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6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是我太碍眼了都是我不好,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 她道歉的样子很不寻常。爱丽丝颤抖着哭了。 蓝色长裙包裹的身体,像小猫咪异样缩成一团,害怕极了。 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能明白。 爱丽丝一定受到过虐待。 就像我被附近的小孩子一边骂着「丑」「丑」,一边被扔来的石头砸出血来一样。 甚至,比我更惨。 就在我准备把爱丽丝抱起来的时候。 一个黑影站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他以非常镇定的动作按住我肩膀, 让我回到了床上。他是爱丽丝的『父亲大人』——刘易斯。 他摇了摇头,并对我说 「你应该停手。爱丽丝这个状态去碰她,你会被杀掉的」 「那谁来……」 谁来抱紧爱丽丝呢?她害怕得那么厉害,哭得那么可怜。 我向他问道。他理所当然般对我回答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刘易斯轻轻靠近爱丽丝。蓝色的玫瑰花瓣伴着黑暗在空中卷起了漩涡。 只听到咻的一声,刘易斯的耳朵被切了。接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血夸张地喷出来。这不是闹着玩的。我本想去阻止,但…… 我想,他虽然不擅长治疗别人,但已经习惯于填补自己的伤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这时,爱丽丝终于不哭了。 刘易斯平静地抚摸着爱丽丝的后背。 那动作里,确实含着慰藉与温柔。 不久,爱丽丝睁开了眼睛。那双红眼睛眨了眨,嘀咕起来 「父亲大人……人家做了个梦。是个好可怕的梦。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没事了,爱丽丝。那是个梦,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爱丽丝,笑了。笑得那么美丽,那么可爱。 那是由衷感到开心的微笑。 —— 小雏的日常·表 —— 『小雏』的日记 1 阴、气温偏高、未与恶魔交战 —————————————————————————————————— 今天在庭园工作。将过于茂盛的杂草连根拔出挺费工夫。 虽说这样,这个工作量一个人也完全能够完成, 不过做到中途的时候,棹人大人来帮忙了! (这份温柔!果然是!棹人大人!) 小雏实在太幸福了,禁不住耳朵里都要冒出蒸汽了。 到了晚上,明月出来了。于是照伊丽莎白大人的要求 在王座房间举办了酒宴。新尝试的下酒菜都得到了好评。 但是,小雏还想在凉菜上再多下点功夫。 两位心情非常愉快,今天又是无比幸福的一天! 今天的菜单………………苹果酒炖牛肚、 子牛胸腺和虾的奶油炖菜、腌葡萄色拉、 牛奶冻、各种温·冷下酒菜。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虽然每次都没么说,干得漂亮,小雏!(承蒙谬赞) 今天的棹人大人…………今天依然天地万物无与伦比的凛然潇洒美丽可爱 慈悲温柔出色! 今天的棹人大人2 ………被异界虫子吓到的棹人大人,简直是可爱的代名词。 希望明天、后天,依然能够度过这样的时光! 『小雏』的日记 2 雨、气温偏低、未与恶魔交战 —————————————————————————————————— 今天检查地下室。转移魔法阵没问题。各类陷阱没有擅自启动。 但是,发现记录上为空房间的一间房间里存放着粮食。 正如小雏所担心的,里面有大量老鼠滋生。 可能是受到了保存粮食的魔法的影响,那些老鼠竟然长得如人类婴孩般巨大。 最终,战况演变得非常惨烈。 棹人大人没有在小雏发现前遭遇老鼠,真是太好了。 晚上,小雏又撞见伊丽莎白大人偷偷烤肉的场面。 我们约好了保密,所以不告诉棹人大人。 小雏当场做了特制酱汁,伊丽莎白大人非常开心。 小雏深深了解,『肉老板』先生喜欢伊丽莎白大人那句「真好吃!」的心情。 今天的菜单………………法式炖子牛心佐奶油煎胡萝卜、奶汁烤内脏白香肠、 番茄蔬菜温浓汤、苹果果冻、秘密宵夜。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深夜偷偷吃肉是很美味, 但有小雏帮忙更有滋味呢!(开心就好) 今天的棹人大人…………今天依旧帅气飒爽美丽可爱慈悲温柔, 世界「想让人紧紧抱住」评选大赛上稳居第一! 今天的棹人大人2 ………做梦时说「已经吃不下了」的棹人大人,是幸福的象征。 今天的棹人大人3 ………棹人大人洗盘子的侧脸乃是值得放进画框挂起来的至宝。 希望明天、后天、外后天,这样的日常生活继续下去! 「留下了这样的日记,小雏就消失了呢」 「日常生活,指什么?」 事情发生在某天晚上,干掉『大总裁』,小雏与伊丽莎白无聊之下交换了服装与身份,被卷入诅咒纠缠的事件之后。 一切骚动宣告结束,城堡总算回复平静。 就在大家都以为是这样的时候,随后便发生了。 濑名棹人与伊丽莎白神情不安地额头对着额头。 两人中间摆着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小雏的日记』。 这件事的开端,追朔到几小时前的晚饭后。 *** 「小雏~」 「小雏~,你在哪儿~?」 当时,棹人和伊丽莎白怀着各自的目的正在寻找小雏。 棹人想确认预备酒瓶的数量,伊丽莎白想偷偷要求小雏做宵夜。但是,不管卧室里还是厨房里都没找到小雏。 不过,在这个阶段,两人都还没把这个情况认真地当回事。 棹人和伊丽莎白分头悠闲地寻找小雏可能会去的地方。找过她的夜巡路线,找过了她经常会进行清点整理的食物仓库,甚至是精灵的储水槽。 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小雏的踪影。 「奇怪,不在吗?小雏~,你上哪儿去了~?」 「唔唔,人不在啊。小雏~,你人呢~?」 棹人与伊丽莎白一路呼喊,碰巧撞了个正着。于此同时,两人明白过来了。 眼下恐怕出了什么状况。 他们的直觉没有错,小雏到了半夜依旧没有现身。 两人不禁相互看了看。 哪里都找不到小雏。再说,身为机械人偶的小雏拥有超凡的听觉,照理说棹人一句话她便会像忠犬一般飞扑过来。 两人插着胳膊,来到了王座房间。伊丽莎白在王座上无力地坐了下去,高高翘起雪白的腿。她表情严肃地下达了最终判断。 「看来不得不考虑她被卷入某种事件的可能性了呢」 「怎么可能,总不会是恶魔入侵吧?」 棹人的神情紧张起来。伊丽莎白的城堡以前就被『骑士』的『怪兽』袭击过。尽管不愿那么去想,却有着充分的可能性。但是,伊丽莎白摇摇头 「现阶段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前些天还出过诅咒的事。会进入这座城堡的,不只有恶魔」 「我说……这座城堡的防备果真是太松懈了吧」 「笑话,这是故意的。就是要放松警戒引诱恶魔来袭。但是,因此让下人不必要地暴露在危险之下,确实是主人的疏漏……不过,要不留任何痕迹将小雏带走谈何容易,即便是残余恶魔中最高阶的『大王』恐怕也难以办到吧……一般来讲要是真的发生袭击,会牺牲的充其量就你一个」 「你是不怎么愿意确保我的安全吧。唔,既然如此,那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最糟糕的就是中了诅咒或者暗示之类的东西,主动被带走的情况。但那样的话,要做到不留异常的周全操作,这种效果会很花时间呢……需要从小雏几天前的行动进行研究吧」 「嗯……但愿不是那种情况」 「只能相信了。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伊丽莎白把手放在下巴上,血红的眼睛放出光彩,静静地宣布 「散发着某种事件的气味」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回到故事开头。 *** 现在,两人在小雏的卧室。 棹人与伊丽莎白盘腿坐在小雏的床上,读着小雏的日记。读完了直至昨日的记录后,伊丽莎白嗙地一声合上了日记本,一脸严肃地挽起双臂 「唔,没什么奇怪的信息呢」 「肉在半夜消失的凶手,是伊丽莎白」 「现在的重点不在那里,余可不管」 「唔,还有,我的梦话什么时候被她听到的?」 棹人回忆对应的情况,但百思不得其解。小雏说,他似乎梦里说过『我已经吃不下啦』,但完全搞不懂这话究竟什么时候说的。伊丽莎白眨了眨眼 「嗯?那自然小雏每天早上都会在你门前偷听吧」 「等等」 棹人冷不丁地被补充了自己根本不愿知道的信息。 他摁住额头。伊丽莎白露出不解的神情 「嗯嗯嗯?什么啊,你不知道么?每天早上被人贴在门上都没反对,还以为你们是相互同意的」 「那究竟是怎样的玩法啊!我就是完全不知道啊!诶……」 棹人仰望天花板,感叹起来,一时间交抱双臂思考起来。 经过充分的思索后,棹人嘀咕了一声 「………………那样究竟有什么意思啊」 「余要是知道才有鬼」 两人都交抱着双臂苦思起来。就这样,又多了个不必要的谜团。但是,现在没工夫管这种事。伊丽莎白缓缓站起来,将日记本放回到小雏的桌上。 「总之,日记上没有古怪的记录,似乎并没有预兆」 棹人点点头。顺带一提,棹人觉得擅自偷看小雏的日记不太好,但听说伊丽莎白似乎一直都时不时地会拿来看。主仆关系好倒不是件坏事。但令人遗憾的是,从日记里并没有得到失踪事件的线索。 (……小雏非常强。正因如此才担心呢) 「现在失落还太早了。来实际把小雏今天的行动重现一下吧!」 「嗯,这提议不错,就这么办!」 伊丽莎白向前迈出脚步。棹人尽管担心,但也坚定地表示赞成。哪怕是最糟糕的的情况,也应该可以发现施术的痕迹。棹人这么想着,站起身来。 于是两人离开了小雏的卧室,寻求小雏去向的线索。 *** 棹人卧室门前以及周围走廊上什么也没发现。 接着,两人继续前往小雏去过的地方。要说小雏早上工作的地方,那就是厨房了。 一到出访,伊丽莎白就挺起胸膛,说道 「每天早上,小雏都会给余泡杯提神茶!小雏跟你不一样,多么出色的用心啊!你就反省反省,好好学学吧!」 「嗯嗯,不愧是小雏。可我要是学着她做出来的味道像毒药喔」 「……你的厨艺怎么无可救药到这种地步」 「不过你的手艺也是剧毒烹饪呢」 「唔,要不是现在在找人就把你虐杀致死了」 伊丽莎白一边说着危险的话,一边走近白漆的柜子。 她猛地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小雏亲自采买的产自各地的茶叶、树果和干花瓣。最下层摆着银调羹、碟子、漏斗等。 小雏每天早上会根据当日气温与湿度,将原料按配比混合。 伊丽莎白向周围张望了一番。棹人也学着伊丽莎白那么做。 小雏不仅在早上,白天和夜晚也会在这里工作。但是,柜子周围却没有任何疑点。接着,两人把整个厨房内部看了个遍,但也只知道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菜刀都摆得整整齐齐。伊丽莎白钦佩地点点头 「小雏的工作真是十分出色呢」 「嗯嗯,确实啊」 小雏最爱的主人,还有她主人的主人,都有些感到欣慰。但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两人连忙离开厨房,接着前往楼梯。 *** 「小雏今天打扫过整个城堡的楼梯!同样非常用心!」 「嗯,她说角落里积累了灰尘。顺带一提,我也帮了忙」 「反正也就极少的部分吧,跟小雏完成的工作量天差地别……等等」 「怎么了啊」 「余明明自己说的,却才注意到——说是,整个城堡?」 伊丽莎白按住额头。棹人点点头,表示肯定。这个城堡不仅大,内部结构也与它酷似要塞的外观所相称,极其复杂。伊丽莎白面色微微发青,嘀咕起来 「也、也就是说,余等也非得上上下下全找个遍?」 「只、只是找一遍而已,又不打扫!」 棹人没有退却,做出回应。但稍稍一想立刻就会发现,他们陷入了束手无策的状况。棹人在眩晕感中,回忆小雏今天的样子。 那是白天的事情。 小雏唰、唰地挥动着扫帚,女仆装的裙裾可爱地摇摆着。 『哼哼哼哼~,我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另外,我是棹人大人的女仆~』 小雏今天唱着『肉老板』的迷之歌改写版,从右到左打扫楼梯。 她将角落的灰尘与蜘蛛网一扫而空后,就蹦蹦跳跳下了台阶。伴着节奏的她,没有一丝多余动作。棹人佩服地向她靠近,小雏迅速地转过身来。 就像察觉到饲主脚步声的小狗,感觉都能在她身后看到欢快摆动的尾巴了。 『哎呀,唱到棹人大人的名字,棹人大人便近在眼前!这真是命运的安排呢!』 『有这么夸张吗?』 『好想立刻举办婚礼,但仔细一想,我已经是棹人大人的伴侣了,呀……咳咳,非常抱歉,不小心兴奋起来了。棹人大人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是想没什么不方便的话,想来帮帮忙』 『天啊!多么温柔,小雏要晕过去了!非常感谢!』 棹人忍着没有吐槽,向小雏提议,随后小雏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棹人不知道身为机械人偶的她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但无关乎效率,关怀的心意和话语,都能让她开心。 小雏开心地露出微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棹人回想起那张笑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两颊,重新提起干劲。 「总而言之,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为了小雏!」 「说的没错!只要是为了小雏,就不能轻言放弃!」 两人坚毅地相互颔首,并同时奋力地跑了起来。 *** 在那之后怎样了呢? 棹人气势倒是十足,但没派上什么用场,由于无法得到魔力辅助,一下就累趴下了。伊丽莎白骂他偷懒,自己找过了剩下的楼梯。 最终,调查全都以扑空告终。 当两人在一楼的西侧大台阶发现蕴含魔力的血迹时还紧张了一下,但马上就弄清了那是棹人以前跌倒时留下的。伊丽莎白烦透了,狠狠打了下棹人的脑袋。另外还搞清楚了一件事。小雏拜托棹人清扫的,下人楼栋的左侧楼梯是所有楼梯中全程最短,幅度最宽,打扫起来最轻松的地方。 「……累、累死了,但感受到了小雏的爱」 「……蠢货,小雏的爱是随时都能感受到的啊」 两人就这么吵着,在走廊上摊成了大字。棹人漫不经心地望着天花板。 月光透过窗户的彩色玻璃所勾勒出的图案,依旧令人毛骨悚然。他嘀咕了一声 「伊丽莎白」 「什么事」 「还是找时间把那个换个图案吧」 「完全同意,但是太高了好麻烦」 「我懂」 完全是段大脑缺氧的对话。 回过神来的时候,夜更深了。换做平时,这时候已经开始酒宴了。但是,小雏还没有找到。两人转动疲惫不堪的大脑,思考起来。 「……小雏上哪儿去了呢?」 「结果来说,余等已经仔仔细细地找遍了整个城堡,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应该不是诅咒或者暗示之类的。不论多么卓越的魔法师,恐怕都办不到」 看来,小雏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变小了。即便只搞清了这一点,付出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棹人舒了口气。可既然如此,小雏会在哪里呢?她为什么消失了呢? 两人和伊丽莎白双双皱紧眉头,苦思冥想。 「我说,伊丽莎白。你还能想到其他可能么?」 「小雏自愿外出是最可能的呢」 「对我对你都一声不吭?」 「唔,应该不会吧」 事情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棹人与伊丽莎白闭上眼睛,思考起来。不久,地板上的寒气开始渗进因不断奔跑而发热的身体。就在两人开始觉得冷的时候,伊丽莎白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等一下!」 「等什么等,根本就动不起来!」 「也对呢!但不是说这个!」 伊丽莎白用双臂把身体顶起来,以发条人偶般的动作站了起来,朝还躺在地板上的棹人有力地指了过去。 「想到了!有一处疑点!」 *** 于是回到事件的原点。 棹人和伊丽莎白回到了小雏的房间。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走向书桌,从书挡里拿出日记本,翻开日记的最后一页,指向上面。 「就是这里!」 「呃……『发现记录上为空房间的一间房间里存放着粮食。正如小雏所担心的,里面有大量老鼠滋生。可能是受到了保存粮食的魔法的影响,那些老鼠竟然长得如人类婴孩般巨大。最终,战况演变得非常惨烈。』这个么?」 「为了长期保存谷物,要事先施加魔法!但余经常忘记那么做!」 「你这样明显不行吧」 「但是,老师就算吃了粮食也不可能长到人类婴孩的大小!」 「你说什么?」 棹人对伊丽莎白说的话感到愕然。身为异世界人的他,头一次知道这种事。 他目光在她的脸上与日记本上来来回回。 「这足以表示发生了异常情况!为什么就没有察觉到啊!」 「哎呀,老鼠是能长得很大,所以疏忽了呢……不过,大到人类婴孩的程度可没有先例。余认为,搞不好是什么人的使魔」 棹人听到她这么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如果是遭遇到什么人的使魔并发生战斗,那么小雏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就升高了。另外,两人在整个城堡里搜索的时候,自然也调查过通往地下的楼梯与主要通道。但是,城堡的通道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确实有很多岔路与小房间还没有确认过。 伊丽莎白一脸严肃地合上日记本。 两人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要去的地方……」 「嗯,是地下室呢」 将日记放回桌子上,棹人与伊丽莎白迈出脚步。他们猛地打开门,朝地下室一口气飞奔而去。 *** 地道里散发着霉味,十分昏暗。总是回荡着酷似呻吟的声音。 这里构造复杂离奇,贸然闯入搞不好会落得受困而死的下场。但是,棹人因生前的经历,拥有不会将伴随痛苦的记忆遗忘的特性。他将必要范围的地图刻在身体上,以此来将其记住。但是,这个范围很有限,他记忆中并没有包括小雏日记里所写的地方。 「于是,你知道『发现标记为空房间但保存着粮食的房间』是哪里么?」 「……这个嘛,完全不知道」 「喂,你是城主吧」 棹人的眼神变得冰冷,这是在吐槽「连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啊」。伊丽莎白的目光左右彷徨了一阵,经过一番无谓的苦思之后,大叫起来 「余有什么办法!这可是余做的啊!余就是将粮食扔进房间完后忘得一干二净,在地图上标记『未使用』的罪魁祸首!余要是记得,岂不矛盾!」 「禁止自暴自弃!责备你也不是办法啊……呃,还是除开我记忆范围之外标记为『未使用』的房间,挨个地找比较好么」 「嗯,只能采取这个方法了」 伊丽莎白点点头。这是个需要脚踏实地,没有捷径的方案。 但是,一上来就退堂鼓可什么都做不成。 (这是为了平时一直为我们努力的小雏) 就这样,棹人与伊丽莎白开始对地下展开探索。 *** 脚步声阴阴森森地回荡开来,两人走过阴冷昏暗的地道。 墙壁上有魔法灯放着光辉,但地下的夜色依旧比地上更加浓重,到处布满了擦都擦不掉的黑影。伊丽莎白就像曾经彷徨于地下之时那般,身体一颤。 「唔唔,怎么说好呢……还是老样子让人觉得阴森啊。有别于恶魔,是会刺痛人童年伤痛的那种呢……虽然余一点也不害怕就是了!」 「……原来你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别说得好像很无语一样!要不要余也给你讲讲,当初玛丽安和某恶棍伯父对年幼的余开开心心讲述的故事啊!」 棹人随便应付过去,来到伊丽莎白前面继续往前走。两人绕过通向转移魔法阵的主要道路,前往更深处,进入主要用来存放物品的区域。周围安安静静,陷阱也没有擅自发动。正如小雏记录的那样,没有问题。但是,这反倒也让周围显得更加阴森。伊丽莎白又抖了一下,棹人愣愣地转过身去 「我说伊丽莎白啊,平时对抗那么凶恶的敌人都不在话下,这种时候害怕显得很怪啊。远比虚构故事里更加可怕的东西都不知遭遇过多少次了吧」 「……『这个离奇的故事,由某位新娘的惨死拉开序幕』」 「欸,拜托,别讲出来」 伊丽莎白开始叽叽咕咕地念叨起来。她的语调与周围的黑暗相辅相成,营造出来的气氛相当强烈。棹人不禁流下冷汗。根本来不及制止,伊丽莎白继续讲述 「『更为可怕的噩梦,由盛开于大屋之中的美丽花朵间诞生。玫瑰丛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变成了可怕的模样』」 「别讲了伊丽莎白,真的拜托了……嗯?」 突然,棹人眉头一皱。眼前的拐角几乎完全被黑暗所吞噬,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棹人看清了那形状,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异常粗大的藤蔓相互纠缠,无声地打着波浪。 此情此景,正好令人联想到伊丽莎白此刻所讲述的故事。棹人拼命拽住伊丽莎白的胳膊 「伊、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可怜的是,成为第一位牺牲者的园丁……』什么啊棹人,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喔,至少让余讲到第一夜结束……!」 她一看到异形的影子,顿时愣住了。与此同时,棹人迅速察觉到一件事。 啊,这下不妙了。 棹人觉得或许不该叫伊丽莎白,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他立刻向后一跳。伊丽莎白毫无预兆地大叫起来 「『灼热铅雨〈death rain〉』!」 「我就知道!」 虚空中卷起深漆黑之暗与红色花瓣的漩涡,漩涡中喷出灼热的铅水,化作大雨落下。 谜样的藤蔓遭受熔融金属的冲刷,棹人险些被溅到,连忙逃离。 此时,响起「啾咿咿咿咿」的惨叫声。 看来疑似植物的影子下面有还有别的东西。 棹人转向身后,脑袋歪了起来。地板上掉落着大块的土。墙壁似乎没有崩塌,然而封闭的地下室中本不应该有土才对。但是,棹人没有余力把问题思考透彻。铅水发出声音,与藤蔓一并冷却凝固。但在那后面,出现了一群蠢蠢欲动的影子。棹人拼命地保持冷静,转稳脚跟。 他像看清那群东西的真面目。观察到最后,棹人惊讶地喊了起来 「竟然是植物……还有大老鼠!」 「嗯?什么啊,给余讲的鬼故事里可没有老鼠喔?」 「所以说,本来就跟鬼故事没关系啊!」 棹人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这个时候,老鼠群越过同伴的尸体还在继续逼近。 它们的个头确实如小雏记录中那样,足有人类婴孩那么大。 最关键的是,数量众多。 老鼠鼻子发出啾啾的声音,像棹人与伊丽莎白投去单一的欲望——也就是说,旺盛的食欲。 眼前的情景对棹人而言要远比鬼故事更加恐怖,但对伊丽莎白来说却似乎丝毫不值得害怕。伊丽莎白迅速恢复平时的冷静,嗙地一声两手拍在一起。 「嗯,余懂了!这样谜题就全部解开了!」 「咦,你明白什么了?知道这是谁的使魔了么?」 「不,它们根本不是使魔!是自然产生的东西!」 「啥?」 「老鼠就算吃了施加有长期保存魔法的粮食也不会长得这么大!但你看看那边!」 伊丽莎白指向鼠群脚下。棹人尽管内心混乱,但还是眯起了眼睛。在那里掉落着感觉不大对劲的土堆,上面长着藤蔓。 伊丽莎白得意地挺起胸膛 「那是魔偶变成的!大概是有只太老了自动垮掉了!」 「啊,原来是这样。地下室还保存着魔偶啊……喂,你竟然让它一直到处走直到垮掉吗?这不危险吗?好好管理啊」 「知道了,余道歉,对不住啦!然后,大概是老鼠在在搬运谷物的路上撒掉了。漏掉的谷粒因为魔偶身体所含的魔力而发芽,急速生长。然后老鼠吃下了植物上施加的魔法,以及从魔偶身上汲取的魔力,结果就长大了!」 「我明白了……喂,你给我等一下」 这么说就又到回去了。诚如最初的预想,根本就没有什么入侵者。 到头来,小雏究竟上哪儿去了呢……就在棹人真准备问出来的时候,伊丽莎白猛地抬起脸,竖起耳朵。 「嗯、嗯嗯……嗯……嗯、嗯?」 「喂,伊丽莎白,听我说话啊。小雏她……」 「……老鼠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动?————、余有股不祥的预感,退下!」 「欸?哇!」 伊丽莎白抓住棹人的胸口,直接拽着他跑了起来。 转眼间,伊丽莎白转过了前方一个转角,然后猛地停下脚步,背靠着墙壁蹲了下去。棹人被她扔在了身边,难看地趴在地上。 老鼠发出啾啾的声音追了过来,藤蔓也咻咻地跟在后面,同时还响起了「噗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猛烈声音。 「…………哈,欸?」 「不愧是余,虽然很健忘,但直觉相当准啊」 伊丽莎白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与此同时,从转角那头有淡淡的烟弥漫过来。 那猛烈地声音似乎是某种气体喷出所发出的。棹人他们避免了直击,但还是早收到了强烈的刺激气味。棹人和伊丽莎白连忙捂住嘴。 伊丽莎白屏住呼吸的同时打了个响指,生成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的漩涡,并转换成旋风,将气体吹向远方。烟雾总算淡了一些。 两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慢慢返回通道中,向刚才老鼠所在的拐角窥探。 「诶?」 「噢?」 在那里 站着一只神秘生命体。 *** 「……外星人」 「你说的啥啊」 棹人愣愣地嘀咕起来,伊丽莎白皱紧眉头,仿佛在问「外星人是什么」。伊丽莎白并不知道外星人。但遗憾的是,棹人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描述方式。 毕竟,眼前的东西全身被银色服装包裹着。 那东西双手还抱着一个铜制的盆状物,就算是外星人也十分奇怪,不认为是能够沟通的对象。 就在棹人感到束手无辞的时候,只闻一个「嘭」的脱线声音,对方摘掉了银色衣服头部。美丽的银发翩翩然落在肩头。 「欸!」 「啊?」 两人禁不住瞪圆了双眼,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小雏!」」 「呼,这样就彻底解决了呢……哎呀?最爱的棹人大人,还有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两位为什么在这儿?究竟怎么了?」 「「想问的是我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松了口气,但还是叫了出来。小雏一惊,眨了眨眼。 她保持着好像外星人的奇妙样子,不解地歪下脑袋。这时,棹人对她讲道 「小雏你不见了,所以我和伊丽莎白来找你了」 「找我吗?真是非常抱歉!这毕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本以为一下子就能做完,所以没有事先打招呼……莫非,花的时间太久了?呀,不好!应该是调配出了麻烦。小雏究竟该怎么道歉才好」 「没、没事就好……把脸抬起来吧」 小雏连忙低下头。伊丽莎白宽容地表示谅解。 棹人也准备说些什么,但目光被小雏手中的东西吸引过去。铜制的盆子里装着青绿色的液体,荡漾的液体中泡着半溶解的草。棹人准备往里看,但小雏飞快地将它藏到身后,摇摇头喊道 「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有气体正在放出!伸头去看非常危险!」 「小雏,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记录在我记忆装置中的,自古传承的灭鼠秘药!的,小雏改良型凶残版」 「凶残版」 何其可怕的名称,感觉老鼠根本毫无胜算。 既然她手中拿着那种东西,后面的推测就很容易了。肯定是在跟老鼠再决胜负。 小雏一脸羞涩,扭扭捏捏地讲道 「事情是这样的,小雏在夜巡的途中撞见了残存的老鼠……然后发现,它们的主食并不是粮食,而是这里生长的草。巢穴就在走廊那边的尽头。因此,小雏就取出地下仓库里的材料和专门服装……」 「城堡里还有那种东西啊,余一点印象都没有」 「还是把你的管理水准提高一下吧」 「调制老鼠药,避开老鼠群,冲进老鼠窝,最后把草放进药水,产生烟雾!要是棹人大人或者伊丽莎白大人万一被如此巨大化的老鼠咬上一口,小雏我肯定会忍不住一定要把全世界的老鼠全部碾死!」 小雏捏紧拳头。两人听明白了,点点头。如此一来,她消失的理由,找不到她的原因,失踪时没有留下痕迹的谜团就全都解开了。 换而言之,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说正处与恶魔交战的状态,但或许是担心过头了,至少应该等到第二天再去找才算妥当。正当棹人与伊丽莎白这么想的时候,小雏露出花儿绽放般的灿烂微笑。 「给两位添麻烦了,但非常感谢……最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为小雏担心,小雏实在太幸福了!」 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感动的热泪。两人不禁挠了挠脸。 「这不是当然的么」 棹人与伊丽莎白挺起胸膛,得意地说道。 *** 『小雏』的日记 3 阴、气温偏高、未与恶魔交战 —————————————————————————————————— 今天打扫楼梯。很多角落堆积着灰尘,结了蜘蛛网。 平时就得在细节的管理上再多用心才行。 然后,棹人大人今天也来帮忙了!(啊,多么慈悲的人啊!)就算只是这样, 对小雏我便是消受不起的幸福了,可是今天还发生了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 晚上与老鼠重新开战。上次漏掉了老鼠窝是小雏的失误, 于是小雏卯足气势,发起战斗。 但小雏很惭愧,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 然后!竟然!棹人大人和伊丽莎白大人!特地!来接我了! 这是多么温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我就算齿轮停止也无怨无悔。身为机械人偶,能够得到这样的珍视, 这是无以消受的幸福。 这份恩情,小雏只有永远为两位工作下去才能报答。 两位都好仁慈,今天也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一天! 今天的菜单……………猪脚和鹅肝酱的烤盒子、蒸子牛肝佐特制酱汁、 炒蔬菜色拉、蘑菇多多的浓汤、玫瑰慕斯蛋糕。 伊丽莎白大人的反应…每天都好棒啊,小雏!(真是承蒙夸奖) 今天的棹人大人………今天依旧是世界第一有男子气概、慈悲威风美丽可爱 温柔、令全世界拜服的崇高! 今天的棹人大人2 ……前来接我的棹人大人 用言语来形容就是真命天子。 最爱的棹人大人,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真的非常感谢。 但愿能够,永———————————————远 三个人一起生活下去!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7 「爱丽丝似乎很喜欢你。 你若是同意,要不要成为我们的一员? 你一定也有着不能饶恕的憎恨,不能视而不见的悲剧吧?」 就在第二天,刘易斯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他的邀请,我已经预料到了。 他们在进行着某种试验,奔走于保护混血种的活动同时,似乎也在图谋扩张势力。 邀请我加入,可以说顺理成章。而且,我也的确对世界怀有憎恨。 我们依赖着三种族,同时生存于社会的夹缝中,饱受轻蔑。 但是,这也可以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要是有知性的生物所在的地方, 必定会实现权力的构图。必须有人来当承担最底层。 没有痛苦的世界,迟早会溃决。 这个道理,我是从酷爱读书的祖父那里学到的。但是…… 要我接受那样的无奈,这人生又太难熬了。 我之所以漫无目的的旅途,其实就是为了寻死。 听说,刘易斯他们正谋划向三种族发起叛乱。 这我求之不得。我知道,在前些天的『末日』骚乱发生之际, 我的许多同伴都遭遇过被虐杀的忧患。 虽然我因为四处漂泊而逃过一劫, 但当时如果留在城镇里,恐怕我现在已经被杀掉了。 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的命比路旁的野花还贱。 他们会叫嚣着『我们不一样』,残害同样的生命。 我应该立刻点头的,但我选择保留回答。 当天晚上,爱丽丝又来到了我身旁,而且比平时待得更久。 她摆着腿,开心地讲述对未来的畅想。 不知为什么,爱丽丝制定了和我一起养动物的计划。 她所讲述的未来,听上去充满欢乐。但是,我还是没有答应。 爱丽丝败给了睡意,不久就回房间了。我就一个人溜出了卧室。 有东西,我必须搞清楚才行。 —— 某人的口信·六 ——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错。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只有我非遭受这种事情不可?归根究底,我根本就没必要来完成这一切。如今世界歌颂『我』的故事,与真正的我差太远了。既然这样,索性就应该从开始到最后全都让吻合那理想形象的人来背负就好了。 然而,到底,为什么,是我。 而不是你。 现在,你正悠闲地生活在我重塑出来的脆弱世界里对吧? 对事实真相来龙去脉一无所知,愚昧地接受着被人灌输的信仰对吧? 是呀,羊只本来就是愚昧的。这是正确的。可以说,你也没有被我指责的道理。那份自我肯定,正是罪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冥顽不灵地不去发觉。 我明明都给了你们这么长的喘息时间。 可到头来,你们还是连吸取教训都不会吗? 你们这群愚昧的羔羊,这帮肥猪。迄今为止,我不断地给你口信,然而却始终没有回音。喂,我的声音,真的传达给你了么? ……如果你在听的话,你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来回应才对吧? 你总该不会说,你什么都没做吧?千万别告诉我真是这样,好吗? 好吧。我的口信就算没有任何人听也没关系。 只是——既然这样,那我就诅咒吧,诅咒吧。 诅咒。 诅咒一切。 诅咒你。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8 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没办法全讲清楚。 地陵深处充斥着比先前那内脏之海更加丑恶、 更加可怕、更加天理不容的东西。 大致来说,那是胎。 是鼓得浑圆的丑陋的胎,是紧绷绷、滑溜溜的肉袋。 其实,那并不是袋子。 在那东西的顶端,有个勉强裹着人类皮肤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是人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女性的胎,有男性的胎,但都是纯粹的肉, 而且极端亵渎生命,下面弥漫着羊水, 难以置信是胎盘。 「…………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我不禁呢喃。眼前的景象,彻底无视了生物应有的伦理观。 那些蠕动着的人,都还活着。 其中还有些被吊在半空。 大概是进行过某种检验,他们的皮肤上记有大大的数字。 他们的四肢在不时地蠕动。我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是恶魔般的实验。 刘易斯他们想要的反叛,不是通常含义下的那种。 那真的是接近于『末日』的景象。生灵涂炭,改天换地。 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真靠这种东西颠覆了世界,怎么可能正常得了。 我不认为刘易斯会不懂这些道理。然而,为什么…… 「啊,都看到了呢,『白兔』先生」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转过身去,就像上次那样。 在可怕的情景中站着的,是爱丽丝。 她看上去很悲伤,正看着我。 我感到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她静静地把手抬起来。我抓住她的肩膀…… 「一起逃吧,爱丽丝!」 向她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 小雏的日常·里 —— 「嗯,小雏我当然也明白——你们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安宁」 昏暗中响起真挚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在墙壁间回响,最终消失。 声音的主人——小雏用她翠绿色的眼睛,笔直盯着前方。她向敌人,继续说道 「但是,你们的安宁或许会威胁到我最爱的人与亲爱的人的日常生活」 她此时的话音,不是面对敌对者是该有的口吻。她在平日里,不会隐藏对敌人的杀意与轻蔑。她现在的言行,属于例外。而这里面有着相应的理由。 其实,这次的遭遇并非初次对阵,而是重新开战。 小雏曾一度将他们打倒,那次本该将它们全灭了才对。她与敌人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实力差距。小雏强,而敌人弱。即便如此,敌军团依旧逃过了灭顶之灾,将相当之多的残存者藏匿起来。对于身为强者的小雏来说,这某种程度上可谓是败北。 既然这是再次开战,就必须向对方致以相应的敬意。 「觉悟吧——我的使命,便是将你们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小雏再次向敌军发出歼灭的宣告。在她前方,黑暗躁动了起来。充满强烈的杀意以及生物本源性恐惧的尖锐叫声,撕裂了空气。这就对了——小雏点点头。 这一次,想必又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小雏重新举起手中的武器。下载,她手中抓着的不是斧枪,而是在铜盆中荡漾着的除鼠剂。 「来吧,决一死战——————!」 就这样,小雏孤身冲向浩荡的鼠群中。 顺带一提,她现在穿的不是女仆装,而是身体成筒状,手脚粗大,让人莫名其妙的(近似于棹人世界里的航天服),反射着银光的服装。 小雏迈出臃肿的脚,有力地奔跑起来。 好了,要说此刻究竟在发生什么。 事情的开端,要追朔到决战拉开序幕的许久之前。 *** 「哼哼哼~、哼哼哼~」 晚饭的服务结束后,小雏开心地哼着歌。 总之,今天也有许多愉快的事。棹人来帮忙打扫楼梯了,伊丽莎白夸奖了她的厨艺,这样的喜悦只能用歌声来表达。 「哼哼哼哼~,我的肉是优良的肉~饱含着爱与勇气和美味~吃下之后勇气百万倍~您的肉老板随时陪伴在您身边~哼哼哼哼~。另外,我是棹人大人的女仆兼恋人~呀~」 小雏自己唱着唱着害羞地捂住了脸。 今天也能够在心爱之人身边工作,这让小雏感到幸福满满,活力满满。尽管现在正值与恶魔交战期间,但对她来说,最棒的日常生活毫正在演持续着。实际上,小雏自己也意识到了。 自己现在,毫无疑问是『幸福』的。 维拉德制作的用于馈赠的自动人偶,也就是小雏的姐妹们,其实并不具备强烈的感情。即便这样,小雏现在的待遇若被她们知道,就算被她们大卸八块也不足为奇。 小雏现在的待遇,就是这么的优厚。 制作精巧的机械人偶,会因对待方式的不同而萌生感情,产生丰富的心灵。正是这一点,使得她们与人类的界线十分模糊。但是,在这个魔法技术十分发达的世界里,拥有心灵的存在实在太多了。 使魔、精灵、幻兽,甚至还有棹人那样召唤人类灵魂作为仆从的事例。 在这样的世界里,机械人偶是其拥有者的物品,根本没人会考虑她们的『人权』。 通过魔法制造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使用者的道具。这是这个世界的普遍认识。 在这样的环境中,小雏却被两位主人人像对待类女孩一般珍视着。棹人和伊丽莎白都很温柔。棹人是异世界人,伊丽莎白大概只是没有深入去考虑。 他们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以小雏的身份来说,这样的待遇乃是不可奢望的幸福。 为他们工作,正是小雏最幸福的时光。 要是每天还能够得到永远的恋人——棹人的疼爱,那就更幸福了。 「啊,棹人大人今天也帅得无与伦比……扎成短辫的头发一弹一弹的样子也好可爱好我舔我舔我啾我啾……好了,巡逻结束之后要做什么呢。伊丽莎白大人的要求,可能是卡牌、西洋棋或者小酌……」 今天白天是个阴天,尽管之前雨勉强没下下来,但估计还是会下的。场地需要根据天气变化做改变。小雏为了确认天气,靠近走廊上的一扇窗户。 「——————!」 瞬间,她感觉到有气息,猛地转过身去。 目前,伊丽莎白以及身为她下人的棹人和小雏,正处于与十四恶魔交战当中。小雏每时每刻都不会放松警惕。当她脑子里想着对棹人蹭一蹭舔一舔亲一亲的时候,仍不忘戒备着周围。因此,她的反应非常迅速。 她将手伸进魔导皮包,抽出斧枪,杀气十足地摆好架势。 「————鼠辈!」 小雏厉声一喝,但没有回音。但相对的,有东西冲向了走廊拐角的举剑盔甲后面。对方一溜烟就下了台阶。 小雏压低姿势,蹴地而起,如野兽般疾驰而去,追赶可疑对象。 在楼梯间,眼前奔跑的对象与其他别的黑影汇合。新加入的黑影嘴里紧紧叼着饼干。那饼干是棹人或者伊丽莎白一边走一边吃弄掉的。 两个黑影的体型,都足有人类婴孩的大小。 (………………这,难道!) 小雏察觉到对方的真面目,大吃一惊。 接着,决定性的小小叫声传进她的耳朵。 ——————吱! 两只黑影沿着楼梯窜向地下。小雏不禁一时停下了脚步。 她手中的斧枪紧紧一攥,神色紧张地嘀咕了一声。 「………………还有幸存的呢」 这对小雏来说,是万万没想到的意外,也是证明自己疏忽的证据。 因为,对于侍从来说,老鼠就是天敌。 *** 说来惭愧,身兼管理城堡的大任,对灰尘、虫子、蜘蛛网、杂草、老鼠绝不姑息。一旦发现必然是你死我活。在死斗最后,除了歼灭容不下其它选项。 就在昨天,进行了一场足以诠释这个道理的惨烈战斗。 作为日常业务的一环,小雏对地下室进行了巡查。转移魔法阵没问题,陷阱的控制也非常正常。但是,在平日不出入的房间里有异常情况悄然发生。 标记为空房间的房间里存放着粮食,结果那里有老鼠大量滋生。而且,用于长期存放粮食而施加的魔法适得其反,令老鼠受其影响长到了人类婴孩般大小。 最终,小雏与老鼠之间的战斗演变的极为惨烈。 小雏虽然被稍微咬到了脚,但还是出师大捷。事后,她将老鼠的尸体埋在了后院。之所以没把它们赶到森林里,是为了避免扰乱生态系统。这么做虽然无情,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战斗顺利结束后,小雏松了口气。但是,她的判断出错了。 老鼠还有幸存。既然有两只,那必然有两百只。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小雏的失误。在最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遇到之前,这次必须做个了断!」 小雏攥紧拳头。 她心爱的棹人是人造人的身体,基本不会死,但如果身体被吃掉的话怎么说也会顶不住的。在某种意义上,大量的巨型老鼠可以说正是他的天敌。另一方面,老鼠对伊丽莎白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但她要是遇到老鼠受到惊吓的话,搞不好会把老鼠连城堡一并破坏掉。 小雏认为,这个时候应该由自己一个人速战速 决。 她站在通向地下的楼梯前,按着额头思考起来。 (昨天遇到老鼠的房间已经记住了。老鼠的巢穴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房间附近……另外,那个房间和那个房间应该存放着那东西) 小雏在记忆中搜索着这样那样必需品的记忆。每当他走过迷宫般的地道,就会将记忆写入脑内,绘制出相当正确的地图。各个房间里的东西,也都已登记完毕。重新开战的必要条件已经完备。虽然不清楚幸存敌人的数目,但这次能够将其消灭。 小雏做出这样的结论后,霍地睁开眼睛。 「好,没关系!自己犯下的错,我小雏要亲手挽回!」 小雏重新鼓足气势,将斧枪收进皮包,拈起女仆装的下摆华丽地下了楼梯。银发飘逸,小雏消失在昏暗中。 说些题外话,这个时候棹人由为了确认预备的酒瓶数量,伊丽莎白想吃宵夜,两人已各自开始寻找小雏。不过这些事情,小雏自然无从知晓。 再怎么说,就算深爱着的主人的声音也无法传到地下。 就这样,小雏开始奔跑在地下通道中。 *** 小雏首先着手对老鼠的巢穴进行搜索。 小雏笔直前往曾与老鼠交战过的粮食储藏室。毕竟战斗就发生在近日,遭遇地点一只老鼠也没有。但是,小雏没有放弃。她不慌不忙地从皮包里取出奶酪,将散发出强烈气味的奶酪块悄悄放在周边走廊上。顺带一提,她之所以会带着奶酪,这是为了发生紧急情况时充当棹人与伊丽莎白的便当。 奶酪放好后,就只需消除气息静静等待了。 只要动真格地把齿轮的声音抑制下去,小雏甚至能够装成普普通通的摆设。不久,一只老鼠出现了。老鼠没有察觉到小雏就在现场,叼起奶酪开开心心地跑掉了。 小雏不发出任何动静,紧随其后。 跟踪到最后,她突然在转角处停了下来。 她向内窥探,只见蠢蠢欲动的黑影。仔细一看,那里生长着谜样的藤蔓。 看来敌人不光只有老鼠。小雏谨慎地观察周围。最终明白了老鼠超限制急遽生长的原因。 这一带的地下廊道内散落着规模不自然的土块,藤蔓就扎根在那些土块上面。魔偶,谷物种子……凑齐了这么多要素,谜题迎刃而解。 「我懂了……既然是搬运途中掉落造成的,恐怕巢穴就在这个的后面」 小雏喃喃自语道。在从巢穴出去的路上长出藤蔓后,老鼠们便因此受惠。藤蔓成了巢穴很好的屏障。既然巢穴就在这条路的尽头。那么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小雏点点头。用她所设想的方法,应该能将杂草一并歼灭。没有任何问题。 「好了……让我们正式开战吧」 小雏的双眼绽放光满,将作战推进至第二阶段。 可殊不知,困难还在后面。 *** 「我看看,嗯,太旧……了呢」 在另一间仓库。 这里又是个在地图上被标记为空房间的地方。在这里,小雏交保双臂沉吟起来。在她面前摆放着许多瓶子。这些全都是从镶在墙壁里的快坏掉的柜子里拿出来的。 它们乍看上去像陈年老酒,但其实是蕴含魔力的药剂。它们有别于魔法师用于正式研究的东西,是除草剂、驱虫剂等『常见的生活便利品』。去王都的『魔法师之街』,只要拥有能够理解操作危险性的一定魔法知识或会员证,就算普通人也基本能够买到。但是,能凑到如此繁多的种类与数量,只能说这里不愧是伊丽莎白的城堡……虽说,批量购入魔法药剂的原因完全成谜。 可以推测,恐怕是因为伊丽莎白很害怕虫子孳生吧。 现在,所有瓶子上都贴上了小雏画的,特别可爱的骷髅图案标签。这是为了防止伊丽莎白不小心把它们误当成酒喝下去。毕竟伊丽莎白是个天性挺迷糊的孩子。 (这也是伊丽莎白大人的魅力之一呢……可是这下难办了) 小雏再度确认到主人的可爱之处,但同时苦恼起来。 她盯着刚才从中选出的两种药瓶和装药草的盒子。 「唔,果然劣化得太厉害了」 要说小雏现在准备做什么,那就是制作强力驱鼠剂。 那是自古传承的,旅行魔法师在被瘟疫所困扰的村子中创造的调配方法,其具体配方已铭刻在她的记忆装置中。为此需要将两种单一处理功能的药剂混合,最后放入产生毒性气体的草。但是,这些药剂都放太久了。 「苦恼也不是办法……就来确认一下吧」 小雏麻利地剥下油纸制的瓶盖。从封装方式就能看出,这些药瓶对密封十分随便。小雏皱紧眉头,用手指蘸取一滴,放在舌头上。这是机械人偶的分析方式。 小雏眼睛闭上了一会儿,顺利分析完毕后点点头。 「知道了,不出所料……这个不能期待太大效果呢」 药剂中的魔力几乎丧失,成分本身的劣化也很剧烈,消灭老鼠所需的毒素大幅减少,因此不可能对抗那些硕大的老鼠。 小雏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阵子。 暂时先回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找『肉老板』帮忙筹备新的药剂就行了。但是,哪怕只有短暂的时间也不能够让老鼠跟棹人与伊丽莎白住在一个屋檐下。 那种可怕的情况,她根本无法容忍。不管怎么说,小雏是棹人永远的恋人、伴侣,也是士兵、武器、宠物、性用品、女仆。 「嗯,是啊……没错。怎么能放弃!」 小雏下定决心,攥紧拳头。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有辱侍从之名。身为优秀的妻子,最棒的女仆,决不能放弃。 「而且没问题……这里有值得我参考的人」 小雏双手交叠在自己的丰满胸膛上,如祈祷一般闭上眼睛。 然后,以充满爱与信赖的声音说道 「没错,那就是伊丽莎白大人这位剧毒料理达人!」 顺带一提,这番话出自小雏的真心实意,是不掺假的夸奖。不过这话要被伊丽莎白本人听到,恐怕会发出怪鸟般的叫声把棹人踢飞,然后棹人惨叫着「为什么是我啊啊啊啊」飞出去。不过,幸好这里没有出现牺牲者。 小雏将手伸向其他的瓶子,有力地点点头。 「幸好我是机械人偶!剧毒对我的身体没有效果!既然如此,那就效仿伊丽莎白大人式『凭感觉掺掺掺料理』来制造吧!」 她从半垮掉的柜子最下层取出一口巨大的铜盆,然后把当初准备的两种药剂全倒了进去。空掉的瓶子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接着,她当即又拿起了其他瓶子。小雏进一步坚定决心。 「一定要完成!把小雏小雏改良型凶残版最强驱鼠剂制造出来!」 凶残的颜色完成了。小雏把空瓶随手扔到地上,当即又拿起其他瓶子。 于是,最凶残的试验宣布开始。 *** 从墙缝逃出来的蜈蚣,断气了。蜘蛛也无力地掉了下去。一切生命全部死绝。 经历了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失言后,小雏欢喜地叫了出来 「完、完成了!要做还是做得到的呢,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的方法!这样一来,女仆的颜面就能保住了!哈~哈~棹人大人蹭蹭亲亲舔舔」 小雏的脸颊染上了红晕。在她面前,完成的液体焕发着诡异的油光,那颜色经过了紫色、红色、灰色、七彩色的变换,不知为何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深绿色。 总之作为药剂来说算是很正统的颜色。 机械人偶不会出汗,但小雏还是松了口气一般擦了擦额头。这样 的动作正表现出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再次观察在自己手中完成的液体。 魔力量充分,功效接近于最初想要的效果,毒素效力得到了提升。 小雏在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足的同时,向周围看了看。在她身边滚落着许多只空瓶,就像酒宴过后的场面。她犹豫地沉默了几秒钟后,自豪地挺起胸膛。 「感觉有点做过火了呢!」 这不得不承认。不过药剂顺利地完成了。她气势十足地抓住盆子,但此时她突然回过神来。毒药虽然对身为机械人偶的自己不起作用,可不小心洒出来的话…… (嗯,不能糟蹋伊丽莎白大人给我的女仆装!) 小雏连忙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但幸好她调制药剂的技术十分完美。尽管将药剂倒入盆中时势头很猛,但小雏不愧是一流的女仆,没有让液体洒出来。小雏松了口气,但她知道,在搬运盆子的时候恐怕就那么好运了。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是要冲入鼠群之中的大工作。 「我想想我想想,这样的话就需要那东西了……啊,找到了!太好了!」 小雏环顾房间,目光停在了左手边的柜子上。那里放着一个大箱子。 小雏连忙跑过去,打开箱子,里面确实收着她想要的东西。那是同大量的驱除性药剂一同出售的防护服,果然被一并搬进来了。 「只要穿上这个,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哼哼~」 小雏精神抖擞地穿起了泛着银光的衣服。心爱的女仆装被藏在了下面,变成了毛骨悚然的形象。棹人要是看到她,大概会大喊『外星人!』吧。但小雏完全不在意外表,连头部也完全盖住。然后,她用咕咕的手拿起了盆子。 『还请稍候,最爱的棹人大人和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我小雏,这就亲自将未完成的事情做个了结!』 小雏坚定地宣言道。不过,隔着衣服只响起了嗡嗡嗡嗡非常模糊的声音。 顺带一提,棹人和伊丽莎白在一番大力搜索之后,此刻正累得在走廊上摊大字。 这件事,小雏依旧无从得知。 她鼓足气势,大步流星地迈出臃肿的脚步,来到了走廊上。但片刻之后,她又又匆匆赶了回来,抓起了药草。 小雏再次离开房间,勇猛前行。 于是,回到故事的开头。 *** 『来吧,决一死战——————!』 小雏孤身冲向浩荡的鼠群中。 当然,老鼠也向她迎头还击。老鼠啾啾啾地叫着将小雏包围,藤蔓也伸过来准备缠住小雏。 看来由于获得了大量的魔力,那些植物产生了类似意志的东西,正式地与老鼠构筑起了共存关系。它们想要联合老鼠一起打倒小雏,将小雏化作自己的养分。但是,小雏没有被阻止。 (咕唔唔,这可真够猛烈呢!) 盆中的液体荡漾着,小雏艰难前行。 要是被藤蔓缠住脚或是踩到老鼠摔倒的话,前面的辛苦都将付诸东流。但是,小雏对胜利很有把握。驱鼠剂里还没有放进最关键的药草,但还是散发着强烈的气味。胆小的老鼠已经犹豫着不敢靠近了,其他老鼠扑过来之后也是又逃开了,重复着这样的循环。 而小雏充满信心的最大原因,就是身上这件防护服。 这身衣服的质地结实得一塌糊涂,可谓刀枪不入。顺带一提,它之所以结实到不必要的程度,其实有着相应的理由。到『魔法师之街』购买驱虫驱鼠药剂的客人大多是有钱人,要是让他们的下人一不小心死掉的话,会惹来让人吃不消的索赔。 这样的不合理辗转周折,现在成为了小雏的助力。 (呵呵呵呵,能阻止我的话就尽管试试吧!) 虽然前进十分困难,但被老鼠咬到也不会受到冲击。藤蔓也无法完全缠住粗大的手和脚。问题只有存在被拖着后翻的危险,但这个问题也被服装的惊人重量所弥补。 小雏将碍事的家伙彻底甩开,继续突进。此情此景要是被棹人看到,怕是会大叫『橄榄球啊!』。不过可惜,这个世界里不存在对应橄榄球的球类运动。小雏不以为意,继续快速突进。但是,守护巢穴的精锐拼命地向她撞过来,她难免受到了阻碍。 「——咕、唔」 但就在此时。 老鼠与藤蔓的猛攻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变化。 (奇怪?————没有那么猛烈了?) 小雏感到不解。就像背后又有新的敌人。 老鼠的攻击分散了,一些藤蔓也调头向后。 其实,在它们身后发生了剧烈的骚动,但小雏因防护服的阻碍,无法知晓现状。许多颗灼热的铅雨打在她背上,然后被弹开。但是,小雏没有注意到这些,趁着这个机会继续突进。 最终,她到达了走廊的尽头。 小雏透过玻璃制的窥视孔看到巢穴,翠绿色的眼睛绽放光芒。 『找到啦!果真不出所料!』 墙角开了个洞,老鼠在那里筑了巢。墙上的洞被扩大到适应他们硕大的体型,大概很深很深。但是,小雏手中的最强驱鼠剂应该能够到达那里。小雏拖着咬住她全身的老鼠,弯下了身子, 将盆子塞进巢穴里。 里面齐刷刷地发出啾啾啾的抗议声。 小雏怀着深深的歉意,轻声细语 『你们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安宁……我感到十分抱歉』 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停下。 她将抓在手中的药草伸到盆子上方,坚定地接着说道 『但我身兼管理城堡的大任,对灰尘、虫子、蜘蛛网、杂草、老鼠绝不姑息。一旦发现必然是你死我活。我真被你咬到的话也难免一死,所以你们死心吧』 实际上,以她现在被咬的情况,若不是穿着防护服,就算身为机械人偶也已经死了。 小雏举起手,毫无迟疑的宣言道 『就用这个————做个了结吧!』 小雏将药草一把投入药剂中。 草漂浮在液体之上,凝重的沉默降临现场。 咦?小雏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瞬间,随着「噗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规模恐怖的浓烟喷发出来。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浓烟喷发势头之猛,让小雏自己也禁不住发出大叫。 噗唰啊啊啊啊,浓烟遮蔽了她的视野,接着向后方流去,速度非常快。小雏不禁庆幸自己这副机械人偶的身体。如果是肉身,就算穿着防护服,在这么近的距离遭受直击恐怕也很危险。 『吓、吓我一跳……吓我一跳啊』 回过神来,周围满是人仰马翻的老鼠。挂在她身上的那些老鼠也掉了下来。看来顺利决出胜负了。可谓彻彻底底的overkill。 小雏静静地双手合十,在祈祷之后站起身来,拖着着臃肿的身体向走廊折返。 玻璃制的窥视孔被直击的厌恶弄脏,之后视野一直浑浊不清。 她灵巧地单手拿着喷子,嘭地一声摘掉了防护服的头部。她甩甩头,抖掉了贴在脸上的银发,美丽的翠绿色双眸绽放光辉。这下子,小雏终于松了口气。 「呼,这样就完美解决了呢……哎呀?最爱的棹人大人,还有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两位为什么在这儿?究竟怎么了?」 一脱掉防护服,发现棹人与伊丽莎白就在眼前。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可小雏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站着的,确实是伊丽莎白和棹人。而且,他们还气势汹汹地吼 了回来 「「想问的是我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雏愣住了,翠绿色的眼睛眨了眨。 依旧如外星人一般打扮的小雏,不解地歪下了脑袋。这时候,棹人告诉她 「小雏你不见了,所以我和伊丽莎白来找你了」 「找我吗?真是非常抱歉!这毕竟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本以为一下子就能做完,所以没有事先打招呼……莫非,花的时间太久了?呀,不好!应该是调配出了麻烦。小雏究竟该怎么道歉才好」 小雏连忙低下头。她没想到,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 她非常混乱,都快从耳朵里冒出蒸汽了,但同时她心想 (啊,啊啊,没在使用药剂之后马上就过来,真是谢天谢地!差点就把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两位牵连进来了!) 实际上已经完完全全牵连进来了,不过小雏依旧无从得知。 面对这样的她,伊丽莎白敦促道 「没、没事就好……把脸抬起来吧」 小雏正准备回答「不,还不能抬头」,突然一惊。棹人打算朝铜盆里看。她一边摇头,一边连忙把铜盆藏到身后。 「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有气体正在放出!伸头去看非常危险!」 「小雏,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记录在我记忆装置中的,自古传承的灭鼠秘药!的,小雏改良型凶残版」 「凶残版」 「事情是这样的,小雏在夜巡的途中撞见了残存的老鼠……然后发现,它们的主食并不是粮食,而是这里生长的草。巢穴就在走廊那边的尽头。因此,小雏就取出地下仓库里的材料和专门服装……」 小雏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对之前与老鼠的交战做了解说。最后,小雏激动地攥紧拳头。 「要是棹人大人或者伊丽莎白大人万一被如此巨大化的老鼠咬上一口,小雏我肯定会忍不住一定要把全世界的老鼠全部碾死!」 两人点了点头,看来是听明白了。小雏松了口气。在她放下心来的同时,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 (啊……果然我无比幸福) 在这个世界,谁也不会顾虑机械人偶的内心。然而,伊丽莎白和棹人确会担心小雏,到处寻找小雏。这是难以置信的幸福。 小雏不禁露出花儿绽放般灿烂的微笑。 「给两位添麻烦了,但非常感谢……最爱的棹人大人与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为小雏担心,小雏实在太幸福了!」 她的眼睛里甚至盈满了感动的热泪,哗啦哗啦地哭了起来。两人似乎伤脑筋了,挠了挠脸。就这样,棹人和伊丽莎白开怀地接着说道 「这不是当然的么。毕竟是重要的小雏啊」 「你总在为余和棹人工作,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遇到困难,这时候就得余等来找你了呢」 这番话让小雏好开心好开心,再一次哭了起来。两人温柔地站到小雏身旁。 棹人与伊丽莎白察觉到一件事,发出诧异的叫声 「哇,小雏你这衣服真够硬啊」 「真的啊。要不要这么硬啊」 「呵呵……因为做功非常结实呢」 小雏再次露出微笑,擦掉了泪水。同老鼠的再战已经结束,三个人一起走上返回的道路。 身后留下了一片惨状,之后还得把现场清理赶紧。但小雏决定,今天的暂且将工作告一段落。今天也有好多好多东西要写在日记上,是个幸福的一天。 小雏由衷地许愿,希望这样的日子明天、后天,依然继续下去。 即便,她隐隐知道这并不现实。 但愿能够永永远远,三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9 我不知道刘易斯给了爱丽丝怎样的任务。 但是,我不能够扔下她。 不能让受过虐待的孩子被卷入这种事情里。 爱丽丝显得很惊讶,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然后,她轻声说道 「好狡猾啊,『白兔』先生。你要是说出其他什么, 人家本来准备杀掉你的,本来准备砍头的。没想到说出这种话啊」 「逃吧,爱丽丝。你不能留在这里。你要更加……」 「更加什么?要去哪里?让我去哪里?还有,你……」 爱丽丝脑袋歪了起来。她用那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 然后,她非常非常悲伤地,说道 「你准备让父亲大人孤零零地一个人吗?」 她明知对方在谋划着那种事情,却仍喊他父亲。 我无话可说。 因为,我见过刘易斯紧紧抱住爱丽丝时的身影。 他不顾全身不断地受伤,抚摸着爱丽丝娇小的后背。 他的臂弯,是那么温柔。 「父亲大人啊,到了晚上也会哭喔。还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一直都说着不能饶恕,不能饶恕,咬牙切齿,嘴唇都咬破了。 他就是在憎恨中呼唤了我。 是他的悲伤救了我。 其实我在很远的地方被杀掉了,然后被招待到了『奇境之国』。 我是被呼唤而来的。所以我……」 所以我,永远都是只属于他的『爱丽丝』。 爱丽丝这样说道。她——其实…… 其实以前或许还有别的名字。我发觉到了。 「父亲大人准许了喔。嗯,毕竟没给人家任何讯号啦。 所以,已经够了。你自由了,『白兔』先生。随便去哪儿吧。 然后,继续你孤单的旅程。 赶紧跑,为了迟早到来的死亡,尽情逃跑吧」 我们也是为此而活着的呢。 然后,我也会变回孤零零的一个人。 —— 某人的口信·七 —— 诅咒、怨恨、憎恨、厌恶、叹息、愤怒、悲伤、诅咒、诅咒、诅咒、诅咒到最后——、 我的心愿实现了。 末日再度降临了。播下去的恶意种子,茁壮地发芽了。我的仆从完成了使命。然后,等所有人都死了就结束了。愚昧的羊儿,将在愚昧中死掉吧。 这就对了,这是天经地义的报应。我本是这么笃定的,本是这么期望的。但是——、 过去的我 和现在不一样。 不知来历,不知身份的你……能听我说说话吗? 我渴望死去。 这是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我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我曾经招致末日降临。但是,我当初并不希望那样,并不是想要毁灭世界才毁掉了世界。我的确错了。我的存在,本身就可以算是个错误吧。但就算这样,我所向往的目标仍是非常崇高的东西,这一点不会变。 因为,我本想拯救谁都拯救不了的世界。 然而…… 不知何时起,我忘记了。 就像『他』——『狂王』所说的那样,我的确是忘记了。 过去的,我…… 看到大家都在哭…… 想要所有人都可以不用哭泣…… 然而…… 为什、么? ——————现在,为什么…… ——————会听到那么多,悲鸣…… *** 「抓到咯!」 「辛苦了!」 伊丽莎白完成了治安维持部队的任务后,回到了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的官邸。她慵懒地说了一声,同时把捆好的魔法师踢了出去。兽人部下们回以慰劳的话。一位鹿头士兵以开展恶魔崇拜仪式的罪名将魔法师带往地牢。 伊丽莎白叹着气转了转肩膀。琉特走近她,开始称赞 「不愧是阁下。如此一来,通缉榜又抹掉了一个呢」 「这样就结了吧?余准备休息了,晚餐会晚点吃」 就在她刚讲完,门被猛地踹开了。 与此同时,响起一个人偶般的,有点烦人的,十分奇特的声音 「——失敬。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吗?〖喂,那边的阿妈,老娘有点事要问你〗」 「珍妮么……又从王都跳跃过来了啊。这话说得都第几次了啊,你这家伙」 「先不提这些,请听我说。我完全够不懂〖处女〈mydy〉〗了。〖老娘被讨厌啦?被讨厌了吧,该不会!〗」 「余觉得啊,那家伙本来就是不论对谁都不会主动往上贴的类型啊」 伊丽莎白用眼色示意琉特之后便匆匆逃掉了,赶紧离开了房间。 趁没人在的时候,她扔下一颗宝石。宝石敲在地上,绘制出转移魔法阵。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漫天飞舞,形成红的像血的圆筒状障壁。 接着,障壁化成细小的碎片。 然后,周围空无一人。 就这样,伊丽莎白从兽人的土地上消失了。 *** 嘀嗒嘀嗒……tichtock……嘀……嗒……tich……tock……嘀……咯、唧 ————咯、唧 「余回来啦」 「辛苦了」 伊丽莎白的声音,得到一个嘹亮的答复。 濑名棹人歪着椅子背,做着转过身来。 扎成一束的淡褐色头发在他脑后精神地一摆。还是老样子,管家服穿在他瘦小的身体上一点都不搭。棹人穿成平常的样子,确认着大仓库的库存目录。 嘿呦——伊丽莎白准备举起一只手去打招呼。 (——嗯嗯?) 她又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致命性的异样感,歪起脑袋。 这个时候,棹人仍在继续动着羽毛笔。他半途开始糊墨点来遮掩。 眼前的这一幕缺乏意思,平凡得恨不得让人落泪。 伊丽莎白没把感到的不对劲说出来,迈出脚步。她大步前进,站到棹人身旁。棹人自然而然地抽出身旁的椅子,看也不看伊丽莎白,就摆了摆下巴。 「喏」 「嗯」 伊丽莎白理所当然般作出回应,也坐了下去。坐下去几秒钟后,伊丽莎白再次纳闷地歪起了脑袋。但是,她根本没空说出有哪里不对劲。 棹人把目录放在桌上朝她滑过去,指着上面的空白处说道 「喂,伊丽莎白。这记录确实缺得不寻常啊」 「可笑……你从一大早死磕这玩意,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个?你这个管家的工作就是余在外努力打拼的时候守护好城堡。少抱怨多干活就对了」 (嗯?嗯嗯嗯?) 刚才,余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在流畅对答的同时,第三次因言语感到复杂的异样感。她无异议地两手上下摆动。而棹人伸了个懒腰,噘起嘴 「亏你这么说啊……听了别吓到,这上面可是消失了七年的份量啊」 「这玩意扔了反倒省事吧?」 「是吧?我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哎,看到一半真是亏死了」 棹人打了个大哈欠,浑身放松下来,趴在了餐桌上。伊丽莎白不耐烦地戳着他脑袋不准他谁。咕欸~棹人发出古怪的声音。 就在两人闹着的时候,传来一个轻快地脚步声。 「两位辛苦了!」 听到这清爽的声音,伊丽莎白抬起头。闪耀着光辉的银发和翠眼闯入视野。她是一位女仆打扮的美丽机械人偶。小雏推着餐车走过来,露出可爱的微笑。 伊丽莎白猛然感到一阵眩晕,但不明白是为什么。 (嗯?嗯嗯嗯嗯?) 「最爱的棹人大人,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下午茶点心准备好咯!有水果挞松饼和曲奇随意挑选,请挑喜欢的点心吧!」 「噢,做了这么多啊?小雏,倒是你会不会太累了?」 「呀啊,我可爱的老公好温柔,来个热情的拥抱!咳咳……不必担心,能为最爱的棹人大人和亲爱的伊丽莎白大人做点心,对小雏来说等于是迈入天堂的一步!保守地说,小雏现在幸福的不得了!呀,羡煞世界的幸福!」 「喔,喔……虽然完全听不懂,但你觉得幸福,我就行了」 (不不不,慢着慢着,小雏像平时一样固然很好,可是……) 有哪里不对劲……伊丽莎白按住了额头。但是,她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不对劲,不是能集约于某个点上。硬要说的话,就是…… (全都不对劲) 「伊丽莎白大人,您要哪种点心?」 「给余树莓和蜂蜜的水果挞!」 伊丽莎白瞬间放弃思考,精神满满咻地举起手来。 「是,乐意效劳」 小雏熟练地盛起水果挞。伊丽莎白盯着盘子。 这个点心,树莓的用量十分豪放,还涂着金灿灿的蜂蜜。隆起的表面如同一座红宝石的小山,令人垂涎。伊丽莎白抓起叉子。棹人愣愣地说道 「嗯,竖起来了。好像都能看到耳朵和尾巴了」 「你烦不烦,别说余像猫」 「没人指明像猫吧……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要问小雏是喜欢猫还是狗,那就是狗了呢!向棹人大人露出肚皮,恨不得甩断的气势摆尾吧!汪汪!」 「哎,行了行了。我老婆没尾巴也足够可爱喔」 隔着女仆帽,棹人温柔地抚摸小雏的脑袋。小雏很享受,很开心。伊丽莎白也顺势也想去摸,伸出手去。小雏发出欢快的笑声,开 心得不得了。 集体疼爱小雏的环节持续了一阵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温馨。 玩够了之后,伊丽莎白重新面对餐盘,笑着说道 「接下来,余开动了!」 「请用吧!」 「别吃太急了,小心噎住」 「当余小孩啊你」 伊丽莎白一边向棹人抱怨,一边动起叉子。她没让树莓堆塌掉,娴熟地切开水果挞,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送进嘴里…… 「——————怎么没味道?」 就在此刻,霎时间 所有灯光熄灭了。 *** 嘀嗒嘀嗒……tichtock……嘀……嗒……tich……tock……嘀……咯、唧 ————唧、唧唧、唧 「————好了,第一幕就此结束。可以这么说吧」 响起低沉的声音。以此为讯号,黑暗中点亮灯火。 蜡烛创造出白色的圆。漆黑中,微笑的光源如太阳般耀眼。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目光从光亮移向黑暗,能看到长长的珍珠色桌布,桌布上摆着银质的餐架,餐架上放着五颜六色像蜡模型一样的菜品。 半透明的牡蛎法式冻、鲜亮的橘红色鲑鱼色拉、各种冷肉糕为代表的前菜……香味扑鼻的各色餐品摆得不留缝隙。这些就像样品模型的料理,没人去碰。 这里的客人,只有一位。 主宾席上,坐着一位黑衣男子。 他有一对血红的眼睛,黑亮的头发,穿着带饰巾的丝制衬衫,衬衫上披着用银丝绘有图案的外衣。 男子毫不理会餐架上的餐品,吃着白瓷盘中的菜。那是滴血的肉片,应该是生的肝脏。男子把未经调味的肉薄薄切下一片,往嘴里送。 这片唯有烛台火光的黑暗中,回荡着餐具碰撞的声音。 伊丽莎白看着他那与自己十分相似的美丽面庞,说道 「你是什么人?」 「哎呀,再怎么也不带这样吧?我的爱女〈my precious〉啊。至少别把我这个人给忘了吧」 维拉德·蕾·珐缪放下了刀叉。伊丽莎白「慨」了一声,表示不爽。 她当然不会不认识维拉德,但她对维拉德怀着深深的怨恨。她没有敌视他,只是把他当空气,可以说十分宽宏大量了。此时,伊丽莎白感到不对劲,脑袋歪了起来。 刚才,维拉德说了什么? 「……第一幕?」 「好吧,硬要说的话,我们正站在传说的终点——童话的后续上呢」 维拉德突然讲了起来。他再次拿起了刀叉。 他开始从生肉上取下肉片,鲜红的血滋滋地渗出来。 「这里是已经闭幕的舞台,终幕后迎来终结的尽头——但是,断定这就是『戏剧』恐怕不合适吧。得以残续的世界,如今死皮赖脸地存在着。既然这样,下一场开幕的钟声就会重新敲响。」 ————就是这么回事。 ————乒铃 肉切断了,餐刀的刀刃碰到了盘底。 维拉德朝伊丽莎白抬起脸,嘴上挂着微笑,接着说道 「『终幕的化解』『三种族的联军』『崇高的牺牲』——原来如此?这些确实是佳话,值得传唱。但是,『后面的故事』又怎样呢?」 「…………『后面的故事』?」 「『反叛』『复仇』『背叛』——分离出某个部分,随之就会产生试探某人的必要性。既然如此,『后面的故事』不能讲。所有的一切,最终会被渐渐埋在历史的背后,将那些被迫本该壮烈一战的人们无视掉……说到底,作为讲述对象的世界能不能好好的残存下来都还是未知数呢。状况甚是不稳定」 维拉德熟练地动着叉子,将肉片送到嘴边。他把肝脏捋到舌头上,给伊丽莎白展示了一番,然后才吃进嘴里。 红色血液让他的嘴唇更加光艳。维拉德缓缓地冷笑道 「任谁都会讨厌吧。就连习惯了战争的人们,都会想要移开目光。就是这么回事」 「维拉德……你该不会撞到脑袋了吧?」 「这样的温情,着实令人不快!」 伊丽莎白说的话,令维拉德再度放下了刀叉。 维拉德看来正很少有的严肃地说着什么。不过伊丽莎白没当一回事,扭着眉头。另一方面,伊丽莎白也有股就像脖子被火烤一般的焦躁。 (果然觉得不对劲) 眼前的画面不协调,在崩溃。维拉德说的话令人不快,而且感觉到很危险。这种感觉,就像是本不能窥视的东西正浮出水面。但是,伊丽莎白没能够具体地确认清楚。她每次想去思考,就会被重度的头痛所干扰。 「——怎么、搞的?」 伊丽莎白按住额头。维拉德继续用餐。 他优雅地吃着生肉。不久,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唇,抬起脸来 「莫非,你很在意吗?」 「哈?」 这话说得太突兀了,缺少主体。但是,伊丽莎白却来不及抱怨出来。 维拉德自顾自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黑暗与蓝花瓣卷起漩涡,漩涡散去后,餐桌上留下一件银制容器。深深容器的容器中装满了水,水几乎要漫出来。 水面像镜子一样平坦,上面放映出另一幕景象。 伊丽莎白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一度短促地屏息。 「————棹人,小雏」 棹人和小雏相依相偎地睡在一起,表情平静,看上去十分幸福。 那一幕全然体现着美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们是公认的夫妻,即便睡在一起时也是。但是———— (总觉得,好遥远) 平静的场景,比世界尽头还要遥远。伊丽莎白感受到令人绝望的距离感。 水面上汇成的,不过是影像。但是,光这一点不足以解释这种感受。能感觉到,那幕图景连同空间本身都被一道透明的墙隔开一般。 伊丽莎白无视于这种感受,伸出手去。但是,水面上的景象又怎么碰得到。 那终归没有实体,触之不及。 本该如此才对,但…… ————本该,但? …………通噗! 嘀嗒嘀嗒……tichtock……嘀……嗒……tich……tock……嘀……嘀、嘀嘀 ——————唧唧、唧 唧? *** 「喂~,怎了啦~,伊丽莎白?」 「您没事吧~,伊丽莎白大人~?」 「——————————…………咦?」 伊丽莎白缓缓睁开眼睛,眼睛被耀眼的光刺到。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的灯点亮了。面前是一张铺着珍珠色桌布的大餐桌。但是,银质餐架和上面那些像是蜡模型的餐品消失了。 维拉德也不见了踪影,而且伊丽莎白还取代了他的位置,坐上了主宾席上。之前映现着棹人和小雏的银器也换掉了,成了一件气势逼人的容器。 伊丽莎白仔细观察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容器。 (这个……记得是……) 以前按棹人的要求制作的容器。 也就是土锅。 究竟是怎样的经过,让它出现在眼前的呢?不,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 棹人和小雏,就在伊丽莎白面前。他们分别从左右注视着伊丽莎白,开口说道 「没反应,就像具死尸,咕嚯!」 「棹人大人!不可以对女孩子开这种伤人的玩笑! 哪怕最爱的您也不可以喔!伊丽莎白大人的心灵是很细腻的!」 「知、知道啦……确实是我不对……呃,你真的没事吗,伊丽莎白?」 「我在小雏心里的形象,究竟成什么样了啊?」 伊丽莎白皱起眉头。在她来看,小雏就像妹妹一样,但总觉得自己才是被宠着的一方。 小雏「哼哼~」挺起胸膛,谜样地得意起来。但是,她又突然吃了一惊。 「哈!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伊丽莎白大人有反应了!」 「哈!怎么了啊,伊丽莎白,从刚才起就一直发呆」 「从,刚才?不……余在跟维拉德——」 「布丁,不吃吗?」 「布、丁?」 听到棹人这么说,伊丽莎白看了看桌上的土锅。土锅盖着盖子,但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散发着鸡蛋、牛奶和砂糖的柔和香气。看样子里面装满了淡黄色的滑嫩食物。伊丽莎白情不自禁地去抓盖子,但又停了下来,摇摇头。 「不,等等,树莓的水果挞……水果挞去哪儿了?」 「欸,水果挞是吗?伊丽莎白大人想吃水果挞?」 「不对,不是的。欸,余自己都搞不懂了」 伊丽莎白又感到头痛,按住额头。一回想就觉得,一切都好古怪。 本应连续着的记忆,没条理了。不只跳跃了时间,连空间都穿越了似的。正在她苦恼的时候,棹人和小雏相互看了看,轻轻离开餐桌。 他们凑在一起抱着腿坐在地上,开始讨论。 「那家伙说过想吃水果挞吗?是我错听成布丁了?」 「恕小雏僭越,根据小雏的记忆,说的确实是布丁没错……不过伊丽莎白大人正值成长旺盛的年龄,或许每天想吃的东西会不一样……苹果还有很多,这次就由小雏来制作吧!」 「咦?什么?伊丽莎白还会成长?」 「一定会长到像小雏我一样的!」 「你是说胸部还是身高?」 这个问题实在不能充耳不闻。伊丽莎白忍不住问了过去。 棹人发现谈话被听到了,吓了一跳。而小雏精神满满地举起一只手。 「身高!」 「那就,好吧!」 「嗯?伊丽莎白要是长得跟小雏差不多,我岂不就成最矮的了?傻的吧」 棹人碎碎念地叹息起来。伊丽莎白本打算数落他一通,但转念又放弃了。笑话棹人身高,搞不好会惹小雏不开心。 最关键的是,现在不是折腾这种事的时候。情况仍旧不清不楚。 伊丽莎白重新转向土锅。容器持续散发着强大的谜样存在感,仿佛在说『吃了我吧〈eat me〉』。 (……这东西,是取代银器出现的) 伊丽莎白伸出手,再次揭开了盖子。 淡黄色的物体,在里面嫩滑地晃动起来,飘散出更加浓烈的鸡蛋、牛奶和砂糖的甜美香气。 「喔,做得挺好嘛」 「不愧是棹人大人!创造的技艺都达到神域了!」 棹人和小雏吵闹起来。伊丽莎白不由感到强烈的愤怒。 布丁是实物,是甜品。 这是不可动摇的真理。 既然如此,不把眼前这东西吃掉的话天理难容。 伊丽莎白慢慢地抓起勺子,在那滑嫩的表面舀起一大勺。黄色冻体的边缘地碎裂开,这触感还是老样子惹人爱。伊丽莎白小心翼翼地挪着勺子,一口吃了下去。 「啊,吃了」 「哎呀!」 「喔唔喔唔呼喔噢」 『你们开心什么啊』——伊丽莎白在说这句话,但咬着勺子吐词不清。『这次』好好地尝到味道了。甜美的味道在舌头上弥漫开来。 果然香嫩丰盈,是柔和朴实的美味,再加上柔嫩的清新口感,可谓独一无二。是令人难以想象出自愚钝仆从之手的绝品。 想来,棹人做过的像样餐品,也就只有布丁了。 (——嗯?做『过』?) 不是『能』做,是做『过』。 伊丽莎白微微挑起了一边眉毛。尽管疑点让她无法释怀,但她还是动起了勺子。不知为什么棹人和小雏都咽着口水紧张地看着他。她根本停不下来。 不久,勺子触底了。 伊丽莎白猛地舀起了最后一勺。 「噢噢~」 「噢噢~」 「喂,从刚才起就感叹什么啊,你们俩」 伊丽莎白吐槽了。看到棹人和小雏向自己鼓掌,伊丽莎白心想,这俩家伙根本没听余说话,莫名其妙。但是,她感觉这样并不坏。她一只手握着勺子,得意地挺起胸膛。 伊丽莎白准备吃下最后一口布丁,再次向勺子看去。但是,她手突然停了下来。 在光滑的银器上 有个小小的,白色,什么东西。 「——————兔子?」 一只白兔子坐在上面。 白兔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抱着一块怀表。上面的短针和场镇正好重合指向0点。伊丽莎白知道,其实期限早就到了。已经过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另外,兔子看上去没响,其实已经在响了。白兔嚯地张开嘴 从那,黑暗中……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down 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 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掉啊、 深深地掉啊。 *** alice went down a big hole. 爱丽丝掉进一个深深的大洞底。 「欢迎来到『奇境之国〈wondernd〉』,伊丽莎白」 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她说是奇境之国,但周围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漆黑一片。 伊丽莎白朝上看了看,又扫视了四周。周围果真全是望不到边的黑暗。这黑色,有着莫名闭塞的质感。身处其中,如同身处垂到地上的厚实的布之间形成的夹缝,就像人被藏在后台的感觉。 正当伊丽莎白这样心想时。 近处传来地面敲击的声音。干燥的板材轧轧作响,随之还有啪嗒啪嗒的连续声音。 (有人在乱跑) 是小孩子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天真无邪地在伊丽莎白周围乱窜。忽然,铿地一声,似是两脚并拢在一起。 一阵令人作痛的沉默铺开。呼……一个短促的呼气声,接着是朗朗念出的浮夸台词。 「转呀转呀,总算轮到我出场了呢,伊丽莎白?不过,这是第几幕?我不知道啊。连你也不知道对吧?就算舞台监督、演员还有编剧,都没办法弄清这场无厘头的演出吧。因为你是观众,所以更不可能知道了。呐,伊丽莎白,你真可怜啊。就算在这种地方,你也一直好可怜啊……不,可能不对吧。因为,这与其说是悲剧,更像喜剧……哎呀, 父亲大人,您上哪儿去?欸,您说『这里不是我们该出场的地方』?『既然没被喊到就该待在一边』?哎呀,心真善啊……嗯?喂,等下,怎么能扔下爱丽丝自己走掉啦,就算父亲大人也不行,等等人家!」 少女闹别扭地喊起来,随着一溜啪嗒啪嗒的声音跑掉了。 在上方传来有谁骨头发出不妙的声响。此后,少女的脚步声就听不到了。看来她搂在了什么人身上。随着轻微的衣服摩擦声,『另一个人』接着走下去。 不久,远处有扇门打开了,接着有关上了。沉默再度降临。 之前都有谁在这里呢?弄不清楚。但是……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 「………………本以为无声的黑暗会继续下去,但事实已经这样了呢」 「…………嗯嗯?」 「让我不看气氛地问上一声,贵安啦!」 听到一个脱线的声音。伊丽莎白歪着脑袋。 看来黑暗中有出现了新的人物,但看不到他的身影。伊丽莎白谨慎地眯起眼睛,向黑暗中探寻。的确有一块黑色释放着奇妙的存在感。 (但是,没有听到接近的脚步声) 就像是那人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那个谜样存在没有察觉到伊丽莎白的意念,就像是故意的,对伊丽莎白嘹亮地喊过去。 「好了好了,伊丽莎白大人!该起床了,嘿嘿嘿!」 「……起、床?不,等等,余……」 「切斯特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突然发出怪鸟似的怪叫。 伊丽莎白感到危险,『跳了起来』『睁开双眼』向前方一倒。 她向后瞥了眼确认情况,只见那人布满鳞片长着钩爪的脚,和他脚下满是裂纹的石砖地。是伊丽莎白刚才所在的位置上,炸开了一记猛烈的踵落。 放出那记刚猛踵落的人,细细地呼出一口气。但是,并没有实际看到他『呼气』的样子,因为他的嘴巴被藏在兜帽下的黑暗中。 「呼……今天也光鲜地秀了一手呢。此乃『肉老板』必杀唤醒踢!」 「你这家伙,原来还有那样的技能吗!」 伊丽莎白不禁全力吼了过去。『肉老板』背扛口袋,手指天空,怀疑他根本没在听。伊丽莎白朝着他磊落的背影,把一肚子吐槽一口气喷射过去 「再说这哪里是唤醒啊,想杀人才对吧!要是一辈子睡过去怎么办!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莫名其妙!咳、咳、咳」 「嗯,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不顾牺牲嗓子对我投来犀利的吐槽,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呢。真是了不起的职人才艺」 「别擅自把人家变成什么奇怪的职人!咳咳咳」 伊丽莎白咳得喘不过气。毕竟,她很久都没吼得这么大声过了。 在她面前,一个令人怀念的身影跳了起来。『肉老板』看来开心得一塌糊涂。 伊丽莎白盘腿坐下,一副懒得理他的态度。裸露的肌肤贴在『岩石制』的地板上感到冰冷。她四下环望,确认身在何处。这是一个充满压迫感的逼仄房间,家具很少,旁边摆着一张上等却构造简约的床,还有张用魔力强化的小刀钉在墙上的地图。 伊丽莎白当然记得这里。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拷问姬』的卧室。 她没躺在床上,而是躺在地板上的样子。 「究竟,为什么?不,余究竟……怎么了?」 「嘚呀!」 「嗯嗯?」 『肉老板』突然跳了起来。在伊丽莎白的注视下,他贴在了墙壁上,然后快速爬行,抽出一把小刀,接着落回到地上,从衣袖中掏出一只苹果削起皮来。 不论怎么看,最开始贴在墙上的步骤都是多余的。伊丽莎白冷冷地看着他的尴尬表演。 「我削、我削、我削」 「……喂,你搞什么?」 「嚯嚯嚯,当然是削苹果啦」 「余没瞎」 「伊丽莎白大人好像嗓子不舒服!所以,我『肉老板』就呈上水嫩多汁的苹果!甜点方面的肉同样准备万全!」 「你主菜和甜点会不会弄反了」 伊丽莎白有些累了,但依旧对他吐槽。『肉老板』默默地竖起大拇指,意译就是『就要这效果』。这愈发尴尬的表演,让伊丽莎白眼神更尴尬了。随后,是一阵沉默。 『肉老板』继续削着苹果。红色的长条就像沿着规定的轨迹一般不断边长。面对那像蛇一样果皮,伊丽莎白嘟哝起来 「呐,『肉老板』」 「什么事,伊丽莎白大人?哈,是不是想削成小兔子的形状?」 「为什么——背叛了余等?」 皮断了,但红色落到一半停住了。 果皮描绘着螺旋形,在半空中翩翩地飘着。『肉老板』抓住一端,像玩玩具一样玩着果皮。外侧的红色与内侧白色咕噜咕噜地旋转着。 「……『事到如今』『在这里』问也没意义呢」 『肉老板』呢喃着说道。 他的口吻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一边摆弄着螺旋,一边接着说道 「看似在问『我』,不过只是在对着镜子问自己。拿问别人的提问来问自己,怎么能得到答案呢。没有正确答案的自问,也是破坏心灵的第一步……我也曾苦恼过很多次呢。为什么,『那位』要给我使徒的使命呢」 「————『肉老板』」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螺旋在跃舞。 『肉老板』忽然松开手指,接着削好的苹果也从他手中掉下去。削得雪白的果实缓缓旋转着飘在空中,无声地穿过伊丽莎白与『肉老板』中间。 「你在骗人,没错吧?」 「英明。准确说是『没说真话』呢……您应该明白的,伊丽莎白大人。『真正的我』『根本没有苦恼过那种事』」 「想也是……哎,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说来讨厌,你竟然是个放弃思考,甘愿当『弃子』的笨蛋」 伊丽莎白毫无预兆地伸出手,从半空中抓住苹果,奋力咬了下去,粗鲁地嚼起来。『肉老板』继续缄默。 伊丽莎白继续吃着苹果,吃到一半吐出种子,黑色的种子落在地上。 然后,伊丽莎白一把擦掉嘴上的果汁,说 「大笨蛋——世上哪儿有一边爱着世界,还一边播下恶意种子的家伙」 「这里就有一个呢。哎呀,这不有趣呢。可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啊,大家都只有一个』」 『肉老板』静静地点点头。伊丽莎白再次咋舌,同时反刍他说的话。 『真正重要的东西啊,大家都只有一个』 但是,这话或许是出自别人之口。 她吃完苹果,将果核随手向身后一扔。果核砸在墙上,掉了下去。伊丽莎白再次与『肉老板』面对着。她不开心地把眼睛眯起来,说道 「另外啊……说说余吧」 「好好好,什么事呢?」 「尽管只是直觉,但弄明白」 「弄明白了什么?」 『肉老板』歪下脑袋。伊丽莎白闭上眼睛,仰起头,将身体的重量靠了下去。她就这样,朝着空空如也的身后倒了下去,但脑袋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在坚硬光滑的某样东西上,靠了下去。 那东西十分冰冷。伊丽莎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余弄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肉老板』没有回答。 他已经,根本不在她眼前了。 *** 嘀嗒嘀嗒……tichtock……嘀……嗒……tich……tock……嘀……嘀、嘀嘀 ——————唧唧、唧 唧! 「——所以对余而言,你就是这样的存在」 伊丽莎白嘟哝了一声,抬起上半身,缓缓睁开眼睛。 在眼前,所想之中的人们正对她微笑。 「啊,伊丽莎白醒了」 「哎呀,早上好,伊丽莎白大人。睡得香吗?」 「——棹人,小雏」 地点再次回到餐厅。回过神来,伊丽莎白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弯脚椅上。 棹人在一把梯子上,小雏在下面扶着梯子。不知为什么,他们正在给墙壁做装饰。棹人一边将彩带固定在高处,小雏一边将人造花递上去。 他们配合工作的样子,是那么和睦。伊丽莎白露出似是向往的神情,问道 「你们究竟在干嘛?」 「你问干嘛……当然是给你就任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三周年的庆祝活动做准备啊」 「棹人大人提议,给伊丽莎白大人一个惊喜!小雏也举双手赞成!」 「唔,小雏这么说,余是很开心。可是在本人眼前做准备,要怎么惊喜?」 「有点道理」 「说的确实没错呢」 他们俩各自交抱双臂,寻思起来。先不提小雏,棹人平常总爱吐槽,结果夫妻一组队就开始犯傻了。伊丽莎白不知该如何作答,苦恼起来。 棹人想了一会儿,说道 「不过啊,未经城主许可擅自装饰餐厅,邀请客人,会不会不太好?」 「嗯,这是个问题」 伊丽莎白点点头。经他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不事先通知会让她伤脑经。在棹人他们举办宴会的那天,要由伊丽莎白他们邀请教会的使者参加,这是非常正当的情况。 棹人似乎有好好思考过。但是,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等等,客人?光你们不够,还叫了谁来?」 「毕竟是『拷问姬』担任跟恶魔战斗外的职务第三年喔?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吧?这么难得,所以向各个地方都发了请柬」 「当然,伊丽莎白大人不必担心!接待又小雏我来负责!酒也两人一起新采购了一些!料理也做了好多好多!」 「哎呀呀,真是热闹非凡,都称得上是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了呢。我都感到佩服了。真亏你们能对俗世保持这么浓厚的兴趣」 传来一个平滑低沉的声音。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正在微调人造花位置的棹人理所当然地作出回应 「维拉德?你找碴?」 「怎么会呢,挖苦而已!比找碴和蔼多了」 伊丽莎白的脑袋僵硬地转向左侧。在她目光的前方,堂而皇之地坐着一位贵族模样的男子。他那张脸,刚才还见过。伊丽莎白恶声恶气地问道 「等等,怎么连你这家伙都在?」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不受欢迎呢!话说,你这言辞真不客气啊,『我的爱女』。但是,我已经『在这里了』,所以也没办法吧?」 「不,但你不是应该在……」 「你想想看,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这一存在』是那么顽强。死过一次的时候还留下了复制品,现在当然不会轻易被抹消掉。最关键的是,『你就是这样理解的』,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情况』……理解了吗?」 维拉德耸耸肩。伊丽莎白沉默了几秒钟后,点点头。也就是说,维拉德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那样的』存在。伊丽莎白再次深深地靠在椅子上。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确没办法了」 「嗯,毕竟并不是『我的意志』,自然没办法了。但是……硬着头皮再确认一遍还是觉得,人所生存的世界净是无谓的东西。既然如此,乐衷于浪费才是人类的本质。因为我们这个种族,存在本身即是不合理呢」 「你这家伙,瞎扯淡也未免太多了吧」 「哈哈,果然没法轻易骗到你。真敏锐啊,『我的爱女』。换做『我的后继者』肯定已经认同了。因为他警惕心很糟糕呢」 「我听着呢,维拉德」 棹人不开心地发声道。他调整完了人造花,正准备从梯子上跳下来,但突然停了下来。棹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小雏看去。之间小雏正张着双臂,等待着棹人。 棹人毫不犹豫地扑向小雏的怀抱。小雏接住了他,咕噜咕噜地开始转起来。 这小两口还是老样子,一有机会就开始亲热。 「啊哈哈哈,小雏、小雏」 「唔呼呼呼,棹人大人,棹人大人」 「顺带一提,就因为他们总那样,工作一直顺利地停滞着」 「那样确实没法推进啊」 「不出所料,极端无效率的工作方式。〖老娘才没羡慕!〗」 传来一个十分机械,又有些烦人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伊丽莎白抬起脸。只见蜂蜜色的长发在食堂入口华丽地翻飞着、 看来是第一批客人早早登场了。 *** 来的是位金黄色的美丽女孩——珍妮·德·蕾。伊丽莎白从头到脚打量珍妮的样子。 她点点头,淡然地对珍妮说道 「……珍妮啊,虽说微不足道,但这好但是宴会啊。难道就没考虑穿正常点,至少遮一下身体吗?」 「你让我正常点,可我正常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而且,你自己也差不多吧。〖你丫一样忒痴女知道吗!〗」 「你还知道自己痴女啊。多穿点吧」 珍妮一如既往地穿着那暴露的拘束装。以魔力编织的服装,也是只能得到魔法师认可的形象。那样的打扮,除了在王都执行公务之外,其他时候都显得极端不自然。伊丽莎白那身的布料虽说要比珍妮那身多一点,但其实差不多。可是,这里是伊丽莎白自己的城堡里,而且她也准备了上街时穿的普通长裙。因此,珍妮是在旁若无人地固执自己的意见。她现在不开心地搂住胳膊 「我的回答是,你这是多管闲事。而且我来不是做客的,是帮忙的。〖老娘就知道让那对笨蛋夫妻干活反正只会你侬我侬浪费时间!哪有心思管什么宴会!〗」 「不,装饰很不错。我觉得你能想出这么棒的点子很难得」 突然响起一个凛冽的声音。珍妮抖地僵住了,背脊挺得笔直。 一个硬质鞋底发出的脚步声从餐厅入口传过来。 伊丽莎白再次朝那边看过去,只见来了位白衣丽人。她用悦耳的声音,接着讲道 「珍妮,难得你天生丽质,穿上宴会礼服一定很合身的……也对,我们是分头出发的,也怪我不够机灵呢。下次我送你一些吧」 「yes、〖no〗、yes」 「镇定,镇定,不要混乱」 伊丽莎白抚慰珍妮,让珍妮冷静下来,但着很显然没什么用。珍妮原本就不懂体会对方感情的微妙之处,更是没有恋爱经验。 换句话说,她的初恋对象——伊莎贝拉·维卡说句话就能把她秒杀。 伊莎贝拉站到僵住的珍妮身边。这时,棹人和小雏注意到有客人来了。 「嗯?」 「哎呀?」 之前转着圈的棹人和小雏,刚刚才停下来。 他们彼此抱在一起,齐刷刷地抬起脸。棹人开心地说道 「来了吗,珍妮,伊莎贝拉!你们动作 都好快啊!」 「嗯,因为是各位招待我们来的,我们当然接受邀请。但是,伊丽莎白阁下、棹人阁下还有小雏阁下照顾过我们多次,让我们只作客享受未免于心不安……没关系的话,还请让我们帮忙……首先,这个给小……更正,送给夫人」 「好漂亮的花!非常感谢!」 「阁下喜欢就再好不过了,希望能给宴会增添一道色彩」 伊莎贝拉将单手抱着的花束递了过去。小雏露出灿烂的笑容,把画借了过去。 那是银色与白色组成的美丽花束,里面除了百合还搭配有兽人们开发的新品种。细茎上开着无数多小花,像繁星般灿烂。 小雏把鼻子埋在花中。伊丽莎白也露出柔美的笑容。 「啊,果然与夫人的银发交相辉映,与伊丽莎白阁下的乌黑秀发也十分搭配」 「伊~莎~贝~拉~,不许勾搭人家老婆!」 棹人有意见了。伊莎贝拉和小雏双双愣了一下。 几秒钟后,小雏脸变得通红,口若悬河地高速辩解 「怎、怎么会,不,伊莎贝拉大人应该没那个疑似,小雏也不会因为搭讪而齿轮停摆,但刚才……棹人大人嫉妒了?嫉妒了么?呀,感谢上苍!小雏内心的悸动将化作业火,将一切化为灰烬」 「误、误会了!不是那样的!在下不光只对阁下的夫人这样!在安慰负伤骑士的时候,祝贺新人的时候经常送花的!而且,在下认为这花与棹人阁下您坚毅的双目也十分搭配!」 小雏欢天喜地扭来扭曲。伊莎贝拉则慌慌张张地向棹人辩解。 棹人不禁按住额头,嘀咕着「我算想明白了」点点头。 「现在,我算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你在圣骑士里肯定藏着很多粉丝对吧?」 「粉、粉丝?」 「另外,不分男女都击沉了对吧?」 「击、击沉?」 「嗯,余也有点这种预感」 伊丽莎白点点头,接受事实一般表示同意。「是吧」棹人也跟着附和。 伊丽莎白回忆。历经漫长的岁月,教会内部产生了许多扭曲之处。另外,由于『拷问姬』同维拉德所率的恶魔军团战斗,大量圣骑士惨死。但是,在混乱的漩涡中年纪轻轻扛起团长之重任的女性,是如此美丽。 她总是保持着高洁。用不中听的话来讲,就是个天然呆。 实际上,伊莎贝拉在生骑士团内的支持率,除开重塑派之后占绝对地位。 而且,她还已经击沉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唔,果然人漂亮,穿上紧致的服装就是帅……哇哇」 「失敬——给我订正」 瞬间,棹人扎起的短发被珍妮拉直了。伊莎贝拉击沉者代表——金色的『拷问姬』正一脸不愉快。顺带一提,伊莎贝拉仍在混乱之中。 正如棹人所夸奖的那样,伊莎贝拉的服装威风凛凛。她现在脱掉圣骑士的盔甲,穿着紧致的礼服。那是一身白色基调的上衣加裤子的西装,尽管是女式的,但这个设计就算男性穿也并无不协调。伊莎贝拉的中性魅力被进一步呈现出来。 但是,棹人的头发被拉得更紧,只能后面的称赞咽回去,连忙道歉。 「疼疼疼疼……珍、珍妮小姐,我好像赶到了杀意啊,杀意!是我不好,对你的初恋对象说太多话了……疼疼疼疼」 「有自知之明最好,『愚钝的先生』。省了我让你明白的功夫。〖既然这样,应该清楚该说什么吧,昂?〗」 到最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吓。棹人不禁冷汗直流。不过,在伊莎贝拉和小雏面前,大概不至于闹出惨剧。 大危机啊……伊丽莎白没当回事地观望着。 棹人双手稍稍举起,表示投降。 「呃,那个……对不起?」 「错,我不是要你谢罪。〖你丫还是老样子像只晒太阳的猫啊!连脑袋里都是花田吗!〗」 「欸,那……该说、什么?」 「嗯嗯,连余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啊」 「伊丽莎白小姐,您如果察觉到仆从正面临危险,还请大发慈悲」 「不干余的事,余不管,自己努力吧」 伊丽莎白轻描淡写地这样答道。她转念一想,看到小雏和伊莎贝拉正在去取花瓶。如果棹人真的有危险,小雏肯定会一秒内飞过来。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至于危及生命。 大概吧……但是。 珍妮嘴角微微一扭,低沉地接着说道 「听好了,『不长进的先生』?我只说一次喔?〖给老娘把茂密的耳毛捅干净咯,好好听清楚!〗」 「听着呢,我听着呢!」 「『我的甜心〈mydy〉』是……」 珍妮深吸一口气。黄金的『拷问姬』展现出如此有人味的举止,实在罕见。棹人、伊丽莎白,乃至维拉德都竖起了耳朵。 珍妮以藏着热情的口吻,说道 「那只是帅气,是惹人怜爱。〖惹人怜爱啊!〗」 「欸?就这?你逼我订正的部分,就这个?」 「另外,为什么说两次?」 「是不是因为,那个很重要?」 三个人纷纷困惑地发表意见。而说到珍妮,她面无表情地频频点头,似乎自顾自接受了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她松开了棹人的头发。 棹人趁此机会,果断桃之夭夭。 就在此时。 「————咦?」 一团黑色的东西, 像颗炮弹飞了过来。 *** 「切斯特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响起怪鸟似的怪叫。 黑色的某种东西——更正,一块带骨肉砸在棹人面门。 伊莎贝拉怀疑是敌袭,正要把手伸向腰间的细剑,但又觉得不对劲。照理说,带骨肉不是用来偷袭的。棹人在冲击下差点倒下,被小雏从背后轻轻撑住,并以华丽的动作跪坐下来为棹人当膝枕,并抗诉道 「真是的,『肉老板』先生!请不要突然吓唬棹人大人!就算是『肉老板』先生,我小雏也会真的生气的!」 「……为什么,我被膝枕了?」 「哟嚯嚯,非常抱歉,美丽的女仆阁下!有幸得到宴会邀请,我『肉老板』激动得控制不住咯嚯嚯!哟嚯嚯咿,伊丽莎白阁下!」 「噢」 「就任啥啥啥三周年,恭喜恭喜喔!」 「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关键地方打马虎眼」 伊丽莎白选择息事宁人。棹人从生肉撞击的伤害中恢复过来,准备坐起上半身,但此时跟小雏四目相交,动作又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 「呃,那俩个搞什么鬼」 「虽说关系和睦,但似乎会影响到日常生活呢」 伊丽莎白和维拉德叨咕起来。这个时候,『肉老板』在咕噜噜的原地转着圈,像陀螺一样旋转着进入餐厅。但是,他到餐桌旁后突然停了下来。 『肉老板』向维拉德看去,沉默了许久。但是,他又像转念想通了似地竖起大拇指。 「维拉德大人,耶咿~!」 「这应该是你不知该怎么应酬我,经过苦恼得出的结论,但是……能不能不要友好得那么怪异?我这个人确实出人意料的宽容,但你这样实在让我觉得不愉快」 维拉德甜腻地微微一笑。他撑着脸,优雅地翘起腿。不过,他的口吻中却透着露骨的抗拒 。伊丽莎白现在才想起来。 (话说,『肉老板』和维拉德之间有过一段往事) 维拉德的『最初的恶魔』的肉,是从『肉老板』手中弄到的。但在那个时候,圣女的阴谋早已开始了。在最终决战时,维拉德对自己被当作棋子这件事表现过愤怒。 (至于他们是怎样相遇,是怎样的关系就不知道了呢……维拉德不会原谅过去利用过自己,对『肉老板』应该心存芥蒂吧) 听到维拉的那么说,『肉老板』把手放了下去。但是,他似乎决定『设法糊弄过去』。 『肉老板』吹着口哨迈出脚步,朝小雏那边靠近。然后,他突然藏到小雏背后,躲在女仆装后面说道 「话说回来啊!我路上看到好像有其他客人呢!感觉差不多该到了!」 「其他客人?」 听到『肉老板』这么说,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答案立见分晓。 一股吵闹的声音向餐厅靠近过来。 *** 「琉特阁下……现在才说可能不太合适,话说擅自进去真的好吗?」 「据棹人阁下的说法,应该没问题才对……没想到一进来竟然被会动的铠甲追赶……嗯,是这里吗?」 「琉特!」 「噢噢,棹人阁下,小雏阁下,伊丽莎白新队长阁下!」 棹人从小雏的膝枕上起身。琉特发出洪亮的声音。两人冲向彼此,拳头轻轻对碰。兽人和人类看起来比以前更加亲近了。棹人向他答谢道 「谢谢你过来啊!全体请假很困难吧?」 「哈哈哈,这算不上什么。我们的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十分宽宏大量!而且危险事件相比三年前减少很多了!根本谈不上勉强!这也是我们新队长阁下的功劳」 其他部下们都对琉特的说法点点头。得到称赞的伊丽莎白,却反倒皱起眉头。 她脑中描绘出那个高贵的兽人的身影,呢喃起来 「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么」 这又是个十分引人怀念的名字。伐历锡萨一切安好,拉·克里斯托弗今天也在王都勤于公务。他现在仍旧祈祷着,受民众敬仰,相信着神明。 伊丽莎白没有接着往下说,闭上了嘴。 治安维持部队的部下们都松了口气,走进了餐厅。看来城堡太大了,他们之前在里面迷路了。其中几个人将伴手礼交给了小雏。这些部下们全都脱下了铠甲,穿着布料制成的兽人礼服,胸口还装饰着有增添品味的鸟尾羽。 就算在平时,兽人士兵也鲜少脱掉铠甲。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在表示对城主的深厚信任。 他们聚在伊丽莎白面前,准备敬礼。但这时,部下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个……新队长阁下?」 「余大概猜到你们想问什么了,有什么事?」 「这些礼物,该放哪里好?」 部下们纷纷举起手中的盒子。其中还有巨大的布包状东西,盖着盖子的篮子。此情此景好不热闹。伊丽莎白没起身,轻轻叹了口气。 「又不是给小孩子庆生。你们的心意余就感激地接收吧,但这也未免太多了!要不要这么大阵仗」 「可是……新队长阁下平时就食量惊人,于是我们终于鼓足气势……」 「等等……该不会……这些全都是吃的吧?」 伊丽莎白惊讶得不禁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部下们神情庄重地点点头。伊丽莎白嘀咕着「余究竟成什么形象了啊」无奈地望天。此时,她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向身旁转头一看,只见那里站着一位山羊头兽人。 「失礼,打扰阁下叹气了。没问题吧,伊丽莎白阁下?」 「是艾茵吗,怎么了?」 她是琉特之妻,一位才女,现在穿着灰色基调的朴素长裙。她轻轻摆了摆下巴。只见棹人和琉特正在往这边偷看。艾茵小声说道 「刚才被我丈夫还有棹人阁下拜托,说是机会难得,让女性务必换身服装。我来帮忙吧。衣帽间在哪儿?」 「等等,先不谈珍妮,余也要换衣服?那么麻烦」 「我都同意了,主角还拒绝什么?女士不准备好就无从开始,业务从结束。〖老娘得赶紧换身行头,让心爱的女人好好表扬表扬才行啊!行啦,赶紧干活!〗」 「唔,被彻底策动了」 谁能想到那个自称『虐待奴隶,拯救世界,既是圣女也是恶女』的家伙,会被治得这么服服帖帖呢。伊丽莎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 (余不准备好就无从开始,业务从结束么) 说的确实没错。 伊丽莎白短促地点点头,鞋底发出尖锐的声音,迈出脚步。她和艾茵她们一起,离开了餐厅,来到了走廊上。 随即,餐厅的吵闹顿时悄无声息。 就像一开始就谁都不在似地。 对这个事实,伊丽莎白装作没有察觉。 *** 嘀嗒嘀嗒……tichtock……嘀……嗒……tich……tock……唧……唧、唧唧 唧……唧唧…………? 在城堡的大量房间中,有一件房装着大量服装。 那里面,简直是布的海洋。 白色的,黑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雪花的颜色,黑暗的颜色,花的颜色,天空的颜色。 全都十分柔软,拥有各种特点的料子经过自由化工,装满这里。房间仿佛深得不见尽头,又像糖果盒一样狭小。不论怎么看,这绝对情况异常。 伊丽莎白原本没多少礼服,衣帽间主要用于存在下人的服装。但是,发生这种程度的扭曲,已经不值得介意了吧。 毕竟,现在硬要说的话…… 所有一切,都不正常。 小雏没有跟来衣帽间。由于客人们早到,她说要开始配膳了。琉特他们也风风火火地端起了盘子。 刚才小雏一边向他们作出指示,一边向伊丽莎白挥挥手。 在温情笑容的目送下,伊丽莎白离开了现场。 于是现在,伊丽莎白面正对着无数的衣服。在她身旁,珍妮嘀咕起来 「〖挑哪个好啊,根本搞不明白〗」 「喂,敬语部分直接砍了?」 伊丽莎白向她提醒。这样是被伊莎贝拉听到,珍妮肯定会被骂「粗言粗语」。但是,珍妮仍旧在为无法选择而发愁。她似乎是真不知道对方喜好。 此时,艾茵果断上前。她张开双臂,背对着那些衣服,开口说道 「好了……大概是多此一举,但还是问一下好了。想要哪种?有什么要求?」 「没有。〖一丁点都搞不懂!真亏世上的女人都自己选衣服啊!〗」 「一圈望下来这么多衣服,余否觉得麻烦了。所以全权交给你了,不过尽量华丽点,料子要干脆利落的」 「啊……我要『心爱的女士』喜欢的就好」 「明白了。华丽和清纯的风格对吧。稍等」 艾茵保持着冷静的面色开始挑选衣服。在伊丽莎白和珍妮的注视下,她钻进布的海洋,活似消失在浪涛间的鱼,又活似钻进玫瑰花中的蜜蜂。柔软的布褶将艾茵吸了进去,然后静静地恢复原状。伊丽莎白她们不禁萌生庄重感,等待着爱因回来。 几分钟,两人叹气起来。 「……好闲啊」 「是啊〖就是就是〗」 「久等了」 就在这时,艾茵的脑袋突然从衣服之间的缝隙冒出来,把两人吓得微微一跳。 艾茵履行了前面说的话,手里提着两件衣服 。伊丽莎白和珍妮将递给自己的衣服接了过来。伊丽莎白正面反面翻了翻,点点头。 「嗯,不错」 「是啊,我也觉得很好。〖这样就扶摇直上啦!〗」 珍妮似乎很中意。那件用的是以金色为主,反射着淡淡光辉的布料,在背后缀着花朵一般的缎带。伊丽莎白是一件黑色基调,随视角显现出红色的礼服,身体两侧还有高暴露度的衩口。 艾茵确认两人的表情后,点点头。 「找衣服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就抓紧时间穿上吧」 「余总觉得会这样」 「嗯,没错。〖不妙的预感啊〗」 伊丽莎白和珍妮都早已习惯被拘束装和束缚带勒得紧紧,但仍会害怕被眼前这位手腕高明的治疗师弄得咯吱作响。 艾茵又开了。这次就像给她们最后一击,口吻十分开朗。 「我看得出两位都因为身子好没太注重身体管理,所以关节也来活动活动吧」 『拷问姬』毕竟是『拷问姬』。 不知道身体矫正是什么感觉。 两人吓得拔腿就逃,但珍妮被艾茵紧紧地抓住了肩膀。而珍妮由飞快地抓住了伊丽莎白的手腕。 「喂,珍妮!不要牵连别人!快松手!」 「不要!〖要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你增加受害者干什么!」 「没事的,疼了就请举左手」 「这么说是确定会弄疼吧!」 「等、等等,〖老娘都叫你丫等等啦啊啊啊啊〗!」 布的海洋中,响起尖锐的声音。 两位『拷问姬』世间罕见的惨叫,随即陡然消失。 *** 嘀嗒嘀嗒……tichtock……嘀……嗒……tich……tock……唧……唧、唧唧 ……唧? 唧、唧唧? 「真、真可怕」 「好厉害,被弄得嘎啦嘎啦,嘎啦嘎啦。〖都不晓得,骨头还能辣~么动呢〗」 「通过这次机会,请两位定期进行身体管理吧。如果没见到改善,下次就灌汤药了」 「你干什么?你还要干什么?」 伊丽莎白和珍妮搂在一起瑟瑟发抖。艾茵的爪子虽然很硬,但手指能够进行精细作业,动作流畅。兽人手的进化,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令人无可挑剔。 「欢迎回来!呀,不愧是伊丽莎白大人和珍妮大人!太合身了!太出色了!伊丽莎白大人就像坚毅的宝石!珍妮大人就像楚楚可怜的花朵!两位堪称绝世美貌!」 「嗯嗯,这样夸余并不反感」 在伊丽莎白面前,小雏像小狗似地跳了起来。伊丽莎白看到她这么开心,点点头,觉得不枉受这遭罪。正在摆酒瓶的棹人和琉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棹人赶到伊丽莎白面前,赞叹道 「喔,真好看!果然偶尔穿穿普通的长裙也不错呢」 「你这家伙的夸奖太不走心了,出局」 「为什么!都说你好看了!」 棹人连忙反驳。现在的伊丽莎白以黑色布料遮住纤细的体型,露出双臂,大开襟的领口露出锁骨,再搭配红色披肩。美艳中透着几分梦幻感。 伊丽莎白伸张道 「在余细腻的美面前竟然一句『好看』就打发了,重练一百遍再说吧」 「有自信固然好,但是不是对我太蛮横了」 「嗯,果然非常合身啊!」 这个时候,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伊丽莎白和棹人双双看了过去。 伊莎贝拉正站在珍妮面前,一遍遍地点头。珍妮则像卡壳了似地,原地愣住。伊莎贝拉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托起珍妮一缕丰盈的蜂蜜色秀发。 「和我想的一样。你的美丽与这种少女风格的长裙,实在是相得益彰。楚楚可怜,惹人怜爱。这个颜色,跟你的头发真是绝配!」 「…………〖…………〗」 「喂,那货终于闭嘴咯」 「那是范本,你也多学学」 「我那样你不觉得恶心?」 「有道理」 伊丽莎白深深地点点头。在她面前,小雏欢快地蹦蹦跳跳。 「没有那种事喔!用棹人大人那令人心醉的甜美嗓音编织出的话语,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生来便无人能及,根本无需范本!哼!」 「哎,好好好。小雏真可爱,真可爱。谢谢」 棹人紧紧抱住小雏,安慰她。 伊莎贝拉执起珍妮的手,向座位走去。兽人们搬完酒,也慌慌张张地回到了餐桌。琉特很有心,也替艾茵抽出了椅子。维拉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肉老板』完全静不下来,正撒着花瓣。 珍珠色的桌布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内脏馅饼、烤全鸡、添香蔬菜、法式冻、浓汤等诸多凉菜,各色使用海鲜的佳肴,还有多种甜点,凝结高超厨艺的菜品琳琅满目。另外还有白色与银色的花朵装饰其间。 棹人站到小雏身旁,轻轻搂住她的腰,两人幸福地依偎在一起,一齐向伊丽莎白露出微笑。 「恭喜,伊丽莎白。这三年里很努力呢」 「恭喜,伊丽莎白大人。这三年里辛苦了」 「啊,谢谢……大家还真是都到了呢」 伊丽莎白望着齐聚一堂的大家。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平静的微笑。 小雏和棹人,伊莎贝拉和珍妮,琉特和艾茵,兽人部下们,『肉老板』,维拉德。 真是『顺顺利利』地到齐了。 「……真的,都来了呢」 伊丽莎白一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她捏紧拳头,张开嘴 「好了,接下来————…………」 但是,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她再次向棹人看去。她的目光,总觉得有些像小孩子。 就像在问……这样好吗?这样没有错吗? 但是,濑名棹人…… 只是…… 面带着平时的笑容,回望着她。 所以,伊丽莎白闭上了嘴。从肺里把吸进的气,还有要说的话一起吐了出来。 就像是,斩断一切。 「闹剧可以到此为止了!」 瞬间,整个世界 重重地,重重地响起了钟声。 *** 唧、唧唧…………ding-dong…………ding-dong…………ding-dong……… ding-dong ding dong d    i    n    g      d    o    n    g *** 这里什么也没有。 而且,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打个比方,这个地方是一块纯白的画布,又或者说是一块漆黑的画布,没有画上『有意义』的画。这也就表示,你能够随意使用颜料,无限制地去改写它。 这个地方是虚无的,同时也是自由的。 什么都没有,但一切都存在。 伊丽莎白,就站在这样的地方。 『结束之后,开始之前的地方』。 这里本该空无一人,因为还没有人出生。但是,伊丽莎白身后站着人的气息。那个人默不作声,一动不动。 伊丽莎白没回头,轻声说道 「余不认识这个地方。不,不光是余,应该只有一个人知道才对」 这里是重塑前形同白纸的世界,目击 并体验过这里的人非常有限。 只有一个——重塑者,创造世界之人,过去执起画笔的圣女。 「这里是由『你的记忆』创造出来的场景,对吧?」 「……什么时候察觉的?」 「察觉什么?」 「察觉你眼前的世界,全都是假的」 声音的主人尽管被问到,但没有表现出动摇,似乎已经预测到了这个结果。 伊丽莎白朝天空抬起头,那里是一片虚无,没有云,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连色彩都没有。伊丽莎白她们果真像是在画布中,只有白色的基底,再无其他。 这是个寂寥之地。 这里,没有死亡。 但是,世界本身也不是活着的。 『没有任何东西诞生的世界』,是如此的令人寂寞。 伊丽莎白自然而然地压低声音,娓娓说道 「无意识间的,从最开始就感觉到了……开始有明确意识,是『肉老板』出现。那家伙背叛了余等,而且从未后悔。另外,他不应该在余等面前出现。正因如此,余将那个身影当做了整理自身不协调感的手段」 对她而言,『肉老板』就是这样的角色。 因为『肉老板』的存在,虽然总像小丑一般滑稽,但无时无刻不准备着答案。 背后的人物没有回应。伊丽莎白说出的话语,空白的空间内回荡起来。忽然,声音产生了形态,携带了类似于玻璃的硬质与形状。但是,那东西随即便破碎消失了。 在『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就连话语都是不相容的。它不会像落入水中的墨汁混在一起,会被无形的手抹消。伊丽莎白毫不畏惧这种变化,继续说道 「这里和一个地方很像,就是恶魔创造的梦。不过,这里跟精神攻击造成的那个,特点不一样呢……这里是根据记忆创造出来的,每当余感到不对劲就会崩溃,然后重塑,如此重复。就是这种机制的,无比『温柔』的世界。哈,还真有心想事成的梦啊……若不是『末日』降临,余早该被处决了。服从命运,葬身火刑呢」 伊丽莎白握紧了拳头。最终决战过去了三年——所有都是齐全的,没有任何缺失,只有获得过的东西。不论是走哪一条命运,都不可能得到那种世界。 「棹人在,小雏在,『肉老板』没死,珍妮和伊莎贝拉,还有部下们都在,余在兽人国当差——那样的景象怎么可能实现!荒唐至极!但是,它确确实实成立了。确实,存在过」 伊丽莎白紧紧地咬住嘴唇。利用她的记忆,本不可能的未来暂时地实现了。 就像是用砂堆成的,虚构的城堡。 一次次崩溃,又一次次复原。 但是,它决无法获得稳固的形态。 「海边用砂堆成的城堡,一幕幕连续的舞台,溶化坍落的糖点心。说它是噩梦却充满魅力,说它是善意又未免显得恶趣味。呐,你为什么这样对余?」 伊丽莎白心想,对方若有杀意就杀掉她,若表现出不轨之图就砍下她双手双脚。但是,对方就像在对伊丽莎白的行为感到困惑似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以,伊丽莎白又问了一遍。 连『她』的脸也不看看,问道 「——为什么,『圣女』」 「——是问梦,对吧」 『圣女』的口吻中透着几分稚嫩,开始回应。伊丽莎白闭上眼睛,倾听她的讲述。 她就像在确认自己的意图一般,接着说道 「我认为,谁都有,做梦的权利」 「做梦的权利?」 「你曾背负过世界……准确的说,是你重要的人背负的。你对此一只苦恼不已。正因为这样……既然能够实现,我也本想在一切都归于枉然之前,让你一直留在美梦中」 在最后,能感觉到她微微屏息。这恐怕也是封印在内心深处的,『圣女』自身的愿望吧。这个愿望,实在是虚无缥缈,愚不可及。不久,伊丽莎白轻轻叹了口气 「是吗。是算不上善意的慈悲啊……但是」 伊丽莎白没有睁眼,她就这样在黑暗中迈出脚步。但是,当她迈出脚步之时,感觉到手腕被人轻轻抓住。那不是『圣女』的手指,那是个令她怀念得忍不住发抖的触感,是亲近到令她憎恨的两人的手。但伊丽莎白很清楚,那两个人是不会阻止自己的。 请继续前行吧,哪怕孤身一人。 这才是真正的残酷。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 「余不需要了。说到梦,余曾经的确做过」 『拷问姬』曾看到过美丽之物。 那些东西,真的太美了。 是与拯救世界所相称的东西。 「余也曾身处其中」 现在,不在了。 即便如此,还有不会消失的东西。 所以,伊丽莎白卖出了脚步。她甩开记忆中的掠影,就如从曾经棹人被噩梦所困时,站在他面前迈出脚步。 现在继续同行,哪怕影子不在。 「这就足够了」 就这样,她加快了脚步。伊丽莎白奔跑起来,头也不回。 将『圣女』抛在身后,一路奔去。 *** ding-dong………ing-dong……ding-dong……ding-dong……ding-dong……ding-dong ding-dong *** 感觉在什么地方响起了钟声。 那庄严的声音沿空气鸣动,渐渐消失。 它,宣告终结。 不过,这大概是错觉吧。 又或者,一定是某人的梦。 *** 缓缓地,伊丽莎白睁开了眼睛。 她正坐在一个没有昼夜之分的地方。 她望了望四周,所见之处都是由雪、水、风与魔力构成的,清净的土地。头上是虹幕飘摇的乳白色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只不过,这里的一切全都美丽、虚幻。地面上还积着纤细的结晶。 另外,还有两根倒塌的,藤蔓编织而成的巨柱。 这里是『世界尽头』。在这清净的世界中,两尊巨柱就像巨人尸体一样横着。但是,两柱中途撞在一起,形成彼此支撑的结构。在撑起的中央空洞,形成一片酷似神殿的空间,还有藤蔓上残留的蓝蔷薇与红蔷薇点缀其中。伊丽莎白,就坐在这个地方。 她现在背靠在结晶之上。整理清楚情况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不用回头也能明白。结晶中的两个人正在沉睡。 他们保持着沉默,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 这才是,现实。 结晶坚硬冰冷,被透明的墙分隔开的咫尺,更甚世界尽头的遥远。 背负上本不相干的异世界的一切——濑名棹人和他的新娘一起长眠着。 伊丽莎白回忆现状。 人类犯下了错误,多数人选择旁观,混血种奔走于复仇。公主高傲地死去,亚人男子为自己重要的人背叛了一切,圣人代表怀着对神以及一切的信仰而赴死。 结果,生者们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又一场战火将要点燃。 在一切即将爆发的这个时候,伊丽莎白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背对着结晶坐下,回过神来时似乎是睡着了。 然后,还做了个梦。 一个好长好长,好长好长,好长好长的梦。 她回忆睡着前自己呢喃的话语。 —— 圣女的口信·终 —— 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所以,我记录了下来,记录下我亲眼所见的他们。 恐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们两个。 肯定会把他们的名字当做比恶魔还要肮脏的东西来唾骂。 但是,我的的确确从他们之间看到了片刻的平静。 我目睹到了一段如梦如幻的美妙时光。所以,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在头上,异形的鸟像乌云一样飞舞着。 这是他们的呐喊,他们对三种族发起的叛乱,对虐杀的复仇。 所有人,全都会死吧。尽管我是混血种,但应该不会再被放过第二次。 这样也好。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这段旅程的意义 一定,就在这里。 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所以,我记录了下来,记录下我亲眼所见的他们。 恐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们两个。 肯定会把他们的名字当做比恶魔还要肮脏的东西来唾骂。 但是,我的的确确从他们之间看到了片刻的平静。 我目睹到了一段如梦如幻的美妙时光。所以,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在头上,异形的鸟像乌云一样飞舞着。 这是他们的呐喊,他们对三种族发起的叛乱,对虐杀的复仇。 所有人,全都会死吧。尽管我是混血种,但应该不会再被放过第二次。 这样也好。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这段旅程的意义 一定,就在这里。 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所以,我记录了下来,记录下我亲眼所见的他们。 恐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们两个。 肯定会把他们的名字当做比恶魔还要肮脏的东西来唾骂。 但是,我的的确确从他们之间看到了片刻的平静。 我目睹到了一段如梦如幻的美妙时光。所以,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在头上,异形的鸟像乌云一样飞舞着。 这是他们的呐喊,他们对三种族发起的叛乱,对虐杀的复仇。 所有人,全都会死吧。尽管我是混血种,但应该不会再被放过第二次。 这样也好。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这段旅程的意义 一定,就在这里。 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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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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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所以,我记录了下来,记录下我亲眼所见的他们。 恐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们两个。 肯定会把他们的名字当做比恶魔还要肮脏的东西来唾骂。 但是,我的的确确从他们之间看到了片刻的平静。 我目睹到了一段如梦如幻的美妙时光。所以,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在头上,异形的鸟像乌云一样飞舞着。 这是他们的呐喊,他们对三种族发起的叛乱,对虐杀的复仇。 所有人,全都会死吧。尽管我是混血种,但应该不会再被放过第二次。 这样也好。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这段旅程的意义 一定,就在这里。 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所以,我记录了下来,记录下我亲眼所见的他们。 恐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们两个。 肯定会把他们的名字当做比恶魔还要肮脏的东西来唾骂。 但是,我的的确确从他们之间看到了片刻的平静。 我目睹到了一段如梦如幻的美妙时光。所以,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在头上,异形的鸟像乌云一样飞舞着。 这是他们的呐喊,他们对三种族发起的叛乱,对虐杀的复仇。 所有人,全都会死吧。尽管我是混血种,但应该不会再被放过第二次。 这样也好。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这段旅程的意义 一定,就在这里。 我有考虑过赎罪的事。 那是迄今为止都不曾想到过的。 不,准确地说,这是我曾经选择过,却又忘却的选择。曾经,我选择重塑世界来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可是,我没能够原谅那些无辜人们的罪。 背负一切这件事,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承受。所以,我破坏了一切。 于是,在存活下来的现在,我心想。 『是我的错』,还有,『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人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被残忍杀害了,世界被破坏殆尽,堆起数以千计的遗体,还有数以万计的哭声。有人想要守护什么人,结果死了。有人本想拼命活下去,也死了。 这一切,是我的错,都是我酿成的。 『狂王』告知过我——你就开心吧。你的愿望全都已经实现了。 确实说的没错。 但又不是那样。 我是渴望破坏一切。 但我并不像那种结果。 我深知这多么矛盾,可我所想到的答案不会改变。 你……一直听着我说话的你。我,对你讲过对吧? 我对你们…… 根本不曾爱过,甚至于都没给你们留下过字句。 这是我的心声,是事实,是我的愿望。我要诅咒,诅咒一切,诅咒你。 就算我弄脏了自己的手,带给了你们莫大的痛楚,撕开了你们的肚子看里面的内脏…… 可我,真的不曾想杀你们到这个程度。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注意到也已经晚了。但是,就是那么回事。 另外,『狂王』还告诉了我一个真相。 我,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 我岂能不知道那句话的含义。他所说的「喜欢的人」,我岂能去不亲眼确认。于是,知道了。 我实在太无知了。本该无所不知的我,却漏过了太多东西。 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应的你,能听我讲讲吗? 我憎恨过你,诅咒过你,想让你死过。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 事到如今再听我这么说,你一定很困扰吧。但是,这是真心话。请听我说。 请一定要活下去。 请永远地活下去。 即使这个脆弱的世界,开始了又一场丑陋的战争。 感谢倾听我的口信。 即便我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只要能有听我说话的人,我就得到了救赎。 接下来,是我最后的口信。 我要对所有活着的,准备活下去的人们说 我诅咒你们。 同样也不逊于诅咒的,希望你们幸福。 在我重塑出来的世界里, 违背了我的憎恨而诞生, 谢谢你。 再见 ——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10 没错,我,我…… 我看到了纯真、凄惨,彻底扭曲的眼睛。 我目睹到了,不容许存在的拯救。 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那对温情却又冒渎的,相依为命的亲子。 既然这样,就必须由我来讲述了。 所以,我记录了下来,记录下我亲眼所见的他们。 恐怕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憎恨他们两个。 肯定会把他们的名字当做比恶魔还要肮脏的东西来唾骂。 但是,我的的确确从他们之间看到了片刻的平静。 我目睹到了一段如梦如幻的美妙时光。所以,我想把它记录下来。 即便,谁都不会读到这个。 现在,我独自仰望着天空,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我这个想法没有错。 在头上,异形的鸟像乌云一样飞舞着。 这是他们的呐喊,他们对三种族发起的叛乱,对虐杀的复仇。 所有人,全都会死吧。尽管我是混血种,但应该不会再被放过第二次。 这样也好。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我这段旅程的意义 一定,就在这里。 —— 终章 ——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在世界的尽头,有着被结晶包裹的两个人。 在它的前面,『拷问姬』醒了过来。 她一直凝视着天空。 『圣女』在梦境中假寐的意识,也上浮到表层。在『拷问姬』睡着的期间里,『圣女』也和被创造的世界在一起。『圣女』作为临时城主,掌握着里面的情况。 『圣女』已经没有与神和恶魔缔结契约时的庞大魔力,但能够以『某种方法』无穷无尽地牵引出魔力。而且,她在重塑的世界里,也是一位稀世的魔法师。她的技艺没有丧失。做到像肉体崩溃的恶魔那种程度,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圣女』创造的世界,本来应该延续得更久一些。但是,那世界动辄便因不协调感而崩溃,并周而复始。最终,那个世界榊枝无法恢复原本的形态,遭到拒绝,粉碎了。 就像是一座砂城堡,被猛烈袭来的浪花推倒一般。 再然后,玩沙盘的小孩子也从海岸消失了。 「————你选择了孤独,选择了一条艰辛的道路呢」 『圣女』发出呢喃。那梦,是她赐予的慈悲。背负着愚昧的世界去战斗有多么艰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孤独的战斗,不久便会侵蚀内心,就连美好的回忆都会被遗忘。 伊丽莎白·蕾·珐缪在开始憎恨一切之前,有逃避的权利。 但『拷问姬』说了。就算那样…… 就算那样,也不接受。 所以,『圣女』已无话可说。 伊丽莎白瞪视着半空。『圣女』在被她发现前,行动了起来。 她换上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旅状,戴上深深遮住眼睛的兜帽。她从藤蔓遗骸的阴影下迅速开始移动,一路踩碎结晶,眺望着天空。 虹色的膜没有变化,但在遥远的天空正响彻着恶意、哀怨、杀意的宣言。 「所以,我也去吧」 『拷问姬』选择了战斗。所以,她也不得不行动。 为了她曾经诅咒过的人们 为了『圣女』自己的战斗 就这样,『圣女』与『拷问姬』的邂逅 安静地宣告结束。 憎恨世界的人们的最后之战即将开始…… 而这是在那前不久的故事。 后记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紧接『骑士』结束后的故事。棹人还没有遇到诺耶。是网络连载时第一个写的故事。从两个视角,表里两面对日常进行描写的构想,也是从这一篇开始的。日常是什么鬼。这次这个故事收录在书中,也是最彻底进行重写的一篇。您若能喜欢将是我的荣幸。 〖伊丽莎白的日常 表·里〗 时间轴在第2卷前,特装版中干掉『大总裁』的《兽耳狂骚曲》后面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是最符合《异世界拷问姬》风格的短篇。虽然在本篇中未能登场,但我个人很喜欢『埃克塞特公之女』。另外,我一直想写一下『肉老板』和小雏的组合,所以这部分写得十分开心。这两人一组队,吐槽这概念就消失了。 〖小雏的日常 表·里〗 这篇时间轴在第二卷前,在《兽耳狂骚曲》的更后面,特装版收录的《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后面的故事。应该是最符合搞笑风格的搞笑篇。想到是以小雏为中心的故事,就有明显会动的感觉,很欢乐。 〖新写〗 读过就知道,是紧接7卷末的故事。在第八卷,第二部正式启动之前,类似于总集篇,掺入了前情回顾的含义。因此,各卷场景各有安排。稍稍留意地回顾着度,应该会很有意思。文章和内容都是随意写的,所以写得非常开心。另外,这也是为第八卷在做准备。他们所有人最后的派对,若能带给您开心便是我的荣幸。 〖圣女的口信〗 网络连载时还是《某人的口信》。这就是从那时开始对圣女的构想本身,也有意地让读者读下去会渐渐发现。因此,终于把口信写完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她的想法,在里面全部展现出来了。 另外,但愿有一天终能得到相见的机会。 〖关于一对亲子,又或是关于世界的敌人〗 这些是当初没计划写的故事。但是,由于短篇集的节奏。空白的页数多出来不少,在绫里追加新篇的要求下,得到编辑〇老师『写爱丽丝和刘易斯的故事』的建议,于是便加进来了。如果能一直读到第八卷,肯定会很有意思。能通过短篇集接触他们两个,我感到十分幸运。 整体上,能让《异世界拷问姬》的各个角色大量出场,绫里非常开心。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想写写没怎么出场的兽人、圣人的故事。现在还请稍事休息之后,期待本篇的后续吧。 下面开始每次熟悉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画出人数和华丽程度都令人惊讶的封面场景。责编〇老师,这一次也要谢谢您。能够拜读洋溢着爱的漫画化作品,我感到万分幸福,倭ヒナ老师。各位相关人士,我重要的家人,尤其是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感谢。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拿起7.5卷的读者朋友们,真的万分感谢。 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这次的7.5卷成短篇集了。这些故事在第8卷之前希望能务必读一读,您若拿起这本书便是我的荣幸。 页数不错,就对各短篇简单说明下吧! 〖濑名棹人的日常 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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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是第8卷。第7卷执笔后要进一步对细节进行回收,情节写起来非常要命。但是,我想全力以赴去完成。若承蒙不弃,还请继续陪伴他们的命运,这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她说,就算那样,也不想放弃。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初出〗本作是对icwalker上2017年5月21日更新部分至2017年10月21日更新部分进行加笔、修正,添加新写内容收录编成。 〖译注〗后记中提到的《外传2·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与《外传3·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以及文中未提及的《外传1·伊丽莎白与棹人的漫长夜晚(1卷特装版小册子)》均未得到图源。 animate特典ss 『小雏的日常·后』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小雏行踪不明被平安发现的第二天。 濑名櫂人再次遭遇了外星人。 「外、外星人!」 『呼咻——』 穿着银色衣服的什么人在他眼前缓慢地挥舞手臂。櫂人嗖地退了一步——话虽如此,其实他已基本判明对方的真实身份。那银色的奇妙服装不是太空服,而是使用除鼠剂时用的防护服。里面的人,不是伊丽莎白就是小雏。『肉老板』也是候选人,但他个头很小,手脚根本撑不起来。 櫂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判明里面究竟是什么人,问了过去 「小雏~,小雏在吗~?」 「来了来了,櫂人大人~!对心爱的您忠心耿耿的小雏,此刻听到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从大楼梯速攻赶过来啦~,我冲!」 「好、好快。那这么说,里面的就是伊丽莎白了呢!」 谜题完全解开了。櫂人气势十足地朝眼前的银色防护服指了过去。但是,对方晃了晃,估计是在摇头,还咕噜咕噜地说了些什么。 櫂人拼命地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他说的话 『窝闷师歪星扔~』 「为、为什么伊丽莎白知道这句经典的话?难道里面真的是……」 『嗯?拼干撅遮么说了,一师街嗨真优遮钟说发~』 「啊,果然是伊丽莎白啊」 『……嚯、嚯、嚯、嚯、嚯、嚯、』 「不要嚯嚯嚯地打马虎眼,还不出来,喂」 櫂人轻轻敲了下防护服的脑袋。对『拷问姬』这么做,简直是不知死活,但反正冲击基本到不了她身上。只不过,里面的人大概知道自己被触碰了,便摘下了防护服的头部。 不出所料,一张美丽的面庞从里面出现。长长的黑发飘逸着散开来。 「呼,怎么知道的啊。真没劲,就不能再吃惊点吗」 「我说啊,才看过人穿成这样,当然知道是什么人扮的啊」 「哎呀,伊丽莎白大人也在叫我吗?外星人……小雏也不是很懂,不过这样子从外面来看,的确是很有意思的造型呢」 「嗯,完全成了一种神奇生物的样子。我们是外星人哦!」 不知怎么突发奇想,伊丽莎白重复了一边那令人怀念的经典台词,顺带手还举起放下。小雏也呀呀地叫着,模仿她。櫂人望着她们,完全看傻了。眼前展现的风景,是那么的平静。想到小雏失踪事件时的混乱,事态可以说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櫂人隐约感觉到了视线,朝王座房间的入口转过身去。在那里,又冒出一个银色的身影。 「外、外星人」 『嚯、嚯、嚯,窝闷师歪星扔~』 「超『肉老板』的感觉啊,嘿嘿嘿」 『猪收,腰摔刀啦,啊』 伊丽莎白发现她的真面目,立刻从自己的防护服里跳了出来,以平时拘束装的形象现身,想把那个小防护服推倒。那个小个头险些失去平衡,慌张起来。櫂人来到他面前,问道 「果然是『肉老板』吗。为什么连你也穿上这个了?」 『窝作天听刀,没哩的女扑割虾说的花』 「于是就争着抢着这么玩是吗,看招」 『猪收』 櫂人也加入伊丽莎白,一起把『肉老板』推倒。『肉老板』最终失去平衡,栽了个大跟头,但櫂人他们也被牵连进去。大伙胡闹的样子真的是十分悠闲,完全想象不到这里是正在同恶魔们厮杀的『拷问姬』的城堡。小雏看着主人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嘻嘻的样子,开心地露出微笑。 「呵呵,今天也似乎是美妙的一天呢」 今天的点心,就做蛋奶馅饼吧。 小雏点点头,上去帮助缠在一起的三个人。 维拉德的日记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不是你 天气·浓烟滚滚的阴天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现状恶劣 —————————————————————————————— 这『吾之爱女』的日记,我就独断地续写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气的脸。真令人无比愉快啊。 不过,翻回去看看着实令我吃惊。 似乎包括『吾之传人』在内很多人都在这本日记上写过。 为什么没邀请我也加入呢,令人费解。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吾之传人』的日记很有他的风格。 务必请多保重。我由衷的,爱着你们。 说得好。我真心心想,姑且把它记下来吧。 『吾之传人』贯彻了自己的爱。 他的愚行,没人能够否定。 足以拯救的愚钝,我直到那一刻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我的孩子啊,我从未见识过如你这般保持着高尚却扭曲殆尽的玻璃珠 人类有够丢人。兽人、亚人、混血种都不遑多让。 这个世界,一切都摆在戏剧舞台之上。但是,我的孩子们很美。 的确,很美。不能容忍失去他们。 姑且记下吧,这是认真说的。不敢相信对吧? 今天的菜单……………最近都是战斗用的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尤其是我吃的,会不会太应付了? 今天『吾之传人』……在睡。 今天『吾之爱女』……似是比当事人想的更加寂寞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吧。 快点读吧,好想看看『我之爱女』生气的脸。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不是你 天气·浓烟滚滚的阴天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现状恶劣 —————————————————————————————— 这『吾之爱女』的日记,我就独断地续写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气的脸。真令人无比愉快啊。 不过,翻回去看看着实令我吃惊。 似乎包括『吾之传人』在内很多人都在这本日记上写过。 为什么没邀请我也加入呢,令人费解。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吾之传人』的日记很有他的风格。 务必请多保重。我由衷的,爱着你们。 说得好。我真心心想,姑且把它记下来吧。 『吾之传人』贯彻了自己的爱。 他的愚行,没人能够否定。 足以拯救的愚钝,我直到那一刻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我的孩子啊,我从未见识过如你这般保持着高尚却扭曲殆尽的玻璃珠 人类有够丢人。兽人、亚人、混血种都不遑多让。 这个世界,一切都摆在戏剧舞台之上。但是,我的孩子们很美。 的确,很美。不能容忍失去他们。 姑且记下吧,这是认真说的。不敢相信对吧? 今天的菜单……………最近都是战斗用的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尤其是我吃的,会不会太应付了? 今天『吾之传人』……在睡。 今天『吾之爱女』……似是比当事人想的更加寂寞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吧。 快点读吧,好想看看『我之爱女』生气的脸。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不是你 天气·浓烟滚滚的阴天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现状恶劣 —————————————————————————————— 这『吾之爱女』的日记,我就独断地续写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气的脸。真令人无比愉快啊。 不过,翻回去看看着实令我吃惊。 似乎包括『吾之传人』在内很多人都在这本日记上写过。 为什么没邀请我也加入呢,令人费解。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吾之传人』的日记很有他的风格。 务必请多保重。我由衷的,爱着你们。 说得好。我真心心想,姑且把它记下来吧。 『吾之传人』贯彻了自己的爱。 他的愚行,没人能够否定。 足以拯救的愚钝,我直到那一刻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我的孩子啊,我从未见识过如你这般保持着高尚却扭曲殆尽的玻璃珠 人类有够丢人。兽人、亚人、混血种都不遑多让。 这个世界,一切都摆在戏剧舞台之上。但是,我的孩子们很美。 的确,很美。不能容忍失去他们。 姑且记下吧,这是认真说的。不敢相信对吧? 今天的菜单……………最近都是战斗用的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尤其是我吃的,会不会太应付了? 今天『吾之传人』……在睡。 今天『吾之爱女』……似是比当事人想的更加寂寞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吧。 快点读吧,好想看看『我之爱女』生气的脸。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不是你 天气·浓烟滚滚的阴天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现状恶劣 —————————————————————————————— 这『吾之爱女』的日记,我就独断地续写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气的脸。真令人无比愉快啊。 不过,翻回去看看着实令我吃惊。 似乎包括『吾之传人』在内很多人都在这本日记上写过。 为什么没邀请我也加入呢,令人费解。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吾之传人』的日记很有他的风格。 务必请多保重。我由衷的,爱着你们。 说得好。我真心心想,姑且把它记下来吧。 『吾之传人』贯彻了自己的爱。 他的愚行,没人能够否定。 足以拯救的愚钝,我直到那一刻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我的孩子啊,我从未见识过如你这般保持着高尚却扭曲殆尽的玻璃珠 人类有够丢人。兽人、亚人、混血种都不遑多让。 这个世界,一切都摆在戏剧舞台之上。但是,我的孩子们很美。 的确,很美。不能容忍失去他们。 姑且记下吧,这是认真说的。不敢相信对吧? 今天的菜单……………最近都是战斗用的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尤其是我吃的,会不会太应付了? 今天『吾之传人』……在睡。 今天『吾之爱女』……似是比当事人想的更加寂寞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吧。 快点读吧,好想看看『我之爱女』生气的脸。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不是你 天气·浓烟滚滚的阴天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现状恶劣 —————————————————————————————— 这『吾之爱女』的日记,我就独断地续写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气的脸。真令人无比愉快啊。 不过,翻回去看看着实令我吃惊。 似乎包括『吾之传人』在内很多人都在这本日记上写过。 为什么没邀请我也加入呢,令人费解。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吾之传人』的日记很有他的风格。 务必请多保重。我由衷的,爱着你们。 说得好。我真心心想,姑且把它记下来吧。 『吾之传人』贯彻了自己的爱。 他的愚行,没人能够否定。 足以拯救的愚钝,我直到那一刻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我的孩子啊,我从未见识过如你这般保持着高尚却扭曲殆尽的玻璃珠 人类有够丢人。兽人、亚人、混血种都不遑多让。 这个世界,一切都摆在戏剧舞台之上。但是,我的孩子们很美。 的确,很美。不能容忍失去他们。 姑且记下吧,这是认真说的。不敢相信对吧? 今天的菜单……………最近都是战斗用的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尤其是我吃的,会不会太应付了? 今天『吾之传人』……在睡。 今天『吾之爱女』……似是比当事人想的更加寂寞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吧。 快点读吧,好想看看『我之爱女』生气的脸。 网译版 转自 tsdm论坛 图源:流哲不哼太 翻译:不是你 天气·浓烟滚滚的阴天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现状恶劣 —————————————————————————————— 这『吾之爱女』的日记,我就独断地续写吧。 我仿佛看到了她生气的脸。真令人无比愉快啊。 不过,翻回去看看着实令我吃惊。 似乎包括『吾之传人』在内很多人都在这本日记上写过。 为什么没邀请我也加入呢,令人费解。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吾之传人』的日记很有他的风格。 务必请多保重。我由衷的,爱着你们。 说得好。我真心心想,姑且把它记下来吧。 『吾之传人』贯彻了自己的爱。 他的愚行,没人能够否定。 足以拯救的愚钝,我直到那一刻都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我的孩子啊,我从未见识过如你这般保持着高尚却扭曲殆尽的玻璃珠 人类有够丢人。兽人、亚人、混血种都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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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壁炉,壁炉旁堆着新柴,还有餐具柜,柜体上淡雅的装饰。另外,这里还有一张朴实结实的桌子,桌上摆着两只杯子,杯子里盛满了用牛奶熬煮而成的茶。 忽然,一只白色的手伸了过去。砂糖从银匙中抖落,沙沙沙地落入茶的表面。 鲜红、朱红、赤红……在这个好似从肉里面深深挖出的伤口一般的房间里,『他们』就像天经地义一样生活着。 「好了,请用吧,棹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小雏」 濑名棹人点点头,接过杯子。扎成短短一束的头发摇摆起来,他将茶含进嘴里。 在棹人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女仆。 那是他永恒的恋人,最爱的妻子,机械人偶小雏。 餐桌旁还准备了另一张椅子,但空空的没有人坐。那空白是那么空洞,那么寂寥。 房间不仅扭曲,还欠缺重要的某种东西。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安然地过着喝茶的时光。但突然间,温和的沉默被打破。 远处开始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很微弱,却显得不祥,十分尖锐,听着又像有人在大叫,又像有人在哀嚎。 刀剑的声音,吃肉的声音,被咬的声音,哭声,喊声,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小雏垂下她翠绿色的双眸,呢喃道 「已经,开始了呢」 「嗯,开始了啊」 棹人的目光落在浑浊的茶表面,点点头。吹响末日号角的时刻曾被大幅推延,而铸就这一成就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濑名棹人。然而,棹人却不怎么惊讶,淡然地接着说道 「说到底,这早已心知肚明。生者全都是愚昧无知的畜生,但又无比宝贵,正因如此值得去保护。同时照现在这样下去,不久将难逃毁灭。本质就是这样……不过三年的话,实在来得太快了」 「嗯,命运的齿轮,恶因早在最终决战前就种下了」 「没错,问题是今后会怎样吧。相比混血种,还是转生者的存在更加棘手吧。只是,连那些当事者本人都没有自知之明……换个说法,或许可以说缺乏危机意识。『这一次,一定要让我们的夙愿达成』,是么」 棹人皱紧眉头。那正是由他自己已经体现过,证明过的事实。死于非命之人的『断定』将化为无限的魔术素养,但取决于本人是否拥有自身的愿望。 空容器会自由变换,但会给世界带来什么,会促成什么,就连这些都不确定。 不知是爱,还是憎恨。 不知是正义,还是邪恶。 「我爱过。唯独这点毋庸置疑。但正义是什么,我现在都不清楚」 『狂王』生前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但他仍没能够拯救一切。他知晓无数的悲剧,却对其中大多数没有伸出援手。 而且,这么做的不光棹人一个。 有的人对无辜牺牲者的哀求充耳不闻。人变成加害方,或旁观到底。 他们犯下了罪,惩罚终有一天要被追讨。 愚昧的羊儿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 他们渴望知道,自己能否得到救赎。提这个问题本就是恬不知耻。在这个神与恶魔都存在的世界里,他们自私自利渴望奇迹的样子,是多么的滑稽。生者也差不多该吸取点教训了。 没有救赎。 所有人终将同世界陪葬。 这就是答案。甚至这次的叛乱,都没有任何人有权指责。 但是,『即便如此』…… 愚钝的人,发出呢喃。 既然如此,一切便将开始吧。 「啊,是呀,伊丽莎白……即便如此……」 棹人没有说下去。回过神来,声音也消失了,周围鸦雀无声。这个房间,原本便与外界隔绝,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能听到声音反倒奇怪。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墓地,又像座监牢。 在这个本不该有人存在的地方 唯独,仅仅,两个人坐着。 *** 肉燃烧的声音,皮肤烤焦的恶臭。 某个地方,人燃烧着。 远处钟声响起,大地滚烫,灰和烟把天空熏得昏黑。 地面烧起来了,树木烧起来了,连青草也全都烧起来了。水变苦了,许多人因此而死。一只鸟从天上飞过,大声嘶叫。 一个纤细身材的男人望着此情此景,贵族式黑大衣的下摆翻飞起来。他轻轻说道 「『灾难要来啦,灾难要来啦,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接下来,天使将吹响号角』……就是这样吧。此情此景,的确犹如『末日』再临啊」 「你很吵啊,维拉德。你既然爱对惨剧诗兴大发,怎么不去当吟游诗人」 有人向男人——维拉德背后投以讽刺。但维拉德依旧仰望着天空,不作回应。 那人发出硬质的脚步声,靠近无言的维拉德背后。乌黑的秀发与煽情拘束装的下摆向后飘逸,美丽的女孩停下脚步。在尘烬漫漫的风中,她扬起鲜红的双眸。 『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粗声粗气地说道 「如今哪有什么天使、『神』和『恶魔』,无非是『末日』幸存者的自相残杀。蠢得要死,惹人生厌……嗯?结束了吗?东边的生还情况呢?」 「刚、刚才接到报告」 伊丽莎白提问后,一位人类新兵从稍远处喊了过来。 他从东侧建造的一片民宅离开后正在赶来。在他身后,能看到士兵们正从残留着余火的建筑物中将牺牲者搬出来,但多半那些人已经断气。 凄惨的尸体,被纷纷安置在广场中。 尽管从遗体总数就能猜到结果,但伊丽莎白仍然等待回答。新兵停在她面前,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不忘敬礼,将手臂横放在胸前。然后,他大声报告 「没救了……无一生还!已确认完毕,据我们调查,民宅无一幸免!不止妇女孩子,『连还没出生的孩子也是』……跟其他的一样」 新兵紧紧抿住嘴唇,似乎是在忍着吐意。他脸上满是煤灰,还有红肿,应该是受到屋内尚未散去的热气炙烤所致。尽管携带了用于搜索的灭火器械,但并不完备。 可是,他却像是从极寒之地来到这里似地抖个不停。 伊丽莎白听到『连还没出生的孩子也是』这个怪异的表述,咋舌道 「嘁,又来了。真是又恶趣味又执拗,连娱乐都扯不上了」 「反叛军的憎恨之深超乎寻常。这就是个纯粹的证据吧,『我的爱女〈my precious〉』。不过,倒也能看到许多自私自利的方面呢。要说最根本的动机,无外乎纯粹的『怨恨』」 维拉德忽然开口,缓缓转向两人。 伊丽莎白的脸毫不掩饰地扭曲起来。新兵短促地屏住呼吸。 维拉德正笑得无比快乐。在这形同地狱的地方,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但维拉德毫不理会二人的厌恶,接着说道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我们做什么都可以』——这正是过去部分人找到的,丑恶至极的免罪符。那是为逃避罪恶感的诡辩,是肤浅到令人无语的小聪明。人与人之间需要体谅的真正理由,就是为了自己不被杀掉。 他们曾站在这则铁律的框架外,像对待牲畜一样残害过混血种这一具备智慧的群体」 ——既然如此,就会『变成这样』。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维拉德柔和地说道。他冷血无情的断言,惹得新兵想要大喊反驳。伊丽莎白把手放在新兵肩上,让他冷静。这种时候理会维拉德毫无益处。 但伊丽莎白尽管无视维拉德,却也心想。 (用『报应』一语概括此情此景,未免太草率了) 伊丽莎白再次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好了,在『拷问姬』眼前呈现的惨状,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 建筑物燃烧,人死去,尸体摆在一起,天上下着灰。 现在,伊丽莎白他们在一个中等规模的无名村落。 这里是遭到反叛军袭击,实施杀戮的地方。 *** 这里本是个偏远又没特色的平凡村落,人口水平高于平均,小麦产量也十分充足。但是,这个村子不面朝主街区,大规模的农场、魔道具材料产出地、矿山矿脉也都没有。袭击这里顶多能获得一些钱财。 但是,当发生异变的报告传到王都,伊丽莎白他们赶到的时候,为时已晚。村庄被纵火,杀戮已经结束。 由于优先搜寻幸存者,现在农田和仓库还在火焰之中。再过不久,沾染黑灰的脏雨就会把它们扑灭吧。火舌盘踞的屋顶上,烧焦的风信鸡轧轧作响。 在那前方,安置着村民们的遗体。但是,他们的死因并非烧伤。 村民胸口被撕裂,肋骨被折断,『活生生』被掏出了心脏,就连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的人』也不例外。胎儿也被从肚子里掏出来,挖掉了脏器。这样的暴行简直泯灭人性。但村民们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暴行,并非毫无理由。 这也是情理之中。当前,敌我双方都没有陷入致命的丧失理智状态。 既然如此,没有理由就很奇怪了。 至少目前还是这样。 「对『最终决战』之后还在持续的混血种屠杀事件的复仇,是吗」 伊丽莎白嘀咕出叛乱的根本原因。 事情发生在三种族成功化解末日之前。 人们亲身直面『世界终结』这一绝对的死亡,很多人丧失了理性,导致他们诉诸教义中本不存在的『异教徒屠杀』,藉此向神展示自己的信仰心,渴求拯救。 由于外貌差异,而且近在身边,混血种便被当做目标。 『末日』化解后,同样的事件仍在相继发生。诉诸暴行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重塑派暗中活动,对灾难再临的恐惧心等多方面因素。另外一方面,就是『恶魔』实际存在的事实为人所知,导致献祭仪式再度抬头。 以『虔诚』分类,这个村落应该属于前者。 (淳朴而热情的祈祷,有时却正是无可救药的扭曲啊) 伊丽莎白循着记忆回想。 正好是一年前发生的事。 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被带到附近的教会。 据说,混血种的流浪团体,在这个村子附近接连失去音信。 根据这条情报派出了调查队,但村民们都很虔诚,没有可疑言行,也没有发现物证。这是肯定的,因为他们盲信自己是正确的,自然言行中部会露出破绽,当然也不会留下证据。若整个村子全体联手掩盖真相,以地方教会调查队的水平想必很难侦破。 就这样,真相被埋藏在黑暗中——但其实不然。 「于是,偏偏让混血种嗅到了味道呢。有『慷慨的行脚商』请客喝酒,一旦有人说漏嘴便万事休矣。从杀害村民方式的统一性来看,是被『原样奉还』的呢」 望着成排的尸体,伊丽莎白眯起眼睛。那令人恶心的腐臭格外强烈,根本难以掩盖。 真相被大白,复仇达成,罪业被追讨。 (但是,不止小孩子,就连胎儿都残忍杀害,实在太过超乎常理……恐怕……) 「对他们而言,没有根据性别、年龄、身份来逐一甄别『是否该杀』的余力啊,『我的爱女』。就跟生前的村民们一样,是为了继续高举『正义与我同在』的旗号呢。从鲜血与大义名分的陶醉中清醒,恢复理智之后,等待着的就将是自身内心的凋亡」 维拉德似乎察觉到到了伊丽莎白在想什么,就像为她代言一般,轻声说出『这就是那样的行为』。面对凄惨的场面,维拉德无动于衷地耸耸肩。 「可是,『复仇者』真的很棘手。动机越正当执念就越深,方式就越扭曲,最终连自己都破坏殆尽……嗯,还挺不赖,就是有些过分阴暗,招人郁闷」 「维拉德,你的评价怎么都好。余刚才应该也说过,你要想作诗或者扮小丑就换个地方,别干这个了。在滔滔不绝个没完之前,余等还有其他该做的事」 「喔?『该做的事』是什么呢,『我的爱女』?你对我有何要求?」 维拉德故意天真无懈地歪起脑袋,同时那令人讨厌的笑容笑得更深。 伊丽莎白没做回应,先迈出脚步。新兵连忙跟在后面。她走向正在搬运尸体的广场。牺牲者数量庞大,要完成这项工作看似遥遥无期。 因此,伊丽莎白说出自己该做的事。 「还用说吗——『搬运尸体』」 鸟在叫,鹰在鸣,鸦在啼。 灾难要来啦,灾难要来啦。 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 *** 前些天,世界再次失去了安宁。 混血种向三种族宣战。 反叛军代表的刘易斯继承了混血种组织长期以来积蓄的资产、知识和技术,更握着『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以及『恶魔之子的孩子』这些手牌。 相对他们,三种族方面又如何呢?战斗准备根本称不上万全,因为『末日』化解后,他们一直以来埋头致力于复兴。尤其是人类,在同恶魔之间反反复复的战争已令他们疲惫不堪。 许多人失去了重要之物,因此,他们连投入新战斗的心理准备都不充分。 (但是,复仇不等人) 不管演员期望与否,新的舞台拉开帷幕。战争的引线已经点燃,但大规模战斗尚未发生。预期中的对抗,尚未出现。 即便如此,尸体正在渐渐堆积成山。 另外,杀戮之外的损害也在大量发生。 「未验明的要安置在哪儿?啊,知道了。好……嗯?」 伊丽莎白搬运完中年男性的遗体后停了下来。她忽然抬起脸。 在广场中央打的水井旁,一名银发女性正在和王城的签约魔法师交谈。 女性大概察觉到了目光,也朝伊丽莎白回望过来。她面庞美丽端正,但各部位嵌有扭曲的机械零件,面颊一半部分有齿轮在转。 伊莎贝拉·维卡凛冽地眯起那双蓝与紫的异色双眸,庄重地开口说道 「伊丽莎白阁下,来得正好,这里接到报告。与阁下所料一致,水里被投了毒」 「不出所料啊。当初感觉到空气中古怪苦味,原来是因为这个」 伊丽莎白点点头。那是刚进村时发生的事。 他从人燃烧腾起的产生的黑烟中嗅到了微弱的刺激气味。苦味现已随风飘散,变得稀薄。但可以推测,那味道在袭击当初应该笼罩了周围一带。 伊莎贝拉举起夹在指尖的两只小瓶,其中分别装有从水井与水路中采集的水样。两份水样中都有上层分离的绿色黏液。 她严肃地讲出魔法师刚才得出的结论 「该液体与『末日』时从兵释放的毒液属同种类。没想到除了我们之 外,还有其他人将它保存、分析并尝试重现……幸好棹人大人当初那样的威力提升并未成功,反倒劣化了。但是,一旦用这个水灭火,毒物肯定会一下子扩散开来。没发现村民们抵抗的痕迹,就是这个原因」 「雾不久散去,但毒在水井和水路中残留下来。估计附近的土地没法像以往那样使用了,只能作为无法再度居住的地区,从人类的地图上抹掉了……而且,袭击还是由少数人发动,放火投毒赶尽杀绝后立刻撤退」 「嗯,跟其他遇害地区一样……也就是说,这里也是」 伊莎贝拉表情严肃地指向安置的尸体。 伊丽莎白转向她示意的方向,只见专门在紧急时投入应急处置的卫生兵正在负责验尸。他们对治疗魔法不在行,但擅长把握人体构造。 卫生兵们尽可能鉴别尸体的性别、年龄、特征等,再与村子的名册进行对比。 看到他们阴沉的表情,伊丽莎白就明白了。 「果然尸体数量不足村内人员总数吗……这里也是啊」 「正是〈of course〉,出现杀戮之外的牺牲呢。以村落领导人及其亲属为代表,很多人被抓走了。〖说出来让人犯恶心呐!还不如活生生心脏被扯出来早早挂掉呐!〗」 这个声音不可思议的平静,有违于粗暴的口吻。 伊丽莎白和伊莎贝拉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酷似人偶的女孩从通向集会所的中央道路上走入广场。她身上穿着比伊丽莎白还要暴露的拘束装,裸露的肌肤如白瓷般光艳。她轻轻摇摇头,金黄色的头发华丽地摆动起来,蔷薇色的双眸毫无情感地看向前方。 她是另一位『拷问姬』——珍妮·德·蕾。 「不出所料,藏在钟楼里。〖高高在上地参观咱们善后呐!〗」 她把手里的东西粗鲁一丢。 噗唰一声,一个丑陋的生物摔在石砖地上。那是个外表好像鹰和小猪结合而成的使魔,肯定是反叛军设置的。伊莎贝拉颦蹙着摇摇头。 珍妮眨了眨那双宝石般的眼睛,淡然地说道 「还有,在集会所背后发现了传送阵的痕迹。跟以前教会内部、墓地、村中大型建筑物背后等地方所绘制的东西相同。这次也是,无法进行魔力的逆探知。〖那帮家伙玩的是蛮力呢,工作粗暴但难以追踪,就像狗儿刨土的痕迹〗」 「所以转移村民也是用的那个吧」 伊丽莎白低声说道。珍妮点点头。伊莎贝拉紧紧攥住拳头。 「又是这样吗……又干出惨无人道的事。哪怕打着复仇的旗号,这种事也决不能饶恕」 「这是很明显的道理啊,『我的女士〈mydy〉』。〖不过被不被饶恕嘛——那种事对那群家伙大概无所谓吧。所为的复仇者,就是那种人〗」 伊丽莎白在脑海中重放伊丽莎白所说的话其中一部分。 没错,『又是这样』。 在此前的袭击现场,也必定发生同样的惨状。把人掳走的目的,应该当做『恶魔之子的孩子』的母体素材。死亡的确是值得那些牺牲者羡慕的结局。 (离散式,屠杀与掠夺,事后挑衅——这一整串行为不属于常规斗争的范畴) 伊丽莎白眼睛眯起来,开始思考。珍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思考,回答道 「嗯,并不按照战争的套路。也不同于从兵的无差别破坏行为」 「也就是说,这是『复仇剧』——实实在在的复仇剧,对吧?」 珍妮对伊丽莎白的提问点点头。 伊丽莎白有转向伊莎贝拉,征询她的见解。此时,她发现伊莎贝拉不知不觉间眼睛紧盯着维拉德。 维拉德在死掉的使魔跟前冷冷地笑着。这次,维拉德作为『邪恶』观点的顾问准许同行,但他本来是正在监禁中的罪人。 伊莎贝拉这个样子,并不是维拉德行为古怪的问题。伊丽莎白想要推测维拉德的动向,眼睛眯起来。 维拉德好像发现了她的担忧,摊开双臂说道 「是有些沉默过头了呢。被纯粹当做危险也是无能的表现。我并非炒热气氛的小丑呢——也该拿出点顾问的样子,讲讲确信的观点了」 维拉德态度猛然一变,摆出严肃的表情。 有些东西,只有站在邪恶的位置上才能看到。他的话语似流水般,罗列出来 「一整串的屠杀不是战斗行为,是复仇剧,为了『让黑风刮起来』的小剧场。换句话说,就是宣传活动。为近期内正式公演的预热」 维拉德说出的话十分冒昧,而且令人捉摸不透。伊莎贝拉表露出更为强烈的不信任感。但是,伊丽莎白能够理解。维拉德没有回答伊莎贝拉的疑惑,接着说道 「『灾难要来啦,灾难要来啦,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混血种就是这样偷偷透露。他们的策略,就是要偷偷的——毕竟全面开战只能是鲁莽行为」 伊丽莎白回忆过去的场景。 黑影如云霞笼罩整个天空。 鸟儿从世界树周边的森林中齐刷刷地飞了起来。鸟在叫,鹰在鸣,鸦在啼。 接着,天使吹响了号角。 『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反正不论我成功与否,结局都不会变。诸位不会得到拯救的。没有人拯救诸位,包括我』 『日已隐没——开始相互厮杀吧』 『我等混血种——向诸位发起反叛』 刘易斯宣战了。但是,他们尽管拉拢了一部分亚人,但要将三种族赶尽杀绝依旧是天方夜谭。就算以万全准备发起挑战,也难以填补原本物资人力的差距。但是,也存在『狂王』这一例外。可以说是偶然与必然交叠成的结果,他获得了颠覆一切的力量。 根据『异世界拷问姬』的实力,颠覆权力构图不无可能,但长久稳定的统治难以实现。从提出对三种族统一管理的那一刻开始,就等于自取灭亡。 刘易斯等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以『正确的牧羊人』为目标。反叛军要对混血种杀害事件的加害者实施彻底清洗和惩罚,以此进行管理来达到防止类似事情再次发生的目的。 换而言之,他们的梦想,就是实现理想社会。 (只要不发生奇迹,那种荒谬的未来不可能成立) 又或者,需要足以让所有人无条件肯定自己的力量吧。 那不是别的,正是『圣女』寻求过的强大抑制力。 『神』与『恶魔』。 (那样的话,『让黑风刮起来』比喻什么便不言自明了) 正当伊丽莎白准备回答时。 哐啷、哐啷,钟被敲响。 在村外设置的传送阵前,看守发来信号。 是有什么人来了。 *** 「传令、传令!」 在动摇扩散开来之前,首先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看守直截了当地讲出来访者的情报。单纯就是王都来的情报传达员到了。见似乎不是异常事态,士兵们便不再过度紧张。但是,伊丽莎白踢了脚地面,飞奔而起。 伊莎贝拉、珍妮,不知为何连维拉德也跟在后头。 她们沿道路飞奔,路过一幢幢燃烧的建筑物。不祥的预感令伊丽莎白胸口发闷。 (现在,三种族间通信频繁) 王都的通信装置前面时刻都是满员状态,根本没有余力专程派遣文官来这种又不是重要据点的村落。换而言之,他们费这么大功夫,应该是发生了某种相当重大的情况。 (就算不是这样,那人可是在这种状况下现身啊。不论是敌是 友都准没好事!) 伊丽莎白等人到达包围村落的粗制栅栏跟前。 她猛地止步,此时正好传送阵在面前化作圆筒状的光壁,随后光壁开裂破碎,化作闪亮的雨点落下,从里面出现一位身着绢丝长袍的男人。伊丽莎白对他的长相也有印象。 他本来身在作为临时王都的地下陵墓中,负责搜索叛乱军的通讯。 他发现了伊丽莎白,立刻上前。他脚步扎实,但面色潮红,满是汗水。文官调整好呼吸后,大声宣讲 「报告!叛乱军传来了宣告的后续」 「喔?现在吗!比我预料的要早一些吗,虽说在后续又华丽地毁掉两三个村子之后……正好中场休息呢。被直接表明意图也不失为愉快。继续讲吧!」 维拉德合掌,激动地说道。这反应令人费解。再说,虽说他现在受条件约束下被释放了,但终归还是一名罪人,完全没有直接下令的权限。 但是,他的态度太过理直气壮,文官似乎混乱了,目光彷徨不定,不知如何是好。伊莎贝拉看不下去了,摆摆手催促他继续往下将。 文官挺直身板,深深低下头。 「抱歉,我重新开始细说」 「嗯,有劳」 「以下是宣告内容。『你们高高在上地享受着安宁,却不思帮助疾苦之人,傲慢地犯下种种恶行。因此,我们要砍下罪人的脑袋,让血流成河,让尸体堆成山,将一切化为灰烬。直至我们胜利或败北的那天,我们会竭尽所能一直杀戮下去。但是,诸位若要乞求宽恕……』」 流畅的讲述到一半突然中断。文官开始剧烈咳嗽。 看来是烟呛进了气管。 维拉德无奈地耸耸肩。伊莎贝拉用眼神示意他收敛鄙夷的态度。同样在耸肩的珍妮连忙把肩膀收了回去,偷偷端正好姿势。 吵闹中,伊丽莎白兀自颦眉。她察觉到一件事。 文官虽然在猛烈咳嗽,但同时也在偷看自己。他的目光就像在问自己,继续说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还包含对余不利的信息吗?但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余……嗯,这家伙) 伊丽莎白突然想起来,自己对这个文官有印象。但是,她本来对文官之流根本不感兴趣,为什么唯独对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却能记住长相呢? 其中存在着理由。 那是以前在录入有关濑名棹人的口述记录时的事。 在许多位执行人中,唯独这位文官向『拷问姬』递上蜂蜜汤等表示关怀。 这位文官曾说他的哥哥是圣骑士,参加过『最终决战』的战斗。当时,他接着这样说 『「本人能够生还全拜〖狂王〗所赐。没有他,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兄长一直念叨着这句话。所以幸存下来的人,理所应当对〖狂王〗想要守护的人致以敬意……哪怕那个人是〖拷问姬〗』 正因如此,文官现在犹豫了,害怕自己的报告会招惹到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察觉到这些,还是回以锐利的眼神,催他快点讲。 (这个白痴滥好人——根本不需要同情。带火的箭都已经射过来了) 钳口不语,无法令事态好转。闭上眼睛,丑恶的剧目仍会继续。 根本已经无路可逃了。 不论谁都一样,包括『拷问姬』。 既然如此,就只有抗争,只有战斗。 伊丽莎白慑人的眼神令文官屏住呼吸。他敛去表情,庄严地开口讲道 「那就继续了……叛乱军告知了他们的要求。可以宣讲吧?」 「嗯,对余等但说无妨」 这次,伊丽莎白明确地发声催促。文官点点头,缓缓地调整好呼吸。 接着,他一口气讲了出来 「『若要停止断罪,便献上代价,献上牺牲品,献上活祭。我们要求以交出结晶化的〖狂王〗及其太太,还有〖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来换取你们的性命』」 空气猛然扰动,在场的人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伊莎贝拉按住额头,珍妮耸耸肩,维拉德冷笑了一声。 伊丽莎白仍然沉默不语。这个回答并未出乎意料,不值得动摇。 (————但……) 同时,她痛彻地感受到。 此后,最大的敌人将是民众。 这才是通告所掀起的最大威胁。 —— 2 受难的女性们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四面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但房间的构造本身却十分平凡。这里有壁炉,壁炉旁堆着新柴,还有餐具柜,柜体上淡雅的装饰。 在朴实结实的桌子上,展开着一张西洋棋盘。 它是房间里小物件中,唯一绽放异彩的东西。 首先它棋子数量太多了。从桌子的面积来看,应该无法摆下成百上千乃至数万枚棋子。但是,那些棋子没有一只多出来,全都摆进了狭小的盘面上。那盘面的幅度,似乎也很扭曲。 仔细一看,那些棋子做得无比精致。 骑士拿着剑,司祭举着杖,王戴着王冠,但步兵没有手。 可以说,这又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士兵没有武装,这绝对令人费解。但事实正是如此。盘面上势力最大的棋子不过是看着像步兵,其实是别的东西。 他们真正表示的,是无力的民众。 由于民众大多属于自己阵营,所以无法让他们像骑士一样去战斗,也没有战斗的方法。 哪怕灾难即将降临,他们大多数也只会继续坐以待毙。 在那旁边,咯噔。 响起坚硬的声音。 少年扶着棋盘边缘,从上面拈起一枚棋子。那枚棋子在他指尖开始膨胀,最后嗙地一声爆裂开,化作碎肉和血液,残骸染红了棋盘的一部分。 稚嫩的面庞上露出忧郁的神情,濑名棹人呢喃道 「以前和伊莎贝拉谈论过。『所有的一切,无法全部拯救』」 「那是『最终决战』前夜……棹人大人来王都接我时的交谈,应该没错吧?」 「嗯,是的。那时我才知道发生了混血种遭到屠杀的事实」 棹人眯起眼睛。以王都的人口比例,纯种人类占八成以上。即便如此,悲剧还是发生了。那么混血种更多的北方,尤其是贫困地区那边,情况不言自明。 把为报告的事例也算进来,惨状足以在历史上遗臭万年。 这在当时便已经预测到了。棹人脸上阴云密布,接着说道 「伊莎贝拉曾担心过」 「担心什么?」 「她说,『即便跨越了当下的难关,这个世界依旧充满了太多的恶意。在充斥着的敌意与猜忌之下,活下来的人们真的能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进吗?我,没有信心』。遗憾啊……」 「这么说,那位的担忧应验了呢」 在棹人对面的座位上,小雏悲伤地点点头。 在她跟前展开着棹人敌阵的棋子,但小雏并非对战对手。 这原本就不是两人在对弈。 这盘棋并非游戏舞台,而是世界的缩略图,又或者说是影射世界的恶搞。 棹人又一次拈起棋子,那棋子同样膨胀,破裂了。但是,他实际上什么都没做。民众的棋子从刚才其就在不断自动爆裂。取而代之,敌阵棋子增加了同等数量。 在敌阵,是身上挂着血水和羊水的丑陋婴儿棋子。 『恶魔之子的孩子』。 他们是被寄宿在被俘的棋子——人类肚子里,然后咬死『母体』降生出来的。 棹人看着那令人反胃的连锁,接着说道 「我们不是神……不,在这个世界,『神』无非是纯粹的现象。也就是说,根本不存在拯救所有一切的方法……即便如此,若好还是想要拯救更多的人,就只有规定『应当抛弃之人』」 他痛苦地讲道。 这是站在上面的人,有时迫不得已必须做出的选择。 战力不足明显,相反疆域广阔,于是能够预先部署兵力的地点就受到了限制。 因此,反叛军的袭击开始后,三种族便在搜寻敌人根据地的同时做出了一个决断。 他们接受维拉德的指导,对被盯上的高危地点做出预测,依重要程度分类—— 将一定重要度以下的,割舍掉了。 对保护价值低的地方仅发布警告,保留定期巡逻。结果,那些地方发生了杀戮。尽管这是个冷血无情的选择,但颇具成效。继『兽人第一公主第二公主,及圣人代表』罹难后,三种族免于遭受重大损失。维拉德倒是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既然有我参加,就绝不会在心狠手辣方面吃亏』。 但是,只要最广大多数的幸福就是世界的幸运,那么盘面上真正的支配者就只能是那些无力的棋子们。 『民众』也是『巨大的王』。他们的话语和想法能会推动盘面,改变局势。 必须动,由不得你。 「『复仇不等人』『尸体在躁动』『恐惧在叫唤』『黑风将刮起』。接下来——」 随着抽象的言语,棹人谨慎地拿起另一枚棋子。 那是个以苗条女性为形象的,罪人的棋子。她手持长剑,傲视盘面。通常,这枚棋子必定被部署在最前列。她将无力的人们保护在身后,不得不与异形军队对峙。但是,她的脸上毫无惧色。 她无所畏惧,凶猛而美丽。 而且,又无比悲伤。 濑名棹人眯起眼睛,问道 「你要怎么做呢,伊丽莎白?」 铿,他将棋子放了回去,然后打了个响指,让棋盘消失得无影无踪。 鲜红、朱红、赤红的房间中。 之后,只有鸦雀无声的寂静。 *** 嗙,响起拍掌的声音。 好似水底的沉寂被轻松打破。 「好了!那就兼带确认,问个愚蠢的问题吧!」 在古旧的大厅中,维拉德夸张地高声呼喊。 在他所站的身后,是雕有藤蔓、葡萄花纹的灰浆墙面。但是,房间里原本存在的高档家具却一个也没有,窗户也被全部封住了。 房屋本身十分豪华,但似乎化作废墟已久,内部充斥着阴郁憋闷的气息。 即便如此,维拉德仍旧在空荡荡的舞台上继续郎朗陈述 「『重塑』的详情,民知道多少呢?又或者,跨越『终焉』危机的夜晚,愚昧的羊儿梦见过真相吗?答案只有一个!」 响起硬质的声音,他开始迈步。但他忽然动作华丽地转过身来。 他右手成掌贴在胸口,左手伸向前方。这一举一动都显得演技过猛。 「『不』——改变并不存在。羊儿们依旧无知。他们并非能像接受果实那般得授智慧的人。当然,『末日』化解后,大部分的情报被公开了」 维拉德停顿了片刻,就像在观察听众的反应。 放着不管,恐怕也只能徒增烦躁。要冷静地跟他打交道,只能学会容忍。 伊丽莎白选择放弃,靠着墙点点头做出表示。 与此同时,她回味当时的记忆。 三种族联军成立,在『世界尽头』与上位存在展开壮烈的战斗。号称『狂王』的魔法师做出崇高的献身。这些事实早就由王之口光鲜地公布了。但大半情报的传播,仅止于参加过『最终决战』的魔法商人们之间。 这倒也不错。 这许许多多的佳话,值得广为人知,千古传诵,口口相传。 而另一方面,深渊中的情报被直接深深埋葬。 『皇帝』和维拉德·蕾·珐缪的协助,第二名『拷问姬』珍妮·德·蕾的存在,这些倒算可爱的。『守墓人』真正的使命,『最初的恶魔』的留存,『圣女』的憎恶,『神』之巨柱的冷酷与异常,这些具体详细的情报就是淬毒的刀,是硫磺,是火焰。 一旦传播开来,人类的复兴肯定会停滞。一旦处理不好,叛乱、集体自杀必定接连发生,搞不好会演 变成战争。因此,知晓真相的人们仅留下美丽的部分,再经粉饰之后才公开出来。 「没错,就如同把男女裸身遮住阴部,在把脸化个妆装饰起来。就如同舍弃腐败的根部,将修剪好的花朵交给对方——如此完成之物,正是破绽百出的传说神话」 那就是奇迹,与爱的故事。 伊丽莎白对维拉德那令人恼火的美声充耳不闻。她想起一句话。那是本不存在,位于空中楼阁中,梦幻世界里的记忆 是维拉德,又并非他本人的人讲过。 (『硬要说的话,我们正站在传说的终点——童话的后续上呢』) 其实,这句话『字面意思』同样正确。 为了掩盖真相,『最终决战』被编成诗歌、剧目、图画、连环画、书籍,在国家与教会的鼓励下,作为复兴过程中的娱乐被民众广为熟悉与接收。换而言之…… 对他们来说,这一连串的事情,无非就是段『神话』。 (哎,这也情有可原) 突然间,民众遭到从兵袭击,被吃掉。然后,一边向据说出现的『神』之巨柱祈祷,一边彻底暴露在『恶魔』的灾难之下。最终,没有一点征兆就从死亡的威胁下解放了。 背后展开过一场宏大的战争。就算听到这个事实,也没有半点实感。 自己没有亲眼所见的一切,终归是传说中一幕,无非是神话而已。 (在多数人的认知中,甚至『狂王』都没被当作真实人物啊) 曾经,普通的女性被当做『圣女』,粉饰成美丽纯洁,慈悲为怀的生物。 几时,普通的少年被当做『英雄』,强大聪慧,不知痛楚为何物的生物。 羊儿们天真无邪地渐渐粉饰,对方便被捧成传说。 反正都要加工,何不更加贴近理想。 明明什么都不了解。 明明一无所知。 (他不是英雄,不是神话的主人公,不是圣贤)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普通少年。 (就算那样,棹人……) ——他一直都在,『世界尽头』。 「因此,民众不知道反叛军要求真正的危险性……让他们知道同样不好办吧?」 听到做作的声音,伊丽莎白回过神来,摇摇头。 不论听众有没有变化,维拉德都不在意。他畅快地继续他的独角戏 「而且『狂王』是传说上的英雄。哪怕被告知『狂王』实际存在,在面对自己流过的血和泪,以及忧虑未来的痛苦时,依旧是切身利益方面更让他们刺痛。跟自身安全摆在一起,英雄的身家根本微不足道。而且,复仇不等人,尸体在躁动,恐惧在叫唤,黑风将刮起——也就是说」 「民众间,将掀起危险言论」 伊丽莎白作出回答,维拉德点点头。 叛乱军通过一次次虐杀,准备工作趋于完成。加之对王都发布的宣告,向大量使魔与通讯装置中输入相同内容,投放到空中。 世界各地鸟在叫,鹰在鸣,鸦在啼。 ——诸位若要乞求宽恕…… 结果,民众们私下谈论了起来。 ——被烧毁的村庄的事,听说了吗?肚子被撕开的尸体,看到了吗?空中回荡的宣告,听到了吗?对方现在杀人都不挑对象吧。但是,我们的王指望不上。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那就…… 「正是如此,『我的爱女』。民意将开始倾向同意,继而要求交出你们!我预料的没错吧?屠杀并非战斗行为,是为了将『黑风』——『危险言论』散播开来所做的『宣传活动』。预评分高企,『正戏的引导』同样反响强烈!如此一来,会怎样呢?」 「就会这样呢」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维拉德优雅地行了一礼,总括了前面的论述。这回,他似乎终于满意了。伊丽莎白不作回应,目光投向了『其他的人』。 在窗边,伊莎贝拉正摁着额头。那双美丽的眼睛,现在正闭着。她大概是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头疼吧。她的中指上闪耀着光辉,少有地戴上了一枚苍蓝戒指。 在伊莎贝拉身旁,珍妮两手忽上忽下,好像想说些什么来激励伊莎贝拉但不得要领,正苦闷不已。本人态度很认真,但那动作俨然是邪教舞蹈。 她们两个正一言不发地苦恼着,但周围却充满躁动。 这是因为,从关闭着的窗户外面,正传来群众的声音。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 ——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令人怀念的声音啊……乡愁都要让余落泪了」 伊丽莎白回忆之前确认过的外面情况。 身着黑衣的人们走在路上,就像送葬的阵列。实际上,他们正在运送三具棺木。在棺木中,像内脏一般塞满了鲜红的花瓣。那大概是象征被要求交出去的三个人吧。群众们步伐沉重,显然重度恐惧已令他们身心俱疲。 如今,他们毫无霸气,以形同脓水的声音唱着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 ——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如畏惧,如憎恶,如诅咒。 又如,念着童谣一般。 *** 「没拿起火把跟斧头就算是『有理性』了。但这是『王都的情景』。北方,尤其是贫困地带的情况就不用说了。因为有切身体会之人也很多,是吧?」 ——好了,会恶化到何种地步呢? 维拉德愉快地念着。可是,伊丽莎白听着喧闹,听着令人怀念的叫骂声,却相当『享受』。不久,伊丽莎白摇摇头,做出指示 「——维拉德」 「嗯,什么事?」 「回去了」 伊丽莎白厉声说道,维拉德优雅地回了一礼,轻轻打了个响指取代『遵命』的回应。苍蓝花瓣与漆黑之暗化作旋风,扫过整个房间。 瞬间,视野开始分崩离析。 房间并非之前的废墟,转变成其他地方。 灰浆墙面呈鳞状开裂,天花板呈眼状破碎,窗户呈瓦状崩解,『房间』『碎片化』后剥落,就像壁纸剥离开来一样。那些碎片纷纷飞向空中,在中途完全化作蓝色花瓣。 磨损的底板也消失了,取而代之颜色渐渐沉积成『无接缝的实木地板』。 淡淡发光的蓝,宛如死去的蝴蝶。下一刻,那些碎片被点燃,全部烧了起来。 连灰都不剩,火焰消失。 之后,与此前截然不同的一个房间呈现出来。 这是个仅由木材的白色所构成的,颇有弧度的房间。 地板、天花板不平行,勾勒出平滑的弧线。墙壁也是弯弯曲曲。地面没有接缝,果真不像人造之物。事实正是如此。这个房间,是利用巨大的树洞建造的。规模如此巨大的大叔,在三种族的领地内仅有一棵。 也就是说,伊丽莎白和维拉德在『世界树』中。 那里是兽人国,『森之三王』居住的圣域。 伊莎贝拉和珍妮不在这里。两人的身影,随着古旧废物的风景一起剥离了。就跟刚才房间中的东西一样,她们也并非实际存在于这里。 伊丽莎白再度观察彻底变换的房间内部。 「话说啊,为什么讲着讲着『把这整个房间投影成王都废物内的情景』了?你就那么喜欢浪费魔力吗?」 「哈哈,有什么关系嘛,『我的爱女』!如今,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喜剧舞台!既然如此,凡事弄得华丽些才愉快吧?尽情欢乐吧」 维拉德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地笑起来。伊丽莎白感到无语。 『被剥离的场景』——窗户被封中的那间废物,是伊莎贝拉手上戴的魔道具戒指『看到』的影像。由于维拉德将整体投影了出来,世界树内部的房间看上去就像变成了王都的一个房间。这个行为,实在没有优点也没有意义。 纯粹是维拉德在玩罢了。 另一方面,伊莎贝拉她们实际进入到了王都的废弃房屋内。这是为了应对群众的游行。 因为『拷问姬』与维拉德不擅长劝说,于是转移到了世界树,作为正在出席三种族会议的麦克劳斯·费连纳的护卫并待命。 他们这样行动,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目的,但还没有那方面进展的报告。维拉德为了打发无聊,改变了房间的样子,开始了美其名曰整理现状的个人论述。说点题外话,在给伊莎贝拉戴上戒指的时候,珍妮因为避开无名指而吵闹了一番。 伊丽莎白第三次叹气。 他们一个个都任性妄为,麻烦至极。 「尽管珍妮唧唧喳喳的很吵,但最扎耳的还是莫过于王都的游行啊……濑名·棹人是神话中的人物,但毕竟是英雄,直接祸害他还是有所犹豫,所以就一个劲地喊着余的名字了。这样也好,他们就喊个够吧。但最终,他们还是会把三个人都交出去」 ——还是无可奈何啊。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末日』化解后,自杀者人数倍增,幸存下来的人们在绝望中了断生命。恐惧和悲伤都还没淡化,又要面临第三次劫难,也难怪他们选择逃避。 伊丽莎白深深地点点头。 实在是值得理解,无可救药,愚蠢透顶的决断。 「有够荒唐。哪怕不知道真相,背后的盘算也能够推测。人家要你交出什么你就把什么交出去,简直愚不可及,这是放弃思考。就算一时逃过了制裁,还有别的痛苦在后面等着」 「你说的一点不错,『我的爱女』。说到底,希望就是为了给与之后再破坏而存在的,脆弱的玻璃工艺品呢。在满怀期待的人眼前将它踩碎,那瞬间才是最美妙的」 维拉德甜美地微笑起来。这话不仅恶趣味,还偏离了前面主题的方向。 伊丽莎白再次决定无视。但同时,她察觉到一个事实。 (……希望吗,和混血种屠杀事件的动机相同呢。真是讽刺) 『终焉』时,信徒们死抓着救济的希望,杀害了混血种。无独有偶,愚昧的羊群准备老老实实地交出祭品。滋养这一行为的土壤,既不是祈祷也不是信仰。 而是那鲜明,惨烈的叫声……『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所以你去死/你代我死/死别人不死我。 根本是强盗理论,令人无语。但是,对死亡的恐惧,确实超越一切理论。 他死死抓住浮在水面上的木板,而让别人溺死。有谁能责备他? 即便如此,一旦把他逮上复仇者的审判席,那判决只有一个。 『我做的,为什么说是人不能做的事情呢?』 「……一个个都那么麻烦,而且棘手」 伊丽莎白又叹了口气,直起身子离开背靠的墙面。美丽的黑发摇摆起来,她迈出脚步,走向房间中唯一的门。 维拉德的声音从她身后追来。 「哎呀,要走了吗,『我的爱女』?应该还没叫到你吧?」 「哈,为这种事花大把时间本来就很荒唐,还是余主动过去更方便吧」 「不无道理。你能否让事情稳当收场,还得打上巨大的问号呢……哎哟,『我的爱女』,不要头也不回地放出铁桩啊。哎呀好险,对象不是我的话就已经死了呢」 虚空中飞来铁桩,被维拉德轻易抓住。他向纤细的手指上微微施力,坚硬的铁桩便出现裂痕,最终粉碎,化作红色花瓣。他拈起其中一片花瓣,送进嘴里。伊丽莎白头也不回便掌握了这个结果,继续向前走,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放心吧,余就是准备杀了你才放那玩意的,你就尽情被刺穿好了」 「真是的。你的嗜虐性好美,美到充满欣赏性。但过分粗野就不好了。这种时候本来该找家长来教训你,但如今就变成了找我自己了呢……哎呀好险!」 「『简易断首〈luis?o〉』」 伊丽莎白像跳舞一样转过身来,从极近的距离以酷似拔刀斩的要领放出斩击,但被维拉德用手掌挡住。即便如此,依旧鲜血四溅,维拉德的肉被深深割开。『拷问姬』将他的右手切断一半。 伊丽莎白用那双血红的眼睛冷冷看着维拉德。 「你不是余的父亲,不想舌头被缝在上颚上就给余闭嘴。没有下次」 伊丽莎白发出警告。 维拉德耸了耸肩,抓住刀刃轻易便从手掌中拔出。鲜血猛烈地喷溅出来,右手掌无力地耷拉下去。 维拉德恍惚地舔掉飞溅到脸上的血滴。那染红的嘴唇,不知为何刻成微笑的形状。 那不是平时那种恶毒的冷笑,而是像是正看着『孩子』的表情。 伊丽莎白对他嗤之以鼻,再度迈出脚步,飞快地来到门边,手放在门上。 在她背后,维拉德伴着血淋淋的声音动起了舌头 「那么——『受难的女性』就有劳你了」 伊丽莎白打开门,后又粗暴地关上,独自在走廊上走去。 她此行,是去见一位背负上沉重苦难的孤高女性。 *** 『受难的女性』通常讲的是『圣女』。但她并不在世界树内。 不止如此,她已然杳无音讯,不知身在何处。 自从与『狂王』见面后,『圣女』便销声匿迹。 不光现在的教会势力,包括『重塑派』都已经在疯狂地寻找她。但是,『圣女』既然真的决心不理世事,那就没可能找到她。『圣女』失去『神』与『恶魔』无穷无尽的魔力源已久,但至今尚不存在魔法技能上与她匹敌之人。 对于世界而言,这也是个恰好的选择。毕竟,『圣女』拥有的知识一个个都足以点燃新的战火。 ——她应该在『某个地方』生活,然后死去。 ——在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这正是除教会人士之外的众多魔法高强之人所得出的统一结论。 因此,维拉德所说的『受难的女性』不是指『圣女』。 既然如此,那是指谁呢? 伊丽莎白沿着树洞不断向深处前进。随着不断向下,擦身而过的人影越来越少。 她不断沿着螺旋状阶梯下到最底层,然后向左边前进。听说,这前面曾经被盘根错节的根系结结实实地封堵住,但现在已经放开。 在洞口前,有兽人与人类士兵负责看守。因亚人叛变一事,亚人种被排除在外。两名士兵都表现出浓重的疲态。伊丽莎白一靠近,他们便露骨地表现出动摇。 鹰头士兵慌慌张张地说道 「失敬,伊丽莎白阁下。我们尚未接到联系……阁下虽说是已故的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任命的治安维持部队队长,但这前面……」 「『太久了』。余等烦了。你退下就是」 「……阁下的心情属下可以理解,但搞不好会发展成种族间的问题,还请忍耐」 「拖拖拉拉。你也很清楚吧?早就越过那条线了」 伊丽莎白眼睛向旁边摆了摆。比鲜血更深的红眸,映现出兽人的身影。他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害怕得尾巴蜷缩起来,但他依旧果敢地打算继续申辩。 伊丽莎白抢在前头说道 「——余不下杀手」 她知道。他们也是。这个口头约定,现在已 经足够。以现在的阶段,早已不能顾虑后头囚犯了。 现状应该交给能够推动之人,由『拷问姬』来行动。 不久,士兵们相互看了看,默默地让开了路。 「辛苦了」 伊丽莎白留下这句话,便进入后面的笔直通道。由活木的白色所构成的空间不断连续,这片景色会令人时间感错乱。不久,道路前方出现一名着深红色服装的少年。 他是拉·克里斯托弗的贴身随从。主人亡故后,少年仍在继续担当与之前相似的任务。 伊丽莎白站到她面前。少年抬头看到她,忽然开口 「……很像呢?」 「嗯?突然间是怎么了?你说余到底像谁?」 被突然这么说,伊丽莎白皱紧眉头。以这个少年的职责,本来沉默是金。他突然开口说话,令伊丽莎白意想不到。接着,他嘀嘀咕咕地小声讲下去 「你,和『狂王』很像……神经紧绷,很悲伤的样子。我的主人……拉·克里斯托弗大人也是那样。背负某种东西的人,全都很悲伤的样子」 少年说到最后有些沙哑,最后合上嘴,再度回归寂静之中。伊丽莎白不知该如何回答,十分苦恼。说什么都对,但传达出的却无非只有错误的含义。 最终,她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对少年自己而言,刚才那番话也似乎是因丧主之痛造成的无心失言。他没等『拷问姬』回答,向旁边挪了一步。 刻有『森之三王』徽章的门从少年身后出现。 伊丽莎白把手指按在雕刻表面,用力之后,门轻易地向内侧开启。 里面与走廊同样,由白色所构成,充实着幽静的沉默。『狂王』在壁面上显现的『窗』已经消失,里面除了简单的床铺外没有任何家具,俨然就像疯人院,又或者像牢房。 然后,干净的床单上坐着一位消瘦的女性。 她大概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目光始终盯着墙面一动不动,就像在上面能看到什么似地,一直凝视着一个点。 伊丽莎白朝她身后喊去 「好了,听说你顽固地拒绝讯问——心情好点了吗?」 嘴中流溢的温柔声音,令伊丽莎白自己都感到吃惊。在对方听来,应该也不像讽刺吧。 但是,那听来或许像死亡宣告。 女性缓缓转过身来,爬虫类的金色眼睛闪耀光芒。 「根本达不到最好,也不算最糟喔,『拷问姬』」 「那真是太好了,〖受难的女性〗」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的夫人阁下? 化身『世界公敌』的两个男人的珍视之人。 背负沉重苦难的两位女性。 就这样,相见了。 〖圣女〗最后的口信 ——————————————————————————————— 声音传过来。从〖狂王〗留下的窗户里,许许多多的哀嚎声、哭泣声。 我,恐怕无法忘记那声音。 他走了,不久之后,我也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世界,还是没我更好。这我明白。 我若留下,人类复兴大概又会走上歧途。 何其愚蠢。到头来,愚昧的羊儿根本不懂得吸取教训。 不论过去多久,他们依旧无知。 根本无心去知晓关键的事情。 但是,正如以前讲过的那样。 明明不想听到你们的欢笑, 却也不想听到你们的悲鸣。 〖狂王〗曾说过。 『生者全都是愚昧无知的畜生,但又无比宝贵, 正因如此值得去保护』。 他说的一点没错,羊儿们愚昧,脆弱。 所以,必须有人来保护他们。 背负一切之人,定然要承受寂寞和悲伤。 就算那样,只要有人爱过那里,有人爱过的那里的人,就该去背负。 关于赎罪,我也思考过。 对那些爱过我的人,我一遍遍地思考过。 要说无知愚昧,我又何尝不是。正因如此,我销声匿迹。 不过,并非为了消失而消失。 因为,我有必须了解的事情,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所以,有缘再会吧。 终有一天,一定。 在一切面临死亡之前。 —— 3 爱过某人之人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四面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 朴素的桌子上展开着棋盘。 盘面上,几枚棋子复杂诡异地蠢动着。 丑恶的消灭与出生还在不断继续。在数量形成的潮流中,处处可见民众棋子游行的模样。在远处,一部分化作了暴徒。但是,盘面上还有两枚正在制止的棋子。 两枚不同阵营的棋子彼此面对着面。 双方都是女性棋子。 一边是人类头像,另一边是蜥蜴头像。 棹人和小雏观察着这两枚棋子,但她们一动不动。双方只是开始谈话了。盘面上听不到声音,但棹人和小雏都知道是这样。 那里仿佛很近,却比世界尽头还要遥远。 所以,什么声音也传不过来。 即便如此,棹人和小雏还是直管竖着耳朵。 两人默不作声。因为,周围非常安静。 非常的 非常的 安静。 *** 「受难这个词……我觉得与你更配喔?」 阿奎那的妻子平静地开口说道。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 通常,亚人的年龄难以从外表来推测,但从她外表看上『并不年轻』。证据便是,她身上一片片闪耀着光辉的红色鳞片。那些鳞片中有几片已经变质,超越了原本材质的硬度,酷似『砂之女王』遗骸的变化。 这便是即使在第一级纯血民中也拥有更加纯正之血统的证据。 阿奎那叛变后,其妻子未被告知具体情况便被留了下来。但是,这位本应与事件无关的女性却拒绝接受讯问。就算这样,谁都没能够对这位女性强行逼供。 她血脉比自己的丈夫更纯正,地位也更高。 也就是说,她在亚人的上流阶层中都是少有之人,真正的贵人。 但面对这样的人,这回伊丽莎白这回却投以直白的讥讽。 「不,这称号就让给你吧。如今,你丈夫成了『世界公敌』——叛变兽人与人类,投靠了混血种方面。这是场愚蠢鲁莽的赌博,可谓是拘泥于纯血而做出愚蠢选择」 「小小人类,别太自作聪明嘴上无德」 红蜥蜴头女性呢喃了一声。 伊丽莎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说了什么。 对方的声音,就是如此温润风雅。 阿奎那妻子不忘身居高位之人的稳重,接着说道 「你也很清楚吧,『拷问姬』——教会的武器,可怜的罪人,『狂王』的恋人」 「嗯?有些地方令人在意,但您继续」 「人类是『无自觉的排异主义者』,且鼠辈比比皆是。人类终有一天会驱逐其他种族。就算不叛变,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既然如此,索性选择救助人质,维持种族延续,这才是可贵的选择。人类也有脸断言这是愚蠢的选择?简直可笑」 亚人女性微笑起来。她的语气犹如抚摸脑袋的手掌一般温和,却犹如割开肚子的匕首一般尖锐。她眯起金色的眼睛,问心无愧地断言道 「没错,我为我丈夫感到自豪」 世界公敌的妻子,做出这样的总结。 话到这里就断了。 没有后续。 贵人再度背过脸去。伊丽莎白摇摇头,静静地改变表情。 接着,『拷问姬』缓缓开口 「不,那种事,余丝毫不感兴趣」 「————!」 伊丽莎白自己也明白,这句话说得过分随意,极其无礼。 阿奎那妻子再次转过身来。 伊丽莎白伸出手,不等对方发出惨叫便掐住她鳞片包覆的喉咙。 手指仅轻轻地顶在上面,没有施力。 相对的,伊丽莎白让花瓣成圆形展开。阿奎那妻子惊讶地睁大双眼。 亚人不熟悉魔法,但有些事还是很清楚的。 『拷问姬』乃是离不开鲜血、锁链与花瓣缭绕的罪人。 切断动脉,砍掉脑袋对她来说都形同儿戏。 就这么摁着亚人女性的要害,伊丽莎白点点头。 「你的愤怒也好,担忧也好,都很对。『末日』也好,反叛也好,都是人类信仰导致的失控促成的。但是,你们同样对混血种一贯采取排异态势,拒绝他们的庇护请求。『谁都相信自己是对的』。这次的危机便来源于此」 「——你……」 「旁观同样有罪——但人类已经不值得相信,这件事余承认」 「哎呀,重点部分倒是明白呢。既然如此……」 「但那些才根本无所谓」 伊丽莎白温柔地微笑起来。此时,阿奎那妻子的表情头一次紧绷起来。不知她直觉究竟好还是不好,尺度十分微妙。她总算是察觉到了。 『拷问姬』,正怒不可遏。 伊丽莎白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坚定地说道 「余,为濑名·棹人感到自豪」 阿奎那妻子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个名字跟现在的话题毫无联系,但对伊丽莎白而言却无比重要。毕竟,她的正义是超越善恶,超越道理的。 「喂,你想过吗?」 「想过、什么」 「是谁守护了这个世界?是谁让愚昧的羊儿们存活下来?是谁为此当了祭品?是你丈夫吗?不会吧?」 ——你们一个个……都少开玩笑好吗? 愤怒令伊丽莎白之间颤动,但她手本身并未施力。 为避免伤到阿奎那妻子,『拷问姬』一直『非常小心翼翼』。 「你也好,你丈夫也罢——包括亚人的纯血主义,混血种的悲叹,三种族的各种企图,对余来说都无所谓。余啊,只想着『尽量拯救大多数只顾活命的蠢货们,以及这个世界』……仅此而已」 「……这话,这想法不相当矛盾吗?」 「是啊,当然啊。但是,曾有个人不憎恨,不哀叹,宽恕了一切丑陋。既然如此,余也不许那样——因为,余发自肺腑为那个白痴感到自豪,爱着他」 话语自然零落。 嗯?伊丽莎白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她开始思考,反反复复地回味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最终,她静静地领会到了。 确实是这样。 就像对挚友、弟弟、哥哥、恩人, 对温柔、愚蠢、无可救药的那个人, 爱着值得去爱的人那样…… 「伊丽莎白·蕾·珐缪爱着濑名·棹人」 瞬间,滚烫的泪珠顺着伊丽莎白的脸颊滑落,但她没有理会。 因为那种东西,对『拷问姬』来说…… 终究毫不相称。 *** 「————所以,交代吧」 伊丽莎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命令对方。 贵妇人的金色双眸,注视伊丽莎白。 对着在被留下的亚人中唯一还保持沉默之人,『拷问姬』淡然地继续说道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的夫人,你若因为懂得爱而选择沉默,那就这样也好。余因为懂得爱,一定会把你撕碎」 「……你知道我是谁,敢这么说话?」 「嗯,亚人一级纯血民,贵族中的名门中人。对这样的贵人严刑拷问是怎样的行为不言自明。但是,你凭什么这么悠然自得?你才是把余当什么人了?背负罪业才叫『拷问姬』」 ——余不杀你,只试试『你能承受到什么地步』。 『拷问姬』毒辣地冷笑道,令红色花瓣旋转起来,同时明示一条活路 「在 此之前,你有什么该说的,说出来就对了」 「——无礼之徒」 嗙,一个硬邦邦的声音。伊丽莎白的手,被阿奎那妻子挥开了。 贵妇人的手指被花瓣割开浅浅的口子。『拷问姬』倒愣是顺应对方无力的抵抗,消除了其余的花瓣,也把手从鳞片包裹的喉咙上拿开,静静地站在原地。 高傲的女性开始调整呼吸。 阿奎那妻子出色地按捺住恐惧,开口说道 「事先声明」 「什么?」 「我有自信,被折断一根小指骨就能撬开我的嘴」 「该说得那么优雅吗……这话」 伊丽莎白露出想吐槽的目光。她身上自然而然出现的槽点实在太多了。 但不知为何,她叹了口气,优雅地止住流血的指尖,调整好态度。 贵族阶级的亚人再次直面『拷问姬』,轻声说道 「伊丽莎白·蕾·珐缪——你自称『懂得爱』对吧?」 那又怎样?伊丽莎白歪了歪脑袋。身为妻子又身为母亲的女性,金色双眸中顿时露出认真的光芒,完全没把『拷问姬』当回事一般,大放厥词 「『宣称懂得爱的人,不会作践他人的爱』。所以你给我发誓。丈夫他犯下滔天大罪,我不奢求能放过他。但是,在找到我孩子们的时候,不要抛弃他们」 「你这是……与其受刑交代,干脆选择交易的意思?出于对纯血的固执?」 「不,是出于身为母亲的爱。让他们受伤……让他们受伤这种事,我不能容忍」 ——你明白的吧。 但是,阿奎那妻子又接续说道 「被反叛军发现的『龙之墓场』内的纯血保护区——我家长子夫妇生活的地点,连我也没被告知。曾被混血种利用确定方位的商人、补给线路,也已经被抹消了……不论生命还是记录。因此,要在那浩瀚沙漠中短时间内确认地点,恐怕相当困难。但是,从纯血保护区的管理难度来考虑,那里皆有可能潜伏着大量混血种……怎样?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的确没错。确认该地位置势在必行。不过……你看着呆头呆脑,倒挺敏锐啊。不像贵族阶级的人啊」 「丈夫也是对我这点一见倾心呢……他在准备王宫的时候——没透露具体细节,只嘱托了一件事」 阿奎那妻子缓缓绕到下方,用劝诱的目光看着伊丽莎白。她故弄玄虚地抛出诱饵,将手掌贴在自己胸前。 「你意下如何呢,伊丽莎白·蕾·珐缪?是答应同我交易,还是一番拷问让我呛着血来交代?」 亚人女性凛然问道,声音中透着觉悟。她摸索着还能接受的抉择,但不论那条路都艰难险阻。当叛徒的觉悟,她已经做好了。 伊丽莎白直爽地点点头。 『拷问姬』也很清楚,涉及到种族问题的隐患还是别留最好。 「余只能口头答应你,余这人不擅长保护别人呢。但是,如果预测没错……余就尽量把他们活着还回去。你看怎样?」 「无妨。现在的我,不奢望更好的交涉结果——可是,我听到过的『像样的话』只有一条。但愿你明白我意思」 亚人一级纯血民的高傲,非比寻常。 这在某种意义上很愚蠢,又时刻秉持优雅。 「『这样下去,兴许会演变成大战。我本无意让你们受到殃及。但万一发觉到危险,你要和其他第一纯血民团结在一起,紧紧依靠〖砂之女王〗,然后来到我们孩子们身边』——这便是丈夫交代我的全部内容」 「紧紧依靠〖砂之女王〗——那尸体吗?」 「不敬。这要是在我的国家,当处斩首」 阿奎那妻子作出警告,但伊丽莎白没有理会。『拷问姬』皱紧了眉头。阿奎那虽然是纯血主义者,但绝非理想主义者。 这话本身,也具有微妙的具体性。 (……『砂之女王』的尸体还有聚落的位置情报?不,就算告知了上流阶层的人,他们也难以迅速渡过沙漠。那么,遗体上莫非有传送装置?但引爆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 伊丽莎白沉思起来,但她抬起头,用揣摩的目光直直盯着阿奎那妻子。交涉已经完成,伊丽莎白摆摆手,让她放心。 「……好了,不雅的公务到此结束了。余要走了。打扰咯,阿奎那的夫人」 「莎缇丝巴丽娜」 「嗯?」 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脑袋。这个人类念起来会咬舌头的发音,让伊丽莎白感到困惑。阿奎那妻子把受伤的指尖放在嘴上,叹了口气。 「哎,够迟钝。我的名字,莎缇丝巴丽娜·阿尔法贝德。不是『受难的女性』,也不是『夫人』。既然你我相互盟誓,我就允许你记住这个名字」 「哦,是吗……那就这样吧,莎缇丝巴丽娜。另外,余也有一事声明」 「但说无妨」 莎缇丝巴丽娜优雅地催促。在她面前,伊丽莎白交抱双臂,对之前对方的评论——基本无关紧要,但唯有一处有必要订正。 「的确,余乃『拷问姬』,是教会的武器,是罪人。但余并不可悲,更不是『狂王』的恋人——那家伙有妻室,而且是宠得要命的那种」 「哎呀,哎呀呀呀……这真得深表歉意了。是我口无遮拦啊」 ——这可怎么办啊?莎缇丝巴丽娜轻轻捂住嘴。伊丽莎白到觉得无所谓,就是有点被误解的感觉。于是,她旋踝离去,同时心里想。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这是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被世界舍弃的罪人的故事。 他们度过的岁月,已无人知晓全貌。可就算这样,罪人也没当回事。 他们曾经在一起。 有这个事实,便已足够。 「走了,莎缇丝巴丽娜·阿尔法贝德」 「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 ——但愿,不要在『这个房间里』再见面。 『受难的女性们』的,爱着『世界公敌』的两位女性,声音重叠在一起。 她们就这样像挥别朋友一般,分别了。 *** 伊丽莎白离开了房间,从看门少年身旁走过。 少年一言不发地横移一步,再次将门封上。 伊丽莎白走在白色的走廊上,边走边想。 (……拉·克里斯托弗死后,向亚人王宫放飞过使魔,确认到对方战力减少。爱丽丝、刘易斯消失后,那里不久被再度镇压,但……反叛者大部分带着『恶魔之子的孩子』,和亚人族一起转移了) 正如莎缇丝巴丽娜所指出的,尚未掌握反叛军的根据地,究竟是不是纯血种的聚落也不清楚。但很令人在意的是,位置情报仍被严格地掩盖掉。必须重新调查『砂之女王』。 正在伊丽莎白得出结论之时。 「伊丽莎白阁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噢,吓余一跳……这不是琉特吗?差点以为『肉老板』复活了。于是怎么了?你竟然跑到这里来……是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伊丽莎白愣愣地眨了眨眼,注视着扑到自己面前的狼头兽人。他是治安维持部队副队长——伊丽莎白的部下,琉特。 琉特垂下比人类要长的舌头调整着呼吸,那身红毛自内向外膨起,尾巴也变得很粗,指向半空。没过多久,他耳朵夸张地动了起来。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寻常。 可能是袭击,可能是严重的民众暴乱,又或是两者兼有。 伊丽莎白警觉地眯起眼睛,但事情似乎不对。琉特像在犹豫着什么,摇了摇头,目光彷徨了一番,然后动了动鼻子,随后不曾想突然大声喊起来 「诶,直说得了!我,乃治安维持部队第一部下,濑名·棹人阁下的朋友!不管对世界来说正不正确,对这种事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濑名·棹人?等等,棹人他怎么了?」 这件事另当别论,现在顾不上保持冷静了。伊丽莎白上前一步,这样问道。 看到队长的反应,琉特似乎反而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挺直腰背,规规矩矩地讲了出来 「方才,在我负责警卫的三种族会议中,各地群众的抗议行动被提上议题。王都的游行虽然暂时平息下来,但地方民众变成暴徒,造成大量牺牲。同时,反叛军的袭击弄得人心惶惶。因此,会上做出一个结论」 琉特深吸一口气,但在他脱口而出之前,伊丽莎白便明白结果。 「『神』与『恶魔』的容器,断然不能交出。取而代之……」 ——在民众的要求变得不能抗拒之前,破坏濑名·棹人的结晶。 「……原来如此,是个妥善的决断呢」 伊丽莎白简洁地念出感想。听到这淡漠的回答,琉特准备大叫什么。但一看到伊丽莎白就像在说「这样也好」的表情后,又立刻沉默了。 伊丽莎白自然难以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那终归无所谓。她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 伊丽莎白·蕾·珐缪,心想。 就像对挚友、弟弟、哥哥、恩人, 对温柔、愚蠢、无可救药的那个人, 爱着值得去爱的人那样…… 伊丽莎白·蕾·珐缪爱着濑名·棹人。 所以,世界若是要背叛他, 她唯有背叛世界。 『拷问姬的记录』开头摘选 ———————————————————————————————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有个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和一个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 那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和一个世界舍弃的罪人。 他们共度的岁月,已无人知晓全貌。 但那段岁月,殊不知……竟相当吵闹。 「难、……吃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还以为这次能拿个惋惜奖呢」 棹人挂着命中额头的叉子,悠哉地发出感慨。 『拷问姬』还在生气,但棹人危机意识不足。 在小雏的偶然到来之前,他们基本都是这个状态。 对食物方面,伊丽莎白是真心悲叹。 但棹人觉得也就那样,没当回事。 他也没想过提高厨艺,着实是个对主人不敬的男人。 是的,濑名棹人真的是个愚钝的仆从。 「泡茶的方法,我之前倒是练习过喔?要不要泡一杯?」 「你这家伙,管那种酸不拉几还莫名发苦的汁液叫茶……?」 「我去把肉烤上,拿酒过来」 「还算靠谱,但你这家伙未免放弃得太快了吧?真来气」 两人的日常就是这种感觉。 重复一遍,那段岁月已然无人知晓。 如今,『狂王』是神话中的人物。他是『英雄』。 强大聪慧,不知痛楚为何物的生物。 羊儿们天真无邪地渐渐粉饰,他便被捧成传说。 反正都要加工,何不更加贴近理想。 但是,他们二人曾在一起。 在那段阴暗凄惨的日子里,有时吵吵闹闹,傻里傻气。 这的确是是永恒不变的记忆。 已然,不为任何人所知晓的,故事。 —— 4 喜剧的舞台上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四面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 朴素的桌子上,还是老样子展开着西洋棋盘。 盘面上本来就很糟糕,如今棋子的排列更是乱七八糟。游行队伍和暴徒数量进一步增加,一眼便知游戏的战况极其混乱。 最关键的是,棋盘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如同替代一般,棋盘前留下凉透的红茶。 但是,其他座位上有个人影。 准确来说,『她』不是『人类』。 她是『狂王』永恒的恋人,最爱的新娘,机械人偶小雏。 不知为何,她正埋着头。 从垂下的银色发丝间,能看到小雏正紧紧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攥着女仆装的裙子。那对宝石制的翠绿色眼睛,仿佛沉浸在悲伤的海洋中。 来个假设吧。 假设现在『拷问姬』在小雏面前。 小雏一定会温柔地对她说,请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一定会抚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微笑的您才更可爱。 但是,假设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没有意义,也没好处。 小雏亲爱的人,不在这里。这个事实便是一切。 在这里,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然后,从某个遥远的地方…… 传来少女歌唱的声音。 *** 据说,王都的抗议行动出乎意料地迎来安稳的落幕。 用珍妮的话说,就是〖老太婆无双的效果呐!〗 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厉害。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人一头雾水。 下面是伊莎贝拉的解说。 『一位老太太挡在了抗议游行的人们面前,面对要求交出〖拷问姬〗的人们大声一喊「混账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着,老婆婆无所畏惧地对群众宣告,要继续前进就先砍下她的脑袋。 『连个老太婆的脑袋都不敢砍,你们能有什么大义』。 这是既危险又蛮横的挑衅,但得到了很好的结果。 她的认真程度令人害怕,而相对的,民众们已经疲惫,于是游行中止了。最终,在民众中支持率很高的司祭站了出来,用切实的解释平息了场面。 听到整件事,伊丽莎白先是惊讶。换做以前,这种事难以想象。教会跨越了戈多·迪奥斯和拉·克里斯托弗的死,能够主动行动了。可以说,这是个好倾向。身居高位却默不吭声的组织,不是腐败肯定就已经扭曲。 就这样,骚乱平安结束,但留下了一个谜团。 『我和珍妮都不认识那位老太太』 伊莎贝拉的报告以此作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发生王都被肉块吞没后不久的事情。 『拷问姬』曾和棹人一起负责讨伐从兵,当他们曾救过一个老婆婆。 当时,那个老婆婆跪在地上,反反复复地道谢。另外,在『拷问姬』即将接受火刑的时候,她用满是皱纹的手到处去拽围观者的袖子,拼命阻拦处决救命恩人。 但是,没想到她会再次出现,并放声咆哮。 (为什么,究竟……不,那个老婆婆只是……) 后悔太深了吧……对于曾救过自己的人,自己却无法拯救。 伊丽莎白说出自己的猜测。 伊莎贝拉微笑着点点头,说『这也是阁下促成的一份成果』。 伊丽莎白没有谦虚,接受了这个说法。在这个鲜血淋漓的世界中,也的确培育起了一些东西。这是『拷问姬』与那位愚钝的仆从携手创造的成果。 即便如此,『拷问姬』仍旧不得不背叛一切。 背叛帮助过自己的人…… 为了拯救。 *** 「在我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发展的呢!」 维拉德最近任何时候都精神到不行,不晓得这状态从何时开始的。他现在同样充满朝气,像唱歌一样接着说道 「在自然崩溃前,将『恶魔之柱』连化作内核的一并敲碎,当初原本就是这样的计划呢!但是,代替背负『恶魔』与『神』的愚者出现了。这才是异常事态啊。既然如此,回归『敲碎』的思路,可谓是极其自然的走向。虽说完全不念恩情就是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因为所有一切,都是在一个女人的绝望之下重新创造出来的禁忌之子。 「既然如此,抱有期待反倒才是愚蠢!你也这么觉得吧,『我的爱女』!」 维拉德朝伊丽莎白嗖地指过去,然后就那样不动了。 看样子他在等待伊丽莎白的反应。又来了,维拉德还是老样子,喜欢『和爱女之间融洽的互动』。伊丽莎白顶着厌烦问过去 「维拉德啊,你怎么精神这么充沛……再说,你为什么跟过来?」 「哎呀,多此一问呢,『我的爱女』。当然是为了你啊,哎哟……这次是用刺的呢」 有针扎向维拉德的左眼。这是伊丽莎白的『标本制作〈silk pin〉』。维拉德躲过了这致盲的一击。不出伊丽莎白所料,他的眼球上没留下任何伤痕。 某种意义上非常出色,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出喜剧。 伊丽莎白耸耸肩,再次转向前方。 在她前方,是一片壮阔的白银世界。 两人此时身处没有昼夜,由雪和水,风与魔力所构成的清净之地。 在头上,乳白色的背景中,七色虹幕变幻飘摇着。但是,那其实『不是天空』。上空展开的,是太阳、月亮、星辰都不存在的虚无空间。大地上,纤细的雪结晶层层堆积着,俨然就像任其倾倒的冰雪工艺品。 (————『世界尽头』) 伊丽莎白在这片始终不变,美丽空荡的地方前进。 维拉德跟在她身后。尽管他叫嚣着为了心爱的女儿,但真实意图并不清楚。『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的精神构造令人难以理解。 并且,维拉德不知为何一直在微笑。 (不着调的言行还是老样子,但那表情有些不同……叫人在意呢) ——不,那又怎样?伊丽莎白摇摇头。 现在没空被他小丑一般的言行鼓弄,必须抓紧时间。 听过琉特的描述后,伊丽莎白为尽最近本的义务,当即控制自己的行动。她回到房间,等待伊莎贝拉。接到报告后,她马上反馈了莎缇丝巴丽娜的情报。然后,三种族会议结束后,她接到麦克劳斯暂时待命的命令————之后立刻溜出了世界树。 (恐怕会议当中就已经得出破坏结晶的结论,但给余的命令是暂时待命……这就表示,很可能是打算趁此期间派遣圣骑士。必须抓紧时间) 伊丽莎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转移两人所沉睡的结晶,把棹人和小雏藏起来。候选地点已经确定好了,问题是要怎样不留痕迹地到达那里。 她设想过了几种方法,最终摇了摇头。 「罢了,总有办法的,谁让余是天才呢……再说现在连多动脑子的时间都没有」 「喔?令人怀念啊!依然那么庄严啊」 伊丽莎白呢喃道,句末变得含糊。几乎同时,身后传来维拉德的感慨。 在两人面前,呈现出这一路上都无可比拟的异样情景。 那正是昔日奇迹的结局。 装点『满是破绽的神话』结局的,最后一幕。 *** 在他们面前,倒着两尊藤蔓编成的巨柱,就像巨人的尸体。 两尊柱子叠在一起,相互支撑,在中间形成一个空洞,就像一座扭曲的神殿。 藤蔓各处残留着红色和蓝色的蔷薇,因此周围不断飘散着两色的花瓣。 这一幕好似异教的祭祀,华丽、庄严。 在那中央————空洞的深处,有一块结晶。 结晶的内部,有对男女沉睡着。 他们的睡容十分安宁。由于结晶的高透明度,在很近很近的距离能从外面看到两人的身影。但是,他们实际上比世界尽头更加遥远,就像触碰不到的冰松花。 他们就是,濑名棹人和小雏。 在不会醒来的两人面前…… 「……原来如此呢。没想到,『软脚王』竟成长到如此出色」 站着一位身披毛皮的青年,青年背后守候着大量圣骑士。 在伊莎贝拉、珍妮以及圣人的陪伴下,他悲伤地合着掌。 麦克劳斯·费连纳。 在『世界尽头』,祭品的结晶跟前。 这个世界的人类王,抬起了脸。 *** 「预读了余的行动吗……不,反倒是故意泄露给琉特的吧?」 「令人悲伤啊,伊丽莎白阁下。一心苟活的人们,都是『狂王』拯救的」 对伊丽莎白的提问,麦克劳斯换成了完全不同的话题。她将这视为『肯定』。伊丽莎白慑人地眯起眼睛,但麦克劳斯毫不畏惧继续说道 「濑名·棹人阁下是远胜于我的人王,救世主之名当之无愧。然而,所有人都不在乎他的安危。这真是太可悲,太耻辱了……但……」 只要最广大多数的幸福就是世界的幸运,那么盘面上真正的支配者就只能是那些无力的棋子们。『民众』也是『巨大的王』。他们的话语和想法能会推动盘面,改变局势。 必须动,由不得你。 「因为渴望安宁——我……不,朕也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哼……选择啊」 (琉特是濑名·棹人的朋友。对这个结局,他是最后悔的人。安排他担任三种族会议的护卫,等于是故意向余泄露情报。单纯的陷阱……不对) 伊丽莎白探寻着异样感的真相,但此时…… 咯噌 就像是阻挠她的思索,响起一个硬质的声音。 两个女孩站到麦克劳斯面前。 一左一右,一金一银。 左侧似白银细剑,右侧如黄金之花。 两人很美,与这『世界尽头』的景色相互交融。 伊丽莎白还知道,与她们为敌将是可怕的结果。 「伊莎贝拉加上珍妮……竟然落到要与你们夫妻俩为敌的境地,真没料到啊」 「嗯,我也没料到……陷入这个状况,我感到遗憾」 「是吗?我感到很愉快呢。不管怎么说,还从未与『拷问姬dy〉』正面交锋过。这点小事就罢了。〖另外啊,才不是夫妻啊!哪儿有那么顺啊!要真那么顺,谁还那么费劲啊!〗」 在珍妮眼中,最大的重点果真似乎在那里。她面无表情地哀叹着。 伊丽莎白再次思考。她琢磨着两人的反应,整理思绪。 (唔……果然这是……) 伊丽莎白默默将鲜红双眸转向麦克劳斯,但麦克劳斯保持沉默。 王身后的众圣骑士与圣人也保持着沉默。双脚被拘束具束缚的少女向伊丽莎白回以冷冰冰的目光。接着,伊丽莎白转过头去。 维拉德果然在笑,只是表情变回了平日里的嘲笑。 伊丽莎白自然明白了状况,但她点点头 「也罢——开打吧」 就像被要求的小孩子决定应战的语气。 咚咚、伊丽莎白用脚尖敲击地面,周围结晶破碎、崩溃。碎片漂浮的空气,炫目地闪耀起来。在那光芒中,『拷问姬』笔直伸出雪白的手臂。 长剑的剑柄,落在她朝上的手中。 伊丽莎白握住剑。珍妮像乐团指挥般举起一只手,伊莎贝拉如野兽般四肢伏地。众圣骑士紧张地屏气慑息,圣人毫无反应,王闭上双眼。 伊丽莎白长剑一转,摆出架势。嗖,剑锋撕裂空气。 瞬间,周围观众产生了错觉。 就像放起了悠扬的音乐一般…… 「————『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eecutioners sword of frahal〉』」 「————『对舞〈waltz〉』」 然后,『舞会』开场。 轻快的交兵声不绝于耳。 *** 红与蓝的花瓣飞舞着,结晶碎片闪耀着。 乳白色的天空下,几道锐利银光奔驰着。 伊莎贝拉像挥舞金属鞭子一般挥动手臂,那一挥酷似大镰刀的斩击。 伊莎贝拉的手指大部分被置换为机械零件,一旦中招,恐难逃表皮破裂,内脏洒落的结局。但伊丽莎白以舞蹈般的脚步将危险的攻击纷纷闪躲。 她身轻如猫跳向后方,咚地一声着地。 黑发飘扬。 下一刻,伊莎贝拉逼至面前。这是人类本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但伊丽莎白毫不惊慌,悠然地打了个响指。 「『重现串刺荒野〈imperied viktim〉』」 随着粗犷的声音,大地裂开,从下面爆发式冒出铁桩。 瞬间,伊莎贝拉将身体扭曲至极致,倾斜的身体几乎倒在地上,以此躲过铁桩。这动作已经不能用灵活一词来概括,俨然就是被提线操纵的人偶。 从视野之外袭来的铁桩,同样被伊莎贝拉闪躲过去。但是,伊莎贝拉似乎保持有自身机体运作最基本的控制。 看着两者判断交融归一的动作,伊丽莎白带着称赞之意点点头。 (这的确称得上两人的『对舞』) 伊莎贝阿里突然抓住近处冒出来的铁桩,像野兽撕咬般将它拔断,以炮弹般的速度掷出。伊丽莎白架起剑。 瞬间,世界静止了。 至少,呈现在圣骑士们眼中是静止的模样。 『拷问姬』正面斩击铁桩。 随着唰的沉闷声响,大量花瓣如欢呼般飞向半空。 此时,双方暂时停了下来。 伊丽莎白和伊莎贝拉默默对视。 刺痛的寂静充斥现场,紧张的空气一触即发。圣人们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维拉德也一样。所有人都选择了不自然的沉默。 血红的双眸中,蓝与紫的异色双眸中,映现着彼此。 尽管微乎其微,但两位女性确实都在笑。 她们同时蹴地而起。 伊丽莎白举起长剑,伊莎贝拉将装甲包覆的手臂伸向前方。 铿!二者彭裂地撞在一起,双方彼此不遗余力地施加力量。 伊莎贝拉脸上的齿轮运转着,发出不合场合的驱动音。 黑色和银色的女孩相互靠近,就像要接吻一样嘴唇快要贴到一起。 就这样,伊莎贝拉叹着气悄悄说道 「————您察觉到了吧,伊丽莎白阁下」 「————当然。伊莎贝拉·维卡……你没拿出真本事吧?」 铿,火花四溅,两人再次分开。 *** 银发与黑发相互缠绕,纠缠在一起,后又解开。 这是难以想象这里是战场的惊艳画面。 咕噜咕噜地轮转,三次彼此贴近。就像舞会中将分开的对方抓住一般,剑与掌激烈碰撞。伊丽莎白与伊莎贝拉再一次相互密语。 「那太好了。麦克劳斯王同样知情。破坏『神』与『恶魔』的结晶,我们的致命弱 点将消失。但那样一来,反叛军也不会再顾虑,定会不择手段。哪怕保证了短期的安全,最终也只能走向破灭————因此」 「『让结晶被掠夺,转移到民众碰不到的地方』。这是现在最好的手段,是吗。够狠啊,而且不经同意就让余背负罪业呢」 「嗯,问题就在这里。这么做的话,就要让阁下受累了,阁下要怎么做?」 「这提议不错,余很赞同。余是『拷问姬』,是罪恶滔天的女人,就让余被戴上荆棘冠,让人尽情扔石头砸吧」 伊丽莎白偷偷地,但又坦坦荡荡地悄声说道。伊莎贝拉简单地颔首示意。 在此时,双方仍在激烈交锋。 尖声不断,火花四溅,伊丽莎白跳向后方,再度确认周围。圣骑士不会贸然出手,他们已经被气势震慑住了。但是,维拉德和圣人都一样没有行动。 原来理由在这里。 话说,现在同样是『喜剧的舞台上』。 聚集在这里的人们,不过是闹剧的目击者。不知道『拷问姬』与王之间秘密约定的人大概也很多,恐怕知情者微乎其微。 不事先跟伊丽莎白打招呼,应该也是为了防止情报走漏。做出决断在不告知的情况下促成这一切,尽管风险很大,但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另外,『拷问姬』还知道。 (这个决断不光对余,对麦克劳斯自己的负担同样巨大) 许多只触手早已盯上王位,群众的疲惫与愤怒十分深重,一旦知道无能的王协助『拷问姬』,这次搞不好真要被吊起来。伊丽莎白用目光询问麦克劳斯,这样真的好吗?但麦克劳斯没有回答。 但这也正是『回答』。 无需言语。 「……受不了,还想说成长得很出色了,结果有点成长过头了呢」 伊丽莎白嘀咕起来。麦克劳斯憧憬着濑名棹人,同时也对将一切推给棹人感到不甘心。过去独自逃避的王,这次总算鼓起勇气背负重担。 伊丽莎白回味拉·克里斯托弗的随从说过的话。 『背负某种东西的人,全都很悲伤的样子』 就在伊丽莎白正在畅想时,伊莎贝拉出其不意,从手掌中发出暗器。『拷问姬』把头扭向背后,以最小动作回避,但这个选择招致灾祸。她雪白的喉咙上笔直浮现出一道红线。 下一刻,冻结的大地上,撒上了淋漓鲜血。 *** 鲜红、朱红、赤红。 清净之地受到污浊。 伊丽莎白看都不看那些血,打了个响指。她没有好好治愈的时间,如同拷问一般粗糙地缝合了伤口,将伊莎贝拉继续投来的暗器纷纷击飞。 她用剑尖顶住一发暗器,全身旋转半圈,对暗器施加推力向物主原路奉还。伊莎贝拉将飞来的暗器在咬住。 随着刺耳声音,齿间散落闪亮的碎片。 众圣骑士惊呼起来。 两人继续夸张的舞蹈。 而这个时候,血开始动起来。那些正是刚才从伊丽莎白喉咙撒出的血液。 红色的血像蛇一样在地面上蠕动,将冰削掉,刻出有意义的图案。红色最终连在一起,蛇吞下了自己的尾巴,起点与终点相接合。 以棹人和小雏的结晶为中心,传送阵完成了。血开始发出红光。 伊莎贝拉『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伊丽莎白没有放过这『明显的破绽』,放出回旋踢。 「————、咕嚯!」 伊莎贝拉腹部实实地吃下这一击,在瞬间的静止后,以爆发式的速度轰飞出传送阵外。结晶被击碎,伊莎贝拉在地上撞了好几次,最终凄惨地倒了下去。即便在身经百战的士兵眼中,如此损伤也绝不像有意放水。 珍妮紧紧地咬住嘴唇。她恐怕反对伊莎贝拉的选择。但是,这是必要的牺牲。 要彻底掩盖已有的事实,就需要付出更大的痛楚。 伊莎贝拉也是,伊丽莎白也是,大家都是。 因此『拷问姬』略去致歉,光明磊落地宣告道 「————结束了呢!」 「麦克劳斯王,危险,请退后!」 不出所料,圣骑士们让王道阵外避难。深知『拷问姬』实力的他们举起盾牌,拔出剑,一切行动只为保护王的安全。这是聪明的判断。 伊丽莎白点点头。客人全都退场了。 这样一来,舞会便谢幕了。 『拷问姬』优雅地行了一礼,黑发一摆,抬起脸。麦克劳斯被骑士们挡在身后保护着,仍一语不发。『拷问姬』仅动了动嘴唇,说道 『再见了,麦克劳斯,可悲的人类王。曾憧憬过〖狂王〗的愚者』 『再见了,伊丽莎白·蕾·珐缪。愿直到你我被吊起来的那天前,相安无事』 这一别,兴许就是生离死别。两人相互凝视,但最后静静地移开了目光。红色开始遮挡两人之间,传送阵的光辉在空中飞舞,花瓣逐渐聚合。 「————!」 当一切正要染红的前一刻, 燃起了令人胆寒的杀意。 「『我的爱女』!」 维拉德罕见地大叫起来。圆柱破碎,中央开了个洞,然后—— 从伊丽莎白肩膀上,喷出大量的鲜血。 *** 「哈?」 连『拷问姬』都哑口无言。一击贯穿她的传送阵,仍留有强劲威力。这不是简单的攻击,已超乎想象。但是,伊丽莎白忍住惊讶,确认自己的肩膀。在肩膀上,她看到蠢动着的东西,便想明白了。 这是蛇形的神圣生物,长长的身体淡淡发光,鳞片在流动。 要击破黑魔法,没比这更合适的了。 「哈,真讨厌!」 拔掉它的牙很费时间,伊丽莎白决定就这么被它咬着,优先修复传送阵。同时,她还隐藏了传送地点的信息。万一被抓到,遭殃的不只自己,搞不好还会牵连麦克劳斯陷入险境。 剧痛与出血令她急遽体温低下,但她对全身的异常不加理会。 痛苦什么的,只有忍耐。 就像曾经濑名棹人那样。 见伊丽莎白不加抵抗,白蛇蠕动起来,准备咬碎她的肩膀。伊丽莎白嗤之以鼻。 (大不了待会儿再接上,填补好就是了。倒不如你一离身,就把你连肉一并碾碎) 就在『拷问姬』做出判断之时。 「——嗯?」 噗唰。 蛇的肚子破碎了。 金光取代血液滴落下来。 伊丽莎白皱起眉头,往印象中的方向看去。 可是,维拉德没有帮忙,他在原地一动未动。同时,他的手伸向前方,像是『在召唤什么』。他红色的眼睛,罕见地紧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 这个动作令人毛骨悚然,但似乎成效不错。 只见蛇肚子上扎着野兽的牙齿。 同时,响起一个如同地震的,不开心的声音。 『哎呀呀,还以为睽违已久地叫吾干嘛……不要拿高傲的吾当猎蛇的陷阱』 小牛一般大小的巨大『黑犬』发出低吼。 他双眸中,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野兽前足踩住神圣生物的尾巴,将身体一撕,连临终惨叫的机会都不给对方,便将对方啖下了肚。这是级别的差距,即便神圣生物也难以与之抗衡。 伊丽莎白按着肩上的伤,叫出他的名字。 「……久违了呢。但还是慢了点吧,『皇帝』」 『哈,不知死活。是不是让吾现在就撕碎你那肩膀?』 『至高的猎犬』——十四恶魔之顶点的『皇帝』哼了一声。 现在,维拉德免遭处决的最大原因,便是他的存在。 『末日』化解后,他『厌倦人类』而销声匿迹。这随性很符合恶魔的风格,但又完全没有恶魔该有的样子。但是,契约本身的确由『狂王』传给了维拉德。 因此,『皇帝』的契约者不能轻易处决。 不能保证维拉德被砍头或者自爆的前一刻,反倒处刑人被黑犬咬死。 (也罢,就算维拉德要被处决,这家伙恐怕也不会现身……这次真的现身了啊……要说是心血来潮、有些奇怪吧……不好,开始晕了) 伊丽莎白确认自己的伤口。 红色从按压的指尖不断溢出。 神圣生物与黑魔法的相性极差,这出血量实在太大。 伊丽莎白把背靠在快崩溃的传送阵的障壁上,就这么瘫坐在冰之大地上。在朦胧的视野中,她回味刚才自己『看到的东西』。 「…………那个,是」 在少女圣人稚嫩的瞳眸中, 充满浓重杀意的模样。 —— 5 兽人的选择 —— 红色的房间,非常安静。棋盘上已经变得一团糟。棋子的摆放混乱不堪,下棋的玩家不在,桌上只留下凉透的红茶。 这样一个,不像人待的地方, 现在,来了一位访客。 比世界尽头更加遥远的房间, 突然,『她』出现了。 *** 淅淅沥沥,窸窸窣窣…… 能听到声音。 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地方,少女唱着。有人高声炫耀。在草地上奔跑,发了疯捧腹大笑般呼唤。来吧,来吧,乖孩子唱起歌来。 神圣的,神圣的,神圣的。 万物的神啊,崇高的主啊,国家力量和荣光,永远属于你。 对,与你同在。 ——————主,祝福你〈hallelujah〉。 最后一节,是『守墓人』的遗言。为什么呢?人要渴求祝福,唱的净是矛盾,命令的是扭曲的事,还不反应自己的罪。一切都乱七八糟。 ————在死之前做些善举吧。 ————不做善事,那就死吧。 但是,现在前提本身就很怪。善举是什么? 在无时无刻不在正常运转的,这个世界里。 (————真正的善行,真的存在吗) 「…………大人……莎……大人……白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唔,怎么了,好吵啊」 听到呼喊自己的名字,伊丽莎白的意识急速上浮,睁开眼睛。 在眼前,一双充满悲伤的湿润眼睛眨了眨。那眼球并非人类的肉眼,是宝石,是双令人无比怀念的美丽眼睛。一看到这双眼睛,伊丽莎白便弄清了状况,放下心来。 银发的可爱女仆,正盯着自己。 「什么啊,是小雏啊……是你就好」 伊丽莎白微微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她还能感受到身上留有余痛,感觉做了个糟糕的噩梦。但是,到哪里是梦境,从哪里是真实,她无法辨别。 她想确认自己此刻身处何处,张望了一番。 结果,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房间,是红色的。 四面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 房间中央有张朴素的桌子,桌上展开着棋盘。 伊丽莎白从上方俯览盘面,结果下意识颦蹙起来。棋子的摆放混乱不堪,一眼便知游戏的战况极其混乱。最关键的是,棋盘前面没有玩家,现场留下了凉透的红茶。 不知为何,茶杯底部沉着两枚棋子。 伊丽莎白拈起棋子,红色液体坍垂而下。 茶杯中不是红茶,而是装满了鲜血。鲜艳的红色,从举剑少年的棋子与架着斧枪的女仆的棋子上,顺着往下滴。 看着这怪异的两枚棋子,伊丽莎白总算想起来了。 「……等等……小雏?你是小雏!」 濑名棹人永恒的恋人,最爱的新娘,机械人偶小雏。 而且,也是『拷问姬』亲爱的女仆,温柔的女孩。 她不应该存在于此。 小雏和濑名棹人一起,正沉睡在结晶之中。 伊丽莎白猛地转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仆。 小雏伤脑经似地露出微笑,但马上垂下脸,在银色的发丝间能看到她咬紧了嘴唇,紧紧抓住女仆装的裙子。 伊丽莎白连忙靠近小雏。她心里有大量疑问。这是哪里?为什么小雏在这里?——但是,她瞬间便抛下了那所有疑问。 在眼前,小雏正在伤心。在这个事实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伊丽莎白触碰小雏的面庞,还隔着帽子在她头顶上摸了摸。 「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笑一个,微笑的你更可爱喔」 小雏睁大双眼,然后不出声地,大颗大颗的泪珠开始往下掉。 ——怎么了,怎么回事,是余做错什么了? 伊丽莎白慌了。但是,她的手忽然被小雏用力抓住。不知为什么,小雏飞快地说出一大堆话 「现在,有好多好多让伊丽莎白大人遇到了悲伤的事。有悲伤,有痛苦,有难过,有憎恨,还有无法饶恕的事……后面肯定还有更多!但是,请一定要相信。不论发生什么,也千万不要忘记」 小雏猛地抬起半垂的脸,泪花化作星辰闪耀飞撒。不等伊丽莎白提问,小雏就像被时间追赶者一般,真切地继续倾诉 「我们……小雏和招人大人,爱着伊丽莎白大人!所以,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请一定……唯独这件事,不要忘记」 「怎么能忘呢」 伊丽莎白断言道。她的语气无比坚决。小雏屏住呼吸。但是,伊丽莎白对她微微一笑。『拷问姬』再次抓住小雏的手,用双手包在掌心。 「余也爱着你们啊,小雏。怎么能忘呢……怎么忘得了呢」 余不会忘的。真的真的,不骗你。 伊丽莎白用稚嫩的语调,做出了约定。 小雏眨了眨眼,总算如花儿般笑逐颜开。但是,小雏的表情又立刻阴沉下来,再次扭成要哭出来的模样,松开了伊丽莎白的手。 那隐隐约约的温度,十分遥远。 伊丽莎白愕然问道 「……小雏,怎么了?」 「该道别了,伊丽莎白大人。再见,总有一天……还会……不……不,没关系。请务必……务必珍重」 渐渐地,小雏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小孩子一样悲伤的面庞,已经远去。那亲近的身影,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伊丽莎白在面前摸索,但纤细的手指却什么也够不到。 她想喊一声「等等」,但没发出声音。 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 这个时候,她感觉有一瞬间看到了一个黑影。但是,那黑影同样一下子消融在黑暗中。 到哪里是现实 从哪里是梦境 还无法辨别,一切便已崩溃。 至少,希望那个身影是真的……伊丽莎白大喊起来 「别走,小雏,别走!」 「…………白……莎……白…………莎白……伊丽莎白!」 「小雏」 「啊,好痛!」 伊丽莎白直起上半身,跟某人的头重重地撞在一起。 嗯?伊丽莎白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 总感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念出了诡异的台词。 在眼前,出乎意料的对象正按着额头。 「真是的真是的,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呢,竟然不禁发出了最自然的声音」 「刚才那叫自然吗,别说恐怖的谎话,你这家伙」 『好痛』这种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有够毛骨悚然。 要是真的可怎么办……伊丽莎白这么一想,脸上血色退了几分。要说反映过剩或许没错,但可怕的事情就是可怕。 听到『爱女』这么说,维拉德不满地耸耸肩。 「真是的,撞到额头明明是你害的。也罢,这是漫长的反抗期,我自当以『父爱』来回应。『我的爱女〈my precious〉』竟然被梦魇,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只这是找碴还是自然行为,维拉德说出了『父爱』这个词。大事,伊丽莎白这次没有对他攻击。她按住额头,感受之前做的梦。 那是个令她怀念,又十分寂寞的梦…… 但却回忆不起一丝细节。 「…………不,没什么。应该是的」 「是吗?但伊丽莎白……呵呵,你根本醒不过来呢。试了下不同以往的另一种唤醒方式,不过真是怀念啊。你还说没事啊」 维拉德的嘴弯了起来。伊丽莎白眯起眼睛,用眼神问「你什么意思」。 此时,她发现有东西从眼角掉了下来。『拷问姬』连忙挥掉了那东西,并将那一瞬间当做没发生过。但是,维拉德轻描淡写地硬是指了出来 「你,好像在哭啊?」 「……………鬼知道」 伊丽莎白冷冰冰地回应。那东西,是跟『拷问姬』毫不相称的……不,是不允许的东西。但是,已经落下来的东西,确实存在的话…… 那一定是梦中的谁,代为落下的。 在结晶中,无法哭泣的人…… *** 「这里是……嗯」 伊丽莎白再次环望四周。 她们正身处一个颇为怪异的空间。 映入眼帘的一切,无不『坚硬』。 视野被层层堆积的巨石所掩埋。 棹人和小雏的结晶勉强容纳在巨石的缝隙中。在石碓下面的昏暗中,他们继续静静地沉睡着。但是,也有几缕阳光笔直地射向结晶内部。 循着那金灿灿的雨,能看到远远呈现的天空。 无法确定时间过去多久,但天空一片晴朗。 这里背托蓝天,高耸着两道山脉,山顶发生过大规模崩塌,是魔法引发爆破的痕迹。 破碎的延时堆积在伊丽莎白等人周围。以前,这里曾有许许多多的简陋民宅,以及无数凄惨的死尸。但是,那所有一切都被压在岩石之下。顺应他们的意志,一切消失了。 这里曾是炼金术士的隐世村落。 珍妮·德·蕾的故乡。 「顺利到达目标地点了吗……只听珍妮描述,循着魔力痕迹到过一次呢。而且,还是大约两年前的事情……真亏能在那种状况下正确地飞抵这里啊,不愧是余……等等,这伤?」 伊丽莎白看向自己肩膀,同时不禁语塞。 她肩膀上打着绷带,看得出想细心处理的意图,但手法却很粗糙。 她确认绷带下的伤口。治愈情况非常不错,肉已经顺利愈合。这不是维拉德干的,他肯定会避免『以防万一缠上绷带』的愚蠢行为。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谁?) 伊丽莎白探寻朦胧的记忆。 最后一幕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 悲伤的面庞渐渐远去,亲切的身影从视野消失。在面前摸索,但纤细的手指却什么也够不到。想喊一声「等等」,但没发出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 这个时候,感觉有一瞬间看到了一个黑影,但那同样一下子消融在黑暗中。 「……黑、影?莫非……黑影……是破布袍?」 到哪里是现实 从哪里是梦境 还无法辨别,一切便已崩溃。 「不可能吧」 记忆中符合条件的人只有一个,但伊丽莎白摇了摇头。『他』的确应该已经死了,自我决定为『母亲』交托的任务殉葬,了断了生命。 已经活不了了。 此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黑犬像是表达极度无聊一般,低吼道 『于是,汝打算怎样,愚蠢的女孩』 「什么怎么样,『皇帝』。你问余什么?」 对模棱两可的提问,伊丽莎白回以反问。『至高的猎犬』不开心地用尾巴打在地上,周围的岩石随之裂开。只见平滑黑影一挥,粗暴地示意那结晶。 『还用说嘛,是拿「这个」怎么处理。交出去或破坏掉,都是凄惨的挣扎——人类共同的选择,终究是错误』 『皇帝』断言道。通常来讲,恶魔不懂人心,然而这只野兽懂得憎恶,因此也了解反叛者们的想法。但『皇帝』又接着说道 『汝之选择亦然。人的肤浅是错误,一切都是错误。因为,一切都为时已晚』 ——不久,『终焉』必将再来。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以酷似人的声音,笑起来。 眼前的危机不算什么,『终焉』必将到来。 面对这极为不祥且令人绝望的预言…… 伊丽莎白早已心知肚明,点了点头。 *** 接下来讲个故事吧。像讲神话一样,讲述现实。 是『神与恶魔的故事』呢。 如此起头后,维拉德流畅地讲述其『故事』。 「三年前,世界凄惨地迎来了『终焉』」 但是,本来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命运,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 少年背负起『神』与『恶魔』,于『世界尽头』长眠。他的大显身手,避免了生灵涂炭。最广大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 皆大欢喜,可喜可贺。但是,在某人的故事结束之时,后面还有后续。 得以残续的世界,如今死皮赖脸地存在着。 既然这样,下一场开幕的钟声就会重新敲响。 「就是这么回事。钟声必然会敲响。『神』与『恶魔』足以创造和毁灭世界,它们实际存在的事实不言自明,那场浩劫已经让三种族所有人认识清楚」 换而言之,『现已确定确实存在毁灭世界的方法』 应当称作最大威胁的,是『生存者常识的变化』,毕竟『世界能够被终结』这点,如今已是人尽皆知。末日已不再是虚无飘渺的幻想,也并非传说。 而是纯粹的现实。 「既然『末日会降临,世界能被终结』得到了证实,肯定会有某种意义上纯粹地试图尝试的人出现。因为……」 「『果然要试试颠覆世界才算得上反派人物』,是吗」 伊丽莎白将最后一句话接了过去。维拉德点点头,示意正是如此。 伊丽莎白也很清楚,群众的选择固然是错误的,但『拷问姬』的应对也不过是解一时燃眉之急。暂时将濑名棹人的容器藏起来,对『神』与『恶魔』继续保管,并最终破坏掉,令其回归于无。从长远的视角来看,其实是一样的。 现在人类所能召唤的最高位,只能达到十四恶魔的顶点——『皇帝』。但是,『重塑』已被证实,今后染指召唤『神』与『恶魔』之辈肯定会增多。 目标既已确立,进步所需的时间定然飞跃性缩短。 虽说是天文学概率,但不无可能有其他人成功召唤『神』或『恶魔』,让世界回归于无。与其那样,还不如掌握着控制权的当前状态。 但是,毁灭不久将至。 不论做出哪一种选择。 (本来这个世界,就是在一个女人的绝望之下重新创造出来的禁忌之子) 既然如此,终有一天会结束。一切选择都一样,无非是或早或晚。 (没错。要真正意义上守护这个世界的话……) 必须让一切,从『神』与『恶魔』的架构中脱离。 『皇帝』身居高处,对人类的选择嗤之以鼻。 『不知道尔等人类眼中是怎样,在上位者的俯瞰下,即便化解『末日』,同样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点与点之间,距离几乎不存在……也就是说,吾曾经的不肖之主,『十七年痛苦的集合』可谓是最无药可救的白痴。但……』 ——不成想他竟无知无能到这个地步。 『皇帝』嘟哝了一声,口吻中透出对濑名棹人的惊人信赖。 维拉德那讨厌 的笑容变得更深,张开嘴,大概准备挖苦『皇帝』。 伊丽莎白怕出麻烦,准备出言阻止。 但就在这前一刻,她脱口而出的换成了其他的话语。 「于是……你为什么跟过来了,琉特?」 *** 「非常抱歉。其实那时候,我也在『世界尽头』」 熟悉的声音,提心吊胆地回应道。红毛狼头从结晶后面露了出来。 维拉德和『皇帝』都没有反应。看来之前没有察觉到琉特的,就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她对自己的迟钝咋舌。简直迟钝到家了。 见她反应,琉特尾巴蜷缩起来,好像以为自己被斥责了。伊丽莎白摆摆手,示意他没那回事。结果琉特的尾巴舒展开来,耳朵也恢复了原状。 他依旧缩着高大的身躯,提心吊胆地接着说道 「两位的战斗非常精彩,正当在下藏起来看入神的时候,圣人未经命令发动射击造成了混乱……估计是见伊莎贝拉阁下遇到危机,认为必须行动了。这时我就趁乱跳进了传送阵。理由的话……」 「你跟过来倒没什么,只要不跟余作对就行。但是,理由是什么」 「——是想问什么意图,对吧」 另一个声音代琉特做出回应。那是个低沉平滑的年轻声音。 琉特深深低下头,退到了后面。 一个黑豹头兽人走上前来。白狼毛皮披风与一等的军装令他身袭夜色的躯体更显神采,短毛精瘦的身躯兼具气质与威严。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她记得这个人。 他前面有『霸王』第一公主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贤狼』第二公主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因此并未如两位姐姐那般崭露头角。但是,他依旧是『森之三王』钦点的皇族之一。 从年龄来讲,他是伐历锡萨的弟弟,比亚迪的哥哥。 「第一皇太子,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 伊丽莎白喊出他的名字。第一皇太子点点头。披风飞扬,肩头的孔雀羽随之摆动,在伊丽莎白诧异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 然后,兽人的第一皇太子—— 在『拷问姬』面前跪了下去。 他单膝下跪,单拳顶地,深深垂下头。 伊丽莎白只顾眯起眼睛。 「什么意思?」 「很简单,『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我正向你下跪,乞求。人类已不足为信,但你另当别论。我们的仇敌,必须讨伐」 「仇敌?」 「我等乃重情重义的种族,姐妹被杀,岂能坐视不理。因此……」 他顶在地上的拳头正在用力。 伊丽莎白想起来,部分亚人向人类与兽人族倒戈,投靠了混血种。兽人正维持现状。但是,人类已不值得信任。这正是其他两种族的共识。 既然如此,兽人要如何选择? 答案,此刻呈现出来。 「人类的叛徒,我奉阁下为上宾」 兽人第一皇太子如此宣告。 就像过去比亚迪邀请棹人事那样, 为了获得,遭人类放逐的战刃。 —— 6 最后的幕间 —— 那个房间, 果然是红色的。 棋盘上,棋子摆放乱七八糟, 茶会的座位上,一名女性在哭泣。 她是个银发的可爱女孩。女孩不断地落着泪,人工体液落在她的脸颊上。机械人偶的眼泪终归是假的,但悲伤之情货真价实。 她思念着离去之人,轻声呢喃 「……伊丽莎白大人」 没有回音。 刚才,『拷问姬』温柔地安慰过她,还抚摸过她的脑袋。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这便是一切。小雏仰望着红色的天花板,像小孩子一样不断哭泣。 「小雏————我回来了」 忽然,响起某人的声音。 那实在奇怪。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再说,这里本就是不该有人存在的地方。 「欢迎回来,棹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拭去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 「欢迎回来,我们的队长阁下!」 「欢迎回来,伊丽莎白阁下!」 许多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在伊丽莎白面前,治安维持部队的部下们正列着队。 什么情况?……伊丽莎白不禁愣住了。 现在,她来到了瓦列夫卡的主宅。 她接受了瓦列夫卡的邀请,以来这里,不知为什么马上遇到了这些熟悉的面孔。 这种情况,可以说她完全没有想到。 这里跟比亚迪官邸一样,也是由岩石砌成。墙面和天花板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藤蔓鲜花,及刺绣的布。从图案上上,能看出皇族的特色。瓦列夫卡的徽章,使用了两头豹子和三种藤蔓,然后以葡萄复杂勾连而成的图案。 廊道上经过诸多装饰,更有金光撒入。 在里面,令人怀念的一张张精悍面庞齐聚一堂。 保守说,叫人莫名其妙。 伊丽莎白偷偷朝站在身旁的琉特凑过去,小声问他 「等等……自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的悲剧发生后,她创建的治安维持部队转移到世界树,正在担任各来访要员的任务……余难道记错了?」 「这个嘛,我一说伊丽莎白队长阁下的事,大家都不论如何也要来见阁下」 「原来是你这家伙干的好事」 「然后,大家都涌到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大人的官邸来了」 「怎么能全来,你这乱来什么啊!别惹不必要的麻烦啊!」 伊丽莎白小声训斥。虽说身为『拷问姬』,但不得不吐一下当队长的苦水。但是,被训斥的那些家伙都面带笑容。看来他们得到了许可,气氛祥和。可怕的是,其中还有连『拷问姬』都难以抗衡的某种东西。 伊丽莎白用紧绷的声音,说道 「……呃、呃……余回来了?」 「是,欢迎回来!阁下辛苦了!」 部下们全体立正,高声回应。 伊丽莎白越想越纳闷。现在不是搞这种事的时候。再说,她现在是遭人类通缉的立场。这里也不是她自己的城堡,「欢迎回来」之类的八竿子也打不着。但是,在伊丽莎白身旁,维拉德心满意足地挺起胸膛,说道 「嗯,劳烦各位迎接。我回来了」 「不好意思,没人对你说半句欢迎」 对自己黑白斑短毛十分自豪的狗头部下做了应答。在第二公主遇袭之际,他曾张皇失措,但现在又变回了那位充满冷静气质的雄性。他对维拉德态度同样透凉透凉。 维拉德嘀咕着「呵呵呵,胆子不小啊」露出凶狠的笑容。但是,就像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部下们匆匆忙忙地搬来了东西。 那些是用植物纤维编成的篮子,里面放着厚厚的布。 伊丽莎白感到不解,歪起了脑袋。琉特耳朵竖了起来,说道 「需要先洗个澡吗?」 「琉特,慢着,你等等,你给余等下」 伊丽莎白实在受不了了,出言拦住琉特。这时候洗澡,根本莫名其妙。 的确,当前瓦列夫卡不在。 瓦列夫卡据琉特的报告与看法,并亲自追踪伊丽莎白的动向。但是,他本来有约在先,而且是相当重要的公务,于是马不停蹄地动身离开了。 (那样子气势逼人呢……究竟有什么事呢) 因此,伊丽莎白根本没想过好好舒服一番。但是,琉特却对伊丽莎白的反应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是老样子,不知该说他不会看气氛还是观察能力差。 见状,山羊头部下举起一只手,一副很理解的态度说道 「我知道了!属下不够机灵,真是抱歉。我们的大队长阁下特别能吃,所以肯定是要先吃饭呢!」 「你这家伙,事情过了余就治你不敬之罪给,等着降薪吧」 伊丽莎白无情地宣告道。部下立刻提出不满。 一个个怎么都这样……伊丽莎白无语了。此时,他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这次又是谁?伊丽莎白转过头去,一看到伸出的那张脸,便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这不是艾茵吗……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琉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您受伤的情况,于是将今天最基本的业务做完后便过来了。来,让我诊断。事不宜迟,现在就来」 「喂,别硬来,等等……谁来救救余!」 将治疗放在第一位的女性,依旧态度强硬。部下们深知她的恐怖,都不敢帮忙。 伊丽莎白可怜兮兮地被艾茵逮到,艾茵二话不说拆下了她的绷带,丝滑的肩膀露了出来。艾茵眼睛眯起来,仔细确认伤口,似乎满意了之后便放开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就像只猫,唰地逃掉了。 艾茵镇定地点点头 「嗯……伤口尽管扭曲,却愈合得很好,明天大概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但是,这绷带的打法粗糙得令人无法忍受。这是魔法实力高强之人常做的事……莫非是您自己打的?」 「不,不是!但……魔法实力高强之人吗」 伊丽莎白陷入沉思,合上了嘴。在她脑中,破布飞舞,那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能断定『他』能使用魔法,但除此之外再想不到其他人。 艾茵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离去。她并没有那么不解风情,不会将别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烦恼说破。但是,艾茵走到一半又转过头来,严肃地叮嘱道 「药浴已经备好了。好好泡个澡,洗去身上的污垢吧」 「……啊,明白了,『医生』」 伊丽莎白摊开双手,示意投降。 部下们摆着尾巴开始搬运篮子。 *** 兽人不太有入浴的习惯。 尽管他们入浴频次少,但贵人会使用撒上香叶与鲜花的大浴场。 在女官的引导下,伊丽莎白泡入大浴场。那里的水面上,华丽地漂着鲜红完整的花瓣。尽管有些多余,但也是对『拷问姬』的关照。 出浴后,伊丽莎白被带到房间。 兽人崇尚空气自然流通,客房同样在墙壁上装饰着鲜活植物。他们学会用火之后,摸索适宜气候的建筑物,确立了石材与多种素材相结合的工艺。这间房,同样充分地活用了那些工艺。将日照纳入考量的窗户,塞入了干草的地垫,地毯,一切都跟比亚迪那里的一样。 伊丽莎白曾在比亚迪身边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光。 她不可能不感到怀念。 (————但是,她死了) 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 『贤狼』。 伊丽莎白心知肚明。 部下们岂能忍受丧主之痛,他们现在无非是努力装出积极地样子罢了。 另一方面,『霸王』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也被一同杀害,她的部下们又何尝不是。他们本就是一群优秀的,骁勇善战的士兵。 面对无法取下仇敌首级的状况,他们的焦躁感越来越深。这些情况,从之前就一直有听到。 (……瓦列夫卡似乎还在秘密联系各部队的队长级人物) 在走廊上,伊丽莎白看到了一个人。他是伐历锡萨的私人士兵,目光凶险,手放在剑柄上,毫不掩饰心中翻腾的杀意。 在这样的地方,同样有隐火燃烧着。 伊丽莎白摇摇头,在床上坐下,然后直接向后一倒。 她看了看手中的绷带。虽然姑且试图进行分析,但它只是普普通通的布料,连魔力的余韵都没留下,完全找不到包扎者的线索。但是,它上面却散发出令人怀念的感觉。她应该从未见过这绷带才对,然而却奇妙地对它萌生了乡愁。 就像抓住谁的手一般,伊丽莎白将布紧紧握住。 「……这可是稍有不慎就会死的状况呢。你在思考什么呢,『我的爱女』」 「余在思考,管人家叫女儿还擅自闯入人家房间的男人究竟有多恶心……跟过来干什么,你这家伙!」 伊丽莎白大喊,把枕头朝维拉德扔了过去。之所以没用魔力让枕头硬化,纯粹出于之前的恩情。维拉德退了一步,举起双手,保持着示意投降的姿势说道 「你放心吧,跟那令人怀念的朋友『大王』菲欧蕾一比,你的身体就『太含蓄了』。你那完全是不必要的担心,我只是关心我的女儿……哎哟,这要是打中可是致命伤呢!哈哈!」 维拉德笑着侧身躲过正上方落下的断头刃,但他此刻脚下霍然冒出一个椭圆形的洞,结果维拉德格外滑稽地垂直掉落下去。 那是伊丽莎白用拷问刑具在地板上设置的空间。 『饥饿地牢〈death row cell〉』既没有窗户也没有门,用来反省大概刚好合适。伊丽莎白耸耸肩,接着吆喝一声「嘿咻」重新坐起来,正准备开始放松的时候,从洞底响起维拉德的声音。 「喂~,『我的爱女』,能不能放我出来?这里面地面太硬了,实在没法睡呢」 「首先就试着睡觉,你心态也真够可以啊~。你就在下面过吧~」 「真是漫长的反抗期呢~,但是~,有句话先声明~」 维拉德隔了几秒钟,回音消失,一片寂静。 接着,响起出乎意料的严肃声音 「稍有不慎就会死的状况,是真的。我时刻都在担心你喔」 就如同丑角突然卸掉装扮般不祥。 伊丽莎白为之一窒。 她没有回应那含着甜腻的细语,只默默将洞口封上。等维拉德厌倦了应该会自己打破魔法出来,现在被困在里面纯粹为了好玩。 伊丽莎白张开双臂,再次向后一倒。她感觉非常疲惫,于是缓缓阖上眼睛,准备就这么委身于睡意。但是,她立即睁开眼睛。 同时,门被敲响。 伊丽莎白简单应了一声 「进来」 「打扰了,伊丽莎白阁下」 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大人回来了。 琉特敬礼,同时这样报告道。 *** 「艾茵怀孕的事,真令我大吃一惊」 这是在去见瓦列夫卡的路上。 琉特毫无预兆地讲起了这个话题。看来他一直都想聊聊。 随着脚步声,说话声在宽敞的廊道中回荡起来。 「我们也终于得到苍天与大地最大的眷顾了……我开心得无法形容。但同时,我也不明白了」 琉特自言自语般飞快地说了一大堆。事实上,他并不是想要回答。伊丽莎白默默地听着,目光投在廊道上。 日已西沉,周围暗了下去。在水底一般的昏暗中,沙漠百合正皓白绽放。那大概是亚人族馈赠的花朵。走着走着,花消失在视野之外。 琉特就像什么都看不到一般,接着说道 「如果我的孩子被抓做人质,我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我该以什么为荣,牺牲什么呢?」 「……哼」 「哎,这不是副队长该有的烦恼呢!哈哈,抱歉,权当玩笑吧」 琉特笑起来,但那笑声恐怕是强行挤出来的,干巴巴。他尾巴还是老样子,无力地垂着。伊丽莎白对造成他烦恼的原因,思索起来。 那是在亚人国,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的倾诉。 『当然有。惋惜、荣耀、哀泣、耻笑,全都一样。我所做的事不会变。所以,我就应该挺起胸膛——琉特阁下,回到最开始讲的吧』 『聚落里,也有我的家人和孩子』 (那家伙背叛了一切,是世界公敌,应该遭到唾弃,被人们扔石头。但是——) 他唯独没有背叛自己的家人与种族。根据历史走向不同,阿奎那可能会成为英雄,广受赞誉,也可能被嘲笑为滑稽的愚者,死后都要被人唾骂。 可是,他的妻子以他为荣。 同时为了孩子,借用他的话一点没错。 (重要的事物,完全因人而异) 『真正重要的东西啊,大家都只有一个』,无法同等衡量。 回过神来,伊丽莎白已经开口 「正义因人而异,至少要不会后悔。你若成为余的敌人,余就将你打倒,余若成为你的敌人,你便将余打倒……仅此而已。但是,余相信你的剑」 伊丽莎白坦言道。琉特停了下来,露出经阿姨的神情 只要见多了,兽人的表情其实也挺好懂。伊丽莎白感慨地这么心想,再次对自己的部下说道 「你是真诚的男人,也是濑名·棹人的好友。值得信任」 伊丽莎白将理所当然的,斩钉截铁说了出来。琉特这回竟张大了嘴,愣愣地盯着伊丽莎白。几秒钟后,琉特猛力摇了摇头,重重地并拢脚跟,深深地鞠了一躬。 「阁下过誉了,我倍感光荣」 「有吗?这是正当的评价」 「……然后,果然伊丽莎白阁下才是我们的队长」 「喂,怎么就联系到那边去了,搞不懂」 伊丽莎白眉头一皱。她无非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琉特抬起脸,露出无比认真的眼神。他准备说什么,但摇摇头,冒着不敬对自己的队长说道 「这件事,应该伊丽莎白阁下自己去发现」 「……真严厉啊」 伊丽莎白自然地回应,同时开始回忆。 记得曾在颠簸的马车中,小雏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这些不能告诉伊丽莎白大人。因为,应该日后伊丽莎白大人自己去发觉』 当时小雏恶作剧似的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嘴唇上,这样说道。到头来,那天的疑问一直没有得到正确答案,现在已无法向本人求证。 伊丽莎白合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再次迈开脚步。 洒在廊道上的金色光芒,变成了银色。 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月光。 是与亲爱之人的头发相似的色泽。 *** 两人遭走廊上快步前行。 不久,从远处听到声音。有人正在怒吼,但并不像在跟其他人发生冲突。那并不是在对守在门前的女官们发火,好像全都是自言自语。 那中邪似的声音,令伊丽莎白眉头一皱。 那样子觉不寻常。 玄关大厅进入视野,声音主人正兴奋不已地来回踱步。 「啊,一定!这次一定要成功!但是,还并非无动于衷。明天一趟一定获得首肯。一定……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要劝动三位!哪怕豁出我这条命!啊……啊啊,伊丽莎白阁下」 瓦列夫卡唰地转过头来,白狼毛皮随之摆动。这位贵人,像喝醉一般行了一礼。他此时兴奋且疲惫,身体上还淡淡散发着血味。 他究竟去干了什么?伊丽莎白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但从外表来看,他应该没有受伤,也不像沾到了回溅血,应该并没有交战。 既然如此,那是…… 「伤情如何……今天将阁下请来又匆匆离去,实在冒昧」 「……你声音很沙哑啊」 「啊……喉咙有点用过头了呢。哈哈,请别在意」 血的味道来自嘴里。看来是喉咙破了。 伊丽莎白回以沉默,琉特也一样。现在跟他说话恐怕也是白搭,瓦列夫卡不在这里。他再度行礼后,迈出脚步。几名女官连忙跟在后头。 他一边抓着额头,一边继续嘀咕 「没错……岂能原谅,岂能原谅。我要报仇,一定,一定,一定」 伊丽莎白知道。他眼睛里的颜色,和伐历锡萨的士兵们一样。 瓦列夫卡,已不掩饰对敌人的浓浓杀意。 伊丽莎白再次明白过来。 (……啊,是这样啊,维拉德) 的确,现在是稍有不慎就会死的状态。 今天很平静。但安宁的时光,终归不过是虚假的欢迎。平静全都是喜剧的幕间。再过不久,新的剧目将随着热烈的欢呼声拉开帷幕。 到那时候,短暂的平静时光将变得一开始便不存在。 所以,一定…… 这就是最后的幕间。 —— 7 诸王登场 —— 那个房间, 果然是红色的。 棋盘上的棋子摆放,依然一片混沌。但是,简朴的桌子周边很安静。 在那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泡好的红茶腾着热气,盘子里还摆着几片饼干。 安宁的空间中,两人没有对话。但是,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他们的手在棋盘旁边紧紧牵在一起。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棹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了。 棹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 「各位高贵之人,对诸位再次集结致以感谢——好了,先落座吧!」 巨大圆桌前,响起嘹亮的声音。 地点再一次转移到世界树地下的会议室中。 这在伊丽莎白受第一皇太子邀请,已过去几天。 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胸有成竹地召集了三种族代表。但各位显贵在领地都有各自的苦处。 虐杀与叛乱也没有结束,用于处理的时间又被夺走,因此集中在瓦列夫卡身上的目光十分冰冷。但是,黑豹头的美男子将手贴在胸前,温文尔雅地以礼回应。 众权贵露出诧异的神情。 慢说人类和亚人族,就连第四位以下的兽人皇族都没能掌握现状。 另一方面,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尽相同——但都显露出某种理解。 『出现了某种变化』『这言行,不像既非『霸王』又非『贤狼』的人』『但是,不像是没根据的自信』『自信大部分依托于力量』『是金钱或武力的支撑吗』『又或者』 『丧心病狂,失去理智了』『他决心去做某件事,得到了某种东西』 (大致上,众人都在想着那种事) 伊丽莎白环望众位代表,点点头。聚集于此的,都是支撑这个世界的中流砥柱,自然不会那么迟钝。 伊丽莎白莫名地感到他与濑名棹人有相似之处。 瓦列夫卡夸张地摊开一只手,中指之上的蓝色指环反射着光辉。 「着急百忙之中的诸位不为别的——很抱歉,只为事后宣告」 空气中忽然出现危险的扰动。 甚至有人拍案而起。这是轻率的反应。不过,这大概是心乱的影响。没人能有『好心情』。麦克劳斯的一名近臣向王国骑士偷偷说了什么。瞬间,年轻的王率先站了起来,大概是为了封锁身边人擅自行动。 周围沉默下去。 麦克劳斯无所畏惧地面对瓦列夫卡。 「还请详细说来。既然选择召集我等进行宣布,一定有这么做的意义,不然就不像话了。到底怎样呢,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阁下?」 「说的没错,麦克劳斯·费连纳王。因此我就把该讲的讲讲吧」 两位要人隔着纯白的圆桌,四目相交。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回味『末日』化解后读过的记录。 在圆桌上,『霸王』伐历锡萨曾和『狂王』濑名棹人上演了一场刀光剑影。 现在,站在前面的瓦列夫卡正在效仿自己的姐姐。没错,他的一言一行终归只是在模仿。姐姐尚在时,瓦列夫卡未能崭露头角。他早已知道自己器量不足。正因如此,瓦列夫卡也理解装模作样的必要性。 这是为了推动进展,而且是剧烈的。 第一皇太子,必须是接替两名公主的存在。 (听说他尊敬『霸王』和『贤狼』……尤其对第一公主怀着深深的憧憬) 更荒唐的是,第一皇太子一心『喜欢』『霸王』和『贤狼』。 在伊丽莎白滞留的时间里,瓦列夫卡曾讲 『年轻时,我曾拜托伐历锡萨皇姐指教剑术,让比亚迪帮我治疗。这是因为,此事不能让部下们知道。因为皇族间私斗曾发生过伪装成意外的谋杀,因此即便宣称训练也被禁止。皇姐怀着对过去背弃荣耀的愚行以及陈腐规定的愤怒,把我打得体无完肤。她说我不变强便配不上皇族之名,是给皇族抹黑……然后,我又被比亚迪的温柔与关爱所安慰。那段时光令我很不甘心,却无比快乐!』 (……被眼睛那么闪耀地盯着,『别拿那种事当动机』这种话,说不出口呢) 伊丽莎白心想,归根究底,混血种反叛的理由也是一样。 基于极为单纯而又沉重的事实。 『希望能活下去的人,被杀死了』 复仇的大旗,总是这样被高举而起。 瓦列夫卡的白狼毛皮飞扬起来,夸张地开始宣告。 「人心惶惶,大地动乱。对方紧盯消耗战,『异世界拷问姬』的成长程度也不清楚。难保他们没有『另外的手段』。不久,反叛军会看准我们的混乱,大举行动吧——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分秒必争,先发制人。呈地图!」 瓦列夫卡高声号令。在伊丽莎白身旁,维拉德苦笑起来 「哎呀呀……还真懂差使人来『造势』呢」 维拉德表示无奈,打了个响指。在圆桌前,苍蓝花瓣与漆黑之暗卷起漩涡,在空中绘制出巨大的地图。地图上方,沙漠的一角标注着红色印记。 瓦列夫卡重重一拳打了上去。 「他们的潜伏地点已经判明!就在此处!」 被打穿的地图随即粉碎四散,化做大量花瓣飞舞在整个会议室中。 苍蓝色的风暴中,权贵们一片躁动。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演出效果十分华丽,可以说做过头了。但是,仅看了一眼的位置情报,想必已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维拉德的红色刻印拥有这份效力。 混乱尚未平息,黑豹头兽人便坚定有力地说道 「另外,已确认到刘易斯、爱丽丝二人,以及多只『恶魔之子的孩子』。混血种的大本营,已经证实就在此处——因此,我等此刻若不出击更待何时!」 现场陡然鸦雀无声。 下一刻,如同炸弹爆炸般掀起轩然大波。 这是正常反应。自作主张发起进攻,根本不在讨论之列。 有人谴责擅自行事,有人冷静地指出风险,有人冷嘲热讽——所有声音串起来,就像飞虫嗡嗡响。大家都如同蜂巢中的蜜蜂,忙不迭地不断发出声音。 在『窗户另一头』,伊丽莎白注视着这场躁动。瓦列夫卡行事『粗暴』,但她并不反对那么做。 (终结,总来得犹如流星划过) 正是有速度与热量,才能把一切撞飞。如若不然,灾难将会降临。 灾难要来啦,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 为了抗争…… 「答案,已经只剩一个——那就是拿起剑,哪怕这多么愚蠢」 *** 现在,伊丽莎白和维拉德不在世界树内部。 他们正在亚人之国,偷偷藏在『砂之女王』的神殿内,透过将瓦列夫卡那蓝色指环的『视界』所化作的『窗』观察情况。 两人之所以在这里,是为重新确认调查结果并待命。 『砂之女王』遗骸的调查已经结束。 调查期间,时刻伴随着撞见人类军队的风险。但是,神殿内还十分安静。 恐怕这因为麦克劳斯·费连纳的决策。他隐瞒了伊莎贝拉获得的情报。从善意的 角度看,应该是出于伊丽莎白能够不受权力约束而委任调查。但反过来,也可以理解为他担心这则情报本身是个陷阱。 阿奎那之妻被留在本国这件事,本身就不自然。尽管有调查的必要,但很可能是危险的陷阱,只能让『拷问姬』来趟。但是,不论王真意如何,伊丽莎白都无所谓。 要做的事,到底都一样。 结果,经过调查有了新的发现。 而这结果,十分不敬、亵渎。 在『砂之女王』闭合的口腔内,舌头上刻着传送阵。 通常,在『砂之女王』的石室内无法向外传送,但口腔内在禁咒处理的范围之外。另外,若没有得到前提情报,那种地方也不可能发现。谁又会想到,拉拢部分亚人族的人竟然在『砂之女王』的口腔内做手脚呢。 这样的暴行,就好比让『守墓人』抛弃信仰,让『肉老板』忘掉『圣女』。 所谓的背叛全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里有一个疑问。 即便把遗骸摆在莎缇丝巴丽娜,她恐怕还是不知道其中意义。关于这一点,可以推测她会提供某种情报,来让其他纯血民去注意『砂之女王』的嘴部。但事实上,其他纯血民却未发觉那件事关系到背叛,讯问时只字未提。 就算万一有人听到过,恐怕还是弄不清什么意思。 (又不是玩文字游戏……而且,跟亚人族走得越近的人就越难发觉) 伊丽莎白分析了传送阵,确定了传送坐标。但是,她并没有启动。 一旦输送魔力,一下就会被逆探知。放出是磨合通讯装置,同样风险很大。但是,她身边正好有张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手牌。 那就是十四恶魔的顶点,『皇帝』。 『皇帝』的话,很难被人发现。之后就看『皇帝』的心情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轻易地接受了请求。『皇帝』十分随性,大概是厌倦了漫长的销声匿迹。 最终,目标地点得到确认。 发现了纯血民的聚落,在那里有大量混血种,还有爱丽丝与刘易斯的身影。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简单了。 只待命运的选择。 *** 是否要进攻。 何时进攻。 三种族能协调好各军吗?亚人族会出兵吗? 谁来担任总指挥? 瓦列夫卡刚才的宣言十分唐突,但并非不假思索的行动。 这是因为,水面之下已经堆积了种种问题。 尤其人类是头痛之源。『拷问姬』脱离后,他们人心不一,各怀鬼胎,暗流涌动。可想而知,拖得越久,以功利心和风险性衡量问题的倾向肯定愈演愈烈。到了那一步,连兽人也将被迫陪着人类浪费时间。 瓦列夫卡此番行动还有另一个理由。 那就是与比亚迪的遗言……与临终的诅咒相关联的东西。 『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还有我,乃是『森之三王』大人挑选的宝物。我等『皇族』乃『森之三王』大人的特殊棋子,国家的至宝,子民的奴隶』 『既然如此,对毁坏财宝之人所该施与的惩罚,唯有死罪』 『谁都不会饶恕,永远不会饶恕————因此,你们要死在这里』 『贤狼』在临死之际对刘易斯和爱丽丝这样喊过。 早已得到公认,『霸王』与『贤狼』在皇族中也是特别的人材。而他们被混血种夺走了。亚人族身为相交甚久的友邦,竟恬不知耻地与罪人为伍。 后面就是个简单的算式。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条件就是这些。那么,答案就唯一确定了吧。将怨恨与憎恨相乘,不妨抛开碍事的伦理观。 让前者向后者复仇,故事就会平安谢幕。 (若就跟曾经的混血种一样,这正是兽人的共识的话……) 就连不愿行动之人,也会行动。 现在,『窗』的那头一片混乱,连兽人中也不少人主张谨慎。这也没错,不确定要素过多,便拿不准正确答案。 骚乱完全没有平息的迹象。维拉德睥睨着一切,呢喃道 「来吧——喜剧的舞台上,主角级登场」 「我们有胜算!听吧,允许诸位见证!」 瓦列夫卡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盖过。 但音波一下子超出了人类的可感音域。 但是,会议室剧烈晃动起来。声音消失,但晃动伴随着倾轧一直持续,反倒令人恐怖。护卫与士兵以为是敌人来袭,纷纷庇护各自的主人。但是,他们察觉到了异常。 刚才那声音,是野兽声音。 而正在摇晃的,是这棵世界树本身。 伊丽莎白眨了眨血红的双眼,呢喃起来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一幕呢」 「怎么会……怎么会,这!是真的吗?」 麦克劳斯发出惊呼。他十分聪明,但言语中透出原有的稚嫩。有几个人可能迟疑了一番后才最终发觉,不敢相信地屏住了呼吸。 现场所有的目光向黑豹头汇集。瓦列夫卡点点头。他正是为此数度喊破喉咙,哭干泪水,豁出性命。 瓦列夫卡展开白狼毛皮,如同一名神官,郑重地宣告道 「日前,终于取得同意——『森之三王』大人参战了」 杀害卓越的皇族,背叛友邦的结局…… 传说中的存在,『森之三王』抬起了他们的泰山之躯。 —— 8 惨剧的意义 —— 「我啊,非常喜欢下棋喔!」 茶会的席位上,年幼的少女挥动着她穿着皮鞋的脚,十分纯真地笑起来。 她背对红色墙壁,坐在棹人对面——敌阵方的座位上。桌上的棋盘,现在正被少女摆弄着。她抓起棋子,随便一放。 盘面上出现三枚戴王冠的棋子。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些巨大的棋子。 「王有三个,好怪的棋!不过,其实人家自己也不懂规则呢。但是,觉得棋子好可爱。另外啊,《爱丽丝镜中奇遇记》也是下棋的故事。红皇后,白皇后——整个故事就是一盘棋!」 嗯哼~少女得意地挺起胸膛。大帽子下面,她眨了眨红眼睛。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呐,为什么你对世界还有期待呢?」 「在问别人无所谓的问题之前,首先你在这儿没关系吗?」 濑名棹人撑着脸,问道。他同样用没有温度的眼睛看着少女。少女往茶杯中放了块放糖,用勺子粗暴地搅了一番,然后噘起嘴。 「哼,完全没问题。因为你正在睡觉!这是在梦里,我追着异世界怀念的味道来这里的。就像追赶白兔那样……好啦,爱丽丝真的是乖孩子,所以意外的什么都能办到!不过,还是敌不过现在的你啊」 少女帽子上的白缎带,无力地耷拉下去。她喜怒无常,感情波动剧烈。 在『狂王』与『异世界拷问姬』的茶会上——爱丽丝真心感到遗憾地讲道 「醒了之后,全都会忘掉。对你来说正好对吧?……不过梦的话嘛,可能就该这样吧。带着『奇境之国』的回忆回去才算例外喔。父亲大人也讲过呢……噩梦还是赶紧忘掉才好。我总是哭得很厉害,很可怜的样子,所以那样也没办法呢」 ——可是,这是美梦?还是噩梦? 爱丽丝细语,将茶杯倾斜。碟子被染红,方糖滚了出来,撞倒了棋子。对她的无礼,女仆并未出言训斥。小雏继续默默地站在自己丈夫身旁。 不久,爱丽丝似乎自顾自地想通了,夸张地点了下头。 「嗯,怎样都行啦!机会难得,就但愿是个美梦吧——啊,可是,棋子已经动了,我会被叫醒呢。什么嘛,真没意思」 爱丽丝说的是那巨大的三枚棋子。戴王冠的三枚棋子是野兽形状,雌雄同体,分别是白鹿、古狼、大鹰。爱丽丝的阵营被他们蹂躏着,却唱着歌一般嘀咕起来 「可怜的濑名棹人,可怜的伊丽莎白。大家所有人,都好可怜」 明明总有一天,肯定,大家全都会坏掉。 铿……随着一个硬质的声音,茶杯落下。 爱丽丝消失了。 后面,只剩下被染红的棋盘…… 以及尖锐笑声的,余韵。 *** 肉燃烧的声音,冒着。骨头折断的声音,响着。 无处不见人在燃烧。 在远方,龙骨正被踩碎。 变得滚烫的大地,被弥漫的灰烬与浓烟熏黑的天空。 咆哮声传了过来。三位王号令,烧掉大地,烧掉树木,连青草也全部烧掉吧。 许许多多的敌人将会死去。这是背叛应当付出的代价。 大地再度剧烈摇晃。所见之处,没有哪栋建筑不在轧轧作响,落下碎片。 熊熊燃烧的民宅间,瞬间冒出怪物般的巨影。正拼命释放魔法的混血种被巨大的狼用手抓住,发出惨叫与哀求。但,他还是消失在那巨颚中。 随着恶心的声音,降下一阵血雨,只剩下一只手无力地滚落在地。 此情此景,仿佛是世界终结。在这骚乱中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他呢喃道 「『灾难要来啦,灾难要来啦,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接下来,天使将吹响号角』,是吗……不,号角已经吹过之后才更加贴切吧?」 「吵死了啊,维拉德。你正大光明是要搞什么,还不藏起来」 伊丽莎白二话不说拽住维拉德的领口,直接将他拖进背街小巷。维拉德特别老实地服从。聚落强行利用龙种的骨骼当做材料,道路拐角正好固定有巨大的骨头。 在敞开的肋骨背后,伊丽莎白小声说道 「余等的行动可不在『表面』——而是在『暗中』喔」 长有怪翅膀的『恶魔之子的孩子』在外面的道路上飞行。 它们如离弦之箭,沿复杂的道路朝『森之三王』飞去。诡异的叫声撕裂空气,但『森之三王』就像拍苍蝇一样,一尾扫去便把『恶魔之子的孩子』拍扁。 正是字面意义上的『蚍蜉撼树』。 伊丽莎白看着飞洒的内脏,心想 (大小与力量规格实在相差太远了……对人兵器的程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召唤兽的话,召唤再多也同样无济于事。面对足以毁灭一个国家的武器,能够对抗的人屈指可数) 『森之三王』荡平一切,逐渐将道路镇压。 兽人与人类的士兵奔跑着,亚人、混血种以及建筑物凄惨的『残骸』被他们踩在脚下。 铠甲作响,复杂的脚步声震撼大地。进击的骚乱漫长地持续下去。进攻几乎一边倒。以设置在地下避难所的恶魔研究设施为代表,各个地方响起镇压的声音。尽管压制尚未彻底完成,但轻松到都能欢呼胜利了。 这些只不过发生在会议结束后的几个小时里。 被龙种的遗骨包围的聚落,已然形同地狱。 *** 『森之三王』行动后,事态的进展令人难以置信。 那正如巨石沿坡道滚滚直下。 三尊庞然大物二话不说开始进军,『渺小之辈』毫无阻挡之力。其他种族除了努力跟上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场面实际上并没有设想中那么混乱。 麦克劳斯随圣骑士与王国骑士们一道,迅速选择了最妥善的策略。 尽可能地组建专门同混血种作战的部队——王宫附属魔法师全体出动实施传送,与兽人军汇合。 另一方面,在兽人方面的决议下,亚人被强制拒绝参与此次行动。 换而言之,召集亚人代表参会也是一个陷阱。 瓦列夫卡将『霸王』留下的私人部队与高等皇族的私人部队编成混成军,让其余的皇族私兵强化对亚人的监视。另外,他还将兽人代代秘藏的术士血液耗费大半,将『森之三王』传送至聚落附近。这一连串行动十分得力,而且神速。 混血种自然察觉到敌军靠近,但连逃跑的时间都不够。面对火山海啸,等你看到时再避难为时已晚。这是同样的道理。 就这样,灾难如雪崩一般涌入纯血聚落。 亚人国原本烈风拂金沙,昼热夜寒,坐拥可燃液体与『龙的墓地』的丰富矿产。纯血聚落坐落于多个墓场之中矿物素材少,龙骨几乎没有变质的地方。因此,聚落整体被干枯的骨骼所包围,缭绕在死亡的气息之中。 但是,聚落的设施本身十分高档。砂岩制的住房,装饰着由宝石与金属板串成的驱邪装饰、手工制作的遮阳帘以及多肉植物等。在最深处建有一座比原型小一圈的神殿,通往神殿的道路涂成了红色。由于龙骨没有撤走,建筑道路犹如见缝插针,因此整体构造十分复杂,但极力打造成与亚人第一区相似的构造。 由于混血种的进入,这里人口增多了,与其说聚落更像一个小国。 但是,如今大片已被踩碎。 『森之三王』的进军,就是破坏的代名词,又或是化作浪涛的混沌。 他们所碰到的一切全都分崩离析,被彻底吞没。 在 他们面前,一切秩序都那么脆弱。 见到这一幕,对于此前三王坚持拒绝出场的理由,伊丽莎白想不去不明白都不行了。 他们,实在过于强大了。 (武力本身就会干涉政策,不是什么好事) 『末日』降临时他们也并没有上阵,理由大概也是如此。 他们一旦上阵,世界霸权将彻底瓦解,向他们转移。这是旧时代的人对活在当下的人们的尊重。三王只向皇族传达意志,基本上一直贯彻旁观者的立场。 哪怕人类企图掌握世界霸权,『森之三王』也会贯彻不动的姿态。 只要是顺应自然潮流的淘汰,缓缓进行下去的话…… 但是,他们的『爱子』因无视潮流的行为遭到破坏,而且『爱子』的兄弟拼上性命热泪滚滚不断诉求……「借我们力量吧」「发发慈悲吧」。 因此,他们决定仅此一次上阵。 大鹰的翅膀拍碎了遍布聚落的龙骨,白鹿的蹄子踩碎了人和房屋,古狼的牙齿撕碎了活着的人。任何魔法与武器的抵抗都在三王的力量下慑服,任其蹂躏。 之后剩下的,基本变成了内脏和血的混合物,又或者变成仅存的身体一部分滚落在地。 惨遭暴虐侵袭的场面,伊丽莎白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见证过。 但是,到现在她还没有掌握他们的全貌。 光亮的毛皮,雄壮的巨翼,复数的乳房,巨大的睾丸,直达天际的四肢,犹如满月的兽目……这零星断片烙印在视网膜上,但一个个又无法联系在一起。 对『森之三王』的形象,大脑拒绝理解。只知道,他们伟大、美丽而又可怕。 他们同样是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 然而,他们的进军又让人联想到游行,豪华、雄壮、无与伦比,犹如王的凯旋。所有一切都与『渺小之辈』格格不入,甚至到了荒谬的地步。 伊丽莎白淡然地思考。 (这同样不能算战斗呢) 这是兽人哀叹之后,由愤怒凝结的形态。 三尊王在咆哮。 你们傲慢地做出诸多伤天害理之事,因此,我们要斩下罪人的首级,让血流成河,让尸体堆成山,将一切化为灰烬。 讽刺,这与混血种的宣告内容相同。 复仇,终归就是『那种东西』。 *** 反叛军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哪怕投入更多兵力进攻也能够应对。但是,『森之三王』的进军出乎他们预料。这同样也超乎大半兽人与人类的预料。 以『从正面出其不意的形式』,蹂躏持续下去。 伊丽莎白向着地狱深处奔跑,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琉特正站在崩塌的民宅之间。红毛狼族正在对部下下达指示。他这是在搜寻某人。伊丽莎白与他交换了下目光,点点头示意将一切交给他。 琉特在火焰与烟尘中挺直身板,深深回礼。 伊丽莎白再次飞奔起来。 (恐怕大部分混血种将葬身于此,背叛的亚人也是) 因此,兽人治安维持部队——伊丽莎白的部下们正在与主力分开行动。目的是为了保护莎缇丝巴丽娜的儿子。这个行动正式获得了『森之三王』的许可。他们身为野兽的同时,更是王者,深知单方面打破与俘虏的约定将影响今后的秩序。但是,能否将她的孩子平安保护起来就很难保证了。 『霸王』伐历锡萨麾下的私兵战意太过高涨,搞不好会把沦为人质的居民也赶尽杀绝。死于剑下的平民遗体,几乎出自他们之手。如此之猛的愤怒,如此之深的悲伤,如此之钜的丧失感,令他们无法停止暴行,现场的混乱程度愈演愈烈。 士兵们散布在整个聚落之中,要完全控制绝不可能。 此刻依然能远远听到年幼孩子的惨叫。 伊丽莎白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开始思索。 (莎缇丝巴丽娜,预料到这场惨剧了吗?) 答案只有一个。 『当然知道』 哪位贵人看似懵懂实则非常敏锐,很难想象她的想法会那么天真。她恐怕早已料到惨剧难以避免。即便如此,她还是做出了最妥当的选择,赌在救下自己孩子的可能性。 『因为懂得爱』,对其他人说「去死」。 利用这则情报的不是别人,正是伊丽莎白。 是两位『受难女性』打造出了这片地狱。 此时,一个轻浮的声音从旁打断了伊丽莎白的思绪。 「『我的爱女』,你在奇怪的地方会表现出天真。那悲鸣是不是很刺耳?为时已晚了。反倒应该去赞赏它。它的意义在于证明了,『拷问姬』制造的惨剧尚需更上一层楼」 「闭嘴维拉德,不知道你是想安慰余还是煽动余,总之令人不快」 「还是老样子啊,坦白说两者兼有!你的可爱反应,同样令我愉快」 维拉德的回答令伊丽莎白咋舌。不知为什么,维拉德微笑起来。这果真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维拉德的表情依旧令伊丽莎白感到不对劲,但不等她摸清哪里不对劲,随着某人的惨叫声,左侧墙壁崩塌了。 伊丽莎白避开落下的瓦砾之雨,踩着碎片继续飞奔。 回过神来发现,沙尘中有个小牛大小的黑影正与自己并驾齐驱。毫无疑问,对这场惨剧最感到愉快的就是他。 『地狱,地狱。一切的结局唯有烧掉、烂掉、崩塌、断气。在这死亡中,汝急着上哪儿?』 「刚才应该说过——余等行事应该在『暗中』」 『喔?装什么蒜?』 『皇帝』发问,但伊丽莎白默默地盯着前方。 她知道,有可能颠覆这绝望性的状况的,只有两人。 『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以及刘易斯。 狩猎渺小之辈,应该是老鼠的职责。 因此,伊丽莎白说出自己要做事。 「还用说嘛——『杀死爱丽丝和刘易斯』」 必须砍下他们脑袋。 那样才能得到和平。 *** 淅淅沥沥,窸窸窣窣…… 传来了声音。 大批的哭声、叫喊、战栗。有人高声炫耀,此刻胜利属于我们。有人哀叹败北,在草地上奔跑,发了疯捧腹大笑般……一切都完了。 在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地方,少女呢喃。 来吧,来吧,乖孩子唱起歌来。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头!』」 『国王呀,齐兵马,破蛋难圆没办法』 ——真正无法复原的,是什么。 伊丽莎白这样想时,少女停下了歌声。她咕噜转了半圈,转了过来。 系在大帽子上的缎带像白兔的耳朵摇摆起来。她发现伊丽莎白,露出灿烂的微笑,手拈起裙摆两端,就那么猛烈上下摆动。 哗……沙漠百合飞舞在空中。那是她在神殿中庭里摘下的……在这破坏,以及杀戮中摘下的,花。 爱丽丝和往常一样,轻轻弯下一只腿。 「伊丽莎白,欢迎你来到『奇境之国』」 爱丽丝优雅地打招呼,白色的头发可爱地翩翩摇摆。现在,周围化作一片地狱,但她仿佛没有任何变化,直面伊丽莎白。 神殿内静悄悄,但围绕中庭的围墙上有红色的线在摇摆。那是聚落正熊熊燃烧的证据。不时还会啪地爆出火星。想必不用多久,火势便会蔓延至此。 即便如此,爱丽丝仍旧没有藏进建筑物中,而是在这里等待。伊丽莎白点点头。 预感的确没错。 ——少女既不会藏也不会逃。 爱丽丝就像示意熊熊燃烧的外面一般张开双臂,咕噜咕噜地砖砌圈。 「呐,伊丽莎白。这是你弄的吗?」 「没错,是余提供的情报制造了这一切。这怎么了?」 「哎呀,还真是!啊,多么可怜!多么可怜啊,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一边眉毛挑了起来。要可怜也该去可怜混血种和亚人族吧,但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但是,爱丽丝转着圈接着说道 「可怜的伊丽莎白,可怜的濑名棹人,大家所有人都好可怜」 ——明明总有一天,肯定,大家全都会坏掉。 为什么这里要冒出濑名棹人的名字? 伊丽莎白正要开口,就在此时。 「啊,伊丽莎白·蕾·珐缪……你已经来了吗?」 传来一个像是喊朋友的声音。从通向神殿内的小路那头,刘易斯走了过来。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镇定。 许多同胞被咬死,研究成果正在燃烧,但他没戴面具的那侧眼睛里却依旧充满平静。而且还是老样子,看上去有些悲伤。 伊丽莎白展开一只手,示意烈火中的聚落,对他说道 「看这惨状,你还要叫余『被剥夺殆尽的弱者』吗?另外,为什么喊余的声音还要那么亲切?」 「说的,也对呢。有一处需要订正吧。你是弱者,但不是应该被称呼为弱者的存在。不……或许一开始就是这样」 刘易斯喃喃自语般嘀咕起来,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刘易斯还从未这样表现出失落的样子。 「我和他——和渴望星星之人相差甚远。我和你,也是不一样的吧。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想问。改变主意了吗?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成为『神与恶魔的容器』的母亲,让濑名·棹人从世界的重责下解放出来吗?或者简单点说,想加入我们了吗?」 「有够纠缠不清啊,余都被震惊了……你那脑袋到底多悠哉?『早就越线了』」 伊丽莎白斩钉截铁地回答。 时间已到。 『森之三王』的行动这一例外,令他们的企图破灭,再煽动人心已是枉然。压倒性的暴力将扫平一切,再谈理想为时已晚。 接下来,他们两人也难逃一死。 但此时,伊丽莎白突然发觉了。 总觉得古怪。 他的反应,爱丽丝的行动,一切都很古怪。 (莫非,一切都……没有任何,是……突然的?) 此前,伊丽莎白无意识中怀有诸多异样感,如同巨大的图画中有个虫咬的洞。 此刻,信息正将那空白清晰可见地填满。碎片逐一改变了形状,并自然而然开始拼凑在一起。 阿奎那之妻留在国内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 刘易斯宣战了。但是,靠拉拢一部分亚人族就想将三种族赶尽杀绝,根本是痴人说梦。不过,根据『异世界拷问姬』的实力,颠覆权力构图不无可能。 他们的梦想,就是实现理想社会。要实现目的,必须达成前提。 为此,必需的是什么? 接着,另一幕浮现在脑海中。遭袭击的村落被放火,被投毒。追求稳定长期统治的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接着,已然残破的图画,又被新的景色盖过。 那里是珍妮的故乡。 在那里,许许多多的人成为『拷问姬』的祭品,在痛苦中死去。 就连本应无关的东西,也开始化作碎片嵌入拼图。对黑魔法,痛苦不可或缺,这是不言自明的真理。对『异世界拷问姬』而言尤为需要。 完成的图画溶解了,从中浮现出新的形态。从液体中出生的肉块,渐渐好像变成人形。 这片地域,真的是…… 莎缇丝巴丽娜和伊丽莎白打造出来的吗? 所有人都在惨叫的这个地方…… 难道,不是仅仅一切被当做祭品吗? 「…………莫非,你知道吗!」 ——你说,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吗! 伊丽莎白如怒吼一般喊过去。 在她身后……肉燃烧的声音,冒着。骨头折断的声音,响着。 无处不见人在燃烧。 在远方,龙骨正被踩碎。 变得滚烫的大地,被弥漫的灰烬与浓烟熏黑的天空。 咆哮声传了过来。三位王号令,烧掉大地,烧掉树木,连青草也全部烧掉吧。 许许多多的敌人将会死去。这是背叛应当付出的代价。 在弥漫着死亡,生灵涂染的惨烈悲剧中———— 刘易斯,只是…… 微微点了点头。 你见过人被杀死吗? 见过人被卖掉吗?见过人被侵犯吗? 见过人的尊严被剥夺殆尽吗? 见过人被打落绝望的深渊吗? 见过人被活生生地肢解吗? 见过没有任何良心苛责,将人当做祭品吗? 见过打着正义与信仰的旗号,把人献祭吗? 不能饶恕。不论肯意饶恕,哪怕神肯饶恕,哪怕那些死者肯饶恕。 唯独我,绝不饶恕。 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 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 我自己都已经谈不上正当了。 『希望能活下去的人,被杀死了』 太多太多太多太多……所以,我要砍下罪人的脑袋。 让血流成河,让尸体堆成山,将一切化为灰烬。 直至我们胜利或败北的那天,我们会竭尽所能一直杀戮下去。 就像,诸位对我们的屠杀那样—— 这应该称之为喜剧舞台吧。这就对了。 我不过是小丑。但对我来说,一切都是现实。 就连……在草地上奔跑,发了疯捧腹大笑般, 让理智被残酷吞噬都做不到。 不过是难以抗拒的现实。 都死吧,都被诅咒吧,全被杀掉吧。 所有人,不,我们必须成为『正确的牧羊人』。 当然了,对吧?你说对吧? 说「对」吧 给我说「对」啊 比我更正确,更可怜的人啊…… 求你了。 求你了 『某男人的,奋笔之书』 —— 9 小丑的选择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 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这也很正常。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这是不该有人存在的地方。 所以,这里空无一人。 只是,这样而已。 仅此而已。 *** 「很显然。就算以万全准备发起挑战,也难以填补原本物资人力的差距。要将三种族赶尽杀绝根本是天方夜谭。颠覆权力构图,要看『异世界拷问姬』的实力——也就是说,她的成长对我们不可或缺」 ——这个道理你也明白的吧,伊丽莎白·蕾·珐缪? 刘易斯冷静地以此开启话题,语调有几份教师的味道。 神殿中庭很昏暗,但围墙上依然能看到正在燃烧。 随后传来沉重的声音。那是炮击开始的声音。 伊丽莎白想起来,金属加工并转化为武器是亚人族的强项。但是,那种东西面对『森之三王』恐怕依旧无力。那光亮坚硬的毛皮之上,连一道浅浅的伤痕都没留下。 能不能起到一点牵制作用都难说。 即便如此,亚人族仍不放弃,继续炮击。 许许多多正挣扎求生,到处充满了嘈杂。然而,唯独这里依旧那么安静。 刘易斯平静地,继续他没有热度的讲述 「我们追求『神』与『恶魔』。但『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的前提不能打破。为此,我需要准备其他的东西」 ——那就是用来向无限的容器中注入的水,大量的痛苦与祭品。 爱丽丝再次拈起裙裾。她微笑起来。 从她稚嫩的嘴角,垂下一道红色。 伊丽莎白很清楚,他们在此实施的策略,同时效仿了珍妮的制造方法与棹人获得力量的方法。刘易斯曾对伊丽莎白讲过两点。 『将适应了痛楚的异世界人的灵魂装入不死的身体里,令其与恶魔缔结契约,然后将摄取了恶魔肉,收集了大量痛苦之人的心脏放进去。通过这个方法便能够实现人工制造〖世界的变革者〗』 『让男女召唤低级恶魔,并破坏掉双方的自我,让他们产下孩子。接着,让孩子之间再进行交配。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就能够创造出纯粹而强力的恶魔。最终,达到目标值的恶魔就能得到了』 (不光用于摄取的恶魔,给爱丽丝契约用的恶魔也能用相同方法制造) 恐怕,那是个只具备力量的肉块,只会蠢动、嗤笑、苦闷,像肉虫一般,没有知性的东西。那种东西肯定不具备『皇帝』那样的力量,但足够当做将他人与自己的痛苦转换为力量的装置。另外,爱丽丝是『异世界人』,魔力储量没有上限。 用同样的方法,就算不能超越棹人,但能够超越伊丽莎白。 这里的痛苦正通过事先施加的术式献给爱丽丝。 「……留下莎缇丝巴丽娜,就是为了这个吗」 情报没有泄露的话,就一边要求交出『神』与『恶魔』,一边反复屠村,储存力量。一旦情报泄露,目的立刻就能达成。其中区别,只是或快或慢。 「情报泄不泄露,这个聚落落得什么下场,你们都无所谓。也就是说……想要保护纯血的亚人,被你们欺骗了?」 「对于亚人,我没什么可讲的……我们要求交出『神』与『恶魔』,但对世界没有半点期待。的确,哪怕兽人的『愤怒之日』到来也无所谓。『森之三王』带来的异样死状,正好适合注入容器。同胞们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为培养『异世界拷问姬』,钱财或生命都微不足道。杀人者,将被杀」 ——在我们写出的复仇算式中,当然也要报我们自己算进去吧。 刘易斯滔滔不绝地讲着。伊丽莎白再次回味他的宣告。 『既然这个世界将要毁灭,那也就随它去吧。但倘若恶魔和神都不挥下铁锤,到时候——我就来挥。我要将世间一切纳入手中,然后要把愚蠢之人杀个干净』 『不需要什么意义,正义早就死了。事到如今,谁还追求什么正当性』 刘易斯他们想成为『正确的牧羊人』,最终目标是实现理想社会。但是,『让不接受理想的世界照旧生存下去』这种话,只字未提。 在设立后的理想社会中,若没能实现设想中迄今为止同等的稳定性…… 「强大的抑制力『神』与『恶魔』——若没能得到它们,有足以实施恐怖政治的力量就够了。只要成功颠覆权力构图,后面稳定的长期统治……该说根本没想过稳定吧……你们的憎恨,有那么深吗?」 「当然,伊丽莎白·蕾·珐缪。我们已经扭曲、放弃、愤怒、彻底坏掉了……正因如此,我才叫你『被剥夺殆尽的弱者』。连这种事都没能一眼辨明,你还真是彻底变了。但是,正是因为让你改变的那个人的心愿,你再也不会见到他」 ——可怜的,伊丽莎白。 那语气,就像老师为学生感到可怜。 在过去,『拷问姬』沐浴在人们的愤怒与杀意中依然冷笑。同时,也有个理解那份激烈情感的人。但是,一个普通少年给她带来了致命性的变化。 然后,他走了。 脸上挂着小孩子一样的微笑。 重逢之日,不会到来。 她失去了话语,就在一瞬间后…… 「找到了,父亲大人!是他!知道濑名棹人的所在地了!」 「————啥?」 爱丽丝高喊起来。 她头上的白缎带精神地竖了起来,挺起胸膛。 *** 伊丽莎白忍不住发出呆滞的声音。 知道濑名棹人所在地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她能知道?但不觉得她在说谎。爱丽丝纯真无比,正欢天喜地。 这也没错。 只要将濑名棹人弄到手,就不再需要为『异世界拷问姬』提供大量祭品,理想社会也能迅速实现。『神』与『恶魔』作为抑制力就是如此强大。 爱丽丝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像唱歌一样接着说下去 「在炼金术师的隐世村落!现在被岩石压扁的地方喔!鲁本斯和休伊正在行动喔!太好了,好厉害!了不起!两个人都是能干的乖孩子,所以爱丽丝要好好夸奖他们,摸摸脑袋!」 「你、这家伙」 伊丽莎白的声音变得粗暴。同时,她飞奔而去。 『拷问姬』不会犹豫,立刻得出一个结论。 赶紧杀掉才是最佳答案。 伊丽莎白从红与黑的漩涡中抽出长剑,没有用斩击而是选择突刺。但是,经速度强化的利刃却被茶匙带弧度的背面接住并卸去。蓝色花瓣飞舞,火花四溅。但那一剑并非杀招,『拷问姬』同时召唤无数根铁桩。 可是,那些全都被爱丽丝用茶杯接下了。 「——什么?」 「『睡鼠的茶会〈dormouse"s tea party〉』」 发出铿铿铿的响声,茶杯被铁桩抬到了半空中。瞬间,铁桩就像被吃掉似地,陡然消失在茶杯内侧。取而代之,出现了大群闪闪发光的蝙蝠。 下一刻,那些化作蓝色花瓣消失了。但伊丽莎白没有停止。 「『审判之锤〈gavel〉』」 哐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翁! 只闻一阵酷似钟声的庄严声音 ,红色花瓣华丽地四撒开来。 随着空气颤动,巨大的铁锤自虚空挥落。此乃曾将异形圣骑士连同盔甲一并砸烂的一击。 但是,爱丽丝森之都没有惊慌,白发一摆,咕噜地转了个圈。 「『红心女王的游戏〈mingo croquet〉』!」 爱丽丝怀中出现奇怪的鸟。那鸟粉红色,圆滚滚,脖子和脚又细又长。 它竟然把它柔软的脖子一摆,将巨锤谈了回去。与此同时,伊丽莎白偷偷放出的针也被它用身体接下。鸟脱线地发出尖锐的叫声,和针一起化作蓝色和红色的花瓣。两种颜色如爆散一般撒向周围。 爱丽丝恶作剧式地抛了个媚眼。伊丽莎白咋舌。 『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显然爆发性地增强了。 「哎呀,真是坏孩子呢,伊丽莎白。你是知道的吧?爱丽丝可是很强很强的。现在是玩耍的时候吗?可现在再去也……是吧」 爱丽丝呵呵一笑。真是恶趣味的挑衅。但伊丽莎白也很清楚。 爱丽丝他们并不笨,既然宣告了,就表示伊丽莎白现在转移也已经晚了。哪怕赌上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赶紧杀死那两人,但速战速决十分困难。 伊丽莎白还在动摇,而爱丽丝十分开心。 『拷问姬』与『异世界拷问姬』瞪视彼此。 此时,咻地…… 伊丽莎白脖子上的皮带被抓住了。 「嘿咻」 「嗯,嗯嗯?」 就那么被直接扔到了后面…… 正好落在刚刚画成的蓝色传送阵中。 *** 「受不了……真是『有够迟钝』啊,『我的爱女』。上次不都说过吗?」 现场响起搞怪的声音。 伊丽莎白反复眨了眨眼。 在蓝色的外头站着维拉德,看来「嘿咻」一喝把伊丽莎白扔进传送阵的就是他。伊丽莎白混乱了,这个情况在各种意义上无法理解。 她无意义地甩甩头。首先需要冷静下来。 维拉德耸耸肩,以很无语似的口吻接着说道 「美丽之人沉浸于伤感中的样子堪比艺术品,原本就无以伦比的残酷女性则更不用说了。但同时,现在的你很丑陋。反倒曾经做出悲壮觉悟的你,更让我感到憎恨,恐惧,耀眼,美丽」 伊丽莎白不知他在说什么,正要起身,此时传送阵开始蠢动。苍蓝花瓣飞舞起来,视野开始被遮挡。伊丽莎白想要出去,但察觉到一件事。 这个传送阵,连接着珍妮·德·蕾的隐世村落。 视野中消融于苍蓝色中的维拉德,将某种东西用手指一弹。 「但是,我原谅你。到了现在————对吧」 伊丽莎白单手接住了那东西。她看着维拉德,不知道他是何用意。维拉德只是耸耸肩,但脸上挂着的并非平时的嘲笑。 而是有些伤感的,那个微笑。 就像,看着孩子一样的表情。 在苍蓝色的中心,伊丽莎白喊了起来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维拉德!」 「哼……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想通,得出正确答案了。所以,这里我就作为同伴兼反派只给你一句话——叙述早已想讲的台词」 他轻浮地说道,然而却开始深思起来。 伊丽莎白心想……这个人到底要做作怪到什么地步。 维拉德身影渐渐被吞没在蓝色乱舞的外侧。一切都将看不到,听不到。 但就在一切彻底消失的前一刻。 维拉德终于把台词讲了出来。 而且是,以光明正大的口吻。 「你先走,这里就交给我」 —— 10 父亲间的战斗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里面…… 哎,算了。 不说这些了,来, 现在看看『窗户』吧。 *** 「维拉德·蕾·珐缪……你这家伙」 「闭嘴,我正沉浸在余韵中」 刘易斯的声音里少有地渗透着厌恶,但维拉德对此不屑一顾。 远处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大概是成堆的炮弹被坚硬的蹄子踩碎的声音。但维拉德没有去在意。他在吵闹中恍惚地闭着眼睛。 刘易斯诧异地呢喃 「…………余韵?」 「与爱女道别,还有把台词相当帅气地讲出来的余韵啊。你不懂吗?」 经他这么说,肯定没什么人能懂。 刘易斯明白跟他对话是白费唇舌,选择了沉默。 就这样,毫无意义的几秒钟过去。 『充分品味过余韵之后』,维拉德睁开眼睛,并顺势大幅张开双臂,毫无意义地转了一圈。这一切依旧是过剩表演。他洪亮地讲道 「好,已经足够了!久等了呢。于是,来讲讲可能性的话题吧!」 「……可能性?什么可能性?我跟你应该没什么可讲的」 「不,当然有!多得是呢!你要是不满意,讲讲憎恶的话题也无妨。但是,不论讲什么,终归全都是喜剧舞台上的故事。『皇帝』说的没错,最终所有一切都将丧失。这是值得担忧的问题……然后,我想问个完全不沾边的问题」 维拉德突然改变话题方向。那态度真不知道他究竟想不想跟人讲话。 他以滑稽的态度两脚并拢,但突然将手指有力地伸向前方。 然后,轻易地揭露了他人的隐情。 「——你,没有心脏吧?」 刘易斯面色大变。这是他头一次表现出惊慌。 维拉德指尖一转,模仿挖肉的动作并接着说道 「在你胸口下面,不是正常的脏器。没错吧?」 「正常的,脏器?……父亲大人?」 爱丽丝不解地歪下了脑袋。她仰望着刘易斯,神情不安。维拉德依旧挂着那张惹人厌的笑容。刘易斯像是要逃避他的目光,捂住自己的胸口。维拉德开心地继续说道 「『将适应了痛楚的异世界人的灵魂装入不死的身体里,令其与恶魔缔结契约,然后将摄取了恶魔肉,收集了大量痛苦之人的心脏放进去』。很好很好,这个方法制造『世界的变革者』很妥当。但有一个疑问——那心脏,是谁的?」 维拉德一针见血。因为,心脏必须由适合之人提供。在收集痛苦的阶段,靠半吊子的觉悟可承受不住。大多数人恐怕会在那个过程中死亡。 另外,条件中同时还需具备一定级别的魔法技能。 那正是『能够从一世界召唤灵魂』的高度。 「不过,你目的并非异世界召唤,而是依赖于『赌在能够吸引与自己相似之人灵魂的可能性』这一偶然的产物呢!但不管怎样,你将自己的心脏献给了召唤出来的『公主』……现在,你胸口下面植入了用魔法培养的脏器对吧?但是,那样无法持久。都这样了,你还叫嚣要成为『正确的牧羊人』」 「……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呢,我没撒谎。哪怕我死后,还有爱丽丝和同胞们」 「当然是撒谎!你就坦白吧,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 刘易斯表示困惑。维拉德那讨厌的笑容变得更深。那是与立于十四恶魔顶点之人相称的表情。过去,『这个轻佻的男人〈d le fanu〉』是煽动众恶魔的魁首,也是统帅。他擅长揭露他人隐藏的一面与潜在的欲望。 维拉德唱歌一样接着说下去 「关于你们理想社会的实现——我和『我的爱女』见解不同。你们虽然打着『正确的牧羊人』的旗号,但实际究竟是什么打算呢?」 「……父亲大人,这个人在说什么?」 爱丽丝十分困扰地问道。但刘易斯没有回应,他罕见地丧失了那份从容。维拉德的话语着实像把匕首,逐渐生生剜开刘易斯的伤口。 「从鲜血与大义名分的陶醉中清醒,恢复理智之后,等待着的就将是自身内心的凋亡。你们在做的,就是『那样的行为』。接着把高举的理想也抛弃掉……那就终于变成名副其实的,纯粹的杀戮。就连同伴……不,就连那些已死的混血种都没脸去见」 伊丽莎白如果在,一定会表示赞同。 刘易斯的行动中,『不必要的成分太多了』。 想要寻求『朋友』,却是在全面付出牺牲为前提。 若把复仇者放在谈判桌上,那答案的确只有一个。 然而,他制造牺牲的方式又特别毒辣。 就像是追求为了复仇而复仇一样。 「正因如此,你曾需要『朋友』。不对吧?我也看上过『他』。他的力量与坚韧精神难得一见,但实在『过于正确』。对神明的信仰达到那个程度,却不背负任何苛责的人,十分稀少……你和他不一样,太不一样了。究竟哪里一样?为什么会产生自己和他一样的错觉?不去找别人,偏偏找圣人……」 「闭嘴,维拉德·蕾·珐缪!」 「实际上,难道不是『想让站在正确之人身边』吗?为了表现自己所走的路不是太过错误。你要的是纽带……不过吗,最后他死了呢。哈哈」 维拉德耸耸肩。他终于对圣人的死大笑起来。刘易斯不作任何回答。 对着刘易斯,维拉德笑得更深,甜腻无比地说道 「就承认吧,你只是想得到『能杀更多人的武器』罢了」 「能不能别再讲了?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但……」 刘易斯含糊其辞。回答维拉德,同样有其他危险。但是,爱丽丝纯粹的双眸如实地反映出答案。维拉德冷笑,笑出了声音。 「噢,抱歉。这话题不利于教育吧。哎呀呀,当父亲真是辛苦。不得不『装作』为将来考虑和担忧呢。这份心情我非常明白。因为我也是当父亲的呢」 维拉德厚着脸皮表示『理解』,竟出乎意料地照刘易斯说的闭嘴了。 维拉德向后退了几步,轻描淡写地提出条件 「既然不想让我继续说下去,相对的就让她退下,我也不使用『皇帝』」 刘易斯半边眉毛皱了起来,显然不理解这番话。 维拉德耸耸肩,仿佛在说他迟钝,然后像邀请跳舞一般将右手向前伸出。 「你也能打的,对吗?」 维拉德提出要求,再次转向后方,走了一步,两步,然后又转了回来,张开双臂。在围墙上火光冲天的景象前面,他坦坦荡荡地宣言道 「来吧——来场父爱对决吧!」 *** 没有同意的回答。 战斗悄然打响。 首先,刘易斯默默地推了下爱丽丝肩膀,温柔地让她退后。维拉德满意地点点头。下一刻,刘易斯的身影消失了。 维拉德保持张开双臂的姿势,傻乎乎地歪了歪脑袋。 斧头瞄准他后颈挥了下来。 维拉德看也不看身后,伸出手,用手掌接下了巨大的刀刃。肉一半被切断,但斧头突然停了下来,就像被死死咬住。 刘易斯以前所未有的低沉声音问 「——耍的什么把戏?」 「没事的,无非是用魔力增强了骨骼,肉维持原状是有意为之呢。就想尝尝你的一击是什么滋味……威力还算有意思呢!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刘易斯一言不发,顺势将斧头挥到底。维拉德的肉被横向深深撕裂。 血夸张地洒了出来,中庭的花草被染红,一根小指开玩笑般滚落下来。 维拉德舔掉自己的血,嘴唇弯成妖媚的笑容。 「言行犹如教师,可自己上阵了却相当粗暴啊!不能单纯地说『这就是你的本性』呢。黑魔法容易受本人攻击性的影响……有些东西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呢」 「这是加入反叛组织后最先学会的暗杀术。作为底层工作再好不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毫不犹豫瞄准身体要害——好险!」 这次,维拉德退了一步。 不知不觉间,刘易斯再次近身,从黑衣内侧露出三把圆月刀。三把兵器长度各异,他依次以弧形挥舞武器。 维拉德躲过两把,用手指捏碎了一把。刀化作苍蓝花瓣与黑暗消散。 被对方以徒手应对,刘易斯不开心地说道 「你刚才果然是『放水』吗?」 「我应该一开始就说过了吧?可是,也就这个程度吧。哎,虽然不要求与我全盛时期比肩,但这样也未免太无聊……」 「——是『头』」 刘易斯低声说道。 维拉德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但马上笑逐颜开。 刘易斯假面之下的眼睛里,透出藏不住的厌恶。他依旧毫无激情,缓缓抬起手指向维拉德的头部,冷冰冰地说道 「大概是无意识,但你在保护头部。向骨骼和肉渗透魔力的速度也十分异常。那不是人类的身体呢——也就是说,存放灵魂的东西就在头部,对吗?」 「漂亮〈bravo〉!出色的分析〈bravissimo〉!足以弥补实力差距的优秀观察眼。猜对啦!……嗯?顺势就肯定了呢,哎呀,这是我的坏毛病」 「我明白了,你是白痴」 对刘易斯的断言,维拉德耸耸肩。 此刻,两片巨大的剪刀向维拉德逼近。 像代替手臂一般,刘易斯从长长的袖子里弄出诡异的武器。那武器酷似园艺剪,势要把维拉德的脑袋当多余的枝叶般剪掉。但维拉德像摔倒一般以自然的动作垂直蹲下,两片刀刃在头顶惊险地咬合在一起。 接着,维拉德像捞东西似地,用修长的脚瞄准刘易斯的下颚。刘易斯反弓身体避开这一击,并瞬间扭转身体向空无一物的地方掷出剪刀。正好,维拉德就在那里出现。 维拉德被凄惨地刺穿,但他变成黑色人偶轻易地崩溃,化作蓝色花瓣与黑暗飞散,绚烂华丽地淹没整个空间。当风暴散去时,维拉德安然无恙地站在风暴中心。顺便的,连被切断的小指也长回来了。 俨然是变魔术。 刘易斯打心底厌恶地咋舌。 「……令人恼火,你的存在本身都那么荒谬」 「就是这个!我也经常被『我的爱女』这么说。不觉得反抗期不仅漫长还很过分吗?」 「我的爱丽丝就不会说那种话……纯粹是对你不够信任吧」 就是~我是父亲大人的乖孩子~ 爱丽丝在背后「加油加油~父亲大人~!」给刘易斯打气。 多么悠闲。但维拉德没有把这悠闲的气氛放在心上,只是想要否定刘易斯的说法,纯粹感到不开心。 又有新的利器从刘易斯袖口滑出来。刘易斯低声说道 「我明白你为什么向我挑战了」 「嚯嚯,为什么呢?我就先回答了,这是纯粹出于兴趣」 「……这话不假,但不完全。你是通过牵制爱丽丝同时当我的对手,以此放伊丽莎白逃走……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 刘易斯一边发问,一边释放数不清的突刺。要全部避开谈何容易,但大部分攻击是虚招。 维拉德看出来了,像跳舞一般闪躲的同时打了个响指,仅将突然斜向袭来瞄准头部的一击精准地弹开。但是,他的肩膀和手臂被其他刀刃刺穿。他血汹涌地流着,与刘易斯拉开距离。 那样子惨不忍睹,但维拉德毫不在乎地冷笑起来。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刘易斯也继续说道 「『拷问姬』应该憎恨着前『皇帝』的契约者。在她眼里,你是怨恨的对象才对。然而为什么没有自知之明?这比我寻求『朋友』更加难以理解」 ——伊丽莎白·蕾·珐缪,对你来说是什么? 刘易斯十分费解地问过去。维拉德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敛去那作怪的表情,十分认真,又如理所当然一般回答道 「爱女,就是爱女」 ——是我心爱的孩子。 那语调,犹如在炫耀宝物。 *** 刘易斯停住了几秒钟。他竟十分罕见地无言以对。 他一副彻底愣住,难以置信的样子摇了摇头,甚至忘记了攻击,说道 「莫非,你真的……真心把她仅仅当作心爱的女儿吗?」 「那还用说?不然的话,谁能原谅自己被她烧死?」 维拉德将手掌贴在胸口,说道。 刘易斯第三次噤若寒蝉。不过,维拉德说的不无道理。 在留下的记录中,维拉德·蕾·珐缪被伊丽莎白处以火刑,身体烧得连灰都不剩。但是,维拉德的复制品却对此并无怨恨,而且现在仍在与伊丽莎白共同行动。 以常人的思维,这绝不可能。 「那么,我就趁你吃惊的这段时间自顾自地讲讲吧——我呢,同样把濑名·棹人当做优秀的儿子。不过,他也是我的主公呢」 最开始我十分愉快,期待着他究竟能堕落到何种地步。但是,没想到他竟『保持着纯洁彻底扭曲』了!多亏了他,我度过了愉快的每一天。 维拉德话语中突然开始注入情感。刘易斯露出猝不及防的神情。维拉德那表情,仿佛正怀念着百年、千年之前。然后,他伤感地接着说道 「但是,他以自己的意志结晶化。令人寂寞啊。可是,这是我爱子的决心。不成熟的容器扭曲了,成长了。我当然愿意尊重。但是啊,遇到这种事,哪位父亲不会悲伤呢?」 维拉德仔仔细细地品味着这份感情,摇了摇头。 刘易斯面色铁青。这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维拉德·蕾·珐缪讲的这番话太过恬不知耻。这绝对是对死在他手上的众多生命的亵渎。 维拉德不以为然地接着说下去 「这场事态一发生,我便有了新的忧虑。从反叛军开始频繁虐杀的时候,不祥的预感便愈发强烈了!我害怕这样下去,我连爱女都将失去。濑名·棹人的死,给她带来了以她而言十分危险的变化。对此我很不愉快,但到了现在还是原谅了吧……原谅一切。我曾经渴望看到她走向末路,但在失去爱子后,我也变了。我啊,只希望她不要死」 「——————什么?」 「我,不想她死」 刘易斯用片刻时间去体会这句话。他脸上表现出的不是惊愕,而是愤怒。 滋溜,刘易斯抽出新的兵器,那是以大量出血为目的的鲨齿剑。刘易斯以野兽的速度挥舞刀刃。维拉德躲开回旋的刀刃,有时以手相抵。 刘易斯在激烈的交锋中大喊 「别开玩笑了,维拉德·蕾·珐缪!你杀死的人应该成千上万!其中还有我们混血种的同胞!你无动于衷,平等地享受着杀戮!那样的你竟然说『不想她死』?尽管我也没资格别人,但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没错!我平等地杀死了成千上万的人!那有什么不对?人也好,兽人也好,亚人也好,绝大多数恬不知耻活着的人哪有什么价值!所有人都对等的毫无价值!正因如此,我只爱我的孩子们」 ——仅此而已,哪有什么矛盾呢? 维拉德理直气壮地做出结论。刘易斯明白了,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维拉德这个男人,仅仅活在自己的价值观中。他对世界的认识,太过脱离常识。 恐怕没人能够理解这个男人。 甚至包括他心爱的儿子和女儿。 但是,维拉德对此没有任何不满。仅此而已。 「所谓爱,终归是赌上人生都不够的错觉。虽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呢。哎呀呀,源于父爱的终极自我牺牲也不赖啊!这又是个新发现!」 维拉德自顾自地愉快起来。或许是太过沉浸在宣讲中,甚至被深深地砍中了。但是,即便皮肤和肉被撕开,喷出大量的鲜血,维拉还在笑,态度依旧不变。 刘易斯没有放过这个破绽,打了个响指,一个粗大的柄落在他白色的手掌中。 那是巨大的断头斧。 刘易斯高速挥下难以防御的一击。但就在那一瞬间。 刘易斯的脖子,爆开了。 「啊……嘎、啊」 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吐出一口气,勉强维持着站立但苦闷不已。 维拉德愣愣地俯视他,消除了手中的铁丝,摇摇头。 「亏你还说擅长暗杀,果然是外行人。人这玩意,切开一根动脉就能死,哪需要那么巨大的刀刃。受我作秀言行的影响可怎么行」 「父亲大人!」 「别过来,爱丽丝!」 爱丽丝大叫,准备冲过来,但刘易斯制止了他。刘易斯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将蓝色花瓣与黑暗向伤口集中。他判断治愈魔法难以奏效,灼烧伤口强行止血,然后说道 「我、没事。还远、远远达不到让你……让女儿担心的、致命伤」 「也对,那一击不带杀气呢。儿子女儿都因为反抗期不肯定听我说话啊,我还根本没说够呢」 「另、外……」 「嗯?」 维拉德纯真地伸出耳朵,刘易斯猛地抬起脸。 他的面具与皮肤被自己的血染得惨不忍睹,露出的半边脸激烈地扭曲起来。时至此刻,刘易斯双眸深处燃起了明确的杀意。 维拉德温情地注视着他的反应。 一如回答,刘易斯发出惨烈的笑声。 「已经,结束了」 「你指什么」 维拉德·蕾·珐缪露出微笑…… 他右半张脸,消失了。 *** 究竟,发生什么了? 维拉德仅存的一只眼睛,像小丑似的反复眨了眨。但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像断了线一样垮了下去,就像一只被摔出去扔掉的人偶,向前栽倒。 爱丽丝俯视着他凄惨的模样,冷冷说道 「人家可没动哦……父亲大人的嘱咐,人家没有打破」 确实如她所说,爱丽丝『很乖』,手一直背在身后。 变化,来自中庭方向。 因超越人类感知音域的一击,神殿院地一半被烧毁。沙漠一角的宝贵绿地被抹消。经高温烧灼的地面融化成半流体材质。 维拉德的脸微微一扭。这个质变连他都难以理解。 果然发生了什么。 看着一切的爱丽丝,眯起了眼睛。酷似兔耳朵的缎带摇摆起来,她就像红女王一样,睥睨着可悲的男人。她大慈大悲地,告诉了他答案。 「只是绝望出动了喔」 ——对世界还有什么期待? 她的声音,就像是嘲笑。 *** 远处传来新的咆哮。 许多个咆哮声,其实是一句喊声。 死吧、死吧、死吧。时机已到。我找到你们了。 天地震撼,主以火焰制裁一切的日子来临了。 那天是愤怒的日子。 灾难与不幸的日子。 是大声哀叹的日子。 主死而复生的日子。 「——————『砂之女王』吗」 维拉德看也不看火焰中蠢动的影子,得出了结论。 唯一与『森之三王』并立的存在,出动了。 准确说并非死而复生,只是尸体在动。『砂之女王』在战场上留下过诸多传说。而且,她的皮肤已发生质变,兵刃魔法都无法穿透。 那东西没有生命,炫耀着与生前同等的威胁。 维拉德听着外面的巨大动静,低声冷笑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亚人、并没有被骗、吗」 「没错,他们有他们的胜算。接受我们的魔法材料与技术的援助后,亚人发现,『砂之女王』的内部残存着大量魔力。之后,便能够应用驱动石像魔偶的方法。他们唤醒动力炉,将未曾劣化的遗体转变为兵器」 刘易斯淡然作答。恐怕亚人们其实尽量不想让那东西出场,那是他们最后的王牌。对舌头上传送阵的分析,恐怕是这一切的契机。 之后,他们遭受『森之三王』的进攻,便以相似方法将『砂之女王』送入了聚落。 『森之三王』似乎被打了个出其不意,受到了损伤。 兽人们的哀嚎与怒吼,如实反应出现状。他们哭泣,大叫,但在化作怒吼声前,哀叹的咆哮纷纷消失。生命被烧尽,或者碾碎了。 维拉德用快要掉落的眼珠,扫视周围。 世界在燃烧,火红火红地燃烧。 所有的一切,正被赋予死亡。 说来讽刺。兽人因愤怒让『森之三王』出动,亚人作为对抗手段将『砂之女王』唤醒。复仇与复仇交叠在一起。 所有的人都在骂对方是罪人。 维拉德冷冷一笑。所有人都想要得到复仇的动机。 若不高喊胜利属于自己,等待着的就将是自身内心的凋亡。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行为。 「…………哎呀呀,所以我才不喜欢常人。真是麻烦」 维拉德呢喃了一声,像彻底累坏了一般,闭上了仅存的一只眼睛。 一把处刑剑落入刘易斯手中。这把用来砍下首级的剑,与伊丽莎白那把很像。这大概是他最后的怜悯。刘易斯手握慈悲之刃,靠近愚蠢的男人。 「结束了,维拉德·蕾·珐缪。虽然你阴险毒辣,但唯独那份爱值得致以敬意。不论思想多么自私……保护孩子,都是父亲的使命」 「啊,没错……但是,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呢」 维拉德用快要全部碎裂的嘴唇冷笑道,再度睁开眼睛,用似是要揭露什么的目光看向刘易斯。刘易斯回以沉默,将处刑剑举至身后。 如此,喜剧落幕。 维拉德剧烈地吐出血、肉和牙齿。混着内脏的肉块从喉咙掉落,他朦胧地呢喃道 「啊,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对吧?」 「没错。当然结束了,马上让你解脱」 『正是,〖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啊。感激吧,戏吾也正好看腻了』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以酷似人的声音,笑起来。 刘易斯措手不及,愣住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明白。 维拉德·蕾·珐缪这个男人,没人能够理解,是对常人都会在乎的事不屑一顾的恶人。他不可能把承诺信守到最后。 瞬间,噗唰!传来一个荒唐的声音。 像医生一样被黑衣包裹的胸口, 被轻易地撕碎了。 *** 「所以 才说你是外行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信守承诺? 维拉德坦坦荡荡地这样说道。而他的话语,被爱丽丝茫然的声音盖过。 「咦……欸!……父、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爱丽丝尖叫着冲了过去,看也不看敌人的情况,将稚嫩的手极力伸向前方,在刘易斯倒下前用全身抱住他的身体,将内脏正在掉落的他撑了起来。 「太好了,赶上了。父亲大人,您一定要振作……咦……」 有个东西掉在两人中间。那是个小小的,从没见过的东西。 就像个,灰色的布袋…… 类似心脏构造的肉块。 「…………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吧?骗人的,对吧?」 爱丽丝愕然地嘟哝。刘易斯想回答,吐出一口血。看来他还有气,但伤情已经超出可治愈的极限,恐怕命不久矣。 维拉德确认了他的状况,恶毒地笑起来。在他身旁,『至高的猎犬』甩了下尾巴。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呢,吾之契约者。顺便而已,叼着汝离开未尝不可,不过脑浆不仅要掉出来,自爆装置也会启动呢。机会难得,尽管感觉很难吃,但吃一吃未尝不可』 「算了吧,你早已厌倦人肉了吧?……比起这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维拉德罕见地用客气的口吻发出请求。『皇帝』的脸露骨地扭曲起来。 黑犬的双眸燃烧着火焰,低吼着说道 『令人反胃啊,〖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但你有何嘱托,吾很感兴趣。讲吧』 「帮我告诉『我的爱女』——『我真心爱着她』」 『汝这厮,这真的算反派角色的台词吗?』 『皇帝』感到无语。这段时间里,爱丽丝像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一人加一只悠闲地继续交谈。维拉德吐出舌头的碎片,愉快地接着说道 「还胡唔……唔,发音变得不畅了呢……才不是!我要用这种方式,给她留下抹不掉的伤痕。没什么,我作为父亲的爱千真万确。『想要永远不被忘记』的愿望,也是人之本性吧?」 『真是够了,别说漂亮话了,汝这人渣。而且,反正都已经在传达了』 『皇帝』哼了哼鼻子。维拉德把仅存的左手无意义地摆了摆,戴在中指上的蓝戒指发着光。黑犬摇了摇尾巴,就像在说「汝这蠢货」。但是,黑犬突然歪起了脑袋 『不,慢着。汝作为契约者死亡,吾不也会消失吗?』 「哈哈……那样就伤脑经了……喂喂,能别咬我吗」 「你竟敢,你竟敢!!!!!!!!!!!!!!」 忽然,惨叫声撕裂天空。 爱丽丝紧紧抱着刘易斯,看向维拉德。她眼中显现出快要坏掉的激情,燃烧着愤怒与杀意,形同『至高猎犬』的地狱之火。 维拉德回以微笑。爱丽丝做出准备挥出手臂的动作。 这一次,喜剧舞台将真真正正的落下帷幕。 真是场一直在作怪,毒辣而又愉快地给人添麻烦的演出。 此时,维拉德转动眼球——平静地呢喃道。 「啊————什么啊,是你啊」 一粒没有意义的泪水落了下去。 被蓝色花瓣与漆黑之暗,连那泪水一并吞没, 维拉德·蕾·珐缪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 11 圣人的悲哀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在朴素而结实的桌子周围,人回来了。一男一女正注视着棋盘。能称作战场的状态已经过去,现在一片混沌,数不清的棋子开裂,连棋盘也一并崩碎。 濑名棹人拈起了其中一枚棋子。 那是王形棋子,但奇怪的是,它头上没戴王冠。 濑名棹人对这没面部碎得惨不忍睹的棋子凝视了一阵,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濑名棹人默默地打了个响指。 棋子变成了苍蓝花瓣。 之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道别,早就已经做完了。 不是在其他时候,正是在濑名棹人本人『死去』的那天。 他就那么靠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深深沉默。那样子,就像在悼念某人的死,又或者仅仅在为盘面上的混乱感到担忧。 究竟是怎样,无从得知。 而且,都无关紧要。 *** 「……不,谁会留下伤痕啊。这蠢货,余马上就把你忘光了」 伊丽莎白呢喃起来。随后,她思索了什么,但摇了摇有,打了个响指,蓝色戒指浮在半空,粉碎四散。尖锐的碎片运动突然停止,化作苍蓝花瓣。 这是正要传送的时候,维拉德扔给她的东西。 与此同时,她眼前的『窗』剧烈地裂开。但是,在上面,已经只映现出黑暗。 伊丽莎白就像盖上棺材一般,让『窗』消失了。 之后,什么也没剩下。 想到那个男人的毒辣,一切都如同幻影。 忽然,响起凛冽的声音。 「……死了吗,那个维拉德·蕾·珐缪」 「嗯,死了。虽然与已死无异,但被爱丽丝给了最后一击。预备的复制品应该没有吧……没想到,连『砂之女王』都出动了。余等也必须抓紧时间了」 伊丽莎白犹如将男人的死挥开一般呢喃道。 她强行转移意识,回忆以前读过的文献。 『超越了死亡留下来的』『光辉身影』『耀眼的您』。 『挂着鲜红鳞片』『美丽的石头』『永恒的守卫』。 生前『砂之女王』留下了许多战斗传说,死后作为兵器仍旧是一级品。谁都没想到,会存在应对『森之三王』的对策。这样的事态,不是棘手一词能够概括的了。 伊丽莎白用疲惫的目光再次看向前方。 在那里,结晶正反射着光辉。 濑名棹人与小雏,依然在岩石缝隙中安稳地睡着。 本来应该如爱丽丝宣称的那样,伊丽莎白没能赶上。但结晶仍平安无事地绽放着光辉。伊丽莎白向其中原因的,一左一右站在结晶两侧的存在看去。 左边金色,右边银色。 它们是珍妮和伊莎贝拉。 当伊丽莎白传送过来的时候,混血种已经倒地。两名晕过去的混血种,恐怕就是鲁本斯和休伊。他们分别被珍妮的左脚和右脚踩在地上。 问过之后得知,其他人在这两人的授意下逃走了,不过这一点本身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万幸。最大的问题,是珍妮与伊莎贝拉。 在绝对赶不上的绝境中,为什么她们赶到了呢?而且目前正值亚人聚落的重要战役。对这个疑问,珍妮和伊莎贝拉在前面一起作了回答。 『哎呀,还不明白吗,『愚蠢的小姐〈the fool〉』。〖你丫真的是脑子锈掉啦!在那种状况下,连俺们的战力都拿上不台面啦!所以对面的只能盯上『神』和『恶魔』来一举翻盘啦!〗』 『我们知道阁下正在为处理爱丽丝和刘易斯而奔走。因此,我们获得了镇压此地的许可……地点是珍妮推测的,她说〖没比这更合适的地方〗……本来预定,如果猜错就当即返回,但完全猜对了。她那敏锐的直觉,真是了不起。我感到自豪』 听到上面的对话,伊丽莎白便想通了。 试想一下其实就能知道,这很正常。对伊丽莎白来说虽说是盲点,但最熟知这里隐秘性的人正是珍妮。察觉到这个事实的同时,伊丽莎白涌上一阵安心。 如果她们两个完全与自己为敌,那恐怕一切都完了。 之后,三人透过维拉德的『窗』得知聚落的现状。 伊莎贝拉摇摇头,抬头仰望,以充满困惑的口吻说道 「没想到,竟然会使用『砂之女王』的遗体……将信仰的对象,那个样子……为什么会想到那种亵渎的主意呢。我无法理解,太难以置信了」 「对你来说是那样呢……但恐怕恰恰相反」 「……相反?」 「正是将对『砂之女王』的亵渎视为禁忌的『缘故』,所以才想到了那个主意。背叛一切的精神重压,告知了他们该守护之物的新『用法』。既然为了种族,所有一切都必须舍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伊丽莎白想去回忆阿奎那的样子。可是,却无法正确回忆出那个言行讽刺却充满理性的男人的面庞。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恐怕,是悲伤吧。 但现在该考虑的不是这些。 (『森之三王』负伤后,应该会决定撤退。但余表面是叛徒的立场,突然出现将对人类方面造成不必要的混乱。让伊莎贝拉和珍妮返回并转移结晶,尽可能暗中为她们逃走提供支援……) 这样的思维,与『拷问姬』这名头不行相称。伊丽莎白自己也明白,同时去触摸结晶表面。坚硬冰冷的触感传到手掌上。伊丽莎白首先在脑中探索转移点的候选地。 此时,珍妮嘀咕起来。 「女士,有个问题我得先问清楚。你准备怎么做?如今,混血种和民众都盯上了结晶。〖各个急得眼睛充血。另外,情况也变了。所以嘛〗」 长期隐蔽,已经几乎不可能。 现在,濑名棹人的结晶落入敌手的可能性以及危险性,已然大增。 *** 「既然获得了兽人的协助,转移结晶应该能办到。但是『森之三王』负伤了,今后濑名·棹人阁下有被用作交涉材料的危险性。果然情况变了,不论结晶留不留在手上,对方都不会再留情了」 伊莎贝拉接珍妮的话说了下去。 现在,在聚落死了很多人类,状况十万火急。但是,两人留在这里,向伊丽莎白抛出问题。将『神』与『恶魔』交给敌人的威胁,就是如此之大。 伊丽莎白静静地回望伊丽莎白,点点头。她也很理解。 (情报泄露过一次后便不再完美。哪怕只有余自己知道的保管超所,对抗预期外的事态也存在极限。要保住结晶,很困难) 这样一来,现在将它破坏恐怕是最好的手段。 但是,伊丽莎白无法赞同。而且她还知道。 『从长远来看,这同样是愚蠢行为』 就算破坏容器,放『神』与『恶魔』回归上位世界,还是会有人将它们召唤回来。 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终焉』开始。 最终,世界必会走向毁灭。 「就算破坏掉,也只是让新的召唤者出现。『异世界拷问姬』的制造方法也已经确立了,随着有才能的术师反复尝试,毁灭必将提前到来。这个世界要取回真正的安宁,就必须将一切从『神』与『恶魔』——『重塑』与『破坏』的系统中解放出来」 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 伊丽莎白不能明知危险还一意孤行。她一边行动,一边讲述解决之策。她确定好候选地点后,开始描绘传送阵。但就在此时。 淅淅沥沥,窸窸窣窣…… 传来了 声音。 少女唱着。有人高声炫耀。在草地上奔跑,发了疯捧腹大笑般呼唤。神圣的,神圣的,神圣的万物的神啊,崇高的主啊。 国家力量和荣光,永远属于你。 对,与你同在。 ——————主,祝福你〈hallelujah〉。 有什么人,什么人在呢喃。伊丽莎白感到背脊窜过一股寒气。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到这番可怕的胡言乱语是对她讲的。有时,人会命令,命令扭曲之事。 ————在死之前做些善举吧。 ————不做善事,那就死吧。 然后,有人用异常稚嫩的话语,接了下去。 「呐,神明都说,『应该毁灭』的话」 ——那世界不是,应该,毁灭吗? 这才是善举,不是吗? 瞬间,伊丽莎白回想起少女圣人的眼睛。 当时令事态急转直下,变得乱七八糟。但是,那股杀意究竟怎么回事? 圣人本人讲,看到伊莎贝拉遇险,认为必须行动。但是,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激烈感情无法解释。不知是这样。 恐怕,伊莎贝拉将濑名棹人结晶的转移候选地告诉了心腹。这是为了防备自己失败的情况。但是,不论再怎么守口如瓶的圣骑士,只要那些人希望,就能让他们开口。那些人就是『圣人』,教会最富荣耀的存在。 犹如被闪电集中,伊丽莎白痛彻地理解了。 是谁将地点告诉了爱丽丝的同伴? 突然,伊莎贝拉猛地抬起脸。但随即,她语调变得放松。 「嗯?来者何人……啊,非常抱歉,您为何……」 「蠢货,退下!伊莎贝拉!」 伊丽莎白大喊,但为时已晚。 不知何时,目光空洞的少女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 她细细的双脚被拘束具束缚着,但那些拘束具无声无息全部解开了。 白腿之上伤口打开,从人肉内侧出现沾满唾液的尖牙。从温湿的黑暗伸出,蛇滑溜溜地冒出来。光,飞向了伊莎贝拉的喉咙。 伊丽莎白生成了黑暗度。但是,仓促之下施展的魔法被神圣生物击破。 伊莎贝拉一半被机械覆盖的面庞,愣愣地僵住了。 接着,神圣生物咬到了人。 从后面深深咬住了珍妮的脖子。 *** 「……珍、妮?」 「……咕……啊……〖这可真……疼啊〗」 「唯独这件事,是,不行的。不行,是不行的,不行的喔」 伊莎贝拉茫然地嘀咕着。珍妮发出呻吟,却被少女的声音盖过。 少女摇摇晃晃,这样说道。 她的眼睛里,果然充斥着浓重的杀意。如同响应圣人平静的愤怒一般,『口』蠢动起来,几条蛇从中露出头来。 它们滋溜滋溜,发出『模仿』实物的声音。 这个期间里,伊莎贝拉陷入深深的混乱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身为圣人的您要……珍妮,珍妮!」 『拷问姬』咋舌。伊丽莎白太过正经,无法理解异常的现状。她不能作为战力了。 伊丽莎白当机立断,插进双方之间,将两人挡在身后。『拷问姬』独自面对年幼的圣人。白得病态的女孩,再次晃动起来。 她对伊丽莎白轻轻说道 「……你、你呢。明白的……从听说,把结晶转移的时候,一直。你,一定会,得出亵渎神明的结论。因为,你只会那么做。你想,切断对吧」 「……原来如此,唯独扯上『神』的时候脑子能正常运转吗」 「将世界,从神明座下分离,将我们圣人的连接,完全切断,对吧?」 嘎啦……少女的脑袋倒向异样的角度。 伊丽莎白挑起半边眉毛。全都败露了。 少女说的没错,伊丽莎白正在摸索让世界从『神』与『恶魔』的体系中脱离的方法。那是生存在当下的人们所必需的续命举措。 现在的世界,不过是上位存在的『沙盘』。 长此以往,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因此,伊丽莎白正大光明地向圣人讲出自己的结论 「这有什么不好?『神』和『恶魔』终归不过是纯粹的体系!只会重复破坏与创造的系统!所谓的『神』,不过是人类在擅自崇拜罢了。追根溯源,『神』与『恶魔』两者是极为相似的可怕存在!为什么你那么想要维持连接!」 「讨厌啊……我、我啊,相信着。相信着,神明啊。非常,非常的相信啊。可是,脚上,授予神圣的伤口,之后,记忆,千疮百孔,不过呢?就算,没有救赎,还是有,人相信啊。那个人就是,那个人就是」 少女圣人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与年龄相称地开始撒赖。 在她眼睛里,大颗的泪珠反射着光辉。伊丽莎白无言以对。绝大多数圣人很大程度丧失了『人该有』的感情。但是,少女表现出悲伤,叫喊起来 「直到最后,她都说。神存在。神存在的!」 「……莫非你,拉·克里斯托弗临终……」 「知道的!我、我们大家,都知道的!我们,都一样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大家相信的东西,大家爱着的东西,消失呢?」 少女一边哭一边倾诉。但是,她的脸本身没有动,只有泪水不断落下。她就像心爱之人正在被杀害一般,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伊丽莎白不理解都不行。她信奉神明,相信着信奉神明的同胞,并倾慕着为此拼上性命之人。 恐怕,少女无所谓。 不论祈祷最后,究竟有什么。 哪怕『神』只是个徒具其名的,不能理解的生物。 (唯独对爱着『神』的人,不需要『神』的道理说不通) 就像孩子爱父母。 就像父母爱孩子。 对我们不可或缺的东西,为什么要夺走呢? 因此,伊丽莎白开口 「不,余半点兴趣都没有,那种事」 让她来说,那种事…… 果然根本无关紧要。 *** 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错误。 正义、正解、正确,都已丧失。 谁能回答呢? 混血种的杀意正确吗?兽人的愤怒正确吗?亚人的反抗正确吗? 不论对哪一个问『为什么』,答案大概都只有一个。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是,实际绝非如此。 杀意和愤怒,可以咽进肚子里。坐以待毙,也是一种选择。但是,所有人否定悲剧,不甘沉默,拿起武器,不容忍对自己的暴行。 那就是,选择为某种事物而战。 既然如此,只有贯彻自己的信念。 伊丽莎白不屑地说,『那种东西不需要』。 仅此而已。这无关善恶。正确或错误,怎样都好。 「所以」 「——!」 「余要斩了你。你就心怀信仰,怨恨着余,然后断气吧」 伊丽莎白已经完成近身,将『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提至背后。但是,在刀刃即将接触的千钧一发之际,少女脚上的伤发出恶心的声音敞开了。 她似乎接受了残忍的手术,从伤口内侧露出数以百计的牙齿。 那些嘴齐刷刷地发出冷笑。 从『喉咙』咚地,光芒如喷射状呕吐一般溢出。一只巨大的蛇将少女盘住,势要将少女勒死一般。伊丽莎白剑尖微妙地转动,瞄准蛇的缝隙。 蛇胡乱翻滚,好几个脑袋扬了起来。 这过于不稳定的平衡,顿时崩溃了。 『关键在于人是否是有趣的玩具。汝之信仰苍白无趣,还不赶紧去死』 酷似人的声音撂下话,一个压倒性的黑暗气息出现。 伊丽莎白产生危机感,停止了动作,迅速跳向后方。 瞬间,『皇帝』尾巴一挥。 少女纤细的身体击飞出去。 —— 12 恋人间的约定 —— 红色的,房间中,棋盘上没有变化。 只是,本应消失的野兽棋子,正在行动。 并且,一个棋子沾满了血。但是,大局大概根本不受影响。 就算这样,还是有人哭了。 她喊着 我珍视着你,我想让你在我身边。这跟世界没有关系。 不要啊…… 不要啊。 *** 「——竟然是,『皇帝』?」 『哈,够丢人啊。以『拷问姬』自居的女人差点被神圣生物咬了』 『皇帝』以打心底瞧不起的态度冷笑起来。伊丽莎白皱紧眉头。 他为什么在这里?在他背后,圣人少女的四肢向诡异的方向弯曲,已经倒地不起。脚上的伤像假的一样紧紧闭合了,看样子已经不会再动了。 伊丽莎白被救了。但『皇帝』的存在令她不解。 (——维拉德死了) 他的契约应该同时消失了。 伊丽莎白想问他理由,但黑犬嫌麻烦似地挥了挥下巴。 『喂,汝似乎忘记了……那边的姑娘怎样都无所谓吗?』 「……!珍妮!」 伊丽莎白转过身去。此刻的确应该先将疑问收起来。 刚才,珍妮的脖子被咬破。从深度看,能否充分堵住伤口都不一定。 伊丽莎白冲向金色女孩身边。 珍妮正被伊莎贝拉抱在怀里。 此情此景,犹如童话中的场景。金色公主像睡着了一样,在骑士的怀中闭着眼。蜂蜜色的头发,华丽地在地上散开。但那发丝,大多被染成了悲惨的红色。 伊莎贝拉拼命摁住珍妮脖子上的伤,诉求着 「伊丽莎白阁下……血、血这么多!怎么办啊,啊啊,珍妮」 「……不必哭得那么伤心啊,『我的女士』。〖可爱的小脸全糟蹋啦〗」 珍妮睁开眼,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她本想触摸伊莎贝拉的面庞,但又停下。大概是不希望手上的血把她的肌肤弄脏吧。于是,珍妮又轻轻把手放了回去。 但是,伊莎贝拉主动抓住珍妮的手,将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大颗的泪珠顺着小小的手掌滑落,透明的液珠一粒一粒落到地上。 珍妮的眼睛微微张大,缓缓说道 「……你在疼爱我呢。〖哈,死而无憾啦〗」 「怎么这样……不要啊,别说那么悲伤的话。不要啊」 「……这里,是个令我怀念的地方。〖过去也好,现在也罢,都只能死在这里呢〗」 珍妮突然嘟哝起来。伊丽莎白再次扫视周围。 的确,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珍妮·德·蕾的故乡,是只为培养她而创造的摇篮。同时,也是炼金术师们选择成为祭品的墓场。 珍妮用她蔷薇色的双眸看了看周围。曾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已荡然无存。她又将目光放回伊莎贝拉身上,细细地呼出一口气。 「所有人都朝着死亡而活。在这里,我不过是为了将所有人杀死的提线木偶。〖『我们的拷问姬啊,实现我们的愿望吧。予我永远的梦』呢。什么叫实现愿望啊,这叫恶趣味吧!人嗝屁了还怎么做梦,又矛盾又沉重〗……他们的荣耀本身,我不否定。但是,我无法带入感情……这里,只有死亡」 「珍妮!不要说了,别说话了,伤会加重的。你……」 「然而,你……你是,那么温暖」 珍妮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嘴唇弯成笑的形状。 伊丽莎白想起来。珍妮讲过,那个粗暴口吻是随便抓了个强盗学来的。炼金术师们,并没有教给她表达情感的方法。 然而,珍妮此刻浑身是血,却用看着心爱之人的目光注视着伊莎贝拉。 珍妮感受着伊莎贝拉的泪水,强忍着悲伤一般嘀咕起来 「就算一部分是机械……就算被我弄成了机械,还是那么温暖」 「什么叫机械,这是你救我时给我的啊……在我眼里……在我眼里,你才更加温暖……不要,不要死。不要死啊!求你了」 伊莎贝拉把珍妮的手握得更紧,蓝色与紫色的异色双眸不断落下热泪。就像年幼的孩子,想要拼命挽留一般,伊莎贝拉紧紧抱住珍妮,把脸埋进蜂蜜色的发丝中,强忍着悲伤轻声说道 「我心爱的你」 「〖啥〗?」 珍妮发出……总觉得,有点…… 傻兮兮的声音。 *** 「噢、噢噢」 伊丽莎白不禁退了一步。 她有股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不同意义上的不祥预感。 珍妮以仰卧起坐的要领直起了身子,这绝非濒死之人该做的动作。 伊丽莎白感到畏惧,又退了一步。她的预感,恐怕根本没错。但是,珍妮本人眼里只有伊莎贝拉。她蔷薇色的双眸剧烈地张大,用无比严肃的口吻说道 「〖再说一次〈one more〉〗」 「呃、不,珍妮。那个,你的伤……」 「再说一次,拜托了」 「哪、哪句」 「『我……』」 「我、我心爱的你?」 嗙当,珍妮死掉了。 不,是向后倒下了。 伊莎贝拉哭着撑住珍妮。她紧紧抱着珍妮,真情哭诉 「啊,我心爱的你,振作起来吧」 听着那无比真挚的话语,伊丽莎白的眼神却像已死般冰冷。『皇帝』尽管是犬科,也露出类似的表情。此时,珍妮蓦地直起上半身。 她明明认真到可怕的地步,却又犹犹豫豫,向伊莎贝拉问道 「『我的女士』,莫非,对我。这个,那个,该不会,是不是,那个,把我当……〖恋人什么的,那种,感觉?〗」 「……什么当不当,我不就是你的恋人吗?」 珍妮死掉了。 不,怎么都好吧……伊丽莎白心中吐槽。 *** 嘿咻~珍妮一声吆喝,特别轻松地直起身子。 但是,话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嘴像鱼一样翕动着,似乎发不出声音。但是,那症状果真不算严重。珍妮又开始酷似谜样邪教舞蹈的动作,反反复复跳了几秒钟。 随后,她连珠炮似地开始了提问轰炸 「不,你平时都不是恋人的态度。又像很温柔但总是很冷淡,有时跟我还只打个招呼。〖老娘为了找人咨询,还踹破了兽人国的门啊〗!」 「这件事,余现在依旧觉得你该好好道歉」 「〖蠢丫头别起哄,给老娘闭嘴〗」 「你、你还做过那种事吗……不,虽说成为了恋人,但我想太飘飘然,改变生活态度和行为举止的话,反倒是种不真诚……让你感到不安的话,就本末倒置了呢。抱歉」 伊丽莎白挠了挠脸,低头认错。珍妮激烈地颤抖起来。喷涌而出的感情太过强烈,流露的速度似乎根本赶不上。她像立刻就要爆炸的样子,大叫起来 「我的,表、白、不是、没答应吗!」 「应该说过『谢谢,我知道了』才对。声明的话,就是这么说的!」 「就不能用更加甜蜜的话答复吗,你这不机灵的大笨蛋超可爱!」 『厉害啊,那小姑娘……就连正常说话都变成那种感觉了呢』 「『那种感觉』是什么意思啊,『皇帝』」 『话虽然是吾说的,但吾自己也不清楚』 伊丽莎白和『皇帝』开始了脱线的对话。 珍妮那态度,不晓得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 害羞。具体而言,她一边鼓着脸,一边扭扭捏捏。此时,伊丽莎白发觉一件事。 珍妮脖子后侧的伤,已经完全堵住了。 银色金属填埋在肉中,是从伊莎贝拉手掌拜借来的一点点生体部件,确实地堵住了牙孔部分。与『对舞〈waltz〉』一样,这是唯有她们才能实现的技艺。 伊丽莎白点点头,想明白了。 的确根本没有『哭的必要』。 伊莎贝拉担心珍妮的伤,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她本就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就连让恋人感到不安都不愿饶恕自己。 她恭恭敬敬地执起珍妮的手。珍妮顿时僵住。伊莎贝拉将嘴唇贴在珍妮的手指上。有一幕犹如童话中的美丽场景,完成了。 接着,伊莎贝拉以发自肺腑的语调,轻声说道 「我心爱的你,你为了我失去了武器,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倒在了我的怀中。那时的你就是美丽的星辰,化作照亮我的光……请不要再离开,留在我身边吧」 珍妮差点倒下去。这绝对是致死量,但她拼命承受住了。 伊丽莎白有些觉得珍妮了不起。伊莎贝拉这番行为,实在过火了些。 珍妮犹豫起来,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又搞了几下邪教舞蹈般的动作,攥紧拳头,闭上眼睛。 最后,大叫出一个词。 「结婚!」 「啊,当然,就在王都举行仪式吧!」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伊丽莎白寻思起来。 珍妮姑且确实遭遇了危险状况。 一对恋人最终得以平安生还。 然后,她们终于互诉情感。珍妮喜极而泣,伊莎贝拉轻抚珍妮雪白的后背。光看着构图,可以说非常令人感动。 但是,观众被彻彻底底抛在了一旁。 伊丽莎白僵硬地摇摇头,向『皇帝』看去,问道 「话说,这算什么?」 『吾哪知道』 用语言来描述就是…… 只能说,无力吐槽。 —— 13 坏掉的东西 —— 红色的,房间里, 棋盘之上, 如今, 所有看到的人,都会大叫吧。 啊,讨厌,太讨厌了,我都看到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吗?那少女的眼睛。把这玩意收起来吧,拜托。刚才,我被诅咒了。 *** 时间过去,场地变换,镜头转向王都。 地下陵墓最下层,『痛苦的房间前』的大厅。 这里摆着无数的棺木,在棺木中历代王室的守望中, 伊丽莎白·蕾·珐缪和麦克劳斯·费连纳 『拷问姬』与人类王相遇。 表面上,『拷问姬』正在被通缉。他们之间是密会。也因此,地下陵墓的大厅是最优解。王室遗体安置后,这里被封锁,曾经的『守墓人』——维拉德·蕾·珐缪也已死亡。尽管这如,之后依旧没有新的人来访。 此处,只有死者。 在半球状穹顶的中心,水晶绽放着光芒。那摇曳的光,让周围仿佛变成了水底。 昏暗中,两人脸上一直挂着沉痛的表情。 首先是伊丽莎白淡然地开口 「死了,多少人?」 「仅能够确认的,有三成多。状况令人绝望」 伊丽莎白点点头。然而这样的牺牲还算少的。 她回想,从聚落返回后,伊莎贝拉和珍妮加入到撤退战中,伊丽莎白也从暗中协助。但是,兽人和人类大半已经逃离完毕。 这是在『森之三王』的判断与协助下,耗费全力保护生存者的结果。另外,『砂之女王』也没有深追。混血种想要追击,但遭到『砂之女王』本人的拒绝。 『砂之女王』选择守护亚人的聚落。 遗体内的魔力,继承了本人的性质。 这是她的本能,想以母亲的身份守护孩子的结果。 莎缇丝巴丽娜的儿子生死未卜。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无暇顾及那种事。现阶段不可能进行确认。兽人跟人类的尸体也有很多身份无法辨认。 化作灰烬的人,大多数会被直接当做生死不明吧。 「兽人的杀手锏被破解,敌人获得了新的武器……『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大概也得到相当程度的提升。虽说我们成功击杀了刘易斯,但……天平究竟会如何摆动呢」 伊丽莎白交抱双臂。本应压倒性的战力差,迎来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如今,谁也不知道两个托盘将如何倾斜。 所有一切,都坠入混沌当中。 这是各种愤怒相互冲突,卷起漩涡,迸发火花的结果。 最终,当初『设想到』的战争展开了。 可称作『大战』的状况,终于拉开帷幕。 但讽刺的是,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的结果,甚至对混血种也不见得是最好的情况。伊丽莎白摇了摇头,继续询问 「……余不知道名字,那个勉强还有气的圣人怎么样了?」 「拉·菲赛尔大人的话,正在教会的治疗院静养。全身骨折,内脏损伤,但保住了性命。拉·德略卡大人……那位使役鱼形神圣生物的大人在陪伴她」 「……圣人们,对她感到同情吗?」 「同情,是不假。但更多是对她的失控,以及攻击珍妮·德·蕾的行为表示感到出乎意料,十分叹息。今后要取得圣人们的帮助,应该没有问题。大家都能够正确领会拉·克里斯托弗大人的救世思想」 (……谁知道啊) 伊丽莎白内心发出质疑。 多数圣人在祈祷的最后,肉体面目全非。 对圣人们而言,『神就是全部』。还有其他不愿切断连接的人也不足为奇。他们连家人都没有,不愿那份绝对的牵绊被切断,在某种含以上绝对是正当的。 圣人的孤独,还有那份信仰的沉重,常人无法理解。 伊丽莎白不经意将目光投向深处的墙壁。 壁面的浮雕上,『圣女』抱着用布包裹的肉块。在她身旁,还有一名亚人仆从。 『他』同样迷信『母亲』,并断绝了自己的性命。不过,恐怕『他』没有一丝后悔。 伊丽莎白默默地摇摇头,将目光放回前方,寻思起来。 (切断『神』和『恶魔』的方法,吗) 由于伊莎贝拉的结婚骚动,伊丽莎白没能讲出来,但她已经确定了一个计划。虽说能不能实现很微妙,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即便这个选择的结果, 会让伊丽莎白陷入沉睡。 *** 麦克劳斯垂下绿色的双眸。 他寻求与伊丽莎白会面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获取这项情报。 「我听维卡说过了……这个计划,你是认真的吗?」 「嗯,你也明白吧?不从『神』与『恶魔』的体系中解放,余等的安宁之日便不会到来。永远不会」 伊丽莎白断言。麦克劳斯脸色沉了下来。水晶的复杂光辉在他脸上扫过。其实他内心是理解的。人类必须选择不敬且困难的道路。 『拷问姬』再次回味从珍妮故乡传送出来时讲过的计划。 首先,必须进行难度最高的阶段。 (捕获『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别名结城·纱良,然后将濑名·棹人与『恶魔』的契约转移到她身上,杀了她) 也就是说,将『恶魔』送回。 只把『神』留下。 之后,就算再有人召唤『恶魔』,也能够将『神』当做抑制力。 另外,能够不失控地完美驱使『神』力量的技术一经确立,应该能彻底断绝『恶魔』的干涉。 只要将包括低级恶魔的破坏在内的所有暴虐行为认定为『重塑前的破坏行为』就行了。 『神』本身将其定义为违反规则,拒绝执行。然后,『恶魔』的破坏行为无法实施,结果来说『神』也会拒绝对这个世界进行干涉。 到那时候,这个世界终于不再是上位存在的『沙盘』。 如此一来,便从被破坏又被重塑的无限循环体系中解放出来。 可是在现在的时间点上,并不存在能够完美控制『神』的魔法师。 关于这一点,只能将『恶魔』也被召唤的状态暂时化作白纸以图续命,赌在未来之上。计划能否成功并不清楚,但既然人类连『异世界拷问姬』的制作方法都已经确立,尽管不能保证一定能走上正途,但技术的革命性进步可期。 应该总有一天能够实现。问题是当下。 濑名棹人被死死认准为『容器』,将『神』留给他十分危险。 (因此,只能由余与『皇帝』缔结契约——通过战斗获取力量,成为『神的容器』。被留下的濑名·棹人嘛……他的魔力储量出类拔萃,隐藏起来对他来说应该很容易。尽管会令他感到难过……但有小雏在他身边,应该没问题吧) 脑海中描绘出那位温柔的女仆,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当前,濑名棹人的结晶没有安置在兽人国,而是在其他地方。这是鉴于这次历史性败北将导致瓦列夫卡被追究责任,担心会波及结晶。 在转移之前,伊丽莎白对大伙阐明了想法。 伊莎贝拉一番迟疑之后,只回答了一句『这是条艰难的路』。珍妮耸耸肩,『皇帝』像代替维拉德似的做出彻底无语的反应。他摇摇尾巴,用像人一样的声音冷笑 『哎呀呀,竟然把神倒来倒去,汝等一个个净是白痴』 ——好吧,吾所知最白痴的那个,会怎么想呢? 伊丽莎白知道,濑名棹人的话肯定会发火。他根本不希望这样,很 定会怒吼「你为我做什么啊」。但是,情况变了。 伊丽莎白已经无法将他坚守到底。 既然如此,只好采取这个方法。 实际上,伊丽莎白心中没有半点迷茫…… 只有好似石头落地的安心感弥漫开来。 *** 这种感觉,也近似于『能够解脱』的想法。 可是,伊丽莎白没有正视内心深藏的欲望。这是眼下最好的手段,因此就不用管自己是什么想法了。要做的事情不会改变。 但是,眼前有个巨大的问题。 (那个爱丽丝,真的能抓到吗?) 「你的觉悟,朕已经明白了……既然如此,首先必须观察爱丽丝·卡萝尔的动向……但是,她目前从聚落遗迹彻底消失了」 「嗯,是呀。简直莫名其妙」 「真是奇怪,究竟消失到哪儿去了呢」 两人相互嘀咕。能感觉到现状中正酝酿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某种东西,令人不吐不快。 这是撤退战过后,令所有人困惑的谜题。 爱丽丝·卡萝尔销声匿迹。 不仅如此。在伊丽莎白等人发现问题之前,混血种似乎也已经开始搜寻爱丽丝了。她最后被确认到,是在维拉德的『窗』中放映的景象中。 她连同胞都没知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竟敢,你竟敢!!!!!!!!!!!!!!』 失去刘易斯时的大叫,在伊丽莎白脑海中回荡。 那咆哮声中,注入了令人恐惧的愤怒。不清楚她今后会如何行动,但唯独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复仇,跟维拉德死没死无关。 爱丽丝,恐怕决不能原谅吧。 爱丽丝·卡萝尔,爱着刘易斯。 就像孩子爱父母。 就像人爱其他人。 就像去爱该爱的人。 所以,不会『原谅』。 一切都,不会原谅。 此时,伊丽莎白突然感到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沙拉沙拉砸在自己肩上。 她抬头一看究竟,看来是有碎片从天花板掉下来。伊丽莎白本来不以为然,再次转向前方,但突然呼吸为之一窒。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个大厅是『圣母』直接创造的地方,是以当代人的技术不可能完成的建筑。墙壁没有接缝,坚固程度无与伦比。 竟然有碎片掉落,这决不寻常。 瞬间,整个地下陵墓开始剧烈晃动。 麦克劳斯失去平衡,险些摔倒。他扶着棺材叫喊起来 「————什、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外面!有大量魔力反应」 伊丽莎白感到寒气窜遍全身。这不是区区黑魔法能够造成的动静。黑暗沉重的气息纷纷出现,那一个个都蕴含着怪物般的异样与不祥。 眨眼间的沉默过后,伊丽莎白飞奔起来。 她将麦克劳斯留在原地,打开沉重的大门。 她冲向了楼梯。地下陵墓内不能启动传送阵。虽说设置了几处可以传送的地方,但根本没余力考虑那些。她与警卫的圣骑士和王国骑士一同冲上楼梯。有些人似乎注意到了『拷问姬』,但什么也没说,继续往上跑。 在冲上楼梯的这段时间里,伊丽莎白好几次因震动重重撞在墙壁上。到了最后的楼层,摇晃变得更为剧烈,几个人失足摔倒在地。伊丽莎白将姿势不稳往下摔的骑士往上踢,踢回到台阶上面。就这样,伊丽莎白终于登完了台阶。 从入口中,射入刺眼的光芒,还能听到许多叫喊声。 那些确实是人的声音,但听上去就像恶魔的咆哮。 不久,她到达外面。 她一跳出去…… 便呈现出另一片地狱。 *** 灾难要来啦。 不, 灾难已经来啦。 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 接下来,天使吹响了号角。 *** 来讲讲吧。 通常来讲,可怜地可悲地残忍地,如同虫豸一般毫无价值地被杀死的人类,根本不会获得第二次生命。不管什么人,死后都能去到自己渴望的世界……这种想法愚蠢透顶。 换而言之,结论非常简单。奇迹根本不会发生。 仅此而已。 于是,在获得的第二场人生后面,等待着同样是恐怖的结果。 『现在』,伊丽莎白懂得了这个道理。 地下陵墓周围,有一片焦黑的暗红色。那颜色的本质,是毒沼般异样的传送阵。侵蚀在扩张。司祭们应该时刻维持着布在王都全境的结界,然而那传送阵毫不理会。 地面如沸腾一般冒着气泡,更为可怕的东西从中送达。 那东西是人类,但也是武器。 人类,被当做了固定炮台。 他们的境遇,比拉·缪尔斯更加残忍,凄惨。 他们眼皮被缝合,舌头被摘除,牙齿被拔掉,四肢被切断,绑在拘束台上。 就算这样,他们依旧没死。『固定炮台』全都是『人造人』。只要不大量失血,他们就不会死。也就是说,『固定炮台』的真面目是—— 用转生者,做成的。 「……简直荒谬绝伦」 伊丽莎白嘀咕起来。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人们,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 那个已死的男人究竟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伊丽莎白没能看清。 刘易斯得到爱丽丝后,确信那个方法已经成功。所以,他重复进行同样的召唤,钓到了大量转生者,但是能给与的心脏却只有一颗。 『异世界拷问姬』只制造一个,制造多了反倒只会造成力量分散。 既然如此,要把已经召唤出的那些人怎么办? 无需担心。无限的魔力容器,有的是高效的『用途』。 就是这么回事。 让转生者随便找个恶魔缔结契约,向其输送痛苦,提升魔力量。之后不妨只用教他们将魔力化作炮弹吐出去的方法,调教到一接到讯号就发射。 如此一来,出色的固定炮台便完成了。 想必此前这些还在『调整中』,所以没有出场。但是,他们首次被投入实战。 可以说,他们是这个世界里,由拥有智慧的人未经本人同意制造的,第一批生体兵器。 那些转生者的自我应该已经崩溃。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对这个只给自己带来痛的世界投以可怕的憎恶,那憎恶像惨叫又向呕吐化作炮击,持续不断。 犹如灾难降临,破坏成直线乱射。惨叫声不绝于耳。 就连拿起武器向他们靠近都没人办得到。 在那些兵器的中心,站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 爱丽丝·卡萝尔。 *** 淅淅沥沥,窸窸窣窣…… 传来了声音。 大批的哭声、叫喊、战栗。有人高声喊叫,一味喊出痛苦的声音。有人在悲叹,悲叹着恐惧。在草地上奔跑,发了疯捧腹大笑般。这些,总觉得…… 在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现实的地方,少女呢喃。 来吧,来吧,乖孩子唱起歌来。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头!』」 『国王呀,齐兵马,破蛋难圆没办法』 ——真正无法复原的,是这名少女。 伊丽莎白细细品味地想到。 当时,少女停下了歌声。她咕噜转了半圈,转了过来。 系在大帽子上的缎带像白兔的耳朵摇摆起来。爱丽丝和往常一样,轻轻弯下一只腿,优雅地打招呼,白色的头发可爱地翩翩摇摆。 现在,周围化作一片地狱。这不是别的,正是爱丽丝制造的『奇境之国』。但是,她仿佛没有任何变化,直面伊丽莎白。 然后,爱丽丝高喊道 「咱们来玩吧!伊丽莎白!」 那声音听上去十分开朗,无忧无虑。 爱丽丝·卡萝尔,已经彻底坏掉了。 已经,无法复原了。 伊丽莎白明白,眼前的情景源于刘易斯被杀。但归根究底,真正的开端是混血种被杀,爱丽丝——结城纱良被残忍杀害。 如今,所有人都成了复仇者。所有的一切,都憎恨着一切。 在如今仍正确运转的这个世界里。 伊丽莎白,不经意地心想。 那是,决不能去想的事情。 「………………为什么,棹人非得守护这样的世界呢?」 为什么,她心爱的人『非死不可呢』。 就为了这种东西…… 瞬间,伊丽莎白敛去表情,笔直一线飞奔而起。 『拷问姬』没有迟疑。 她身体前倾,像跳舞一样跃向死地。 伊丽莎白一路飞驰,笔直的炮击很容易躲避,以舞蹈般的脚步在好似圣像的一座座固定炮台的缝隙间穿梭。飞驰中,她强烈地认定一件事。 (爱丽丝,非杀不可) 那已经沦为不能留于世间的存在。 伊丽莎白抛下计划,飞奔而去,不久到达目标。 她从鲜红花瓣与漆黑之暗中抽出长剑。乌黑的发丝飘逸起来,她冲到了少女跟前。爱丽丝正毫无畏惧地等待着『拷问姬』。 她张开双臂,露出满面笑容。 就像迎接玩耍对象。 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 伊丽莎白举起剑。 爱丽丝拿起茶匙。 血红花瓣与苍蓝花瓣飞散开来。 倾注对一切的愤怒,『拷问姬』挥下利刃———— 然后 —— 终章·1 ——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濑名棹人缓缓起身。 混乱不堪的棋盘,他已经不再去看了。棹人一度转向自己对面的座位,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小雏轻轻颔首。 接着,濑名棹人迈出了脚步。朝着那毫无迷茫的背影,小雏喊过去 「要去了吗?」 「嗯,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然后,她接着说道 「我们心爱的那位,就拜托您了」 —— 终章·2 ——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谁都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着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棹人,是你吗?」 —— 终章·0 ——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来讲讲不久之前的故事吧。 一段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骗人、的吧……父亲大人,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呵呵,别撒这种谎啦」 刘易斯的爱女,疯狂地笑起来。 任凭心脏掉落的刘易斯,其实深深地理解。 那时,维拉德·蕾·珐缪所指出的一点没错,到头来,他的行为根本谈不上父爱。如果刘易斯真心想有个父亲的样子,那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背道而驰。 如果,他真的爱着爱丽丝,爱着结城·纱良的话…… 刘易斯应该安慰她,呵护她,与她相互搀扶,在互舔伤口中度过平凡的生活。 那大量的的可怕『兵器』,当然不该制造。那些东西,在混血种内部都存在着大量反对意见。即便如此,刘易斯还是忍不住播下一切复仇的种子。 刘易斯把爱丽丝喊做女儿,却不曾把她当女儿对待。他伦理观明明没有像维拉德那般败坏,却制造出了『异世界拷问姬』。这是无比可怕的罪孽。 起初就不会道歉,连赎罪的机会也彻底丧失。 而且,恶劣的是—— 「抱歉,真的抱歉,明明爱着你。对不起啊,爱丽丝……抱歉,我……」 那份爱,同样货真价实。 对刘易斯来说,爱丽丝给他带来的喜悦千真万确。 她是希望,是救赎,是心爱的女儿。 与她相遇,刘易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喜悦。她成为了自己的女儿,刘易斯才懂得什么是爱。这一切,都多亏了年幼的她,多亏了爱丽丝纯真无邪的笑容。 既然如此,还来得及。 应该来得及才对。 现在,该把怎样的话留给她呢。 那应该是,只有临死时才能说的话。 刘易斯迷茫了。但滚烫的烧灼感与剧烈的疼痛不间断地震荡着他的脑袋。该说什么,该怎么开口,他都不知道了。爱丽丝的笑容,与姐姐糊满精液的脸还有弟弟被吊死的尸体重合在了一起。他回想起爱丽丝在噩梦中哭喊,自己将他紧紧抱住的那天。爱丽丝笑着对自己说「最喜欢父亲大人了」。弟弟对自己大喊「都是你害的」。家人真是美妙的东西。真想,能更多的,永远,在一起。不,我有女儿了。已经有了?的确有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怎样? 于是,他 说了出来。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就这样,愚蠢的男人死了。 直到最后,都抱着那份绝望的愚蠢。 深知自己多么无药可救…… 怀着对女儿,确确实实的爱。 *** 被留下的女儿,仰望天空。 一个人孤零零地,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周围的火光。在她怀中,刘易斯已经一动不动。他变得冰冷而沉重。爱女明确地微微点了下头。 尽管年幼,但她知道。 死,就是这么回事。 就跟曾经的她,一模一样。 再也不会动了。 爱丽丝没有哭,只是干脆地松开了双手。刘易斯的尸体无力地掉到地上。但是,爱丽丝对他看也不看。因为,他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物件。 爱丽丝只是一边望着天空,一边笑。 快乐地,快乐地 开心地,开心地 她笑啊、笑啊、笑啊,然后说 「知道的,人家知道啦!嗯,没关系,人家完全明白啦,父亲大人!」 大家,统统,一起去死吧! 后记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果然『拷问姬篇』,为伊丽莎白而写的故事也要在七~九册做个了结。 因此,在执笔第六册之前,我就向编辑老师提交了正好九卷完结的大纲。所以,就是这么回事。 有始必有终。 下次,将是最终卷。 某些程度上,第八册是结束的开端,然后将一鼓作气向终点冲刺。 希望大家务必读到最后。 感激不尽。 曾经,他说过。 故事,必须画上句点。 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你好,我是绫里惠史。 现在是猫掉毛超凶的夏天。回过神来,我都被毛搞得一身白了。 《异世界拷问姬》终于到了第八册。 哎呀,可喜可贺。 第八册结局毕竟那个啥嘛,也是写着写着就咕呼(吐血)的一册。 但是,在这一册中,我和伊丽莎白都以明确形式把握了濑名棹人消失的含义,也是绝对按照我的意愿写下的。 那个角色要这样,这个角色要那样,辣个角色要那样了再这样,能写这些实属一件幸事。虽说,最终对角色们而言是否是真正的幸福就不晓得了。我所能做的,将是将各个角色的生存方式写得清晰活现,奢侈点的话还想尽量富有魅力。今后,我还希望继续精进。 对于下一册的各方面发展,我也会认真去写。 还希望各位见证他们的命运。 另外,我殷切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几分快乐。 失礼,下面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感谢鹈饲沙树老师献上的许多精美插画,这册同样从封面就美到窒息。感谢责编〇老师,这次我又给您添了好多麻烦。然后是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以及全体相关人士,我珍视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最要感谢的,还是各位读者。 回首过去,《异世界拷问姬》的故事已经走了很长很长。 我深切地感受到,是读者们陪着我一路走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然后,在twitter上其实就说过了,直觉敏锐的朋友应该察觉到了。《异世界拷问姬》是以三册为单位展开的。 一~三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前半。 四~六册是『愚钝的仆从篇』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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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她说过。 世界还是让它完蛋更好吧。 曾经,她说过。 请守护您所在的这个世界。 憧憬、愚行,和爱所连接的前方是 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所以,这最后一遭,请陪伴我走下去。 电子特典ss 『红色房间中·6~7 *八卷读完后推荐』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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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是间会经眼球而侵蚀精神的房间。视野被红色全部填满,人类难以维持内心的均衡。 在如此扭曲的房间里,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小雏、————我回来了」 这甚是古怪。 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没有窗户没有门,与所有一切相隔遥远,没人能出去或进来,像墓地,又像监牢。 在这个本不应该有人的地方…… 「欢迎回来,櫂人大人」 小雏理所当然般擦掉泪水,迎接心爱的丈夫。 她冲向濑名櫂人,顺势将他紧紧抱住。櫂人将小雏纤细的身体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他注意到小雏哭了,问道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雏,见到伊丽莎白大人了」 「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櫂人点了下头,露出悲伤的表情。他执起小雏的手,回到茶会的座位上。 桌上摆着状况变得乱七八糟的棋盘。他注视着棋子们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但又摇摇头坐了下去。 小雏连忙开始准备茶水。她用茶匙将砂糖一点一点抖落在瓷器茶杯中。在罐子里,沿边缘摆上事先烤好的几片饼干。 小雏双手将茶托递给櫂人。 「好了,请用吧,櫂人大人。茶还很烫,请小心」 「嗯,谢谢你,小雏」 小雏也在櫂人面前的座位上坐下。但是,她大大的翠绿色眼睛里,再次开始盈满泪水。櫂人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娘的脑袋。 「小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吗?」 「伊丽虾白大银摸落小雏的脑嗨」 「嗯,嗯,是吗」 櫂人勉强听懂了这句难以听清的话,自己也不断地摸小雏的脑袋。 小雏吸了吸鼻子。准确说,她并不能冒出鼻水,但她在拼命尝试拦住那自己往外流的人工体液。櫂人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冷静下来后,小雏再次开口 「伊丽莎白大人对小雏说,『别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微笑的你更可爱喔』。那口吻,非常非常温柔」 「是吗……还是老样子啊,伊丽莎白她。真是没变啊」 櫂人平静地微笑起来。小雏一边哭一边动作很大地点点头。 沉默弥漫开来。但小雏再次开口 「总有一天,还能……不,那样的日子,一定……还是不要到来更好吗」 「不知道啊。不论是我,还是你」 他温柔地说着,握住小雏的手。平静的空间中,两人静静地度过。 之后,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呢。 泡好的红茶一直冒着热气。 他们不时会抬起眼睛,相互颔首让彼此安心。 但是,平静的时光突然宣告结束。 同时,这也是幕间的结束。 突然,棋盘晃动起来。 它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开始震动,就像大地在咆哮。 濑名櫂人探出了身子。盘面上能看出剧烈变化的征兆。 伴随着……某人的出现。 櫂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他低沉地说道 「————————要来了」 特典ss 『小雏茶铺』 「好了,事情就是这样,欢迎光临小雏茶铺。请问要点些什么吗?」 「根本搞不懂事情是哪样,反正我家老婆世界第一可爱」 「嗯,完全不明白,总之你家老婆世界第一可爱」 櫂人和伊丽莎白相互颔首。 在两人面前,小雏正挂着灿烂的微笑。银丝的头发,翠绿宝石的眼睛,还有娴静的表情,一切都那么惹人怜爱。她身上的打扮也并非平时的女仆装,上衣没有袖子,胸前缀着雅致美观的类似和缎带,头上戴着的也不是帽子,而是喀秋莎。 櫂人与伊丽莎白再次相互颔首。 「虽然和平时不一样,但非常好看啊。不愧是我的小雏」 「嗯,不愧是余的仆从的仆从,嫁给櫂人简直暴殄天物」 「承蒙两位谬赞,小雏非常荣幸……另外,小雏永远是櫂人大人的小雏,保持配得上櫂人大人的姿态,就等于被櫂人大人的爱环抱着,小雏只要能够作为櫂人大人的小雏而存在便开心不已」 「好了,这里提个问题。小雏说了几次『櫂人』?」 「唔,我也没数」 「也就是说,小雏爱着櫂人大人,呀!当然小雏也最喜欢伊丽莎白大人了!」 「噢,余也喜欢你喔,小雏!」 伊丽莎白轻轻挥了挥手。小雏非常开心。 然后,她微微歪起脑袋,轻轻递出一个蛋糕。 「那么,两位要点些什么吗?」 「回到最开始了」 这件事发生在同十四恶魔战斗的中途。伊丽莎白和櫂人面前摆着地图,谈天说地。准确说,櫂人一直是一张不得要领的表情。 想到这里,两人被小雏喊了出去。 他们被请到的小屋已经做好了整理,墙上装点着绘有精美图案的彩碟,俨然一副店铺的模样。对此,櫂人和伊丽莎白感到不解,再次歪了歪脑袋。小雏害羞地说 「两位经历战斗十分疲惫……所以,小雏想稍稍治愈两位的心,就模仿着开了店……那个,可能小雏没有做好」 「我的老婆太体贴了」 「给你太浪费了,去、去」 伊丽莎白戳着櫂人的脸,櫂人心甘情愿地承受。 小雏手持蛋糕托盘,对两人问 「推荐餐品是本店的蛋糕,另外还有蛋挞、馅饼等各色轻食喔」 「我要推荐餐品就好……伊丽莎白全都要吃是吗?」 「你这家伙,出言不敬是吧,嗯?」 两人又开始打打闹闹。小雏呵呵一笑,开始配餐。精美的点心陪着红茶端到面前。但忽然间,在房间角落,影子汇成狗的形状。那浓密的黑暗低声道 『动动脑子吧,愚蠢的女孩。战斗间隙中真有这样一段时光?你的城堡里真有这样的房间?同十四恶魔的战斗还在继续?想清楚了』 那是个酷似人类的声音,在冷笑。伊丽莎白点点头。她其实早已明白。 (是啊,余当然明白。但是啊……) 这不过是一场梦,受之前『圣女』给她的『砂城堡』的影响,看上去充满实感的梦。即便如此,仍有些东西理应残存下来。伊丽莎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雏。 于是她闭上眼睛,后又睁开。之后,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天花板。她,轻轻呢喃 「是啊,但是……余岂会忘记」 唯有眼皮的内侧,残存在那位可爱女仆的声音。 那俨然是一幅美丽的画。 伊丽莎白的日记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真霄蜗牛(特典) 翻译:在汉人员 天气·多云 气温·微寒 与恶魔的战斗虽然没有,但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 趁着战斗的间隙写下这篇。久违地重读日记一看,余好吃惊。 为什么连维拉德那厮都有写?那家伙被杀了,以同归于尽方式换掉了 刘易斯的命。 因此,世界终结的序幕被拉开了。刘易斯早已抛弃了复仇之外的一切。 世界正再度面临毁灭。曾经由异世界人拯救的世界,几何时又被来自 异世界的其他人摧毁。但,余爱濑名·櫂人。 爱丽丝充满憎恨。余与她之间唯有这点不同吧。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 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的任性。 在这本日记上留下记录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全都贯彻了自己的任性。 之前,『肉老板』为了心爱的女性而背叛一切。对如今的世界,那家 伙会怎么看呢。应该不会嘲笑血流成河吧,他肯定会叹息。 小雏选择与心爱之人陪伴到最后。她是个温柔的女孩,余亲爱的人。 余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小雏做的菜,不会忘记她的声音还有微笑,决 不会忘。余最喜欢小雏了。 至于维拉德,余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毒辣的男人。仅此而已,如此 便好。 然后,濑名·櫂人也同样任性到底。 他最后留下的字句,现在依旧铭刻在这本日记中。 务必请多保重 我由衷的 爱着你们 开什么玩笑。余只想说,开什么玩笑。 还有对那时候的,那家伙露出微笑的面庞。余一直一直不吐不快。 余才是,更加的…… 更加爱着濑名·櫂人。 如果愿望能够实现,回来吧。回到那段日子。 回到櫂人和小雏都在的,那段日子。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菜单……………战斗用便携食品 我的反应………………怀念小雏做的菜? 今天的櫂人……………在睡。 今天的櫂人2 …………蠢货 好了,今天的日记就到这里。开始最后的战斗吧。 —— 1 最后的奇迹 —— 来讲讲某个少年的故事吧。 他可怜、惨痛、残酷、凄惨、如虫豸一般毫无意义被杀死了。 通常来讲,被杀死的人无法获得第二次生命。但是,少年的灵魂被召唤到了异世界,获得了那个机会。原本,他无意死而复生,但被一位傲慢的主人不由分说地召唤过去,命令他成为自己的仆从。 那位主人,正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 她是孤高的狼,卑贱的猪。她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是个大罪人。被转生后,少年最终选择永远侍奉这位主人。 伊丽莎白·蕾·珐缪鲜血淋漓的人生中,总有一位愚钝的仆从陪在身边。 他选择了能被人们如此传唱的人生。 但是,世界天翻地覆。 少年的命运发生剧变。 来讲讲某位英雄的故事吧。 过去,世界凄惨地迎来末日的洗礼。但是,本来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命运,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达成这奇迹般伟业的,是一位来自异世界转的转生者。 得到第二场人生后,他不时积累到宝贵的经历。 就这样,他跨越了种种战斗,获得无与伦比的魔力,拯救了自己珍爱的人。 顺带的,也拯救了世界。 ——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英雄背负起【神】与【恶魔】,于『世界尽头』长眠。他的大显身手,避免了生灵涂炭。最大多数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另外在这其中,还有件几乎无人知晓的,无关紧要的事实。 那位英雄————其实和那位少年是同一个人。 就这样,憧憬、愚行,和爱的故事宣告结束。 后来,所有人,永永远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该有多好啊」 ***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看不到是谁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住刀刃。 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这一次,她看清了。 滚烫的泪水自然而然地顺着【拷问姬】的脸颊,滑落下去。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櫂人,是你吗?」 对方无言地将两人的刀刃推开。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分别跳向左右退开,着地后立刻调整好姿势。在两人面前,那人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脸,露了出来。 首先是长长的黑发从破布中流泻而下,随后露出白色的肌肤,眨了眨如湖畔般静谧的双眼。此人头发如深邃的夜色,瞳眸如骨骼燃尽后死灰的颜色。 伊丽莎白用像是艰难挤出来一般的声音,呢喃道 「……你、是」 破布下现身的人物,不是濑名櫂人。 但同样是位伊丽莎白所熟知的女性。 此人乃教会的信仰对象,亦是逃亡之人。乃万物的救世主,亦是稀世的大罪人。一切的母亲,平等的死神。既是重塑世界的人物,也是招来『末日』之人。 伊丽莎白轻轻摇了摇头,再度开口。 「真没想到竟然是你,【圣女】啊」 接着,【圣女】平静地讲了起来 「好久不见,【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上次见面是在你的梦里吧?看来让你吃了一惊呢,不过我终于算是见到你了」 「你是余的敌人——这总不可能吧?」 「嗯,而且恰恰相反。我通过【神】与【恶魔】——过去寄托于此身的存在,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前来帮你。『他』无法来到外面,但从『门』中现身,向我语寄托了话语……因此,现在就将那些传达给你吧」 她抬起一只手,伸向【拷问姬】。那手白得似雪。正如她所说,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敌意。【圣女】的样子,仿佛忘却了曾经那放声哄笑时的憎恶,说道 「传达『他的口信』」 伊丽莎白吃惊地睁大双眼。结晶之中比『世界尽头』更加遥远。慢说触碰,就连声音都无法到达。但【圣女】说,她跨越了那阻隔的一部分。 的确,从眼前的她身上的确微弱地散发着濑名櫂人的气息。 那是曾经常伴身旁的,又温柔又有几分傻傻愣愣的温暖。 伊丽莎白发疯似地执起【圣女】的那只手。曾经的异样,已从【圣女】的手掌上消失,只感觉到若隐若现般的温暖、丝滑。【圣女】与【拷问姬】,相互凝视。 就在这刹那 大量的炮击朝两人倾泻而下。 *** 源自痛苦与憎恶的魔力放射,酷似于惨叫。 来吧,叫喊吧。顺从内心,将痛苦直白地倾诉出来,喊破喉咙,灼烧肺脏吧。舌头被拔掉,眼珠被挖出来,四肢被砍下来,还被绑在拘束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好痛,恨、好恨。 但是,就连该去恨谁都不知道。 不明白为什么要遭受这种痛苦。 那么,接下来就聊聊更加简单的问题吧。 在这个时候,人要去恨什么?答案非常简单。 憎恨一切。 憎恨世界。 超过一定总量的痛苦,会将人的理性彻底烧毁。随着叫喊,『固定炮台』将憎恨向周围泼洒。他们从口中将伴随热量与冲击波的魔力直线状放射而出。 十余名圣骑士被烧到。他们是见到【圣女】的身影,从『地下陵墓』跑出来的。他们的皮肤与血肉连带盔甲一并融化掉落,从黑色的粘液下露出骨头,化作灰烬粉碎四散。 伊丽莎白眼角捕捉到怪诞离奇的变化,将光线闪避过去。 在她面前高举着一面盾牌。那是【圣女】用荆棘创造出来的东西。 魔力被盾牌弹开,刺眼的光泻向后方。 荆棘的根部缠绕在【圣女】的手臂上。破布被撕得稀碎,大量的血渗了出来。但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承受着攻击。无关乎被保护之人的意志,『受难圣女』这一存在拥有强烈的『自我牺牲』倾向。其魔法也反应出了她的特性。 「竟然还会伤害自己,好奇怪的防御法。而且这样都不死,真没劲」 下令炮击的少女——爱丽丝,空虚地呢喃起来。 她两手握合在背后,嘴巴噘了起来。身穿蓝色长裙的她依旧是平时那样楚楚可怜。但是,伊丽莎白从她的身影之上,联想到迄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巨大的胃袋。 丑陋的脏器鼓了起来,在搏动,仍处在饥饿中。 察觉到产生那印象的原由,伊丽莎白背脊一寒。 爱丽丝身上缭绕着总量异常的魔力。而且,那个量还在不断增加。 实在太过异常。 那总量已经超过【拷问姬】。不过,那的确是迟早能够达到的境界。【异世界拷问姬】的容量是无限的。爱丽丝会超越伊丽莎白,这种事早在意料之中。 可是…… (也未免太快了!那家伙干了什么……究竟在什么地方,吃下了多少东西?) 「那么,这次就痛痛快快去死好了。没关系的,大家所有人统统都一起的啦!」 爱丽丝灿烂地微笑起来。她朝天空伸出左臂。花瓣在她掌心的上方汇集,卷起蓝色的漩涡。 『固定炮台』们也一齐张开嘴。 魔法展开与魔力扫射即将同时执行,就在这一瞬间。 滋噜,爱丽丝的胳膊斜向滑脱。 溢出的红色沾上她的脸颊。但是,爱丽丝眉毛都没动一下。 血液化作新的花瓣,覆盖了爱丽丝的手腕,治愈了伤口。一部分花瓣变成了其它形状,『翅膀是涂了黄油的面包』的怪异蝴蝶就此完成。 那些东西飞向实施攻击之人,抛洒黄油色的鳞粉。 一位身材瘦长的女性连忙逃脱。银发在空中翻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唔!无法施展致命一击吗」 「伊莎贝拉!」 伊丽莎白呼喊她的名字。伊莎贝拉想回应,正要举起一只手。 随即,炮击向她释放。惨叫形成的放射,强烈而单纯,但颇具数量。伊莎贝拉像跳舞一样躲过上下扫过的线状攻击。她在空中脱下斗篷,平安着地。 伊莎贝拉在到达机动的极限之前,滑进了【圣女】的盾牌后面。 在伊丽莎白身旁,她喘着粗气。机械化的脸一部分像『黄油一样』半熔化。那恐怕是蝴蝶鳞粉的效果。 伊莎贝拉脸上齿轮的转速加快,似乎提升了生体部件的自我再生速度。 她面对伊丽莎白她们,蓝色与紫色的异色双眸微微张大。伊莎贝拉是圣骑士团团长,恐怕是见到【圣女】产生动摇了吧。但她勉强装作平静,接着说道 「抱歉,没能及时汇合。我原本正在和主持市区巡逻的部下们会面,讨论重新布局警戒网的事。向他们做了引导避难的指示后……大人您就……不,关于您的事还是后面再谈吧……伊丽莎白阁下,您察觉到了吗?」 「让余察觉什么,伊莎贝拉?现在还有比眼下这状况更重要的事情吗?」 「『有』——那个固定炮台不仅仅出现在这里,在王都全境皆有出没,包括【恶魔之子的孩子】也出现了。另外,爱丽丝在到此之前……估计袭击过大量村庄和城镇。就接到紧急联络的恐怕并不及实际数量吧……幸存下来的地方,也接近全灭」 伊莎贝拉神情悲痛地说道。伊丽莎白点点头。 那是唯独【异世界拷问姬】能够实现的方法。同时,也是打着『反叛』旗号,遵循秩序与理性的时候所不能实施的方法。 爱丽丝拥有无限的魔力容量。没有需要遵守的规则,作为已死之身亦无退路。 有了够吃的份量,就不需要去管质量了。餐盘已不值得计较,因此只需就像蝗灾一样去袭击,凶猛饕餮地胡乱啃食便可以了。被血弄脏的盘子索性全都扔掉就好。不用再考虑『这个世界』的平衡,只需啃食殆尽的话,那么餐桌的主人便将是爱丽丝。 伊丽莎白短促地咋舌道 「原来如此啊……所以才有那样的魔力量」 「『大战』应该已经打响了,但受害的不光只有我们,混血种方面同样一塌糊涂。刘易斯的负面遗产大多吐了出来,已经根本谈不上什么叛乱了」 伊莎贝拉摇了摇头,宝石般的眼中浮现出明确的愤怒。 然后,她讲出了最糟糕的现实。 「刘易斯·卡罗尔只想破坏世界」 *** 伊丽莎白知道。那是由濑名櫂人所体现过,证明过的事实。 死于非命之人的『坚持』将化为无限的魔术素养,但取决于本人是否拥有自身的愿望。空容器会自由变换。 会给世界带来什么,会促成什么,就连这些都不确定。 不知是爱,还是憎恨。 不知是正义,还是邪恶。 (刘易斯……不,连爱丽丝本人都没有发觉……换个说法,也能说是没有危机感吧。『想要完成的事,这次一定要完成』……当那个『想要完成的事』定在最糟糕的方向性上时会是怎样的剧本,谁都没有设想到) 构成基础的,是刘易斯的忏悔、梦与憎恶。向自己无法拯救的一切谢罪后,他幻想过理想社会。但正如维拉德所指摘的那样,他的幻想包含了太多的欺瞒。另外,爱丽丝·卡萝尔太过年幼。她因为纯真的缘故,在最后的最后揭下了路易斯的伪装,以『完全正确的意义』接受了他的憎恶。 爱丽丝想要实现他真正的愿望。在那个愿望中,没有爱,没有憎恶,没有正义,没有邪恶。 大家,所有人,全部,统统,一起去死好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爱丽丝·卡萝尔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坏掉了。 已经无法复原了。 眼前的情景源于刘易斯被杀。但归根究底,真正的开端是混血种被杀,爱丽丝——结城纱良被残忍杀害。 如今,所有人都成了复仇者。一切憎恨着一切。 在这个,今天仍然会正确运转世界里。 伊丽莎白,不经意地心想。 那是,决不能去想的事情。 「………………果然,为什么櫂人他……」 「『伊丽莎白』」 忽然,传来濑名櫂人的声音。 已为世界献身的那个他…… 心爱之人的声音…… *** 「『希望你。不要再憎恨世界。不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再背负罪业。那里是我和你共同守护下来的世界,绝对不要去想它应该毁灭』」 「…………!」 这是准确预读到伊丽莎白思考后发出的话音。伊丽莎白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怒吼回去,但又停了下来。声音不是来自『濑名櫂人』。 将『他』的话语脱口而出的,是其他的人。 『她』只是平静地,用自己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伊丽莎白。 叹了口气后,【拷问姬】向【圣女】问道 「……这就是那家伙的『口信』?」 「是的。但不只有这些,其实还有更为重要的话语……不过还是先把现状解为好吧。照这样下去会有许多人丧生……我的担忧不外乎是对世界的亵渎,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必要之举」 「是啊……首先得破坏『固定炮台』呢」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她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脸,重新鼓起气势。【圣女】也短促地点点头,握住破布的下摆,注视『固定炮台』。伊丽莎白也随她的目光看去。 要与爱丽丝一战,『固定炮台』便是致命的干扰。另外,那些转生者已回天乏术,应该赶紧送他们去死才对。但是……伊丽莎白思索起来。 在『固定炮台』们前面,有位正在微笑的少女。 【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 为了方便杀死她,必须线突破她 本身。这是个巨大的矛盾。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余地保留余力。伊丽莎白打起响指,放声高呼 「『优秀的处刑人〈the boondock saints〉』!」 「哎呀,亮闪闪的呢」 爱丽丝做出天真无邪的反应。 伊丽莎白张开手掌高举过头顶,在她指尖有某种东西放出光芒。 黑暗与红花瓣的漩涡源源不断地吐出金属。那些是构造处刑人身体所用的巨大刀刃。刀刃在有目标地累积成某种形态的过程中,同时也将『固定炮台』逐渐压扁——本该如此才对。但部件在落下前就被击穿了,坚硬的金属在空中破碎四散,像溅起的血沫一般变回成红色花瓣。 造成此番景象的,并非炮击。 而是长枪一闪。 「『我的白骑士〈my knight〉』」 不知何时,爱丽丝骑上了一匹由骑士驾着的马,那样子就像童话中的公主。 一名身披纯白盔甲的出色骑士,正守护着年幼的主人(爱丽丝)。盔甲的护目孔抬起,从下面露出的双眸瞪视着眼前的东西,目光中毫无感情。但是,那个造型本身与刘易斯的面容十分相似。骑士高高扬起长枪,一击击碎了完成前的处刑人。 爱丽丝呵呵窃笑道 「呐,你知道吗?在奇怪无比的镜之国,『白骑士』是唯一从最开始便怀着好意,肯为爱丽丝而行动的存在喔?本希望有一天也让父亲大人为我读一读,爱丽丝神奇的童话故事——不过呢,已经办不到了呢。是啊,办不到了呢」 爱丽丝的声音中突然透出冰冷感,停下了兴奋摆动的脚。 就像是回应主人的不开心,白骑士高举长枪。伊丽莎白直观地感受到危机。在她脑内展开了几张卡牌,于是【拷问姬】瞬时抽取妥善的一张。 「『断头圣女 guillotine〉』!」 「……都说没用的啦,人家要开始认真了」 爱丽丝用空洞的目光宣告道。伊丽莎白已经展开自己的魔法。 在【圣女】的荆棘盾前,黑与红的漩涡生成了『六个』。这是当前伊丽莎白可同时展开的最大数量。白色人偶穿穿过漩涡中心,沉重着地。那些是将『神圣女性』的印象可视化后的白色少女。面对她们的形象,真正的【圣女】微微眯了起来灰色的双眸。 在她面前,少女们抬起脸。发梢整齐一线的银发,清爽地摆起来。 间不容发地,伊丽莎白又跺响脚跟。 少女们将白皙的手臂在胸前交错,然后张开。随着锐利的声音,四方形刀刃从手肘滑出。 同时,骑士挥出长枪。刀刃与沉重的冲击波纷纷碰撞在一起。第二片破碎、第四片断刃、第六片开裂,第八片破碎、第十片歪曲,第十二片到达爱丽丝跟前。 「好了,真遗憾」 爱丽丝微微一笑,用小小的手指拈住了刀刃,随即刀刃被轻易破坏。刀刃大部分掉在爱丽丝腿上,随之崩解了。红色花瓣猛地在蓝色的裙子上爆散开。 『断头圣女』的本体也承受了余波,少女们脑袋掉落,胴体歪曲,四肢稀碎,纷纷倒地。伊丽莎白遏制住内心的焦躁,沉吟道 「——原来如此,层次不同。你吃得可真够多啊」 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爱丽丝·卡萝尔。 刘易斯的爱女,普普通通的『爱丽丝』,已经不在了。 既然如此,她又是谁?谁都不是。 爱丽丝就像在表现自己,摆动着白发,唱起歌来 「『要当心贾巴沃克(jabberwocky)!它有吃人的颚,把人撕碎的爪子!』……说笑啦」 爱丽丝眨了眨红色的眼睛,笑起来。伊丽莎白心想。 现在的爱丽丝是什么人?若硬是要去定义的话…… (是『这个世界本不存在的东西』) 是满足了条件,将名为转生者的异物(irregr)培养完成的结果。 虽不及濑名櫂人的领域, 爱丽丝同样超越了这个世界的架构。 *** 「伤脑筋呢。事态越胶着就会让越多人丧命,一切都会恶化下去」 【圣女】淡然说道,灰色的眼中没有动摇。但是,她的瞳仁的确在微微颤动。 伊丽莎白也颔首同意。侵蚀正以现在进行时不断扩大。损害越是扩大,恐怕爱丽丝汇集到的魔力也就越多。但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这个现场』。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临时王城的城下,是人类无可或缺的重要据点。 (拉·缪尔斯,拉·克里斯托弗——圣人的主力都已死亡。维拉德也已经不在。这样一来,只剩下余和伊莎贝拉……以及当下应该正在某处偷看着情况的珍妮·德·蕾。若再失去余等三人……人类恐怕再无取胜可能)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思索起来。棋子仍剩余无数,但战力十分有限,大多数棋子派不上用场。濑名櫂人当时之所以有必要成为【狂王】,也正因如此。 伊丽莎白明白。活捉爱丽丝并强制将恶魔转移到她身上的计划,已经沦为空谈。不仅如此,若不杀死她,在此集结的所有人都被她反杀的话,就连反抗的手段都将断送。 另外,还有些不顾能否成为战力,偏要擅自行动的人。 「【圣女】大人!没想到您竟亲临这种地方!」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还不快回地下保护王!」 「可是!」 伊莎贝拉严厉训斥,但这几名圣骑士却对他们尊敬的团长都表现出反抗。 他们平安到达了【圣女】身边。这恐怕是爱丽丝觉得有意思,故意放了他们一马。骑士们主张这是为了【圣女】大人,拼命跟伊莎贝拉唱反调。 【圣女】灰色的眼眸丧失一切情感。她以毫无温度的声音作出回应 「对于我的憎恨,你们多少听闻过吧?我过去从未爱过你们,如今依旧对你们的信仰厌烦透顶。教会宣扬的传说绝大部分不过是谬误——就算这样,你们明知这么很愚蠢,却仍然爱着我吗?不吸取教训的毛病,到了这种地步吗?」 「当然!」 含着非难与讥讽的声音,却得到了简洁的答复。【圣女】恐怕很惊讶吧,她的嘴微微张开。但另一方面,众圣骑士却毫无迷茫,只顾耿直地挺起胸膛 「我们当然知道当中很多谎言。与辉煌时相比,教会的威光已经扫地。但是,您创造世界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也全都拜您所赐。堕落了又如何!不变的东西依然在我们心中。教会哪怕会犯错,也没有错。所以!」 咚咚咚、他们将巨大的盾牌纷纷扎向大地。那些都是表面刻有司祭祝福的极品,对黑魔法有很高的抗性。但可悲的是,这些在爱丽丝面前形同薄纸。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想要保护【圣女】,堂堂正正地挡在前面。 愚蠢的人们只是宣言道 「圣骑士坚信您的受难!就算您曾憎恨过我们,您仍为无知的我们背负过痛苦。这个事实,崇高无上」 「啊……真是」 【圣女】咬住嘴唇。她捏紧拳头,脸上头一次显露出难以形容的激烈情感。 伊丽莎白深知她曾经所怀的苦恼。 羊儿们生来愚钝。这个道 理很正确。但是,无知难道不是罪吗? 就这样,她曾被憎恨所驱策。此刻,【圣女】的身体微微颤抖。 爱丽丝看着他们一连串的举动,扬声喊去 「聊完了吗?那么大家就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吧!」 爱丽丝甜腻地把脸贴在骑士背上。如应斯响,白骑士高举长枪。 当他尖锐的枪尖对准众圣骑士之时。 「该被扔石头,该被鞭笞的人,只有我」 【圣女】嗖地走上前去。 她的脚步如行走于水面般平静…… 同时一只眼睛流着血泪…… *** 来讲个故事吧。 是个非常非常遥远的故事。 在一个纷争不断的世界中,诞生了一位卓越的天才。她成长后得到一个结论,憎恶的链锁毫无意义。人类、兽人、亚人,众生平等。生者,全都不过是无知愚昧的畜生。 所以,必须得有人来拯救。 她胸怀救世的决意,展开行动。但是,她所选择的方法错得无以复加。 就这样,啪地,犹如肥皂泡破裂一般…… 世界就坏掉了。 因此,她必须赎罪。同时,她又被疑问所驱策。 她本打算拯救世界。然而永永远远,没有任何人会思考她的本意。 民众总是只听自己想听的,只看自己想看的。羊群本就是愚昧的。 这是正确的。但是,那真的不是罪吗? 真的, 真的吗? *** 「嗯,是啊,【狂王】——生者全都不过是无知愚昧的畜生。正因如此才值得守护。无知中也包含着善性。现在的结果,也是包括我在内所有的罪业所招致的。可是,谁又有权将所有人定为罪人,下达死的制裁呢」 随着【圣女】的话语,荆棘如波涛般展开。藤蔓承受了枪的一击,但一半被撕裂,分崩离析。从那裂缝中绽放出蔷薇。 蓝色与红色,柔和地抵消掉冲击。数以千计的花瓣华丽地飞撒向空中。 而其代价,荆棘紧紧地缠住了【圣女】。她瘦弱的整个身体猛烈地喷出鲜血。 圣骑士们酷似哀嚎的声音,拼命呼喊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您的御身!」 【圣女】没有回应他们的担忧。她警惕着下一发攻击,默默地扎根原地。【圣女】一边染上壮烈的红色,一边咬紧牙关般低喃道 「我考虑过『赎罪』。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然后,还思考过【狂王】说过的话」 枪的一击消失了。同时,伊丽莎白展开行动。 总之,现在必须要争取时间。她轻轻低喃。 「『蚂蚁与蜂蜜〈honey candy〉』」 瞬间,爱丽丝的脖子上流下蜂蜜。空中绽放出百合,金色的液体从中倾泻而下。 无数蚂蚁踏着金灿灿的波涛爬了上去。它们准备将蜂蜜啖下肚中,连同动脉一起咬碎。 「呀,这什么呀,恶心死了!」 爱丽丝叫了起来。看来她还留有生理上的厌恶。这虽然是个脱线的计策,但看来有效。 趁这个时候,【圣女】一时解开了荆棘,接着就像断了线似地向后倒下。圣骑士们连忙冲上去,但伊莎贝拉抢先于所有人支撑起那瘦弱的后背,向【圣女】呼喊。 「【圣女】大人,请振作。现在就施展治疗魔法……」 「他曾对我说,『你只是自己选择了孤独』。他说的,确实没错」 【圣女】没有回答。伊莎贝拉默默地迅速对她全身施展简易治疗魔法。 而这其间,空洞的呢喃仍在继续。【圣女】继续专注她忏悔的告白 「我踏上了旅程,确认了一番。流通已经实现。『那孩子』完成了他的使命呢……那身披破布的形象,至今仍有许多人记得。被称呼为『肉老板』,得到人们的亲近,活了下去……可『那孩子』没有逃避,没有违逆……」 可我却忘记了他,我该怎样偿还才好? 伊丽莎白咬紧嘴唇。【圣女】现在的形象,果然参考了『肉老板』。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失去的东西,但她找不到向『那孩子』诉说的话语。『肉老板』已经死了。 事到如今再去后悔,只能算傲慢。死乃绝对的断绝。 任何东西都已经无法传达给『肉老板』了。 同时,响起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高扬的声音,楚楚可怜地鸣啭 「啊,好烫。还是该说好痛才对?」 伊丽莎白吃惊地睁大双眼。爱丽丝竟然连自己的身体一起烧了,烧掉了蚂蚁。 她白色的头发化作火焰,皮肤凄惨地烧焦、膨胀、溃烂。伊丽莎白偷偷放出的橛子也一并被燃烧起来。但是,爱丽丝的烧伤瞬间便再生了。 爱丽丝自己烧毁的皮肤,恢复到不留一丝伤痕的洁净。 伊莎贝拉被那顺畅的变化所震慑,低吟起来 「伊丽莎白阁下,能不能再制造一次空隙?她好像还留有人的感觉。手也成功砍下来了。我和珍妮联手,下次就把脑袋——」 「劝你罢手。要是脑袋掉了又被那玩意给连上可就完了。估计能挖掉心脏就另说,但若击穿不够彻底也是一样。那再生异常快速——櫂人到最后连心脏都不需要了」 「那该怎么办?实在难以找出破绽」 伊莎贝拉发出困惑的声音。伊丽莎白血红的双眸中映现出爱丽丝无垢的身影。 她一边审视其魔力量与实力,一边思索。 (『法拉里斯的公牛〈bull of phris〉』、『花衣魔的鼠笼〈pied piper hamelin〉』……不行。放大招也只会被同时击破吧。争取到的时间与魔力的消耗不合算。但还是,现在的话……) 与濑名櫂人不同,爱丽丝还留有能被杀死的余地,只需凌驾于那异常的再生速度。但归根究底,找不出什么有效的打击。现在的爱丽丝,强大程度仅次于【狂王】。 在因紧张而冻结的空气中,【圣女】再次行动。她推开伊莎贝拉的胸口,东倒西歪地站起身来。【圣女】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 「背负一切之人定然要承受寂寞和悲伤——正因如此……」 瞬间,她将长枪的三击以荆棘承受住。 【圣女】的身体更加剧烈地喷出鲜血。圣骑士们再次大叫。他们喊着『圣女大人!』,就像孩子在呼喊母亲。几人走上前去,但【圣女】用荆棘将他们捆住,拖向后面。 伊丽莎白察觉到了。不知不觉间,【圣女】的脚尖悬浮在了半空中。她全身都被荆棘紧紧束缚着,被藤蔓所支撑着,固定在空中。 俨然被钉在十字架上一般。 就这样,【圣女】像唱歌一样接着说道。 「我要选择我曾憎恨过、抛弃过、本想破坏的对象——『那孩子』所爱过的东西」 【圣女】宣告道。血从板结一起的黑发间流下来。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呻吟,只是用灰色的眼眸望着空洞洞的地方。【圣女】就像在寻找已经不在的人,一个劲地注视着前方。 此时,不经意地…… 伊丽莎白响起了一句令人悲伤的 话语。 *** 她曾边哭边说……『谢谢你降生到我身旁』。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我很开心啊,伊丽莎白大人,愚钝的仆从阁下,美丽的女仆阁下。这份喜悦千真万确。 长年以来的惠顾——真的非常感谢。 仿佛能看到远处有个披着破布的身影在招手。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喊了过去 「【圣女】,这同样是错误的!你觉得『肉老板』想要你赎罪,想要你自我牺牲吗!」 「嗯,你说的对。所以,这不是【圣女】……是『我的故事』」 【圣女】如此断言。她的全身已经被高高举起。红色的液滴从脚尖滴落。 圣骑士们纷纷发出不成声的呻吟。他们像垮下去似地跪在地上,开始专心祈祷。唯独伊莎贝拉像在忍耐着什么,攥紧拳头继续维持屹立。 面对圣骑士们不思悔改的样子,【圣女】没有投以愚弄。 她只是在祈祷的中心,作为『一个人类』描绘话语 「——这是我的忏悔、梦与憎恶的故事」 她的侧脸绽放着意志的光芒。红色的眼睛里透露出迄今为止所没有的强韧。 瞬间,伊丽莎白看到了某个面影。 那位很久以前破坏了世界,感到忏悔,心怀憎恶的孤高天才…… 她那时,一定就是这样的表情吧。 「已经明白了吗,伊丽莎白?我什么也没能做到。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守护世界。在那段时候,我一直,一直,心里只有这个愿望喔?终于回想起来了……我也,曾有过梦」 数不清的血珠从她全身落下。 大地发生了变化,如同接受了恩泽的甘霖一般,荆棘从血迹中萌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生长。大量蔷薇绽放,花瓣从空中飘落。那花瓣接触到的所有对象之上,刻上了蓝色与红色蔷薇的纹样。花瓣随风流逝,魔法渐渐传播开来。 增值无限继续,而那一切开始放出光芒。 在罩住整个王都的射线中心,爱丽丝那年幼的面庞扭曲起来。 「……什么,这是……爱丽丝实在不知道啊。看也看不出原理……你究竟干了什么?」 「没错,单论技巧我绝不会输。我的魔力大半在强制转让【神】与【恶魔】时已经丧失。自作自受呢,终有一日仍在压倒性的暴力面前屈膝——所以请你暂时奉陪我吧,将我取的,新的世界之敌啊」 【圣女】像唱歌一样宣告。伊丽莎白无情地领悟到……没有阻止的必要。 【圣女】判断在战斗中自身『撑不了太久』,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且,她以只有一次的大招,释放出谁都不曾见过的宏大『传送阵』。 蔷薇从天而降,无数花瓣如祝福般飞舞。此情此景,华丽唯美。 就像在空荡荡的画布上,描绘出美丽的画卷一般。 那是无与伦比的, 唯有美丽的图景。 「【圣女】,你的真名叫什么!」 伊丽莎白冲动地喊过去。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弄清楚。 就像【狂王】有着濑名櫂人这个名字,她也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不论无知是不是罪,这都是令人悲伤的事情。不能让她无人知晓地就那样结束。 【圣女】露出被打了出其不意的表情,但几秒钟后头一次露出脉脉的喜悦表情。 接着…… 【圣女】,只是,摇了摇头。 她平静地轻声道 「我没给『那孩子』起名字呢」 所以,这样就好。 这样就可以了。 「这怎么能够可以啊!」 伊丽莎白叫喊过去。就跟很久的从前,濑名櫂人向『肉老板』的决断放出呐喊时一样。但是,【圣女】顽固地没有道出自己的姓名。她只是缓缓把嘴张开一次…… 从她柔软的双唇间, 吐露出真正的『口信』。 伊丽莎白惊讶地睁大双眼。但是,她没有时间回答。 花瓣乱舞,化作风暴。光芒炫目地爆散开来。不止广场上,所有侵略王都之人都被包裹在里面。微笑最终看不到了。顺着她脸颊流下的泪,也随之消失。 【圣女】的,作为人类的表情,逐渐消失。 在最后的最后…… 她就像听到了什么似地,呢喃起来 「嗯……是啊……很开心、啊……我也、是……所、以……」 你能降生到我身旁, 真的,谢谢。 她向什么也看不见的虚空中告诉道, 眨眼间,【圣女】随爱丽丝等侵略者一起消失了。 她选择独自战斗。 最终,还是为了孤独死去。 *** 「……不会、吧?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这、这是奇迹。啊,奇迹啊!」 骑士们各种各样的喊声,响彻敌人已经消失的空间中。他们躁动地注视着眼前。但是,爱丽丝和『固定炮台』都还活着。【圣女】恐怕将会被它们所杀。 这一点,千真万确。 但是,王都活下来了,世界活下来了。 另外,眼前展开的情景值得称之为奇迹。 不知怎样的原理,光消失之后,荆棘原模原样残留了下来。藤蔓复杂地相互纠缠,塑造成一个直指苍穹的桀刑架。在那庄严的刑架上,各处仍绽放着红色与蓝色的蔷薇。 每当风吹过,鲜艳的色彩便在空中飞舞。 伊丽莎白任花瓣黏在黑发之上,心想。 (此情此景,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奇迹) 这正是曾想守护世界的罪人, 原本无能为力的孤高天才, 在最后,达成的伟业。 —— 2 混沌的苏生 —— 很久以前,【圣女】曾想过。在白纸的世界里,她再度思考。 为什么,自己曾想要拯救一切呢? 到了现在才发觉,那无非是过分傲慢且自以为是造成的,鬼迷心窍的冲动。拥有强大力量而感到自己无所不能,那种感觉过于致命。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曾想将它实现的行为本身,竟然应该受到鄙视,应该受到谴责。 她早已看透,若是毫无作为,那个世界终将毁灭。 她非常清楚,所有人都明知如此仍不会行动。 正因如此,她那一路一直孤身奋战。 为了拯救一切。 但是,她也怀着深深的后悔。 救世之后,有什么能留给自己呢? 到头来,拯救了自己什么,拯救了他人的什么呢?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就跟年幼时一样,什么都不会得救。 但是——唯独『现在』不同。 归根究底,结局是凄惨的。一切都为时过晚。搞不好谁都会拿手指着来笑话。 但是,那样也无所谓。 她总算取回了她遗忘的东西。 在无比漫长的痛苦中,一切都早已漏洒而空。她从那些漏洒的那堆里,捞起了一样东西。 她能够守护,被自己忘却的存在所爱过的东西。 到头来,她还是想要听到一句话,在乎一份情感。 谢谢你降生到我身旁…… 孤高的天才,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事实。 这一回,【圣女】终于要履行自己所背负的责任。 只是,这样而已。 迄今为止的悲剧——喜剧,都是仅仅为此所谱写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就这样,再度降临的奇迹让王都得到解救。但是,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没有目击之人,都渴望知晓全貌。 在这王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真,世界正面临着危机吗? 年轻的王——麦克劳斯·费连纳也需要解释。另外还能料到,各路权贵也想得到情报。尤其是教会,想必已经乱作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这不为其他,正是由于【圣女】选择了自我牺牲的结果。不难想象教会反应剧烈。 但是,伊丽莎白放弃了自己的报告职责。 (【圣女】贯彻了牵制的角色,但能争取到的时间有限。伊莎贝拉就算了,要是连余都无法抽身的话,那就未免太蠢了) 【圣女】的生命,现在是个难得的计时沙漏。趁着她在传送地点绊住爱丽丝的这段时间——沙漏里的砂落光之前,要做的事情根本数不胜数。 首先,伊丽莎白获取了关于之前伊莎贝拉接到紧急报告的那些村落与城镇的情报。 就这样,她展开传送,离开了因奇迹而沸腾的广场,辗转各地迅速将残余的【恶魔之子的孩子】与『固定炮台』消灭。分散中的势力要尽可能削减,而且必须防止痛苦继续增长。 在这个过程中,她同时与某些人取得了联络。 (【圣女】恐怕将爱丽丝它们拖进了自己曾被封印的洞穴——『世界尽头』的深渊中,现在正在战斗。趁现在,余等该做的事……能做的事情是……) 伊丽莎白一边深思,一边仰望天花板。天花板上装饰着鲜活的花草。 几经传送后,她此刻在一个黑暗的大宅中。 长长的走廊上积着薄薄的灰尘。伊丽莎白掩人耳目,靠在白色的墙壁上。 就这样,她等待着某群人的回应。【拷问姬】无所事事地盯着那些静静摇摆的可爱花朵,但忽然间,近处传来酷似人的嗤笑声。 伊丽莎白视线投向那边,注视着那片尤为浓重的黑暗,哼了一声说道 「【皇帝】吗——之前都干什么去了,你这不正经的家伙」 『少出言不逊,愚蠢的女孩。还是说,把汝的嘴连脑袋一起弄成碎肉也无所谓?』 【皇帝】作出回应。但伊丽莎白没有丝毫畏惧,轻轻嗤之以鼻 「哈,有本事就随你便好了。你应该清楚,余可不是跟你缔结契约时的櫂人,不可能轻易被你吃掉……余再问一遍,你都在干什么?」 『没什么事,现在还并非吾该出场的舞台。相应的场面还在「后头」吧。所以吾就只有打发无聊了。吾只是纯粹看着人们的挣扎,就像观赏滑稽的闹剧一样呢』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咕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唔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皇帝】用刺耳的声音冷笑起来。伊丽莎白耸耸肩。 实在是无意义的挑衅。 她很清楚,就算【皇帝】在场,对形势也无法带来多大的助益。以他的能力,应该能与【圣女】同等或更久地跟爱丽丝僵持下去。但【皇帝】自己也讲过了。除开那种情况之外,无法拿他当做战力。 另外,要想命令【皇帝】投入战斗,以凡人肉身绝不可能。 (如今仍不清楚这家伙与『谁』缔结契约,『为何目的』在行动) 伊丽莎白直直地凝视那黑色的身躯。正当她想要发问时,【皇帝】仍一副嫌麻烦的态度逃避追问,率先开口道 『好吧,愚蠢的女孩啊,吾有一事想问』 「想问什么?你原来是这么喜欢问答的家伙吗?」 『的确。通常而言,这并非吾所期望。但事已至此,还是有些好奇吧』 黑犬唰地一下用黑亮的尾巴抽打地面。 【皇帝】双眸中的地狱之炎摆动起来。光看这个样子,他的确是超出人类智慧的存在。但是,『至高的猎犬』吐露出莫名充满人味的话语 『【十七年痛苦的集合】也好,【圣女】也好,守护的东西根本毫无价值。当前的所有一切误解、迫害、悲剧,都是生者咎由自取。就算守护了现在的世界,所受的伤也好,一切的怨恨也好,都不会消除。在后面等待着的依旧是毁灭。就算这样,还要相信将来有【美好的事物】诞生,一切都将被颠覆吗?』 「不相信」 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断言道。【皇帝】似是感到意外,眼睛眯了起来。但以伊丽莎白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答案。她没有【圣女】那么天真。 【拷问姬】知道,无知的确是罪。越弱小的人,越容易若无其事地犯下大罪。就算守护了现在的世界,只要【神】与【恶魔】尚在,世界就会轻易地再度陷入毁灭。 但有个『即便如此』。 「但余将托付。余终归是一介罪人……怎么能揭露苦苦求生之人的错误,说他们该死呢。余有着让人们能够继续谱写未来的义务」 伊丽莎白坦坦荡荡地回应道。她早已做好了坚定的决意。 (命被救回来的人,必须去奋战) 她在【圣女】做出选择之前就这么想了,而且根本没功夫因为负面要素太多而绝望。 伊丽莎白是被濑名櫂人救活的。 是被他的爱拯救的。 既然这样,那么现在,将来,一切都是为她谱写的故事。 不能够推卸给别人,不去正视。 「哪怕要战至最后。这正是余自己 的决定」 『哼,汝似乎也是个稀世白痴。也罢,且看看汝到底能多接近那个保持着纯洁彻底扭曲的愚者吧。溺死在伪善之中也不失为一出好戏呢……嗯?来了吗』 ——又渺小又吵闹的鼠辈,吾可不喜欢。 撂下话后,【皇帝】消失了。伊丽莎白独自抬起脸。 她本来告知对方只需联络就可以,但眼前逐渐绘制出一个传送阵。 那不是人类方使用的形态,首先火焰奔腾,从中央卷起红与白的沙尘,两种颜色如沙画一般将眼前填埋殆尽,接着固定成障壁的形态、龟裂、崩解。 之后,里面站着十多名兽人。 中间的红毛狼头男子抬起脸,郑重地行了一礼 「伊丽莎白队长阁下,治安维持部队全体队员在此集合!」 他们正是伊丽莎白的部下。 也是她在兽人国得到的士兵。 *** 「来到这个忌讳颇深的大宅,辛苦你们了……只觉得这里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正好适合秘密联络」 伊丽莎白这样说道。兽人们点点头。 在这里聚集堪称恶趣味。但既然有这样选择的理由,他们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伊丽莎白把后背从墙上挪开……准确说那个并不是墙,那是个被白银色的藤蔓填满的房间。那白色冰冷且坚硬,却又柔软,就像死后僵硬开始解除的人肉。这个地方,令人不自主地联想到墓地,何况这个联想本没有错。 这里是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的官邸。 而且正是她殒命的宝座大厅门前。 是比亚迪死后,被卷入的爱丽丝与刘易斯平逃离后的样子。当时,他们破坏了宝座附近的外壁。但是,屋子入口跟前被干干净净地留了下来。 伊丽莎白就是在这里等待着琉特等人的答复。但是,他们并没有通过通讯装置,而是直接现身了在这里。尽管有传达位置信息,但伊丽莎白还是对此感到意外。 伊丽莎白怀着淡淡的预感最终应验的心情,张开了嘴。 她将已通过联系装置问过的问题,亲口重新问了出来 「兽人国现状如何?瓦列夫卡怎么样了?【森之三王】贵体如何?」 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斯对【森之三王】的直诉,向亚人纯血民的『隐藏聚落』进军,【砂之女王】苏醒导致的大败。在这些沉痛的打击之下,兽人国现在情况如何,伊丽莎白无法准确掌握。 部下们相互看了看,狐狸、犬、公牛头的三名部下作为代表一齐立正。 他们分别回答了伊丽莎白的提问 「禀报。现状并不理想,被留下的各位皇族中意见出现分歧,民心也已涣散。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也是,虽然因为当初是【森之三王】大人的决断,现在已重获自由,但……」 「目前正受到监视,遭到暂时软禁的处分。至于今后会怎样,我们也……」 「【森之三王】大人伤的很重,无法动弹。很多人惧怕【砂之女王】袭击过来,可以说国家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虽然也有要为【森之三王】大人复仇,应该再次攻打的意见,但反过来,就连支持向亚人投降的人都开始出现了」 「就连重视情义的兽人都这样了吗。这也难怪……但不过是把毁灭向后拖延的主意呢」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目光中染上了一抹忧虑。 不论在哪个国家,『民众』都是『巨大的王』。 他们的话语和想法能会推动盘面,改变局势。必须动,由不得你。而且最能动摇生者的,正是『对死亡的恐惧』。 任谁都不想死。 哪怕,有时要牺牲什么。 形势果然不稳定。羊头部下冲昏头一般说道 「我们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阁下的部下,我们绝不以此为耻。但是,我们因为过度袒护人类,搜寻莎缇丝巴丽娜的孩子等情况遭到种种嫌疑,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私人部队的身份也已经不奏效了。因此,我们之前接受保护【森之三王】的处置,聚在世界树中待命。但是,我们接到队长阁下的联系,于是就赶过来了……对今后兽人会怎样,世界会怎样,您怎么看?」 「关于这个,好消息坏消息都有」 伊丽莎白嗖地竖起两根手指。 不需要搞得太郑重。没空给部下们做好心理准备,她一鼓作气把两个结论都说了出来 「情况有变。因为【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的失控与觉醒,世界再度陷入末日前夕。但恐怕,亚人和混血种已不再是敌人了」 伊丽莎白断言道。部下们躁动起来。他们困惑着面面相觑,看来不明就里。这也难怪,毕竟他们之前还在跟亚人和混血种拼个你死我活。虽然爱丽丝本来是混血种方面的人材,但伊丽莎白对这个结论确信不疑。 (刘易斯已死的现在,爱丽丝认为自己『无家可归』。除了对父亲之外,她对其他人没什么执着心……再加上,她因一己私欲擅自动用了刘易斯制造的兵器,这本来是不被允许的事情。混血种不可能同意。但是,她『事实上搬出来了』) 在这背后散发着血腥味。【异世界拷问姬】把自己的同伙都弄成了『某种东西』。而且,爱丽丝想要的是『大家,所有人,全部,统统,一起死吧』。当她出动之时,想必混血种将最先成为牺牲品。正好在场的亚人也是一样。 纯真面前,没有例外。 所谓纯真,有时比任何东西都可怕。因此,伊丽莎白宣告道 「只能趁爱丽丝远在异地的现在了。【砂之女王】作为战力不可或缺。给你们『友好地继续打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是,现在似乎不能靠兽人来交涉。既然这样……」 伊丽莎白一时停顿,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办到还是未知数,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正是代替【圣女】被留下的人的使命。 伊丽莎白勇敢有力地宣称道 「就由余去说服亚人和混血种吧」 新的『招来末日之人』出现了。既然『共同的敌人』出现了,正是休战的绝佳时机。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主意又卑鄙又滑稽, 但也是世界的真理。 *** 尽管当时正处混乱当中,伊丽莎白还是掌握到了敌人的情报。 混血种的大本营依然设置在亚人的隐藏聚落。 这是因为有了【砂之女王】的庇佑,没有再转移的必要。 实际上,其他种族经历了历史性惨败而逃走后,也没再靠近过隐藏聚落。但是,其位置信息本身已经掌握。不怕遭到迎击的话,其实要转移至目标地点本身不成问题。 伊丽莎白押注于现场混乱,勇敢地传送过去。 但是,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却是异样的情景。 那是有别于之前的另一种地狱。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没想到,【砂之女王】……」 治安维持部队的部下们呢喃起来,声音中透着恐惧。 他们不顾伊丽莎白的制止,执意同行前往沙漠。伊丽莎白已经提醒过『后面将是逾越常识的战斗』,但部下们仍旧没有退缩。以琉特为代表,他们都害怕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但现在,他们唯有愕 然。 隐藏聚落位在龙的墓场,整体被骨骼包围,入口设置了一件格外巨大的龙种头骨代替大门。但现在,面前趴着一尊更为巨大的躯体。 那平滑的表面勾勒出半圆形的样子,就像是沙漠中的沙丘。 硬质化的鳞片裂开了,从中露出拥有神奇弹性的肉。乌黑的血像油一样在沙地上铺开,就像从沙漠中截取了一片漆黑的圆。 其头部留下了形状奇怪的伤痕,就像一度被大举打开然后又关上的样子。 面对那凄惨的状况,伊丽莎白杵在原地,回想以前调查过的诗歌中的片段。 『超越了死亡留下来的』『光辉身影』『耀眼的您』 『挂着鲜红鳞片』『美丽的石头』『永恒的守卫』 【砂之女王】受民众爱戴、景仰,因此尸骨被利用了。 遭到强行驱动之后,结局便是如此。 在伊丽莎白他们面前,【砂之女王】『再一次死掉了』。 「准确说应该是,魔力的动力炉被确确实实地破坏了吧」 伊丽莎白注视尸骸的胸部,做出这样的断言。头部的伤痕不清楚,但致命伤本身是遭一击击穿。只要花足力气,哪怕是爱丽丝也会在反击之下被杀掉吧。 伊丽莎白挥开肩头沾满沙粒的黑发,点点头简短地说道 「原本向亚人提供技术的就是刘易斯,自然也对【砂之女王】的遗体做过分析。爱丽丝大概也一直在一旁,清楚其弱点。只要最大限度地使用『白骑士』的长枪,攻其不备,还是可以的吧……但头部的伤口堵上了,是失败过一次吗?」 伊丽莎白尝试靠近,但又把脚停了下来。黑血的表面冒着成千上万的气泡。她用趾尖戳破了一个,结果靴子被溶化了一点点。不难想象直接碰到是何下场。 琉特也摇摇头,劝诫式地讲道 「危险。以我们的力量,恐怕无法接近【砂之女王】的贵体」 「的确是啊。现在没有合适且高级的道具(tool),没办法去探索吧」 伊丽莎白皱紧眉头,叹了口气。她能召唤的一流魔法道具就只有『拷问刑具』。另外,要掌握【砂之女王】遗体的全貌本身就很困难。 和【森之三王】一样,不论看多少次都难以理解其正确的姿态。 有弹性的肉,宝石一样的鳞片碎片,胸部的凄惨伤口,泡在血海中的钩爪等,各部位印入了视野,但画面却连接不到一起。遗体的表情也看不到,都不知她第二次永眠是否安详。但是,【砂之女王】原本就『已经死了』。 生者如此思考,本就不过是无谓的伤感。 (问题应该是,留下来的人们怎么样了) 【砂之女王】已死,隐藏聚落的防御已回归于无。作为盾牌的武器已经丧失。但是,聚落明明处于危急状况之中,里面却鸦雀无声。 里头的惨状,恐怕远远超乎想象。 伊丽莎白做出这样的预测,但仍不动摇。她直白地低声道 「出发了」 「谨随阁下」 琉特做出回应。但伊丽莎白对他看也不看,径直迈出脚步。要不要跟来,是部下们的自由。龙种的头骨被她轻而易举地打开。 伊丽莎白笔直向前,部下们默默跟随。 就这样,他们进去了。 投身到等待着他们的混沌(仙境)之中。 *** 那里是,尸体。 那里满是尸体,尸骸,遗体,还有尸骨。 像黄油一样融化的尸体,被撒上胡椒的尸体,坐在茶会椅子上的尸体,头被砍下来的尸体,溺死在眼泪海洋中的尸体,塞满屋子的尸体,从墙头摔落的尸体。 搞怪滑稽的尸体,数也数不清。 亚人族也好,混血种也罢,没有任何区分地被杀死。 【森之三王】进攻时也在混血种中制造了大量牺牲者,但绝非这种『搞怪滑稽的东西』。另外可以推测,混血在胜利后不久就把尸体『收拾』完了。 沙漠中焚烧尸体找地方埋掉并不困难。但现在,大量尸骨被弃置不管。 他们像物件一样被扔在那里,但另一方面,却又奇怪地得到慈悲对待。 所有尸骸上必定会摆上蓝色的花。 那是对死者寄托的一抹祈福。 而最为可怕的,正是那一抹祈福。 「这、难道……没有一个活着吗?」 「不清楚,逃掉的人应该很多吧。但就确认的来说,的确是的」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琉特的尾巴缩了起来。但是,他就算不问也应该理解,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而已。 爱丽丝的行动符合预想。 同时,又『脱离常轨』。 两人现在在【森之三王】袭击时免遭被烧毁的一个角落。但是,视野所及之处无人生还。不光那一间间住宅,包括之前兽人与人类混成军遗漏的地下设施的隐藏房间也都被打开。逃进去的人们同样惨遭荼毒。 伊丽莎白联想到自己的故乡。生活在高墙包围之地的人们,最适合成为『饵食』。在那里,伊丽莎白吃掉了大量的痛苦。尽管在这里很快便将他们送往死亡,但诉诸了相似的行为。 罪孽之深,无可估量。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 ——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拷问姬】的鼓膜深处听到了令她怀念的憎恶之声。但是,此处连叫喊的人都没有。 同时,伊丽莎白想起了某位女性。 那位红蜥蜴头的贵人,阿奎那的妻子,莎缇丝巴丽娜·阿尔法贝德。她在提供『隐藏聚落』的相关情报时,还跟伊丽莎白立下了一个约定。 当时对自己投来的话,在伊丽莎白耳中重现。 『「宣称懂得爱的人,不会作践他人的爱」,所以你给我发誓。丈夫他犯下滔天大罪,我不奢求能放过他。但是,在找到我孩子们的时候,不要抛弃他们』『让他们受伤的情况……伤害他们的行为,我不能容忍』 (那个人要是知道了这样的惨状,肯定会无比哀叹吧)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些许阴云。但是,她以【拷问姬】的身份做出了判断。全灭也不是『糟糕的结果』。失去了【砂之女王】,与亚人跟混血种达成和解也就没什么价值了,而且还正好了却了后顾之忧。 但是,伊丽莎白野兽般的直觉告诉自己另一个答案。 (总有什么令人在意……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嘛?) 就在她伏下血红的眼睛,开始苦思之时。 黑白斑毛皮的犬头部下赶了过来。他不忘敬礼,竖着尾巴,用压抑着激情的口吻报告 「队长阁下,在上次战斗中半毁的神殿已确认完毕!好消息!模仿亚人纯血区建造的圣堂免受火焰直击,还被咒言所保护,现存。那里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请立刻出发!」 「明白了,走吧」 伊丽莎白当即点点头。她顺从自己的直觉,迈出脚步。 这里没有宫殿,取而代之通往神殿的道路刷成了红色,而且上面还用艳丽的色彩绘制了许许多多复杂的图案。那是描绘亚人历史的壮阔史诗画卷。 她鞋底一点点磨损着涂料走在上面,同时回想 。 亚人的『砂之神殿』内装饰着黄金与宝石,设有六角形的圣堂。此处是与之相似的建筑。地下应该安置着圣遗物,以取代【砂之女王】的遗骸。门的开启方法,应该只有少部分亚人知道。 怀着些许期待,伊丽莎白等人抓紧赶往那边。 里面到底有没有幸存者呢? 他们有没有被恐惧支配呢? 就连这种事情都不清楚。 *** 「这……里面也是全军覆没吗?」 到达的同时,伊丽莎白嘴里呢喃出最糟糕的预想。 周围飘荡着又甜有苦的味道。爱丽丝大概是觉得麻烦,放过了圣堂没有破坏,但取而代之往里灌了毒。被自己开发的毒杀死,这个下场对混血种而言十分讽刺,但也算妥当。不过,黑白斑的部下摇了摇头,提出不同意见 「残留气味的浓度有不自然的差异,圣堂周围相对较淡……这种流向不会自然发生,推测是什么人在内部采取的对抗措施」 「是吗,谢啦。余的鼻子闻不出来呢……去打开来看看吧」 伊丽莎白加快脚步。硬邦邦的脚步声在残留的骨头柱子之间反射。圣堂内没有反应。就在伊丽莎白等人大意之时。 嗙地一声巨响。 圣堂的门以平时绝不可能的粗暴方式打开。 某人如离弦之箭从里面窜出来。 那人将手中的东西向前刺,某种东西铿地一声嵌进狼头部下嘴里。接着,『他』对部下一记扫腿,顺势骑在了转了半圈摔倒在地的部下肚子上。 整套动作非常利落。但最关键的是『他』的武器,令伊丽莎白瞪圆了眼睛。 是火枪。 亚人擅长金属加工技术,火枪已进入开发阶段,但要流通仍面对诸多问题。现在仅有部分试制品为上流阶层所拥有。对方毫不犹豫地使用了那样的绝品,这即使在第一级纯血民众也绝非平凡之辈。 伊丽莎白再度观察『他』的样子。 这是个长着红蜥蜴头的亚人男子。细细的身体,金色的眼睛,还有红色的鳞片,让伊丽莎白感到似曾相识。 (这家伙……莫非……) 「全都不许动!让这家伙死也无所谓吗!」 「兰德古鲁夫·阿尔法贝德!阁下还活着吗!」 抢在伊丽莎白前头,琉特喊出那个名字。 兰德古鲁夫·阿尔法贝德。 不是别人,正是阿奎那与莎缇丝巴丽娜的儿子。 亚人族的容貌比兽人更加难以辨别,但看来是猜对了。 听到琉特的呼喊,『他』抬起头来。 兰德古鲁夫诧异地眯起了眼睛。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认识我兰德古鲁夫?」 「余来回答吧。余接到了莎缇丝巴丽娜的委托」 「母亲?当真?」 「她要求将你保护起来。在【森之三王】进攻时,余等就搜寻过你的下落……然后,你冷静点,看看周围吧。这一带到处全是尸体,事到如今还有谁会加害你?敌人的话,早就扔下你们离开了。有点自知之明吧」 伊丽莎白冷彻地撂下话来。但是,这并非不过脑子的挑衅,因为她判断这样对莎缇丝巴丽娜的儿子有效。兰德古鲁夫表现出瞬间的愤怒后,挪开了枪口。 果然情绪激动也不会影响他果断判断。从骑在身下的部下身上离开后,他一度低下头。大概是判断伊丽莎白是领导人,便站到伊丽莎白的面前。 【拷问姬】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绢丝质地的衣服上满是血迹。 突然,兰德古鲁夫颤抖着抛下了火枪,跪倒在地诉说起来 「来得好……来得好啊。请进吧,进来亚人族的宝地。平时绝对不会开放,但现在欢迎各位。此时正是危难关头……是真的命悬一线啊」 「怎么了?你振作点。究竟发生什么了?」 伊丽莎白撑起他。他现在害怕至极。但是,爱丽丝已经离开了。他害怕的是其他东西。兰德古鲁夫摇摇头,拼命地讲道 「我们,正要开始相互厮杀」 他用抽泣般的声音,开口说道。 伊丽莎白和部下们不禁面面相觑。 *** 所谓绝望。 有时能夺走冷静的判断。 而且在现状下,『冷静的判断』已然根本不重要。 经历漫长的岁月,混血种向世界发起反叛。即便与一切为敌,他们依旧尝试实现愿望。但是,混血种遗忘了某个重要的事实。 【异世界拷问姬】并没有与他们相同的夙愿。 她所怀的,是仅仅对自己召唤者的爱慕。但是,她的确也喜欢过伙伴们,而这恰恰是悲剧所在。对于爱丽丝、刘易斯这两人而言,重要的人『全都应该一起去死』。在她看来,杀害就是对留下来的人的慈悲。 就这样,混血种的夙愿被『区区小孩子的悲伤』粉碎了。 而他们大部分人,被『温柔地』夺去了生命。 而最大的问题是—— (这是让『活下来的人们』,后面怎么做好呢) 整个世界都是敌人,无家可归,逃亡是屈辱,挫折乃实实在在的绝望。 叛逆以始料未及的形式迎来终结。 在忏悔、憎恶的尽头,梦结束了。 活下去的理由,已经从他们身上剥夺。 因此在圣堂地下,逃进来的混血种们高呼集体自决。当然,亚人族拒绝这么做。他们大多数人本来不过是人质,就算身为背叛之人,也有愿意迎接他们的祖国。他们没理由遵从。就这样,死亡与生存的渴望在闭锁空间内相互拮抗。 要问此时会发生什么,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残酷的互相残杀。 但由于突然到来的来访者,骚动暂且平息。在兰德古鲁夫的引导下,【拷问姬】进入这个逼仄的空间。而且她林勇现场人们的困惑,强行对双方作出指示。 地点在圣堂地下,一所为守墓人提供的小房间。 伊丽莎白携兰德古鲁夫与混血种代表坐到了一起。 生还者在地下更深处撒满玻璃质砂砾的石室中。那是仿照【砂之女王】的玄室打造的广阔空间。混血种和亚人中分别聚在一起,但几乎没有间隙。 关于总人数,伊丽莎白开口道 「粗略算来三百人左右吗……还挺多的啊」 「冲进地下的三百,逃到外面的也差不多……除亚人族外,混血种占了一半。这哪里多了?世界的反叛者只剩下一小撮了。但是……哎,对你们来说的确是可喜的结果吧」 初老的混血种答道。他长着人的眼睛,兽人的耳朵,亚人的脸。他两侧脸颊留有刀刃割出来的深深拘挛伤痕,看得出是播下脸皮时留下的伤痕。光这伤痕便透漏出他的绝望有多么深。但是,伊丽莎白『恬不知耻』地直话直说 「『还好吧』。余就简单说了。现在看得出连交涉的必要都没有,但还是想断绝后顾之忧。暂时休战吧,余答应将幸存者纳入余的保护之下。取而代之,余要关于『刘易斯的遗产』的情报——另外,还要把亚人族的幸存者交给我」 伊丽莎白讲出条件。不光混血种,兰德古鲁夫眼睛也眯了起来。对亚人族的要求似 乎令他费解。但伊丽莎白确有这么做的理由。 就算是为了让形势稳定下来,也需要留下一些土产给亚人族以防他们背叛。 最为关键的是,有个令伊丽莎白非常在意的问题。 「余有事想问兰德古鲁夫。你父亲……阿奎那不在这里吗?」 「父亲?不,父亲的话,反叛发生后便与混血种们汇合,和我们待在一起。正因如此,他应该还给母亲留下过口信……我是这么听说的。事实上我也多次见过他」 「那他的尸体呢?」 「……等等,父亲的尸体没找到吗?」 兰德古鲁夫惊讶地问道。伊丽莎白点点头。 兰德古鲁夫以似是放下心来又似是感到困惑的表情接着说道 「父亲没有与我们一同逃离,选择引导纯血民避难直到最后。这么做无异于送死。虽说我对结果并不感到乐观,难道他还活着吗?」 「不清楚,『不认为能活下去』。但……」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难以想象阿奎那会抛下那片尸海,逃到外面。但是,伊丽莎白并没有见到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的遗体。 他是曾对圣人直接下手的男人。 拥有『世界公敌』之气量的男人是否死亡,尚未确认。 *** 当然,不可能对着尸骸一具一具地去辨认,但伊丽莎白有着另一份确信。阿奎那若面对死亡,肯定会留下某种痕迹。但是,连那些痕迹都没发现。 既然这样,他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不管怎样,余还有与莎缇丝巴丽娜之间的约定。你就跟余走吧」 「啊、好……唔。母亲她,究竟与阁下许下了什么约定?」 应该是知道莎缇丝巴丽娜的刚毅,兰德古鲁夫表情颦蹙。 伊丽莎白等待初老男人的回应。他作为混血种代表,一直拒不开口。但是十几秒钟过后,他动了起来。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亚人种随你便吧……但我没什么情报能给你」 「原来如此?都这步田地了还要坚持是吧」 「不,事情很简单。就是『没有情报』而已。关于【恶魔之子的孩子】,刘易斯已经讲过了。关于『固定炮台』,就诚如所见。这些根本不足以当做换取自身安全的筹码。我们的野心已经破灭,夙愿也已挫灭……事已至此,也就到此为止了。仅此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 「捡了条命呐,亚人种。他们你就带走好了,但我们要葬身此地」 他淡然地告知道。伊丽莎白品味男子的发言。他绝对没有自暴自弃,只是冷静地决定了自己的葬身之处,决定『死在这里』。 伊丽莎白挑起一边眉毛,在桌上撑起脸问道 「这是混血种的整体意见?」 「你是不会懂的。绝望岂能遗忘?『见过人被杀死吗?』」 对【拷问姬】这么问,显得无比荒唐。但男子像中了邪似地接着说道 「『见过人被卖掉吗?见过人被侵犯吗?见过人的尊严被剥夺殆尽吗?见过人被打落绝望的深渊吗?见过人被活生生地肢解吗?』」 见过不受任何良心苛责,将人当做祭品吗? 见过打着正义与信仰的旗号,把人献祭吗? 不能饶恕。不论肯意饶恕,哪怕神肯饶恕,哪怕那些死者肯饶恕。 「——『唯独我,决不饶恕』」 怨念经老人之口罗列出来。伊丽莎白明白,这些并非他自己说的话。 这些事情『另外的某人』讲过的东西吧。混血种男子呼了口气,一如预料地接着说道 「这是刘易斯曾经只讲过一次的话。我们跟随了他的怨恨,欢迎了由那份憎恶召唤而来的【异世界拷问姬】。结果便是这样。『直至我们胜利或败北的那天,我们会竭尽所能一直杀戮下去』,已经连那个必要都没有了。那个姑娘会杀绝一切。不论谁,全都在劫难逃……所以,谁会了为了临死前的挣扎,而去抓住曾想杀掉的人的手?」 「琉特,喊话吧」 伊丽莎白也同样没有直接回答。她对琉特做出指示。 琉特领会地点点头,离开房间后前往地下石室。 他拉开嗓门,向群众呼喊 「混血种中有要和我们离开的就过来!我们承诺,不杀你们!」 没有反应,只得到沉重的沉默。昏暗的底层,是愤怒与绝望的气息在蠢动。 伊丽莎白再次深深体会到,他们对世界的憎恶就是如此之深。 另外,由于反叛已确定失败,他们将破坏的渴望转向了自己。 伊丽莎白心想,换做是櫂人,这时候应该会选择说服吧。他定会费尽口舌想要解救这些遭受凌虐的人们。濑名櫂人就是那样的老好人。 但【拷问姬】不是他。 伊丽莎白『一派轻松』地站起身来,咕噜一下转过身去,宣告道 「好吧,想死就尽管去死吧。打扰了。亚人族余就带走了」 「……我们能得救吗?可是,只有我们实在……」 兰德古鲁夫以透着罪恶感的声音呢喃起来,但伊丽莎白没有理会。 【拷问姬】本就是施虐方的人类,做不来那种圣人般的事。事到如今再让受伤之人相依相偎也是平添滑稽。伊丽莎白不会回头去看怨恨世界的人们。 【拷问姬】一边迈步,一边宣告 「『想结束』的心情,余不否定。你们的憎恶、梦想,就终结在这里吧」 憎恶、悲伤、愤怒、绝望、杀意、艰辛,全都会结束。 终结将不由分说地来临。那是一种救赎。 尽管可悲,也值得悲哀,但死亡的确是终结的形式。伊丽莎白无法否定。宣讲本不存在的希望,也不过是欺瞒。 不过,她转向兰德古鲁夫,淡然地说道 「枪放下吧。用刀具自决,失败时将很悲惨」 「啊,好,明白了。我自己的和同伴们的都尽量留下吧」 他连忙同意,然后将贵重的武器收集起来,堆在小房间的角落。 治安维持部队的部下们开始将亚人族带往外面。 各处传来放下心来的叹息声。初老男子也告知混血种们不要阻挠。 伊丽莎白向他们看了一眼,果然毫无反应。姿态各异的人们,拒绝回到今后的世界。她留下选择死亡的人们,也登上台阶。 但就在此时。 吱轧吱轧…… 她听到一切都在轧轧作响的声音。 圣堂考试剧烈摇晃,大量碎片从天花板上掉落。玻璃质的砂砾被摩擦,发出哭泣一般的尖锐声音,就像是末日再度降临一般。但是,爱丽丝现在过来还太早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伊丽莎白感到困惑。 瞬间,混血种男子一副明白了答案的样子,瞪大了双眼。他嘴大大地张开,放声大笑,丑陋的伤痕跟着蠕动起来。那叫声就像不祥的鸟在尖叫,在地下回荡开来。 「对啊,对啊,对啊!你是那么的……夺去了那么多,又来给与吗!可爱的孩子啊!死亡、死亡、死亡!连我们的理想都彻底无视,给予平等的杀戮!」 那声音堪称愉快。男子就像理智断了线一样,继续嗤笑 混乱之中,伊丽莎白回想起来。 那一天感受到的,压倒性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爱丽丝说的话在耳畔重现。 『只是绝望出动了喔』 ——对世界还有什么期待? 她的声音,就像是嘲笑。 *** 远处传来以前也曾听到过的咆哮。 虽然有几个声音,但其实是一个声音在叫喊。 死吧、死吧、死吧。第二次的时刻到来了。我的眼睛发现你们了。 天摇地动,主将以火焰,让审判之日再临世间。 那日是震怒之日。 灾难与不幸之日。 莫大的叹息之日。 亦是主苏生之日。 兰德古鲁夫和琉特想从碎片之下保护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甩开了他们,跃出圣堂。于是,她目睹到一连串的变化。 天上下起黑血的雨。毒液烧灼砂砾。结晶像伸出触手一般,鳞片堵住了伤口。 在远处,庞然大物浩浩荡荡地起身。那是死去后,又被启动,然后再度死去之人。 【砂之女王】第三次动了起来。但是,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眼珠上下左右咕噜咕噜地蠢动。 『那眼睛丧失了理智』 那是『死者』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伊丽莎白由此看出了本质的不同。 (那里面的,不是【砂之女王】!) 试想一下就会发现,爱丽丝半吊子地破坏掉【砂之女王】本就很奇怪。 【砂之女王】是优秀的兵器。但是,魔力属本人的性质,延续了对亚人族的母性。 对爱丽丝来说,那种性质只能是障碍。但是,【砂之女王】作为破坏装置具备很高价值,只杀掉的话太浪费了。既然如此,要么完全破坏它——不然就只有『改变』它。 所以,爱丽丝要怎么做呢? 伊丽莎白脑中浮现出恶魔般的答案。把发条式人偶身上开个洞,然后把一部分替换,然后安装回去。也就是说,应用在人造人(golem)体内埋入灵魂的方法。 【砂之女王】的遗体,之前本就是由与石头人造人(golem)相似的机制驱动的,能够在其体内装入灵魂。爱丽丝身边,应该也有混血种实验用的合适道具(tool)。 另外,她那『搞怪滑稽』的魔法与『人偶游戏』相性好过头了。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所难以跨越的难题,爱丽丝达成了。她通过在【砂之女王】的遗骸中装入新的灵魂,彻底改写了其魔力的性质。之后便是时限式。灵魂适应后的身体将再次驱动,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坏掉。但在坏掉之前,恐怕会反反复复一直破坏下去。 此时产生新的疑问。 她往里面装了『什么』。 『那个』的自我很碍事,先破坏掉吧。就算这样,还是有能力自主决断的聪明人合适。 那需要的,正是『成为世界公敌的器量』。 在废屋的狭窄房间里,伊丽莎白张开嘴。 但在此前,追上来的琉特叫喊起来。 他以野兽的敏锐读到了气息,向远处的身影咆哮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坚信自身正义的男人, 被弄成了凄惨的祭品。 作为【砂之女王】新的,坏掉的脑袋。 —— 3 赴死的出击 ——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瞧不起英雄。 他自少年时便喜爱读书,并知道『英雄』的概念。 在诸多故事中,他们总以光辉形象出现。读到相同故事的人们,大多数都会萌生向往之情。但是,阿奎那理解现实。没有什么英雄,不存在救世主。 因为,调查越深入就越能看出,亚人族的未来是多么黑暗。 在漫长的历史中,亚人族排斥混血,建立了阶级制度。其实总结来说,当初『并没有什么意义』。对于纯血,看得出是贵族式的固执,但因此可说是愚蠢的策略。但是,除了坚持到底之外已然别无他法。一旦放松,反弹将一口气袭来。纯血的固执将崩溃,说不定『亚人族』的定义本身都将变得模糊。搞不好国家首脑都会被其他种族血统浓重的人给取代掉。毕竟,亚人族的出生率成减少趋势。只是遭到恶魔破坏『也倒还好』,但今后人类将成几何级数增加,这个事实同样是份重压。 要么毁灭,要么伟大。 如今,亚人族只有这两个选择。 阿奎那做出了判断,然后成为纯血主义者。 正因如此,他讨厌英雄这个概念。 每当在各种故事中听到,他都会在心底里瞧不起,觉得荒唐愚蠢。 那种东西,现实里不存在。 若真有人来矫正世间的不公,那么在种族的窘境暴露出来之前就会把差距修正吧。 讽刺的是,阿奎那如今成为了『纯血主义者』,以自身的存在证明了英雄不存在。他以自己(某种意义上,如同反派人物)体现了现实世界中英雄的缺失与无意义。这个世界,既没有高洁的英雄,也没有传说中的勇者。 本应如此才对。 但面临『末日』,阿奎那看到了英雄。 思念着稀世罪人【拷问姬】的少年,明确地创造了一场奇迹。 另外,阿奎那还目睹了一场高洁的死亡。那是场愚不可及的终结。但是,他吐露出『想要一颗星星』的纯真心愿,临死都毫不动摇坚信着神明,那身影是那么美丽。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瞧不起英雄。 但对愚者——有时就不一定了。 「所以,我曾想至少成为那样的人」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吧」 *** 为了用起来方便,【砂之女王】的脑袋被替换掉了。 里面装进了一个可悲的男人。 阿奎那本是想要守护隐藏聚落中纯血民的人。但是,他的灵魂被装进【砂之女王】里面,遭到了扭曲。他的自我一定在事先就被破坏掉了。但就算没有事先破坏,一旦被强行塞进不合适的容器中也会坏掉。更何况,那身体还是超出人类智慧之物。 幸存的亚人族与【拷问姬】,随时被烧死都不奇怪。 基于这样的判断,伊丽莎白冲出了聚落。她化作一阵风穿行在燃烧、崩塌的瓦砾之间,从头骨大门飞跃而出。 她打算从近距离向【砂之女王】施以猛烈一击,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但是,伊丽莎白根本没空施展拷问刑具。 【砂之女王】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 『gu…………guru…………gi………ruru………rurururu……ru………gi…………』 随着不可思议的叫声,【砂之女王】垂下了头。 她用长长的舌头舔舐自己身上滴落形成的血海,迸发出黑暗的魔力,血海表面点燃火焰。 【砂之女王】开始将身体沉入那黑火之中。 她的脑袋——阿奎那的破坏冲动,似乎没有指向亚人的隐藏聚落。 「原来如此……坏掉了还能作选择啊」 伊丽莎白低声呢喃。她识破了黑色血海中施加的魔法。 【砂之女王】打算以不同于人类的方法移动。阿奎那是纯血主义者,考虑到他无意识下的冲动,可以轻易预测他要去的地方。 只能是『对纯血威胁最大之人』——人类的领土。 (【砂之女王】的传送开始了。以人的力量难以半途阻止) 伊丽莎白瞬间作出判断,冲向漆黑血海。 她生成漆黑之暗与红色花瓣的漩涡,在飞奔之中从漩涡中心抽出『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executioners sword of frankenthal〉』,猛烈地将剑挥下。 伊丽莎白,斩断了自己的左臂。 大量的血,洒在干燥的沙地上。 她没有立刻堵住伤口,将溢出的鲜红撒向那漆黑血海。 海面开始翻腾,就像水中混进了毒。 「————『生成〉』」 【拷问姬】向其中写入平时不使用的魔法,干涉【砂之女王】的传送术。 【砂之女王】使用的血量,比兽人们从本国传送【森之三王】时要少,也没有使用周密的咒文进行加强。伊丽莎白针对其脆弱性,顺利进行了干涉。 【拷问姬】成功让目的地相位产生偏移。 【砂之女王】没有发觉,钻进黑暗之中。 就在巨大身躯彻底消失的瞬间。 黑海周围的大地猛然开始活动,沙子就像被蚁狮陷阱吞没一般向空洞中心坍陷。流沙卷着复杂的漩涡,落向漆黑的深处,黑海被逐渐掩埋。 由于少了只胳膊,伊丽莎白险些失去平衡摔倒。但琉特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肩膀。 「嘿!」 随着谜样的吆喝,伊丽莎白被拉了回去,不过琉特因为反作用过大而跌坐在地。他变成中了陷阱的蚂蚁,被流沙卷进去。伊丽莎白不焦不躁地用魔法取出绳索。她先系紧左臂进行止血,然后将绳索另一头投掷出去,缠住了琉特的尾巴,像钓鱼一样拉紧绳索。 「得救了呐!你还不赶快回来,琉特!」 「惭愧!感谢搭救,但,疼疼疼疼疼」 引以为豪的尾巴被紧紧逮住,琉特疼得快哭出来。最后,他勉勉强强爬了上来。 这时候,红蜥蜴头亚人突然现身。 「两位没事吧……看来不该问呐!」 兰德古鲁夫。伊丽莎白很吃惊。他似乎没有选择和纯血民们一起躲起来,看来此人很重情义。兰德古鲁夫帮琉特站起来,接着在被流沙吞进去前捡起了伊丽莎白的手臂,递了过去。他有些提心吊胆地说道 「你是魔法师,应该能接上吧?我们赶紧逃吧!」 「动作真快啊,谢过了。出发吧!」 伊丽莎白解开绳索,强行将伤口吻合贴在一起。她一边按着接缝,一边和兰德古鲁夫与琉特一起退后。拉开距离后,她转过身去。 然后,伊丽莎白不经瞪圆了眼睛。 黑海与火焰,都在她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耸立着一座六角形的砂塔。它的形状与亚人的圣堂相同。接着,那塔就像被敲击过的砂糖糖果,先是端部开裂,随后一鼓作气彻底崩塌,卷起干燥的黄风。 之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忽然,兰德古鲁夫跪了下去。他大概听到了琉特的喊声,空洞地呢喃起来。 「父亲……【砂之女王】陛下……怎么会出这种事……我……」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 琉特。两人只是继续盯着前方。 就这样,【砂之女王】消失到了人类的土地。 为了带去,新一轮致命性的破坏。 *** 灾难要来啦, 灾难要来啦, 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 正如天使的宣告,名为【砂之女王】的灾难开始移动。本来,人类的土地应该已经化为燃烧的焦土,但转移地点受伊丽莎白的干涉,被变更成了东部山脉。那附近没有人家,也没有可利用的资源,是个远离人类生息区域的地方。 人类可以说赢得了应对的时间,但进攻本身难以阻止。【砂之女王】中途停下的希望也很渺茫,毕竟她的伤已经填补完毕。 其内部,仍留有足够将一切破坏殆尽的魔力。 坏掉的玩具修好了,于是拧上发条继续活动。 人类面临又一场绝境,该怎么办呢?伊丽莎白拼命思考。 (只能再度将魔力动力炉破坏掉吧……虽然有鳞片,但弱点之前就已经判明。尽管严峻,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吗……可恶,好歹这要是最后一战也好啊) 伊丽莎白这样想着,咬紧了臼齿。调动包括【圣人】在内的一切战力的话,胜算很高。但是,接下来还要面对【异世界拷问姬】。在同【砂之女王】战斗途中,爱丽丝很可能会出现。人类实在没有力量同时对抗这两个敌人。 真到那时候,毁灭将无可避免。 【砂之女王】必须在这里确确实实地杀掉。 同时,伊丽莎白回想濑名櫂人『真正的口信』。 「蠢货——都这种情况了,还要怎么相信」 伊丽莎白浑身沾满自己的血,呢喃着。 她像个年幼的孩子,注视虚无的半空。但是,她摇了摇头。 没空沉浸在无谓的思考中,必须抓紧时间赶回王都,将现状传达给王。周围正好也洒满了她的血。就在伊丽莎白准备绘制传送阵时。 琉特用格外低沉的声音嘀咕起来。 「原来如此,命运是这样转动啊……既然如此,我们兽人的混乱或许也是因此而产生的。为了做出不后悔的选择,对自己的生命深深思索」 「怎么了,琉特?怎么连你都说起这些不安分又混乱的话来了?」 这番似是掩盖了真意的言语,不像他的风格。伊丽莎白难免也有些担心。 琉特抬起澄净的双眼,把背脊挺得笔直,严肃地说道 「我无法保证,伊丽莎白队长阁下。但是,世界再度面临危机,末日已近在眼前。既然兽人和亚人是曾经的盟友,想必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伊丽莎白本想反问,但随即作罢。琉特的眼中蕴藏着不可思议的气魄。而且,他紧紧闭上了嘴,明确地拒绝回答。 在身旁听到这番话的兰德古鲁夫,也摆出了十分相似的表情,默默地攥紧拳头。兰德古鲁夫似乎也不愿将心中所想讲出来。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只好旋踝离去。花瓣抛洒开来,她展开传送阵。艳丽的红色凝固,开始形成障壁。障壁外头,琉特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们目送伊丽莎白离开,直到最后一刻。 此时的他们身上充满了某种悲壮的决意。 *** 「——事情就是这样,【砂之女王】行动了。为实施迎击,需求战力」 返回后的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话。 地下陵墓内,王族用会议室的圆桌前。 一进这个狭窄的房间,伊丽莎白马上陈述情报。 最后,她以传达敌人将发动新一轮进攻,总结了报告。 在她面前是麦克劳斯及其近臣,然后是有力贵族与最高司祭代表,以及伊莎贝拉。伊莎贝拉表现愕然,看来有关【圣女】的死及爱丽丝的事情,还没有跟他们磋商。 这也难怪,毕竟对于人类社会,【圣女】是长久以来教会信仰的基础。但是,那位圣女选择将自我牺牲贯彻到底,迎接死亡。会议不出现纠纷反倒奇怪。 伊丽莎白在带回的情报中,投下了新的炸弹。 屋内的气氛顿时飘散起世界末日的阴影。 突然,一位最高司祭站了起来。他是站在稳健派与重塑派中间立场,相当年迈的人物。他抬起枯树枝一般的手指,缓缓指向伊丽莎白。 「怎么了?有话想说麻烦简洁点」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司祭控诉起来,满是皱纹的脸颤抖着。伊丽莎白理解地点点头。 这就是极度混乱之下冒出的指责吧,但不无道理。伊丽莎白也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竟然留了下来。但是,【拷问姬】作为棋子而言更适合长久作战,这也是【圣女】本人的判断。事情大概仅此而已。但是,这位最高司祭似乎不愿这样接受。 他绯红的衣衫摆动起来,情绪激动地讲起来 「为什么【圣女】大人要消失,【拷问姬】却活着?稀世大罪人存活下来,给我们报知灾难?现在还不迟,你还不飞到【圣女】大人身边,代她去死」 「竟想自残战力,看来相当错乱啊。恕我失礼处置」 随着礼貌的话语,一拳打在司祭脸上。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猛然变得变得扭曲。 与那口吻截然相反,相当出色的暴力。 行凶者是伊莎贝拉。银白飘摆,她收回拳头。不过看来她极力地手下留情了。 司祭也只是打了个趔趄。另一位最高司祭撑住他的肩膀。这位最高司祭是稳健派出身,是戈多·迪奥斯的弟子之一,也是恩师殒命后继承其地位的人物。 司祭长发摇摆,摇了摇头,平静地讲道 「镇定下来。此刻正确的是维卡阁下……伊丽莎白·蕾·珐缪,你方才如同告知灾难的使徒,说【砂之女王】已经出动对吧?换而言之,【砂之女王】选择协助【异世界拷问姬】胡闹吗?」 「严格来说不对,但整体情况说来话长,余事后再用文书提交吧……总之,『她』现在正朝着人类的地盘过来,不破坏一通恐怕不会停下」 「圣骑士与司祭集合起来炮击,不仅负担很大,火力也不够吧……哪怕暂时撤掉王都防卫,也只能派遣诸位『圣人』了。『她』的出现位置,弄清了吗?」 这次是麦克劳斯提问。他还是老样子,表现出一副冷静的态度,但实际上大概还在偷偷按捺着恐惧。他残有稚嫩的瞳眸深处,透露出难隐的畏惧。可是现在,他已无余力去管那些。伊丽莎白无视他的感情,单单回答王的提问 「嗯,知道。余最大限度地偏移了相位。问题是……」 「后面还有【异世界拷问姬】,是吗?想以尽量少的牺牲平息事态……但是,对手是死过三次的【砂之女王】,对我等而言恐怕很艰难啊」 接着,伊莎贝拉这样说道。 伊丽莎白点点头。为了击退迫在眉睫的威胁,只能倾尽全力。顾虑后面的事而先死掉的话,同样没有意义。为了人类的生存,迎击必须成功。 后面可以开始商讨圣人出阵的相关事项了。 气氛紧张得就像快要绷断的弦,尽管能听到声音,但感觉整个房间犹如沉到了水底一般静谧。 此时,响起门被猛地打开的声响。 「麦克劳斯王,出大事了!」 又 有一个异类闯进房间。他是一位本来守在通讯装置面前的文官。这次又怎么了?所有人向他投去僵硬的视线。在这样的气氛中,文官兴奋不已地叫喊起来 「接到亚人兰德古鲁夫·阿尔法贝德阁下,兽人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斯阁下——两位的通讯!得到皇族许可,双方组成了混成军」 「兽人和亚人,一起?」 「而且身负重伤的【森之三王】大人也开始进军,计划对抗【砂之女王】!」 现场顿时躁动起来。 同时,伊丽莎白明白了琉特那番话的含义。 (兽人们选择了理解) 【砂之女王】的脑袋,由坏掉的阿奎那充当。既然如此,他在干掉人类之后,恐怕会出于对纯血的固执继而袭击兽人。若人类胜利,后面等着的将是爱丽丝的虐杀,而兽人中最强的【森之三王】不适合与『渺小的老鼠』作战。 换而言之,兽人一旦失去人类这个盾牌,也将走向灭亡。 明白了上述这些条件,这样的判断便接近于最好的选择。 (任谁都不想死) 但是,还存着几位人物,站在哪怕践踏自己也必须守护他人的立场之上。 背负一切之人定然要承受寂寞和悲伤。即便如此,【森之三王】依旧选择为民众而行动。 在充斥着困惑的骚动中,唯有伊丽莎白坚持沉默。 文官将手贴在腹部,飞快地讲起来 「继续传达通讯!『我等既为亚人长久以来的盟友,在此取下友人首级亦责无旁贷。愿与新朋友人类,一同对抗【异世界拷问姬】。然后——」 『这是【森之三王】 「赴死的出击」』 为了广大苍生,他们前进。 一边留下贵重的,血的河。 【森之三王】的宣言响彻屋内,之后静静消弭。 *** 来吧,高唱凯歌。 死亡的后面有什么。死亡的尽头有什么。死亡之后是什么在等待。 不是虚无,不是悲剧,不是绝望,不是终结。 是生在等待。我们的死,蕴含着生命。 既然如此,在拔剑的那一刻起,胜利便与我们同在。 因此,高歌吧,高唱我们的凯歌。 高唱死尤传唱的歌。 高唱诸王的凯歌。 无数士兵齐声高歌,汇织的歌声响彻四方。 伊丽莎白明白,这是凯歌,也是送葬进行曲。 士兵们全都正确理解【森之三王】所做选择的含义,并尊重诸王守护子民的决意。同时,这也是对他们赴死觉悟的选择致以哀悼。 士兵们步伐沉重继续向前。湿哒哒的进军之声,在森林中响起。此处是死地,他们肯定做好了丧命的心理准备。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任何人停下脚步。 这庄严行列的领头人,由兰德古鲁夫与瓦列夫卡担任。两人的决断与行动都十分迅速果断。他们身先士卒,得到了其他兽人皇族的许可,站在了死亡线上。 然后在出阵的士兵之中,也有琉特的身影。 「你那番话说的就是这件事了吧。这是余等应当欢迎的选择。但是,国家正直混乱当中,三名王做出死的觉悟选择出战,还真能得到同意啊」 「哇,伊丽莎白队长阁下!怎么连阁下也在这里?」 「余说你啊……听过那则报告后,你怎么会认为余不参战?莫非觉得有半点可能?昂?」 伊丽莎白吓唬琉特,而琉特尾巴膨胀起来。看来琉特真被吓得不轻。还是老样子,不知该说他不懂看气氛还是不够机灵。 尽管这是一片未开垦的山林,但在穿行于树木之间没有不便,视野也很开阔。森林里湿润的风拂过伊丽莎白的脸颊。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铁锈的气味。这全都是【森之三王】一路扫倒树木,碾平地面前进所带来的影响。 而且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附近一带。 琉特暂时脱离兽人的队伍,和伊丽莎白一起转移到树影下。 他陈述出自己对现状的见解 「正因为正直混乱当中,所以才要这样……原本众位皇族意见出现了分歧,但对毁灭的恐惧是一致的。因此,他们只有挥泪接受【森之三王】大人的决意。最重要的,还是【森之三王】大人的威光」 「为了子民,为了未来的生命,王以重伤之身出战,是吗……简直就像神话呐。真乃一副美丽悲壮的画卷。的确,没有人不为之震撼」 伊丽莎白眼睛眯起来。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憎恨着『英雄传』。 因为以可喜可贺的结局来谢幕的神话,都是为了隐藏原本的悲剧。英雄的人格也将被改写得面目全非。但同时,她也承认。 美丽的故事中,蕴藏着推动人的力量。 这一幕,也的确值得悠久传唱。 伊丽莎白他们,即将目睹传说。 她就像要挥掉甜美的幻想,摇了摇头,然后冷静地开口说道 「人类方有【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及六成圣人参战。预备人员有余下中的两成及珍妮·德·蕾、伊莎贝拉·维卡两人。但是,最适合迎击的人,拉·缪尔斯与拉·克里斯托弗已经不在了……余虽然会上最前线,但基本上只是辅助【森之三王】。希望你也能么想……这件事应该也经过通讯兵传达给瓦列夫卡了」 「明白了。【森之三王】大人,兰德古鲁夫阁下,瓦列夫卡·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也都预计到了。既然这里是兽人与部分亚人的死地,我们便高唱凯歌与送葬曲共同前行……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若是在场,肯定也会这么说」 「是吗。那就好……话说琉特啊」 「什么事?」 「不准死喔」 伊丽莎白简短地叮嘱道。琉特目光露骨地游移起来。伊丽莎白半认真地朝他屁股踹了一脚。琉特差点重重地撞到树上。队长开始教训起自己的部下 「白痴!你还有孩子啊!余虽然会单独行动,但也准备根部下们一起行动呢。余可没打算让你们被杀死……不准死,这是命令」 这番话完全不像【拷问姬】的风格。伊丽莎白自己都感到滑稽。即便身处此等困境,依旧没有谁是该死的人。 最关键的时候,『这关系到后面的战斗』。 不能让这个男人死在众人高喊的口号之下。 琉特的目光本来继续游移,但一提到孩子的话题表情就变了。他深深颔首。 「嗯,我不打算无所作为地送死。我发誓,哪怕是为了艾茵」 这话听着总觉得不吉利,但注入了不灭的意志。 伊丽莎白打算继续忠告,但发声之前,空气剧烈地震动起来。 号角,吹响。 高高地、高高地…… 如同天使吹响的一般。 它告知人们 灾难来了。 伟大的,坏掉的女王,现身了。 —— 5 奋勇的突击 —— 兰德古鲁夫·阿尔法贝德瞧不起父亲。 某种意义上,这不是他的真心。 他的确很尊敬充满理智的父亲,不然他也不会遵从阿奎那的劝导,移居到纯血民的隐藏聚落了。父亲是位足够令他景仰的完人。 同时,兰德古鲁夫也瞧不起那位父亲。 兰德古鲁夫·阿尔法贝德很清楚。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是位满怀情感的温柔父亲。 但他也是个能够若无其事采取令人难以置信的扭曲选择的男人。 兰德古鲁夫在聪明但有些古怪的母亲——莎缇丝巴丽娜,与娴静的乳母身边被抚育成人,同父亲的交流并不多。但到他发现时,他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的父亲,是个怪物。 终有一天,他毫无疑问会犯下以十三枚金币卖主人之类的大罪。 同时,兰德古鲁夫也很明白。 自己的父亲是英雄。 终有一天,他或许会成为唯一被人民呼唤为救世主的人。 不论多么颠倒都不奇怪。 阿奎那·阿尔法贝德正是那样的存在。 而且还不仅仅是这样。阿奎那还怀着巨大的矛盾。 他是个不会为堕落成怪物而叹息,也不会因成为英雄而自豪的人。 阿奎那的选择,全都是为了种族。不论成为怪物还是英雄,都只会给他留下苦恼。 惋惜、荣耀、哀泣、耻笑,全都一样。 阿奎那经常这么扬言。应该也确实如此。 自己一个人所能抱有的苦恼总量不会变。 而这,正是兰德古鲁夫对父亲最憎恨的地方。 他错得实在太离谱了。他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是啊,父亲。只要您一句话,我本愿意分担您的苦恼」 「或者说,我只希望您是我的父亲」 「不要当什么世界的敌人或者英雄——就只是,这样而已啊」 *** 「『无与伦比的大鸦〈never more〉』」 伊丽莎白召唤了出一只巨大的乌鸦。 空中,红色花瓣与漆黑之暗卷起漩涡,一个漆黑的身影展开富有光泽的翅膀,从中间飞了出来。 伊丽莎白跳上了空中滑行的乌鸦背上。但大鸦本是用于『动物刑』的东西,不是坐骑。大鸦发出噶的叫声,因增加预期外的重量开始乱动。 操纵这只乌鸦让伊丽莎白有些费力。 她勉强追上召唤兽后,马上降低高度与部下们并行。几名部下察觉到自己的队长登场,有的耳朵无力地耷拉下去,有的卷起尾巴,还有的整个人缩起来,所有人的目光拼命游移。 伊丽莎白勃然大怒,根本没有理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认真想过索性把他们都踹下去。但她勉为其难地忍了下去。 迎着粘湿的风,她赶到了一行人的最前面,与脚程特别迅速的召唤兽并驾齐驱。 「混小子,看你表情副很清楚要被大吼一顿呢……喂,琉特!」 「伊丽莎白队长阁下!」 出乎意料地,琉特坦率地作出回应。他直直地回望伊丽莎白。 在他背后,兰德古鲁夫抓得紧紧。似乎是还不习惯骑召唤兽,他的姿势还不稳定。美丽的秀发随风飘逸,伊丽莎白朝两人一瞪,喊了过去 「你这白痴!兰德古鲁夫也是!你们这是要一起搞什么鬼!」 「我不白痴!请听我们一言」 回答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看来不是没过脑子。 伊丽莎白忽然皱紧眉头,一时钳口。 沉默的时候,召唤兽在继续前进。轻盈的脚步声与肉块蠢动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恶臭越来越浓重,琉特拼命陈词 「以【砂之女王】原本的姿态,耳朵距离地面很远,向她呼喊肯定无济于事!但现在全身都变成了感觉器官,可能性就很高了!身为儿子的兰德古鲁夫阁下的声音,或许能够传达到阿奎那阁下那里!值得一试!」 「呼喊那怪物吗?阿奎那已经彻底坏掉了!你们的期待太天真了!」 伊丽莎白厉声训斥。 如今,是阿奎那自身在进一步强化【砂之女王】的扭曲变质。在这样的情况,实在难以期待奇迹发生。但是,兰德古鲁夫回应道 「我非常清楚!可是父亲比任何人都更执着于纯血,更加为未来忧心!我并非寄希望于感情,而是寄希望于他的理性出现破绽!」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阿奎那的确是个出格的纯血主义者。他就是因此成为了『世界公敌』。继承了自己血脉的纯血民所发出的声音,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吧。 可是,希望还是很渺茫。伊丽莎白打算继续劝说 「但是,就算这样……」 「最重要的是,以目前的状况,我等已不足以充当战力。既然如此……没关系的吧」 兰德古鲁夫做出断定。他宣言将自己的生命与胜利放在天平上衡量。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兰德古鲁夫说的没错,她也理解这是事实。 (这个砝码,『很轻』) 【砂之女王】的身体已溶解崩溃,如今射去大弓的毒箭也只会被吸收。『渺小之人』已无能为力。琉特也好兰德古鲁夫也好,都不过是『无力的棋子』,死掉也不影响大局。 另一方面,【森之三王】负伤很重,希望避免更进一步的消耗。既然如此,的确有挺身一试的价值。但这是个冷血的判断。 伊丽莎白钳口,同时【拷问姬】说道 「余可不跟你们一起死喔?」 「当然!这件事当然清楚,我们的队长阁下!【异世界拷问姬】就交给阁下了!」 「……艾茵,还有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伊丽莎白』忽然这样问过去。在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理性的山羊头治疗师的身影。她的腹中终于怀上了朝思夜盼的孩子。 琉特的面庞难过地扭曲起来,但目光仍然尖锐地盯着前方。在那视线的方向是,丑陋的肉块正在蠕动。他直指超出人类智慧的泥沼之战,讲道 「艾茵也应该会理解的……不,不对。她肯定会很愤怒,在愤怒中理解我。若留下那肉块,【异世界拷问姬】又出现的话,我们的未来将被黑暗所吞没。不光是我,还包括兰德古鲁夫阁下的女儿和儿子……大家全都会。即便如此,我们所有人还是来到了这片死地……就是为了未来,为了孩子们的未来」 这是一番愚蠢的话语。从无力之人嘴里讲出来显得分外愚蠢。但是,伊丽莎白也清楚。 在这个世界里,大多数人都在肮脏丑陋地挣扎求生,任谁都不想去死。 所有人都会一边杀死别人,浑身沾满血地大喊 我不想死/所以你死/你替我死/死我以外的人。 蛮横的理论。但对死亡的恐惧,的的确确超越一切伦理。 结果,复仇者来到了审判席上。从现状看,三种族被判有罪。但即便在这样的世界,仍存在着哪怕践踏自己也要必须守护某种东西的人。 那份决意,那份觉悟,谁能取笑。 就在这样的, 嚷嚷着不想死, 咆哮着憎恨一切, 在这人会杀死人的世界。 「没错,我们决心已定!」 「我们!治安维持部队,既为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大人与伊丽莎白·蕾·珐缪阁下的光荣的部下!岂能迷失应当守护之物!」 「让我们去吧,队长阁下!」 如今,部下们争相请战。这帮耍小聪明又耿直的家伙真叫人恼火。但是,伊丽莎白咬紧了臼齿。他们选择去做自己力所能及事,决定战至最后一刻。 既然如此,这一幕的一切…… 都是为他们谱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嘴唇抿得紧紧,垂下双目,回想起某个事实。 那是过去的事。 挺过了『最终决战』的士兵们,都怀着某种罪恶感,对她非常温柔。但她还是尽量保持单独一个人。要保护这个世界,还是不要结下太紧密的新纽带比较好。 不知何时,又会遇到必须割舍什么的时候。 现在,伊丽莎白痛彻地承认了。 (这是,彻彻底底的错误) 如果有人对自己的部下们做出死的觉悟而由衷感到自豪,那种人才是恶棍。 于是伊丽莎白点点头——表情浑然一变。 她正大光明地,毒辣地冷笑起来。 悲壮的决心也好,苦涩的决断也罢,【拷问姬】都一笑了之。 「考吧,既然你们那么想去,那就自由地活,自由奔驰吧!然后自由地死去!自豪吧!与本【拷问姬】并肩前进,放声大笑吧!前进、前进,只管前进!不要索求任何人的允许,任何人的认可!只遵从自己的心,把一切赌在渺茫的可能性上吧!」 「当然,我等治安维持部队都是伊丽莎白队长阁下的部下!」 「虽说是难有回报的赌注,但一定要取得胜利!」 部下们纷纷拔剑,剑刃摩擦剑鞘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伊丽莎白也拔出『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肉块将察觉到他们。但是,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将剑挥下。以此为信号,琉特发出激扬的呐喊。 「前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提高了速度。 就像过去挥手的那位少年。 只为,自己要去守护的人。 *** 肉块的『手臂』挥了过来。 右边身旁的部下上半身被轰飞。 肉块还是老样子愚弄着【森之三王】,但有几只『手臂』转向了这边。触手内侧排列着牙齿,遭它高速拂过的兽人身体被轻易地削掉——轻易到可笑的地步。血肉横飞,一切都在转瞬之间。身体里的东西到处飞洒,就此结束。 他一路洒落着内脏,下半身一时间还在向前奔驰,但最后痉挛着落向地面。眼角余光目睹着牺牲,但谁都没有让召唤兽停下脚步。伊丽莎白也没有转头去看。 就这样,所有人继续前进。 『手臂』又来了。 山羊头的部下化作难以言喻的碎肉。曾经开朗地笑着说『我们的大队长阁下特别能吃』的那位,就是他。那句「等着降薪吧」,已经无法再吼过去了。 不能再相互欢笑,相互交谈了。 即便如此,还是无人停止脚步。停下脚步,就是枉费已死之人的生命。 因此,所有人只顾狂奔。 (前进、前进、前进、前进、前进、前进!) 不许回头,不许哭,不许后悔。 奇迹般的救赎不会降临。他们应是深知如此而做出的选择。 要完成自己决定的事,就必须投身地狱之中。 他们逐渐靠近肉块。可能产生了危机感,『手臂』的动作改变了,开始执着地瞄准伊丽莎白。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向她飞来。 「无意识下的判断吗?但别小看本【拷问姬】了!」 伊丽莎白斩断正面的『手臂』,用锁链将背后的两只砸向大地,并操纵大鸦避开了左右飞来的几只。她以复杂的飞行动作让『手臂』相互缠绕在一起,然后一鼓作气拉开距离。就在此时 「gi……guuuuuu……uuuuuuuuuu………」 传来异样的声音,但那声音依然半途就超过了听觉范围。只见白鹿倒了下去,被肉块接住。就这样,白鹿即将被滚滚的肉浪所侵蚀。 这个场面不可能坐视不理。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展开新的魔法。 「『猫之爪〈cats paw〉』」 空中生成五个红花瓣与黑暗的漩涡,从中伸出尖锐的,酷似钉耙的器具。 那器具从周围将肉块撕裂,并进一步深深地钻入内部,到达一定深度后停止动作。就这样,『猫之爪』像钳子一样将肉块固定住。 白鹿拼命动起前足。王爬行前进,艰难地逃离了肉块。 此时古狼再度挥舞手臂。手臂砸入肉块『被扯开的部分』,用化作骨头的手指胡乱撕挠起来。他应该是想探明魔力的动力源,将其破坏。 肉块沸腾一般爆裂开来。在其侧面,圣人的炮弹爆炸了。 似乎还有人剩下。伊丽莎白很惊讶,那人竟然还没有撤退。这是从拉·菲赛尔当初的敌对,绝对想象不到的情况。她茫然地,带着几分称赞地呢喃道 「明明都到极限了……干的真不错」 肉块发出惨叫,剧烈地苦闷蠕动。 琉特他们的召唤兽承受住了一连串的震动。他们不稳定地摇晃着,继续向前飞驰。 古狼留意着避免手指骨头被折断,继续挥舞手臂。 瞬间, 噗呲……响起沉闷的声音。 「————咦」 「蠢货,不要大意!」 琉特大吃一惊,伊丽莎白喊了起来。她向空中抬头一探究竟。是『手臂』绕到了古狼的背后,王身体的胸部被准确地刺穿。 如回敬一般,触手在古狼体内蠕动起来,然后把什么东西抽了出来,随便一扔。 那是搏动的心脏。心脏在地上一番夸张的滚动,十几名兽人被压死,血从动脉喷洒在林木之中。说来滑稽,心脏竟在半空中产生了七彩虹光。 既是父亲也是母亲的古狼高高地仰向天空,然后缓缓垂下目光,环顾周围的兽人。他在投去慈爱的目光后,就像在道歉似地静静阖上了眼睛。 一位王,不再动了。 悲鸣震天价响。兽人们纷纷哀嚎。但琉特他们没有叹息,没有止步。 恰恰相反。 他们已然只有一心信念。 不拿出成果,绝不止步。 *** 「——散开!」 肉块逼近。琉特举起一只手臂,然后挥下。 其余十二名部下遵从指示,分成四股。 琉特与兰德古鲁夫被他们围在中间,单骑前进。 放倒古狼后,『手臂』数量增加,并逼近琉特与部下们。伊丽莎白用『猫之爪』将其压制。 伊丽莎白的魔力已耗费大半,无法同时展开三套器具。取而代之,她增加了『猫之爪』的数量。一旦被那巨大的身躯碾过,下场就是全军覆没。 【拷问姬】将『手臂』连肉块一并固定,但几只『手臂』分离出来。 同时,特别 粗大的一只朝伊丽莎白挥了过来。 「————!」 无法完全回避,不可能防御。 作出判断后,伊丽莎白将注意力集中于眼前的『手臂』。 她架起『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正面对『手臂』发起突刺。伊丽莎白就这样驾着大鸦强行前进,笔直从内侧将肉劈开。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丽莎白将『手臂』纵向劈成两半,但毒液撒满全身,承受着皮肤的烧灼脱离窘境。 她无视皮肤溃烂的疼痛,仅对肺施展回复术。接着,她目光转向地面。 『手臂』也朝琉特他们挥了过去,但瞄准十分随便。 治安维持部队的部下们灵巧地操纵召唤兽,躲过了攻击。但是,有只触手朝着琉特与兰德古鲁夫过去。就在那触手正要高速移动之时。 咚、剑刺在了『手臂』上。 是黑白斑毛皮的部下将自己的武器投掷出去。『手臂』改变方向。黑白斑的短毛部下是名以冷静气质得名的雄性。他嘴里飞快地念出兽人的祈祷词,接着 「啊——见鬼。只能到此为止了。我先走一步」 他,轻轻地一笑。瞬时间,他的上半身被轰飞。 伊丽莎白将压向自己的『手臂』残片踢落,同时用眼角确认到又有两名部下身亡。牛头与狼头的部下连同召唤后一起摔倒在地。 伊丽莎白像大叫一样清点数量。 (剩下——九个人!) 伊丽莎白让大鸦调转方向,速度迅猛地飞行。 她凭着已经熟练的操纵技术,在空中纵横无尽地飞舞。就这样,她在所有『手臂』周围飞来飞去,半强制地将目标吸引到自己身上。 以锯齿状缺口的耳朵而特色的郊狼头年轻部下,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 「您太乱来了,队长阁下!」 「在这边!还不过来!来杀呀!杀死本【拷问姬】!」 伊丽莎白高高飞翔,一群又一群的『手臂』向她逼近。 触手准备一鼓作气将伊丽莎白包住。一旦被捕捉到,将难逃变成肉酱的命运。 瞬间,【拷问姬】打了个响指。 『猫之爪』从左右两侧耙下,将那些『手臂』插在了一起,撕裂触手。伊丽莎白以坠落的形式从缝隙间急降。她不顾加重对自身的负荷,逃离困境。 她将胸口涌上来的鲜血吐掉,粗暴地擦了擦嘴。 在【拷问姬】赌上性命飞舞时,进军继续进行。 离肉块还剩咫尺之遥。 搏动的丑陋表面已出现在眼前。那上面沾满了脂肪和血液,反射着淡淡的光。那外观,能令所有看到的人产生生理性厌恶与恐惧。但是,兰德古鲁夫并不畏惧。 他站了起来,在召唤兽上拼命地维持不习惯的姿势。 然后,他呼喊过去。 「父亲!请听我一言!用这样的方法保护不了亚人族!把人类和兽人赶尽杀绝,我们只会被【异世界拷问姬】杀死!谁都不能存活下去!只会全军覆没而已!您只要恢复理智,一定能明白的!父亲!」 听到发自灵魂深处的痛彻之声, 肉块一瞬间,动作完全停止了。 就短短的,一瞬间。 *** 『手臂』更加激烈地挥了过来。横扫的重击逼近。 没有办法当即阻止,包括刚才的年轻部下在内,又有四个人变成了肉酱。 「……果然没有理性吗」 伊丽莎白低沉地呢喃道。 同时,她也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出乎意料地透出了不甘心。不知不觉地,连【拷问姬】都开始期待奇迹发生了。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令人可惜。 肉块有了反应,声音传达到了。 就算没有意义,但已近乎奇迹。 阿奎那担当着那个怪物的脑袋,本来就不是能够听取言语的状态。但是,兰德古鲁夫似乎不那么认为。他的脸上露出绝望与失落的神色。 伊丽莎白降低高度,朝他呼喊。 「回来!兰德古鲁夫,继续下去只会制造无谓的牺牲!活着回去吧!」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 兰德古鲁夫垂下了脸,但又立刻摇了摇头,注视前方。 下一刻,兰德古鲁夫做出了出乎意料的行动。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一边抓住琉特的颈口。 「不,还不能放弃!」 「兰德古鲁夫阁下,这是干什、唔喔!」 「抱歉了。我知道这么做很无礼!」 兰德古鲁夫把琉特从召唤兽上扔了下去,接着抓起了皮革缰绳。他连正规的操纵方法都没学过,就那样踢了下召唤兽的侧腹。 他让召唤兽以非常乱来的速度开始狂奔,耿直地一心飞驰。 他惊险地躲开了逼近自己的『手臂』,但第二只从正面撞了过来。 伊丽莎白飒爽地飞过他前方。部分已经腐蚀的黑发随风翻飞,『手臂』被她斩落。在与伊丽莎白相交错的瞬间,兰德古鲁夫大喊。 「——感谢!」 「想去就尽管去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劝也劝过了。但是,伊丽莎白不再出言制止。 兰德古鲁夫这番疾驰是实实在在的愚蠢之举。在他前面,只有『死亡』在等待。 【拷问姬】非常清楚。 即便知道,还是让他去了。 伊丽莎白放任兰德古鲁夫继续飞奔。 兰德古鲁夫毫不畏惧等待者自己的东西。明明说过自己的父亲就是令【砂之女王】面目全非的原因所在,他却不露恐惧,简直就像早就想到过父亲可能会变成怪物一样。他冲到靠近肉块的极限距离,从腰间拔出了剑。 然后他手臂抡向脑袋后面,把自己的武器奋力朝肉块投掷。 「————看着我!」 剑刃刺中,黑乎乎的血顺着表面流下来。 但面对明确的敌人,肉块却没有伸出『手臂』。那东西再次停止活动。 面对难以置信的反应,伊丽莎白发狂似地回想起某件事。 悠扬的诗歌,在耳朵里唱响。 ——那双阖上的眼睛守望着种族 ——尊贵的您的孩子们 都是善良的子民 ——不论到什么时候 都还请相信 (这个肉块,是『通视一切』的怪物) 也是对『都是善良的子民』与否,作出判断之人。 (也就是说,如果变质真受诗歌的印象影响的话——) 根本不是什么奇迹。这东西预先就留有『看』的功能与『作出判断』的理性。然后兰德古鲁夫不是兽人。 他是【砂之女王】的『善良的子民』。 而且,还是阿奎那的儿子。 眼球睁得更大,那东西开始乱动。肉块表现出混乱,不久之后决定避开兰德古鲁夫。肉块准备将『手臂』伸向受伤的白鹿。 但是,在『目光被移开之前』,兰德古鲁夫行动了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了某样东西。 瞬间,伊丽莎白感觉耳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用刀 具自决,失败时将很悲惨』 「绝不会失败,只要我是您的儿子」 兰德古鲁夫,笑了。他举起匕首。 那手窝囊地颤抖着。 「父亲,为了不让您独自背负苦恼,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请看吧」 然后,兰德古鲁夫·阿尔法贝德—— 一鼓作气,割开了自己的咽喉。 *** 血,喷了出来。 噗唰,溅在【砂之女王】身上。 空气冻结了。 至少给在场的人们产生了这样的感受。 召唤兽身体都动起来,兰德古鲁夫的遗体掉了下去……那掉落的样子是那么轻,轻得令人悲伤。瞬间,【砂之女王】伸出『手臂』。那触手慎重、温柔得令人感到滑稽,支撑起兰德古鲁夫的腹部。然而,触手上的牙齿却伤到了遗体,让兰德古鲁夫变得更加鲜血淋漓。 无数的眼球落下泪水,【砂之女王】哭了。 『善良的子民』的死,令她开始哭泣。透明的谁哗啦啦地落到地面。 这一次,大鹰啄下了喙。但【砂之女王】无视袭向自己的攻击,身体颤抖起来。 在她表面,某样东西浮了上来。又有新的变化发生了。 这回,伊丽莎白呼吸为之一窒。 肉块发生了重要的变质,表面浮出了部分男人的姿态。感受到那个魔力量,伊丽莎白明白过来。直接受到灵魂的冲击后,魔力的动力源改变了形态,显现了。 迄今一直藏在深处的部分,跑到了最外面。 男人形态的动力源拼命伸出手臂,但就连近在身旁的尸骸都够不到。 他的双手无依无靠地在半空中彷徨。 就在此时—— 「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琉特一边叫喊一边冲过去。他手持大剑,向肉块飞奔。 这是一场凄惨、可悲的突击。动作一蹴即成,甚至由不得琉特动做任何准备。他的飞奔,是那么的缓慢。浮现的男子马上就可以回到肉块深处。而一旦那样,就全完了。 这本该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但琉特却毫无迷茫地朝『阿奎那』喊了过去。 「报告阁下——我,也有孩子了」 男人的动作陡然停止。『他』做出了在琉特与兰德古鲁夫尸体之间『来回看的动作』。最后,男人的目光固定在面对孩子的方向。 琉特的剑刃向『他』逼近。但是,男人却一动不动,俨然准备接受处决之刃的样子。朝着纹丝不动的对方,琉特继续高喊,光明磊落不带虚言地喊了出来 「那句『祈祷阁下早生贵子』的吉言,我永不忘记」 剑刃,够到了。 琉特将化作阿奎那形状的东西纵向劈断。 这一瞬间,肉块不断移动各个部位。 这是魔力的动力源,被破坏掉了。 *** (……太惊险了) 伊丽莎白在大鸦背上如此心想。 若当时是自己、白鹿或大鹰准备去破坏,『阿奎那』定会再度逃进深处。但是,『他』乖乖地坐以待毙了。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琉特的呼喊。 因为同为『父亲』,所以办到了。 男人的形态开始颤抖,溶解崩溃。 瞬间,肉块鼓了起来,迁布在表面的血管开始浮出。 与迄今为止完全不同,这是让人感受到『终结』的,破灭式的膨胀方式。 琉特连忙退后,但没来得及,一只胳膊被肉吞噬。他拼命挣扎,捶打踢踹肉的表面,但一只脚又被肉咬住。 伊丽莎白让大鸦急速下降。使用『猫之爪』的话,恐怕会连琉特一并撕裂。她迅速用魔法生成绳索,使用套住琉特尾巴时相同的手法。 「帮大忙了!你也赶紧回来吧,琉特!」 「惭愧!」 随着与过去相似的对话,伊丽莎白用缰绳套住了他的手腕。但是,伊丽莎白被惊人的势头拉向前面。肉将琉特卷进去的力量实在太强。 伊丽莎白跌倒了,冲击造成大鸦也坠落下去。就这样,她被拖向了肉块那边。她用剑扎进大地,准备与之抗争。 但是,她沾满血的手在剑柄上打滑,松开了。 半边身体被肉吞噬的琉特,注视着这个情况。 他露出下定某种决心的表情,拼命地伸出了手臂。然后,他一把抓住伊丽莎白脖子上的皮带,奋力将她扔向远处。 就像……在开某种玩笑一样。 「————你这、笨、蛋!」 「后面就拜托了!伊丽莎白阁下……不,櫂人阁下心爱的,我们敬爱的队长阁下!」 他此时脸上,的的确确是放下心来的表情。 就那样,琉特他…… 噗地,被肉吃了下去。 *** 伊丽莎白被砸在地上,猛烈地打起滚。她立刻抬起受伤的脸,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状况,让她想不理解都不行。 (大鸦也被吞噬。暂时也没有余力放出强力的『拷问刑具』) 已经没办法救出琉特了。 伊丽莎白拖着因毒液与冲击受伤的身体,开始前行。 这真是凄惨的撤退,跟【拷问姬】的身份彻底不搭。即便如此,她还是踉踉跄跄,嘴上挂着呕出来的血,拼死地退向后方。 命被救回来的人,必须去奋战。 停下脚步以求解脱这种事,绝不被容忍。 就这样,伊丽莎白好不容易逃离了影响的范围。 血糊住了眼珠,视野变得模糊。她一边像个孩子一样揉着眼睛,一边把脸抬起来,见证肉块最后的变质。 肉块膨胀,膨胀, 嗙 炸开了。 之后,只有, 一滩脏兮兮的肉海。 —— 6 游戏的约定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是坏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是我脑子烂掉了都怪我是垃圾一样的臭小鬼把事情搞砸, 不要打我求您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了,所以 所以? 所以,就说对不起吧。 直到好好原谅我为止。 可是,有人对我说,不是我不好。 ——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 有人对我这样说了,还用手抚摸了我的脑袋。 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 父亲大人死掉了。父亲大人被杀掉了。父亲大人拜托我了。 一定要,替我实现愿望,我的女儿。 我知道了。完完全全的明白了。父亲大人他,其实,憎恨一切。一切都让他感到难过,感到恐惧,感到讨厌,感到害怕。没事的。只有我知道。就算这样,父亲大人还是忍受过来了。一直、一直,忍受过来了。 所以,已经足够了吧? 对吧,已经足够了吧? 有过愿意爱我的人。有过愿意抚摸我的人。有过愿意原谅我的人。这个世上,头一次有这样一个人。既然,这是那个人的愿望。 那也就是,我的愿望。 所以, 请大家,所有人,全部,一起死吧。 *** 曾经,有一个旷世大罪人。 她对自己领土的所有子民施以拷问后杀害,最终连贵族都没放过。 所有人都朝她扔石头。怨恨她、憎恶她、蔑视她。 可恨的伊丽莎白,可怕的伊丽莎白,丑恶残酷的伊丽莎白! 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诅咒你,永远诅咒你,伊丽莎白! 这无比当然。不论积累多少善举,对已死之人都没有意义。 抹消罪孽的日子永永远远不会到来。 但是,尤为少年对她说『最喜欢你』。 有位耿直的兽人对她喊『心爱的队长阁下』。 在他们面前,【拷问姬】是『普普通通的伊丽莎白』。 然后,这两个人。 现在,都不在了。 对世界而言,这根本无所谓。 就只是这样一段故事。 *** 伊丽莎白缓缓起身。 她全身满目疮痍。毒液的影响,令她浑身上下遭到腐蚀。皮肤千疮百孔,头发断裂得参差不齐,平时那美丽的身体,现在伤得令人痛心。 魔力总量也减弱了,幸好还残余着足以维持这副有恶魔肉扎根的身体。但是,也仅仅只是这样。以伊丽莎白原本的总量来看,现在已接近耗尽。 这就形同在王都刚刚击败融合的三只恶魔时的状态。 但是,这次的情况与那时不同,失去了很多亲近之人。 仰慕她的人死了大半。但是,【拷问姬】不该叹息,不允许只尊重一部分死者。伊丽莎白深知如此,但还是呢喃起来 「……哈,算什么残酷无比的女人啊。明明该杀的人都没法手刃」 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把挂在喉咙里的肉吐了出来。那是她在飞行途中从口腔内咬下来的。伊丽莎白无言地仰望天空。 【砂之女王】杀掉了,远处响起白鹿与大鹰的鸣叫。两尊王活了下来,但所受的伤今后恐怕难以治愈。兽人们哀叹连连,悲伤诉之不尽。 在此情此景中,几个人向伊丽莎白呼喊。 「伊丽莎白队长阁下!」 「您没事吧,队长阁……下」 是幸存下来的部下们。四名疲惫不堪的兽人赶到她身旁。他们看到伊丽莎白的样子,马上钳口不语,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齐刷刷开始了充满热情的话语。 「伊丽莎白队长阁下,我们成功了啊!」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这样一来,死者们也可以瞑目了。请开心一些吧。能够出战,能够胜利……毫无疑问,我们是幸福的」 他们热情地说道。但伊丽莎白明白,这番话并非部下们的真心,只是想鼓励自己罢了。 伊丽莎白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究竟有多惨…… 同时,她也痛彻地感受到。 (根本谈不上瞑目不瞑目) 人死了,这就是一切。 但是,伊丽莎白没有说出这个至理。 那些死去的人,的确留下了东西。哪怕否定一部分,结果依旧不变。另外,伊丽莎白还没有粗俗到刻意糟蹋部下们的一片好意。 现在,没那个闲工夫。 伊丽莎白注视前方,说出其他的话 「【森之王】还能继续充当盾牌吧……你们就把现场托付给王,带上幸存的兽人和亚人逃跑吧。立刻,马上」 「什么?队长阁下……怎么这么着急?而且,让【森之王】大人当盾牌是……」 「攻击一旦到来,只有他们能够抵挡!别废话了,赶紧逃吧!」 伊丽莎白叫喊起来。部下们连忙开始行动。他们遵照指示,向残余军队进行传达。这四名部下都很优秀,肯定能让幸存者们逃脱。 伊丽莎白没有目送他们离开,而是紧盯着大地。 在她目光的方向上,刚刚盛开着蔷薇。那是一朵同时拥有蓝色与红色两种花瓣的,特别的蔷薇。 在那表面,落下了透明的液珠,仿佛在哭泣。最后,花瓣就像耗尽力气一般,一齐凋落。蔷薇翩翩凋零,蓝色与红色的花瓣在接触地面前便溶化消失。 伊丽莎白明白了,她不想理解都不行。 那是【圣女】死亡的讯号。 「是『绝望』出动了」 对世界还有什么期待? 她的声音,就像是嘲笑。 *** 在『世界尽头』的尽头,深渊之底。 【圣女】只身被爱丽丝杀死了。但她过早的败北,并非由于耗尽气力。 其中有着明确的其他原因。 是【砂之女王】的遗体。遗体本没有痛觉,但尽管【砂之女王】感觉不到,对肉体造成的损伤却被转换成了痛苦。然后,结合【砂之女王】对他人施加的痛苦,全部被输送给了爱丽丝。结果,爱丽丝的力量爆炸性地得到增强。 换而言之,【砂之女王】的存在除了展开强大的攻击外,同时还是个陷阱。 伊丽莎白他们一边战斗,一边就在勒紧【圣女】的脖子。 (但是,别无他法) 三种族力量不足,若放任【砂之女王】,必将蒙受致命的损失。 另外,爱丽丝不知何时就会出现。人们无法同时对抗爱丽丝与【砂之女王】。就连刚才,若是没有兰德古鲁夫与琉特的话,都很能败北。可是…… (就因为这样,一位女性死去了) 那是个连自己名字都没说出来的,可怜的人。 不知道是否存在其他正确答案。 伊丽莎白摇摇头。她为了斩断思绪,凌厉地打了个响指。伊丽莎白再度从空中抽出『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 她将刀刃刺进地面,站了起来。从她背后传来新的声音。 「伊丽莎白阁下!」 「比料想的还要破破烂烂呢。【简直惨到随时倒下都不奇怪呐】」 是伊莎贝拉和珍妮跑了过来。她们的『二人舞〈waltz〉』专用于近身战,跟那肉块做对手相性太糟糕。基于这样的判断,伊丽莎白没有仰仗两人的绑住。但现在一看,她们两人的魔力量都有一些减少,而且浑身都是血。 究竟,为什么?伊莎贝拉道出了答案。 「是在最后的炮击之后。多位圣人大人到达了极限。虽然当即转移,进行了紧急治疗,现在仍没走出危险状态。我和珍妮用血来供应魔力吼,这才勉强度过危险的样子……可是,刚才蔷薇!」 「是吗……你们那边也开了吗」 伊莎贝拉语气有些混乱,伊丽莎白做出回应。看来她们身边也有蔷薇绽放。估计【圣女】也向伊莎贝拉传达了自己的死讯。 伊丽莎白把肩上参差破碎的黑发抖落,手指刮了刮下巴露出的白骨。 她以这悲壮的形象闭上了眼睛。伊丽莎白回味迄今爱丽丝讲过的故事。根据片段的『奇境之国(wondernd)』的故事,伊丽莎白想到一件事。 (同女王的游戏结束了。既然如此,爱丽丝(主人公)就要回来了吧) 爱丽丝掌握着【砂之女王】的战况,地点应该也已确定完毕。既然如此,她肯定会一路如飞来之石一般破坏城镇与村庄后出现。 爱丽丝纯真无垢,一直记挂着伊丽莎白。她的关注焦点恐怕没有改变,肯定会立刻赶过来。伊丽莎白一反常态地张开了嘴。 用悠扬美丽的声音,唱出她默记下来的歌谣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斗』」 『国王呀,齐兵马,破蛋难圆没办法』 ——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坏掉的东西,就要来了。 *** 淅淅沥沥,窸窸窣窣…… 传来了声音。 大批的哭声、叫喊、战栗。有人高声呼喊。彻彻底底被恐惧所驱。使有人哀叹灾难。仿佛在草地上奔跑,发了疯,笑倒在地般的口气……终结,又来了。 在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现实的地方,少女出现, 然后,她如使徒一般轻声说道。 来吧,来吧,好孩子唱起歌吧。 「『要当心贾巴沃克(jabberwocky)!它有吃人的颚,把人撕碎的爪子!』」 那不可思议的怪物,一定是指现在的爱丽丝吧。 结城纱良变成了爱丽丝,最后又变成了『贾巴沃克』。 正当伊丽莎白这么想时,爱丽丝落地了,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她停止歌谣,面对伊丽莎白。系在大帽子上,酷似白兔耳朵的缎带摆动起来。 爱丽丝一如寻常地轻轻弯下一只腿,优雅地行了一礼。 「伊丽莎白,欢迎来到『奇境之国(wondernd)』」 这话说得好奇怪。在这里,爱丽丝来得比任何人都晚,她却堂而皇之地这么宣称。这意思就是,爱丽丝在的地方就是『奇境之国』。 接着,她高喊起来 「来玩吧!伊丽莎白!」 她的声音好开朗。 是那么无忧无虑。 这股讽刺味道,令伊丽莎白努起了嘴。她用充满疲劳的声音说道 「到头来……你只想毁灭世界,是吗?」 面对提问,爱丽丝眨了眨眼。血珠从她睫毛上滴落。 不知是她有什么讲究,头发和帽子上的缎带仍是干净的白色,但全身都溅满了【圣女】的血。她以那血红的身影,『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久,她得出结论。 「我自己没有什么想做的。嗯,真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我想实现父亲大人的心愿……不过……可能唯独有个问题想问问」 爱丽丝直直地注视伊丽莎白。红宝石般的四只眼睛相互看着对方。 最后,爱丽丝像吐血一样问了出来, 「为什么,只有我要失去父亲大人?明明『濑名櫂人』的伊丽莎白却还活着!」 悲痛的提问回荡开来。爱丽丝张开双臂。她面对着【拷问姬】,问的人却不是伊丽莎白。她在向濑名櫂人争辩,或是在向世界争辩。 「为什么,只有我!明明一样是转生者,明明一样来自异世界!为什么?」 爱丽丝面庞变得扭曲,快要哭出来。但是,这个样子却又显得滑稽,根本不像是准备毁灭世界的人说出来的话。另外,她也利用了同样是转生者的『固定炮台』们。 与此同时,伊丽莎白不容分辩地领悟了。那是不同于罪与罚的观点。 (爱丽丝……结城·纱良,是太幼稚了) 爱丽丝对自己的死深深绝望,难以让人相信她能透彻理解自身境遇多么悲惨。她内心深处怀着虚无,言行却大多带着欢乐。 恐怕,爱丽丝实际上很开心。 就像过去,濑名櫂人在异世界得到了家人那样。 她也得到过父亲,得到过爱。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刘易斯死了,爱丽丝还活着。 这个残酷的现实便是一切。 伊丽莎白深深体会到,果然投向世界的敌意,来自于单纯至极而且沉重的事实。 『希望能活下去的人,被杀死了』 复仇的大旗,往往就是这样被竖起来。 但是,有过失去的,不只爱丽丝一个。 (——那是个,非常非常遥远的故事) 有个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和一个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 还有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和一个被世界抛弃的罪人。 ————然后,孩子不在了。 ————之后,只有罪人被留了下来。 「余跟你恰恰相反。濑名·櫂人没有失去伊丽莎白,但余失去了濑名·櫂人。孩子不在了,怪物被独自留下……就算这样,余还是必须守护。因为,那家伙想要守护一切——啊,对呀」 伊丽莎白的话停了下来,察觉到另一个事实。 (一样,的吗) 爱丽丝想要实现刘易斯的心愿。 伊丽莎白想要守护櫂人留下的东西。 仅此而已。 两人是一样的,差别不过是为了彼此思慕的人,去爱世界或憎恨世界罢了。然后,伊丽莎白跟爱丽丝不一样,能够明白。 两人共度的岁月,已经没有人知晓全貌。但就算这样,罪人也不在乎。 不论前面有什么,未来有多么艰辛。 罪人与孩子曾在一起。 只要有这个事实,伊丽莎白便心满意足。 *** 「所以,在余来看——你的哀叹,根本无所谓」 「……你开玩笑吗?」 伊丽莎白的回答,让爱丽丝张大了红色的双眼。她的魔力之压令白发飘起展开。一滴血变成了小老鼠的样子。那老鼠的眼睛昏昏欲睡,冷笑起来。 但是,【拷问姬】不为所动。她把老鼠纽捏死,告知道 「当然没开玩笑。一次就好,你回头看看吧。你累尸成山,强加了多少痛苦。那些成为牺牲品的人们才更想对你喊上那句『开什么玩笑』吧」 「你果然在说笑嘛。嗯,如果不是在说笑,又算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感受到了。对爱丽丝来说,『刘易斯的愿望不是应该受到责备的事』,不理解罪孽多么深重。她的样子是那么可怜,但也无可救药。 爱丽丝自己肯定也不希望得救什么的吧。爱她,宽恕她的人,只有一个。其他的所得,对自己投来的其他言语,她都会去否定。 因此,伊丽莎白只是冰冷地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要告诉你。你口口声声『一样是转生者』,哪里一样了?你爱过这个世界的什么?守护过什么?要一样,那也是跟余一样吧。但是,濑名·櫂人不一样。那家伙想要守护一切。明知那么做很愚蠢,却依旧去爱所有的人。以自己为代价——连余都拯救了。唯独那个白痴,你不许说跟他一样」 「哎呀,是吗?我连想救父亲大人都没被允许啊。可是,你还真敢说啊……不都一样吗!我,你,濑名櫂人,全都一样!」 突然,爱丽丝放声大吼。泪水从她眼睛里满溢而出,但她脸上浮现的不是悲伤,是明确的愤怒。爱丽丝显露出对世界的憎恨。 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申辩 「只是命运稍稍不一样罢了!说不定你们也会变得跟我一样!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这么痛苦!凭什么,凭什么啊」 伊丽莎白点点头。爱丽丝说的在理。濑名櫂人也是,要是无力地让伊丽莎白被杀死,他说不定会对世界投以恶意。如果小雏也不在,就更确定了。 伊丽莎白也是。如果櫂人一边诅咒着世界一边死去,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就像对挚友、弟弟、哥哥、恩人, 对温柔、愚蠢、无可救药的那个人, 爱着值得去爱的人那样…… 伊丽莎白·蕾·珐缪爱着濑名·櫂人。 爱丽丝·卡萝尔爱着刘易斯。 爱丽丝也是櫂人与伊丽莎白的另一个形态。 即便如此…… 「别把你那痛苦当成对现在要杀的那些人的免罪符」 我很痛苦/所以我要杀你/我很憎恨/所以我要杀你/我很悲伤/就杀死你。 那种事,是不被容忍的。伊丽莎白举起剑。 「劝你停手吧——继续下去,你会被杀掉喔」 爱丽丝壮烈地微笑起来。伊丽莎白回以嗤笑。银色与金色站到她左右两侧。是伊莎贝拉和珍妮。她们贴近过来,支撑住受伤的伊丽莎白。 「不好意思,这里还有我们」 「嗯,没错。【是胜是败,一切还看我们的战斗】」 以她们两人敌不过爱丽丝。即便如此,伊莎贝拉与珍妮也不准备逃跑。 三人一起,与【异世界拷问姬】正面相对。 现场落下恍如永恒的沉默。 *** 不久,爱丽丝开口了。她轻轻地,吐出话语 「伊丽莎白你们,还真敢说啊。明明比我弱,真敢说啊」 「吵死啦。余等很弱,但不阻止你,死的就是余等。仅此而已」 「嗯,也对。我也是,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爱丽丝露出可爱的笑容,十指扣在背后。 她脑袋微微一歪,身体左右摇摆,唱歌似地说道 「杀了你们,我斩下罪人的首级,让血流成河,让尸体堆成山,将一切化为灰烬。把能杀的一直杀下去——最后破坏濑名櫂人的结晶」 爱丽丝的红色双眼扭曲地张开,然而那瞳眸依旧澄净。 她眼神清澈,罗列出激扬的言语 「濑名櫂人身体里存放着【神】和【恶魔】……但是,爱丽丝已经不需要抑制力了。既然如此,就破坏掉吧……和濑名櫂人的死一起,世界跟着完蛋。……呐,你现在怎么想呢,伊丽莎白?是不是很棒?」 「破坏结晶,释放【神】与【恶魔】,让重塑进行吗。不费事呢」 对爱丽丝的提议,伊丽莎白只是点点头。她打算否定。思考终结世界的方法,可以说这是当然的结论。爱丽丝无比开心地接着说道 「我知道结晶的位置啦,伊丽莎白——反正要么带回了『世界尽头』,要么就在你城堡里对吧?你不说也没关系,把这些地方都破坏掉就行了」 「在『世界尽头』——『最终决战』之地的洞窟中。余只是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哎呀,很老实啊。好吧……不管你有没有说谎,最后都一样」 「话说,你说你要制造大规模屠杀对吧。在此之前,要不要来玩个游戏(game)?」 伊丽莎白轻松随和地问道。爱丽丝眼睛眯了起来。 她冷冷一笑,就像在嘲笑伊丽莎白在说胡话。她以可怕的表情,高声宣告 「我只要杀掉你,杀掉所有人就行咯?伊丽莎白,你又不是『红心女王』,你觉得你有资格向我提出游戏吗?」 「有。余赌上自己,为了櫂人,就把余的一切放在天平上吧。连这样你都无法回应吗?刘易斯的爱女?」 爱丽丝挑起一边眉毛,收回了正准备发动的魔法。 然后,爱丽丝向伊丽莎白问过去 「好吧……讲讲条件吧。我愿意听你的,伊丽莎白」 「余当白兔,你当爱丽丝。你就追余。余一个人,在抵达『世界尽头』这一路上一边做你对手一边逃跑。要是途中把杀你了,就是余赢了。要是途中你杀掉余,到达结晶的话,就是你赢了。相对的,对其他人你一概不许动手」 「哎呀,是吗?这倒是没关系,后面再杀掉就行了。但是,要是有人帮你呢?」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就随便吧。你要杀便杀。相对的,除此之外的人一概延后」 伊丽莎白作出约定。她这么做,有着明确的理由。 爱丽丝一旦四处杀戮,世界就完蛋了。刘易斯当初想得到的【异世界拷问姬】的力量,如今已经实现。譬如说,若是濑名櫂人到处破坏世界,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爱丽丝虽然略逊一筹,但准备做的就是『那样的事情』。 伊丽莎白要暂时托住她的杀戮计划。 「本【拷问姬】可是赌上了一切——【异世界拷问姬】不接受是干嘛?」 「好吧,伊丽莎白。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陪你玩吧。对你呢,我也想送上特别的死亡啦。你先回王都吧——等时候到了,我就来追你」 爱丽丝登上伊丽莎白邀请的舞台。 然后,她的身影消失了。 留下了一个约定,关于扭曲的游戏的约定。 *** 爱丽丝离开了,之后留下一片荒废的大地。 伊丽莎白细细地呼出一口气,偷偷捏了把汗。 (好险……要在这里打起来就全完了) 她现在魔力已经见底。光凭伊莎贝拉和珍妮无法对抗爱丽丝。伊丽莎白将被杀,另外两人、兽人以及【森之王】们,包括后方的『圣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被干掉,最终开始杀戮。能够达成『约定』就算运气好了。 至少得到了『游戏』的余地。但是,这也不 过是将处刑推迟而已。 珍妮微微眯起眼睛。她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脑袋歪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以理解的女士dy)?【就算争取到了时间,照样没法抗住爱丽丝。照这样子下去,不一样迟早被宰掉?你丫是有啥主意吗?】」 「没有——但余有句话要说」 在此困境中,伊丽莎白说出非常乱来的话。银色与金色的女孩面面相觑。 伊丽莎白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那番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现在,这个世界中几乎不存在确定的事情。 正义已死,哪里存在真正的善举,所有人都打着复仇的大旗。各地相继化作地狱的惨状。值得相信的东西,已然难以寻迹。 ——即便如此,伊丽莎白还是说道 「这是濑名·櫂人【真正的口信】。是那家伙讲的」 【圣女】顽固地没有道出自己的姓名。她只是缓缓把嘴张开一次。 从她柔软的双唇间,吐露出真正的『口信』。 「『哪怕一点点也好,尽量帮我争取时间』」 ——就差,一点点了,伊丽莎白。 那么多么笨拙、虚无缥缈…… 但它,也昭示出了明确的希望。 —— 7 青年王的决断 —— 讲讲某个少年的故事吧。 他胆小、懦弱、忧郁,是个可悲的人类。 通常,那样的人无法过上光鲜的生活。但是,少年乃是作为人类之王降生的人。这原本并非他所期望,但他不由分说地被加冕,在身不由己中成为了王。而且不说别的,连少年自己都不愿相信自己。在孤独中,少年最终做出了命运给他准备的选择。 在这个世界,有一位糊涂的王。 他在心灰意冷之中,选择了被人嘲笑的一生。 但是,世界天翻地覆。 少年的命运发生剧变。 来讲讲某位英雄的故事吧。 过去,世界凄惨地迎来末日的洗礼。但是,本来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命运,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达成这奇迹般伟业的,是一位来自异世界转的转生者。 得到第二场人生后,他不时积累到宝贵的经历。 就这样,他跨越了种种战斗,获得无与伦比的魔力,拯救了自己珍爱的人。 顺带的,也拯救了世界。 ——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英雄背负起【神】与【恶魔】,于『世界尽头』长眠。他的大显身手,避免了生灵涂炭。最大多数人的幸运,毫无疑问称得上世界的幸福。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另外在这其中,还有件几乎无人知晓的,无关紧要的事实。 那位英雄————其实是这位少年,人类王痛彻敬仰的人。 就这样,憧憬、愚行,和爱的故事宣告结束。 接下来,【软脚王】麦克劳斯·费连纳的故事才正要开始。 「我,又一次有了想要做的事情。头一次有了向往的人」 「头一次觉得,不被任何人相信也无所谓」 「只求,自己能够相信自己」 *** 「你能单独争取到时间的确无妨,毋宁说值得称赞」 「但将结晶定位游戏的最终地点,这种事岂可认同!」 「还有【狂王】的戏言也是!那种模棱两可的话谁能相信!」 「再说,为什么把起点定在了王都!」 汹涌的怒吼声响彻临时王城。 经历了与【砂之女王】一战,以及与爱丽丝的相遇后,伊丽莎白回到了人类的地盘。 并且,她将缔结约定的事情做了汇报。结果,得到的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大量的骂声倾泻到【拷问姬】头上。伊丽莎白只觉得耳朵痛,摇了摇头。 她也觉得,他们说的都对。但是,谁都不能提供替代方案。 就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能够战胜爱丽丝的人材。 另外,伊丽莎白自己也想到了别的方法。 (放任爱丽丝尽情杀戮) 趁此期间,把濑名櫂人的结晶彻底藏起来,把他那句『还差一点』也瞒着,偷偷等待就好。相比伊丽莎白选择的游戏方案,那样做结晶更能获得保障,也更容易避免全灭。但是,等时机来临之时,人类很可能已经遭受毁灭性的重创。就算能够得到某种救济,对象大多数都死掉的话也没有意义了。 (也不清楚櫂人体内的【神】是什么状态。还应该设想到,『重塑』会根据破坏的程度来发生……就算不发生,后面的复兴也需要人手。母亲活着但没留下孩子,未来将无法延续) 不论怎样,只能寄希望于濑名櫂人的那句话了。 而且,为了能够做出避免杀戮的选择,也必须拿出濑名櫂人的结晶作为奖品。 这是挂上『诱饵』,让爱丽丝跑起来。然后,只能在她到达之前尽可能地争取时间。这件事,让伊丽莎白一个人本来难以完成。 但是,现在不能指望其他人协助。这次的战斗,只有死路一条。在同【砂之女王】战斗前,就已经没人能够对抗爱丽丝了。 因此,在此起彼伏的反对声中,伊丽莎白静静地张开嘴,如此说道 「拿不出替代方案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是,余无法保证生还……若有人觉得这样也无妨的话,请助余一臂之力。另外,余还是推荐不要吭声,好好躲起来」 伊丽莎白基本决定独自迎战。她现在魔力多少恢复了一些。这是基于『大王』战的经验保存了血液,进行输血的结果。 既然还能站着,就不能责备逃跑的人。 伊丽莎白是濑名櫂人救活的,是被他的爱拯救的。 既然这样,那么现在,将来,一切都是为她谱写的故事。 不能够推卸给别人,不去正视。 寂静充满周遭。这时,有人行动了。是人类王——麦克劳斯。 他庄严地起身,手贴在腹部,开始讲述 「想逃的人尽管逃吧——【异世界拷问姬】恐怕首先会到王城城下。既然这样,朕要留下。在伊丽莎白阁下同爱丽丝交战期间,朕将继续对各地指挥避难。通讯任务由朕一力承担。大家,想逃尽管逃吧」 「——麦克劳斯」 伊丽莎白愕然了。确实,人类国换掉『头』也不成问题。王有替代品。 但在『最终决战』时,『软脚王』曾逃了出来。本来麦克劳斯应该比谁都害怕现在的状况。 伊丽莎白用眼神问他「这样好吗」。 但是,麦克劳斯没有回答。 而这恰恰正是『答案』。 无需言语。麦克劳斯已经做好觉悟。他攥紧拳头,以透着几分年幼的举止发声宣告 「朕曾逃走过。正因如此,朕不逃了。哪怕朕终成孤身一人」 王的宣言在房间中回荡起来。他的近臣、有力贵族还有最高司祭,都面面相觑。伊莎贝拉一语不发。正当有人准备发第一声时,下个瞬间。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打开。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武者的声音宣告道 「就等陛下这句话」 *** 「达雷奥司,王国骑士团团长!」 伊莎贝拉喊起来。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王国骑士团是圣骑士团的下位组织。因此,伊丽莎白迄今为止都没机会跟团长见面。 达雷奥司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一个大胡子连的粗犷武夫。他虽然体格健硕,虽然看不出魔法素养,但给人以身经百战的勇士风貌。他首先站到伊莎贝拉身旁。 他将胳膊水平举起,向麦克劳斯敬礼,然后十分严肃地分析现状。 「我们也目睹到了『固定炮台』,领悟到当下是与『末日』同等的严峻事态。但是,【狂王】已经不在,若在只有半吊子觉悟的人麾下,我无法让部下们出战……因为若是那样,就等于是让所有人去送死。但是,陛下的觉悟,我们确确实实地听到了」 伊丽莎白突然明白过来。只见走廊上密密麻麻全是王国骑士。 不知他们是何时出现的,似乎之前都在偷偷听着会议。看来守卫也是共犯。所有人都堂而皇之地犯下不敬之罪。但在眼下的骚动面前,不便追问那些琐碎小事。 饱经沧桑的盔甲晃动着,达雷奥司前进数步。 然后,他跪在了麦克劳斯面前。可能完全出乎意料,年轻的王短促地倒吸了口气。达雷奥司深深低下头,毕恭毕敬地对王说到 「臣乐意侍随左右——请挺起胸膛,麦克劳斯王。为了您,我 们所有人都会为此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欢呼声响起。骑士们没有逃走,他们想要的是足以让自己奋战的理由,渴望着在酷似『末日』的危机面前出现成为道标的人。因此,他们纷纷挥起手臂。 王国骑士们纷纷发出赞同的声音。 此刻,历代最差劲的王,【软脚王】麦克劳斯, 终明确成为接替【狂王】的领导人,得到了武者们的认同。 「朕……我……」 麦克劳斯热泪盈眶。但在泪花掉落之前,他迅速擦了擦眼睛。就在此时,一名最高司祭点了点头。他是那位之前对伊丽莎白诘问为何不去死的老者。不知何时,他手上停着一只小型的发光鸽子。 老人摆动满是皱纹的脸,静静地讲道 「是吗,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麦克劳斯王,众位圣人发来通讯。一方面要弥补缘起与【神】的契约将被切断而反目,攻击珍妮阁下之人——拉·菲赛尔大人的过错。最重要的是,我等必须守护拉·克里斯托弗大人的救世意志,与【圣女】大人献身的成果。因此,所有人做好了与【拷问姬】一同赴死的觉悟」 「……圣人们,吗」 【拷问姬】愕然了。他们的选择,彻彻底底出乎意料。 圣人大多在祈祷的最后肉体彻底改变,对他们而言『神就是一切』。虽说现在情况特殊,但伊丽莎白的目标正是切断【神】的干涉。因此,她本该是敌人才对。但是,众圣人选择了要守护世界。与此同时,最高司祭们也动了起来。 他们一起跪了下去。司祭们作祈祷状,双手合十。 「众位圣人已下定决心。既然如此,我们也要为那命运殉教」 「……连你们也……」 伊丽莎白总算察觉到了。包括这位老人在内,他们的确都是最高司祭。 王的近臣,有力贵族等人,也都正襟直立。同时,外面传来慌慌张张的什么声音。 「哇,为什么走廊上这么乱!好重的汗臭!」 那是本该守在通讯装置前面的文官的声音。 他那样子,总觉得有点脱线。 *** 文官像游泳一样穿过了男人的海洋,再次闯进房间里。这次,他肩上载着一只通讯装置。文官指向白色球体,大声通知道 「伊丽莎白阁下!装置擅自跟过来了,是瓦列夫卡阁下发来的通讯!『我等平安撤退完毕。伊丽莎白阁下对我等有无尽恩情。爱丽丝·卡萝尔已经苏醒,我等将立刻重整军队,前来助阵』!」 「一个个都!」 伊丽莎白苦闷地咒骂起来。在她面前,通讯装置不知为何得意地拍打着翅膀。伊丽莎白挠了挠刘海,痛彻地心想。 明明任谁都不想死。 可是,一个个都选择赴死……为了必须守护的人。 麦克劳斯笔直地注视前方。背负一切的可悲寂寞之人,说到 「伊丽莎白阁下,请开口吧。朕等乃与你共命运的人——为了民众,朕等要奋战到最后。请揭开地狱的盖子吧」 瞬间,伊丽莎白感到有如烈风拍打全身。但是,那感觉的本质并不是风,而是来自她面前无数的听众们,那每一个人向她投来的,有如利箭的目光与压力。最高司祭们下跪,瓦列夫卡交抱双臂,伊莎贝拉凛然注视前方,珍妮挂着微笑,人类王含着泪水。然后,还有众多的士兵们。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开口。 这里面许许多多的人,都将因伊丽莎白的一句话去死。 即便如此,他们果然没有后悔 因此,【拷问姬】无所畏惧地宣布 「赴死的黎明之战——『最终决战(armageddon)』,开始吧」 *** 『愚蠢的女孩啊——这次吾也要出场喔』 在慌慌张张开始战备的走廊上。 突然有个声音从背后向伊丽莎白喊去。 转过头去,只见走廊角落的黑暗变得更浓更深。 那黑暗顺滑地蠕动起来,接着就像一条大鱼跃出海面一般,从里面冒出一头野兽。 至高的猎犬,【皇帝】现身了。碰巧在场的骑士吓得夸张地跳了起来。【皇帝】无视人类的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伊丽莎白眯起她血红的双眼。 在同【砂之女王】交战的时候,【皇帝】都从头到尾贯彻旁观的立场。这时候又是什么意思?伊丽莎白问道 「你有何目的……余本以为,你不准备战斗呢」 『哈,愚蠢。前面不都告诉过吗,现在还并非吾该出场的舞台。相应地场面还在「后头」吧——时机终于来临了,仅此而已』 ——汝需要翅膀吧。就破例让汝乘上来。 后面说的话,打了伊丽莎白个措手不及。这头高傲的野兽竟然主动让人乘在他背上,可谓是特例中的特例。伊丽莎白想了一会儿,对现在『时机来临』得出了结论,然后把淡淡察觉到的事情问了出来 「你在原本的契约者——维拉德死得时候就该消失了……但你依旧留在了这里。既然如此,肯定是通过见证维拉德最后一刻的人,也就是【圣女】,将你的契约又与其他人缔结了」 【皇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冷笑。 伊丽莎白注视着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双眸,直截了当地一问 「你的契约对象——是濑名·櫂人吗?」 『没错,愚蠢的女孩啊。哎呀呀,竟然过去这么久才找吾确认啊』 【皇帝】做出了回应。他举止就像真狗一样,挠了挠耳朵后头。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可能终于不嫌麻烦了,【皇帝】接着说道 『在维拉德快死的瞬间,【圣女】出现了。那家伙在圣女身上看出了自己的后继者,就把吾的契约还了回去。濑名·櫂人接受了,并且对吾说。「替我帮伊丽莎白脱离险境」。还是老样子,满嘴蠢话的白痴』 虽说是自己认可之人的拜托,但【皇帝】肯定不愿承认『因为那种理由而行动』吧。但他觉得继续沉默下去也对自己不利,于是便放弃了。 可是,之前都算怎么回事呢?伊丽莎白眯起了眼睛。 「前面都已经够凶险了吧?」 『哈,哪里啊!虾兵蟹将都死了,但汝还活着吧。但这次不行了。汝会死。照这个样子,毫无疑问。于是,感到光荣吧。吾将陪你共赴地狱——若连那家伙的一个愿望都实现不了,也将有损吾之名誉』 【皇帝】说完哼了一声。伊丽莎白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这只至高的猎犬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样子。但伊丽莎白禁不住告诉了他 「你,说话挺有人味啊」 『哪里啊,当心咬死汝』 【皇帝】沉吟。那愤怒的反应,同样带着几分人味。 至于这是否存在意义,就不清楚了。 *** 就这样,战斗即将开始。 为了肮脏求生的挣扎,坚信未来而赴死。 为了将故事,在这里画上句点。 —— 8 【最终决战〈armageddon〉】 —— 来讲个故事吧 这是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与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被世界抛弃的英雄的故事。 是那两人分别之后的故事。 憧憬、愚行与爱的救赎的故事已经结束。 由所有人堆砌而成的,忏悔、憎恶与梦的故事已经开始。 或者说 这是个被独自留下的女孩,与被抛弃的孩子的故事。 曾是怪物的女性,与化身怪物的少女的故事。 然后,是诸多愚昧而不懂吸取教训,正因如此而值得守护的,愚物的故事。 换而言之,是小人物们的故事。 是他们各自怨恨、憎恶、爱、害怕、悲伤、感叹、即便如此仍做出选择的,最后的故事。 是将来不会被讴歌为『非常非常遥远的故事』的故事。 是太过丑陋,太过骇人的逸闻。 称之为神话显得过分扭曲的故事。 没错,这终归是应当终结的故事。 所以,她拿起了剑。所以,他们拔出了刀。 讲个故事吧。 这是个关于忏悔与憎恶,还有梦的故事。 她和他们要保护世界的,怀梦的故事。 纵使要践踏自己 也要拼死一搏的,怀梦的故事。 *** 灾难要来啦, 灾难要来啦, 降临在大地上生活的人们头上。 然后,灾难——是少女的形态。 不需要等到夕阳西斜。 淡蓝色的天空作背景,美丽的少女飞舞降临。 在王都地陵前的广阔空间,爱丽丝如约出现了。她没有意义地咕噜咕噜转起圈,长裙的荷叶边勾勒着圆。之前溅满全身的血,已经全部消失。 现在的他,犹如上天派来的使徒。 明明就是灾难本身,爱丽丝却露出微笑,朝气蓬勃地呼喊过去 「约好了哦!我来啦,伊丽莎白」 瞬间,光炸裂开来。伴随热量的炫目光线,烧灼爱丽丝。 这是神圣生物命中的效果。没有轮唱,是半强行的召唤。但是,爱丽丝的防御甚至没有发动『蛋人〈humpty dumpty〉』。她像料到了似的,轻声一语 「『白兔的洞〈rabbit’s hole〉』」 空中打开一个漆黑的洞,洞神奇地将热与光不知送往了哪里。 同时,她无声无息地呼唤出自己的骑士。威风凛凛的白骑士悄然现身。 爱丽丝极其自然地跨上了他的马。 骑士无言地执枪斜着一挥,撕裂虚无的半空。冲击波命中墓地所在的远方山丘,爆炸了。瞬间的寂静后,山丘被轰飞,远方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边的人恐难逃一死。 爱丽丝按着帽子,注视着这一连串的破坏行动,然后高声喊道 「这是第一声问候哦!可是要帮你忙的笨蛋们全都死掉啦!可以赶紧出来了吗,伊丽莎白!」 「还是那么厉害,超出了这个世界的架构。无视原本存在的极限值活动的东西,已经像是获得了自由意识的【神】或【恶魔】之类的存在了」 沙尘散去。之后,伊丽莎白站在那里。黑发飘逸,【拷问姬】与【异世界拷问姬】相互对峙。爱丽丝再次露出微笑,像唱歌一样回答道 「是呀,总算注意到了吗,伊丽莎白?我是带来终焉的人,是新的危机,终结之兽。或者,是下达最终审判的人——怎样都好啦。反正父亲大人被杀死了,总算有真切的感受了——我只要想要,不管什么都会去破坏,都能破坏掉」 爱丽丝轻轻地垂下双眼,用透着深深后悔的声音说道 「要是父亲大人还活着的时候察觉到就好了。把我们之外的一切全都破坏掉就好了」 这样一来,爱丽丝就不会孤单一人了吧。但是,时间无法倒流。 就像白兔会迟到一样,爱丽丝也迟到了。爱丽丝说,她至少想帮刘易斯实现心愿。她祈祷般双手合十。 「有过愿意爱我的人。有过愿意抚摸我的人。有过愿意原谅我的人。这个世上,头一次有这样一个人。既然,这是那个人的愿望」 那也就是,我的愿望。 所以, 「请大家,所有人,全部,一起死吧」 响起恳请般的声音。爱丽丝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把心愿切实地提了出来。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咻地指向爱丽丝。 然后,就如曾经那般,【拷问姬】堂堂正正地作出回应 「————余拒绝!」 「…………啥?」 爱丽丝露出绝顶不悦的表情。红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孩子气的愤怒。 伊丽莎白无视她的反应,打了个响指。 在她身旁,出现一头猎犬。猎犬背上的肉蠢动起来,随着恶心的声音,肋骨向空中伸展,生出酷似蝙蝠的飞膜型翅膀。【皇帝】用酷似人的声音低沉冷笑。 伊丽莎白不在乎爱丽丝的不悦,毫无畏惧地宣言道 「爱丽丝啊,游戏时间到了。恐怕,凭余一己之力难以阻止你……但约定就是约定。来吧——黎明已至!结束这漫长的噩梦吧!」 「是呀,用不着你说!让我来结束吧,伊丽莎白!就在这里,现在!」 爱丽丝高声叫喊。白骑士举起长枪。 伊丽莎白跨到【皇帝】背上,高高地飞舞起来。骑士长枪横扫,【皇帝】猛扑双翼,两股冲击破发生激烈的碰撞,但白骑士的一击占据上风。 瞬间,伊丽莎白唤出怀念的刑具名称 「『铁处女〈iron maiden〉』!」 空中出现身着红色长裙的金发少女。少女甜美地伸出手,将肉眼不可见的冲击紧紧抱住,抵消,然后被破坏,坠落。 与此同时。 『啊——aa──啊──ah──ah·aaaaaaa阿阿阿阿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响起了毛骨悚然却又庄严的声音。那似是圣歌,又似是悲鸣。 鸟群、大群的鱼、七色的光、血之滴 极力地从『侧面』砸向爱丽丝。 「————欸?」 爱丽丝肯定以为已经把圣人杀完了。 结果,这成了彻彻底底的出其不意。 白发一部分烧了起来。爱丽丝连忙熄灭了火焰。另一方面,白骑士却对『正面』架起了盾。大弓的一击扎了上去,强力的毒开始腐蚀金属。 不止如此,从其他方向还有数支大弓射出的箭逼近。白骑士将那些全部击碎。 尽管爱丽丝依然没有受伤,但惊讶地张大了红色的眼睛,愣愣地呢喃起来 「骗人、的吧——有多少人啊?」 「不都说了吗——凭余一己之力难以阻止你,但有足够多的人就另当别论了。余等都来做你对手,至死方休。傲慢的审判者,自称新灾难之人啊」 【皇帝】拍打翅膀,伊丽莎白在上空悬停。但是,事态并没有任何好转。现状没有改变,危机仍未散去。但是,伊丽莎白宣言道 「【异世 界拷问姬】,欢迎来到『不可思议的国度(wondernd)』」 【拷问姬】无比恶毒地冷笑道。 她义正言辞,光明磊落 如同坚信着 自己的前方只有胜利。 *** 长枪一闪奔袭而去。 这次,分散中的圣人遭到了袭击,但未必就此丧命。 这多少不排除司祭们张开了结界的效果,但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圣骑士聚成一团不断带着『圣人』转移。这个方法极为单纯。 他们让『圣人』与司祭们坐上台车,奔走于已经完成避难的整个街区。这招太乱来了,不是一句不敬能够概括,甚至让人感到白痴。但是,却出乎意料的有效。 圣人的第二大问题是持久力低下,但最大问题就是没有机动力。 不会动的靶子,瞬间就会被杀。但是,能自动移动就另当别论了。 圣骑士们在石砖地上飞奔。其中一位年轻骑士高声问道 「拉·德略夫大人……您有没有不舒服?」 「啊……啊啊,还,没问题」 腹中养着鱼的老人作出回应,一边抚摸着透明化的肚皮一边点头。 在同【砂之女王】的殊死战斗中,他的魔力一时枯竭,但现在已经回复了很多。这得益于最高司祭转让魔力与输血的效果。他应该还能发动数次炮击。 在【狂王】领导的『最终决战』时,这位老人曾与拉·菲赛尔共同参战。 当时圣人们的炮击,至今仍旧影响深远。现在,拉·德略夫将继续置身死地。 年轻圣骑士向自己正在拼命运送的人微微回头,不禁继续问道 「失礼,我有一事想问……为什么呢?」 「蠢货!当心咬舌头,还不闭嘴快跑!」 「不,无妨……为什么,是指,什么事?」 拉·德略夫打断了长官的怒吼。老人平静地对年轻人的提问反问过去 圣骑士苦恼了一会儿,但或许是不想留下悔恨,便将疑问倾吐出来 「那个,伊丽莎白阁下与拉·菲赛尔大人的事情,我听说过了。包括之后拉·德略夫长久陪伴着拉·菲赛尔大人的事情也是……因此,实在没想到大人们竟会挺身而出,发起『奇迹的炮击』……这是为什么呢?」 圣骑士战战兢兢地问了出来。毕竟这里是战场,不会为了憎恨的人站到这里。听到年轻圣骑士这么说,拉·德略夫点了点头。瞬间,他的容貌开始改变。拉·德略夫开始恢复年轻。皱纹与褐斑消失,他以尚年青的美丽姿态,轻声说道 「声音,全都听到了。不只是拉·菲赛尔的叹息,还有拉·克里斯托弗的祈祷,以及——【圣女】大人临终的圣音」 「【圣女】大人……」 「尽管不敬,还是告诉你吧。我等虽为圣人,同时也像她那样……作为一名人类做出了决定。我等自己做出了决定,决定相信」 出乎意料的话语,令圣骑士惊讶地张大双眼。通常,圣人不具备自由意志。但是,【圣女】的临终大概成为了某种契机。他们看到了要去相信的东西。 「哪怕,有一天,链接将失去……我等心中,神明永存……我等要以人类的身份,相信拉·克里斯托弗大人的微笑,相信【圣女】大人的愿望……既然如此,被救活的人,必须去战斗」 年轻圣骑士恍然大悟。若没有拉·克里斯托弗与【圣女】的死,世界恐怕将提早迎来极限。这里的所有人,全都被赋予了第二场生命。 拉·德略夫的眼睛里充满了明确的意志光辉。尽管话音浑浊,但依旧明白地说到 「既然如此,就挣扎吧。不管这么做,多么愚蠢」 拉·德略夫再度开始咏唱。鱼形神圣生物从他肚子里扭动着身体飞了出来。那些鱼在空中泅泳,奔向了爱丽丝。这样远远构不成致命伤。但是,炮击的大量执行,让确定攻击来源位置变得困难。即使这样,冲击波还是飞了过来。 圣骑士们继续全力奔跑。他们来了个急转弯,调转方向。 惊险之际,他们背后的民宅被炸得粉碎。在瓦砾横飞之中,几名圣骑士大喊起来。 「失敬!」 「总觉得开心起来了!」 「是吗,那就别怪我只耍嘴皮子指挥喔」 「是!」 在圣人到达极限为止,他们将一直狼狈地四处窜逃……又或者,直到运气不好被命中而死为止。但是,他们的脚步中没有绝望,脸上充满阳光。他们心想。 此刻自己的的确确活在奇迹之下。 既然如此,根本没有止步的理由。 *** 另一边,在屋顶上。 能在王都拥有房屋的人都很富裕,因此所有建筑都建造得十分坚固,完全能够支撑人在屋顶上奔跑。另外,除贵族的居住地外,其他建筑基本每个区域都紧挨在一起。 因此,兽人与王国骑士能够无拘无束地在屋顶上移动。 大弓需要固定。因此,他们用一次便将其舍弃。现在,他们发散式地释放着剧毒之箭。在靠近广阔空间时,还利用油壶跟火箭。 这些不拘一格的射击,几乎相当于找碴。 爱丽丝没有被伤到,但作为佯攻十分见效。每当长裙被溶化、被燃烧,爱丽丝就会像小孩子一样生气、慌张。另外,来自四面八方的射击也有效干扰了白骑士的瞄准。 即便如此,面对广域范围攻击,他们必须靠自己来躲避。 「东南方、距离四、散!」 随着兽人尖锐的声音,所有人撤离现场。简洁的指示,告知了应该回避的方向及命中的威力。他们一齐飞奔起来。冲击波命中现场,炸出一个夸张的窟窿。 瓦砾喷洒而出,又重重地落了下去,最后停止。 瓦列夫卡抬起压低的身体。在他身旁,轻装的达雷奥司正在转动手臂。尽管好几次突破瓦砾之雨,但他的身体仍未受任何伤。看来相当结实。 瓦列夫卡忽然朝达雷奥司看去,一副十分意外的样子开口道 「我等在森林中早已习惯有高低差的作战,但不曾想诸位也这么厉害。真没想到,竟然能够跟上我等的移动速度」 「我们可是王国骑士!对于城镇平面图,连屋顶都一个不漏地记在脑子里了!我们还担心阁下们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好呢,还真亏能跟上呐!」 瓦列夫卡站起身来,达雷奥司叉起胳膊。 两人正面互瞪起来。几秒种后,两名武者的胳膊重重地抵在一起。 他们相互赞许,相互点头。顺势,他们拿开胳膊,到达指定位置就绪。 瓦列夫卡再次架起弓。周围的兽人也跟着做好准备。 这里距离广场很远。他完美活用兽人的力量与视力,将弓拉满, ——释放。 *** 「『虫穴〈hell hall〉』『摆镰〈pendulum〉』『审判之锤〈gavel〉』!」 在此期间,伊丽莎白也在纷纷展开『拷问刑具』。 这是场一切都以被破坏为前提的盛宴。 俨然就像曾经跟濑名櫂人吵架时的势头。 白骑士出色地应对。他贯穿虫穴,连周围的土壤一并挖掉了。他卸开摆镰,用 剑柄将巨锤弹开。但在防御刑具过程中,他不管怎样都对其他攻击的防御有所疏漏。 此时,圣人的炮击与弓箭等命中。 趁此破绽,伊莎贝拉用机械之脚滑行上前,用锁链缠住了白骑士的手臂,并继续划着圆弧阻碍对手的动作。银色的发丝描绘出优美的弧线。 即便如此,白骑士依然驾着马,躲开了伊丽莎白的刑具。 瞬间,圣人的炮击命中爱丽丝。爱丽丝发出尖锐的惨叫。 伊莎贝拉在反被白骑士抓住之前自行斩断了锁链,即刻脱离现场。然后,伊丽莎白顺势绕到背面,向爱丽丝投去十多只暗器。 这时候,伊丽莎白同时发声。六片花瓣在伴着黑暗狂卷乱舞,在攻击当中进行创造。 「『断头圣女 guillotine〉』」 眼前的状况一塌糊涂。 五花八门的攻击下,已然将爱丽丝的身影遮住,无法看到。 此番场景,甚至像一群大人聚在一起欺负小孩子。攻击的持续恐怕有所限度,但战力在一点点被削弱。均衡状态维持了下去。 (后面只要尽量争取时间) 伊丽莎白看到了胜机。她召唤出新的刑具。 爱丽丝泪汪汪地按住帽子,整个人缩成一团,变得好小…… 「———————傻瓜一样」 就呢喃出了,短短的一句话。 那声音异常鲜明地传进伊丽莎白的耳朵。 与此同时,白骑士将手臂大幅度地向后拉。 那是无视一切攻击的动作,与迄今为止的一切有着致命性的不同。伊丽莎白背脊一寒。但其他察觉到的人,就只有伊莎贝拉和珍妮了。指示来不及发出。 瞬间,白骑士将长枪投掷出去。 咻地,银光飞驰。 不只是广场,覆盖整个王都 直线范围上的所有人都遭到破坏、杀害。 —— 9 【二人的舞蹈】 —— 其实,知道是办不到的。 但是,还是想去做做梦。 过去,珍妮·德·蕾的出生之地只有死亡。在那个四面被悬崖峭壁包围的故乡,所有人都为了去死而活着。在那里,她只是一具为了杀死所有人而存在的提线木偶。炼金术师们把自己的命都赌了进去,强烈无比地希求道 『我们的拷问姬啊,实现我们的愿望吧。赐给我们永恒的梦』 珍妮无意否定他们的自豪,也无意对他们长久以来相信的大义嗤之以鼻。 否则,谁会作为救世的少女去行动,给炼金术师们的梦画上句点呢。 但是,若要问珍妮的真心话,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什么实现愿望,恶趣味吧!】 【将死之人还做梦,矛不矛盾】 对炼金术师们的行动,她无法带入情感。 在那里,只有死亡。那冰冷,正是世界的全部。 但是,珍妮遇到了温暖的人。 伊莎贝拉是她头一个认识的美丽的人。珍妮将她机械化后,她依然那么温柔。总是威风凛凛,总是无比美丽……总是那么温暖。 伊莎贝拉握住过她的手。 伊莎贝拉不在乎被她的血弄脏。 伊莎贝拉为她哭过。 伊莎贝拉为她受伤而悲伤过。 所以,珍妮想要去相信。 一边像傻瓜一样与她肤浅(甜腻)的互动…… 结婚! 啊,当然,仪式就在王都举行吧! 曾想要,那样去相信。 就像一个正在幻想的少女。 「其实,知道是办不到的。【但是——还是想去做个美丽的梦啊】」 *** 白骑士的投掷,根本无暇躲闪。 恐怕所有人几乎被杀。 (瓦列夫卡、达雷奥司、圣骑士、王国骑士、圣人、兽人,全部吗?) 下起瓦砾之雨。 下起火焰之雨。 犹如将一切,覆盖殆尽。 (——所有人都、吗?) 伊丽莎白红色的眼睛惊讶地张大,不禁哑口无言。 在她面前,街区被呈直线状挖掉了一大块,伤痕还伴着烈焰,简直就像流星坠落砸出的痕迹。王都的民众已经结束避难,但此前奋战的人们都已丧命……恐怕,无人生还。 爱丽丝静静地抬起脸,如女王一般淡然地问道 「这样一来,真的就结束了呢……一定是呢。让骑士和圣人帮忙的王也是,之后看我一下杀了他。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继续追了吗?」 爱丽丝轻轻歪下脑袋。她的眼神在说,胆敢阻止就大开杀戒。没有空为死者悼念。如今的爱丽丝也是女王,不会留情。 伊丽莎白将一时的冲动挥去。 她毫不畏惧,打算回应。此时,却被其他的声音打断了。 「不,还有我们呢。【看看眼前不就明白啦】」 「我们,伊莎贝拉·维卡与珍妮·德·蕾夫妻来做你的对手」 金色女孩与银色女孩上前。两人右手与左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伊丽莎白咬紧嘴唇。两人的确很强,但远远不及【异世界拷问姬】。她们也应该很清楚力量差距多么悬殊。 即便如此,她们依然没有松开对方的手,岿然不动。 伊丽莎白从两人身上看到了强烈的觉悟,但依旧开口说道 「珍妮、伊莎贝拉——就算你们也无能为力,快退下吧!」 「您曾说过。『不管谁说该怎么做,都不要听』『你的选择,只能由你自己来负责』『拯救世界也好,毁灭世界也罢,一切全凭自己愿意』」 这是过去在『世界尽头』,伊丽莎白说过的话。 伊丽莎白短促地呼吸为之一窒。的确,选择生死的责任,只能由自己来承担。不论后面等着的是什么,谁都没有阻止决意的权力。即便如此,伊丽莎白还是想多说些什么。但是,珍妮以澄澈的目光接着说道 「就没有留恋吗,愚蠢的你dy)?」 「冷不丁地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事到如今,那种事……」 怎么可能有——伊丽莎白本打算斩钉截铁地这么说。这原本就是场赴死之战。在发起挑战的那一刻,就不可能带上什么留恋。但就在此时。 伊丽莎白…… 「……啊」 想起来了。 她想到了。 自己还怀着的唯一一个,如同星星的愿望。 看到伊丽莎白的反应,珍妮冷冷地哼了一声,严肃、淡然地断言道 「你想阻止我们吧。你要是成功了,死的将会是你自己——【自己会不会后悔的问题,你丫真的想清楚过吗!】」 这一次,是过去濑名櫂人说过的话。 在『世界尽头』,珍妮对杀死伊莎贝拉产生了犹豫。那时,櫂人指出了珍妮想救伊莎贝拉的真心,说出了那样的话。过去对珍妮抛去的提问,这下全被还回来了。 面对这句话,伊丽莎白没能吐出谎言。 伊丽莎白败得一败涂地。 因此,她缓缓转身,面对【皇帝】。既然两人要留下,伊丽莎白就该离开。如果同时被打倒,争取时间就没意义了。 她静静前行,黑发随风飘逸。但是,她呐呐自语般轻声说道 「抱歉。待会儿余就过去」 「可以的话就不要跟来了。【老娘也没打算白死呐】」 「是啊,珍妮……嗯,老娘?不是俺们,不是我们,你,唔、哇啊啊啊啊啊!」 珍妮没有回答问题,直接打了个响指。 瞬间,伊莎贝拉的机械零件同时开始运作。 那些遵从珍妮的指示,开始自行奔走。无关本人的意志,伊莎贝拉的脚飞奔而起,沿着街区中的道路疾驰而去。那身影,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珍妮确认到伊莎贝拉已经逃远,她独自点点头。 「……你与我共许过未来……你为我带来了幸福……有这些就足够了。【别啦,老娘心爱的女人(mydy)。找个更好的对象,去抓住幸福吧】」 珍妮像个小孩子一样轻轻挥手。但随后,她把那白皙的手掌紧紧攥住,转向爱丽丝。蔷薇色的眼睛里,映现出少女的身影。 此时,珍妮有生以来头一次 露出了非常平静的微笑。 她面对【异世界拷问姬】,轻轻地说道 「要不要稍微聊聊,年幼的你dy)」 「…………聊聊?」 那是足以令爱丽丝不禁停止攻击的, 美丽的,美丽的,表情。 *** 瞬间的,爱丽丝呆住了。她盯着珍妮的表情,看入了神。但是,她手忙脚乱,想调整好状态,连忙放出话来 「啊,啊啊……想争取时间是吧。但我是不会上你当的,因为弄坏你特别简单啦。最好别以为自己能得救喔」 「也对呢。要说不想争取时间是不可能的。可最重要的是……【老娘啊,一直都想找你丫谈谈啦】」 珍妮无比认真地讲道。那一字一句都无比真挚,没有虚伪。 她就像说着感谢的话,短短地点点头,然后流畅地讲了起来 「我是人工制造的,【拷问姬】……一出生就被托付了救世的愿望。『我们的拷问姬啊,实现我们的愿望吧。赐给我们永恒的梦』,我不否定他们的愿望,也决定守护他们的自豪。但是——这绝对只是诅咒」 珍妮蔷薇色的眼睛,庄严地焕发光辉。爱丽丝诧异地皱紧眉头,一副不明白对方在讲什么的表情。但是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爱丽丝咽了口唾液。她用声音颤抖着,催促珍妮讲下去 「……你想说什么?」 「这是个关于忏悔与憎恶,和梦的故事。恐怕,你是一边道歉一边被托付的。可是那实际上,不过是把他对世界显露的憎恶烙印到你身上……【你丫真的没发觉?】」 瞬间,爱丽丝脸上明确充斥着害怕。她连自己的强大力量都忘记了,想要捂住耳朵。但珍妮不给她机会,抢先开了口。将谁也不曾向她指明的事情,轻轻讲了出来。 就像是,把不能碰的伤口挖开一般。 「你的确被爱过——【但那遗言,才不是爱】」 「『砍脑袋!〈behead〉』」 爱丽丝发动魔法。空中出现一把斩首斧。那斧头了过去,却只切下珍妮的一束头发。动摇已经反映在她的瞄准上。爱丽丝细微地颤抖着。 珍妮眨了眨她宝石般的双眼,静静地接着说道 「爱,才不是那样的东西」 「闭嘴,给我闭嘴啊!」 「我的心爱之人(伊莎贝拉)握住过我的手,不在乎被我的血弄脏,为我哭过,为我受伤而悲伤过……然后,不论最后是怎样惨烈的死法,她一定都会对我这样说」 珍妮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上,蓝色戒指绽放着光辉。眼前充满凶险,还准备不到正式的东西。于是,这就作为替代交给了珍妮。珍妮对它吻了下去,一语道空 「『只要你——幸福』」 「住口!住口啊……住口……拜托了,快住口」 「你被诅咒了。【死去之人的梦纯粹就是矛盾和负担】——所以,罢手如何?【把世界破坏得一干二净之后,给你丫能留下什么】」 爱丽丝蜷缩起来,激烈颤抖。她慌慌张张地向周围环望,但没有人来回答她。爱丽丝,果真孤身一人。她哭呀,哭呀,最后紧紧咬住嘴唇。 「人家知道,其实知道的。但是,重要的东西,大家都只有一个。对于得不到那唯一重要东西的人,还能留下什么?只有我懂得父亲大人的悲伤。所以,这就够了。我不会罢手。没错,这是我的意志」 爱丽丝粗暴地擦掉眼泪,有力地瞪向前方。 她就像一名成熟的女性,明确地断言道 「我原谅父亲」 爱丽丝自愿选择替他实现愿望。此刻的她,已经没有丝毫迟疑或犹豫。 这一瞬间,艾莉丝原谅了一切。她肯定了父亲的憎恶,做完了最后的选择。可以说,与此同时也决定了世界灭亡。过分悲伤的选择,源于坚定的爱。 本想能够活下去的人被杀死了。他将愿望托付给了她。她明知是诅咒还是选择了原谅。 就这样,她揭起复仇的旗帜——决定让一切统统去死。 爱丽丝抬起手,准备继续展开攻击。但是,她以出乎意料的平静口吻,轻轻地说道 「不过,谢谢你——直到最后的最后,我不会忘记你这番话」 「是吗,既然你说原谅所爱之人的一切,【那就只剩相互厮杀这条路了呐】」 「是啊,抱歉了。很遗憾,我要把你也杀掉」 爱丽丝寂寞地断言道。在她说话的时候,动作没有停下。她打起响指。 配合她的指示,白骑士将长枪举过头顶。 为了抵抗,珍妮卷起金色的花瓣,制造出自己所能制造的最强盾牌。白骑士释放冲击波,珍妮看出无法完全防御。但是,就在那瞬间。 白骑士的准星大幅偏离。冲击波没有击中珍妮,朝遥远的后方飞去。为什么?珍妮眼睛眯了起来。她发觉原因后,呼吸为之一窒。 不知何时,白骑士的手臂被锁连缠住。 珍妮循着那银色看去,在那里如同理所当然一般 站着她的心爱之人 伊莎贝拉。 *** 本以为是梦,但却是现实。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她都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出现。 「为什么,你在这里!【老娘不是让你丫逃走了吗!】」 即便如此,珍妮还是吼了过去。伊莎贝拉眨了眨眼。眼前的状况令人绝望,但不知为何,伊莎贝拉却悠哉地挠了挠脸。她就像害羞,又像伤脑经地说道 「哎呀……老婆遇到危险时赶过来,不是做老公的责任吗?」 「【你这大白痴!】你才是老婆!」 珍妮气势汹汹地吼过去。这算什么啊……珍妮觉得,她们两个的对话都傻得不行。但让她来说的话,伊莎贝拉要更傻得多。明明知道回来就是送死。但同时,珍妮也心知肚明。 不论把她拖走多少次,她肯定还是会赶回来。 她甚至没有任何疑问美丽的银发翻飞起来。那双蓝与紫的异色双眸中,不知为何反倒对「为何要分离分离?」充满困惑。只不过,这在正常不过了。 伊莎贝拉·维卡就是那样的女性。 正是如此,珍妮才爱上了她。 珍妮一边哭着一边闭上眼睛。然后,她死心了。同时,她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 曾经也是这样。 明知现状不允许,还是做了个美好的梦。 『结婚!』 『啊,当然,仪式就在王都举行吧!』 现在,就如同实现了诺言, 犹如婚礼仪式一般。 珍妮执起了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伊莎贝拉也极其自然地反握住珍妮的手。金色的花瓣仿佛将周围装点成了婚礼的殿堂。珍妮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问道 「我心爱的人(mydy)啊——不论疾病或健康、喜悦或悲伤、你都愿意爱我、敬我————哪怕将要白白送死————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啊,当然愿意」 带着会笑,伊莎贝拉回应了。她堂堂正正挺起胸膛。珍妮点点头,流着泪,笑了。 然后,二人 开始了【她们的舞蹈〈waltz〉】 —— 10 【拷问姬】与【皇帝】 —— 『最终决战』前夕。 「关于你的弟弟,余想谈谈」 伊莎贝拉·维卡被伊丽莎白·蕾·珐缪叫住,这样开口说道。 就这样,伊莎贝拉被告知了……得知了关于十四恶魔中『骑士』契约者的特征与死状。伊丽莎白并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伊莎贝拉的弟弟。但伊莎贝拉本人一下子就接受了。那人毫无疑问正是自己的弟弟。 伊莎贝拉的弟弟有双美丽的蓝眼睛,拥有生存的信念与正义感,总之是个坚强的孩子。『串刺荒野』的绝望,想必足以让恶魔看上他吧。 讲完之后,伊丽莎白对她说,要不要战斗由她自己选择。逃跑也不怪她,反过来与自己为敌也无妨。对此,伊莎贝拉只回答了声『谢谢』。 感谢阁下拯救了我堕落成十四恶魔的弟弟。 这是她的真心话。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苦恼与纠葛。回首一看,伊莎贝拉的人生算挺长的。她总把自己与正确放在天平上衡量,然后去选择正确。 对此,她不后悔,但也悲伤过。伊莎贝拉·维卡的人生,作为一个人类而言太过枯燥乏味。但是,这样的她得到了意外从天而降的救赎。 曾经落在怀中的人,是那么美丽。 珍妮救过她。 珍妮倾慕过她。 珍妮爱过她。 珍妮就是她的一切。 唯有正确的人的爱,有珍妮肩负了起来。 陪伴在心爱之人的身旁,直到最后。 这是多么多么幸福的事。 所以,伊莎贝拉·维卡认为 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之一。 不论健康或疾病,不论喜悦或悲伤,爱她,敬她,安慰她,扶住她,倾尽真心,直到生命尽头……能发誓吗? 「————我发誓」 *** 爱丽丝面前,有两位女性的尸体。 她们下半身已支离破碎,内脏从肚子里漏了出来。但照理说,她们就算尸骨无存都并不奇怪。白骑士的攻击足有如此威力。 可是最后的一闪,爱丽丝故意偏了一些。 将她们整个身体轰掉,她办不到。 不论如何也办不到。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们一直牵着手。 而且,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 「为什么……在笑啊」 爱丽丝嘟哝了一声。她拼命思考。死亡难道不是悲伤吗?难道不是绝望吗?自己肯定没法面带那种表情去死吧。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在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如嘶吼般问过去,但无人回答。爱丽丝果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在胸前紧紧地攥住拳头。虽然她站在已经杀害众多生命的立场,泪珠却咕噜咕噜地往下掉。 这时,她恍然大悟抬起脸,就像得到了一丝救赎般说道 「伊丽莎白!……对啊,对啊,伊丽莎白」 她东倒西歪地迈出脚步。她望着珍妮她们的尸体时,白骑士暂时消失了。爱丽丝用自己的双脚开始游荡,踩着不稳的脚步,走过被自己击穿的坑地。 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就像是要,去追抛下自己走掉的姐姐。 「告诉我,告诉我啊,伊丽莎白……我不明白啊」 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啊。 *** 天空中没有云。那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乳白色与七彩虹光填满天空。没有任何【恶魔】所引发的变化。 但是,世界确实正偏向于死亡。这个事实,令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在『世界尽头』——被圣女规定为『那个样子』的地方。 伊丽莎白见证了珍妮与伊莎贝拉的死。 她默默地消除了【窗】,关闭了蓝色戒指上放映的情景。 伊丽莎白留下一道泪,转移目光。她静静地注视着结晶中沉睡的人们。【皇帝】一语不发。伊丽莎白轻轻将手放在那熠熠生辉的表面。 结晶十分冰冷。但她还是把脸靠了上去,轻轻地说道 「櫂人,小雏啊……你们会来一起战斗吗?」 没有回音。但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她用红色花瓣切开了自己的手腕。 【拷问姬】将放出了充满魔力的血液。红色的线滴落下去,在櫂人他们沉睡的结晶周围细致地奔腾开。原本沉睡的两尊巨柱开始活动。它们一边相互纠缠,荆棘的藤蔓一边展开。蓝色与红色的蔷薇再度华丽绽放。成长后的巨柱犹如扭曲的神殿,将结晶包围起来。 这样一来就准备完毕了。伊丽莎白细细地呼出一口气,默默地坐在地上。 她已经无法再靠在结晶上了。 她只是孤独地仰望天空。 【皇帝】也没有过来嘲弄她。这只聪明的野兽知道,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就这样,伊丽莎白像从前一样, 开始,唱起了歌。 *** 来讲个故事吧。 这是个被独自留下的女孩,与被抛弃的孩子的故事。 曾是怪物的女性,与化身怪物的少女的故事。 终归,应当终结的故事。 所以,她拿起了剑。所以,他们拔出了刀。 讲个故事吧。 这是个关于忏悔与憎恶,还有梦的故事。 她和他们要保护世界的,怀梦的故事。 纵使要践踏自己 也要拼死一搏的,怀梦的故事。 *** 变化,突然间开始了。 透明的大地上,红色沸腾起来。冰面上滚落的结晶纷纷粉碎。 周围如毒沼般浮现出异样的传送阵。 首先,『固定炮台』们出现了。他们以将伊丽莎白包围的形式,成圆形出现。眼皮与舌头被拔掉,四肢被切断的人们,在永不停息的痛苦中苦闷挣扎。 伊丽莎白直观地明白了。 (刘易斯的遗产,这些就是全部了吧) 不认为还有更多数量。这总算是把老底都给吐出来了。 这些可怜的人,必须了结掉。 伊丽莎白当即跨到【皇帝】背上,高高地飞舞起来。悲鸣的热射线,被她敏捷地躲开。【皇帝】就那样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他沉闷地低吼道 「杂鱼就省省吧,还不赶紧去睡」 【皇帝】以极高的高度——【坠落下去】。 以十四恶魔之顶点的降落地点为原点,黑暗染尽一切。 压倒性的寂静,一时将周围吞没。 几秒钟后,黑暗转变成羽毛。那些羽毛随蓝色花瓣一并爆炸。以原爆点为中心,『固定炮台』化成了内脏和血的团块。如此一来,他们终于从痛苦中得到解放,被送往死亡。 尽管展现出压倒性的实力,可这次【皇帝】没有冷笑。 他着地后,压低姿势,如低吼般念出不祥的预言。 「————要来了,愚蠢的女孩啊。灾难终于到来了」 灾难来了。 是灾难要来临了。 十四恶魔的顶点如此告知。 忽然,酷似兔子洞的黑球在空中打开,从中出现一个身着蓝色长裙的身影。 是爱丽丝。但是,她的样子很古怪。她一边哭一边向前方伸出双臂。 她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你怎么哭了?」 伊丽莎白问过去。她平静地接受了爱丽丝的悲伤,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爱丽丝猛地摇摇头,帽子上的白缎带耷拉着左右摇摆。爱丽丝一边哭一边拼命诉说 「我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唯独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呐,拜托了——请你,请你,一起死吧!」 「你怎么就得出那样的结论」 伊丽莎白有些无语,但能够理解。 说服是不可能的,看不出她能好好听人说话。 这是因为,爱丽丝是真的『只有那样』。她堆起的尸体太多太多,不是凭一句「她还小」就能饶恕的罪孽。爱丽丝自己也已经不考虑要被饶恕了吧。 既然如此,也就只有破坏一切了。 爱丽丝的所作所为,就是『那样的事』。 回过神来时,爱丽丝已经骑上了白骑士的马。以伊丽莎白的视觉,没有看到事前变化,就像是错觉画的效果,眼前的情景被替换掉了一般。 伊丽莎白心想,白骑士与爱丽丝基本是一体了吧。召唤连作为讯号的语言都不需要。要打倒白骑士,只有杀死爱丽丝。 白骑士将长枪高举起来。挨上这一击将必死无疑。 但是,【皇帝】没有选择拉开距离。他直接纵身一跃,流畅地驱动肌肉,黑色的躯体描绘出美丽的弧线。就这样,【皇帝】咬住了白骑士的脖子。 骑在他悲伤地伊丽莎白也伸出手臂。 两人将白骑士与爱丽丝的身体硬生生地从马上拽了下来。 【皇帝】与伊丽莎白双双从高处落下。 这是只有『现在』能办到的事。因为爱丽丝在哭,这是致命性的破绽。 「————诶?」 爱丽丝发出惊讶的声音。但是,白骑士仍默不作声。他不具备可称为意志的东西。白骑士喉咙喷出血,但还是去优先保护爱丽丝。 他以不稳定的姿势准备挥下长枪。伊丽莎白召唤出一把新的剑落在手中。 「『蛇蝮之刃〈rickrack〉』」 自由伸缩的剑画出弧线。伊丽莎白让纵横无尽地奔腾起来,平安地打散了并不完全的冲击波。即便如此,伊丽莎白的皮肤还是受到了灼烧。但她直接将『蛇蝮之刃』扔掉,不考虑用它施展第二击。伊丽莎白架起『弗兰肯塔尔的斩首剑』,笔直挥了下去。 这一剑,势要剜掉爱丽丝的心脏。 「————结束了呢」 瞬间,就仿佛 时间停止了一样。 *** 剑,折断了。 何止没有剜掉心脏,剑刃根本就没有刺进爱丽丝的胸膛。剑停止在肌肤之上,开裂折断,就像猛挥到金属块上一般。 深深的悔恨,充满伊丽莎白心头。她平静地领悟到。 (啊——是这样吗) 已经,为时已晚。 分水岭恐怕就是白骑士在王都的那一击吧。 爱丽丝获得了大量的魔力,肉体完成了变质。她的身体已然刀枪不入烈火不侵,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已经无法伤害到她了。 『哪怕召集国王一百匹马,召集一百名士兵』 爱丽丝·卡萝尔,杀不掉。 (已经,连结束都办不到了) 爱丽丝大概也理解了自身的变化,一瞬间的确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但她又立刻改变表情,准备装成什么都没察觉的天真无邪,直到最后。 就好像在说,那是以『终结世界』为目标之人应尽的使命。 爱丽丝露出僵硬的微笑,轻轻打了个响指。 「再见啦,伊丽莎白。我很开心……真的」 接到她的讯号,白骑士动了起来。他首先击飞了【皇帝】。黑色野兽在冰面上滑行,一路撞碎结晶。爱丽丝的话语中蕴含着深深的悲痛。但白骑士毫不留情。白骑士一举起枪,当即大幅度拉向后方。 对伊丽莎白一人,白骑士要投掷长枪。 伴随热与冲击的必杀一击 贯穿了闯进中间的【皇帝】。 *** 「……为什、么?」 「谁知道啊,为什么呢,吾自己也不明白啊」 伊丽莎白问了过去。她向身上扎着长枪的黑犬,投去发自心底的疑问。 【皇帝】回答的态度,似是有些愉快。 裂痕以黑亮的腹部为中心扩散开来。他的负伤,与通常之物不同。【皇帝】犹如暴露在高热之下的瓷器,开始破裂。噼哩、噼哩、发出碎片掉落的声音。【皇帝】眼中露出几分惆怅,发出低吼。从他嘴里传出酷似人类的冷笑。 『要怪那小子吧。那个扭曲殆尽的玻璃工艺品——那小子,和脑子里养着地狱的男人都保护过的成果,就连吾都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被杀掉。何其,凄惨啊』 【皇帝】嘲笑起自己。但不可思议地,从他身影中感觉不到后悔。 黑犬逐渐破碎,那样子是那么美丽。非但不残酷,甚至显得神圣。他一点点地失去身体,却仍沉重地迈着脚步。【皇帝】,堂堂正正地去走自己要走的路。 至高的猎犬,站到伊丽莎白面前。 无数碎片,炫目地洒向天空。 在闪耀的漆黑中心,【皇帝】轻声道 『喂,女孩啊。人是这么艰难的物种吗?会为失去什么而胆怯,哭泣吗?』 「啊————没错。人,懂得恐惧」 『那么说,汝等还真强大啊。分明是无为的命,却不去死,艰难地活着』 噼哩、噼哩,黑色的结晶掉落下来,就像沙漏。那层层堆叠的东西,想必就是【皇帝】的内脏。不知有没有痛觉……就算有,黑犬也无视那种东西。 他堂堂正正,高傲地睥睨伊丽莎白。 『取胜吧,愚蠢的女孩。活下来。既然是汝杀掉了吾,那就——不许汝死!』 瞬间,【皇帝】再度跳跃。带着无数裂纹的漆黑,画出优美的弧线。 他的躯体接下了第二只长枪。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双眸,明确地注视着伊丽莎白。 那是看到愚蠢之人时的眼神。 简直,就像人类一样 与濑名櫂人神似的,眼神。 *** 噼啪,响起微弱的声音。 一片格外美丽的碎片崩开,消失。 那便是,临终的瞬间。 之后,没有留下活着的东西。 伊丽莎白倏地站了起来。她低沉地笑起来,这次没有流泪。眼泪那种东西,早已干涸。只是,她扔掉了断剑的柄,放声大喊。 「爱丽丝!」 「……伊丽莎白」 爱丽丝作出回应,并让白骑士停止动作。 一如曾经的某一刻,在她的手中落下一只勺子。她已刀枪不入,不论怎样的攻击恐怕都已无法奏效。即便如 此,伊丽莎白仍旧为了挣扎到最后,下定决心。 只能凄惨地顽抗到底。但是,伊丽莎白心里如狂喊般想到 (谁会后悔啊) 「余,岂会有任何一丝后悔」 哪怕这是多大的错误,纵然愿望没能实现。 但确确实实地,朝那渺茫的希望伸出过手。 「谁能说那是错误的,谁有权决定!」 所以,没有后悔。 唯独,只有一个 星星一般的 小小的心愿。 *** 伊丽莎白再一次从鲜红花瓣与漆黑之暗中抽出长剑。乌黑的发丝飘逸起来,她朝少女跟前飞扑而去。爱丽丝正毫无畏惧地等待着【拷问姬】。 她张开双臂,露出满面笑容。 就像迎接玩耍对象。 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 伊丽莎白将剑高举。 爱丽丝拿起了茶匙。 血红花瓣与苍蓝花瓣飞散开来。 【拷问姬】挥下利刃———— 然后 这是个红色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没人能够出去,也没人能够进来,像座坟墓,又像座牢笼。 但现在,『不存在的门』开启了。 在里面,只有小雏坐着。她一个人缓缓地环顾房间。 环顾这个染成鲜红的房间内…… 环顾这个,被封入结晶后,依然继续承受着世界的痛楚,用濑名櫂人的血染遍的房间。 濑名櫂人缓缓起身。 小雏喃喃自语。 「在战斗的,不光只有您喔,伊丽莎白大人」 然后 伊丽莎白与爱丽丝各自的一击…… 被某人徒手抓住了。 斩击的风压令那人披在身上的破布摇摆起来。那人深深戴着兜帽,看不到是谁的脸。那人只是若无其事地接住刀刃。 伊丽莎白眼睛眯了起来。 她很清楚,如果攻击不被人接住,被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腹部。她看看对方,抓住兵刃的那人,形象果真与『肉老板』如出一辙。但是,手不一样。 那手,是人类的手掌。 那是,心愿。 那是真正的,心愿。 就像星星一样的,小小的,闪着光, 是惟一的, 『想要见面』的心愿。 伊丽莎白·蕾·珐缪,百感交集地呢喃 「————————————————————————櫂人,是你吗?」 然后 他点点头。 —— 11 于是世界就 —— 那是个,非常非常遥远的故事。 是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与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被世界舍弃的罪人的故事。 他们度过的岁月,已无人知晓全貌。 可就算这样,罪人也没当回事。 他们曾经在一起。 有这个事实,便已足够。 这是个,沉重的谎言。 其实,有个心愿。 一个像星星一样的,小小的,闪着光的心愿。 再一次, 哪怕一次就好 罪人,想见见那孩子。 *** 黑布揭了下来。 从下面出现的,是个服装酷似军装的怀念身影。 褪色的茶色头发短短的在颈后束起,稚嫩的面庞,小小的个头,瘦瘦的,发育不良。 他正是以牺牲自己拯救过世界的人。 他缓缓地凝视周围。同时,伊丽莎白察觉到异常。 櫂人身体的保有魔力量,以远远超出从前。 超越了被称作【狂王】的时候。 那种东西,已经…… (——不是人类) 「让你久等了啊,伊丽莎白……我将【神】的创造物的痛苦集于一手,使用【恶魔】转换成魔力,并输送到结晶内不死的肉体中,总算达到了目标量。这样一来,我总算能够完美地控制【神】了」 濑名櫂人平静地说出难以想象的话来。伊丽莎白倒吸一口凉气。 这的确与她所想到的切断【神】与【恶魔】连接的方法相同。但她没有想过,寄希望于将来的,能够完美控制【神】的容器,竟然由濑名櫂人本人实现了。 伊丽莎白无话可说。 同时,濑名櫂人打了个响指。 瞬间,伊丽莎白发觉了。包括她的肉体在内,恶魔的气息从整个世界中消失了。估计包括部分处于被放野状态的【恶魔之子的孩子】也是。他将包括低级恶魔的破坏在内的一切暴虐视为【重塑前的破坏行为】,让【神】认识到。 然后,【恶魔】被拒绝,消灭了。 如此轻松地,伟业就达成了。但是,伊丽莎白没有死。 支撑她生命的部分,直接由魔力完整地置换成了正常的肉体。 这已经不是魔法师的技术了。 此刻,伊丽莎白终于清醒过来,气势逼人地朝濑名櫂人吼去 「蠢货!谁让你做到这个份上!谁让你背负那么多!」 「你才是,已经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了啊,伊丽莎白。这真不想你,好了」 濑名櫂人打了个响指,她身上的上瞬间消失了。伊丽莎白眨了眨眼,慢了半拍才察觉到。如今,濑名櫂人是集【神】与世界的宠爱于一身的存在。 他已然成为【神】本身。虽然那微笑仍未改变,但现在的櫂人已经是超越了人类的某种东西。他,已经到达了那样的领域。 伊丽莎白感到些微的绝望。就在此时。 「为什么……连我的,力量也……你,濑名櫂人!濑名櫂人是吗!你做了什么!」 爱丽丝大喊起来。她的声音中透出明确的恐惧与惧怕。櫂人静静回望爱丽丝,一度闭上眼。然后,櫂人就像获取了她的所有信息一般,点点头。 「【异世界拷问姬】,爱丽丝·卡萝尔,结城纱良……是吗」 「看吧,这不是见面了吗!你见到了不是吗,伊丽莎白。为什么啊,为什么……就只有我……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啊啊啊啊啊!」 「连自己的罪孽都认识不到呢……对你,不能简单地杀掉。只是把你杀掉,一切都不会结束。所以,要这样」 濑名櫂人打了两次响指。瞬间,爱丽丝的人造人(golem)身体被置换成正常肉身,魔力也被消除了。她还来不及对自身的变化吃惊,身影随即就消失了。 她被送往【别的地方】。 伊丽莎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爱丽丝被送去的地方,不属于这个世界。 櫂人甚至实现了对异世界的干涉。 他做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又毫无意义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然后,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又点点头。在他的手中,落入一把细长的剑。 刻在剑身上铭文,烙印在伊丽莎白眼中。 『我可容忍一切,但不被任何事物所支配』 瞬间,伊丽莎白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她再次朝櫂人大喊过去 「等等,櫂人!你想做什么!」 「……哎,你的话果然会发现啊」 櫂人伤脑经地笑了笑。瞬间,伊丽莎白有股胸膛被贯穿的错觉。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改变……不论人变得多么彻底,还是那个笑容。 櫂人,永远都是她愚钝的仆从。 纵然获得强大的力量,濑名櫂人依旧只是濑名櫂人。 既然如此,只能去阻止他了。 伊丽莎白拼命对櫂人诉说 「饶不了你……好不容易才从结晶里获得自由。余饶不了你,绝不原谅你」 「但是,你其实很清楚吧,伊丽莎白。已经切断了【恶魔】与人的联系,对【神】也下令不准再干涉重塑——但是,我若是留下来,肯定会出现想要恶意利用我的人。另外,我只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新神」 櫂人一时语嫣。那样的发展,伊丽莎白也很简单地预测到了。他将取代【神】被人们敬仰,追求。櫂人悲伤地摇了摇头。 「那种事,我可不要。上位存在,不能够留在这个世界」 「话虽如此,可你需要为了保护世界做到这个地步吗!」 「道理很简单,还用说嘛」 櫂人就像曾经那样,脸上露出的依旧是平静的微笑。 现在世上最强的人,超越了【神】的人…… 眼睛里是……看着憧憬之人的眼神。 「因为有你活着啊,伊丽莎白」 「我们的约定呢!」 伊丽莎白亦如曾经那样,大喊过去。她拼死握住櫂人的手,就像再也不肯松开,握得紧紧。本该可以轻易挥开的手,濑名櫂人却没有放开。 就这样,伊丽莎白用喊破喉咙的骑士接着吼过去 「你这家伙不是说过吗!说要陪在余身边直到最后的,不是你吗!」 『哎,像这样被你召唤过来,起死回生,也算是某种缘分吧……所以,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还是会尽量陪着你的』 那是两人在很久以前许下过的约定。 伊丽莎白·拉·芬努鲜血淋漓的人生中,总有一名愚钝的仆从相随左右。 两人都觉得,这样的构图肯定还不赖。 櫂人过去讲过「没关系,约定我会遵守的」。重塑世界后,将在结晶中永世长眠。背负一切之人,就连死亡都无法实现。櫂人就这样,一直陪在伊丽莎白身旁。 但是,现在他—— 「——对不起」 只是这样说道。长剑一转,濑名櫂人将纤细的剑刃贴在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他就像在挥手道别一般,说道 「再见了,伊丽莎白。我爱你喔」 就像 一个年幼的孩子,说出短短一句话后 濑名櫂人,切断了自己的动脉。 随着契约者死亡,【神】与【恶魔】消失了。 以封锁对这个世界一切干涉的状态。 炫目的光,刺痛伊丽莎白的眼。泪水满溢,飘散在空中。整个身体变得滚烫。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松开握紧的手。绝对,绝对,不会松开。 接着,一切都看不到了。 就这样,世界完美地得到了拯救。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12 【短短的故事】 ——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在混凝与柏油路构筑起的都市一角。 一名少女被警方保护了起来。 她是个红眼睛白头发的美丽少女。 少女浑身破破烂烂,倒在路上。 在雨中,少女茫然地注视着天空。即便被警察抱起来时,她依旧毫无反应。判断性命无忧后,少女被带去警署。但少女是谁,来自何处,仍旧没能弄清。少女没有讲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模糊不清地嘀咕着 「……父亲大人」 「你父亲,现在人在哪儿?」 就算警官这么问,少女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眼里一直冒着泪。 「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留给我。但是」 「的确有过珍视我的人」 「真的有过」 少女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么重复。 而那后面的事,另一个世界人并不知道。 要怎么办,还得取决于少女自己吧。 就是这么一个 不算什么的,短短故事。 —— 13 伊丽莎白的「故事」 —— 在怀念的,城堡里。 她醒来后,普普通通的愚钝仆从做菜失败。在他身旁,温柔的女仆笑盈盈地端出重新做好的佳肴。伊丽莎白吃得正欢时,『肉老板』来卖肉了。所有人开开心心地畅谈着,度过快乐的时光。 梦,做过。 明知是梦,却还是做过。 曾想过如果可以,能够永远留在那里。 即便如此,梦醒是必须的。 因为伊丽莎白,被救活了。 所以,伊丽莎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鲜活花草摆动着的天花板。在她身旁,是艾茵和琉特。 为了确认他们两人的身影,伊丽莎白又缓缓把眼半闭。且不谈艾茵,但另一个人的存在很奇怪。她吃惊地睁大眼睛,猛地抬起上半身。 琉特应该已经死了,但他的的确确就在那里。只不过,他一只手一只脚被替换成木制的义肢。琉特蜷起变短的尾巴,害羞似地说道 「我被阿奎那·阿尔法贝德阁下救了」 在【砂之女王】的肉块中,琉特听到了声音。 『既然有了孩子,那就要为阁下祝贺呢』 『我已经失去了,但阁下并没有失去。现在不是死的时候吧』。 然后,在肉块即将爆炸的千钧一发之际,琉特被吐向了远处。 他倒下的地方,正好被收集遗体的兽人卫生兵发现。 在艾茵的怀中抱着一个红色的小宝宝。那是红毛狼头的孩子。这次看来是像琉特。艾茵说是个男孩,正在茁壮成长。 不知为何,伊丽莎白的肉身之上看不出劣化。 但据说,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几个月。 她再次接受两人的说明。 像爱丽丝那样精通黑魔法的人已不再出现,这个世界似乎从恶魔的威胁中被解放了。麦克劳斯·费连纳与存活下来的【森之王】们重新缔结了契约。现在,所有种族的幸存者拧成一股绳,正齐心协力进行复兴。 「在『世界尽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艾茵被伊丽莎白这样问道。但是,她并未细说。 伊丽莎白只是像在寻找着什么人,眺望着虚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掌上,已经连温度都没有留下。 然后,伊丽莎白开口 「已无需担心神和恶魔了」 只把,这短短一句话 面带微笑,讲了出来。 *** 又经过许久的岁月。 红透的夕阳沉落西方,周围开始撒上薄暮的时候。 一个人影飞奔在夜色中。 那是一名男子,他罩着头上的兜帽深深遮住眼睛,典型的可疑风貌。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周围,一路飞奔。也许是根据经验来移动发挥了效果,不见追踪者的身影。 他确信这次也被自己彻底逃脱了,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但就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 一个纤细的身影落在了男人的头上。 不知何人如离弦之箭从屋顶上跃下,鞋底的尖跟毫不留顶地在男人头盖骨上着陆。男人被制伏在地后肚子被狠狠踩住,发出难听的惨叫。 接着,一个如刀刃般冰冷的声音回应了他 「很显然,犯下了罪孽终有一天要被追讨。另外,你怎么就以为能够逃出余的手心?所以才说连实力差距都认不清的小人物令人困扰」 男人拼命地抬头去看对方。乌黑的秀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暴露的拘束装和裸露的肌肤,同样在光辉下光泽水润。绝望与畏惧交混在一起,他大叫起来 「伊、伊丽莎白」 「正是,余之名乃【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 美丽的女孩露出嗜虐的笑容。 就这样,她狠狠踩住男人,威风凛凛地宣告道 「是孤高的狼,也是卑贱的猪」 *** 「抓到咯」 「辛苦了!」 随着慵懒的一声报告,伊丽莎白把绑起来的盗贼向前踢飞。兽人们回以慰劳,靠近被抓住的对象。一位鸟头士兵将这个绑成木乃伊的男人带往地牢。 伊丽莎白叹着气转了转肩膀。 琉特走近她,递上了热茶。 「不愧是阁下。如此一来,通缉榜又抹掉了一个呢。上次空巢骚动之时,也被那家伙逃掉了。凭我等的鼻子,实在无计可施」 「哎,这也难怪。毕竟人家谨慎地使用了消除气味的香草……于是,这样就完事了吧?余要开始休息了,明天还得起早」 说罢,伊丽莎白旋踝离去。 琉特一边目送她离去,一边执起羽毛笔。他现在不再出现场,改为从事文书工作。他看着摆在桌上的儿子的肖像画,露出微笑。 伊丽莎白偷偷地注视了片刻后,关上了门。 现在,她再次就任治安维持的职务。直至几年前为止,她还镇压过诸多大规模争端。但现在,主要工作变成了跟小贼战斗。事件的发生率在降低。 这是由于,使用魔法的事件发生的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了。 【神】与【恶魔】对世界的参与被切断了。大概就是受此影响吧。 各方面的魔法师也报告称,魔法变得无法使用了。包括圣人中幸存下来的拉·菲赛尔,伤口也已经堵住了。她现在正在为安慰人民而行动。 照这个趋势,魔法将渐渐荒废,经济与流通也将逐渐改变吧。 伊丽莎白心中确信是这样。 【森之王】们也是,不久之后就将因为旧伤而寿终正寝。诸多真相被雪藏,历史的形势将变化,失去王的种族恐怕将渐渐消失吧。对于【神】的教义,也将改头换面。 最终,这个世界或许将发展成与櫂人的异世界所类似的形态。 (说不定,那个世界曾经也经历过那样的战斗) 伊丽莎白如此心想,但真相并不清楚。所谓历史,很容易经传承者之口而改变。 回到房间后,伊丽莎白将摆在桌上的物件逐一悉心擦拭。那些是已故的部下们和伊莎贝拉的铠甲,还有珍妮拘束装的一部分金属。她将这些重新摆好,确认后面的安排。 明日正是一场,将会成为历史变迁之契机的典礼仪式。 麦克劳斯即位二十周年庆典的日子。 *** 焰火腾上天空。那使用的并非魔法,而是金属反应。歌唱了起来,路边摆起了小摊。刻有白百合纹章的布翻卷着,小孩子唱起歌颂王的诗句。 大街上正在召开热闹非凡的庆典。 『最终决战』已过去十多年。但由于致力于复兴,王都依旧是临时的。 唯独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没有来犯之敌的缘故。 与爱丽丝的战斗过后,世界经受了各种危机,但并未发生大规模侵略。 当麦克劳斯从中现身时,庆典迎来了最高潮。伊丽莎白靠着所剩的魔力,停止了衰老。但麦克劳斯就并非如此了。他现在已变成一位年进壮年的男性。但【拷问姬】作为兽人国代表之一为他祝贺时,他立刻流下了泪水。看到他还是以前那样一点没变,伊丽莎白微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在余来看,你完全还 是以前那个年轻小伙呢——能努力到现在,了不起啊,麦克劳斯。谁还能把你当做从前那个『软脚王』?」 这番话令民众沸腾起来。人们撒出手中的花瓣,庆祝王的纪念日。 这里没有人再谩骂麦克劳斯了。 结束了自己的义务后,伊丽莎白早早逃离了致辞席。 麦克劳斯邀请过她共同参加宴会,但伊丽莎白觉得事后再给他来个个人庆祝就够了。 伊丽莎白独自在城镇中到处看来看去。人口数减少了,但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活了下来,挣扎着。一群孩子手里拿着糖果,闹哄哄地从身边闯过。它们之中,还有混血种的幼童。 没有参加反叛的混血种,也被民众们投来怨恨。但不枉士兵们严格取缔,平安地保住了它们的性命。伊丽莎白也为此尽过力。 然后,已经没人再把【拷问姬】唤作【拷问姬】了。 许许多多人知道她献身式的奋战,而这令她曾今的恶行被冲淡。但是,死者们不会忘记她的罪孽,伊丽莎白自己也不会忘记。羊儿是愚昧的。【拷问姬】在他们的善性中,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伊丽莎白。这与濑名櫂人变成【狂王】恰恰相反。 「……这都怪你喔,櫂人。这是你留给余的东西」 就在伊丽莎白这么嘀咕时。 忽然,银色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伊丽莎白仿佛感到时间停止,在人群中蓦然回首。一双翠绿色宝石的眼睛正凝视着她。但是,那光辉随即便混迹与人潮之中。伊丽莎白停下了脚步。 没有忘记。 怎么可能忘记。 她追逐着那怀念的银色,飞奔而起。 *** 奔跑、奔跑、奔跑。 一边在心中怀疑着,这是否是梦的后续。 在背街小巷中,有一个小小的传送阵。魔法已在逐渐失落,能使用的人已为数不多。但伊丽莎白毫不怀疑那是陷阱,纵身跳了进去。 瞬间,她来到了天空布满乳白色与七彩虹光的大地上。 在『世界尽头』,有两尊巨柱耸立着。 白色与黑色的羽毛,蓝色与红色的蔷薇,从哪里飘散在冰洁的大地上。 就像在下雨或是下雪,美丽之物不断飘落。 在这美轮美奂的风景中,一位女性正站在两柱前面。 那是亲爱的女仆,小雏。 櫂人死亡后,她也销声匿迹。伊丽莎白无言地冲向那怀念的身影,战战兢兢地抚摸她白皙的脸颊。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小雏,确实就在眼前。 她面对伊丽莎白,温柔地露出微笑。 然后,她将手中的某样东西,无比爱惜地递了过来。 「来吧,伊丽莎白大人」 伊丽莎白注视她的掌心。在她掌心里,是一片结晶的碎片。她惊讶地张大双眼。 犹如一颗小小的星星 结晶内,存放着濑名櫂人的灵魂。 伊丽莎白发觉了。櫂人的身体原本就是人偶。失去血液,灵魂就会脱离。但是,脱离后只要立刻进行重新召唤就能成功。哪怕让机会溜走,只要将灵魂捕获装进别的容器中,就能够保留下来。【神】与【恶魔】的结晶,是正好能够保存灵魂的容器。 在呆住的伊丽莎白面前,小雏轻声细语 「这是櫂人大人的意思。在那之后,担心结晶与櫂人大人别的灵魂在复兴与混乱之中被人恶用……另外,也因为我齿轮的状态大部分失调,于是便藏了起来。但是,终于,成功将这个交给您了」 「是、这样吗。这么说……难、道……难道!」 「嗯,然后只需要容器就……」 几秒钟的沉默后,伊丽莎白笑逐颜开。这是她这十几年来,头一次发出声音地,发自心底笑出来。她猛地抱住小雏,双手紧紧环住她纤细的后背。小雏也热泪盈眶,抱住伊丽莎白。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就这样,两人像跳舞一样在冰面上咕噜咕噜地打起转来。持续了许久之后,伊丽莎白停下脚步,抓住了小雏的手。两人四目相交,彼此再次露出微笑。 她们全速奔跑起来。 两人一遍又一遍摔倒。 即便如此,牵起的两手却未曾松开。 *** 几个月后。 在伊丽莎白的城堡,某个魔法阵启动了。魔法已然将从世界消失。这是最后的发动了。在这值得纪念的许愿时刻,小雏选择在隔壁的房间等待。 伊丽莎白劝她也在一起,但她微笑着回答,此刻应该让两位独处。 灵魂即将从结晶中向伊丽莎白特制的人偶中转移。 经过无比漫长,恍如永远的沉寂。 穿着不合身的管家服,已然无力的少年苏醒过来。 在他面前,是一位残酷无比的女孩。伊丽莎白得意地一笑,对他说道 「惨遭残忍杀害的无辜灵魂啊,今后就作为余之仆从为余效命吧」 那是不由分说的口吻。櫂人在过度的混乱之下,禁不住浅浅一笑,这时总算发觉自己能够呼吸的事实。她在櫂人面前,威风凛凛地宣布 「余之名乃【拷问姬】伊丽莎白·拉·芬努。是高傲的狼,也是卑贱的猪」 瞬间,两人之间降下沉默。 最后,櫂人笑了出来,伊丽莎白也露出微笑。接着,櫂人说道 「————欢迎回来,伊丽莎白」 「蠢货,回来的是你」 伊丽莎白一边这么抱怨,一边摇了摇头。太漫长了。回忆着曾经三人共度的时光,回忆着独自一人度过的这段无比漫长的时光,伊丽莎白发自内心地回答道 「嗯,余回来了,櫂人」 就这样,普普通通的濑名櫂人, 与不再是【拷问姬】的女孩, 再次,相遇了。 *** 来讲个故事吧。 这是被人类残忍杀害的少年,与残忍杀死人类的怪物的故事。 也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与被世界抛弃的英雄的故事。 是那两人分别之后的故事。 憧憬、愚行与爱的救赎的故事已经结束。 由所有人堆砌而成的,忏悔、憎恶与梦的故事已经开始。 这终归是应当终结的故事。 所以,她拿起了剑。所以,他们拔出了刀。 讲个故事吧。 这是个关于忏悔与憎恶,还有梦的故事。 她和他们要保护世界的,怀梦的故事。 纵使要践踏自己 也要拼死一搏的,怀梦的故事。 关于在梦的尽头,一个小小心愿的故事。 电子特典ss 「关于伊丽莎白与『布丁』」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不久,厨房里开始飘满甘甜的气味。 等热量大致散去后,伊丽莎白将土锅仿佛冰精灵式冷藏库。 本来只需等待冷却就可以完成了,但…… 这次也没能做好。 「唔……又不行啊」 看着巨大的淡黄色块状物,伊丽莎白这样说道。表面封进了大量气泡,丧失了柔嫩爽滑的口感。这是加热过度了。 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还好吧,以伊丽莎白来说也算挺不错了吧?没弄成有毒食品就算可以了吧?反正又没杀伤力』 「宰了你」 伊丽莎白下意识腾起杀气。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失败的『布丁』也吃完了。在那之后,她又反复多次常识重现,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说不定,伊丽莎白是无意识中抗拒去完成它。 或许在她心里希望,能做出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哼,愚蠢的伤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不久,厨房里开始飘满甘甜的气味。 等热量大致散去后,伊丽莎白将土锅仿佛冰精灵式冷藏库。 本来只需等待冷却就可以完成了,但…… 这次也没能做好。 「唔……又不行啊」 看着巨大的淡黄色块状物,伊丽莎白这样说道。表面封进了大量气泡,丧失了柔嫩爽滑的口感。这是加热过度了。 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还好吧,以伊丽莎白来说也算挺不错了吧?没弄成有毒食品就算可以了吧?反正又没杀伤力』 「宰了你」 伊丽莎白下意识腾起杀气。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失败的『布丁』也吃完了。在那之后,她又反复多次常识重现,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说不定,伊丽莎白是无意识中抗拒去完成它。 或许在她心里希望,能做出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哼,愚蠢的伤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不久,厨房里开始飘满甘甜的气味。 等热量大致散去后,伊丽莎白将土锅仿佛冰精灵式冷藏库。 本来只需等待冷却就可以完成了,但…… 这次也没能做好。 「唔……又不行啊」 看着巨大的淡黄色块状物,伊丽莎白这样说道。表面封进了大量气泡,丧失了柔嫩爽滑的口感。这是加热过度了。 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还好吧,以伊丽莎白来说也算挺不错了吧?没弄成有毒食品就算可以了吧?反正又没杀伤力』 「宰了你」 伊丽莎白下意识腾起杀气。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失败的『布丁』也吃完了。在那之后,她又反复多次常识重现,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说不定,伊丽莎白是无意识中抗拒去完成它。 或许在她心里希望,能做出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哼,愚蠢的伤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不久,厨房里开始飘满甘甜的气味。 等热量大致散去后,伊丽莎白将土锅仿佛冰精灵式冷藏库。 本来只需等待冷却就可以完成了,但…… 这次也没能做好。 「唔……又不行啊」 看着巨大的淡黄色块状物,伊丽莎白这样说道。表面封进了大量气泡,丧失了柔嫩爽滑的口感。这是加热过度了。 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还好吧,以伊丽莎白来说也算挺不错了吧?没弄成有毒食品就算可以了吧?反正又没杀伤力』 「宰了你」 伊丽莎白下意识腾起杀气。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失败的『布丁』也吃完了。在那之后,她又反复多次常识重现,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说不定,伊丽莎白是无意识中抗拒去完成它。 或许在她心里希望,能做出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哼,愚蠢的伤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不久,厨房里开始飘满甘甜的气味。 等热量大致散去后,伊丽莎白将土锅仿佛冰精灵式冷藏库。 本来只需等待冷却就可以完成了,但…… 这次也没能做好。 「唔……又不行啊」 看着巨大的淡黄色块状物,伊丽莎白这样说道。表面封进了大量气泡,丧失了柔嫩爽滑的口感。这是加热过度了。 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还好吧,以伊丽莎白来说也算挺不错了吧?没弄成有毒食品就算可以了吧?反正又没杀伤力』 「宰了你」 伊丽莎白下意识腾起杀气。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失败的『布丁』也吃完了。在那之后,她又反复多次常识重现,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说不定,伊丽莎白是无意识中抗拒去完成它。 或许在她心里希望,能做出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哼,愚蠢的伤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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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还好吧,以伊丽莎白来说也算挺不错了吧?没弄成有毒食品就算可以了吧?反正又没杀伤力』 「宰了你」 伊丽莎白下意识腾起杀气。区区櫂人,竟敢嚣张。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失败的『布丁』也吃完了。在那之后,她又反复多次常识重现,但一次也没成功过。 说不定,伊丽莎白是无意识中抗拒去完成它。 或许在她心里希望,能做出这个的只有一个人。 「哼,愚蠢的伤感也该有个限度吧」 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事情发生在濑名櫂人沉睡之后。 在惨烈的大战开始前——无聊又安稳的日子里。 伊丽莎白面前搁着一只土锅。 是土锅。 她一阵苦恼之后,着手开始烹调。首先用另一只小锅将牛奶在火上加热,放入砂糖溶化。冷却后将搅拌好的鸡蛋添加进去,混合时注意不要起泡。接着在土锅上涂上黄油,用干净布将蛋液过滤倒入土锅中。之后盖上盖子,文火保温规定时间即可。 不久,厨房里开始飘满甘甜的气味。 等热量大致散去后,伊丽莎白将土锅仿佛冰精灵式冷藏库。 本来只需等待冷却就可以完成了,但…… 这次也没能做好。 「唔……又不行啊」 看着巨大的淡黄色块状物,伊丽莎白这样说道。表面封进了大量气泡,丧失了柔嫩爽滑的口感。这是加热过度了。 伊丽莎白绝非不擅长烹饪。准确说,有一点点不同。尽管当她制作创新菜品时将完成出色的有毒食品,但当她致力于重现别人的料理时,应该不会做得太糟糕。 实际上,她并没有向櫂人学过『布丁』的制作方法,所以是凭自己来重现的。但是,那最后以道工序不论如何都无法顺利。 「真是的,这不都一半变成煎鸡蛋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伊丽莎白嘟哝着,吃掉了失败作品。 她想象着,要是櫂人吃到这东西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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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伊丽莎白放下了勺子。 全部吃得干干净净后,她心想。 如果,世界终结再度来临的话, 最后想吃的东西,就只有这道菜了。 但是,她恐怕再也吃不到『布丁』了。 伊丽莎白自己也很清楚。 「……笨蛋櫂人。都怪你睡着了」 要不要回去继续造『布丁』呢。 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着。 但果然,城堡中没有回音。 追加后记(web博客刊载) 您好,我是绫里惠史。 出于第9册要为保证文字效果让路的关系,后记就干脆没放进去了。 因此,就在这个博客上作为出张版后记,能让我讲得稍微长一些了。「要讲的不会又是不识风趣东西吧?」那样的想法确实有,所以觉得没后记也不打紧的朋友还请右上自便。另外,下面满满都是剧透,还没读正篇的朋友也请回吧。事不宜迟,以脱兔之势。别管我,先行一步吧!!!! ‐‐‐‐‐‐‐‐‐‐‐‐‐‐‐‐‐(我是有没哪位晓得这梗都已经很难说的分割线)‐‐‐‐‐‐‐‐‐‐‐‐‐‐‐‐ 我当初想写一个美丽的故事。 一边多多地描写凄惨丑恶的东西,一边写出一个美丽的故事。 就像把手伸进满是玻璃渣的泥里,从里面抓出宝石。 这就是《异世界拷问姬》。 到底我想要的境界是否达到了呢?这只能请各位读者朋友来评判了吧。但是,若至少能把就像闪亮的碎片一样的东西传达给您,我便感到由衷的幸福。下面请让我稍稍讲讲故事中的角色。该说平时没空间讲太多吧,而且都到最终卷了!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 ·濑名櫂人 一个坚定到令人惊讶的角色。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其实都理当伴随着犹豫,但濑名櫂人却并没有迟疑。他体会过的痛苦令人恐惧,品尝过的辛酸数不胜数,但他坚称自己获得的要更加巨大。《异世界拷问姬》不光前半部分,直到最后的最后也都是他的故事。尽管故事到后面没再多讲濑名櫂人,却是在讲述他所守护过的东西。这是十分明确的事情。 ·伊丽莎白·蕾·珐缪 一位高傲、刚强、脆弱的女性。也是爱着濑名櫂人,被濑名櫂人所爱的人,《异世界拷问姬》后半部分全都是为她而写的故事。她是罪孽深重的拷问姬,是个应该被人唾弃的女性。这个事实不会改变。但被独自留下来后,她一心想着「即便如此」,坚定意志继续挣扎,而这正是对世界而言的幸事。 ·小雏 濑名櫂人心爱的新娘。《异世界拷问姬》是一篇爱的故事,但肩负恋爱的存在却是她。一位坚强、温柔的女性。能写下第二卷的花嫁武双与第六卷最后的场面,我真心感到是件幸事。濑名櫂人也好,伊丽莎白也好,要是少了小雏的存在,很多地方都会随之改变吧。她也是写起来最轻松的角色。 ·伊莎贝拉·维卡&珍妮·德·蕾 感觉不能把这二人拆开写,于是就一起写了。刚进入第二部时就已确定照这个样子推进,一路走到最后的对舞。为此我与责编老师商量过,承蒙那句「如果那是故事所追求的话……」首肯的事,我不会忘记。她们是登场最初与恋爱最为无缘,最后萌生出恋情的一对。另外,用作第9卷插图的第8卷封面插画,承蒙鹈饲沙树老师厚意进行了添笔,珍妮眼中挂上了泪花。请大家务必放在一起对照瞧瞧。 ·【肉老板】&【圣女】 『肉老板』平时诙谐搞怪舒缓气氛,其实是最严肃的人。也是写起来第三轻松的角色。伊丽莎白他们轻松、愉快、亲切地接纳了『肉老板』的存在,而他们三人对『肉老板』同样是特别的存在。而『肉老板』哪怕践踏这份牵绊,也不得不做最后的纵身一跃,结束自己的生命。『肉老板』就是这样的存在。那份感情,最终传达给了【圣女】。【圣女】对『肉老板』从漠视到承认的过程,也是我在第二部一定要写的东西之一。 ·维拉德·蕾·珐缪 通称·死了之后才更加生龙活虎的男人。我个人想写的反派类型之一就是他,于是就写出来了。写起来第二轻松的角色,仅次于小雏。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是『父亲』。要问这是否是正确的,那答案定然是彻头彻尾的错误了。维拉德终归是个快乐主义者,恶毒的男人。但缺少了他,很多东西也无法成立,这也是事实。 ·【皇帝】 通称·意外是似乎被使唤得最要命的人外,最终这这那那一直陪伴到最后的【恶魔】。最开始是维拉德,接着在契约者变成濑名櫂人的时间点上,他就不再能够归类于常规的【恶魔】范畴了。他的结局与他『原本』作为【恶魔】的理想实在相差甚远,但他一定不后悔吧……既然他自始至终都是高傲的,至高的猎犬。 ·琉特&治安维持部队的各位 他们是朴实、耿直、可爱的一群人。其实琉特在初期情节中就会顺应剧情发展死掉的,但他活下来了。他靠近伊丽莎白他们所展开的战斗,将原本无力的自己置身其中,并且活了下来,将故事传唱下去。我觉得他是很适合这个角色的兽人。伊丽莎白对治安维持部队的众人所萌生的感情,的确也是她所获得的东西之一。 ·刘易斯与爱丽丝·卡萝尔 我觉得这两个人也不能够分开来讲,所以就一起讲了。父亲大人与心爱的女儿。也是伊丽莎白与濑名櫂人镜面中的影子。是去爱世界还是去恨世界,一茶匙量的差别就能令他们立场翻转吧。刘易斯的愿望很愚蠢,但爱过爱丽丝的人,曾经真的存在过。是真的存在过。到现在来看,那便是一切。 ·拉·克里斯托弗与【守墓人】与圣人们与戈多·迪奥斯 拉·克里斯托弗那番关于星星的话,缘起于我执笔后回家路上眺望夜空,看到美丽的星辰散布其间,一个眺望着回廊之外天空的小孩子身影在那时蓦然浮现于脑海中。我直观地心想,啊,我好想要那个啊。【守墓人】虽然扭曲,但贯彻了自我。对于所有的圣人们,神就是他们的一切,但他们仍有各自相信的东西。在这个故事中,教会的人有时会犯下非常扭曲的错误,甚至曾企图毁灭世界,但有时也会去守护世界。他们所站的位置各种各样,尽管该遭到唾弃的也很多,但唯独不能否定他们的信念。这些就依您的看法了。 ·麦克劳斯、比亚迪、伐历锡萨、众位王族 人也好兽人也好,尽管大家背负的东西不同,但王族就是在背负着某种悲哀的同时又充满荣耀的存在,这就是我想描写的一个侧面。在所有人都为活下去而拼命的世界里,他们背负起了必须要有人去背负的重担。麦克劳斯的成长,也是我在第二部想写的情节之一。第二部是伊丽莎白的故事,同时也是【小人物们】的故事。他就是其中之一。 ·阿奎那与阿尔法贝德一家 阿奎那是位明知道是错误却偏偏决定选择错误的亚人。然后,兰德古鲁夫是亚人族之中唯一正面将那断言为错误的人。只因为他们是父子。然后,莎缇丝巴丽娜是位明知丈夫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却仍坚持肯定的女性。只因为他们是夫妇。他们心中真正的正确答案是什么,没人知道。错误就是错误吧……只是每个人都有各自坚信的东西。 暂且就这么多了。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讲一遍,关于已经讲过的角色,还想再写的时候可能还会补充。 《异世界拷问姬》是历时4年完成的作品。作品延续至此的背后,有着很多人的帮助。对我诸多照顾的责编〇老师,还有给众多角色赋予生命,献上一幅幅美妙插画的鹈饲沙树老师,我对你们感谢无以表达。负责漫画化的倭ヒナ老师,负责设计的musicago的各位,参与出版的各位,以及我亲爱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姐姐,我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感谢。然后最最重要的还是各位读者朋友,我向大家致以由衷地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作品能够走到现在,全靠大家的帮助。4年间,原本顺利地遵守着时间表进行,但在第七卷出版前身体出了问 题,这也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即便如此,故事还是以合计十册书全部讲完了。原本是在第六册就告一段落的故事,我也犹豫过要不要继续写下去。但是,我还是殷切的希望让大家能够看到真正的结局。 拷问姬遇到了普普通通的少年。 他们共度岁月, 然后,现在依然形影相随。 外传·伊丽莎白与櫂人的漫漫长夜(1卷特装版小册子)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真霄蜗牛(套装版) 翻译:笔君 neet & tsdm制作 通常来讲,可怜、惨痛、残酷、凄惨、如虫豸一般毫无意义被杀死的人,无法获得第二次生命。但是,濑名櫂人尽管饱受父亲虐待后死亡,灵魂却被召唤到了异世界,获得了那个机会。 原本,他无意死而复生,但事与愿违。一位傲慢的主人不由分说地把他召唤过去,命令他成为自己的仆从。 那位主人,正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她是孤高的狼,卑贱的猪。 她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是个大罪人。 櫂人被强行复活后,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经历,最终选择继续侍奉她左右。在他身边,还有一位被他不小心启动的机械人偶女仆,小雏。 在各种隐情与经历中,櫂人相当享受他愉快却又扭曲的第二场人生。 而今天,餐具乱飞的情景在餐厅中再次劲爆上演。 「难————————、吃————————、死————————啦!」 随着伊丽莎白灵魂的咆哮,櫂人使出浑身解数端上的餐品『茄汁炖肚片佐香片面包』飞到了半空中。番茄汁飞洒在古董桌布上,俨然呈现出杀人现场的模样。刀和叉呼啸着直袭櫂人而去。 伊丽莎白攥紧双拳,狠狠砸在餐桌上,裸露的肩膀气得直抖。 「外、外观倒是挺漂亮,但是去腥处理糟糕透顶,下水的臭味和番茄的草腥味携起手来,在舌尖上跳起了丑恶的华尔兹。不仅如此,口感明明特别硬,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绵软感,根本咬不断!番茄汁中本应可期的圆润酸爽和浓郁感究竟上哪儿去了啊!还有炖肚片的神韵呢!你这哥布林,恶魔,不是人!」 「我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能把你惹哭」 櫂人嘴里嘀咕着,漂亮地在空中接住餐刀,放回到餐桌上。接着,他又将漂亮地扎进额头上的餐叉拔了出来。血猛地喷了出来,场面十分脱线。 櫂人无奈地按住了额头。扔叉子的凶手——伊丽莎白已趴在了桌上。她那身煽情的拘束装,与此事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的样子,已不是一句不协调能够形容的。在她脑袋上仿佛能看到一对悲伤地耷拉着的猫耳朵。 过了一阵子,她连着灌了两杯红酒,似乎这才振作起来,抬起了脸。 「欸!靠你就只能量产垃圾。小雏呢,小雏上哪儿去了!」 「小雏的话,不就是你一早让她出门了么?」 「哎呀,还真是这样」 「嗯,是的」 櫂人点点头,伊丽莎白再次抱住脑袋。她如同低吼一般说道 「呜呜,早知如此,余就不派小雏去了,改派你去『肉老板』那人外魔境的家了」 「能不能别把扔到那种感觉有去无回的危险地带?再说了,『肉老板』究竟住在哪里啊」 櫂人有些无语。『肉老板』是个谜团重重的人物,但没想到连他的住处都匪夷所思。人外魔境,要是真让櫂人去,櫂人大概率将从此失踪。 无比看重吃饭的伊丽莎白,还在继续碎碎念,继续哀叹。 櫂人看着餐桌周边的惨状,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所以櫂人不得不下厨,小雏罕见地把心爱的主人留下出门去,全都是因为『肉老板』没有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城堡。 『肉老板』是会来伊丽莎白的城堡卖肉的亚人商人。 伊丽莎白喜爱内脏料理,而新鲜度可谓是素材的生命。见库存将在今天白天耗尽,伊丽莎白尝试联系『肉老板』,可『肉老板』预留的魔法通讯装置没有应答。 不耐烦的伊丽莎白立刻把小雏派了出去。櫂人听伊丽莎白说,『肉老板』的住处很危险,但以小雏的本事不成问题。事实上小雏也承诺过,她出发时单手拿着巨大的斧枪halberd,笑盈盈地说自己一定会赶在准备晚饭前回来。但他没想到,小雏前往的地方竟然是人外魔境。 「我说,小雏不会有事吧?」 「你保护过度了。不用担心」 「当真?」 「具体来讲,你去的话就死路一条,不过小雏的话,就像是一手提着斧枪去出门远足」 「能够想象,反而感到难过」 古典女仆装的裙裾翻飞着,一边华丽地用斧枪一扫袭来的怪物一边向前……小雏那样的形象,在櫂人脑海中浮现。飞溅的鲜血映在澄澈的蓝天下,是那么刺眼。小雏的笑容总是很可爱,在动手时却显得非常恐怖。 櫂人猛地摇摇头,将劲爆的想象从脑中驱散。伊丽莎白无力地趴在餐坐上,这个人向前伸,下巴搁在桌上。 「唔,那要不要在设置传送阵的大厅旁边的地道控制室里等着?待在那里,小雏一回来马上就能知道。不过,不准乱碰房间里的链子和把手喔」 「为什么弄出那样的房间啊。我只有一种预感,肯定会不小心碰到然后弄得很惨。我还是免了」 櫂人回答后,伊丽莎白又把脸埋了下去。她又开始低声叹息 「…………照这样下去,余就要饿死了啊……好痛苦,又可怕又痛苦啊……」 「你这家伙还真是对吃超讲究啊」 櫂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总不能一直让伊丽莎白饿肚子,毕竟当她的烦躁打倒顶点时,櫂人就得享受拷问全席的伺候了。 现在的状况已经十分危险。櫂人避开伊丽莎白杀人的目光,迅速回到厨房。他赶紧把自己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菜——肝和心的烤串做了出来,送到餐厅。 「又是这玩意吗……你的厨艺究竟怎么搞的啊,真受不了」 伊丽莎白半推半就地把这道只撒上盐烤一烤制成的餐品吃光,又在餐桌上趴了下去。还以为她没吃饱,结果似乎是对另一件事不满意。 「新的『恶魔』的情报也没有,闲得发慌啊」 「那种事要是来个不停,又是战斗又是拷问,谁受得了啊。我可撑不住。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难道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吗?」 「余以人们的痛苦为愉悦,以悲鸣为快乐,但恶魔不出来就没辙了啊。教会只准许对那些家伙实施拷问……唔,小雏也该回来了吧?去帮她调整下齿轮吧」 「小雏回来之后,还要洗东西和准备晚餐吧」 「对呀。欸,怎么都好,有没有什么能把余的无聊一扫而光啊」 就在伊丽莎白这样嘀咕的这一刻,走廊上传来一个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随即餐厅门被猛地打开。伊丽莎白和櫂人迅速向门口看去。 「櫂人大人!伊丽莎白大人!」 出现在门外的是小雏。女仆帽下可爱的脸,此时有些僵硬。纤细的手中拿的不是斧枪,怀里抱着别的东西。 伊丽莎白眯起眼睛,对那东西进行确认,嘟哝了一声 「不……就算那样,余也没让你去死啊」 在小雏怀里,『肉老板』死了。 * * * 「我遵照伊丽莎白大人的命令,拜访了『肉老板』先生的家。但是,『肉老板』先生不在,我便暂时回到城堡。再然后,我就在地道拐角的暗处发现『肉老板』先生倒在那里……估计『肉老板』先生穿过传送阵来到城堡寻求帮助,但在逃跑途中耗尽了力气,又或者被某种东西袭击了」 「原来如此,辛苦你了,小雏……然后是『肉老板』。你究竟遭遇到 外传·兽耳狂骚曲(2卷特装版小册子)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真霄蜗牛(套装版) 翻译:笔君 neet & tsdm制作 人一死,一切都到此为止。 经历长达十七年的惨烈虐待,直至被亲生父亲勒死而结束生涯的那一刻,濑名棹人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论发生怎样的奇迹,人都无法获得第二次生命。但是自然公理被推翻,他的灵魂被召唤到异世界,强制复活了。最后,他在召唤者的命令下成为仆从,直至现在。 那人——自称孤高的狼,也是卑贱的猪的女人——是『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她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是个大罪人。 棹人被强行复活后,遭遇过各种各样的经历,最终选择继续侍奉在她左右。在他身边,还有一位被他不小心启动的机械人偶女仆,小雏。棹人与小雏一起——跨越了令他与心灵创伤诀别的那起事件——过着扭曲却又相当愉快的日子。 不久前,一张面具因『肉老板』(全身裹着黑布的亚人商人)的过失而被带进城堡,棹人一行围绕着它被耍得团团转,度过了诡异的一夜。 那件事过后,几天里都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在平静的日常生活中,棹人是伊丽莎白的管家兼跑腿(有时会代替小雏做饭,但总是太难吃把伊丽莎白惹哭),默默地干着杂活。 最近并没有同恶魔之间发生战斗,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度过了一段十分安静的时光……然而,直到发生某件诡异的事件。 那起事件的起因,在于一件十分珍奇的事情。 一天早晨,伊丽莎白·蕾·珐缪从令人心惊肉跳的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头上长出了猫耳。 「不————————、可————————、能————————!」 「还真是它」 听着伊丽莎白的灵魂咆哮,棹人频频点头。在他面前,伊丽莎白正死盯着镜子,尾巴炸了起来。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确认脑袋上冒出来的耳朵,在镜子面前把脸凑到恨不得贴上去,不晓得为什么摆出各种表情。棹人觉得奇怪,想一探究竟,便问道 「在你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啊,但这也未免太怪了吧!不承认,余决不承认!」 「长都长出来了,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这会不会是新型疾病?」 棹人嘴上这么问,但已经料到不是病了。就算在这异世界,也不可能存在长出猫耳的病吧。 现在,旭日才刚刚升起。 石制城堡内灌入清新的空气,原本压抑的气氛被缓和几分。这样的清晨,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呢?棹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被伊丽莎白用踵落砸醒的时候,我还认真考虑是不是要辞职或者罢工呢……) 可是一看到她脑袋上那对猫耳骄傲地指向天际是,怒气一样就冲不上来了。情况如此离奇,让人觉得她就算混乱到砸扁人家肚子也情有可原。哪怕被整到禁不住身体猛地扭成一团,对疼痛,棹人还算非常宽容。 镜子前面,伊丽莎白拈着自己猫耳的末梢,使劲地拉。 「姆姆姆,怎么可能是生病啊。不过,连余自己都觉得诡异过头了」 她的指尖在顺滑的毛皮上滑过。手放开后,猫耳弹回原状。 那毫无疑问是一对美丽的黑色猫耳。 她腰肌根部还长着一条柔软的尾巴。她由魔力编织而成的拘束装,此刻下半身的饰布也已被去除(由于会被尾巴绝妙地顶起来)。因此,臀部的圆润曲线以及薄薄黑布包裹下的美腿,全部露在了外面。 伊丽莎白以这幅让人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放的姿态,攥紧拳头大叫起来 「欸!为什么会发生如此荒唐的情况!莫名其妙也该有个限度吧!而且这玩意超顺滑,摸起来也太舒服了吧!」 「那不是好事吗?」 「喂,棹人!就你一个人保持着冷静态度是什么意思!你这家伙难道打算置身事外吗!」 「这个嘛……」 面对伊丽莎白的指摘,棹人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那头天生褪了色的茶色头发上,此时精神抖擞地竖着一对狐狸耳朵。 乍看之下与狗耳难以分辨,但伊丽莎白一口咬定,那毫无疑问就是狐狸。伊丽莎白心狠手辣,惹恼她怕是会嘴里嘀咕着「能鞣张不错的皮草呢」,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把棹人耳朵上的毛拔光。 棹人补充的一句话,显得愈发不祥。 「没想到连我也长出来了」 「你刚才不照过镜子了吗?有点自知之明行吗」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说道。棹人没有回答,取而代之,开了洞的管家服裤子上冒出的尾巴摇了摇。 在他身旁,小雏两手贴在白皙柔软的脸颊上,十分困扰地说道 「唔……原因不明,没办法应对呢。究竟怎么回事呢?」 「连你也是呢」 仿佛置身事外的人,还有另一个。棹人朝她看去。 小雏的银发之上(软软的,感觉摸上去非常舒服)耷拉着一对纯白的狗耳,背上也露出一条像掸子一样鼓鼓的可爱尾巴。 城堡里的居民们,全都变成了这稀罕事的牺牲品。 漂亮的全军覆没了。 这座城堡里本没有兽人族的人。另外,小雏甚至是机械人偶。这异常事态来得实在太突然,又太过破天荒。 棹人愣愣地心想……目前并没有什么直接影响,可是『拷问姬』长出猫耳的样子简直太恶搞了。 虽然也不是很在意,但实在不忍看到恶魔被猫耳打倒的荒诞场面。想必那也是各当事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究竟怎么搞的啊) 棹人投去担忧的目光。在那边,伊丽莎白的尾巴依旧炸着毛。她死死地盯着镜子,再次拈起耳朵。 嗖地,折下去的耳朵又活力四射地复原了。 这样的行为重复了三次之后,伊丽莎白一脸严肃地叉起胳膊。 「……喂,棹人,余已经注意到了」 「怎么了,你知道怎样解决这件怪事了?」 「……说不定,这个状态的余其实挺可爱的?」 「是吗,原来你是在那种方面很乐观的类型啊」 没想到啊……棹人无语地眼睛眯成一半,点点头。在他面前,伊丽莎白嗖地竖起尾巴,把手握成猫拳的形状,抚摸自己的猫耳。 「不,你看啊,棹人。你觉得怎样?这样还不赖吧,嗯?」 「这种事征求别人意见是干嘛」 棹人不知如何回答。此时他感觉到了视线,不经意地向身旁看去。 两眼跟小雏对了个正着。 「……!」 「……汪!」 她直直地盯着棹人,翠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那个样子,俨然就是爱犬在等待饲主夸奖。面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棹人有种想喂她点心的冲动。 会见她背后的尾巴正兴奋地左右摇摆。 「唔……唔……」 「……汪」 小雏这个名字,原本就来自过去很黏棹人的一只小狗。 「呵呵呵呵呵,棹人大人夸我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这家伙,对余那么冷淡,却夸奖自己的侍从,真是不明白立场啊」 「不,伊丽莎白也很好看喔?但是,这不是应该气定神闲去接受的事态」 「欸,余当然知道!余也根本不惜要你的客套话!余不就是想确认一下可不可爱而已吗,眼前就一个家伙可以。小雏,你看余怎样?」 「是,那光亮的黑色与伊丽莎白大人十分相称!不负绝世之名的美貌,加上惹人怜爱的要素,此刻正绽放着无敌的魅力!」 「哼哼,你夸得天花乱坠了。不过,余心情并不坏,哼哼」 伊丽莎白开开心心又扯起了猫耳。猫耳被折下去,然后砰地弹起来。大概终于腻味了,她把脸从镜子前面移开,转过身来。 「好了,余又增添了新的魅力,但这改变不了这个事态的异常。长猫耳的『拷问姬』实在太恶搞了」 「不只恶搞,而是超现实」 「是吗,或许挺不错喔?」 棹人不太明白小雏设想到的是怎样的画面。 伊丽莎白认真沉思了几十秒钟,然后摇了摇头。 「唔唔唔……还是不行」 「我倒想知道,你有啥必要重新思考一遍」 「罢了。虽然是事情发生在城堡内部,但怀疑有第三者介入。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出于什么目的让余等长出兽耳……」 此时传来咿咿轧轧的声音,老旧的门被打开。 三人的兽耳直了起来,齐刷刷地抬起脸。 「————什么人?」 放置全身镜的这个地方,是伊丽莎白所拥有的一间衣帽间(准确说是在异次元仓库中,堆放可能频繁用到之物品的房间)。由于伊丽莎白自己的衣服由魔力编织而成,所以摆放着除此之外(棹人与小雏)佣人的服装。 被各种布料遮住而万年不见光的石砖地上,发出小小的脚步声。 不被使用而铺满灰尘的服饰后面,传来一个富有张力的声音。 「呀呀呀,原来各位在这里啊,让我好找啊。伊丽莎白大人,楚楚可怜的女仆阁下,愚钝的仆从阁下!」 「哦,是『肉老板』,怎么了?」 「哼,也就是说,这又是你搞的鬼咯?赶紧宰了你吧」 「呶,有股被扣上黑锅的气息。使不得啊,让人背黑锅是不对的!明明在下被这座城堡弄得这么惨!」 「怎么个惨法?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实不相瞒,事情发生在昨晚。我发觉有东西遗忘在了城堡——顺带一提,忘记的东西是一块带骨肉」 「你是怎么把它忘记的啊」 「那件遗失物,搞不好第二天一早已经进到余肚子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趁晚上连忙来到城堡,想麻烦不眠不休坚守岗位的楚楚可怜的女仆阁下陪同,到厨房将它取了回来。可是我回家之后,发生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到这里,『肉老板』从屋头的木制模特后面现身了。 棹人整张脸抽搐起来。压力积攒到极限后,他指着『肉老板』嘶吼过去 「你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喂,你那块神奇布是怎么回事?」 「好长啊,真的好长啊」 伊丽莎白和小雏纷纷摇头。 『肉老板』的脑袋上长出了长长的耳朵,而且不知是何原因,披在上面的兜帽也跟着升高了。那布变成了诡异的形状,『肉老板』的脸依旧被藏在下面。圆圆的尾巴(布上开了个洞,伸到了外面)摆了摆,『肉老板』暴跳如雷地抗议起来 「好没礼貌!在下绝对不是要讨好谁才变成这副样子的!但实话说,我有信心我是我们当中最可爱的!哼哼!」 「口出狂言了吧,当心小命啊」 不曾想他竟然敢跟伊丽莎白和小雏争,棹人连忙劝说。 『肉老板』的主张似乎还不够尽兴,闹着别扭更厉害地跳起来。但他似乎一下就腻味了,兔耳朵晃着站定下来。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用尾巴在模特身上蹭着,向他问道 「连你都长出兽耳了啊……喂,『肉老板』,你既然主张原因是昨夜到过城堡,那你有没有什么眉目?」 「哎呀,既然出了这种怪事,肯定全都是伊丽莎白大人弄出来的吧」 「上次的骚动不就是你弄出来的吧,果然宰了你就对了」 「加上这样的句尾也不会可爱啦……世道可没那么好混喔。不过,唯独这一次我真的不清楚。把肉送达之前还有之后,我应该都没有奇怪的行为……经手的商品也都很正常」 「正常商品……你举个例子?」 「愚钝的仆从阁下,还是别问比较好呢」 「死性不改,这家伙又在经手危险的商品」 「哎呀呀,您过奖啦」 『肉老板』挠了挠脸,害羞起来。 这家伙到底在卖什么……棹人眼睛眯成一半。包括棹人在内,除了吵吵闹闹的『肉老板』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叹了口气。 「伤脑筋了啊」 「是啊,伤脑筋」 「真的,『肉老板』究竟来干嘛的,丢人现眼」 「在下也是受害者,你看都成这样了」 『肉老板』用力跺着脚,表示不满。但以棹人他们的角度,他们的反应理所当然。这是因为,从兽耳最后的受害者——『肉老板』口中也没能获得情报,速战速决怕是不可能了。 不管怎么说,眼下没有任何线索。但此时,『肉老板』砸了下手,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对了,说起怪事倒有一件」 「你说,发生什么了?」 「不,多半毫无关联。我从厨房回去的时候,看到高窗外头好像有个倒着的袋子,里面撒出某种粉末。好像是使魔之类的东西」 「「就是它————————————!」」 超有关联啊!棹人和伊丽莎白奋力地喊了过去。 在他们面前,小雏惊讶地轻轻捂住了嘴。 * * * 判明状况其一、事件发生在深夜。目击到神秘使魔从城堡上空飞过,撒下了可疑的粉末。 判明状况其二、当时身在城堡的人,全都长出了兽耳。 这两个重要的线索被暂且搁置,伊丽莎白首先吃了早餐。 「呵呵,今天的早餐同样非常出色啊!」 伊丽莎白唱着歌一般说着,对银餐盘中的豪华餐品舞刀弄叉。牛里脊肉佐佩里格酱载鹅肝酱,被伊丽莎白优雅地送至唇齿间。她大口咬了下去,红色的双眸绽放灿烂的光辉。 她在充分品味后将才吞下,开口说道 「嗯……虽说是牛肉,但使用了清爽且重视易咀嚼的里脊肉,并与具备浓郁特色的肉糜酱相互混合,奏响出风味更加丰润的乐章!而且背后的主角是这个酱汁!它与肉紧密结合,让味道提升了好几层深度……这是只有你才能端上的佳肴!真是太棒了,小雏!」 「承蒙谬赞,我小雏不胜荣幸」 是幻视的猫耳精神抖擞地摆动着,她开开心心地将餐品渐渐扫光。 「嗯……真是相当不错……味道真棒……嗯嗯」 最后,她连佐以红酒冻的水果都吃个一干二净,在弯脚椅上心满意足地翘起了腿。 「好了。肚子也吃饱了,这下可以安安心心思考事情了。这起长出兽耳的罕见怪事,恐怕是使魔播撒疑似魔法药的粉末造成的……不,不对,嗯?等等,药粉?」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忽然食指按在额头上。她一改前面悠闲的态度,露出严肃的表情,开始深思。 「……让人长出兽耳的,药粉?」 预测没有应验(本以为伊丽莎白不论有没有头绪,一吃饱饭就会意气风发地开始狩猎使魔),棹人纳闷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回事?」 「不……这应该不可能。嗯?」 在他面前,伊丽莎白的尾巴扭来扭曲,一下撑起脸,一下又翘起脚。由于腰间没有饰布,保持着比平时更加性感的姿态(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但那突显女性曲线的傲人臀部和玉腿格外醒目)举止可疑坐立不安。纠结了一阵子之后,她似乎死心了,开了口。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头上的猫耳突然耷拉下去,尾巴也卷了起来。 「简单来说,这次的问题说不定出在余身上」 「原来犯人是你啊」 「哎呀呀」 「不,不是的。准确说并不是余的错,但说不定是因余而起」 伊丽莎白说的很复杂。她伸了个懒腰,脑袋上的猫耳抖了抖。大概是无意识的,她就像在鼓舞自己似地,还用尾巴剐蹭着自己的上臂。她嘴努起来,接着说道 「说不定有人使用了余过去开发的魔法药。毕竟余从未发现过类似的东西。那东西,余自己都没有现成的……倒不如说,余还没有将它完成」 「过去开发的……你做过让人长出兽耳的药?」 「嗯,余曾想拿它给维拉德找点小麻烦」 听到伊丽莎白的回答,棹人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不解地脑袋一歪。 「你说什么?」 「余,曾想拿它,给维拉德,找点小麻烦。毕竟当时余还在那家伙的军中,在正式宣布叛变前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于是就想掺进那家伙的饭里」 「那家伙就算长出狼耳朵,也只会觉得有趣吧」 「是呀,余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停止开发的」 棹人想象维拉德的样子。那个男人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纯真之处,自己长出狼耳朵(以那家伙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狼耳朵了)这种事肯定不会令他丝毫动摇。非但如此,他肯定会拿自己做标杆,把其他恶魔也卷进去。他就是那样一个麻烦制造者。 棹人正做着令人不悦的想象时,小雏也摆了摆尾巴,不解地说道 「但是,伊丽莎白大人没有完成的药,到了现在却被使用了……这很奇怪呢」 「没错,这是个谜。尚在开发中的魔法药的配方早已记在纸上,而且就放在余的城堡里才对……究竟是谁把它给完成了?」 伊丽莎白叉起胳膊。两人不解地歪着脑袋。 在她们面前,棹人做出了一个推测。 (嗯?等等。尚在开发的药的配方留在了城堡里,这也就表示) 「伊丽莎白大人啊啊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棹人准备追问,但还没开口,先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 双开门被擅自打开,一个长着兔耳朵的影子从另一头闯了进来。 那个尽管形态如此却根本不可爱的存在,蹦蹦跳跳地来到餐桌旁。 「什么啊,这不是『肉老板』吗?这次又有什么事?」 「尽情开心吧,伊丽莎白大人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伊丽莎白的提问,『肉老板』一路叽叽喳喳刹车急停。 他抡着那个时刻随身携带的(自前些天的事件后,打上了一个巨大的x字补丁)口袋,猛地将它从背上放了下来。 「我『肉老板』在采办新商品时,悉心为伊丽莎白大人挑选了这件,心想哇!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便意气风发地前来拜访啦!」 「你诚实得让人超火大,但与并不讨厌」 「请过目吧!」 『肉老板』挺起胸膛,从口袋中取出某种东西。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棹人退了一步。另外两人虽然表情十分平静,但不解地歪起了脑袋。 血伴着泥掉到地上。 那是一只断面都很新鲜的,人手。 「这才不是意气风发风给人看的东西吧!」 「怎么能这么说啊!就算偷偷摸摸那给人看,也改变不了东西已经被切断的事实啦!而且,这是在某座城市的公墓里大量发现的,而且很不自然的东西啦!」 「大量?」 「而且不自然?」 「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雨过后,城里的神父发现从本该尚未埋葬遗体的地面冒出了人手!探查后发现,明显是大量的他杀遗体!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躯干中,内脏都瘪了,就像血被抽干后的样子!」 「为了掩盖这一点,于是将全身切碎埋掉了吗?」 「正是!愚钝的仆从阁下也已经完全习惯了呢!」 「然而我根本不想习惯这种事」 棹人抱怨了一声。在他面前,『肉老板』忙不迭地蹦蹦跳跳。 「伊丽莎白大人之前好像讲过,当发现多具不自然的尸体时,大多怀疑是恶魔所为。于是我觉得不无可能……」 「为什么说得不清不楚」 「这种事要好好记住」 「所以,能干的本『肉老板』就前来报告啦,哼哼!」 『肉老板』将尸体扔进口袋,把批判随随便便地无视掉,挺起胸膛。兔耳朵在他脑袋上充满活力地摆动起来。 伊丽莎白叉起胳膊,开始思考。 「确实很有可能是恶魔所为……但是,以现在的状态可不便出击啊」 「有什么问题吗?」 「不,形象被摆弄倒还无所谓,但不能保证后续还有更多麻烦的诅咒。要是可以,想先把弄出这耳朵的家伙给扁一顿……」 「呐,伊丽莎白,关于这件事」 棹人举手,尾巴随之摆了一下。看到这一幕,小雏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双手跟棹人的尾巴嬉闹起来。 「软绵绵,棹人大人软绵绵」 「喂,小雏,快住手」 棹人让尾巴左右摇摆来闪躲(结果来说,看上去就是在用尾巴逗小雏),讲出刚刚想到的推测。 「你叛变后,魔法药的配方留在了城堡里对吧?在你被教会抓捕之前的那段时间,维拉德应该也住在那里。既然如此,看到配方并成功重现的人,会不会是拜访过维拉德的某个恶魔?」 「喔」 伊丽莎白惊讶地张开嘴。猫耳在脑袋上弹了起来。 她和『肉老板』一起,咻地指向棹人。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吗!区区棹人竟敢嚣张!」 「愚钝的仆从阁下居然不愚钝了,不知羞耻!」 到了什么,说 「啊,对啦!听到愚钝的仆从阁下的推测,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我听出来了,你根本不想收回愚钝的评价」 「怎么,有事重要的事?」 「不,重不重要不清楚————被埋的尸体全都有个特征」 『肉老板』再次把手伸进口袋。看到他手抽出来后所取出的东西,棹人的脸极力地扭曲起来。 新的泥和血滴到地上。 『肉老板』手里,抓着一张带兽耳的血淋淋的头皮。 「…………原来如此,这不是超重要吗」 伴着低语,伊丽莎白叹了口气。 * * * 「那座城市,通称为『石壁之城』」 伊丽莎白这样讲道。 正如她所言,城市被厚厚的石壁所包围。但是,那墙跟伊丽莎白故乡的围墙一比便显得太矮、太旧、太脆弱。 根本不需要召唤兽,估计用投食机就能轻易将它破坏。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里,防御工事要能够应对特殊事件,而这个城墙显然不靠谱。但是,在其出入口设置的关卡处进行着森严的盘查。 「说到石壁,这里的跟余故乡的含义并不一样。余故乡的城墙虽说现在已然化作墓碑,但原本是做防止外部来犯之用,是民众的盾牌。但是,这里的城墙不过是一道纯粹的界线」 「界线吗?也就是说,专程建造这样的城墙,是为了对进入实施严格的限制?」 「还不算绝对的严格。毕竟,设置它的条件只有一个呢……因此,在这座城市里,可疑尸体身上长着兽耳这件事,要比大量尸体被发现的事实更加『匪夷所思』」 「什么意思?」 棹人对伊丽莎白话里有话的说法表示疑问。对此,一粒沙巴竖起食指,答道 「进入『石壁之城』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纯血的人类』。这里是人类的城镇,是人类的领土。换个说法,这里是对兽人、亚人的排异地区」 「——排异地区」 棹人不禁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一遍。 由于外表截然不同的纯血种,都属于亚人、兽人的贵族阶级,在人类的地盘很少能看到。但越是下层的城镇中,异种族流入的情况就越明显。 棹人听说,在贫民区有三成,北方则超过四成。 那么,排异地区是怎么回事? 「你都看到了。这座城市不允许兽人、亚人侵入。根据教会的教义,万物皆为神明的创造物,因此所有种族一律平等。但是,出于心情上对异种族的厌恶,诞生了许多只有人类聚集的城市」 「果然这个世界也有这种情况呢」 「嗯,反过来也是一样。但是,这座城市跟其他地方有些不太一样,目的纯粹是限制部分商品仅在人类会见流通。因为这里的市民大多在经商,对异种族并不过度排斥之人并不是太多。但是,这里的出入限制要比其他排异地区更加严格」 有辆载满苹果的载货车,卫兵正用棍子往里插,不太在乎损伤商品。伊丽莎白看着关卡处盘查的情况,这样说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哼,长见识了吧」 棹人点点头,伊丽莎白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从随意堆放的木箱背后,观察着进出关卡的人们。他为了不被发现,目光游走。 棹人和伊丽莎白一如既往地通过传送阵传送到背街小巷,已成功入侵到城内。在他们所隐藏的小巷外面可谓车水马龙,被运送的各色商品来往交织。 这里能频繁听到谈生意的声音,整个城市洋溢着活力。但是,沿街的建筑物很多质量不佳,看上很有钱的气派商店则雇了门卫,用厚实的栅栏堵着窗户。 治安乍看上去很糟糕,但有违于越下层的街道则兽人、亚人混血者比例越多的规律,路上的行人全是人类。棹人看明白了,点点头 「所以,我们要像『肉老板』那样从头到脚披着布移动呢」 「嗯,没错。问题是,这个样子一塌糊涂的显眼啊」 「而且还有四个人」 「哎呀,大家好整齐啊。我好开心啊」 「喂,『肉老板』。你怎么在这儿?」 棹人对接在最后的发言感到有些无力。不知为何,连『肉老板』也跟着来到了这里。可怕的是,他从头到脚披着的破布伤伸出兔耳朵的形状,让其他三人的乔装变得毫无意义。 不知『肉老板』有没有发现这件事,他晃了晃兔耳朵,歪着脑袋说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愚钝的仆从阁下?」 「你给我摸摸自己脑袋上的东西」 听到棹人这么说,『肉老板』气愤地跺起脚,表示抗议。 「您说话太冰冷了,愚钝的仆从阁下!对于同恶魔之间的战斗,我『肉老板』虽然根本完全一丁点也不感兴趣,但我也是这次异变的受害者!事已至此,对解决事件当然义不容辞啊!」 「你还知道自己长着兔耳朵呢……就算你这么说,可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要是不好好跟来而被遗忘,不能够独自回去的话,反倒更危险啊!」 「嗯,这我不否认」 棹人点点头。伊丽莎白也有犯迷糊的时候。 不管怎样,就算先让『肉老板』回城堡,他也不会听的。 (罢了,没什么问题吧……这家伙其实挺强的) 棹人死了心,又开始仔细观察路上的行人。 行人中有胳膊上刺青的男人,也有身着全身铠的佣兵,尽管不乏显眼的身影,但再怎么说也没有从头到脚披着布的四人组。就算主张自己是魔法师集团(而且其中一个明显长着兔耳朵),却又没有其他装备,明显很不自然。 棹人在布的下面摇着尾巴,伤脑筋地问道 「伊丽莎白,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回一趟城堡,换身衣服?另外,能不能帮『肉老板』想想办法?喂,小雏!不要轻易地丧失理智!」 「我蹭我蹭,棹人大人的尾巴摇来摇去!我蹭我蹭!这让小雏怎么把持得住啊!啊,我蹭我蹭,嗷呜!」 「不准吃!」 「在这座城市里,为对抗兽人、亚人独有的情报网,限定在人类为交易对象的商人公会内部派阀设置了供交易使用的野营地。那里人员聚集,非常热闹。王国姑且向那里派遣了官员,教会也设立了支部,背后有当权者的影子。但这里基本是商人的城市,金钱等于力量,财富等于地位。地下流通的商品多,人员流动性强,城市所拥有的资金量大,但治安并不稳定」 「我说伊丽莎白,该不会……城堡里没有正好合适的衣服吧?」 「你倒还挺机灵嘛」 「哈~,棹人大人,我蹭我蹭。有股太阳公公的味道,我嗅我嗅」 伊丽莎白扶正眼镜的位置,远远向天空望去。小雏终于抓到了棹人的尾巴,又是轻咬又是紧紧抱在胸口,还把脸埋在里面。她神情恍惚,甚至呼吸过剩。棹人任她享受尾巴,也跟着伊丽莎白虚无地望向天空。 巷道中露出的窄窄天空,万里无云。爽快的蓝色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此时,拉着晒衣生的民宅之间落下一个硕大的黑影。 「欸?」 的表情,完全想象不出刚才还拜倒在人家尾巴之下。沙尘四起,小雏猛烈着地后吼了过去 「什么人!」 她将手伸进布料下女仆装的胸口,掏出匕首甩掉刀鞘。 带着银色的光辉,小雏的狗尾缓缓左右摇摆。见状,棹人呢喃起来 「……这是在开心吗?」 「愚钝的仆从阁下,狗在戒备的时候也会摆尾巴」 『肉老板』竟一板一眼地予以订正。此时,伊丽莎白也行动起来。 「哼哼……这个时间点还真是位稀客呢」 她让眼镜消失,毫不松懈地堵住了巷道入口。从方才棹人正上方着地的黑影,朝伊丽莎白的方向冲去。 伊丽莎白伸出白皙的胳膊,撑在了木箱上,拦住其去路。 「喂,站住行吗?」 人影突然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那是个从脑袋到脚尖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人。光从外表看(与棹人他们并无二致)简直就像『肉老板』的兄弟。 那个人影不自然地,低沉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让我过去,我在被人追赶」 「在别人的仆从头上降落,还一声招呼也不打,好个不懂礼数的家伙。倒是说说看,你在被什么追赶?好的话,余还能利用利用」 「你、你说什么!差点撞到你的人是我不对,但我不是故意的!拜托了,赶紧放我走!」 「找到了!就在这里!」 此时,从『肉老板』身后的小巷深处传来许多怒吼声。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拖着粗鲁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棹人和小雏转向身后,狐狸尾巴和狗尾巴整齐划一地摇摆。 此时,他突然发现了。 (喂,在排斥兽人的地区,怎么能让人看到尾巴啊!) 「喂喂喂……这到底怎么回事?」 「猎物变多啦」 「话说,那是啥?」 「什么鬼?」 (……确实,这玩意莫名其妙) 男人们看到『肉老板』议论起来,棹人在心里也表示赞同。长着兔耳朵的黑布块,谁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那些一看就不正经的男人尽管有所动摇,但似乎决定先不理会那个兔耳朵。他们再次看了看小雏和棹人的尾巴,诧异地喊起来 「喂,怎么回事。竟然还有其他逃跑的家伙,你们听说过吗?」 「————唔!」 披黑布的逃亡者见男人们注意力被棹人和小雏吸引,准备趁机逃走,却被伊丽莎白妨碍。但是,逃亡者本人似乎也对棹人和小雏的尾巴产生动摇,藏在布下面的脸频频向两人转去。 「也罢,一起抓起来算了」 男人们得出结论,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小雏察觉到不安稳的气息,低声说道 「……胆子不小呢」 她将匕首在掌心旋转,重新握好。见状,一个肌肉特别发达的男子狂笑起来 「小姑娘,你难道要拿那种玩具刀冲我来?你才是胆子不小嘛!那旁边的家伙是啥……狐狸?另一个不是很清楚,我可没听说让男商品逃掉的情况呢。那边的小竹签干脆宰掉噢!」 只见他颧骨突出的脸偏向一侧。喷出的鼻血向侧旁划出一条笔直的条。 匕首投掷出去,刀柄精准地命中男子的脸颊。当他姿势垮掉的瞬间,肚子上又被毫不留情地补充了一击。 「——————唔!」 随着风暴一般的近身,布像斗篷一样翻飞起来,小雏挥出重拳。 男子以被击中的腹部为中心,整个人扭了起来,一路撒着呕吐物,飞了出去。 「噶、咕……呕呕」 「不值一提的杂鱼」 与此同时,小雏抓起快要落地的匕首,一边在手心转着,一边摆出冰冷的目光说道 「谁是小竹签?要宰水?你这样的蛆虫胆敢对我心爱的天下最可爱最帅气棹人大人口出狂言。蛆虫就该有蛆虫的样子,在地上匍匐吧……啊啊,狐狸耳朵的棹人大人真是太可爱了,魔法药万岁,软乎乎得世界都要灭亡啦」 「这、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喂,这、这可怎么办……」 「这群人不一般」 听到小雏的话,对面那群男人感到困惑(棹人和伊丽莎白也流着冷汗),不过其中有个戴眼镜的,看上去比较冷静的男人马上回过神来。 「要喊增援了」 他从胸口抽出一把金属笛。但他刚放到嘴上,正准备吹的瞬间,手腕被锁链缠住。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惊讶地抬起脸。 「嗨,那眼镜一点也不好看,摘掉得了?」 在他目光的方向上,伊丽莎白可爱地微微一笑。她连出声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将锁链用力一扯。 「嘿!」 「呀!」 男子十分滑稽地飞向前方。几个人被卷进去,一并被拖倒在地。当他慌慌张张抬起头的瞬间,尖锐的鞋跟狠狠踩在了他眼镜已摘掉的面颊上。 伊丽莎白像女王一样践踏着准备喊人的男子,撂下话来 「还不住手,再来更多人还得了?乖乖受死就对了」 「您说的非常对,闹出骚动就伤脑筋了。会给棹人大人添麻烦的」 两人脸上分别挂着邪恶与平静的微笑。 棹人在心中祈祷起来。还没倒下的男人们各个表情僵硬。 之后的情况可谓是单方面的蹂躏。 区区小混混岂是『拷问姬』与战斗特化的机械人偶的对手。 伊丽莎白用放出的锁链缠住男人们的脖子串成一串,就像站在蜘蛛网中央的女王一般嫣然冷笑。她简简单单地抽回胳膊,男人们便非常好玩地飞到了半空中。 「嘿!」 小雏如起舞般迈步,与她擦身而过的家伙纷纷发出呻吟垮了下去。布与女仆装的下班华丽翻飞,她就把小孩子撂倒一般轻轻挥舞手臂。 「好啦!」 不久,晕过去的男人们堆成了一座小山。 面对这座并没有特别意义而堆起的小山,伊丽莎白无比开心地踩了上去。 「嗯,真不愧是余!大胜利!」 「辛苦了」 小雏激烈地拍着手,伊丽莎白的猫耳和尾巴精神满满地竖了起来,骄傲地挺起胸膛。但她似乎马上就腻味了,在之前的眼镜男身上狠狠踩了一下,跳下小山。 「这边已经收拾掉了……接下来」 话锋转向因惊人发展而愣在原地的黑布逃亡者,伊丽莎白坦坦荡荡地向他走近。 对方肩头猛地一阵,终于意识到要逃走。但伊丽莎白手在面前轻轻一挥,将他拦住。 「啊,你不用逃。余丝毫没有加害你的意思」 「咦……难、难道,你是在救我吗,谢谢你」 「别谢了,余也没想过要救你。就因为刚才的男人说,『猎物变多啦』」 「什么?」 「也就是说,你」 瞬间,伊丽莎白飞快地把手伸了出去。她抓住对方披在身上的破布,不给任何抵抗的机会一鼓作气扯了下来。面对布下现出的身影,棹人呼吸为之一窒。 与此同时,那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之前低沉的声音就像假的一样。 「呀啊啊啊,你、你干什么!」 里面的人,竟然是一个有着赤棕色丰盈头发 外传·互换轮舞曲与睡美人之吻(3卷特装版小册子)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真霄蜗牛(套装版) 翻译:笔君 neet & tsdm制作 与『大总裁』之间的渣都,以及有他制作的魔法药所掀起的兽耳风波已过去十多天。 借助伊丽莎白开发的解毒药,櫂人他们的兽耳顺利消失了。 『余果然是天才呢!』随着这句话,兽耳被小雏舔来舔去,尾巴被小雏揉来揉去萌来萌去各种疼爱各种蹭还被咬在嘴里的日子(说到底,只有櫂人一个人遭遇了这种事)终于迎来结束。 于是,城堡再次回归日常。但是,这份平静追究不过是暂时的。自异世界转生于此的少年——濑名櫂人深知如此。 毕竟,他的召唤者,也就是他的主人,『拷问姬』伊丽莎白·蕾·珐缪背负着在教会的命令下杀死十四恶魔,之后自己也将被处决的命运。但是在那天到来之前,櫂人他们应该能够过上愉快的日常生活。 但是骚动这种东西,该发生的时候谁都避免不了。 而且,往往身边的人物就会成为骚动的种子,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你要干什么,一眼不就看出来了吧」 某个早晨,櫂人受不了地这样说道。 在他跟前,伊丽莎白摆着一副爱恶作剧的小孩子的表情,鼻子哼着。小雏守候在她身旁,面带微笑。 两人的打扮与平时截然不同。 准确说,是正好反过来了。 伊丽莎白穿着女仆装,而小雏穿着拘束装。 伊丽莎白变得十分青春,而小雏则格外煽情。 要说这打扮合不合身,两人自然都非常合身。但这里面有几个问题。 第一、以櫂人的直觉,这个样子最后准没好事。 第二、由于两人的体型差异……虽然这么说,但该怎么形容呢,各个部位都十分勉强。 尤其是,小雏的胸部。 「嗯,余和小雏昨晚玩卡牌游戏打发时间。机会难得,便好好较量了一场」 「一般是赌钱,但伊丽莎白大人说自己的资金实力太过压倒性了,那样玩没意思」 「对,要是把小雏的薪水又抢回来的话,怪对不住的呢!」 「伊丽莎白在这种方面非常守规矩呢。那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櫂人拼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小雏的胸部,问道。 对此,小雏举手回应 「恕我僭越,就由我来说明吧……晚上的那场游戏陷入白热化。那真是一场以血洗血,双方决不会看漏彼此的一举一动,俨然是场最终决战」 「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当真」 「蠢货,怎么能不认真较量。你倒是用那吊儿郎当的态度跟维拉德战一场试试。让你连根屁股毛都留不下来」 「你的养父究竟搞什么鬼?」 「然后,我的动态视力最终战胜了伊丽莎白大人的精湛技术。于是承蒙伊丽莎白大人同意,便将身份和服装让给了我一天」 「相对的,余就变成了女仆」 「呃,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承蒙伊丽莎白大人抬爱,非常开心」 「原来如此……于是,伊丽莎白小姐为什么选择交换?」 「物质奖品也行,但小雏不接受啊!也罢,偶尔交换体会一下彼此的感受也未尝不可!」 伊丽莎白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櫂人觉得这样也罢,点点头。 交换服装和身份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櫂人根据以往的经验,明白一个道理。哪怕这种莫名其妙的悠闲情况,也能引发不得了的事态。 (唔……总有股不祥的预感……不,但为此而阻止她们也不太合适呢) 櫂人把目光逃向正上方,苦恼起来。此时,他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扭扭捏捏地在动。小雏轻轻地说了什么,声音中载着微微的羞耻感。 「那个……櫂人大人?」 「有何吩咐,小雏小姐?」 「您不需要那么躲着我,直直地紧紧地死死地随意尽情地观赏都没关系喔?」 櫂人猛地喷了出来,下意识把脸放回原来的位置。 小雏用她雪白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胸口,珍珠色的指甲凶险地按着谷间。伊丽莎白的拘束装穿在小雏的身上,变成了惊为天人的凶器。 两座雪白柔软的丰饶小山,其山顶千钧一发地被皮带遮住,形成水满欲溢的状态。 如此场面,就算是櫂人也忍不住想要高呼『多谢款待!』。 伊丽莎白不开心地皱着眉头,小雏扭扭捏捏地晃动身体,接着说道 「因为,这些都是属于櫂人大人的」 「                                    咯 「这时候怎么揍我啊!」 櫂人被狠狠揍飞出去。 「哎呀呀」 小雏绝不会放过加害櫂人之人,但似乎将两人日常的打闹视为交流的范畴。 她捂住嘴。在他面前,伊丽莎白定帅气地定格在全力挥出重拳的姿势,叫喊过去 「这里除了你就只有小雏了!你让余揍谁呀!」 「揍我就对了!」 「够干脆!值得表扬!」 「啊啊,心爱的櫂人大人是多么善良,小雏感动得要升天了。赶紧来个热情的拥抱!」 「恕我无法满足突如其来的要求」 「再说了!你对余的胸毫无反应,怎么一见小雏的胸就马上避开视线!你平常对余的胸都是什么想法啊!」 「最开始,我也是在拼命地避开目光的啊!可你每天穿成那样,当然就习惯了啊!」 听到伊丽莎白蛮不讲理的说法,櫂人也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可伊丽莎白两手叉腰,愤怒的样子丝毫不改。櫂人按住额头,对伊丽莎白问道 「再说了,伊丽莎白,我要是对你的胸产生这种反应,你会怎样」 「宰了你个色胚」 「我就知道!」 櫂人攥紧拳头,奋力吼了回去。伊丽莎白在他面前哼了一声。 櫂人本想再吼一句「不讲理」,但忽然把话咽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伊丽莎白。见櫂人突然安静下来,伊丽莎白感到不解。 「嗯?怎么了,櫂人?」 「…………没什么」 头饰装点着的黑发沙沙摆动。穿上古典女仆装的伊丽莎白,散发着与平时不同的魅力。那股穿上煽情服装依旧掩盖不住的高贵,如今散发出极致的清新感。 伊丽莎白那绝不算大但形状优美的胸部,还有时刻勾勒出完美曲线美的玉足,全都被严严实实地遮在衣服下面,显得十分可爱。 若将平时的她比作华丽的蔷薇,那么现在的她则是娴静的百合。 「怎么啊,櫂人。有话就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没什么……挺可爱的不是吗?这身打扮?」 「嗯,什什么?」 櫂人毫不犹豫地这样说道,结果伊丽莎白不知为什么倏地向后一跳,像猫咪一样发起火来。尽管櫂人对此感到疑惑,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 「小雏小姐!」 櫂人背后被揍,面朝地面重重地倒了下去。但是,在他的脸快着地之前,被小雏的胳膊温柔地抱住。小雏小心翼翼地不让櫂人受伤,就这样温柔地让櫂人平躺下去。她的举止十分温柔,但地板很冷,这个待遇本身很没道理。 櫂人望着天花板,问道 「那个……小雏小姐,您为什么揍我?」 「伊丽莎白大人固然是位非常可爱的人,我也认为櫂人大人说的没错。正因如此,决不能对伊丽莎白大人喜爱的打扮作出否定言论!伊丽莎白大人看似坚强,但内心其实很纤细很复杂的!」 「欸……你对余的评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 「另外,单纯感觉到櫂人大人的眼神很让人讨厌,出局了喔」 「这才是主因吧」 櫂人无力地倒了下去。小雏抚摸着他的脑袋,伊丽莎白重重地叹了口气。 总感觉事情已经开始变得大条了……櫂人不禁露出接受现实的眼神。 就这样,櫂人注定遭殃的吵闹时光正式开始。 * * * 「事情就是这样,余是女仆伊丽莎白!会侍奉你喔!」 「又不经脑子说那种话」 打扮成女仆样子的伊丽莎白高傲地挺起胸膛。在她面前,櫂人不禁眼睛眯成一半。 而说到櫂人,心里满满都是不祥的预感。 面对已然无精打采的櫂人,伊丽莎白鼓起脸来。 「别把人当白痴!说侍奉就侍奉!」 「不,都说了你那口气有问题。哎,真是个讲不通的家伙」 在石制的冰冷厨房中,櫂人捂住脑袋。 他下意识向周围张望,想要求救,但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说起来,小雏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时间,小雏本来应该在整理餐具。但是,现在厨房里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伊丽莎白在她优雅蕾丝遮挡的胸前叉起胳膊,点点头。 「余在做女仆的工作,所以小雏应该在履行『拷问姬』的职责吧」 「具体来说是什么?」 「余让她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睡懒觉去了」 「你平时真的什么活都不干吗?」 「毕竟余可是为了把所有杂务推给别人,不惜把你给召唤过来的人呢」 「唔,要不是启动了小雏,我说不定会过劳死」 伊丽莎白极力地点点头。 櫂人根本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得到她的肯定。 好了,那副德性的伊丽莎白究竟能不能胜任女仆的工作呢?櫂人感到越来越不安。但不知有何根据,伊丽莎白本人自信满满地双手插在腰际。 「没什么好担心的,余在任何方面都是天才级的能干呢!没问题啦!」 「这倒没错,只要你用心去做」 尽管有自吹自擂之嫌,但櫂人同意她的说法。名叫伊丽莎白·蕾·珐缪的女孩天赋异禀,不论在战斗方面还是魔法药的开发方面都大放异彩。 相比之下,打扫卫生或者烹饪之类的事情很可能对她来说信手拈来。 想到这里,櫂人暂时解除了紧张感。在他面前,伊丽莎白神采奕奕地宣称道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这个时间应该是整理餐具呢!开始吧!」 「对,首先确认高价的银器有没有缺少或者忘记擦拭」 「嗯,嗯」 伊丽莎白没把櫂人的说明当回事,飒爽地靠近餐具柜。餐具柜中摆放的银器,已经被小雏擦得闪闪发亮。不知是被那美丽所吸引了,还是准备清点数量,伊丽莎白把手伸了过去。 铿、白皙的指尖碰到了餐具。 她戳的角度不知多么绝妙,铿、砰、嗙……餐具纷纷相撞,咕噜咕噜打起了转。最后连锁效果相乘,银器一鼓作气发生雪崩,掉了下去。 乒铃乓啷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幌! 「………………櫂、櫂人~」 「笨手笨脚」 櫂人不禁吐槽。不过光从现象来看应该悄悄相反,算非常灵巧才对。 伊丽莎白眼里含着泪,瑟瑟发抖,脑袋上仿佛有对耷拉着的猫耳朵。平时的伊丽莎白趾高气扬,拥有绝不屈服的毅力。不过,她在某些奇怪的方面十分脆弱。櫂人深知这一点,主动弯下腰帮她捡起银器。 「别那么失落啦,不过是再收拾一遍就行了」 「余、余糟蹋了小雏的工作成果啊……余、余不是故意的……余就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乒铃乓啷……」 「事实上就是这样呢」 櫂人感到受不了,但还是把银器收拾好。 但是,这才仅仅不过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在那之后,伊丽莎白继续出色地发挥着她那迷糊女仆的本事。 这样的势头,都让人怀疑是不是中了某种诅咒。又是带着水桶拖把一起滑倒在地,又是把壶打翻,还打碎了镜子,甚至把会动的盔甲启动了。 就算这样,换做平时的伊丽莎白,肯定会一句『参加劳动的余实在太崇高了!』带过去吧。但是,她似乎对最初的失败(把小雏擦得闪闪发亮的银器全部打翻)一直耿耿于怀。 就这样,伊丽莎白彻彻底底闹起了别扭。 她此时正两手抱着腿,坐在走廊的角落里。如果她头上的猫耳还没消除,肯定是绵软无力地垂下去了吧。 她将修长的腿紧紧抱在胸口的样子,的确挺招人疼的。不过在她左侧的台座上正好有尊庄严的像,也是双手抱膝蹲着,不过是石仰天咆哮的石像鬼。 为什么要跟那玩意靠在一起啊……感到无语的櫂人向伊丽莎白搭腔。 「别往心里去啦,你可不像你。一边说着『劳动挺麻烦的,不过也挺有意思』一边毫不顾虑地给我添麻烦,那才是伊丽莎白吧」 「……敢说添麻烦,你这小子」 「嗯?没、没什么。来,转变一下心情,要不要试着做做菜?差不多到喝茶的时间了。做点心挺有意思的吧?」 正好到了小雏制作糕点与凉点心的时间。对于让伊丽莎白来做菜,櫂人感到十分危险,但又不忍心看她继续消沉下去,便催她做点心。但是,伊丽莎白缩得更紧了。见状,櫂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你不擅长做菜吗?」 「不,你办不到的事情,以余的实力应该游刃有余」 「毫无根据的自信又来了」 「可是,余现在总觉得精疲力尽无精打采,提不起干劲啊」 「消沉过头可不好啊」 「到时候,余端出来的肯定是威力卓绝的剧毒料理」 「是的,我也有股强烈的预感」 櫂人重重地点点头。他本想激励伊丽莎白,却一不小心捅了致命一击。伊丽莎白愈发缩成一团。要是她尾巴还在,肯定已经缠在了身上。 好吧,该怎么办呢?櫂人苦思起来。此时,伊丽莎白猛地抬起了脸。櫂人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嗯?」 「啊!」 在走廊的另一头,露出熟悉的银发女孩的脸。与那双翠绿的眼睛四目相交了。小雏将身子藏了起来,正偷偷摸摸地窥视着櫂人和伊丽莎白。 她突然意识到,连忙把脸收了回去。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