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将上下而其手》 第1章 一 【第一卷:古冢狐】 古冢狐,妖且老,化为妇人颜色好。 头变云鬟面变妆,大尾曳作长红裳。 徐徐行傍荒村路,日欲暮时人静处。 或歌或舞或悲啼,翠眉不举花颜低。 忽而一笑千万态,见者十人八/九迷…… 【一】再见见你妹! “大姐,来两张文物展的票!” “两张民藏宫廷文物展的票,谢谢您~” 两个男声,一个急躁一个温吞,一个嘹亮一个清润,不约而同地撞到了一起。售票员阿姨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看了看并排挤在售票窗口前的两个人,这才慢悠悠道:“文物展?只剩最后两张了。” “不是吧?!”先开口的男人哀嚎一声,懊恼地抓着头发开始原地转圈圈,“早知道就该再跑快一点,红灯什么的能闯就闯了嘛……不对老子今天根本就不该去值那个该死的班开那个该死的会不然绝对不会来这么晚!完了完了完了小晏要失望了怎么办……” 男人身材高大健美,五官如刀刻斧凿般深邃俊朗,明明是初春天气,身上衬衫却早被汗水浸得湿透,手里还搭着件警服外套,从汗湿的刺猬短发和说话时掩不住的气喘便能看出之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运动——八成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可惜还是晚了些。 在男人忙着碎碎念的当口儿,另一名眼镜青年慢吞吞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慢吞吞地往售票窗口递过去,手却忽然被男人一把抓住:“那个,嘿嘿,小兄弟啊,咱们打个商量,你这票转给我行不行?我出高价买!” 眼镜青年慢吞吞地扶了扶眼镜,一脸为难道:“好像……不行哎。” “……”不行就是不行嘛,哪里来的“好像”?男人犹不死心,眼巴巴地望着对方:“那一张呢?你一张我一张行不行?” 青年有点呆呆地看着他:“一人一张?” 男人大喜:“对对对,一人一张!你看,咱俩都站在售票窗这里,又刚好剩两张票,可不就是该一人一张么!” 青年哦了一声,又慢吞吞地去扶他的眼镜:“可是,你好像没有排队哎。” “……”一阵秋风吹过,本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侦支队队长何连海石化当场——为了赶时间他是直接扒着售票处门前台阶上的扶手从栏杆上翻过来的,所以正如青年所说,他……没排队。 ……这种忽然很想带头知法犯法的冲动是怎么一回事啊喂!!! “你没有排队,所以票是我的。”青年慢吞吞地总结,一手交钱一手拿票,离开前还不忘礼貌地对何连海摆摆手:“再见~” “……”再见?再见你妹!你特么真的不是故意装傻么!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跟老子见面了! ~~~~( ̄▽ ̄~)我是何大队长好苦逼的分割线(~ ̄▽ ̄)~~~~ 知道何大队长脾气暴躁的人不少,但是知道何大队长的怒点在哪里的人却着实不多。不过在这一点上,何大队长的队友们早已达成了一致共识——跟何队开玩笑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跟他说“你妹啊”三个字,不然人面兽心(……)的队长绝对会一秒变身喷火龙——为什么呢?因为何大队长是个彻头彻尾的妹控。 何连海,男,现年32岁,苦逼单身老男人一枚,脾气暴躁为人凶悍,身为刑警曾被黑帮老大觊觎想挖走他做悍匪,家庭成员目前除了常年满世界乱跑的爹妈之外就只有小他八岁的妹妹一枚。优点——为人耿直,疼爱妹妹;缺点——脾气火爆,太疼妹妹。用他队员的话说就是,“老大前半辈子的温柔细胞都死在他家小晏身上了,所以他的后半辈子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此时此刻,中国好哥哥何连海正抓心挠肝地跟妹妹何清晏打电话中:“喂,小晏啊!嗓子还疼不疼?学校的事情忙完了吗?哦那就好哥哥一会儿就到家了哈。今天早饭哥哥给你做的的香油炸鸡蛋吃了吗?午饭吃了什么?有没有按时吃药?今天哥哥一直在开会没给你打电话你想哥哥了没有啊……” “……………………”何清晏满头黑线地瞅了瞅身边笑成一团的男友钟琛,清清嗓子继续跟哥哥打电话:“……好的,知道啦,回到家就吃,啊对了,家里没什么菜了,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买菜回去做。” 虽然家里一向是妹妹做饭,但是每次听见妹妹贴心的话都会让何连海感动得掬一把辛酸泪,不愧是我一把血一把汗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亲妹妹(……)啊:“买条鱼吧,哥好久没吃小晏烧的鱼了,不过卖鱼的市场会不会离咱家有点远啊?小晏你还是先回家吧,鱼什么的让哥去买,太阳落山以后外面多不安全啊。” “……”何清晏抽了抽嘴角:“没事啦,钟琛跟我一起呢,让他把我送回家就行了。” “哦那还差不……等等?什么?!那个色狼死混蛋跟你在一起?!!你们在哪里去干什么了还有现在要去干什么!!!”何连海勃然大怒——一切胆敢跟他抢妹妹的男人都是阶级敌人不解释! 何清晏早就习惯了这种对话模式,“他来接我下班,现在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正准备拐到菜市场买你最喜欢吃的花鲢回家红烧——哥,今天请他来咱们家吃饭好不好?” 何连海想也不想:“不行!” “可是我想吃香煎银鳕鱼,他做的比较好吃哎。” “哥给你做!” “……哥,除了香油炸鸡蛋,你做别的什么哪一次不是差点把厨房给炸了?” “……”被戳穿生活自理能力二级残障的事实,何连海不禁有点心虚了。 “哥,我真的很想吃香煎银鳕鱼嘛,钟琛还会做文思豆腐,做得特别好吃,我可想吃了。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o(n_n)o~” 妹妹一撒娇,何连海就情不自禁败下阵来:“……那好吧,不过他吃完饭就得滚回他家去啊,买菜什么的一定要快去快回啊哥哥在家等你们……好的拜拜……” 何清晏挂了电话,钟琛好不容易才止了笑:“我说,你哥哥的‘妹妹依存症’是不是又严重了?怎么我们家那口棺材板就不这样儿呢,难道你是亲生的,我是充话费送的?” 何清晏嗔道:“少胡说,我是女孩子,哥哥就是疼我多一些又怎么了?你要是个女孩子,你哥说不定也把你疼得不得了呢,别在这儿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钟琛叹道:“完了,你也向着他,照这样下去,我得到哪年哪月才娶得上老婆啊?你哥他这是没老婆,不懂咱们看得见吃不着的苦啊……”他忽然突发奇想,“哎,说起来,你哥这都过三十的人了,怎么从来都没见他谈女朋友呢?要不,咱给你哥介绍几个?” 何清晏哼了一声:“你就作死吧,又欠他揍你了。再说哥那是没开窍呢,时候到了缘分自然就来了。” 钟琛大笑:“算了吧,等你哥开窍还不如等雪球和旺财相爱呢。”雪球是何清晏养的一只萨摩耶,旺财是何连海养的中华田园犬,最重要的是——两只都是公的。 “……”何清晏不动声色地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另一边,何连海挂了电话才忽然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刚才一生气,居然忘记告诉小晏自己没买到票的事情了( ̄_ ̄)! 这场文物展的售票日期从本周一到本周五,展出时间是在下周一,而下周二恰好是何清晏的二十四岁生日。做哥哥的何连海深知自家妹妹的喜好,一早就准备买两张文物展的票,再请假陪妹妹去看展览。无奈他是个大忙人,从周一到周四都在外地出任务,好不容易周五凌晨回来了却又紧急开总结会议,只来得及给妹妹做了顿早饭就走了,开完会就值班值完班又开会,跑断了腿跑到艺术馆售票处,结果还就错那么一点儿没买着票——这不是坑哥嘛! 何队很郁闷,后果很严重。他默默下定决心——要是等会儿来的那小子做饭不好吃,哼哼,朕就剐了他!!! ~( ̄▽ ̄~)我是何队看妹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分割线(~ ̄▽ ̄)~ 很遗憾(……)的是,作为一名海归,钟琛先生的厨艺早就经受了组织的严酷磨练与严格考验,又被何清晏细细叮嘱了一番自家哥哥的口味偏好,所以虽然何大队长一直违心地想挑个毛病出来,却还是以失败告终,只好一言不发低头吃饭,唯独对何清晏做的红烧鲢鱼大加赞美。吃完饭钟琛第一时间起身殷勤地帮忙收拾碗筷,于是本想赶人的何大队长犹豫了一下,最后怏怏踱到客厅,抱着旺财看电视去了——那个啥,才不是他想偷懒不刷碗呢! 没买到文物展的票,虽然何清晏似乎全不在意,但何连海心里还是有点猫爪子挠似的难受。周末难得休息两天,何连海蹬着自行车跑遍了z市的大街小巷,抓耳挠腮地想给妹妹买件“不一样”的生日礼物,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周一上班时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何连海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他的精英队员们的一致瞻仰,其中最不怕死的赵行知脱口道:“哇,老大,你昨天是勇斗匪徒还是激战小泽玛利亚了啊?” “……”何大队长脸色一黑,回身抄起一摞案卷往他面前一丢,“把这些好好归档整理一下,明天我要用。” 赵行知一声哀嚎:“不是吧老大!你让我长十只手出来我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搞定啊!” 何连海皮笑肉不笑道:“长十只手的那是章鱼,对你来说两只手就够用了。” 一旁爱较真儿的警花胡丽丽忽然插嘴道:“老大,章鱼是八条腕足,乌贼才是十条。” “……”何连海缓缓回身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既然你这么聪明,就去给他帮忙好了。” “……不是吧老大qaq!!!” 何连海坐到自己座位上,捧着水杯貌似认真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件上,实则早已神游太虚去也。直到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拿起来一看,是何清晏打来的。 “喂,小晏,有什么事吗?” “哥,”何清晏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中午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何连海顿时脸一黑:“不回家你去哪儿?”难道是跟那个姓钟的小子约会?! 何清晏声音带笑:“就是今天的文物展嘛,我们导师让师兄买了两张票,本来打算带着师母去看来着,可是他老人家下午要去s市开会,就把票让给我和师兄啦~现在我跟师兄马上就要到艺术馆了!” “……”淡定,淡定,妹妹能去看喜欢的展览是好事啊好事……何连海垂头丧气道:“那真是太好了,小晏你去吧,中午不要忘记吃饭,下午没别的事就早点回家。” 何清晏开开心心地答应了,挂电话前不忘给哥哥顺顺毛:“晚上我带文明路那家店的羊肉壮馍回来好不好,哥哥喜欢吃的~” 哎哟喂妹妹什么的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啊有木有!何连海毫无反抗地卧倒躺平被顺毛了:“好!小晏乖!” “……”一屋子人纷纷抖落一地鸡皮疙瘩,队里另一朵警花贺双双抬手拈了个兰花指,一脸娇羞地对她对面的林源道:“哥哥,人家什么都听你的!” 林源两手捧心做星星眼状:“好!双双真乖!” 何连海拍案大怒:“都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是不?给老子滚去工作!” 一圈人顿时作鸟兽散,一面稀里哗啦倒腾各自桌上的东西一面用八十岁老大爷都听得见的声音说“悄悄话”: “老赵,你看你猥琐了吧,还激战小泽玛利亚,要真激战了老大至于这么欲求不满吗?” “切~~(﹁﹁)~~,你懂什么,天要下雨妹妹要嫁人,换你你也伤不起啊。” “哦~~~”一阵“恍然大悟”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何连海:“……” 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材料,何连海找来一二三四刑侦队的四名队长了解了下手头几个案子的进度。话还没说两句,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何连海弯腰接起电话,两秒钟后脸色变了——就在刚刚,市中心文化艺术馆发生一起爆炸事件,暂未确定伤亡人数。 他的小晏现在就在那里看文物展览!!! 何连海一下子坐不住了,亲自出马带人前往艺术馆,但他没敢自己开车,因为手一直止不住地抖。发生爆炸的地点是地下一层展区正厅通往偏厅的走廊,仅有几名游客和一名解说员受了轻伤,已经有人拨打了120电话,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响起。排爆组的队员们迅速上前查看情况,而何连海则心急火燎地拨打妹妹的手机。大概是信号不好,直到第三次电话才接通,何清晏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心有余悸:“哥,我就在你左后方那个展厅。” 那正是离爆炸最近的一个展厅,何连海登时急了:“小晏,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还好师兄反应快把我扑倒了,就是脚扭了一下……” 说话的工夫,何连海已经冲进展厅,一眼就看见妹妹揉着脚踝靠在墙边。他心疼地低头一看,发现何清晏的整个脚踝都有些红肿起来,二话没说捞起她就要往救护车上送。何清晏一脸尴尬:“哥,没那么严重啦,我歇一会儿就好了……对了,师兄呢?师兄!”说着就对不远处走来的一个青年招起手来。 何连海混乱的情绪这会儿已经平静得差不多了,他想起小晏说是她的师兄在爆炸时及时保护了她的安全,连忙抬头准备道谢。谁料抬眼一看他可就愣住了——这这这,这不是买票时碰见的那个家伙么? 第2章 二 【二】 戴着无框眼镜的青年大步向何连海走来,脸上的神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凝重:“警官,我建议您带人去第四展厅看看。” 主厅是第一展厅,爆炸发生在第一展厅到第二展厅之间的路上,距离爆炸最远的是第三展厅,而第四展厅与第二展厅仅一墙之隔。何连海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沉下脸疾步向外走:“老赵!林子!跟我去第四展厅瞧瞧!” 展览刚刚开始不到半小时就发生了爆炸,大部分游客都还没来得及走到第四展厅。何连海一面让人去调取监控录像,一面分头进入每个展厅勘察。 第四展厅里展出的主要是瓷器,其中不乏一些极为名贵的珍品青花瓷。何连海目光在展厅里扫了一圈儿,没发现缺东西,馆长和几名专家正忙着挨个儿检查展品是否赝品。这时忽然有人道:“那个游春图双耳瓶是假的。” 何连海回头一看,只见戴眼镜的青年扶着何清晏慢慢走进了展厅,走到正中央的一个展位上,手指在那件展出的瓷器上叩了两下,道:“假的。” 顿时馆长和几位专家脸上的神情一起紧张起来,奔过来上下检查,没多久就得出了令人无比沮丧的结论——果然是假的,一件十分拙劣的仿品。馆长当时就脚一软坐地上了,又有人乱哄哄地去通知这件古董的收藏者;何连海一面让人准备取证立案调查,一面小声问妹妹:“那瓶子很值钱?” 何清晏也皱着眉,小声回答:“清朝乾隆年间青花粉彩游春图双耳瓶,我在杂志上见过一个差不多的,八十年代时在香港一次拍卖会上就拍到了八千万。如果是真品,现在市值差不多得有两亿上下吧。” 何连海咂舌,他一辈子干刑警干到死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你师兄怎么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是假的了?他是学考古的还是干考古的啊?” 何清晏:“哥,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学的是文物保护与修复,不是环境考古!师兄是我们卫教授的儿子,他不是这个专业的,他学的是……”话没说完,手机响了。钟琛焦急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小晏,你有没有事?现在安不安全?” 何清晏脸上不禁露出温柔的笑容,柔声道:“我没事呀,哥哥现在和我在一起呢。” 钟琛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现在到门口了,这里现在不让人进,我等你出来好不好?” 有警员正逐个登记并核对游客信息,艺术馆里受惊的人群正一点一点被疏散。旁边何连海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被何清晏自动无视了:“嗯,好,反正哥哥今天还有的忙,我去登记下信息,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个仇! 要不是还有工作要忙,何连海真恨不得亲手把妹妹给送出去。收起略微有些失落的心情,他转向一旁静立的眼镜青年:“哥们儿,请教个事儿呗——你怎么一下子就能发现那瓶子是个假的呢?” 刚才还伶俐得很的青年这会儿看上去反应有些迟钝,啊了一声,慢吞吞推了推眼镜,慢吞吞蹦出俩字儿:“看的。” “……”何连海犹不死心:“那这儿这么多瓶子,不是,这么多东西呢,你怎么就瞧出来那个是假的了?” 青年又慢吞吞地推了推眼镜,答:“那个最贵。” “……”凑上来旁听的一众刑警队成员都一起无语了,只有何大队长还在锲而不舍地穷追猛打:“你怎么知道那个最贵?” 青年十分惊讶地挑了下眉——何连海忽然发现这人的眉毛生得特别清秀好看——-,从善如流地举起手里一样东西:“介绍册上写的,进馆参观的游客人手一本。” “噗哈哈哈哈!”贺双双大笑,向眼镜青年伸出一只小手:“帅哥!认识一下吧!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一只活的天然呆啊哈哈哈哈哈!” “去去去别打岔!”何连海不耐烦地把贺双双拨拉到一边儿,看着眼镜青年眯起了眼睛:“刚才那些专家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赝品,小哥一眼就能瞧出来,不简单嘛……那这别的东西是真是假,你也能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次青年的反应稍稍快了些,转头看了何连海一眼,不咸不淡道:“因为专家们的专业知识太丰富,要一一进行实际运用当然需要耗费一点时间;而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先对比一下图片与实物——介绍册上这个瓶子束颈两侧有双螭作耳各衔一个金黄色活环。” 而那个赝品——两侧的那个环,却是和螭耳一样的青花色。 何连海不禁对这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有点另眼相看,刚要开口再问,就被青年截住了话头:“我一直和小晏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我上周才从国外结束学业回来,没有作案动机;票是今天父亲临时让给我的,拿到票我们就立刻过来了,我也没有案前筹备时间。”他歪头想了想,然后礼貌地问何连海:“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不太了解国内的例行询问制度。” “……”这小子居然把我想问的都说出来了,这下何大队长对他简直刮目相看:“听小晏说你学的是心理学?” “唔,犯罪心理学。” “……看来你是个好学生,挺会学以致用的嘛。”就是社会学人际关系学什么的明显不及格啊,何连海默默想。 青年皱起眉头思索片刻,认真地问:“这是夸奖的意思对吗?” “啊?……啊。”难道还是个听不懂成语的abc? “哦,那么谢谢夸奖。”青年认真地道谢,然后补充说明道:“因为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像是在夸我,所以忍不住要问一问。” “……”一瞬间何大队长觉得眼前这货简直像极了家里小晏养的那只蠢狗雪球——每次欺负完他们旺财都会一身狼狈一脸无辜地跑到小晏跟前求抱抱求亲亲那小眼神无辜得一比啊!!!卧槽就是这种无比卖萌的圆溜溜大眼睛这种无比纯洁的小清新眼神这特么真是一模一样!!!亲你其实是雪球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吧亲!!! ~( ̄▽ ̄~)(~ ̄▽ ̄)~我是何大队长吐槽无力的分割线~( ̄▽ ̄~)(~ ̄▽ ̄)~ 由于涉案金额巨大案件情节严重,何连海亲自带人成立专案组,接手了这件案子。半天下来光取证了还没什么进展,就被局长老头发配去跑腿——而且局长大人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我是在尽一切可能为大家争取最好的资源!” 资源你妹!这么好的资源您怎么不亲自跑一趟!看天天坐办公室坐得都发福了吧?屁股上那么多肉都给你坐成扁平臀了!!! 何大局长一面疯狂内心os一面马不停蹄往z大赶——这两年在不少媒体的日夜努力下,广大警员的形象都被那一小撮业界渣滓给败坏了。尤其上个月邻市出了起刑讯逼供的案子,引起社会轩然大波,现在局长下令,要请专业的犯罪心理学家给各局上上培训指导课,以示咱是文化人,不搞暴力那一套。 何连海是没什么心情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想赶紧跑完这一趟赶紧回去继续忙工作。按着局长给的地址摸到了地方,他敲敲办公室的门,很快就听见脚步声响起,门开了。何连海刚要开口问好就惊住了:“怎么又是你?”这相遇频率也太高了点儿吧?how old are you!! 眼镜青年做出他的招牌动作——慢吞吞推一推眼镜,然后慢吞吞道:“是我,请问您找谁?” 何连海没好气道:“卫教授。” 眼镜青年扶眼镜的动作顿了一下:“这里只有王教授,没有卫教授。” “没错啊,行政楼519办公室,卫唯教……”何连海狐疑地掏出手机重看局长的短信,忽然顿住——局长短信里只提了名字,可没说来上课的是教授啊!耳边瞬间回响起妹妹的话:“师兄是我们卫教授的儿子……” 何连海一脸僵硬地转向眼镜青年,对方也认真地回视他并声明:“我不是教授。” 第3章 三 【三】 在卫唯去警局上了一次试讲课之后,何连海悲催地发现他那群猪一样的队友们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集体叛变了…… 贺双双是第一个,曹操的腿都没她那爪子快,“小卫老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说着已经一爪子挠上了人家的头毛,还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摸了再摸,摸了还摸…… 于是卫唯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腼腆地笑笑:“好。”然后又补充说明:“不过我不是老师。” “那我叫你小唯唯好不好?”贺双双终于过足了手瘾,嘿嘿嘿嘿笑得各种花痴,“反正咱俩一见如故嘛!艾玛这称呼听着真是又熟悉又亲切!” 旁边大个子侯政忽然淡淡地插了句嘴:“原来你是喝维维豆奶长大的么。” 贺双双恼得扑上去捶他,这时候胡丽丽赵行知林源已经一窝蜂地挤到了卫唯身边不断提问,完全被这小子迷住了似的,看得何大队长内心各种咬牙切齿。这时胡丽丽问:“那小帅哥,你觉得心理学面对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能起到实战效果吗?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找出他的心理弱点啊之类的,然后各个击破。” 卫唯腼腆地笑:“这个,理论上来讲是可以的,不过我的实际运用经验还比较少。通常我们习惯的是从心理学角度推导、分析嫌疑人作案的动机和过程,并对嫌疑人进行侧写,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他的……” 他后面的话被何大队长打断了。何连海摸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青年,啧,还小帅哥,明明就是个小白脸嘛,再帅能有老子帅吗?他嘴角不禁露出个坏笑:“听起来还挺厉害的嘛,那什么,小卫同志啊,那就这次艺术馆遭窃的案子,你能给分析分析不?” 卫唯非常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比划道:“首先,这个作案者很狡猾。” 何连海内心——废话,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一件上亿的瓷器偷走,老子也知道他丫的狡猾! “其次,他非常自大。” 一听这话,何连海禁不住扬了扬眉:“自大?这怎么讲?” “他制造了爆炸,规模不大,可能是他并不想真正伤害人命,也可能是他不想破坏艺术馆里的其他展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样做为的是示威。” 何连海眯起眼睛:“示威?为什么你不认为他是利用爆炸给自己争取作案时间?” “一旦馆内发生爆炸,保全人员第一时间肯定能联想到有人要偷窃文物,这时候下手反而不方便。这个人行事应该很谨慎,所以我推测,他一定早在爆炸前就偷换了瓶子,然后安放好炸弹,再不急不忙地离开。” 何连海沉思片刻,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呢?”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对队长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和软态度了;卫唯笑了笑,又慢吞吞地去扶他的眼镜:“还有,嫌疑人放着别的东西不要专盯这一个瓶子,不是很奇怪么?” 一旁林源疑惑道:“可是你也说过,它最贵啊。” 何连海忽然接口:“可是在第三展厅里有许多珍贵的珠宝首饰,东西小又携带方便,价值加起来不见得就比这个瓶子差。而且咱们已经了解过了,这个瓶子在市场上差不多算得上孤品,想销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有人专门花大价钱要求把它偷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 卫唯与他几乎同时开口:“这个瓶子对于罪犯来说,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和藏宝人家里一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何连海沉吟道,“所以……” “啊!”胡丽丽忽然惊叫一声,“那么大一个瓶子,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运出去……难道,难道是清洁工?”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事实究竟如何,要等破了案才知道。”何连海脸色一整,“丽丽,你和林子去调查一下艺术馆的工作人员,查查上午是哪些清洁工当班。双双去鉴证科看看炸弹的研究情况怎么样了。老赵老侯跟我走,去藏宝人家里再跑一趟……” “我能一起去吗?”卫唯在旁礼貌地发问。 何连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小白脸不知怎么的顺眼了不少:“行啊,给你个学以致用的实践机会,未来的大心理学家。” ~( ̄▽ ̄~)(~ ̄▽ ̄)~我是何队雷厉风行工作中的分割线~( ̄▽ ̄~)(~ ̄▽ ̄)~ 这件珍贵的瓷器的藏宝人姓刘,今年已经高寿八十有三了。据家谱看老先生爷爷的爷爷还中过举,到了他爷爷时因为读书不中用,渐渐沦落到要靠变卖家产过日子的地步,后来干脆做起了古董生意,民国时还是数得上的老字号。不过刘老先生小时候,他家的古董店就在战乱时关门大吉了,一家人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到处躲战祸,直到新政府建立才又过起了安稳日子;后来文化革命大动荡,祖上留下来的那点东西几乎毁损殆尽。 “其实我小时候还老想着,说不定家里头哪儿就有个专门藏宝的屋子呢。□□那会儿是乱,可我们家一直特低调,谁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前是干古董生意的,哪儿能一下子把东西都毁完了呢?”刘老爷子最小的孙子刘琮是个小有名气的新锐摄影师,为人特别开朗健谈,对着一帮大盖帽居然还能滔滔不绝地闲扯家底儿,“可我爹说不可能,他小时候过的日子甭提多穷啦,过年时候一块肉一家五口分着吃,兄弟三个老因为抢着用最大的那个碗盛饭打架,结果有一回,叭!把碗打碎了,那天晚上三个人都没饭吃,就去外头野地里拔野草,吮草根。我奶奶梳下来的头发都一根一根捡起来缠到梳子柄上攒着卖,真要有钱,舍得儿子老婆过这样日子?” 何连海没接话,倒是卫唯问道:“那这个乾隆朝的瓶子是怎么回事呢?” “啊哟,这个说来话长。”刘琮一本正经地摇摇手指,忽然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讲,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从前皇帝赏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皇帝,不过事儿八成是真的,底上打着官印呢,还是敕造。据说雍正他爷儿俩都好这口儿,自己制定好式样图样叫人照着做,搁现在不就是那什么高级定制么?——咳,扯远了,反正清朝那时候,皇帝赐的东西谁敢乱卖啊?到了民国,早当成传家宝了,穷得当裤子也不舍得当这玩意儿,‘破四旧’那会儿就给埋在地底下藏着。爷爷说,没了,统共就这一个!现在可不就是值老钱了,把我们全家卖了也顶不了这么个瓶子啊。” 卫唯哦了一声,傻乎乎问:“那以后这瓶子留给谁呢?” 何连海当场就差点一句“卧槽”飙出来——尼玛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么?! 结果刘琮竟然沉默了,沉默片刻后道:“哎,也不怕警察同志们知道,这瓶子以前都没人理,想着再贵能值几个钱呢,撑死了一套房子,所以就老爷子一个人宝贝它;后来还是我大伯偷偷拿去上了个什么鉴宝的节目,我们家里头才知道居然这么值钱。我大伯说不如卖了,钱三家平分,结果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拿着菜刀把他撵出去了,说什么也不许卖。” 何连海看了看他,忽道:“那你觉得你爷爷想把瓶子给谁?” 刘琮脸上露出苦笑:“在家里爷爷最疼我,以前他问过我一回,问我想不想要这瓶子,还说其实也不是不能卖,只是不能当着他卖,最好等他身后再卖。我说我不想,我要是要了瓶子,这个家就甭想要了。再说我这个人性子就野,干什么都是图个乐呵,真要是拿了这瓶子,我非得提心吊胆天天睡不好觉不可。所以我跟爷爷说,咱把东西捐了吧,捐给国家,让更多人看见,让更多人喜欢;最后爷爷答应了,说到他过完八十四岁生日就捐了,不然这回我们也不会拿出来参展。谁知道——唉……我想着吧,这回要还能找回来我们就直接捐了得了,放在家里难免夜长梦多,一家人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过不到一块儿去,真特么难过。” 两个亿就这么不翼而飞,即使口口声声说着要捐,心里也难免大起大落地难受,何连海一边儿看着都替这家人肉疼。卫唯忽然若有所思道:“那这次的文物展,你们家有人去看吗?” 刘琮想了想道:“本来爷爷要去来着,可是上了年纪难免身体不好,那天早上一起来就嚷嚷说不舒服,大伯和我爸陪他去医院了,我本来也要去,可是爷爷非要我替他拍照片回来,我就陪着大伯母和我妈一起去看展览了,还有我堂嫂带着小孩也一起,谁知还没进场就出了事。三叔一家都在帝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已经坐飞机往这边赶了。” 卫唯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请问那个花瓶以前摆在哪儿?”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是何连海抿了抿唇,却什么也没说。刘琮起身道:“在书房角落里搁着,就放在地上,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走,我带你们瞧瞧去。” 第4章 四 【四】 除了刘琮,刘家的人现在都在医院守着高血压发作的刘老爷子,这也为何连海他们提供了许多便利——至少刘琮是难得的好说话,不少民众对警察的信任度严重不足,有些时候也给办案带来了许多困扰。 按理来说,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自然是要好好保护珍重收藏,可是在刘家却不是这样。在书房窗下墙根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前用来装瓶子的盒子还在,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放在地上落灰——据刘琮讲,从前瓶子在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么摆着的,只是老爷子总会很珍惜地拿布巾把瓶子擦拭干净,一遍又一遍。 这也太奇怪了,何连海暗忖;而卫唯的脸色十分凝重,他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又把书房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神色有些凝重,忽然道:“请问刘老先生平时是不是喜欢研究风水?” 刘琮想了想:“也算有吧,我看见过爷爷屋里摆着周易什么的,老一辈的人不都信这个吗?不过我倒没什么研究。” “刘老先生知道瓶子已经失窃了吗?” “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全家都统一口径让瞒着,就怕爷爷受刺激,不过恐怕也瞒不了几天。”刘琮忧愁地叹了口气。 “那……关于瓶子,刘老先生有没有说过些什么……不太好的话?” 这次刘琮沉默了很长时间,久久之后才开口道:“……这个……和案情有关系吗?” “或许有,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卫唯礼貌地冲他点点头,“也许我们应该和刘老亲自谈谈。” 刘琮皱起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打算……好吧,我们本来是想等三叔一家来了再慢慢把情况告诉爷爷,毕竟上了年纪心脏又不好……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就要何连海决定了。让赵行知和侯政都非常意外的是,向来咄咄逼人的何队这次竟然非常痛快地一口答应:“没问题,到时候请您及时与我们取得联系。” 离开了刘家,何连海问卫唯:“难道那房子的风水有问题?” 卫唯若有所思地说:“这方面我不太专业,但还是觉得很奇怪。你看,刘家的房子是那种很讲究的老式宅院,建造的时候一定也看过风水,不像现在的住宅区都是统一规划的,所以我一进书房就很奇怪,怎么会有屋子的窗户是向东北开的呢?” 何连海笑他:“哟,小卫同志,亏你还喝过洋墨水呢,怎么也信这封建迷信的一套,还会给人看风水了?” 卫唯认真地摇头:“我不会看风水,可是古人认为东北方向是鬼门,这个应该是常识吧?” 鬼门? 何连海等人一起瞪大了眼睛:“还有什么,快说说!” 于是卫小夫子一本正经地开始掉书袋:“据《吴越春秋》记载,‘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西南为人门,东北为鬼门’,而鬼门为阴恶之气所聚,是百鬼所居之地。所以古人通常认为邪气、煞气多由东北来,在建造房屋、城墙的时候,东北方一般不会设门开窗,往往都是完整的一面墙,为的就是抵挡邪气入侵。可是刘家不仅把窗开在东北方向,还把那么重要的宝瓶放在窗子底下,这不是很奇怪吗?” 赵行知插嘴道:“说不定人家这里面也有讲究呢,想想看,那可是御赐的宝贝啊,所以说不定是借上头那点龙气什么的镇压妖魔鬼怪……” 何连海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小说看多了吧?还龙气呢,我看你浑身上下充满了二十八岁纯阳童子鸡独树一帜的王八之气,比那什么见鬼的龙气管用多了,把你扔坟场守夜都没问题。” “……”赵行知揉着脑袋好生委屈,人家是二十八岁的魔法师又怎么啦?你自己还不也是三十二岁老光棍一条嘛!——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面说出来就是了。 “走吧,咱们回局里,看看林子双双他们那边有进展没有。”何连海转头看了眼卫唯,“小卫同志,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学校?” 似乎是刚才被风沙迷了眼,卫唯正取下眼镜仔细擦拭镜片,闻言呆呆地看向何连海,看得何大队长不知怎么的喉头一紧——真没看出来,小白脸儿把眼镜一摘,那双大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得极好看,两颗眼珠子就像滴溜溜的葡萄,水汪汪的让人瞅着就想舔一口——啊呸,想什么呢!旺财那条笨狗就是总被雪球那双滴溜溜的无辜大眼骗得团团转,可见卖萌的杀伤力是有多大…… “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神马?跟着我们干嘛,抓坏蛋?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 “那个,局长说了,请我来是给大家帮忙的。我想跟着你们这个案子,看看我能帮上点什么忙……” 何连海有点惊讶,脱口道:“我可没有工资发给你。” “没关系,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就行,”卫唯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补充,“增加实践机会。” 对视一分钟后,何大队长终于败在了软绵绵的无辜小眼神之下:“好吧,合作愉快。” ~( ̄▽ ̄~)(~ ̄▽ ̄)~我是何大队长其实内心很愉悦的分割线~( ̄▽ ̄~)(~ ̄▽ ̄)~ 第二天就是何清晏的生日,本来计划要陪妹妹好好庆祝的何连海却只能各种苦逼地上班复加班。 何大队长坐在椅子里唉声叹气,惹得专案组众人偷笑不已。卫唯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问:“为什么大家都在笑,只有何队在不高兴?” 胡丽丽忍笑:“咳,小唯唯,你今天切记千万别去招惹队长啊,他会对你喷火的。” 卫唯不解:“为什么?” 胡丽丽解释:“你看,今天是小晏生日,何队却坐在这里加班。” 卫唯:“他可以请假啊。” 贺双双也凑过来:“重点不在于请假不请假,而在于他回不了家,小晏就要跟男朋友一起过二人世界了哟~~~” 两个女人一起用咏叹调感慨:“唉!正所谓女大不中留……” 何连海缓缓从桌上抬起头:“而你们两个已经老得嫁不出去了,如果再不靠努力工作给自己加点分后半辈子就只好搭伙一起过了——现在都给我滚过来汇报工作!!!” 于是两朵警花不约而同选择闭嘴,何连海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看了看完全状态外的卫唯,想起局长“对人民群众要有如春天般温暖和煦”的叮嘱,于是决定对编外人员和颜悦色一点:“先看看案卷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直说。” 卫唯看着何大队长,半天后忽然恍然大悟状:“那个,何队,其实我觉得钟先生人挺好,对小晏也很好,一定能好好照顾她,所以您不用担心……” “……”何大队长内心:我特么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觉得对这小子要温暖和煦!!! 不过呢,何大队长这妹妹还真没白疼。临近中午,何清晏送来了热腾腾的品珍阁的外卖,专案组人手一份不说还把每个人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贺双双的不放辣,胡丽丽的不放花椒,卫唯的以素为主,其余几位男士的差不多都是大鱼大肉,只不过侯政吃重辣林源爱酸甜赵行知和何连海一样都是什么都吃极好养(……)。众人无不感动得星星眼,贺双双狼嚎一声就扑了上去:“小晏真是太贴心了啊啊啊!把你男朋友踹了咱俩过日子吧!” “……”大门外车里等着的钟琛忽然打了个喷嚏。 何连海打开自己的第一个饭盒,看着一块块色香味俱佳的红烧肉顿时心情大好,咱大老爷们儿就是得多吃点肉啊:“小晏,你吃饭了么?” 何清晏一笑:“还没有,我跟钟琛现在出去吃。” 何连海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气沉丹田迂回婉转地哼出拖得长长的一声;林源偏在这时不识趣地啃着糖醋排骨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品珍阁啊,这一桌可够贵的,小晏,你中彩票啦?” 顿时室内气氛诡异地静默了一下,下一秒贺双双一巴掌拍在林源后脑勺上:“就知道废话,啃着排骨都堵不住你的嘴!”这顿饭八成是某位先生打算孝敬未来大舅子的,结果让这货一说,非得弄巧成拙不可。 林源很委屈,你啃着鸡腿也没堵住你的嘴啊?诶等等……“你你你你用刚抓过鸡腿的手摸我头发?!” 贺双双嫌弃地切了一声:“我还没嫌你头发油脏了我的手呢,等下又得去洗。” “胡说!我昨天刚洗的头!” 眼瞅着话题就要一跑三千里的时候,桌上座机响了。何连海接起来说了两句,神情越来越凝重脸色越来越阴沉,片刻后挂了电话,简单道:“走吧,又是爆炸案。” 办公室顿时一片哀鸿遍野:“老大,我们把饭带着路上吃行不行?” 何清晏讶道:“又是爆炸,难道跟昨天的……”话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卫唯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何清晏接通电话,脸色渐渐有些发白,挂了电话便一脸惶急地看向卫唯:“师兄……” 卫唯本来一直垂着头,这时抬起眼来看她,轻声说:“我们……一起去。” 他脸色苍白,神情却几乎称得上是坚毅;何连海看着二人神色,已经猜了个差不离,一挥手道:“咱们也出发,没吃饱的带着饭路上吃。” 时间紧迫,赵行知一面往嘴里塞鱼香肉丝一面道:“老大,咱们去哪儿?” 何连海拧着眉道:“……东汉诸侯墓发掘现场。” 第5章 五 【五】 半年前,城郊某村的村民在打井时无意挖出一柄铁剑,经过专家勘察发现,这里竟有一座东汉时期的大墓。三个月前,包括z大考古队正式在这里开展挖掘工作,并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一座诸侯墓。如今诸侯墓的发掘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却忽然出了爆炸事故。 总不会是盗墓倒斗的干的吧? 把胡丽丽和赵行知留下继续跟艺术馆方面沟通,何连海带着其他人风驰电掣赶往考古地点。然而一到现场,何连海马上排除了这种可能——经勘察现场后确认,爆炸地点正是距主墓室百米开外一处隐蔽的盗洞,爆炸造成了盗洞塌方,幸运的是考古队和居民都没有伤亡,但目前还不能确认塌方下面有没有人。 即使有……塌方之后里面空气不流通,恐怕也…… 挖掘工作紧急开展,考古队的工作进程只得暂停。何连海去找负责人询问情况,却看见何清晏和卫唯一起蹲坐在那位据说是负责人的老教授跟前——什么情况? 一直充当背景的钟琛在旁解释:“那是小晏学校里资历最老的历史学教授,在考古界挺有名的。哦,似乎还是卫唯的伯父。” “……”明明一家子都是学历史搞考古的怎么就出了个小心理学家呢?何连海大步上前,简单寒暄两句后发现这位精神矍铄的老教授压根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是生气他们的工作进度被打乱了,还中气十足地对着一干徒子徒孙吆喝:“兔崽子!都给我把铲儿拿好了!挖出盗墓的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拿一双!” 徒子徒孙战战兢兢说:“老老老老老师,万一挖出来是死的呢?” 老教授大怒:“那就鞭尸!!!” “……”卫唯提醒他:“大伯,你旁边还站着警察呢。” 于是老教授一转头看见了何连海,立刻上来亲切握手,就这握个手的工夫已经把杀千刀的盗墓贼的罪大恶极罪恶滔天数了个遍,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来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誓要向所有人证明盗墓贼的罪过简直罄竹难书。何连海默默擦掉额上一滴冷汗,忽听老教授神秘兮兮道:“那个啥,警察同志,打个商量哈……这要是人挖出来还活着,你看能借我们考古队用两天吗?” 何连海额前一排黑线滑下来:“敢问您这是……”莫非您还真想拿洛阳铲给人家身上开几个洞吗?! “哎呀各行有各行的本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咱们考古的不见得就比盗墓的懂得多,请他们为我们的考古工作乃至祖国的历史文化大业做点贡献也没什么嘛。”老教授理直气壮地说。 “……”何连海再次给跪。 在考古队的人那里没能得到多少线索,毕竟盗墓的如果想挖盗洞,就绝不会让考古队察觉,在外围值守的武警也不知道那个极为隐蔽的盗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据爆破组专家考察后证实,本次爆炸使用的炸药成分与博物馆爆炸案里的炸药应该是极为类似的,且都属于自制炸弹,只是份量上有所差别。 这一发现让何连海等人的眉头又深深锁了起来——目前两起案子看似毫无干系,即使非要说都与文物有关,那这朝代也差得忒远了啊。莫非案犯对古墓里的某样东西情有独钟? 百思不得其解,何连海干脆坐下继续跟老教授聊天,询问他对本市盗墓这行的人有没有什么了解。一个女孩红着脸给他端来杯水然后扭头就跑,却不小心一头撞到卫唯身上,卫唯手里的水杯一斜,水洒了两人一身,还好今天天气暖和得很,不用担心着凉。女生慌张地道歉,又从胸前的大口袋里拿出纸巾帮着卫唯擦拭水迹。她穿着件宽大的围裙,背后印着“蓝天保洁”四个字。何连海一口喝干,看看杯子,忽然道:“这不是纸杯?” 老教授笑道:“这是学校实验室研制出来的那个什么,玉米淀粉餐具,可以自然降解,政府很重视,已经大量投入市场了。这不,小姚家就是开保洁公司的,现在都给他们的顾客,特别是一些酒店啊、自助餐厅啊之类的推荐这个。” 何连海笑了:“是挺环保的——您这儿考古还请保洁公司啊?” “外边儿这环境摆着呢,土质太松太软,前两天还下了雨不是?到处都是泥。有的东西咱们自己弄不过来,是得人家来帮帮忙。” 何连海点头称是,再看妹妹,小丫头正和几个学生讨论什么东西,说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一转眼就又看见钟琛,他一直自觉地站在一边尽量不碍到别人的事儿,眼睛却始终随着何清晏打转转,满眼宠溺嘴角带笑。 反正……勉强还能看得过去就是了。何连海清清嗓子:“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等那边挖掘工作完了再过来取证。卫教授,您这儿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及时跟警方联系。” 老教授特爽朗地摆手:“一定一定!” 回局里的路上,何连海接到了刘琮的电话。电话里刘琮说:“我三叔一家来了,事儿也告诉爷爷了。” 何连海问:“老爷子还好?” 刘琮吁了口气:“还行,挺平静的……医生说老爷子心脏挺坚挺。不过爷爷心情不是很好,也不吃什么东西……” 何连海心说废话,这要换了我心情也不能好。 “不过爷爷说了些话,有些奇怪,说是什么报应什么的。这不,还是他老人家打电话要我找您……” 何连海神色凝重起来,对着开车的侯政道:“去第一人民医院。”挂了电话,他瞄了瞄旁边的卫唯——衬衫湿了一大片,忽然道:“林子,等会儿你呆在车上别下去了——对了,把你衣服跟卫唯换换。” 林源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卫唯本来穿的是白衬衫黑裤子,这下换上刑警制服,倒是平白多了几分严肃模样。何连海看他一脸没睡醒似的迷茫小样儿,噗嗤一笑:“小卫同志,等下好好表现。” 贺双双眨眨眼:“卫小唯同志,等下好好表现!” 卫唯又去扶他的眼镜了,慢吞吞“啊”了一声——这反应,知道的人明白他是迟钝,不知道的说不定还能给看成高深莫测什么的。何连海乐了,嗯,还挺好玩。 ~( ̄▽ ̄~)(~ ̄▽ ̄)~我是东踹一脚西蹦一句终于有进展了的分割线~( ̄▽ ̄~)(~ ̄▽ ̄)~ 当一行人按着刘琮给的地址抵达医院住院部时,却发现那层病房外有人闹事。一个女人的嗓门拔得极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家产什么分家的。何连海一眼在人群里发现了刘琮,片刻思忖就明白了大概,于是威严地清了清嗓子的同时,一爪子把卫唯拍到了队伍最前头。 于是众人一齐转过来看到他们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卫唯——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却面无表情的青年人。本来嘛,一般人对着警察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更别提眼前的都是刑警。刚才吵闹不休的女人又嘟囔了两句,消停了。刘琮松了口气,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爷爷在病房里等着呢。” 何连海的手指头在后一戳,卫小唯便煞有介事地开口道:“不忙,刚才这儿怎么回事?” 没人吭声。卫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跟着刘琮走进病房;贺双双也跟着进去了,何连海和侯政留在外头,他把刘家人看了一圈儿,清了清嗓子,霸气侧漏道:“医院里不让大声喧哗不知道吗?刚吵吵什么呢,跟咱们说说?” 第6章 六 【六】 刘老先生虽年事已高,身体却非常健朗,说话流利思路也清晰,周身气度儒雅,看得出是博学之人。他看着卫唯扬起眉毛:“这位小哥可不像警察。” 卫唯微笑:“我没编制,跟着过来学习学习。” 后面贺双双嘴角抽了抽,而刘琮早就很有眼色地坐一边儿削水果去了。卫唯不紧不慢地坐下,没急着询问案情,倒是缓缓同刘老先生话起了家常。一会儿赞刘老身子健朗,一会儿夸老人家博学广识,一会儿又聊起了有出息还知孝顺的刘琮,一会儿又说到了周易玄学上头……眼看着老人家心情好起来,脸上也有了些发自内心的笑容,贺双双不禁暗叹头儿的先见之明——果然老人家什么的,最喜欢乖巧伶俐又会说话的孩子了。这时卫唯问道:“您对风水了解颇深,可为什么您家书房的窗户要朝着鬼门位开呢?” 刘老敛了笑容,片刻后长叹一声:“哎,说起来,一切都是造孽啊……” 有故事听了。卫唯与贺双双对视一眼,贺双双摸了下口袋,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刘琮适时地递上一盘切好的水果,大家支起耳朵,等着听刘老会讲出什么来。 ~( ̄▽ ̄~)(~ ̄▽ ̄)~我是排排坐吃果果听八卦的分割线~( ̄▽ ̄~)(~ ̄▽ ̄)~ 前面何连海等人也了解过,刘家祖上中过举,做过官,刘老先生曾祖父的堂兄还做过好些年头的两江总督。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渐渐沦落到要靠变卖家产过日子的地步,后来在刘老先生的祖父刘昌隆那辈的时候家里干脆做起了古董生意,到了民国时专营古董的昌隆行已经是江浙一带有口皆碑的老字号。战乱时古董行关门大吉了,一家人隐姓埋名背井离乡到处躲战祸,直到新政府建立才又过起了安稳日子;后来文化革命大动荡,祖上留下来的那点东西几乎毁损殆尽。 然而,刘老先生说出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原来,刘昌隆当时只是个落魄的纨绔子弟,靠变卖祖产过日子,却又吃喝嫖赌无所不沾,简直就是坐吃山空,就算本来家产丰厚,那也快给他败光了。 然而这刘家少爷别的本事没有,辨识古董的本事却是一等一,做得再细致的赝品也逃不过他那双毒眼;他觉着能卖五百两的瓶子,古董行的老板便是出四百九十两他也不肯卖的。这么一来,就有个姓白的看中了刘少爷这副好本领,拉他入伙,开起了昌隆行——只不过,这位刘少爷的合伙人白老板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他家也有一门祖传的手艺,什么呢?——盗墓。说白了,昌隆行就是这伙人销赃的地方儿——有刘昌隆这个活招牌摆着,念过书也懂古董的大家公子,名正言顺;哪里有斗,哪里有好斗,哪个斗里有甚么样的好东西,什么东西能往店里摆什么东西只能走黑市,刘少爷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白家人倒腾出好东西来,也有他一份,一点不小气。 就这样,昌隆行的生意日益红火,名声远播。直到战事临近,周围百姓都知道收拾包袱跑路了,昌隆行自然也不得不关门大吉。这时店里还剩下一批古董,还有大把大把的银票,刘家和白家却在这时候闹起了事——刘昌隆是个不事生产的公子哥儿,却还一向自视甚高,打心底里说他是不屑和白家为伍的,只是生计所迫才不得不入伙。跟着一帮盗墓的在一块儿,他也明白这是见不得人的营生,一旦叫官府抓住了,脑袋就要落地;战乱一来,他只想拿着自己那份钱带着家小跑路,哪怕躲到国外去,至少还能过上安生日子。而白家的想法是,带上刘昌隆一起隐姓埋名到西南去,再接着做先前的营生,接着开他们的古董行。两家人意见出现分歧,待刘昌隆来取属于他的那批古董时,更是在分赃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刘昌隆竟拉上了白家的对头给自己撑腰,威胁说要将白家的一些秘事告诉对家。盗墓倒斗的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于是白家起了杀心,一不做二不休,当场将刘昌隆和死对头家的小公子灭口了。 然而这事做得不够隐蔽,若给人捅出去,白家在道上就再无立足之地了;最后白老板一狠心,一把火烧了昌隆行,又一把火烧了自己家和刘家,连自己的兄弟姊妹全都活活烧死,只带了自己的妻儿和大半家财逃命离开,隐姓埋名过起了日子——没错,他顶替了刘昌隆的身份。从前昌隆行明面儿上的掌柜是刘昌隆,昌隆行名声远播时,刘昌隆的大名也是知者甚众。白老板本想借着刘昌隆的名声重整河山,谁想一切皆不如意,逃亡途中遇上兵变,家财散落泰半;没两年自己也病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贫苦度日。 卫唯问:“那这个瓶子……” 刘老先生道:“那是刘家先祖得到的御赐之物,是刘家的传家宝,也是曾经昌隆行的镇店之宝。哎……说也奇怪,这么多年来,战乱、贼寇、革·命,多少大风大浪挨过来,这瓶子愣是给留下来了,从我爷爷一直传到我手里。我父亲一直觉得不吉祥于是说,那就砸了吧;可谁知刚把锤子拿到手里,铁锤头就一下子掉下来砸在地上,把人都吓了一跳。请高僧来家相看,高僧说,这瓶子带怨气,就得放到鬼门下煞着,不能供着,也不能摔打,所以我父亲专门请人开了那么扇窗户,把东西搁在窗户根儿底下。等到了我手里呢,我是喜欢古董的,想给丢了或者送人,可又舍不得。唉……” 卫唯点头,看刘老露出疲色,遂扯开话题,又说了几句,起身道:“刘老身体还未康复,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贺双双有些惊讶,但也跟着站了起来;刘琮随即起身,笑道:“我送你们。” 卫唯点头和刘老先生道别,并弯腰将床头柜上的鲜花整理好;贺双双先一步出门,刘琮为她开门时体贴地用手扶了下门框防止碰到,站在门外的侯政见状,微微拧了下眉。 这些都被卫唯看在眼里,不过他当然什么也没有说;而何连海此时已经说教完毕,越过低头唯唯的刘家人向卫唯招手:“小唯子,走了!” 卫唯无语,心想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情大好,难道找到线索了? 其实何大队长只是难得有个极好的说教机会,心满意足口水一番,连日来的怨气都平息了不少,自然心情大好。等坐进车里,何连海拿着录音笔从头听到尾,忽然问卫唯:“你觉得这刘老先生说的是真的么?” 卫唯道:“从他的表情来看,不像。” 何连海扬眉:“哦?” 卫唯想了想:“他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像个演员。他说的不像是自己的故事,倒像是别人的故事,或者台词都是一早准备好的……但是也不能武断定论,也许他只是隐瞒了些什么没有说。” 何连海把录音笔往兜里一揣,冷笑道:“乍一听还真像那么回事,仔细想想又漏洞百出——不过没关系,他肯抛砖,我们自然找得到玉。一个字——查!” 【小剧晨 何大队:“嗯,干得不错,套近乎套话的本事一流哇哈哈……等等衣服别脱!穿着!让我拍两张先!”内心:小白脸穿制服还挺好看。 欲哭无泪的林源:“老大,我还光着呢……” 何连海恍然大悟:“哦,那卫唯脱了,给林子穿上。”内心:小白脸脱了肯定比林子好看多了…… 第7章 七 【七】 第二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几缕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洒落在床上,晒得人暖洋洋懒洋洋,倦意一直酥到骨子里。可惜一室温馨很快被恼人的闹铃声打破,何连海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只穿着内裤光脚踩在木地板上,闭着眼睛一二三四按掉屋里所有的闹钟……咦?怎么还在响?英明神武的何大队长侧耳倾听足足一分钟才明白过来:哦,是家里的门铃。 头天晚上睡得不太好,何连海睡眼惺忪地揉着一头乱发去开门,“是谁一大早……卫小唯?” 卫唯一手提着快餐店的便当盒,一手抬起跟他打招呼:“何队早上好。”顿了一下,“您这是……” “啊?……哦哦哦哦啊啊啊!”何连海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除了一条骚包的三角内裤之外毛也没穿,春光大泄只差没当街遛鸟,顿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不过他看了眼眼前的某只,脸上强作淡定道:“哦,那什么,其实我是在练腹肌。” 卫小唯从善如流地点头,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又戳了戳:“嗯,八块儿,挺硬的。” 何连海的脸瞬间绿了,以光速猛然转身奔向卧室:“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穿衣服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妈蛋!摸什么摸!你自己没有所以羡慕老子的肌肉是么!可是就算羡慕老子的肌肉你丫也不能戳啊知不知道!那是专门留着等以后给老婆戳的!……戳就戳吧可你小子说什么“硬”啊!大早上的男人经不起撩拨你懂么你懂么!!!何连海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精神十足地从内裤边缘探出脑袋来展望大好河山的小兄弟——妈蛋让你一说老子特么的真的硬了啊怎么破!!! ~( ̄▽ ̄~)(~ ̄▽ ̄)~我是何老光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分割线~( ̄▽ ̄~)(~ ̄▽ ̄)~ 等何连海一边系扣子一边从卧室冲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卫小唯同志一脸正直地坐在餐桌旁边,抬头看见他,解释:“小晏今天早上有事先走,让我给你带早饭,再跟你一起去上班。” 何连海心不在焉点点头,一屁股坐到桌边准备开吃,然后缓缓傻眼:“这……这是啥?” “松露巧克力甜甜圈。” “这个呢?” “香草栗子卷。” “那这个呢?” “樱桃乳酪慕斯。” “……有不那么甜的么?” “有蟹粉小笼。”卫小唯慢吞吞扶了下眼镜,不等何大队长问“小笼在哪儿”,自己先补充道:“……不过我已经吃完了。” 何大队长:“……” 最后何连海一脸苦大仇深地叼着个巧克力拿破仑又随便拎了袋酸奶出了门,卫小唯抱着剩下的甜点幸福滴窝在车后座上啃啊啃。何连海从后视镜里瞅着他一动一动的腮帮子和嘴角沾的星点奶油,忽然觉得齁甜齁甜的嗓子也好受了些:“你早上都吃这么多?”看那小身板瘦得哟,啧啧啧。 卫小唯摇头,继续幸福地啃甜点:“我家旁边的蛋糕店关门了,你家楼下这家挺好的,就多买了几个。” “不怕吃不完?” “这么好吃怎么可能吃不完?” 何连海:“……一顿吃这么多,难怪你的腹肌是一整块的。” 卫唯惊奇:“难道你每天吃六顿饭所以有六块腹肌?” 何连海:“……”这家伙到底是真呆还是装呆啊啊啊o(≧口≦)o!!! 车还没开进局里,胡丽丽的电话就来了:“老大,我们排查了艺术馆包括清洁工在内的所有员工,目前没有发现异常现象。” 何连海唔了一声:“慢慢来,失物还没有线索,排查的时候尽量仔细点儿。” 胡丽丽答应一声,又道:“对了老大,据艺术馆方面的负责人讲,布置展览会场那几天他们自己馆内招的人手忙不过来,所以又请了保洁公司帮忙。那家公司的名字是蓝天保洁,目前还没有查到什么。” 蓝天保洁? 何连海眼睛一眯,想起那天在东汉墓发掘现场看到的女生——会是巧合吗? 可惜他一个做刑警的,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何连海眉头微拧:“那就再查。” 胡丽丽似乎听出了些什么,连忙答应着挂了电话。何连海转向卫唯,缓缓把胡丽丽的电话内容说了一遍,又问:“那个女生,你有没有印象?” 卫唯垂首思索片刻,很快道:“姚文雨,个子不高,成绩一般但是动手能力很强,很腼腆不怎么爱说话,是那种没什么存在感,跟所有同学关系都不远不近的人。” 何连海缓缓点头:“上次卫教授说蓝天保洁是她家开的,也许我们应该好好查查。” 卫唯想了想:“我能帮上什么忙?” 何连海想都不想答:“别帮倒忙就行了。” 于是卫小唯很有意见:“唐叔就是让我来帮忙的,不是帮倒忙。” 想到对方口中的唐叔应该就是大腹便便的局长大人,何连海歪头吹了声口哨:“哦,也对,你的专业在那儿摆着呢,学以致用啊对吧。” 卫唯认真地点头:“反正我也没找工作,就当实习,嗯……实验一下。” “……”被当成实验对象的何大队长不禁有点恼了:“行啊,你要是真能帮上忙,我去跟唐局说,正式给你下聘书,怎么样!” 卫小唯淡定地指出:“据统计,男人突发兴致时说的话可信度不到10%。” 何连海……:“你要我给你写保证书?” 卫唯认真地考虑了下他的提议,犹豫道:“不好吧,还是这样好了——你请我吃蛋糕,如果我没帮上忙就回请你,帮上了就不回请了。” “……”何连海默默停好车下车走向办公室,同时决定放弃跟这家伙沟通。 ~( ̄▽ ̄~)(~ ̄▽ ̄)~我是何大队长整个上午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分割线~( ̄▽ ̄~)(~ ̄▽ ̄)~ 有了下一步的行动方向,赵行知很快调取到了蓝天保洁的老板姚庆一家的户籍档案。结果让人有点意外,原来姚文雨是姚庆夫妇十年前从福利院收养的孩子,但三年后姚妻便怀孕并生下了儿子姚文峰。经警方走访调查,姚家的邻居基本都表示,夫妻俩对养女并不算好。 与校方沟通协商之后,何连海调取了姚文雨的档案。八岁到十岁,姚文雨的户籍落在本市下属一个县的一家规模很小的福利院,八岁之前则没有记录——这点有些太奇怪了,据何连海所知,这些规模较小的福利院一般很少收这么大的孩子;不过再往下翻,又觉得也许这孩子优秀的成绩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在档案里,何连海看到,姚文雨在县立小学读书,五岁就已上小学一年级,并且成绩优秀,在小学时每年都以年级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五百元的奖学金,每学期的评语里都有班主任老师的特别表扬。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姚文雨的家庭情况里,“监护人”一栏始终是空白的。 十几年前,又是在县里,这些事情上监管不严的可能性非常大。何连海接着往下翻,发现初中三年里姚文雨的表现依然十分优秀,直至进高中后才开始走下坡路。算算时间,那正是姚母怀孕的时候。高中时班主任对姚文雨的评价是:成绩中等,不爱与同学交往,有些脱离集体。但对老师很乖顺,很有礼貌。 心里大致有了个谱,何连海放下资料,转而去看从蓝天保洁公司调来的用户服务记录,找到为艺术馆做清洁工作的员工名单逐个对比,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姚文雨的名字。赵行知在一边看得苦了脸:“老大,我怎么觉得,咱这回的查证方向有点偏呢?” 何连海完全不甩他:“不是还让你查刘家那点事儿了么。” 赵行知哀嚎一声:“老大,那年代我爷爷都还蹲在村头拿尿和泥玩呢,查个毛啊?” 其实他这抱怨就有点假了,熟悉的几个同事都知道这家伙最大爱好就是八卦,专挖人家带进祖坟那点事,对野史外传啥的也特别有研究。于是何大队长冷笑一声:“查不出来,这个月工资请大家吃饭。” 赵行知:“那查出来加奖金?” 何连海斜睨他一眼:“查出来是喜事,查出来你请大家吃饭。” 办公室众人齐刷刷地:“给老大点三十二个赞!” 于是赵行知灰溜溜滚回去工作,何连海心情大好,左右一看,忽然发现丢了个人:“怎么回事?卫唯呢?”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贺双双答:“他刚才说要出去查点东西……” “……”小崽子还真馋蛋糕了?这是何连海心中的第一反应——嗯,其实帮不上忙也没啥,不过为什么总觉着那小家伙只会为没吃到蛋糕伤心捏?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不对不对,想偏了!不管怎么说,没打报告擅自行动回来一定得挨批!……不等等,人家又不算这边的正式人员,要批也轮不着他何连海批。何大队长捏着笔在手心转了两圈儿——咳,不管怎么着,还是买个蛋糕哄哄他吧,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 第8章 八 【八】 午饭时分,卫小唯终于再次出现在办公室,在一堆清汤寡水的盒饭之中提起两个巨大的粉色点心盒,然后一本正经地递给何连海一张纸条。何连海接过来一看,赫然是一张来自某蛋糕店的购物小票。 “……”何大队长深深地忧郁了:“这是……等我报销?” 卫小唯童鞋非常严肃地点头。 “……我能问问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卫小唯童鞋歪着脑袋扳着手指一个一个数:“买了可可杏仁曲奇,乳酪夹心牛油饼,巧克力夹心曲奇,白车厘子布丁,抹茶核桃巧克力夹心馅饼……” 何大队长扶额:“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做了什么事,呃,那个,能让我给你买蛋糕吃的?” 贺双双耳朵尖听见了,惊跳起来:“老大!你给小唯唯买蛋糕吃!你你你你背着我们做了什么?” 何连海浑身一激灵,赶紧虎目含威瞪过去——我特么的能做什么?老大我要做什么用得着背着你们这帮兔崽子么?! 没等何大队用眼神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就听见卫小唯答:“我找到了姚文雨的小学班主任。” 何连海顿时震惊了:“啥?” 卫唯补充说明:“我问了下伯父,伯父说从没见过姚文雨的养父母,倒是曾经碰到过她的小学班主任来学校看她,姚文雨对那位老师特别尊敬。我查了下,这位老师还有些名气,多年前就因为教学成绩突出被市一小挖过来了,现在还没退休,就去她家拜访了一下。” 何连海惊得半晌才说出话:“你不觉得……该跟我们先商量一下?” 卫唯一脸理所当然:“我是姚文雨的学长,你们是警察。我去了可以套话,你们去了,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林源一拍桌子:“这么说你问到了?好样的啊卫小唯,有一套嘛!” “别打岔!”何连海心烦意乱,一手在空中漫无目的挥了两下,最后丧气道:“……那你问出来啥了?” 卫唯从裤兜里掏出录音笔,看看何连海的脸色,非常识相地问:“我可以吃蛋糕了吗?” 何连海好容易才忍住强烈想要比中指的冲动:“……吃你的吧!” 妈蛋!这不合规矩!不合办事流程!不合规章制度!……不过人家又不是编内人员,算了……就当是知情人提供情报吧( ̄▽ ̄”)~ ~( ̄▽ ̄~)(~ ̄▽ ̄)~我是卫小唯吃蛋糕见牙不见眼的分割线~( ̄▽ ̄~)(~ ̄▽ ̄)~ 听着录音,何连海等人的面色渐渐都有些凝重。 “唉,说起来,这孩子真是命苦……” 一句话拉开了姚文雨二十余年人生的序幕。 据这位王老师讲,刚上学时的姚文雨甚至居无定所,她跟着亲生母亲在一起,是一个拾荒者、流浪儿。她们看起来比别的流浪者们干净些,只要天气不是太冷,母女俩每天都会到公园的水管边洗手和脸。她们捡垃圾,也捡菜市场里被人丢弃的坏掉的蔬菜水果和打破的鸡蛋。王老师就是这样认识了母女俩——她在买菜时丢了钱包,一路找回去,发现母女俩缩在路边,手里死死攥着那个钱包,正左顾右盼地等失主来找。 “我当时想给她们一点钱做谢礼,但是做妈妈的不要,我看那孩子瘦瘦小小的特别招人怜,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五岁的孩子,还没我们家三岁的胖小子高。那个做妈妈的听说我是老师,就拉着我问,能不能让她女儿上学。当时我有点犹豫,她就跪下来求我了,说,她有钱,能让孩子上学,但是她们没有户口,走明路学校不收。我帮了她这个忙。那孩子……那孩子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在被人收养之后她也该上初中了,我们重新整理了她小学的全部档案。” 然后是卫唯柔和的声音:“她是个好学生,您也是个好老师。” 女人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事实上我只是尽力不辜负她母亲的期望……唉,她也是个好母亲,孩子虽然穿得破旧,可是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孩子也争气,不是我夸奖……她母亲应该读过书,有文化,虽然带着孩子流浪,也教会她很多东西,小雨一入校就会背三字经,会背唐诗,会做加减乘除运算……班上好几个任课老师都知道她们家的情况,觉得孩子可怜,给她衣服,给她买吃的,给她带纸币本子,有位老师的孩子读二年级,就把家里的旧课本给她带过来,省下一笔书费。她母亲后来到工地上给人做饭,就有了个小窝棚住着,可她是还每天出去捡菜叶,捡破烂,从来没拖欠过学校一分钱。”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我去过,也见过,捡回来的鸡蛋,不怎么烂的就炒了吃、煮了吃,实在烂得厉害的,就把蛋清倒在一个小瓶子里头,搽手搽脸。发了芽的土豆,把芽挖了炖上整整一天再吃;有一年冬天一个学生家长给我们家送了点水果,里面有串葡萄。那时候冬天的葡萄卖得多贵啊,十几二十块一斤,我跟我爱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几百块钱。小雨来我们家写作业——自己家太冷,手冻得拿不住笔,我给她洗了一串,她不舍得吃,就吃了一个,说剩下的拿回去给妈妈吃,还把葡萄籽揣在兜里,想着回去自己种葡萄,那傻孩子,她哪里知道,种葡萄是用葡萄苗……” 女人似乎抽了张纸巾擦泪,半晌才稍稍平复下情绪:“后来啊,她母亲病死了。年纪轻轻的,跟我也差不多大,就是贫苦劳累,落了一身的病。唉,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模样,长得挺漂亮,怎么就落到要拾荒呢?平时在工地上干活儿她可从来不敢露脸,孤儿寡母的,总有人想欺负。她长年累月弯着腰,到最后背都直不起了……唉,我还记得她有个挺好听的名儿,叫白苏苏。小雨本来跟着她姓,后来她人没了,小雨去了福利院,还是没改名儿。姚家那两口子要收养她,这才改了名姓。上初中的时候要有转学籍的手续,名字不一样挺麻烦,要出具改名前后的户籍资料,可这些她都没有啊,我们几个老师做主,全给她档案里改成‘姚文雨’了。” ——白苏苏,姓白! 这个姓可不算常见,难道这也是巧合?何连海深深拧起眉头,接着听那录音。王老师与卫唯扯了好些家常,话题慢慢转到了姚文雨的个人生活上:“……哎,小卫你也是个好孩子,平时多照顾照顾我们小雨啊。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也是时候找个对象、考虑考虑以后的日子了。难道还在他们姚家委屈一辈子、当一辈子便宜工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唯:“您放心,小雨那么善良懂事,又聪明又能干,我大伯对她赞不绝口呢,一定能遇到真正合适她、疼爱她的对象。” “哎,希望如此,我就想着她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行了,找个老实人,有份稳定的工作……像她原来那个摄影师男朋友,我就不赞同。年纪大太多,又是个艺术家,天天满世界乱跑,哪有定性呢?这样的男人忒不靠谱了点……” 摄影师男朋友?何连海猛地抬起头,和众位同事齐刷刷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这次不可能是巧合了,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 ——刘琮。 第9章 九 【九】 这件事,要去求证并不难。据调查发现,姚文雨刚入校时在校内打零工,多半是些打扫卫生、布置会场之类的工作;其时刘琮恰好拿到一个很有分量的国际摄影比赛的金奖,并应邀回母校做了一次演讲活动。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相遇的契机是客观存在的。 经询问,姚文雨的室友也表示,大一刚开学不久的时候,姚文雨似乎谈过一次恋爱,只是那时室友关系还不熟络,她的男朋友似乎也很忙,两个人约会很少,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地分手了。 与此同时,赵行知从“白苏苏”这个名字入手,终于查到了白家的一点线索。看着那些材料,何连海默然半晌,起身走到卫唯身边,一副商量的口吻:“陪我走一趟吧?” 难得柔和的语气让办公室众人不禁惊掉了下巴,虽然其实何大队长的内心是这样的——老子没谈过恋爱也讨厌人家在我跟前秀恩爱!!!这小家伙虽然看起来也不像情场高手但还是有一定专业水平的……吧? ~( ̄▽ ̄~)(~ ̄▽ ̄)~我是明明这么短小居然还要分割一下的分割线~( ̄▽ ̄~)(~ ̄▽ ̄)~ “你认识姚文雨吗?” 一上来就抛出这个问题,何连海非常自然地表明了态度——也就是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定情况了。刘琮的表情显然有些意外,很快答道:“认识,她是我的前女友。怎么……这和案情有关系?” 那表情不似作伪,但也可能只是演技太好。何连海微微眯了下眼,不答反问:“你们最近有联系吗?” 刘琮答得非常爽快:“有,事实上,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分了手还是朋友?何连海目瞪口呆,莫非终于让老子见着对传说中只出现在小说里天涯上的奇葩情侣了?! “虽然已经分手,但我一直想要追回她,所以仍然保持一定的联系。”刘琮挑眉想了想,“上次见面就在昨天,因为我听说她跟的考古队出了点事,所以有些担心……” 卫唯这时开口道:“你还喜欢她?” 这次刘琮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忽然把颈上的单反相机取下来递给了卫唯。卫唯会意地打开图库查看,一张一张……大部分都是姚文雨的照片。有擦着汗水微笑的,有文静地低头浅笑的,有在校园中漫步的背影……卫唯第一次发现,那个不爱说话安静内敛的女孩子居然可以这么美丽。 “你还爱她。”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但是她不爱我。”刘琮苦笑,“当初她接受我的追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想要尝试恋爱是什么样子吧……我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居无定所,让她觉得不安,于是我们分手了。” 他并没有说明,但卫唯立刻意识到分手势必是姚文雨先提出来的。他猜测道:“你知道她的身世后,对她产生了怜惜?” “不完全是,她是很要强的女孩子……坚强和柔弱,不屈和顺从,简直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就像蓝天白云下暗流汹涌的大海。”刘琮吸了口气,“我比她大八岁,我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也遇到过许多人;对我来说,她是特别的。” “……我想对她来说,你也是很特别的。”默然片刻,卫唯只能选择这样听起来不那么伤人的表达方式——因为接下来的话他不得不说:“你知道姚文雨的身世,对吗?包括流浪、丧母、孤儿院和被收养?” 见刘琮点头,何连海摇头笑了一声:“上次在医院,你爷爷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你知不知道,姚文雨的生母姓白?” 刘琮怔住了。 在何连海出去接电话时,卫唯又开口了:“无论你爷爷说的是不是他所知道的,当年的真相绝对与他的说法有出入。” 刘琮表情有点怔忪,片刻后才苦笑道:“也许你说的对,但是我不明白……几十年前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又要翻出来?几代之前的恩怨,和现在的我们有什么相干?” 卫唯抬眼:“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怨念,它转化的契机就是那个失踪的花瓶。” “怨念?契机?” 卫唯耐心地解释:“打个比方好了,如果有一个人,他从小就在方方面面比你优秀出众,周围的人都要你向他看齐……” “我可能会私下蒙布袋揍他一顿?” “唔,很有可能。但是是什么作为导火索,使得你下定决心要去揍他一顿呢?比如在一次重要的比赛里,你们是最后的两个角逐者,你以微弱的劣势败给了他。你得到的是失望的眼神和声声叹息,而他得到的是奖杯和所有人的交口称赞。那么这个奖杯,就可谓是一个导火索——一个契机。” “你的意思是,那个宝瓶上牵系着两家人的恩怨?” “有这种可能,但是没有找到真相之前我们什么也不能肯定。”卫唯淡定地看他一眼。 “也就是说在找到真相之前,小雨的嫌疑并不能被排除?……这特么的什么时候能找到真相!……抱歉,我不是在抱怨公安机关的办事效率……” 这次卫唯没接茬,他感兴趣的是另一个话题:“关于姚文雨最近的情况,你没有别的想说吗?” 这次刘琮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眼门口方向,确定何连海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才轻声道:“有。……但我不想说。” 卫唯了然:“其实你说出来我们可以更好地开解和沟通,不过不想说那就算了,这是你的自由。”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是身为心理医生的职业守则,不能硬逼着咨询对象说出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要是让何大队长听见他这句话,非给呕死不可。 这时何连海接完电话回来了,眉头皱得有点深。回去的路上他对卫唯简单解释:“事情性质升级了。” 卫唯抬眼看他:“被炸毁的盗洞里死人了?” “……”这猜得也忒准了,何连海点点头:“三个,都是盗墓贼……” 卫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那一丝叹息:“有什么不对吗?” “这些人背后总有些什么势力,这样一来,‘道’上就该不太平了,也可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不便。”何连海耐心地解释。 卫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唉,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那些人都死了,不能给我大伯他们帮忙了啊,而且还给我们添麻烦了不是吗?” “……”何大队长瞪着他足足三分钟后得出结论:这娃不是傻,这是个二傻。 第10章 十 【十】 死者已矣,生前的罪过也没法追究了。何连海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调查死者的身份,再通知家人来认领尸体。这三人在国家警局数据库里都有留底,所以很快比对结果就出来了——但是这结果一出来,何连海就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三个人都来自遥远的s省,而为首的、年纪最长的那个人,姓白,人称白老四! 这不是巧合,这不可能是巧合!可是这之间的联系……在哪里呢? 何连海带人杀到考古现场进行例行询问,自然姚文雨也在被询之列。何连海先问了几个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问题,继而话锋一转:“前些日子市中心艺术馆爆炸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爆炸案发生的前一天,你在那里做过清洁工作?” 姚文雨连眼睛都不眨,飞快地回答:“是的,我和公司另外六名员工一起。” 何连海凝视她片刻:“很好谢谢,你可以走了。” “——她回答得也太快了,就像事先演练过一样。”姚文雨走后,贺双双不由自主地嘟囔,“根本没有上次那么腼腆羞涩嘛……被警察问话还这么冷静对答如流,这小姑娘不简单。” 何连海敲敲桌子:“这我知道,不过我们还没证据,没有证据就要慎言。” “很快就会有了。”卫唯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唔,还是糯米夹心儿的……何连海满头黑线地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怎么说?” “三个盗墓贼都来自s省,却死在这里。” “对盗墓贼来说跨省作案显然很正常。” “但是谁能让他们死在这里呢?我们假定作案者是本省人,他要掌握这三个人的行踪,自然需要一定的消息来源,特别是他们在这里的活动动向,对不对?这是很关键的线索,有线索,就能查。”卫小唯咬了个糖葫芦嘎嘣嘎嘣吃掉,一脸幸福地舔舔嘴唇,补充道:“我相信赵哥。” “……”何连海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儿,敢情那两大袋子甜点算是白买了?“我怎么不知道老赵什么时候这么有可信度了,还是说他也给你买了甜点?” 卫唯眨眨眼睛:“为了查这案子赵哥都废寝忘食了,桌子底下囤了一箱红烧牛肉面,还买了一麻袋馒头一天三顿都在吃馒头加泡面,别的什么都不吃!这么精神可嘉,当然值得相信!”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离了美食不能活的吃货嘛!!! 不过事实证明卫小唯还是蛮有前瞻性的,赵行知的工作很快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的确有人花钱买白老四一行人的行踪,雇的是退役特种兵,办事很利索,也很懂规矩,对雇主的信息一概保密只字不提。再去查,人已经离境了。但是赵行知还是通过一些途径摸着了白老四的一些家底儿——经过与s省警局方面沟通,他们几乎可以确定,白家做盗墓这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而且白家是在民国战乱年间到s省定居的。 “雇退役特种兵?那得不少钱吧,姚文雨可拿不出这么多钱。”贺双双咂舌。 何连海淡淡道:“她没有钱,刘琮有。” “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悬。就算姚文雨真跟这案子有很大关系,可那应该是祖祖辈辈的恩怨才对啊,要说她自己,不是更应该怨收养她的姚家人吗?”贺双双撇嘴,姚文雨在姚家过的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姚庆酗酒嗜赌还贪色,两口子吵架就已经吵不过来了,还曾经意图酒后强行非礼养女,被姚妻一个板凳砸在脑袋上进了医院。姚文雨自然也没少了一顿毒打,本来就不讨喜,从那以后更是被姚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全拿她当免费保姆使唤,还让她进自家公司打工干活儿,自己挣自己的学费,姚家一分钱也不给她,她挣不到钱就只能退学。开这个保洁公司还是不少赚钱的,姚家一家三口住着宽敞明亮的别墅,姚文雨住的是屋顶上分出来的隔热层,没有床,没有空调风扇,甚至连灯都没有,除了一床铺盖和她的衣服书本外空无一物,人在里面站着腰都伸不直。倘若姚文雨心中有恨,为何不是率先针对刻薄她十余年的姚家? 何连海沉吟:“等我们找到了证据,也许就能摸清这背后的缘由了。” 本来卫唯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这时忽然起身:“我想起来了,我要去个地方。” 何连海皱眉:“你去哪儿,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成,很快回来。”卫唯摆摆手,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贺双双胡丽丽道:“双双姐和丽丽姐要不要吃的,我顺路带点回来。” 贺双双眼睛亮了:“吃的?什么吃的?” “嗯,快餐、零食……大概是这一类吧。” ~( ̄▽ ̄~)(~ ̄▽ ̄)~我是卫小唯出门觅食的分割线~( ̄▽ ̄~)(~ ̄▽ ̄)~ 五点钟的放学铃还未落下,一群孩子已如出笼小鸟般飞出了实验小学的大门。小一些的孩子有家长在校门口翘首以待,大一些的就背起书包自己回家,偶尔流连在街头小商贩的声声吆喝里。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站在小商店外的冷柜前一遍又一遍数着口袋里的钢镚儿,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只能失望地垂下脑袋,向一支脆筒伸出手去。 “你想吃这个?”青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孩一抬头,看见面容清俊的青年站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他馋了好久却买不起的那支冰淇淋。 “你喜欢巧克力味道的吧?我喜欢香草味的,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青年微笑着掏出钱包。 男孩没有动,黑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你姐姐的同学。”青年微笑着打开手机,翻出几张在学校的集体合影给男孩看,男孩这才稍稍放下戒备:“你……怎么会认识我?” 青年微笑着摸摸他的小脑瓜:“因为你的照片一直夹在你姐姐的钱包里啊。” 这次男孩看着他,片刻之后,小心翼翼露出一个无比欢欣的笑容。 一大一小各拿一支冰淇淋晃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路上卫唯不时地停下脚步买东西,点心,零食,熟食……手上很快拎满了大包小包。男孩——姚文峰同情地看他:“女孩子要求真多。” 卫唯想了想,教育他:“对女生要多关爱,多体贴。” 姚文峰舔了一大口冰淇淋,含糊不清地嘟囔:“我也关心姐姐。” 卫唯笑起来:“我知道,所以你用自己攒的零花钱给她买了新的手机对不对?”上次看见姚文雨时他就有些惊讶,因为她手里拿着部崭新的note3。姚文雨自己是断然不舍得买这么贵的新手机的,刘琮送的她也未必会接受。姚庆夫妇对这个儿子是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口里的,方才看见这小家伙到处翻钱也凑不够、最后勉为其难地打算买一支最便宜的甜筒时,卫唯心里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果然姚文峰点了头:“姐姐过生日,我想送给她礼物让她开心……加上我攒的压岁钱,刚好够买。” 卫唯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是吗,这么体贴姐姐啊?你真是个好弟弟。” 姚文峰的小脸蛋羞涩地红了起来,别别扭扭地一梗脖子:“才……才没有啦!是她的旧手机太旧,太土,太落伍了……”过了一会儿才小小声问:“真的吗?我真的是个好弟弟?” 卫唯点头肯定:“当然啊,我就想有你这么个弟弟。” 姚文峰嘿嘿笑了,有种小孩子特有的毫不掩饰的骄傲得意:“我姐姐也很好,很好很好很好……” 其实姚文峰真的打心眼儿里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姐姐呢?姐姐明明对他很好很好啊。姐姐做饭,打扫卫生,做所有的家务,却还要住又小又破的屋顶,挨妈妈的打骂……他很沮丧,他觉得姐姐不理自己一定是因为讨厌妈妈,所以也连带着讨厌自己。 可是这个长得很温柔的大哥哥却说,姐姐随身带着自己的照片,夹在钱包里…… 姚文峰的鼻子忽然有点酸。他伸手用力揉了两把,狠狠咬了一大口冰淇淋——没关系的,姐姐知道自己对她好就够了。现在天气热了,屋顶上隔热层一到夏天就会闷热得让人简直没法呼吸,开着窗子热气也散不掉,姐姐那台电风扇太老太破了,一转起来就吱嘎吱嘎,像老太太弯腰拼命咳嗽似的……今年他要让姐姐睡在自己房间里吹空调,哪怕是死皮赖脸地求她答应。反正姐姐睡得比谁都晚,起得比谁都早,妈妈每天除了睡觉打麻将就是做美容,爸爸晚上很少在家,应该不会发现的。 他对姐姐好,姐姐当然是知道的,不然怎么会把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呢?他每天出门前都把自己的房间反锁起来,不过这其实是多此一举,反正妈妈又不会帮他收拾房间,也不会突发奇想来看他的学习情况。在自己家里他就像个小皇帝一样——被捧得高高在上,可还是个孤家寡人。 要是姐姐也像这个大哥哥一样就更好了。姐姐的话很少,更不会跟他说心里话;可这个大哥哥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厉害的小男子汉,跟他聊讨厌的数学作业、漂亮的音乐老师、还有足球场上的你追我赶……唉,要是有天姐姐也能这样跟他说话就好了。 第11章 十一 【十一】 卫唯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被嗷嗷待哺的众人叠罗汉了:“嗷!卫小唯!都六点四十了你才回来,姐姐差点就去食堂解决晚饭了!” “去什么食堂啊,这钟点儿食堂也就剩下清汤寡水耗子油了,你再不来姐姐就学老大叫外卖了……”胡丽丽手脚麻利地打开一个纸袋,兴奋地揽过卫唯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板栗饼!我就爱吃这个!” “蛋酥?这个我喜欢!” “居然有板鸭,还有广式腊肠?来来来大家分了!” “香记小笼包,还有蟹黄豆腐?行啊卫小唯好样儿的,姐姐没白疼你!” 一根腊肠、一只鸭腿落在饭盒里的米饭上,何连海一抬头,就见卫小唯对自己笑得蠢兮兮又傻兮兮。小时候何清晏也是这样的,买一根烤鸡翅,鸡中翅分给哥哥,翅尖留给自己;买一只卤鸡腿,鸡大腿分给哥哥,鸡爪留给自己,还傻乎乎地笑着振振有词说,哥哥要保护小晏,所以哥哥要吃多一点…… “老大,老大?回神了老大,怎么不吃啊?” “哦?哦!”何连海猛地一愣,低头扒起饭来,一面含糊地对卫唯说了声谢,压根儿忘了他本来是想问卫唯去哪里去干什么了的——不过这次没等他问,卫唯自己先招供了,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跟姚文峰见面的始末说了一遍。贺双双大为惊奇:“哟,这小家伙出淤泥而不染啊,比他爹妈强多了……啧啧,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该多好。不过卫小唯你怎么注意到姚文雨跟她弟弟感情好的?” 卫唯淡淡笑了笑:“姚文雨从小比同龄人的经历更丰富,苦难使她坚强,因而也比同龄人更成熟。但她并没有大大方方正视自己的不幸经历,而是将过往掩盖起来,将自己的锋芒藏起来,基本不和人交往,也缺乏与人深交的安全感。从性格分析,她应该是滴水之恩当还睚眦之仇必报的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都会牢牢记住,能还的债她会接受并且一笔笔偿还,不能接受的她才会直接拒绝,比如刘琮示爱和姚文峰的亲近——当然从这点也可以看出,一牵扯到感情问题,她容易心软。从她室友反映的情况来看,她会收集刘琮摄影作品展的剪报,她的钱包里夹着姚文峰的照片。” 林源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什么是能还的债,什么是不能还的债?” “钱债、人情债,都容易还;然而感情债是不计付出不计回报的,所以没法还。姚文雨不愿欠的,就是这种感情债。” “所以?” “假定姚文雨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那么如果她没有对姚家出手,很大程度上可能是顾忌到姚文峰。她自己就是孤苦无依长大的,理智和感情让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直依赖喜爱自己的弟弟也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卫唯合掌,“所以我想,我们大家的精力可以朝一个方向集中了。” “什么?” “姚文雨,或者说她和她妈妈,与白刘两家究竟有什么纠葛什么恩怨。” 正说话间,赵行知忽然大步闯进了办公室。他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衬衫领子一直拉到肩膀上,胸前口袋上还挂着把方便面叉子——但他的表情却是喜气洋洋的:“头儿,我知道了!我查出来了!” ~( ̄▽ ̄~)(~ ̄▽ ̄)~我是再不揭秘作者吃方便面木有调料包的分割线~( ̄▽ ̄~)(~ ̄▽ ̄)~ 很多时候,真相往往才是世间最伤人的东西,于是就有了许许多多善意的谎言。活在这些谎言里的人,会活得更幸福。 “多亏s省那边局里有人有点关系,从白老四家里挖出来不少好料。啧,我就觉着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怪这百多年前的事情还记在纸上一代代传下来,敢情怕的就是因果报应!” 百年之前,白家的当家曾经抖着手在家主代代相传的手札上写过这么一句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其实刘老先生说的实情基本上没掺多少假,只是他隐瞒了太多太多。”赵行知翻了一页纸示意大家看,“比如,当年刘昌隆是入了白家的伙不错,但是是他主动要求入伙的。他的原配夫人死得早,他娶的填房姓白,就是这一代白家家主的亲妹妹。白家家主称呼她,阿素。” “在白家,女人的地位可谓是相当高的……这是有历史渊源的,你们看前面,这一支白姓认为自己的姓氏起源来自于古人白阜。白阜是炎帝大臣、怪义的儿子,属神农氏通水脉,《吕氏春秋》说,怪义生白阜,图地形脉道;而白阜的后人却自他之后便隐于历史,始终默默无闻。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一支姓氏,至少就有五千年历史。” 精治生术,封武安君。 青衫司马,紫清真人。 珍珠赠嫁,紫石刊书。 南阳手姓以还,百代簪缨垂燕翼; 皖水发祥而后,九天雨露满龙山。 众人不禁纷纷咂舌,听赵行知继续往下讲:“所以如果白家真的是不世出的上古遗族,那么他们的许多行为都可以得到解释了;比如一定程度上对女子地位的认同,比如崇尚卜筮,以家族中每一代地位最高的女性作为擅长卜筮的‘巫女’,认为她们继承了占卜的天分,能卜知关系家族前途的吉凶。为了巩固家主和巫女——权利与信仰这两者的代表之间的关系,再加上供奉伏羲女娲——传说中上古时代的兄、妹、夫、妻,白家世世代代允许——” “允许同辈之间血亲通婚。”卫唯脸色发白地接口,“源自上古时期的血脉……一般来说巫女往往是家主的妹妹,又或者说,如果这一代的家主有妹妹,那么她成为巫女的概率非常……非常大……” “那么这就是一切矛盾与怨恨的起源了。”何连海紧紧皱起眉头,“也就是说,那一代的巫女就是阿素。她本该嫁给家主,却意外地看上了刘昌隆?又或者是……” “按手札来看,应该是当时的西方新思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赵行知哗哗翻了几页纸努力辨认着字迹,影印本多少有些模糊,“她认为嫁给自己的亲哥哥是非常可耻的,并且一心想要逃脱延续上千年的悲惨宿命……上千年传承下来,白家的内部联姻基本已经不会造成畸胎、多病,却大大缩减了他们的寿命;而且巫女卜筮的说法居然有一定的根据性,前面有好多例子……其实我个人更倾向于她们都有祖传的敏锐第六感和精神病。” “但是至少我们知道,在阿素这个时期,白家的巫女确确实实是在起着重要作用的。每次白家人要进行盗墓之前,巫女就要穿一身红衣,在荒原上起舞行卜筮之礼,向天问吉凶。” ——古冢狐,妖且老,化为妇人颜色好。 头变云鬟面变妆,大尾曳作长红裳。 徐徐行傍荒村路,日欲暮时人静处。 或歌或舞或悲啼,翠眉不举花颜低。 忽然一笑千万态,见者十人□□迷…… “所以……她嫁给了刘昌隆,刘昌隆就不得不入伙?”何连海打破了一室静寂。 “可以这么说——但是她的哥哥自然是非常不乐意的。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并且大概是因为家族的缘故,对自己妹妹有着近乎畸形的爱恋……又是老套的三角恋,爱而不得故毁之,在与刘家的决裂中他本来是想杀掉刘昌隆带妹妹远走高飞的,结果出了意外,白家早有人对背叛家族的巫女不满,死掉的……是阿素。” “巫女死了,下一代巫女……”卫唯喃喃道。 “这就是另一个关键问题了;白家家主伤心恼恨之下把自己的亲人屠杀殆尽这是事实,他带了妻子和儿子远走高飞了也是事实;但是从那一代起,白家再也没有生出过女儿,‘巫女’的血脉在这一支濒临断绝。这个老人晚年的手札中说,或许这是阿素的诅咒……而那一代唯一有着白家血统的女人,是阿素和刘昌隆的女儿……刘昌隆的原配生了两个儿子,阿素生了这个小女儿,但是刘昌隆的儿子们非常敌视阿素和她生的小姑娘,认为她们是蛊惑父亲的妖魔,阿素的死他们也有份儿……刘昌隆一死,他们就把妹妹撵出了家门。” “白家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存在,所以一心想要找到她或者她的后人,想打破白家生不出女儿的宿命……后来,还真让她们给找着了。三十四年前这位家主的手札里有记载,他们带回了一个九岁大的小女孩,——没错,就是白苏苏。” “他们迫切地想要得到属于‘巫女’的血脉。”卫唯失神地喃喃道。 “没错。”赵行知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这个时候,这位家主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渐趋老迈,但他有四个儿子,新的家主早晚会从这四人里诞生……” “所以,他们……对一个只有九岁大的小女孩轮流施暴?!”胡丽丽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双双泪光盈盈:“所以……白苏苏就是这么长大的,然后她……她怀着身孕逃了,是不是?” “这个上面并没有记载,如果她怀了身孕,逃跑的可能性会更低……但是,”赵行知顿了一下,“我查到,二十多年前,刘琮的大伯曾经有过一段婚外情……” 贺双双一下子瞪大了眼。 “也许白苏苏就是刘琮大伯的婚外情对象,这个只能去问他本人了。但是很有可能,白苏苏在那时候,发现了刘家的……花瓶。” “花瓶是刘家的宝贝,和白家有什么关系?”胡丽丽提出疑问。 没等赵行知解释,卫唯在旁缓缓开了口:“我想,大概是这样的……皇帝赐的宝贝,因为特别贵重而且不能损坏,所以一般要么成为传家宝,要么就成了物主的随葬品。刘昌隆要娶阿素,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所以事实上,这个花瓶是从他刘家的坟里挖出来的,一直摆在昌隆行里做镇店之宝……” 一时间众人纷纷变色,赵行知缓缓点头:“没错。他带着白家的人,刨了自己家的祖坟。” 第12章 十二 【十二】 夜色渐深,人声渐歇。值班室的灯光亮着,查房的医生刚走过去,偶有几下仪器设备细细的嘀嘀声。但很快就有了别的动静;有人推着推车,脚步平稳地走过空旷的长长走廊,在每一间病房前停下并收走垃圾。 在一间单人病房前,脚步声停了,随即轻轻地推门进去。室内很静,只有男人熟睡后轻微的鼾声,收拾了卫生间里的垃圾后,人影轻手轻脚地走向病床,站了一会儿,抬手伸向输液管,拧开管子上端连接的部分,片刻后将管子重新连上,静静望着一大段空气在液管中向下移动…… “啪!” 倏然间,灯光大亮。卫唯一手按在日光灯开关上,对着床头站立的人笑了笑:“文雨。” 何连海从病床上一跃而下,铁钳似的手死死扣住了姚文雨的手腕,麻利地上了手铐,这才呲牙咧嘴道:“要不是褥子湿了一大片,老子都睡着了!现在衣服都湿透了,真凉,嘶——” “别闹了头儿!”贺双双等人从值班室大步跑过来,鄙视地看他一眼,转向姚文雨:“姚小姐,请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吧。” “凭什么?”姚文雨垂着眉眼看着手上的手铐。 “据调查,您与多起案件有所牵连,涉嫌故意杀人罪,盗窃罪,妨碍社会管理秩序罪——别忙着否认,”何连海手上提起那条输液管,挑眉一笑:“刚才的空气针,啧啧,要是躺在这儿的真是刘老爷子可怎么办哪?” 姚文雨冷冷道:“我不知道什么空气针,作为私生女来看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行吗?” 一句话让室内众人都震了一下。卫唯抿了抿唇角,轻声道:“艺术展前一天,展品就要送到艺术馆里。是刘琮从家里把花瓶带到艺术馆的,你一定也去了,对吧?” “我说了我不……” “就在那一天,你跟艺术馆的馆长约好提前看看展厅现场,确认工作范围和时间,然后‘巧遇’了刘琮;在第二天的展览开始前需要各家藏宝人确认自己的展品,刘琮就在那时又遇到了你,但他万万想不到,你是去偷梁换柱和安放炸弹的,对不对?你把东西藏在了垃圾车里运了出去!” “你有什么证据——” “你在学校的化学实验室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不是吗?我去那里问过了,实验室的老师说最近丢了一些新的药品,都是整瓶整瓶地消失,以为是学生做实验时打碎了,还担忧地说那些药品有些危险,希望大家处理得当……那是用来做自制炸药的,不是吗?你那件清洁服的口袋很大,上面有烧痕,还有些洗不掉的颜色,那是什么?” “你只是想告诉我,我的工作服有多脏多破吗?!”姚文雨愤然抬头,从前那种怯懦的、使她毫不起眼的神色在此刻一扫而光。 卫唯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很聪明,你太聪明了,但你并不是没有漏洞,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你在你弟弟的电脑里留下了浏览记录,关于如何自制强力炸药的查询记录。” 姚文雨猛地抬头! “你没有时间去网吧,你的身份证扣在姚家夫妻手里,你从前的旧手机根本不能上网,所以你是怎么获知制作炸药的方法呢?还好我们知道,你弟弟很爱护你,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而他的房间里恰好有一台电脑——你不会以为,删掉网页记录就能彻底清除你的浏览痕迹吧?” 姚文雨变了脸色,口中喃喃:“我没有学过,要是我学过……” 卫唯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头:“花瓶和制作炸药的材料都藏在你弟弟房间里吧?你害死了三条人命,他会被你连累成为共犯你懂吗?ok,就算他什么也不懂,就算他还是未成年人,可是你有没有像个这会对他的未来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他知道他帮着他心爱的姐姐偷了东西杀了人?他是个那么纯善的好孩子不是吗,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现在这个会用自己积攒的钱给你买新手机的小男子汉……在别的孩子都想着怎么吃怎么玩的时候,他想得是怎么让你开心,让你对他笑一笑!” 姚文雨双肩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庞。终于她低声道:“……我不跑,你们放心,但是请让我回去把东西取回来,不能连累到小峰……也请你们,不要让他知道,知道我……” 何连海刚要皱眉,就听卫唯道:“没问题。” ……何大队长内心:这不符合规定啊尼玛!!!!! 但是卫唯抬头看向他,满眼恳切:“……没问题的,对吗?” 乌溜溜的大眼睛……软萌软萌的声音……何大队长有点狼狈地撇过头去,没骨气地*扔下一句:“下不为例!” “……”其余众人纷纷转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 ̄▽ ̄~)(~ ̄▽ ̄)~我是第一个案子即将落幕的分割线~( ̄▽ ̄~)(~ ̄▽ ̄)~ “我记事很早,妈妈对我说的事情我都知道。她逃出了白家,又遇到了姓刘的老畜生,才出虎口又遇豺狼……” 在警局的审讯室里,姚文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 二十多年前,白苏苏逃到z市时身无分文,饥寒交迫,在汽车站乞讨为生,却被一位好心的老先生捡了回去。这位老先生老伴早逝,儿子孙子都搬出去各自成家,于是他把白苏苏带回了自己的家。然而……吃饱穿暖也是需要代价的。这位道貌岸然的刘老先生,年纪比白苏苏的父亲还要大,却竟然…… “妈妈逃出来,给人家洗碗洗盘子,后来发现怀孕了,又不敢去医院,就去私人诊所应聘做清洁工。生我的时候难产,她的身子垮了,再也做不了重活,就带着我乞讨流浪。那时候哪像现在,现在稍富裕点儿的人家不穿的衣服都随随便便往垃圾桶里一丢,那时候天冷起来衣服耐不住寒,就在衣服里垫好多张揉得软和了的报纸……我记得每天晚上她拍着我睡觉,给我讲她过去的故事,我就是从小听着她的苦难和仇恨长大的,是那些人加起来一起害死了她,所以我恨,我当然恨!姚庆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他也想来害我,想让我变得和我妈一样,呵呵!所以我要让他再也祸害不了任何人,”姚文雨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刘琮……他是刘家人,从辈分上讲他是我的侄子,但是他说,他爱我!这难道不是很好玩吗?他是那个老禽兽最疼爱的孙子!” 眼泪在姚文雨脸上肆意流淌,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一切和他完全无关……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利用他,一个刘家人,还是送上门儿来的,不用白不用……他经常在世界各地乱跑,我通过他的关系,搞到了用来化学阉割的药剂,给姚庆注射了。我学会了□□,本来想要直接扔进刘家的,但是刘琮……他跟我分手后还时常发邮件告诉我他的近况,哪怕我一封都不回复……他提到了他们家那个传家宝花瓶,我知道,我妈妈讲过的,她在白家时知道的东西可不少……而这个所谓的传家宝,是他们刘家人自己挖自己的祖坟刨出来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侯政敲了敲桌子,打破了一室寂静:“说说白老四,你是怎么制订这个计划的?” “在卫教授决定组建考古队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东汉诸侯墓,对于盗墓倒斗的来说得是多大的诱惑?我只是提前放出风声,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就算不能一网打尽,能拉上一个姓白的畜生给我妈妈陪葬就值得!” 贺双双厉声道:“那另外两个人呢,他们的命就不值钱了么?!” 姚文雨脸色黯淡下来,许久后轻声道:“每个人都会死的,我也会死的。” 贺双双还要再说,被侯政拉住了。笔录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们站起身来:“你恨的那些人都有错,但是你没有资格用你的标杆去审判他们。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做了什么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姚文雨无力地闭上眼睛,脸色有些灰败:“能不能……不要让小峰知道,你们也说过,为了他的成长……就让他以为,以为我是不要他了,以为我走了吧……” 贺双双与侯政对视一眼,到底还是生出些同情,最后道:“我们不能违反规章制度。但是在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会尽力。” 姚文雨嘴角露出笑容:“谢谢。” 同一时间—— “案子破了,你不开心?”何连海走到卫唯身边。 卫唯两眼出神地望着远方,半晌后:“我在想……” “嗯?” “……今天晚饭吃什么好呢?” “……”何连海挫败地垂头,你赢了!看着青年一脸呆样,他无奈地叹气,抬手揉乱他一头软毛:“我去买烧鹅饭,你要不要带一份?” “要要要!”卫唯忙不迭点头,何连海心下一软——跟小狗似的,啧啧。他转身,拿起钥匙出了门。 卫唯独自站在窗前,眼中一片空茫;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他只是……选择了尊重一个人的意愿,让她走完自己的路,用她自己选择的方式。 第二天,姚文雨被发现自杀身亡。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市立小学的门口站了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他很快认出了一个小男孩,并且走到他面前,低声地交谈了几句,然后微微笑着,带他去买冰淇淋。 “姐姐真的出国了吗?”姚文峰抬头看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是啊,她一直想到外面学习,你不是也知道吗?” “可是姐姐走之前都不跟我说一声。”姚文峰失落地撇嘴。 “她在忙着准备一些资料,所以来不及和你当面道别。她昨天晚上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 “你怎么知道……”姚文峰的脸有点红,想起姐姐的短信里夸奖自己是个懂事勇敢的男子汉,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看看身边的男人,忽然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对不对?你是那个给她拍了很多好看照片的人!” 刘琮一震:“她……提过我?” 姚文峰笑出一口白牙:“姐姐说你是很厉害的摄影师,她很喜欢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哟。”他接过冰淇淋:“你能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吗?” 刘琮眼神温柔,取下颈间的相机递过去。小男孩一张张翻看那些照片,不时发出惊叹:“我就知道,姐姐笑起来可漂亮了!” 刘琮默默看着他童稚的笑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眼眶却微微湿润了。 ——在他左边的衣袋里,静静躺着一部粉红色的三星gxy note3。 【第一卷完】 第13章 十三 【第二卷戏子】 那张脸涂上斑驳的粉墨, ——就不再属于我…… 我戴着的是陌生的面具 我唱着的是她们的故事 戏台上烟视媚行是别人的女子 是她令台下听众醉生梦死 面具从不生尘 面具掩着苍老的皱纹 不同的面具是我不同的身份 是不同的女人带着同样的伤痕 朋友啊 不要揭下这薄弱的伪装 不要破坏我甜美的假象 在遮蔽了一切的面具下 我有着的是颗戏子的心 ——读席慕容《戏子》有感 【十三】 “我现在开始怀疑,我是否根本不该做这一行……” “别这么讲,”何清晏温柔地握住了卫唯的双手,“——你救了我的命。” 何清晏这次遇险是人为的。何连海去外省出警,第三天何清晏就被人持枪绑架了。犯罪嫌疑人是年前被何连海亲手送进监狱的一名走私犯的亲弟弟,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做哥哥的为了供弟弟出国留学才入了行,跟着人倒卖化妆品,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手也伸得越来越长,最终被一副手铐送进了铁窗,处以死刑,并没收财产;做弟弟的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但是用气急败坏的钟琛的话说,“四年时间花几百万就学会了枪的用法,书倒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以说,如果这次不是卫唯,何清晏就真的没得救了——两人站在一栋烂尾楼三楼的窗口处,何清晏被迫挡在嫌犯身前,而枪就抵在何清晏太阳穴上,就算有狙击手也根本无法瞄准目标。嫌犯一直叫嚣着要何连海给他哥哥抵命,他的情绪很不稳定,随时可能开枪,而楼下是焦急商量对策的警方人员和眼眶通红几近崩溃的钟琛。然后,卫唯来了。 “要为你哥哥报仇的话,你的枪应该指着你自己才对吧?” “他为了你去犯法去犯罪,他为了你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一次次出生入死,他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还非要走到底,为什么?——因为他想供你读书。” “——而你呢?他活着的时候你说他是个卑鄙无耻腌臜的二道贩子,等到他死了你才敢冒出个头来叫嚣着要为他报仇,不觉得自己虚伪么?” “你就用这样的方式回报他的一片苦心?还是说,你是想给自己见不得人的感情一个交代?” “——他死了!那个对你疼爱有加却永远无法回报给你想要的那种感情的男人死了!那个为了你杀人放火为了你违法犯罪的男人已经死了!你以为是谁把他推上了那条路?你以为是谁害死了他?” “他是个出众的男人,他没什么文化,可他从不对女性施加暴力——你觉得他拿着卖命的钱供你上大学,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用他的枪指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么?!” 嫌犯双手不住颤抖,终于捂着脸痛哭失声——就在那一瞬间,何清晏猛一抬肘狠狠击在他脸上,随即夺下手枪一枪托把人砸昏在地,几十秒后特警们就及时赶到将嫌犯铐走。但是在被押往警局的路上,这个年轻人选择了咬舌自杀,经抢救无效死亡。 “留学的时候,我的导师在军队里做过心理医生。他告诉我,我们需要疏解病人的情绪,很多时候还需要防止他们因为一时冲动、压抑或者别的什么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可是我一直不这么想,”卫唯抬眼望着何清晏,轻声道,“我一直觉得,我们做心理咨询,是为了让病人更好地认清自己的内心……当然我希望能帮人找到生的希望,但有些时候,与其看着那些人在悔恨和痛苦中挣扎地活着,我会觉得,也许死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解脱……” 何清晏叹口气,温柔地看着他:“你没有错。” “我今天……我违背了自己的职业道德。”卫唯低声道,“那个年轻人,我回国前就见过他,他挣扎在对自己亲哥哥的无望爱恋里无法自拔,只能一次又一次到心理医生那里寻找安慰,却始终不肯迈出一步让自己解脱……我故意用言语刺激他,我说出了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我……”是我一手推动他最终走向了自戕的惨淡结局。 何清晏静静看着他,忽然道:“其实我很能理解那个人。如果有一天,哥哥或者钟琛为了我做了伤害别人、或者违反他们两个人做人原则的事情,那我一定也会很痛苦……但是我不是他,所以我不会软弱地逃避。也许我会选择共同面对,平心静气地承担事情的后果。” 卫唯笑了:“我想你会的。” 恰在这时,钟琛提着保温桶走进来,一面向何清晏投以温柔的一瞥,一面打开保温桶舀了两碗粥出来,给相谈甚欢的师兄妹俩一人递一碗。皮蛋粥熬得香浓,饭粒儿入口即化,皮蛋火腿笋丝令人齿颊生香,还有香油勾人馋虫的味道,卫唯喝着粥,忽然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何清晏好奇问他:“怎么啦?” 卫唯小小声道:“方才我在替钟琛担心,要是何队不同意你们两个,他是万万打不过大舅子的吧?可是他做饭这么好吃,一定没问题了,不是有句话叫,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拴住他的胃嘛……” 何清晏噗的一声,大笑:“看来只要是个会做饭的都有机会把师兄你拐走,我可得先下手为强。” 卫唯笑,钟琛在旁边一头雾水,却也附和地跟着笑,平时精明的男人此时此刻就像只伸着舌头摇尾巴的狗狗,逗得何清晏更乐了。 ~( ̄▽ ̄~)(~ ̄▽ ̄)~我是何大队长连打几个喷嚏的分割线~( ̄▽ ̄~)(~ ̄▽ ̄)~ 对于妹妹那边正在发生的一切何连海当然不知情,他这会儿正上火呢:“我妹妹出事儿了!” 穿白大褂的男人优哉游哉地抱着个本子奋笔疾书:“你搞清楚点儿,小晏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伤着。” 话是这么说,可是……“万一她受惊吓了呢!!!” 男人笔都没顿一下:“不仅没受伤还一枪托把犯罪嫌疑人砸趴下了,你来跟我说她受到了惊吓?这简直比一只蚂蚁把大象给吓死了还好笑。” 何大队长怒了:“卧槽敢情出事儿的不是你妹妹!!!” 男人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敢让我妹妹出事儿试试。”抱着本子的左手一亮,手里赫然一把锃亮锃亮的手术刀。 “……”这回何连海终于闭嘴了,白大褂的男人抱着本子继续写东西:“我在这里搜肠刮肚,你在那边绞尽脑汁,我们俩的工作配合报告书上你打算写自己死了几个脑细胞来证明自己工作得多努力吗?” 何连海挖苦道:“可不就是搜肠刮肚么——你干的不就是这一行吗?” 白大褂的男人——胡励,本市著名法医一名,同时也是胡丽丽的亲哥。据组内八卦党考据,胡妈妈最爱给孩子们唱的儿歌那必然是《春天在哪里》啊:“丽丽丽丽丽丽丽丽,励励励励励励励励……”艾玛简直不能再和谐啊! 胡励笑了一声,合上手中的速记本:“想早点回去看妹妹,就留下来老老实实跟我一起把这具尸体吃透了……” 何连海叫苦不迭:“咱就不能换个字眼儿吗?!” 虽然嘴上抱怨得厉害,但何连海还是明白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的。毕竟这次的死者不是一般人——她是蝉联三届金枝奖最佳女主角的名副其实的影后,著名电影明星申媛媛。(当然没这个奖作者湖绿的)这位生前以冷艳高贵形象横扫娱乐圈千军万马的一姐,如今只剩一具冰冷的艳尸——她是在某间酒店的房间里被经纪人发现的,死因初步断定为,注射海洛因过量。 第14章 十四 【十四】 仅仅两个月之前,申媛媛曾经一度占据了娱乐报刊网站热搜和微博热门的头条,因为她宣告破裂的婚姻。 三年前,申媛媛和辉煌娱乐掌门人关耀的婚姻是当年娱乐圈内最轰动的新闻之一,多家媒体争相报道这场空前盛大的豪华婚礼,并在此后数年间对这对金童玉女的甜蜜婚后生活始终津津乐道。郎多财,女有貌,更难得的是此前两人均未传出任何有凭有据的绯闻,倒是关耀对申媛媛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继而锲而不舍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故事成就了一段佳话,一时被奉为“追妻劳模”——先是风雨无阻的嘘寒问暖打动了高岭之花,然后在两年的地下恋情里痴心不改,甚至会在申媛媛外出拍戏时带着自己亲手煲的汤去探班,终于两人携手走进了婚姻的神圣殿堂。 然而,仅仅是三年时间。一夜之间,关耀出轨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与著名艳星的大尺度私密照片连连曝光。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看关耀怎么办,也看看申媛媛怎么办。 然而对申媛媛来说,比她的演技更为人所知的是她从不受无妄之屈的性子。不等关耀对自己的绯闻作出任何回应,她就通过律师向他递上了一封离婚协议书。当天黄昏时分在辉煌娱乐办公大楼前,夫妻二人对峙的局面被在场的众记者一点不漏地录了下来——可是两个人好像一点都不知道似的,关耀红着眼对申媛媛怒喝:“我都说了我没有,我没有!你就一点也不相信我吗?!” 申媛媛戴着墨镜,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她说:“不管我信不信你,事情已经发生了,脏了的东西我不想要。”在助理和保安的掩护下她迅速坐上车离开,而关耀猛地将手机掼在了地上,闭目落泪的颓丧模样被一声声快门声记录下来,成为了次日头条头版的特写。 而从那日起,申媛媛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住所,据传她只身离开,打算出国散心,在此期间仅通过经纪人发布了一条声明,表示如果关耀还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她将拿着他的出轨证据向法院递交离婚申请,起诉离婚——他的钱她一分都不要,只要离婚。 对于关耀,不管舆论怎么说,圈内人倒有一大半是比较相信、甚至表示力挺他的。许多他的圈内好友都认为,那名艳星蓄意勾引想要博上位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关耀贪图色相背叛家庭的可能性。 “我们都知道媛媛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可是我们也都知道,关耀是非常非常爱她的,他把她看得比生命还重,年前他还高兴地告诉我媛媛同意要个孩子,我不认为他会主动做出背叛婚姻的事。”关耀与申媛媛共同的好友、著名导演赵熙表示。 赵熙的夫人蒋娉婷未嫁前也是著名影星,更是申媛媛的闺中密友,婚后便退出娱乐圈一心一意照顾家庭,她在自己的微博上表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但不能因为某一件事上遇到挫折就觉得灰心、痛苦、悲观、厌世,不如打起精神好好应对,往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而关耀本人则拒绝了一切媒体采访,只是一口咬定打死他也不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对于他的表现,有人嘲讽,有人同情;有人骂他厚颜无耻,有人被他的痴情打动,有人认为他是诚心悔过,也有人劝他放手给她自由……但是还没等这件事落下个帷幕,申媛媛竟然死了,不是在国外,而是在本市的一家酒店中。 这个消息没能及时封锁,于是媒体哗动了,群众震惊了,娱乐圈到处都是一片哀悼悲恸之声,而关耀几乎被巨大的、突如其来的痛苦和悲伤逼疯了。申媛媛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姊妹,通知家属认尸时来的人是关耀。惊闻噩耗,他匆匆结束了在谈的项目从香港飞回来,来时西装革履像是出席股东大会,让人简直要疑心他对申媛媛的感情是否真的像圈内人所言那样;然而在去认尸的时候,关耀对着申媛媛的遗体眼睛都不眨地看了整整三分钟,才慢慢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出来——出来时和进去之前分明已经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个人,明明还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可是此时此刻的关耀看上去整个人都是灰的,眼睛里简直已经看不见半点精神气儿。 无论申媛媛死亡的真相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何连海不能不相信,眼前这个仿佛被绝望淹没了的男人,是真真正正深爱着申媛媛的。 “如果刚才我们没在这儿,”卫唯小声说,“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扑到遗体身上失声痛哭。” 何连海默然颔首表示赞同——他很能理解关耀的心情,简直不能再理解了。在c省出警时听到妹妹被歹徒劫持,还是来寻仇的,那一刻他的天摇摇欲坠——但是他稳住了,他的周围还有他的队友和同仁,他不能垮,至少不能让别人看见;而且他要比平时表现得更稳重,他要自己安抚住自己的心:万一小晏没有事呢?她不会有事,她当然不会有事,他的队友们的工作能力他知道,他还亲自教过小晏防身术……饶是如此,插在衣袋里的手指却一直在神经性地颤抖。 想必关耀西装革履地走进警察局时,他的心情也是这样一种小心翼翼的自欺欺人吧?万一出事的不是媛媛是别人呢,万一她只是出国所以才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系呢——何连海深吸一口气,深觉自己比关耀幸运得多;他的小晏毫发无伤,而申媛媛却躺在白布单下,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时关耀终于通红着眼抬起头来,何连海看见他在抖,从手指到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栗,像是由于悲恸,又像是由于痛恨什么——然后,他的手被关耀一把抓住,听见男人嘶哑着嗓子问道:“她……走得痛苦吗?” 何连海没说话,旁边的胡励嘴角一撇刚要开口,却被卫唯抢了先:“没有痛苦。”他平静地说,“她是在像睡梦一样的昏迷中死去的,没有痛苦。” 关耀慢慢点头,长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重复说着这三个字,目光有些茫然似的,过了片刻,眼中忽然滚下泪来。 有句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但是为了申媛媛,这个高大坚强的男人却已经是第二次在人前落泪,而众人也默契地纵容了他这片刻的失态。过了一会儿,关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何连海:“先前……你们说,是注射海洛因过量死亡,所以我以为可能是弄错人了……”他苦笑着揉了把脸,声音仍有些哽咽,“她根本不可能自己注射海洛因。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都是吸毒人员,为了吸毒,不惜砸锅卖铁卖肾卖血借高利贷,甚至差点把她卖给夜总会,最后双双割腕自杀了……媛媛她生平最痛恨人吸毒,她自己更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所以这不可能是自杀或者意外身亡,她……她一定是被人谋杀,是被人害死的……” 何连海等人迅速对视一眼,贺双双轻声道:“在现场,我们没有找到注射器。谋杀的事实,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 何连海沉声道:“关先生,看来您也明白了,您太太的死因另有蹊跷。我希望您能在查案过程中配合我们,早日发现真相。” 关耀的目光有点木木的,他痛苦道:“她能得罪谁呢?谁会这么恨她呢?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不仅不能保护她,甚至还自己伤害了她,难怪她不信任我、她要离开我……” “您必须振作起来,关先生。”卫唯上前一步站在关耀面前,握住了他发颤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为了关太太,为了您自己,您一定要振作起来,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她希望您这样做,她也相信您可以做到,为了她,还有你们来不及出世的孩子。” “……什么?!”关耀蓦然抬头,他的眼中有惊有痛有怒,却没了方才那样仿佛厌世一般的灰暗。卫唯望着他的双眼,平静地重复道:“——你们的孩子。三个半月。在关太太的提包里,我们发现了两个月前的一张验孕单,宫内早孕。” “……而且,她拿到验孕单的日期,就是您传出出轨新闻的前一天。” 第15章 十五 【十五】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关耀懊恼而痛苦地缓缓抱住了头,年轻英俊的面容此刻憔悴得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那是4月18日晚上,我和几位导演、几位投资商一起谈生意,那种场合……少不了酒和女人。但是自从我遇到媛媛,就再也没和别人发生任何逾越的关系,圈内人有目共睹……罗婧那天就在那里陪酒,我后来喝得有点儿多了,只记得自己被助理送到酒店房间休息。之前这样的情况也有过几次,我如果醉得厉害,一般是不回家打扰媛媛休息的,因为她那段时间通告也很多,每天都睡得很晚起得很早,她又一向睡得浅,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打电话,或者让助理给她打电话说明情况……但是第二天我是被记者的说话声和快门声惊醒的,然后我发现,罗婧光着身子躺在我旁边。”罗婧,是圈内有名的以演三级片起家、靠爬床上位的艳星。 “酒店房间的房卡有几张?” “两张,那间套房是我长期预订的,房卡一张在我手里一张在媛媛手里,酒店老板和我是发小儿,他不会坑我。出事儿之后我就查过,媛媛手里那张房卡……丢了。” “是哪间酒店?” “钟鸣鼎食尊爵店。” 何连海手里的笔顿了一下——钟鸣鼎食是本市最高档的连锁酒店,它的老板姓钟名瑾,是钟琛的大哥。 “那么,当晚,”何连海想了想,尽量把话说得委婉,“……有发生实质关系吗?” “事后我用了一些方法,嗯,查证过……当晚我和罗婧没有发生任何超越界线的肉※体※关※系,我手里有充分的证据能说明这一点,但是……可能,有些别的。”关耀抹了把脸,再抬起头时已经面无表情。 “……什么别的?”卫唯看着审讯室里的镜头有点不解,没发生关系不就是什么都没有吗? 办公室里一群老光棍儿闻言纷纷猥※琐地嘿嘿笑了,胡励正好过来送尸检报告,闻言笑眯眯地捏住他的脸蛋揉了揉,艾玛真软真好捏:“小唯唯,你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你自己也是个男人你还能不知道吗?” 卫唯一脸懵懂地看着他,胡励来了兴趣:“没谈过女朋友?” 卫唯傻乎乎摇头。 “也没谈过男朋友?” 卫唯:“……” “小笨蛋,你长这么大难道没自※撸过?”胡励一脸贼笑地瞄着小卫唯的部位,意味深长地一挑眉,“还有种事儿叫咬※字※分※开※读呢,这个不会不知道吧?” “……”卫唯终于懂了,白皙的脸上顿时爬上两抹火烧云,连忙转过头去看审讯室监控;关耀正在说:“舆论方面,的确也有竞争对手落井下石,特别是罗婧本人向媒体乱说了许多话,我调查过,她很可能是受到了我的竞争对手指使,估计她本人也想借此炒作,我已经搜集了充足的证据可以将她告上法庭,但是我还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关耀忽然停住不说了。悲伤爬上了他的脸容,像丝丝缕缕的皱纹蜿蜒生长。 “说实话,没见到人之前,我还觉得会不会就是他因爱生恨杀了申媛媛呢。”下班之前,贺双双嘟囔了一句。 卫唯在旁道:“第一,他没有作案时间,申媛媛死亡时他人在香港谈生意;第二,他的作案动机不足。他们夫妻只是因为误会才生出矛盾,但是只要误会解除就没事儿了不是吗?申媛媛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但他一直在努力搜集证据,并且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说明他还想挽回这段婚姻,甚至为了逃避离婚签字跑去香港——他很爱他太太,我们都看得出来,不是吗?” “可是说不定他是买凶杀人呢?” “这个不太可能。”何连海摇头道,“尸体是在十六层的酒店房间里发现的,排除了从窗子进来的可能性;死亡时间是傍晚七点左右,死者身上穿的是睡衣,扣子没有系好,粉饼盒和眉笔都在床头柜上没有收起,脸上的妆只画了一半;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门也没有锁,在她被害前半小时左右还叫过一次客房服务,服务员送来的食物盘子都还放在桌子上没有收,而地上的拖鞋方向朝向床侧,摆放并不整齐。这说明是死者走到门前,通过猫眼辨别了来人的身份,然后给对方开了门。床头柜还上有两个杯子,都装满了水,说明其中一杯是用来待客的;两杯水里都检测出了安眠药成分,和死者胃里化验出的安眠药成分相同。死者自己那杯水喝了一半,而另一杯则动都没动,说明对方行事小心谨慎,并且一定是有预谋的。而且一定程度上也能说明,这是一起熟人作案。我已经让老赵林子他们去排查当天的酒店录像了。” “申媛媛的助理和经纪人那边也没问到什么?” “申媛媛出事前四天就没再跟她们联系过了,在酒店登记的入住时间也是那天,似乎她是自己悄悄回国的。之前她人一直在文莱。” 林源是申媛媛的忠实影迷,当初申媛媛爆出婚姻破裂时他还长吁短叹了一下午,先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再感慨自己一根正苗红作风端正的有为青年怎么就能光棍到如今。如今女神一朝陨落,还是被人谋害的,这两天他的情绪一直有点消沉,但工作起来却格外卖力。在排查到下午五点半钟的监控录像时,林源眼睛扫到一对身影,忽然瞪大了眼:“老赵,老赵!你看,这不是那个有名的导演赵熙跟他老婆吗?!” ~( ̄▽ ̄~)(~ ̄▽ ̄)~我是小笨蛋没有女盆友也没有男盆友的分割线~( ̄▽ ̄~)(~ ̄▽ ̄)~ 三个月前,赵熙宣布,他为申媛媛量身打造了一部电影纪念她出道十年,电影的名字是《钻石》,今年内就会开拍; 三天之前,有小道消息传出,为了纪念过世的申媛媛,这部电影不会封机,而将照常开拍。而代替申媛媛出演女一号的,则是赵熙的妻子、申媛媛的好友、圈内与申媛媛戏路最为相似的女星之一,三年前就退出娱乐圈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妇的蒋娉婷。 “请见谅,媛媛出事之后,我太太就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赵熙打开大门,请何连海等人进来。 这是一栋环境幽静、装潢典雅的三层式独立别墅,层层窗纱织纹精美,茶几上摆着带露的鲜花。卫唯环顾四周,闻言道:“尊夫人与关夫人是知交好友?” 赵熙脸色黯然:“是的,她们从初中起就是同学,一起长大,一起出道,还约定一起生孩子,将来做儿女亲家……现在媛媛出了事,我太太难过得精神恍惚,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一想到媛媛就要哭,经常是哭着哭着就晕过去,我只好请家庭医生留在家里时刻照顾她。” 其实他自己的眼圈儿也是发青发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在提到申媛媛名字时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只是卫唯体贴地没有揭穿他:“那么我和两位女同事上去看看您太太可以吗?” 赵熙点头,为他们指明了房间,就坐下来接受何连海等人的询问。卫唯带着胡丽丽贺双双走上楼梯,在转过转角时胡丽丽悄声说:“我觉得这位赵导演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可是又说不出来……” “能看出不对劲儿就对了,”卫唯轻声接道,“他为了申媛媛憔悴伤心,却一点也不关心他自己的夫人。” 第16章 十六 【十六】 蒋娉婷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了,这乍一见面,让人简直没办法把她和往日里银幕上那个妩媚优雅的女人联系起来——她的确憔悴得厉害,眼圈儿明显肿着,人也瘦得脱了形。卫唯注意到正对床的墙上挂着赵熙与蒋娉婷的巨幅婚纱照,新郎高大挺拔新娘娇媚可人,但这间卧室里却找不到半点属于男人的生活痕迹。床虽然是双人床,有一边的枕头却像是几乎没动过,那一侧的床单连个褶子也没有。而蒋娉婷睡在床这一侧,此时完全是靠着枕头的支撑才能勉强坐起身来,虚弱地望着他们:“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她看起来像是又要哭了。贺双双拿出纸笔,在床前坐下:“请问您和过世的关夫人是什么关系呢?” 蒋娉婷面露哀伤,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从十二岁时就认识,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贺双双理解地点头:“请节哀。” 蒋娉婷轻声道:“出事前两天她还在给我打电话,她说她在外面玩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她想回来和关耀好好谈谈……可是谁知道,只是短短两天,就……”她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脸,有水迹顺着指缝滑落。 如果是这样,那么蒋娉婷就是申媛媛去世之前最后联系的人了?贺双双与胡丽丽迅速对视一眼,提笔刷刷记了下来。 在她们做笔录时卫唯的目光转向蒋娉婷身边的床头柜,注意到那上面摆放的相框:一张是蒋娉婷与申媛媛合作的一部古装电影的剧照,一张是蒋娉婷本人获得金枝奖最佳女配角时高举奖杯灿烂微笑的瞬间,摆在最后面的那张照片里则是一个清俊温雅的大男孩儿。卫唯无端觉得那眉那眼有些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彬彬有礼地出声:“请问我能借用一下二楼的洗手间吗?” 蒋娉婷这时情绪已经稳定了些,闻言给他指明了位置。卫唯道了谢出去,几分钟后转身折下楼,恰见何连海也从一楼洗手间的拐角出来。两人一照面,都不禁愣了一下,卫唯忽然一笑,有种心领神会的意思在里面,何连海忍不住揉了把他的头,心下感慨:熊孩子头毛长长了,软软的密密的更好摸了……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离开了赵家别墅。在车上卫唯问贺双双:“你们有没有跟蒋娉婷聊到她要出演《钻石》的传闻?” 贺双双一面整理笔录一面道:“她已经证实了这件事,并且说为了替申媛媛完成这部作品,好让她不留遗憾,她会努力把身体养好。” “那么关于她和赵熙的夫妻关系她怎么说?” 贺双双的表情有点微妙:“她说他们的婚姻非常幸福美满。” 何连海嗤笑一声:“自欺欺人吧,相比之下赵熙还诚实一点,他说他们俩基本能做到相敬如宾。” “只怕是相敬如宾不相睹。”卫唯扬眉,“我敢肯定,蒋娉婷在说谎,而且她是要极力隐瞒什么事。” 胡丽丽凑上来:“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我和何队观察了一下别墅的构造,蒋娉婷住的即是主卧,作为男主人赵熙总不能去住客房吧?而且不管是蒋娉婷的房间还是二楼的洗手间,都没有半点男人的生活痕迹,而一楼是客厅和起居室。这说明,赵熙根本不在这地方住。可是客厅茶几上却有一束带着露水扎着缎带的鲜花,花瓶很漂亮,但却直接放在织工精良的名贵手工桌布上,而其他一些东西,比如茶壶、茶杯、牙签筒、纸巾盒还有家里的电话机等等,都摆在精致的垫子上,说明花瓶不经常拿出来,是临时摆上去的,所以很可能是蒋娉婷知道丈夫难得要来一次,特意做了这样的布置。”卫唯拧开何连海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淡淡笑道:“这就可以引出第二个问题了——如果她真的是在为好友的死而伤心得一病不起,又哪里能提得起精神管这些细节呢?她在我们面前流露出来的悲伤也有些太恰到好处了,该红眼时红眼该流泪时流泪,像是在演戏,那可不就是她的老本行吗?——不过我想她应该演哭戏不太拿手,但是她巧妙地捂住了脸。” 贺双双听得直点头:“艾玛小唯唯你学的不是犯罪心理学,是读心术才对吧?!” 卫唯一笑,反问:“所以我想知道,关于申媛媛死亡当天两人一起出现在钟鸣鼎食酒店的这件事,赵熙和蒋娉婷分别是怎么答的?” 何连海沉声道:“赵熙说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宣传,当时关耀夫妻婚姻破裂的事情一闹大,居然有媒体说申媛媛和蒋娉婷一对好姐妹的婚姻都不幸福,为了澄清这些传闻,赵熙那段时间经常高调带蒋娉婷出入一些高档的公共场合。” 胡丽丽面色凝重道:“蒋娉婷说,是赵熙带她出去约会,她喜欢钟鸣鼎食的甜点,所以去了那里,还是特地跟钟瑾订的位置。” 卫唯看向何连海,何大队长此刻正在头疼地捏眉心——难道还要他亲自上门去跟钟瑾证实这一点?他还一直等着那个惯用鼻子看人的家伙带着弟弟上门跟他低声下气地提亲呢!!! ~( ̄▽ ̄~)(~ ̄▽ ̄)~我是何大队长垂头丧气去见妹夫他哥的分割线~( ̄▽ ̄~)(~ ̄▽ ̄)~ 钟瑾跟旁人说到何连海时曾经表示:“哦,何队啊,说起来我们俩还挺有缘的。” 何连海听说此事后的反应是:“有也特么是孽缘!” 说起来,钟瑾跟何连海那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拿尿和泥玩的交情,幼儿园时从小班打到大班,你扯破了我的裤子我就送你一只熊猫眼,你往我杯子里放沙土我就回敬你一只烂番茄附赠半个臭鸡蛋,就这么从小闹腾到大,两家爹妈都觉得这俩娃感情忒好。后来当钟瑾发现论武力自己难以取胜时他从老爹那里得到了一本人生的启蒙书,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从此热血包子转腹黑,然后何连海就成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典型。小学一年级的某个星期天何连海照惯例背着书包去找钟瑾做作业并且打算在抄完钟瑾的作业之后揍他一顿以报上次被钟瑾用钢笔在白t恤后背上画乌龟的滔天大仇,谁料钟瑾来开门时手里拖着一架摇篮车,摇篮车里躺着个白白嫩嫩胖乎乎圆滚滚的宝宝,笑起来一张小脸包子似的,把粉粉的小拳头塞在自己嘴边啃。钟瑾特别得意地对何连海宣布:“这是我弟弟,我现在是大哥了!” 啥?!大哥?!一向以“大哥”自居的何连海一下子懵了,看着钟瑾那小样儿就各种羡慕嫉妒恨:“我比他大,我也是他哥!” 钟瑾一摆手鄙视他:“切~~(﹁﹁)~~,这是我弟弟,我亲弟弟,是我妈妈生的弟弟,才不认你当哥哥呢!” 何连海就急了:“o( ̄ヘ ̄o#)又不是只有你妈妈会生弟弟!我妈妈也会生!!!生个更好的弟弟气死你!” “我弟弟最好!” “我弟弟更好,比最好还要好!” 于是俩小家伙在玄关就杠上了,钟瑾趁着何连海来不及摘掉死沉死沉的大书包行动迟缓把他脸朝下按在地毯上一顿揍,旁边小钟琛咯咯咯咯笑得欢。 对这个别人家弟弟何连海一度还是非常喜爱的,他常常逗着小钟琛幻想如果我有个弟弟我要带着他打遍天下无敌手,我给他做弹弓做飞镖攒零花钱给他买手枪买汽车,还能把他放在脖子上扛起走……于是何连海飞跑回家,一脸渴望地告诉爸爸妈妈:我要弟弟! 何爸何妈摸摸他的头笑着答应,何连海以为万事大吉——不过凡事总有意外对吧,两年之后,何连海伸长了脖子跟老爹一起蹲在医院走廊里傻等,等来了妹妹的第一声婴啼——何爸开心得抱着闺女转圈圈,何连海哭丧着一张脸——说好的弟弟呢?怎么变成妹妹了!!! 可是等妹妹一长开,何连海马上就叛变了:还是妹妹好啊,女孩子娇娇嫩嫩漂漂亮亮,自己是大哥哥,一辈子都保护她。臭小子有个毛玩头儿,天天拖着鼻涕翘着丁丁抱着奶瓶上房揭瓦打起人来还疼得厉害,像钟家那小子,一看就跟他亲哥一样一肚子坏水儿。妹妹就不一样了,妈妈说妹妹以后会做饭给哥哥吃,会给哥哥织围巾织毛衣,爱听哥哥讲故事,喜欢哥哥是个大英雄,最关键的,哥哥可以把漂漂亮亮的妹妹带出去给别的臭小子看,只管看不管碰,敢碰一下揍死你,把他们都气死! 这多让人骄傲!何连海开心得直想摇尾巴,跑到钟瑾跟前炫耀,我有个妹妹了,妹妹以后会很漂亮,妹妹还会听我的话,你家臭小子以后只会惹你生气……等他炫耀完毕p颠儿p颠儿滚回去看妹妹了,钟瑾戳戳钟琛的肚子:“听见了没,那家伙以后会有个漂亮妹妹,给你抢过来做媳妇儿好不好?” 两岁的钟琛抱着奶瓶啃奶嘴儿,闻言歪头想想,咧开嘴笑出一口小米牙:“要媳妇儿!” 十几年倏忽过去,当妹控何连海有朝一日终于知道钟家那小混蛋把自己妹妹拐到手还一瞒就是好些年,气得差点没冲上钟家门去砸钟瑾的窗户——尼玛蛋,老子养得乖乖巧巧漂漂亮亮的妹妹最后居然成了给你们家养的?!一准儿是你这老小子背后使坏,唆使你弟弟勾引我妹妹!!! 第17章 十七 【十七】 尽管事前已经做足了充分准备,可当何连海见到钟瑾的时候还是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半天咽不下:“……我们家狗怎么在你这儿?!”那在土耳其进口全手工织的长毛地毯上优雅漫步的不就是小晏心爱的雪球儿吗?!那在华贵的实木布艺欧式新古典贵妃椅上趴着睡懒觉的不就是自己的宝贝旺财吗?!! 钟瑾老神在在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品茶:“阿琛带着小晏出去玩了,你又成天见不着人影儿,所以把雪球儿跟旺财托给我照料两天——话说你取的这都什么名儿啊,还旺财,你怎么不给它娶个媳妇儿叫进宝?不过取了也是白取,就你那清水衙门牛脾气,啧啧,穷得连老婆都讨不上。” 何连海一口气好不容易提上来了,闻言又险些气死当场:“卧槽你还好意思说老子呢,你丫不也还单着么!” 钟大少眯眼,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对他摆了摆:“讨不上和不想讨是两码事,本质区别。哥是钻石王老五,您呢?大龄单身人民公仆。啊,人民群众会记住你的,想想看,五十年后的新闻头条:为公安事业燃烧生命警官终身未婚只为人民服务……啧啧啧,我会记得请人把‘究极魔法师’五个字刻在你墓碑上的,你就放心跟你的五指姑娘相亲相爱去吧。” “……”从幼儿园到高中的血泪史告诉何连海,这时候不能理这家伙,你越理他他越来劲,要不是自己大学考了公安学校,一准儿还得被这祸害多祸祸四年。他恨恨抓起茶杯一口喝干,掏出手机就给妹妹打电话,片刻后听见甜美的服务提示音:“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气得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你们家那小混蛋啥时候把我们家小晏拐跑了,拐哪儿去了?!老子连个风声都没听到,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了,你们钟家简直没一个好东西!” 钟瑾闲闲道:“他们小两口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几岁了何连海,妹妹一会儿不在跟前你就急的什么似的转着圈子嗷嗷找,还让不让我弟弟娶老婆了?” 何连海大怒:“不让!老子的妹妹老子乐意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让你弟弟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话虽如此说,其实妹妹的心思何连海清楚得很,一条胳膊肘少说也已经拐出去一半儿了。对此钟瑾显然也心里有数:“你可积点儿德吧,抽空咱们也商量商量什么时候给他俩办事,我爸妈对小晏简直都爱不过来,天天眼巴巴等着抱孙子呢。” 何连海暗自腹诽:可不是么,你们家也就能指望我妹妹帮着传宗接代了。他心里清楚眼前的损友兼发小儿天生不爱红妆爱蓝颜,钟瑾这人又从小有主意,亲爹亲妈都管不了别人又能说啥。不过他当然还是要嘴硬一番:“不立业不成家,你们家那混小子跑国外混了几年回来,还没做出个正经样子就想着娶我妹妹?他小时候你给他冲奶粉,长大了老婆本儿你也给他掏?” 其实这绝对是冤枉人,钟瑾的事业是他自己白手起家做下来的,而钟家的生意一早就定好了是要交给钟琛的,现在人正在钟老爹手底下兢兢业业做高管,一年半时间成功拿下三个大项目,在年轻一辈里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钟瑾不急反笑,一招手,把雪球儿揽到膝上细细抚摸:“你是把妹妹当闺女养啊,看女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得,怎么讨好你这事儿让混小子自己操心去,现在咱说正事儿——赵熙跟他老婆在我这儿预约吃了顿饭,这事儿怎么了?” ~( ̄▽ ̄~)(~ ̄▽ ̄)~我是何大队长吵架吵不赢只好说正事儿的分割线~( ̄▽ ̄~)(~ ̄▽ ̄)~ “就你看来,关耀两口子跟赵熙两口子各自的夫妻感情怎么样?” “……说实话我跟赵熙没那么熟。”钟瑾点了枝烟,却并不吸,只是拿在手里淡淡望着烟雾缭绕,“关耀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算是我远房表兄吧,他做娱乐业,和我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关系挺近,赵熙也是他介绍给我认识的。关耀从前虽然也荒唐过,可自从遇到他老婆就收心了,他们夫妻俩那何止是恩爱,简直恨不得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至于赵熙两口子,也就表面上看着那样儿吧。” 何连海道:“那案发的酒店房间的房卡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时间就查证过,申媛媛入住酒店那天补办了房卡。她有vip客户身份卡,前台当时就给办理了。另一张房卡在关耀那儿,近两个月没有使用记录。” “她回来住进酒店,你没通知关耀?” “我倒是想啊,可我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钟瑾苦笑,“客户、特别是vip客户的入住信息都是绝对保密的,前台也不会把这么件事儿特地报给经理、再让经理报给我知道。再说这事儿情况特殊啊,你们的人前两天来调取录像不也发现了,申媛媛住的那一层都是特殊客户预留的包间,这些人大都不希望自己的行程被人掌握,所以那一层除了电梯口外我们压根儿没有装摄像头,也根本没有监控录像。” 说得也有道理,何连海摇头笑了笑,“那赵熙他们那天吃饭订座位怎么还专门找上你了?” “没办法,钟鸣鼎食的座位不好订,不少人都是提前半个月预约,当然也得有例外,比如我自己想去吃了那肯定不能在那儿排队等吧?这回是蒋娉婷在她自己微博上转发了钟鸣鼎食官博发的甜点照片,还夸说做得精致又引人食欲,下面一群粉丝纷纷赵熙让他带老婆去吃,赵熙就给我打电话临时加了个座儿,估计是打算做给记者看,秀秀恩爱什么的……不过据我了解的情况,这恩爱估计是没秀成。” 何连海讶然:“怎么?” 钟瑾掐灭了手里的烟,顿了一会儿,委婉道:“也就最近两年的事儿吧,我和赵熙在一些特殊场合见过面。” “……特殊交易?传说中的娱乐圈潜规则?” “那有什么特殊的,那是普遍现象好不好。”钟瑾嘲了一声,把烟头丢进垃圾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有一次,我常去的一家bar办十周年庆典,我看见赵熙了,估计他没看见我。” 这回何连海愣了足足三分钟才明白过来:“等等——卧槽,你常去的bar?gay bar?庆典……速配相亲找对象just for one night那种?!!” “你还知道for one night,我小看你了嘛。”钟瑾笑笑,手指无意识地揉搓两下,终于还是没有去取第二根烟:“后来也见过几次,嗯,他和那家bar的老板的弟弟在一起,可能是伴儿吧,那小子后来来我这儿做点心师了。他很会玩花样儿,最擅长的是为客人现场制作火焰冰淇淋。” “……所以那天蒋娉婷点了火焰冰淇淋?” 钟瑾两手一摊:“我后来听餐饮部经理说的,那小家伙把一整杯camino龙舌兰扣到赵熙裤子上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点着的?” 钟瑾一脸“我什么也没干”的无辜表情:“这可是你自己猜的啊,不是我说的。” “……”好吧看来自己还真猜对了,何连海暗搓搓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默默觉得有点蛋疼。 第18章 十八 【十八】 原来赵熙是gay?这样的话他和蒋娉婷的相敬如宾也就好理解得多了,且这样一来蒋娉婷的憔悴失意也可以解读为对丈夫和婚姻的失望。不过这件事还是让何连海有些在意,比如赵熙是怎样善后处理的,是去哄小情儿还是陪老婆继续坐着?最后是不是就那样带着满身狼狈回去了呢?钟瑾笑他是职业病,但这些他的确也不清楚,找来经理询问,得知那天的事情很多人都亲眼看见,最后赵熙恼羞成怒地关上了包厢的门,许久之后才匆匆离开。而那个小点心师ivan感情受创请了长假,钟瑾当着何连海的面儿给他哥哥打了电话,得到的回答是那小子跑武夷山采风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何连海就是觉得事情不大对劲儿。可是是什么不对劲儿呢?何连海说不上来,也许是直觉那一类的东西吧……? 案情似乎就这样止步不前了,案发第十天,按照规定,申媛媛的遗体应当被送往殡葬部门火化。没有媒体,没有记者,除了亲属朋友外,专案组成员也都在关耀的邀请下陪着到了现场,关耀穿了一身精致体面却有些不合身的正装,脸色很白,一双眼眸却出奇地平静。当殡仪馆化妆师将妆扮好的申媛媛放在推车上推出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躺在那里的申媛媛一身婚纱美得惊人,双目微阖面色如生,两手静静交叠放在小腹前,仿佛依稀又是当年举国惊艳的那场盛大婚礼上美丽绝伦的新娘。而关耀穿得也是当年的结婚礼服,他最近瘦得厉害,但他总算从悲恸中走了出来。他上前一步半跪在推车前,温柔地牵起申媛媛苍白僵硬的左手,把结婚戒指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贺双双早就红着眼扭过头去不忍再看,何连海等人轮流上前静默地向死者最后致敬。关耀一直没有动,他握着申媛媛的手贴在自己唇边,轻声说:“宝贝,你信我,我不会让你带着遗憾离开,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然后……血债血偿。” 他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刚好是赵熙上前,闻言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何连海看着赵熙的表情——强压的难过,悲伤,失落,以及黯然。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倒是他身后的蒋娉婷看上去摇摇欲坠,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不得不由人搀扶着才能走到跟前。 离开殡仪馆时,关耀怀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白玉骨灰罐。钟瑾看他脸色不大好,便劝他不要开车,并自告奋勇送他回家去休息。关耀微微摇头:“不了,我赶飞机,下午去一趟广州。” 闻言何连海等人也停了步子,听见钟瑾问:“你这时候还要出去谈生意,命不要了?!” “不是谈生意……”关耀低头,摩挲了下手中的罐子,“你知道广州的‘念世情’公司吗?我要到那里去一趟,我们结婚时说好的,如果有一方先走,就……” 闻言钟瑾也沉默了,何连海一怔,忙带着人走开。卫唯还不明白情况,小声问:“念世情是干什么的?” 胡丽丽也小声回答:“那是国内目前唯一一家制造生命纪念钻的公司。” “生命纪念钻?” “嗯,就是……骨灰钻石,你懂的吧?” 于是卫唯也跟着沉默了,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关耀一眼。他削瘦的面容和唇角一点说不上来的淡淡笑意,此刻看来真是无限萧瑟无限凄凉…… 他还年轻,往后的人生还很长。也许终有一天他还能找到另一位灵魂与生活的伴侣,可是申媛媛……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吧。 永恒的,抹不平、盖不掉的烙印。 ~( ̄▽ ̄~)(~ ̄▽ ̄)~我是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的分割线~( ̄▽ ̄~)(~ ̄▽ ̄)~ 这头案子还没见多少新进展,那边新的案子就出来了——连环抢劫杀人弃尸案,第四名受害者侥幸逃得一条命,为警方提供了许多有利线索,何连海等人忙得脚不点地。而卫唯相对就清闲得多了,还自告奋勇帮他们整理案卷,跟大家一起加班,一起吃工作餐。所以这天午饭时分,何连海一进办公室却没看见那个毛茸茸的小脑瓜,心里居然“咯噔”一下——没在办公室,那是上哪儿去了? 胡丽丽一抬头,看见老大对着卫唯的桌子发呆,忙道:“头儿,小唯唯有点事儿出去了。” “有事儿?” “嗯,他说是去机场接人。” “……”何连海不动声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手上的点心盒放进了柜子里——某个小家伙馋了好久的蛋黄酥和板栗饼,没事儿就要念叨两句听得人好气又好笑。他从永安路办事回来时特意捎了两份,估计等凉了就不太好吃了……算了,等下给两朵警花分了吧。今天要忙的事儿还多着呢,经侦那边儿空降了个新队长,八成是今天来报道…… 与此同时,卫唯小盆友正叼着奶茶吸管在候机大厅徘徊,直到肩上被人重重拍了一掌。他毫不意外地一扭头,脸上露出笑容:“哥!” 陆随单手拎着行李箱,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等急了没有?哥带你去吃饭。” 卫唯吐了下舌头,还真别说,肚子都咕咕叫了:“嘿嘿,还是我带哥去吧,哥你都离家工作好几年了,这边儿饭馆啥的还记得清吗?” 陆随失笑:“再怎么也比你这个小迷糊强吧,从小就是个路痴,除了从家到学校的路别的都不认识,你出国以后姑姑在家总是睡不好,一闭眼就梦见你从美国迷路到了加拿大。” 卫唯苦着脸小声咕哝:“我哪有那么笨。” 陆随揉揉他头发:“走吧小迷糊,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那家面馆吗?我找人问过了,没关门,就是搬了个地方,凉面浇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吃,馅饼的花样儿比原来还多了。” 卫唯一听,简直欢欣雀跃:“那太好啦!” 陆随一手圈着他肩膀向外走,路上与一个行色匆匆的大男孩儿不小心撞了一下。男孩一面拎着行李飞奔一面回头匆匆扔下一声抱歉,卫唯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那张脸和蒋娉婷床头相框里的少年何其相似,只是气质天差地别:一个清俊温雅,一个阳光烂漫。可是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一定…… 陆随若有所思地说:“那小子有点脸熟,有点像……” 卫唯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记忆的闸门打开,纷至沓来的记忆片段让他欣喜若狂:没想到这几件事还可以这样前后串到一块儿去,虽然有些事情尚不明朗,但是已经对上了,绝对没错!“哥,你记不记得我出国前你带我去的那家酒吧?他是那酒吧老板的弟弟,我想起来了!” 第19章 十九 【十九】 这家酒吧的招牌上写着ds两个大写字母,但那是因为被人叫顺口了的缘故。老顾客们大都还记得曾经那个老板手写的木质招牌,蛋青色漆的木板上是用炭条手写的一串德语,das ist schicksal。卫唯留学时有个同学来自汉堡,那时他才得知这句德语的意思是,命中注定。茶色玻璃墙、皮纹仿古砖、胡桃木酒柜,印尼的木雕泰国的锡器,墙上挂着造型别致的糜鹿头骨,布艺沙发软座上摆放着色彩艳丽的泰丝靠垫,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流动着水中花的烛台,这家店处处透露着怀旧的气息。有些人说,那位气质温和的老板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与那人曾经共度的好时光。 他们来得早了,店里没什么人;老板本来站在吧台后擦高脚杯,一见陆随,露出惊喜的笑容:“leu*!你可算是回来了,喝点什么?” 陆随报以一笑:“jan*,我今天可不是来喝酒的。” jan大笑:“难道你是来工作的?” “还真别说,嗯,也可以说是来工作的吧。”陆随笑着摸摸鼻子,把卫唯向前推了推,“这是我弟弟,你可以叫他——” “uwe*。”卫唯从善如流接口,这是那位来自汉堡的同学给他取的德语名字,和他的名字发音很像。果然老板jan露出会意的友善笑容:“真是可爱的孩子。” “jan,我听说你弟弟回来了是吗?”陆随开门见山,“让两个年轻人去谈他们的事情吧,我们坐在这里喝杯酒叙叙旧,我有两年没有喝到你的caribbean maracuja*了。” jan只思考了几秒钟就爽快地点头答应:“我去叫他出来——弟弟喝什么?” 陆随笑道:“他不会喝,一杯日落*就能放倒。” jan笑着摇头,转身走到酒吧后面,不一会儿就带着弟弟ivan一起回来了。ivan盯着卫唯看了半天,仍然没有半点印象:“我们认识?” 卫唯微笑,起身和他一起走到角落的座位处:“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怎么说?” 卫唯摸了摸鼻子,最终决定据实以答:“五年前的店庆,你烤了一个非常棒的黑森林樱桃奶油蛋糕。”那味道吃得他简直迷醉,不知不觉中一个人把一个20寸的蛋糕吃了一大半——结果那蛋糕里樱桃酒放得有点儿多,于是他很丢人地醉倒当场。 ivan顿时大叫:“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咯咯笑起来,显然觉得吃蛋糕吃醉这种事情非常好笑:“真的那么好吃吗?要不我今天再给你烤一个,少放点樱桃酒?” “……”卫唯一脸黑线,等他笑得差不多了,才道:“我今天来找你有正经事。”他出示了一下证件——姚文雨的案子结案后,何连海就黑着脸从局长那里拿回了给他的特聘证,警队特聘犯罪心理学家,乍一听还是很拉风的。 ivan一下子沉了脸,毕竟普通人谁也不喜欢和公安方面的人员打交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要误会。”卫唯诚恳地摊手,“我只是在一个地方看到了你哥哥的一张旧照片,不得不说你们兄弟俩长得很像,简直一模一样——但是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用这些事打扰你哥哥,所以只好来问你了。” ivan慢慢抿紧了唇,听见卫唯问:“所以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兄弟,和蒋娉婷是什么关系?” 他赌对了。ivan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语速很快地说:“你不要告诉我哥。” 卫唯严肃地点头:“我保证。” “那个……那个女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ivan顿了一下,“但是她跟我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注:此处提及的jan、leu、uwe都是德语名字。用发音对照汉字大概是这样的:jan--扬;leu--洛伊;uwe--乌维。 *caribbean maracuja 一种鸡尾酒,名为加勒比,口味清新提神。 *日落:指caribbean sunset,也是一种鸡尾酒,名为加勒比日落,成分是冰块、波士红橘(波士红柑香酒)和橘子汁,属于甜口水果酒,度数不高。 ~( ̄▽ ̄~)(~ ̄▽ ̄)~我是年度狗血大戏即将开幕的分割线~( ̄▽ ̄~)(~ ̄▽ ̄)~ “我哥比我大十四岁,他今年三十二了。我们俩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哥疼我,我妈对他也很好。”杨艾——ivan这样说,“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俩都管爸爸叫爸爸,他却管我妈妈叫阿姨;后来大了,才知道哥哥也有自己的妈妈,只是她抛下哥哥和爸爸,带着女儿走了。” 曾经的杨家是非常富裕的,杨父是著名工程师,杨母是芭蕾舞演员,他们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生活幸福美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杨父在工地上被高空坠落的水泥管砸中了腿,不得不截肢,接着就丢了工作;杨母实在忍受不了日夜伺候残疾的丈夫,扔下一纸离婚协议书带着八岁的女儿嫁给了一位富商。那富商年迈无子,她本想把儿子一起带走,可是十二岁的杨思明,也就是jan,无论如何不肯离开父亲。拿着母亲后来送来的一大笔赡养费,他给父亲请了护工,自己做起了生意——放学后在学校门口摆小吃摊,臭豆腐炸鸡柳炸薯条,夏天还卖汽水冰棍儿酸梅汤。后来他给父亲请的护工成了他的继母,也是杨艾的母亲,又两年后杨父终于能靠着义肢正常行走,又找到了一份工作,家里的生活这才慢慢好起来。 在此期间,改姓为蒋的蒋娉婷从没来看过生身父亲,可是随着杨艾渐渐长大,他慢慢发现,哥哥有时会去见一个漂亮的姐姐,两个人经常在公园、在学校约见,却从来不靠近家的所在。杨艾五岁的时候,杨思明第一次带蒋娉婷到他面前,让他喊姐姐;可是蒋娉婷看他的目光让他不舒服,他犟着脖子不肯喊,杨思明也拿他没办法。 杨思明没有读大学,他二十岁时开了一家西点店,并很快和店里的点心师、来自德国的留学生schick坠入爱河。当时的杨艾还小不懂事,但是明显感觉到哥哥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起来,笑容多了话也多了,于是为此十分开心。可是蒋娉婷就不这么想了——在杨思明二十二岁时,他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撵出了家门。别人不知道,杨艾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蒋娉婷离家多年来第一次去找自己的生父,却是为了向他告状,告诉他他那个孝顺的大儿子是个恶心人的同性恋。 “被赶出家门后,我哥和schick就关了西点店,建起了das ist schicksal,给这个城市里和我们一样的人搭起了一个交往的舞台、一个避风的港湾。schick——我喜欢叫他西可,他是个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我十岁时就跟他学会了做许多西点,我告诉他我也想和他一样做个点心师。可是,好人不长命……” 酒吧开张三年后,蒋家出了事,濒临破产。蒋老头儿打算把漂亮水灵的继女送出去抵债,就走了条听起来比较好听的路子——娱乐公司。但是心高气傲的蒋娉婷甫一出道就得罪了人,还是万万惹不起的人。于是蒋娉婷逃了,逃到哥哥这里来避祸。对方恼羞成怒,派保镖来抓人……那天杨思明不在,schick护着蒋娉婷和那些人缠斗,纷争中不知是谁推了一把,schick被人推得摔倒在了马路中间,没能避开那辆疾驰而来的货车…… “从那时起,我哥整个人都变了,笑不是笑,哭不是哭。他没再跟他的好妹妹联系过,也不关注她的新闻,我们都没想到后来她在娱乐圈居然大红大紫……直到那回在钟鸣鼎食碰见,我才知道那男的居然就是她那个导演老公。”ivan冷笑一声,“挺般配的么,一个扫把星的疯子一个骗婚的gay……本来么,我跟她老公也就是个床伴儿,谈不上多么情情爱爱的,我只要求他是个单身汉,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劈腿大家好聚好散,结果呢?他居然是结过婚的,我成了坏人家庭的三儿了我!我那是一时气不过,就把点着了的龙舌兰泼他裤裆上了——啧,你还真别说,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给那女的也来一下呢,我真特么后悔死了。我还真挺想看那衣冠禽兽湿着裤裆怎么走出餐厅呢,可惜呀,没看成。” 卫唯:“怎么说?” ivan撇了撇嘴:“我去员工休息室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回家呢,一出门就看见那家伙从洗手间那边出来,跟着个戴太阳镜的女人进电梯了,可能是他认识的酒店的住客吧,谁知道?不过他那模样忒笑人了,还把西装外套系在腰里,啧……” 闻言卫唯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说话,突如其来的玻璃破碎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第20章 二十 【二十】 何连海很郁闷——不就一上午的工夫么,不就买了个板栗饼蛋黄酥的工夫么!怎么一回来人就不是自己家的了——啊呸,不是他们刑侦队的了,变成他丫的经侦队的了?!你们搞经侦的用得着心理辅导吗亲?!这是老子的人,铁板上钉钉杠杠的! 陆随也很郁闷——不就几年没见么,不就是弟弟留了个学自己在外调工作了么,怎么一回来弟弟就花落别家了?!那个姓何的居然还敢瞪自己,这是老子亲弟弟啊你想给他拐哪儿去?没门儿!你们刑侦队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吓坏我柔弱(……)娇嫩(……)的弟弟怎么破?! 但是,还有人比他更郁闷——卧槽老子是良民!大大的良民!本市纳税大户!风流倜傥青年才俊!老子不就是泡吧时候顺便带上了搞刑侦的哥们儿来找人么!不就是看上个长得颇合胃口的上去搭讪了么!老子怎么知道这长得春风杨柳似的帅哥会是新到任的经侦大队长啊?这可是必须搞好关系的大户啊啊啊啊!可是他现在一口咬定老子调戏了他啊啊啊啊!!!他还差点儿就跟老子的哥们儿刑侦大队长干上架了啊!理由是何连海这货一上来就对店老板凶得跟啥似的不像好人像是来砸店的啊……这简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你们造吗?!什么你们都知道了所以才要接着互殴?老子给你们跪了好嘛!!! 卫唯小心翼翼地看看冷着脸的陆随再看看黑着脸的何连海,最后转向一脸郁闷的钟瑾:“……钟大哥,我哥和何队长他们这是……”怎么啦? 钟瑾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乖,见过两条狗争一块肉骨头没有?” 卫唯:“……所以这一地的碎杯子是?” 被冷脸对视中的两人同时狠狠瞪了一眼,钟瑾连忙一副无辜的表情45°仰望天花板:“有人爱听裂帛之声,就有人爱听裂杯之声,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对不对jan,我一定……照、价、赔、偿。”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妈蛋,明明不是他的错来着;要不是何连海这货冲动又莽撞,他至于被推到摆放玻璃杯的架子上吗?!小心眼的钟瑾默默在心里的账本儿上给自家弟弟划拉了一道——哼,要不是惦记着你还没把老婆娶到手,老子早就让那傻大个儿赔钱赔得当裤衩了!还有那边那不好惹的美人儿,倒还真是弟控得很……一想到这儿,钟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见何连海转头开始向ivan了解案情,他就坐过去戳戳卫唯的肩膀,一脸和蔼可亲状:“小唯,听小晏说,你也喜欢阿琛的手艺?” 卫唯瞬间眼睛就亮了:“是啊,钟琛做饭太好吃了,这个这个汤居然可以这样做,那个那个菜居然可以那样做……小晏真有口福!” 钟瑾于是特别慷慨地表示:“他那点功夫不值一提,都是跟我酒店的厨子学的,家常菜还做得勉强能吃罢了,复杂一点的料理他可是一窍不通。” 卫唯:“⊙▽⊙这样吗?” “是啊,另外做甜点的手艺他也没学到家,我们酒店的甜点还蛮出名的,ivan拿手的是做火焰冰淇淋,黑森林蛋糕做得也不错;其他点心师也各有所长,有专做sabayon和tiramisu的,有擅长做各式蛋挞的,还有一位点心师做出来的香蜂起司蛋糕简直是绝色,尝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是酒店的招牌甜点哦。” 卫唯听得两眼亮晶晶⊙w⊙:“可是,钟鸣鼎食的位子听说很难订……” “这有什么关系,你是小晏的师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钟瑾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精致的金卡,微笑着递给他:“这是酒店专用的贵宾卡,可以享受八折优惠,有优先预订座位的权利,还可以持卡去店里打包外卖带走。在等外卖的时候,还可以品尝一下免费提供的下午茶,外加参与店里的新品试吃哦。” 卫唯当下喜形于色,就差没对着他摇尾巴了:“太棒啦我今天就去!!!” 钟瑾微笑顺毛:“等下我刚好要回酒店,顺路把你捎过去怎么样?” 卫唯立刻回头看着陆随,一脸矜持又渴望的小模样;陆随不得不出声提醒弟弟:“麻烦钟先生不太好吧,这么想吃的话,等下哥带你去也一样。”——哥就在这儿呢,你敢跟着外人跑试试?! 钟瑾自然乐得顺坡随驴下:“也对,你们兄弟许久不见,一定不希望我这个外人在旁打扰。小唯你尝过之后一定别忘了提意见啊,让他们多改进改进。” 眼下心中只剩一个“吃”字儿的卫小唯一个劲儿地猛点头——艾玛,体贴入微的钟大哥不要太英俊!笑起来明明让人如沐春风嘛!为什么钟琛总是一脸苦逼地说他大哥是块棺材板呢?【钟琛内心os:在外人面前就一副儒商风范!对着亲弟弟就总是风刀霜剑严相逼!说出来都是泪啊!老子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悲从中来!!不是棺材板是什么!!!】 陆随看着自己弟弟那副小动物被喂食的餍足小模样,实在有点不忍心下手打击他的积极性,但是……就这么容易就被吃的拐过去了?臭小子,那个笑得一脸狐狸相的家伙刚才调戏你哥哥我你造吗?!他禁不住又扫了钟瑾一眼,恰好对上对方含笑的目光——啧,长得是不错,气质沉稳又出众,身材也挺有看头,宽肩窄腰长腿一点儿也不像个坐办公室的,难得地还有着衬衫也遮不住的漂亮肌肉线条,比旁边那个五大三粗的刑侦队长优雅得多了,看身架便不难猜想到那劲瘦的腰肢会是多么的有力,在某些时候更会成为让人简直沉醉不能自拔的致命诱惑……只可惜一脸精明狡诈相,加上日后公事上的牵扯恐怕少不了,想想就是个棘手大麻烦,不然他说不定还真就考虑考虑深入发展了呢。 ~( ̄▽ ̄~)(~ ̄▽ ̄)~我是当大哥遇见大哥的分割线~( ̄▽ ̄~)(~ ̄▽ ̄)~ 几天的时间已足够发生很多事情,比如《钻石》终于开机,比如关耀已从广州回来。尽管何连海他们手中掌握的线索又多了一条,但在没有搜集到充分证据之前,谁也不能认定赵熙就是那个凶手。 “也许我们可以拿《钻石》的剧本来看看,”卫唯提议,“据说这部电影是赵熙导演生涯中第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所有的人物、情节、构架都是他亲自操刀,女主角的原型也是申媛媛,我想这部电影里一定会倾注不少他的个人情感。”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们该怎么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搞到《钻石》的剧本呢? 所有人在第一时间都想到了同一个名字:关耀。 虽然有些疑问,但关耀爽快地答应了警方的请求,并表示自己手头刚好有一份剧本,可以交给警方带走。胡丽丽家刚好和辉煌娱乐办公大楼挺近,就由她下班后顺路去关耀办公室取剧本。 结果一小时后,何连海等人匆匆赶到了医院。关耀只是挨了些拳脚,右臂中了一刀但不算严重,胡丽丽左肩和腰部各有一处很深的刀伤,身上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还在全力施救中。持刀行凶的人已经被制服了,是三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其中两个都有过故意伤人被判刑的案底儿,又与关耀没有直接仇怨,初步判断是受雇行凶。何连海扶着额头叹气:“林子,把人弄回局里,好好问问!” 说最后四个字时何连海真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林源浑身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立刻站直:“是,老大!” 人都押上车了,胡励却铁青着一张脸过来了,身上白大褂都没脱,那神情看得林源心里发憷。胡励看他一眼:“都在里面呢?” “……”林源轻咳一声,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一丢,跳下车来一脸谄媚地给胡*医腾地方:“您下手悠着点儿。”他心里也有气,平时跟胡丽丽贺双双虽然大大咧咧地开玩笑都习惯了,可对这两位人比花娇却吃得了苦耐得住劳的警花妹子,刑侦大队的每个人心里都存在一份儿敬重和宠爱。现在亲妹妹一样的胡丽丽受了伤,他一腔怒火没处儿发,还真怕等会儿自己忍不住要刑讯逼供——现在好了,有人来给大家出这口恶气,这可是胡丽丽的亲哥啊,还是个有名的法医,专注人体研究三十年,心狠手辣下刀子绝不手软!嗯,他去了趟厕所,他什么都没看见……~( ̄▽ ̄~)(~ ̄▽ ̄)~ 胡励看向三个被死死铐起的犯人,慢吞吞笑了笑。他身姿清瘦,若是平时摆在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跟前根本不够看,此刻却莫名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道:“俺、俺们没杀人,判不了死刑,你吓唬不了俺们!” 胡励慢条斯理说:“哦,是吗?”他右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抽出来,手中赫然是一支还没拆包装的注射器;左手掂起林源方才扔在驾驶座上的矿泉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须知,针是不能乱打的,一不小心打错了地方,那也是会疼死人的…… 同一时间,医院里的胡丽丽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手术结束后被推进了病房,目前还在沉沉睡着;卫唯坐在病房外翻看着《钻石》的剧本,没一会儿何连海轻手轻脚从病房走出来,关上门才压低了声音问:“看出什么了?” 卫唯有点出神:“我感觉看到了……你知道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吗?” 何连海摸摸鼻子:“小学课本里有。”不过他都快忘光了。 “文学界分析,在《威尼斯商人》里,莎士比亚在一定程度上通过安东尼奥表露出了坚贞的同性之爱——即安东尼奥对巴萨尼奥执著而纯真的热爱,虽然大部分人显然更愿意将之解释为伟大的友情;但是除了让人失控的爱,还有什么能让人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呢?”卫唯叹息一声,“而这个剧本,虽然表面看起来像是男主角与挚友之妻的感情纠葛,但实质上,它就像是……另一个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的故事,或者说,像是《威尼斯商人》的续篇。” “……怎么说?” “安东尼奥在巴萨尼奥婚后仍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爱意,成为他们家中永远的座上宾……他的爱是太无私了,巴萨尼奥想要的他都尽力帮忙完成,巴萨尼奥喜爱的他都不吝赞美,以至于对他那位美丽高贵的妻子鲍西娅,也产生了非比寻常的情感……如果这就是赵熙的内心世界,那么显然,他是把自己当做安东尼奥的;所以对他而言,谁又是那个巴萨尼奥呢?” 何连海愣住,继而不可思议地低呼:“关耀!” “没错,所以他的‘鲍西娅’,就是申媛媛了。”卫唯冷静地分析,“也许赵熙根本不是单纯的gay,他是个bi。剧本里的男主角……同时倾注了对女主角和男二号两个人的情感。” 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啥?我也去?!你敢给老子再说一遍!!!” 任凭何连海吧桌子拍得地动山摇,钟瑾也分毫不为所动:“你还真是蠢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我跟你分析了厉害也跟你权衡了利弊,你就别害臊了好不好?在那些酒吧我算是熟面孔,向来只谈情不说爱,怎么好主动开口打听别人的私事?我还得在这圈子里头混下去呢!陆警官和小唯都是生面孔,初来乍到的新人也很难一下子融入进人群,所以最妙的解决方式就是我带他们两个去,把他们介绍给人认识……” “所以我到底是去干什么的!!!”何大队长暴跳如雷。 钟瑾从眼角看他一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圈子里好久没见你这么四肢发达的肌肉受了,所以你就来替我们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吧。” “………………”何连海默默表示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理这个货。 没错,这次行动的地点是gay bar,但不是ds——在圈子里ds算是相当的文明优雅有情调了,他们行动的地点是同志们寻找419对象的好去处,也是赵熙最常去的一家,希望能得到关于赵熙感情问题的更多证据。当然肌肉受神马的只是钟哥哥对何竹马情不自禁情难自抑条件反射说出口的恶劣玩笑,他需要何连海(出场)的真正原因是,在卫唯小盆友遭到调戏(……)以上的亲密行为时,凶神恶煞的何大队长就可以冲进来把不轨之徒赶跑再把小绵羊拎走了。对此何大队长反应有点微妙,对自己被当保安和挡箭牌使居然没有半点不乐意,嗯嗯啊啊含糊片刻后才想起提问:“那陆队怎么办?”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陆随:“我不需要保护。”而钟瑾则笑得一脸真诚:“这不是有我嘛。” 何连海内心:……卧槽好像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对这个安排何大队长还是基本满意的,于是当天晚上,在刻意捯饬一番后,一行人就出发了——卫唯领子上别着枚袖珍的特殊“扣子”,方便守在外面的何大队长正确判断形势及时捞人出来。 钟瑾含笑带着陆随和卫唯一左一右走进酒吧,三个男人或高大俊美或温文尔雅或清秀纯真,简直闪瞎众人狗眼,刚坐下没两分钟,就有几个熟人过来搭讪:“这不是阿景么?可真是好久不见了,这两位是?” 按照剧本,这时候钟瑾应该说的是:“这是我朋友。”但他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满面春风,抬手环过陆随肩头轻轻一搂:“这是我家那位,还有他弟弟,带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一旁的卫唯:“……” 外边的何连海:“……” 也就是陆随淡定,又顾全大局,才没当场给旁边那个破廉耻的家伙一铁拳,而是端住了矜持颔首微笑:“初次见面,我是leu。” 虽然这边圈子里多得是419以及合久必分,但在两个人甜甜蜜蜜确定下恋爱关系时,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祝福他们长长久久的。在一片起哄声中陆随和钟瑾陪着喝了几杯酒,借着个空当儿陆随凑近钟瑾耳边,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却咬牙切齿:“钟先生,负心汉和下堂夫的形象,您更喜欢哪个?”在结束单身生活之前他不可能永远不出来找伴儿,到时候可不能顶着个有主儿了的高帽子给对面这家伙戴绿帽子不是——虽然其实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多送他几顶换着戴。 钟瑾报以亲昵的贴耳私语:“我更喜欢,有夫之夫。” 陆随轻轻磨了下牙,故意曲解他的话:“没想到您还有爱做第三者的癖好。” 钟瑾微笑:“也许只是因为没人忍心将我三振出局。” 他们说话的当儿,卫唯已经被挤到了酒吧另一头——嗯,他现在的形象是“发现性取向不久初进gay吧青涩可口的纯情小处男”,周围一圈儿两眼绿油油的恶狼虎视眈眈着呢。 但是显然,卫小绵羊表现得实在太单纯无害了一点,眨巴着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边注视着对方一面应付各种各样或暧昧或火辣或含蓄的搭讪和邀请,并且统统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开。最后他一脸蠢萌地坐到了吧台前,一面吃水果沙拉一面和一名年长温润的调酒师聊起了什么水果适合什么样的酒,聊得那叫一个开心,有个人端着两只杯子坐到卫唯旁边,试着想请他喝一杯酒,但他完全没注意到人家,那人只得悻悻而归。 但是何连海在外面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妈蛋你到底是来吃东西的还是勾搭帅哥的?!竟敢当着老子的……竟敢一边让老子听还一边公然藐视工作,哼o( ̄ヘ ̄o#)!!!回去就好好收拾你这小兔崽子! “天啊,uwe,你真的不喝酒?可是你说水果和酒的搭配时几乎从不出错!” “以前留学的时候有同学喜欢这些,可惜我不会喝酒,只能靠自己想象酒的味道。”卫唯就着吸管吸了一口旁边杯子里的液体,感觉这雪碧好像有点发酸,全无所觉地追问:“对了,阿蒙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调酒师阿蒙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人?你有照片儿吗?” 卫唯一副羞涩的样子微微低头:“嗯,我来这儿就是想要找到他。”他打开手机,调出了一张赵熙的照片,阿蒙看了一会儿就瞪大了眼睛,连连冲他摇头:“uwe,不是我说,这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地方,你这么可爱,不应该在人渣身上浪费时间。” 卫唯脸上飞起红霞:“人渣?可,可是……” “听我的,你不是这种人的对手,明白吗?别一脚踩进坑里,赔了身又输了心。他以前是这儿的常客,玩儿起来是挺疯,但风评还可以,可是后来他居然带着人出去,找女人玩双飞,还不止一次尝试让他带出去的床伴儿与女人*,说要看看能不能弯的掰成直的……他是双不要紧,可那些人多是做bottom的,有不少都选择拒绝,可他居然用药强迫其中几个人去与女人*!大家都是出来放松娱乐的,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侮——”阿蒙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惊呼:“天,uwe!你喝的怎么是冰白葡萄酒?!” “……”难怪他开始头晕犯困呢,卫唯两眼涣散地转了个圈儿,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小可爱,这么不禁喝?让哥哥带你去做个美梦怎么样……”说着就要凑上去偷香。 阿蒙急得不得了,正要从柜台里出来阻拦,就有一双健壮的臂膀将卫唯拉进了怀里,一把甩开方才那个人。何连海冷着脸看看卫唯,确定没事儿只是睡着了后才放下心来,接着一把揪起刚才那人的领子,一脸土匪相霸气侧漏道:“大爷的,老子的人你也敢亲!” 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何连海的角色安排是扮演一个怒气冲冲脾气暴躁的妒夫,事实上他做得简直像是本色演出,顺顺溜溜地就把喝得晕乎乎的卫小唯童鞋提溜走了。被捏着下巴灌了几口矿泉水之后卫唯终于迷迷瞪瞪醒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吃黑森林蛋糕!”晃晃脑袋,补充一句:“要好吃的黑森林蛋糕!” “……”何连海对这小吃货彻底无奈了。 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地方哪儿卖好吃的黑森林蛋糕,何连海带着小吃货直奔ds——说起来酒吧居然提供甜点,难怪整个环境都让人觉得特别舒服。ivan刚好在,被卫唯醉得迷迷糊糊变成三岁小孩的娇憨模样逗得捧腹大笑,只把何连海一张脸笑得青黑才到厨房去做蛋糕了。 何连海看着卫唯喝了几口加冰的可乐,终于眼神不那么懵懂可爱了,这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把脸一板:“就你这点量还敢学人家喝酒,你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呢!” 卫唯笑得特别不好意思:“嘿嘿,我遗传我爸,酒量是差了点儿。” 这是差了点儿吗?这是差很多好吧?!何连海瞪着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哥呢?比你酒量好点儿吧?”别一会儿让钟瑾那大尾巴狼灌醉了嚼吧嚼吧吞下肚,那明天的头条就有得看了。 “我哥比我可强得多了,嗯,家传的好酒量。”卫唯歪歪脑袋,“我姥姥家是东北的,几个舅舅都特能喝,几个表哥也是,特别陆随哥那是真千杯不倒,姥姥家吃年夜饭的时候他一个人能放倒一桌。老家那边也兴拿酒量当外号喊人嘛,张三斤王二两的,小时候听姥姥给我们讲故事,故事里有个九斤姑娘,再加上陆随哥长得比较秀气,所以我们哥儿几个都叫他‘九斤妹子’‘九斤姐’。” 何连海听得好笑:“那你呢?卫一杯?” 卫唯头垂得更低了,心虚地小小声道:“……卫一滴。” “……”这也忒贴切了,何连海嘴角的笑怎么也绷不住:“你跟你哥感情可真不错,小时候跟着姥姥住?” 卫唯点头:“我爷爷奶奶去得早,大伯家也没孩子,小时候过年都是去姥姥家。我妈在家是最小的,我这一辈也就我最小,几个哥哥都疼我。”想了想,又补充:“你对小晏也很好嘛。” 何连海脸上笑意淡了点,过了会儿才低声道:“可不是嘛,谁让爹妈都不爱管呢?全是我辛辛苦苦把她带大,又当爹又当妈。”他忽然恍惚地想起遥远的那一年,奶奶过世了,爷爷中风了,他们一家四口被人粗暴地从祖居的山庄里撵出来,父亲扶着母亲上了车子,他抱着小晏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三伏天里却觉得浑身冰冷。他也记得父亲高声道:“这就是我选的路,我带着我们一家人走下去,永远不后悔!”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有些事情何连海却还没能忘。他记得那一片漫山遍野的果树,记得主屋前那一大片平整开阔的草坪,记得一推窗就到了眼前的苍翠松柏,记得那条让他摔过跟头的石拱桥,记得那一汪翡翠般的碧湖,还有湖心雕梁画栋的小亭子;他也记得每年奶奶的生日爷爷都会带着全家种树,紫薇树,又叫百日红,每人都要种一棵。还有那些青砖、黑瓦、飞檐、雕花窗……那些都是他所记得的,但却不是他怀念的。因为他已经有小晏了,他也不需要那些。 今天老板不在,只有ivan一个人顾店。客人三三两两的并不多,多是来喝一杯酒、尝些小点心打发时间的。ivan一会儿要跑到后面看烤箱,一会儿又回来给客人调酒,头也不抬地让卫唯帮忙拿张碟子放会儿歌。卫唯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看了看cd架,顺手抽了最底下一张光盘。等音乐响起,卫唯看着电脑上的mv画面,不禁瞪大了眼睛——居然是蒋娉婷! 蒋娉婷当红的时候卫唯还在国外留学呢,自然不知道这是她曾经爆红过的一首单曲,但也仅仅是这一首罢了。卫唯望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渐渐听得出了神。 (作者顺手湖绿的,不可考啊不可考) 爱情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相思算什么也没人关心 命运是什么总错在相遇别离 我又算什么你看不进眼里 她比我好在哪里美丽还是善解人意 我深深爱着你你却为她颠倒痴迷 他爱她他爱她你也爱她人人都爱她 我比不上她一低眉一回首一根秀发 她是无瑕的钻石啊 我是卑微的随风而走的沙…… 这首曾红极一时的歌名为《钻石》。卫唯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一语不发地拿出手机开始查这首单曲的发行时间。何连海站在他身后:“你开始怀疑蒋娉婷了,是因为这歌词?” 卫唯刚要开口,何连海的手机就响了。何连海接起电话,神情渐渐凝重,挂上电话便拉起卫唯:“走,去医院。” 卫唯一惊:“丽丽姐有事?” “……不,是关耀。” ~( ̄▽ ̄~)(~ ̄▽ ̄)~我是谈谈小心拉拉小手的分割线~( ̄▽ ̄~)(~ ̄▽ ̄)~ 关耀的伤口还没完全长好,但也早就用不着在医院住了;许是出于感激,他偶尔会去看望胡丽丽,方便时也会替胡励或贺双双陪护一会儿,弄得赵行知颇有点郁闷,今天也不例外。然而只这么一会儿却出了事——他派秘书去取一件重要的东西送到医院来,可是半小时前他的秘书却被人击昏在医院附近的巷子里,东西自然也丢了。 看到关耀灰暗的表情,丢的重要物品是什么不言而喻。卫唯深吸一口气:“是钻石?” 关耀无声地点头。 “骨灰都……用完了?” 关耀艰涩地开口:“是。” “一共几颗……?有图片吗?” “……两颗,因为是天然制作,具体的颜色形成是很难人为掌控的,所以没有事先约定……图册是和东西一起送来的,现在也不见了。”关耀说话时必须死死咬着牙才能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在他自己受伤的时候他也没有流露出分毫的软弱,可是现在他整个人都快被铺天盖地的阴暗情绪湮没了。 同情的、急躁的、无能为力的、感同身受的……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冲刷着他,何连海一时简直说不出话来。关耀抬头看着他苦笑:“何警官,我真不知该怎么……两个月来,我的悲伤稍稍平息了一些,仇恨虽然没有消减,可我却疲惫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了……我想要保护我的妻子,却对她的被害无能为力;我想要找出幕后黑手,却又怕找出来之后会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结局……也许我就是这么个没用的、没出息的男人,她死了,我的家也没有了,我已经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 “——啪!” 猝不及防地被人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关耀脸上流露出惊愕;他转头看着半靠在墙上才勉强站住的胡丽丽,后者因为伤重未愈,走路一瘸一拐,脸色始终苍白,但此刻她脸上却泛起一片恼怒的潮红:“关先生,关公子,关大总裁,我谢谢你了!要早知道我拼命救回来的是个连活着报仇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我就不该多管闲事,看你不明不白被暴徒砍死了,到九泉之下还有没有脸去见你老婆、见你没来得及出世的儿子!” 关耀徒然地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在胡丽丽凶狠的目光下选择闭嘴了。胡丽丽恶狠狠地瞪着他,一手扶着赵行知,另一手简直要点到关耀鼻子尖儿上:“我是为了吝惜这条命么?我敢做刑警就不怕受伤丢命!别在这儿不痛不痒地伤春悲秋了,你除了没了老婆孩子之外受到什么打击了?你父母还健在!你也没有断手断脚!你也没有破产,恐怕你一辈子都没法想象靠捡垃圾填饱肚子的滋味吧?你明明还活得好好的,竟然想当一个懦夫用死亡来逃避?你的公司你的员工你的事业你的朋友都还看着,你的妻儿死不瞑目,你也有脸说活不下去?我若是你老婆,我死了也不愿再看见你!关先生,我真是……看不起你!” 卫唯动了动唇,却被何连海一个眼色止住了。胡丽丽虽然向来脾气有些火爆,但今天这样的勃然大怒其实并不仅仅是为了激起关耀的求生意志,而是另有原因。胡丽丽和胡励的父亲是个跑长途车的司机,十八年前出去跑车碰上黑帮火并,被人一刀一刀活活捅死了。那是个黑帮横行的地界,丢下孤儿寡母想告都没法告,报警也没人敢管。胡妈妈本来在工厂做工,伤心得精神恍惚被机器轧断了右手,再也没法上工,精神抑郁得在家开煤气自杀了,剩下胡励和胡丽丽这年幼的兄妹俩相依为命过日子。胡励选择做法医,胡丽丽选择考警校……都不是偶然的。四年前一桩跨省“维护治安秩序”的大案里,胡丽丽亲手击毙了当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犯;结案后这具尸体无人认领,在焚化前被胡励一刀一刀碎割了。当时胡丽丽大哭一场,咬着牙对何连海讲:“我爸妈的死是无法挽回的,我也不是非得为了报仇,可是一想到那人活得逍遥自在,甚至还会祸害更多家庭,或许有其他的孩子跟我和我哥一样……我就没法什么都不做!” 何连海复杂地看着她:“那些筹谋良久的举报材料,是你们俩?”什么时候举报不好,偏偏在那个帮派的幕后靠山被双规之后,这难道还能是巧合? 胡丽丽下巴一扬:“是,我敢做就不怕说出来!老大,你不明白对我来说报仇是怎样的一件事,十八年来我跟我哥活得多艰难你明白吗?我哥他捡过破烂,去工地给人搬砖搬水泥,发传单扮小丑摆地摊,却什么也不让我做,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只能更痛苦地活着!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过死,我们有手有脚的,凭什么不能靠自己活着?我哥是为了我,我是为了偿清他所有的艰辛和委屈!一开始选择警察这个职业我是为了报仇,可是现在,我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更多的家庭悲剧重演!” 病房外长久地沉寂,而关耀一直沉默着。良久,他才站起身来,深深地,郑重地,对还喘着气的胡丽丽深深鞠了一躬。 第23章 二十三附赠小剧场 【二十三】 圈子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少明星都有一份被“修饰”过的档案,或夸大学籍,或美化学识修养,或编造凄苦艰难的身世树立不懈奋斗的励志形象,或精心打造豪门世家背景塑造清贵的少男少女偶像……申媛媛的档案也是被改过的,此前关耀拿出她真实的背景资料时,曾让警方大为震动:吸毒的亲生父母,少年即家破人亡,靠着在餐馆洗盘子打工养活自己的同时并没有放弃学业。十九岁出道对一个艺人来说不算早,但是她一举成名了,她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一部小成本片子红了,而申媛媛作为整部电影的灵魂人物,也成功地在影坛一步登天。 那部片子的名字是《心灵之窗》,女主角是一个喜欢画画的盲女,她看不见自己笔下的颜色和线条,却非常善于用画笔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而申媛媛“演绎了一个用大脑和双手看世界的瞎子,这是真正的心灵之窗”,这是当年一位著名影评家的赞叹。 一位新出道的演员,要演绎一个瞎子的角色并不容易;然而申媛媛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她也曾经在两眼无光的黑暗里挣扎过——她曾经在一场意外事故中眼角膜严重受损造成失明,三个月后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匿名捐赠的角膜移植的机会。 当年虽是匿名捐赠,但相关资料还是会在医院有留底,所以只要花点力气就能查出来。有赵行知在,一切轻松搞定——但是何连海看着调查结果,却觉得心上又沉重了两分:捐献同意书的“家属签字”一栏,签名竟然是“jan”。 “是schick的眼角膜,没错。”jan手里拿着个水晶杯,出神地望着杯脚上精美的镂金花纹:“他生前和我提过要签遗体捐献同意书的事,当时我没有同意,但他坚持说那是他的愿望,如果有天他出了意外,希望那些器官能在另一种意义上延续他的生命,代替他陪在我身边……”一行眼泪静静从他眼角滚落,“至于把每个器官捐献给什么人,都要经过我首肯……也是我主动要求将眼角膜捐献给申小姐的。” “理由是什么?” “……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太可惜了。” 卫唯静静望着他:“只是这样吗?” jan苦笑:“还应该有别的什么吗?” “当年申媛媛是出意外才会造成眼角膜受损,我们对于事故原因有进一步调查,据查是摩托车主酒驾造成的车祸,车子对着四名女生笔直撞过去,但是受伤的只有申媛媛一个,其他人连轻伤也没有。”卫唯轻声陈述事实,“另外三个人都是申媛媛大学的室友,其中和她一直保持联系的,就只有你血缘关系上的妹妹,蒋娉婷。” jan的手忽然神经性地抖了一下。他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却并没有去看卫唯:“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怀疑——娉婷当年有害申小姐受伤的嫌疑,还是为了引出——她今日有谋害申小姐性命的嫌疑?” “我再怎么怀疑也没有用,怀疑不能使指控成立,只有真凭实据才能让人开口。” “那么很遗憾,uwe,你在我这里注定是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吗?我想并不是。”卫唯又从盘子里捏了一块葱香曲奇,笑眯了眼,“至少这里有好吃的点心。” “……”jan哭笑不得,眼前这家伙迷糊温吞中透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实在不好对付得很。他叹了一回气,抬眼道:“虽然从血缘上来说她是我的妹妹,但是我早已不必要为她的所作所为负任何责任。当年申小姐也在ds打过工,虽然只在后面做些清扫之类的活儿,但是她做得很认真。她是个上进的、任何时候都不卑不亢的人,所以她出意外,我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替她惋惜。” 卫唯从善如流地点头:“这句是实话,我听出来了。” jan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学心理学这么厉害,都能跟测谎仪比了?” “那玩意儿没我准,”卫唯嚼着曲奇含糊不清道,“你的耳环本来不是耳环,是戒指掰成两半重新加工的;但你手上那个戒指不是你本来的那枚,现在戴着还算合适,之前却偏大,但是你不舍得摘;你曾经有三年以上吸烟史,但是戒烟是这两年的事;你现在会用左手做很多事,但是这也是个新养成的习惯,之前你并不是左撇子。还有你如果紧张会用右手大拇指不自觉地磨蹭食指指肚一侧,真话假话一眼就看得出来,下次跟学心理的家伙说话记得把右手放口袋里。”他眼明手快地把最后一块曲奇塞进嘴里,对着jan粲然一笑挥手拜拜:“所以只要有心,总会发现真相的!” jan目瞪口呆片刻,对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自己掌纹渐深的左手叹了口气。 【特别赠送小剧场~】论哥哥们是怎么应对弟妹的依赖感的…… 【灵感来自马甲君和闷骚又毒舌的哥哥的互动!具体发生在马甲君和哥哥之间的是哪个我觉得一目了然就不说出来丢自己的脸了_(:3」∠)_】 chapter i.何大哥与何妹妹 (何清晏初入大学第二天) 何连海:小晏啊,在学校住得惯不惯啊?床硬不硬啊?屋子潮不潮啊?室友好不好啊?晚上睡觉踢不踢被子啊冷不冷啊…… 何清晏(一头黑线):都挺好的,怎么会冷嘛还是夏天呢。就是,哥哥不在,有一点不习惯…… 何连海(激动得差点飙泪):不用不习惯!哥等会儿就去看你!要不哥去替你们学校门口的交警执勤怎么样以后小晏随时都能看见哥哥! 何清晏:………………(从那之后再没撒娇说过想哥哥) chapter ii.陆表哥和卫小弟 (卫唯出国第三天) 陆随:小唯,在国外还好吗?天气怎么样,室友怎么样?吃饭别心疼花钱,也别吃太多甜食,把牙吃坏了看哥怎么收拾你。交通地图我给你买了三本,出门随身带着,过十分钟就看看,别到处瞎走,你最路痴了。 卫唯:……哥,我忽然发现,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陆随(老怀甚慰):怎么,才走了几天就开始想哥了? 卫唯:是啊是啊,我哥多厉害啊到哪儿都认得路,要是哥你在我就不会迷路了~~~~(>_<)~~~~我正准备找警察求助来着…… 陆随:……(你需要的不是哥,是个人工智能gps导航系统……) chapter iii.钟大哥与钟小弟 钟瑾:送你出国是长本事去的不是混日子的,多跟人来往别辜负daf拿的三个5.每周给妈打个电话,把生活学习实习情况列表发到我工作邮箱里。想媳妇儿想得狠了允许回国探亲,自费。缺钱了自己解决,注意饮食营养均衡,最好自己开火,证明给我看你的厨艺班没白报。啊对了少喝酒,特别是啤酒,小心喝出啤酒肚来你媳妇儿不要你了。 钟琛:………………(一年到头都不能从老哥嘴里听见句窝心话儿,小晏还让我对他撒娇?他不剥了我的皮就不错了!)咳咳,知道了。那个啥,哥啊,我……那个什么…… 钟瑾:嗯? 钟琛(心一横):那啥,哥,我其实挺想你的。 钟瑾(沉默片刻):嗯。 挂了电话,钟琛垂头丧气——这就完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嗯”就把我给打发了?是亲哥么!!! 挂了电话,钟瑾扬起唇角,吩咐秘书:“再给二少卡上打十万欧,从我私人账户里扣,”顿了一下,“匿名转账。” chapter iv.胡哥哥与胡小妹 (时胡丽丽就读警校胡励在外地做实习法医,兄妹俩短信交流) 胡丽丽:哥哥o(n_n)o~ 胡励:嗯。 胡丽丽:哥哥我每天训练好辛苦都晒黑了/(ㄒoㄒ)/~~ 胡励:哦。 胡丽丽:哥哥学校的饭很难吃啊,每天除了鸡蛋还是鸡蛋,蒸的煮的煎的炒的,其他菜里不是有胡椒就是有青椒嘤嘤嘤~ 胡励:啊。 胡丽丽:o( ̄ヘ ̄o#)这样敷衍地打发我真的好吗? 胡励:唔。 胡丽丽:o( ̄ヘ ̄o#)闷骚哥哥! 胡励:-胡丽丽:……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其实吧,哥哥,我想你了啦~ 三分钟后—— 胡励:同上。 第24章 二十四 【二十四】 不得不说,这一招虽然是剑走偏锋,却着实有用。经过对当年当事人的查访,终于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当年因酒驾伤人被判刑两年的摩托车车主恨恨地骂:“妈的,当年老子是喝了点小酒,可是老子看见人的时候就避开了!是那女的自己不知道怎么着往前一绊摔到车前头来的,瞎了不冤!怎么摔的?……谁知道她是怎么摔的,老子当年再怎么说也没人信,现在你们警察倒是要翻案了啊?你们制造冤假错案!冤枉好人!老子坐了两年牢,出来老婆都跟人跑了!你们说怎么赔吧,啊?!” 如果能证明当年蒋娉婷和申媛媛的事故有所关联,他们就可以翻出旧案对蒋娉婷提起诉讼,并且间接证明蒋娉婷具有杀人动机! 对当年另外两个在场的女生的追访还在进行之中时,何连海又得到了意外的线索——关于毒品的来源。陆随在带人查处一家虚假注册验资的金融机构时意外发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非法走私和交易毒品的组织,而他们主要的销货对象,遍布娱乐圈。 确认消息属实后,刑侦大队立刻派出大量警力接手了案子。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持久战,危险重重,复杂黑暗,调查过程中难免会触及许多盘根错节的幕后势力,且极有可能被随时叫停;但是何连海已经把话撂那儿了——“老子一条命压在这里,兄弟们放手去干,能查出来多少是多少!” 他在那儿发着狠豪情万丈呢,卫唯一边儿坐着,觉得牙有点疼——唔,昨天睡前不该吃那盒巧克力。 刑警是个十分危险的工作,对本人和家人来说都是,更别提是做刑警的头儿了。何连海一直记得三年前邻市的刑侦大队副队长家发生的惨案,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毒贩凶残地往他家中投掷了炸药,那位副队长的妻子、未满月的儿子和七十多岁的母亲全部惨死,几家邻居也受到了波及。那段时间何连海总是在半夜里默默站在妹妹房间的门口,虽然什么动静也听不见,但是他知道,他的小晏睡得幸福而安稳,也许还会像小时候那样在睡梦里咯咯笑出声,全然不知她全心依赖的哥哥给她带来的危险的阴影——不,也许不是不知道,但是小晏并不在乎。就像几个月前的那次遇险,她临危不惧,并且准确地把握住了时机一招漂亮的反击制住了敌人。他那时在外省出警,匆匆办完事情赶回来后,她也不过是从背后抱着他撒撒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有些时候,他真希望他的小晏不要那么懂事;也有时候,他会忍不住觉得,如果自己只是一介孤家寡人,也许就不再有这么多的烦恼,也不会给亲近的亲爱的人们带来这么多烦恼……但是更多时候,他会沉默地想,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值得他爱的、值得他保护的人,他才会走上这个岗位,并且坚定不移地一条路走到头。 是时候让父母抽空回来一趟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妹妹身边关心着呵护着她,但是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爱她、珍惜她、保护她。他的小晏应该有个更贴近她的坚实的港湾,等到小晏毕业,他就只好同意那个臭小子把他的宝贝妹妹从他身边领走了…… 每念及此,外人眼里英明神武凶神恶煞的何大队长都会忍不住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一个人悄悄湿了眼眶——会有人代替他陪伴小晏过完一生,会有人占据她心中不可取代的终身伴侣的位置;也许慢慢地,妹妹的生活重心就会转移到她的家庭上,而不是他这个一把年纪还打光棍、除了母亲妹妹和同事生活里没有半点女性气息的老男人;以后还会有谁给他做饭呢,还会有谁照顾旺财呢?雪球会被小晏抱走吗?它会想念旺财吗?旺财一定会想它的,就像他会思念妹妹一样…… 卫唯悄没声息地站在办公室门口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故意放重脚步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何队,要吃八宝糖吗?” “……”何连海默不作声地抬起头。他记得这种什锦水果糖,小晏小时候喜欢的,一包里面好多种颜色,彩色半透明的糖球圆滚滚很是讨喜。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一个粉红粉红的草莓味糖果,是妹妹最喜欢吃的味道。卫唯自己捏了只橘子味的,拆开包装纸把糖果丢进嘴里,腮帮子可爱地鼓了起来:“在国外我一直好想吃这种糖,可是根本找不着地方买。” 何连海也拆开了糖果包装:“小时候这东西对一般人家来说还是奢侈品呢,轻易不舍得买,一般都是买那种龙虾酥,还有大白兔。不过这个颜色好看,味道也多,小孩子都喜欢。”知道妹妹喜欢吃,他就每隔一天省下一顿午饭钱,周末总能从学校的小卖部拎回一大包八宝糖来。 卫唯含着糖果,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我小时候啊,我爸经常满世界跑,不是开会就是实地考古,我五岁之前对他的印象就是每次回家都会给我买糖吃的一个人。” 闻言何连海不由得转头看了卫唯一眼,听他继续讲:“我记事不算早,大概是三四岁的时候吧,那次我爸出门了大半年,回家时候给我买了袋八宝糖。我那时候真觉得他面生得很,也不打招呼,就捧着一颗糖一点点地舔。他过来让我喊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喊。哪,你见过我爸的吧?小晏他们的教授,年纪没多老呢胡子一大把,从年轻时就留着臭美。——那时候我爸就问我说,谁给你买的糖啊?我看着他的胡子想了半天,说,老头子!” 何连海噗地笑出了声。 卫唯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然后我爸那个勃然大怒啊,一把把装糖的袋子夺走了,说:老头子买的糖,老头子吃!我哇地一声就哭了,结果吃了一半的糖就噎住——啊啊啊啊疼!” 何连海还没止住笑就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哪儿疼?” 讲故事讲得太过投入以至于不小心咔蹦一声咬了满口硬糖的卫唯眼泪汪汪看着他:“牙……牙疼……”糖没咬碎,他的牙倒是快碎了! 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恭喜你,吃了这么多甜食居然只多了两颗虫牙。”胡励就着日光灯细细看了几眼,一脸幸灾乐祸地帮泪汪汪的卫唯合上嘴巴,“别想着吃止疼片儿蒙混过关了,建议你尽快去找个专业点儿的牙医,不然,啧啧,上次我解剖的一具尸体有四颗龋齿,他的那个口腔内壁啊……” 卫唯恨不得去堵他的嘴:“别说了qaq!!!” 何连海好笑:“怎么,怕疼?”几个月接触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有的人惯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卫唯可不是那样。聪明与锋锐是他的才华,而呆萌得可爱却是他的本质,二者并不矛盾——路痴迷糊爱甜食,生活中常态下的卫唯还是个小盆友啊小盆友。每个人长大后都会或多或少地追忆起童年,那样无忧无虑不知世事的娇憨快乐是成年人羡慕却难以寻觅的,所以何连海觉得卫唯这样孩子气也没什么不好:他聪明地选择在生活里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人,所以他比大多数人过得都快乐。 不过,怕疼什么的嘛,就有点……咳咳~ 卫唯苦着脸,捂着腮帮子小小声:“真的很疼的。”牙医什么的绝逼是他在世界上最害怕的一类人! 胡励脸一板:“不去难道就不疼了?再耽搁几天,这牙就只能拔掉了!” 卫唯苦哈哈地捧着脸还是摇头,何连海对胡励使了个眼色,于是胡*医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不去看牙医也行,我给你捯饬捯饬。” 卫唯眼睛一亮:“难道你弄的不疼?” 胡励眉一挑:“目前为止没人喊过疼。” 卫唯一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表情,然而胡励又慢悠悠说完了后半句:“因为我一般只捣鼓死人的牙齿。” “……”卫小唯悲壮道:“我明天就去看牙!”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就给我去!”何连海老实不客气地下令,被卫唯用小狗似的眼神眼巴巴瞅了一眼:“可是我今天晚上想吃巧克力布丁……” “没门儿!”何大队长一锤定音,“现在就打电话预约,下班以后我亲自押送你去!” 然而在下班之前陆随来了一趟,于是押送不听话熊孩子乖乖就医的任务就落到了正牌哥哥身上。不过陆大队长来是为了正经事——在经侦队与刑侦队的合作下,贩毒案的进展很快,已经掌握了几个艺人经常聚会的娱乐场所存在毒品交易的初步证据,其中被牵连到的,居然有申媛媛的助理之一和蒋娉婷的经纪人。 也许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着手收网了。 然而有一件事却是让何连海和陆随都颇为不解的,就是一份匿名举报上来的真材实料。这份材料里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经过警方核查,居然得到了不少意外收获,对他们破获娱乐圈吸毒案有相当大的帮助。 可是,这份材料……究竟是哪个幕后知情人提供的呢? ~( ̄▽ ̄~)(~ ̄▽ ̄)~我是卫小唯挥泪见牙医的分割线~( ̄▽ ̄~)(~ ̄▽ ̄)~ 月底,当年因酒驾被判入狱的摩托车车主一纸诉状将蒋娉婷和当年处理车祸案的z市公安局a分局告上了法庭,要求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 其实对于当年的旧案,何连海他们手头的证据并不算特别充足,毕竟没有当年的监控录像,仅靠人证是不够的。之所以任由事态这样发展,是为了试试蒋娉婷的底儿,最好能让她自乱阵脚,自己露出破绽来;不得不说,这位急吼吼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特别是一大笔精神损失费——的摩托车车主简直帮了他们天大的忙! 如此以来,蒋娉婷的戏自然是拍不下去了,只能接受警方的调查;而这件案子的消息“不小心”被人走漏出去,很快就高高挂上了多家著名娱乐期刊的头版。但是这时候的舆论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倾向蒋娉婷的,蒋娉婷的经纪人的回应模棱两可,但话里话外都是表示有人见钱眼开故意败坏蒋娉婷名声的意思,显然是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儿,一个跳梁小丑应当很好摆平才对。 然而,两天后爆出的新闻才叫猛料——蒋娉婷的经纪人因涉嫌非法毒品交易和偷税漏税被警方拘捕了,蒋娉婷本人也并没有结束“被调查”。 “我最后再说一遍,”蒋娉婷冷着脸毫不客气地瞪视着审讯室里的两人,“你们——没有——证据!你们拿不出证据,就等着我告你们无故诬告吧!” 卫唯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咧出一口白牙:“谁说我们拿不出证据?我们有人证啊。” 蒋娉婷警惕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煞费苦心找来要帮着你们圆下这个弥天大谎的?” 卫唯扬眉:“看来您的被害妄想症还真是不轻,十几年来一天天变本加厉,一定折磨得你吃不下也睡不好了吧?那些你认为本不该得到幸福的人一个个都活得潇洒自在风生水起,你一定备受煎熬了吧?”他笑吟吟地看着蒋娉婷忽青忽白的脸色,忽然扬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你能瞒得过谁?!你要证据,我就给你看证据!证据就是——你掌握着你的经纪人张惠和申媛媛的助理杨晴共同非法买卖毒品的把柄!” 蒋娉婷的脸色一下子刷白,卫唯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做经纪人和助理,想发财靠拿工资是没门儿的,所以张惠铤而走险,选择了做毒贩的中间人,借着介绍工作等名义,把从毒贩那里拿来的货转手给一些艺人,也介绍艺人们去哪里拿货,自己从中抽成。这是个赚钱的好门路,你和申媛媛在同一个剧组时,她的助理杨晴发现了张惠做的事情,但她没有揭穿张惠,而是自己参与进来想分一杯羹……然后,这件事被你知道了!但是你并没有告发她们,而是利用这个把柄,逼她们为你做事,不是吗?” “你再抵赖也没有用,她们都已经招供了!其实杨晴是申媛媛第一个联系的助理!那天在酒店,赵熙到申媛媛的房间去,申媛媛打电话让杨晴去取几件关耀的替换衣服来给赵熙,而杨晴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于是你临时起意,让杨晴去取替换衣服,假装自己已经离开,却是让张惠把安眠药和高纯度的海洛因注射剂送到酒店来!赵熙前脚刚换好衣服离开,你后脚就带着药剂上了门!至于你是怎么把安眠药放进水杯、又是怎么给熟睡的申媛媛注射了过量的海洛因……还用我一一说明吗?” 看着蒋娉婷一点点趋于崩溃的表情,何连海不禁嘴角抽了抽——这是诱供!绝对是诱供!这不合规矩!明明杨晴和张惠根本毛都还没招呢,这小家伙是怎么知道的?看蒋娉婷的表情,他刚才那一番话肯定和事实相去不远! 不过卫唯当然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即使意识到了估计他也不会怎么在乎——他只是死死盯着蒋娉婷,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柔和:“——很没有成就感对吧?怎么就那么容易呢,那个可恨的、假作清高的女人,居然天真地以为你真的是她的朋友!” 蒋娉婷终于撑不住了,声嘶力竭道:“没错,我真是追悔莫及!怎么就那么容易呢,她死得太容易了,没有一点痛苦挣扎,简直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算个什么东西?没爹教没妈养,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她好!每天穿打补丁的衣服,大家还是一样认为她美丽她大方她比我优秀!我大学时候心心念念的学长对我客客气气,却能为了她低声下气!明明我们各方面的成绩都差不多,可是老师就是偏心她,推举她给自己熟悉的电影剧组!我就是想要她什么也做不了,再也赢不了我!那摩托车怎么没把她撞死,就是贱命一条赖活着!不过她瞎了眼,呵呵,我以为她再也没有资本来跟我争了,可是我哥!他曾经是最疼最爱我的!可是他有了新弟弟,就不喜欢我了!他还喜欢上一个男人——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那个男人一死,他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他还要跟我作对,他居然把眼角膜捐给申媛媛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去演电影,她红了,她大红大紫!她成了影后,我呢?我是她身边的陪衬,我是玫瑰花旁边的满天星!关耀看她一眼就爱上了她!我以为至少我嫁得不比她差,可是赵熙也爱她,他娶我居然是因为我是‘申媛媛最好的朋友’?!”蒋娉婷满眼绝望的恨意,嘶声道,“关耀把她当公主当王后捧在手心儿里!赵熙连碰都不碰我!只有跟关耀申媛媛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他才会来找我!那个女人居然还笑着问我婚姻幸福不幸福?世界上还有比强颜欢笑更痛苦的事情吗,我活得简直像是一出戏,一出永不落幕的悲剧!她怎么不去死,她当然应该去死——” 卫唯满眼怜悯地看着她:“你看,你根本不会施人以爱,又怎么配让别人来爱你呢?” 另一间审讯室里,张惠和杨晴看着监控视频,面色一片青白。贺双双把牙咬了又咬,终于还是没忍住,讽笑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老实坦白,争取宽大处理还来得及。” 月底,蒋娉婷因涉嫌故意伤人罪、故意杀人罪、非法买卖毒品罪等多项罪名被告上法庭,引起社会轩然大※波。 这次关耀是铁了心不让蒋娉婷有任何翻身之机了,赵熙自然也不可能站在她那一边,最后蒋娉婷被判死刑,缓刑两年——只是丢失的骨灰钻石在哪里,蒋娉婷一口咬死了不知道在哪里。 判决结果下来,赵熙居然申请见了蒋娉婷一面。隔着厚厚的玻璃,赵熙笑得咬牙切齿:“你就放心好好享受最后这两年吧,虽然有时候,活着其实还不如死了,你说呢?” 蒋娉婷面色死白一片,看着他嗫嚅两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赵熙冷笑地望着她绝望的脸容:“其实你后来也发现了对吧?娶你,只是为了找一个婚后还能常常跟关耀相聚的借口……你有什么好不满的?别为自己的贪得无厌找借口了,你要的不就是富贵荣华的生活么,难道我没有满足你?你最不该是多此一举地花我的钱雇人去动关耀,我一下子就查出来是你!不然我又怎么能找借口……”他忽然做了个动作,蒋娉婷一下子惊恐地瞪大了眼,而赵熙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拿到手?” 何连海等人的工作并未结束,这次的贩毒案牵连太广影响也太坏,还有不少硬仗要打。唯一算得上清闲的卫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胡丽丽伤口慢慢痊愈,正为了太过明显的疤痕苦恼,卫唯也帮着她想办法,祛疤膏、薰衣草精油……整得赵行知都开始不乐意了,话里话外地流露出赶人的意思,卫唯振振有词:“我不是不务正业,我是为了丽丽姐着想,万一留了疤痕以后被人嫌弃嫁不出去该怎么办?” 胡丽丽瞪他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赵行知不爽道:“谁说的?我就不嫌弃!丽丽怎么样都最好看!没人娶我娶不行吗?!” 胡丽丽恼得一脚就踹上去了:“滚蛋,要嫌弃也是老娘嫌弃你!” 赵行知正要摇着尾巴贴上去,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胡励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忽然粲然一笑:“哦?我的妹妹,你也配嫌弃?” “……”赵行知一头冷汗,忽然想起关于胡*医最流行的传闻之一——笑得越灿烂,表示他越生气。完蛋,有个拿惯手术刀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未来大舅子,看来他以后的人生路随时面临着中途叫停的危险,追妻之路却还是漫无尽头啊qaq…… ds要关门停业半个月,jan说是因为他要去法国一趟。他曾与一个人约定要去普罗旺斯度蜜月,可是多年来一直有桩心事未了,这才迟迟未能成行。而现在时间到了,他也不愿再等。他走了,卫唯就去缠磨ivan:“你会做马卡龙塔吗?能给我做一个吗?我保证吃得一个不剩!” “……”就你那刚补好的牙和身后虎视眈眈的两座大家长还敢出来要甜食吃?!为防自己人身安全受到威胁,ivan连夜卷包袱跑路了,决定去个风景独好的地方避一阵风头再说。 又大半年后,是关耀三十五岁生日。今年他并没有什么过生日的心情,但是赵熙还是去了趟他家,送上了给他的礼物——一支来自瑞士的精致定制腕表,表盘内镶嵌着一颗光辉夺目的香槟色钻石。关耀落寞地笑了笑,把表戴上了。赵熙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答应我,你会过得很好,会越来越好,一年比一年好。” 关耀点点头,反问:“你呢?这段时间,怎么也没见你找伴儿了。” 赵熙淡淡垂眼:“最近有个去国外发展的机会,我正在考虑,私事上最近有些提不起兴趣。” 关耀会意:“有要帮忙的只管说。” 赵熙点头一笑,和他干了一杯——虽然室温并不算低,但他的袖扣扣得紧紧的,掩住了衣袖下左腕上一支和关耀腕上一模一样的腕表;如此一来,他平生的两个挚爱,就都被他牢牢地带在身边、永远地牵念一生了。 ——在遮蔽了一切的面具下,我有着的,也不过是颗戏子的心。 【第二卷 end】 第26章 二十六 【第三卷:将离】 七月,又称兰月。而七夕,又称兰夜。 兰夜里最美的花,当属将离。 但同时也预示着,欢聚,将要分离。 ——《将离》 七月是这个城市一年里最炎热的月份,皮肤柔嫩的小孩不小心在地上摔一跤都可能会被炙热的柏油路面烫伤。还没毕业的何清晏有暑假,何连海可没有,加上这几天办公室的空调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居然闹起了罢工,对于一帮热血真汉子而言,这日子简直没法活了。 被陆随勒令每天不能吃一支以上冰淇淋的卫小唯早就蔫了下去,伸着舌头趴在桌面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贺双双拿着一罐泉水喷雾给他上上下下喷了一回:“快拿本稿纸扇扇风,凉快!” 卫唯这才终于活过来一点,一面扇风一面欲哭无泪道:“何队,这空调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要不我们弄几个脸盆装冰块吧……” 何连海也有点没精打采:“快了,下周一肯定修好……冰块啥的你从哪儿弄?” 卫唯换了个姿势趴回桌上:“外面副食店什么的应该有冷柜,我天天晚上都从小卖部弄一大盆……” 何连海讶然:“你家空调也坏了?” 卫唯摇头:“我住学校宿舍,限电不让装空调,风扇没什么用。” 何连海奇怪了:“你家不是本地的吗,怎么不回家住?” 卫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爸妈常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住也没什么意思,再说学校宿舍离警局和图书馆都近。” “最重要的是,你这个小迷糊压根儿不认识从家到警局和学校的路吧?”早就认清了卫小唯本质的胡丽丽一针见血地指出。卫唯笑得一脸心虚:“嗯……坐几路公交我还是知道的。”不过要赶公交就得早起一小时,怎么可以把应该在被窝里度过的大好时光浪费在赶路上呢? 何连海摇头表示无奈:“你哥住哪儿?怎么不让他上班捎着你?” 卫唯立刻猛摇头——开玩笑,跟哥哥住一起去还得了?零食会被没收三餐会被监管还要三天两头接受思想教育!为了他的人身自由,坚决不能跟哥哥一起住o( ̄ヘ ̄o#)宿舍虽然条件差一点,但是另外三个室友都回家了只剩他一个,还是比较自由滴~ 然而三天后,当陆随在午饭时间过来抽查卫唯的午饭是否符合要求时,意外发现卫唯后脖颈居然有一片泛红的斑驳印迹。护犊心切的陆大队心头一跳,当场炸毛:“卫小唯你给我过来!”妈蛋难道熊孩子都学会出去找人过夜了?!! 卫唯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被哥哥扒着领子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一番,有被逼着走了两步以证明能正常活动(……)之后,陆随终于满头黑线地得出结论:熊孩子脖子上那不是吻痕,是……痱子。( ̄_ ̄) “……”陆随当下又气又好笑,脸一板道:“还非得自己住寝室,结果就捂出来一身痱子?!今天你就搬去跟我住!” 卫唯一听,连忙泥鳅似的往外窜:“不不不不要!” “不要也不行!” “可是咱俩作息时间又不一样!” “你那作息时间本来就不健康,刚好让我给你改改!” “哥你就不怕我打扰你私生活吗?!!” “你哥最近忙工作没有私生活!” “可是你那儿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 “一张也是双人床,分你一半也不会怎样!” 一听“双人床”这个话题,何连海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起来了——同床共枕?那怎么行!陆随这货喜欢男的没错吧?难道他竟然丧心病狂地想对亲表弟下手?!那怎么行!!! 于是,何大队长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那来跟我住吧,我家有客房。” 暑假才刚开始,何清晏就又被拐跑了。这次是和钟琛一起陪着钟爸爸钟妈妈去爱琴海度假,完后还要去看望正在大洋洲某个小岛上研究一种新发现的海洋生物的何爸何妈,所以目测整个暑假家里都只有何连海一个人。所以何连海这么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点点私心——一个人的日子什么的,对于他这个年纪一大把却还在打光棍的老男人来说的确有点难熬哈( ̄▽ ̄”)~ 陆随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个几个来回,似乎试图弄明白眼前这家伙对他傻不愣登的小弟有什么不轨企图,不过没等他弄明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陆随接起电话,神情渐渐严肃,片刻后挂断通话,对何连海道:“那就麻烦何队照顾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一段时间了,他的作息时间表和饮食禁忌我会整理好发给您。” “……”所以就这么被顺利让渡与接手了?卫唯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看哥哥再看看何连海,唔……何队咩,他自己看起来都不像个会好好养自己的人(……),肯定不会管我的啦~\\\\(≧▽≦)/~! ~( ̄▽ ̄~)(~ ̄▽ ̄)~我是卫小唯不知即将大难临头的分割线~( ̄▽ ̄~)(~ ̄▽ ̄)~ 陆随倒是很想好好管管不听话的小表弟,可是突如其来的一件大案让他根本分不出神,只能静下心来沉着应对。他作为一个空降兵,来到z市不过数月,一切工作都才刚刚上手,跟同事们的关系也正由相互试探向熟络慢慢过渡,这时候工作上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何况这次的案情的确有些严重。 此次是警局接到举报,z市下属的某支行涉嫌大量违规出具金融票据,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情况搜集证据等准备工作,陆随向上级打了报告,决定正式立案侦查。 而小没良心的卫小唯已经万分哈皮地回宿舍去收拾行李准备挪地方了,何连海自己没有车,所以是陆随叹着气把打包好的弟弟和行李一起送上门儿的。何清晏听说之后,从遥远的希腊发来贺电:“师兄,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每次我一不在家我哥就不吃早饭,我都拿他没办法。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错过每一天的每一顿饭的,所以照顾他好好吃饭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个“不会错过每一天的每一顿饭”是怎么回事( ̄▽ ̄”)?不过对师妹的请托卫唯还是十分认真滴答应下来了:“好!我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吧!” 何清晏在电话那端捂嘴偷笑:“那就好,对了师兄,我哥早餐爱吃豆浆油条包子油饼豆腐脑小米粥绿豆粥八宝粥,不爱甜食所以豆浆豆腐脑和粥都不吃放糖的。这些在小区的早餐店都有卖哦,你可以让他起床之后买回家吃,很方便的。” 卫唯:“……嘎?”那我想吃的蛋糕怎么破? “对了师兄,我记得你会做煎蛋和蒸蛋的吧?有空也教教我哥吧,他只会做香油炸鸡蛋,早餐很重要,应该吃得温补又营养才对嘛。”何清晏笑眯眯道,“在家尽管使唤他别客气,不然我真怕回去之后光大扫除就要做一整天。” “……”卫唯内心:为什么莫名其妙有种好像被坑了的感觉? 何清晏那边继续:“下周可能还要去比利时呢,我会记得给师兄你带很多很多很多巧克力的。” 卫唯脑袋上灯泡叮地一亮:“好o(*^▽^*)o!!!” 所以说啊,再聪明的吃货,那也是……很好收买的吃货。╮( ̄▽ ̄”)╭ 这个夏天注定是个多事之夏。终于挑明了心思的赵行知一改往日颓废宅男的形象,为了和女神的第一次约会简直下足了血本,平日里最爱穿的老头背心换成了精英白衬衫,大花短裤换成了英伦绅士风短裤,夹脚人字拖换成了牛皮休闲鞋,总是没正经地夹在耳朵上的笔也拿掉了,换成了一支插在扣眼里的玫瑰,结果胡丽丽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扮相居然愣是捂着肚子笑得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纯情宅男的心真是饱受打击啊饱受打击。 但是!更让他倍受打击的是!他这高调表白了的才混到约个会吃个饭散个心的地步,人家贺双双和侯政呢?居然不声不响地情侣杯子都用上了啊!!!悲愤的赵行知一手指着桌面上那一对印着两人亲密大头贴的情侣杯子一手抓着侯政一通猛晃:“你说!你快说!你给我从实招来!!!老子连个小手都还没牵上呢怎么你闷声不响地就把咱局里第二警花给泡到手了啊啊啊!!!”看看侯政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瘫脸再瞅瞅自己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哥脸,这尼玛果然不科学! 侯政想了想:“上周末相亲,对象是双双。” 赵行知目瞪口呆:“啊?!” 侯政面无表情:“然后我们就相亲成功了。” “……”赵行知扶额:“等会儿,这节奏我有点跟不上……那啥我说你不是一直很排斥你妈给你安排相亲从来都不去的吗?!而且怎么这次对象是双双你难道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 侯政用“你这种智商居然是我的小伙伴”的鄙视眼神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我发现我妈认识双双的妈妈之后,才让我妈安排相亲的。” “………………”赵行知两眼无神地看着他:“要是我让何队去跟胡法医说,能不能让我跟丽丽相个亲……你觉得这靠谱吗?” “……”侯政这回根本懒得理他了,这不废话嘛! 遥远的法医办公室,穿着白大褂的胡励不知为什么忽然打了个喷嚏。林源一脸讨好地看着他:“你看!你都冻得打喷嚏了!说明这里冷气实在太足太足太足了!!你一定不会介意我帮你分担一点过低的室温的对不对?”再回去坐办公室他就要热化了,所以干脆申请来这边帮忙跑腿儿了。 胡励从眼角看他一眼,兄妹俩如出一辙的凤眼在看人时微微上挑的眼角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怕热你可以去太平间,那里没人跟你抢冷气。” “……”林源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连忙贴到胡励身边:“不不不不!我要在这里时时刻刻接受胡*医智慧光芒的辐射!小的听您吩咐随您差遣!”别把我遣回办公室就行了。 胡励哦了一声:“你要给我当贴身保镖?” 林源立刻一脸贞烈地说:“管三天冷饮才卖身!” 胡励眯眼笑了,信手一指:“行啊,那边太平间冷冻室每天都要除冰,弄下来的冰块一坨一坨的呢,管饱。” “……”他忽然这辈子都不想再吃冰块了怎么破!!! 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搬进何家的第一天,卫小唯同志受到了何家全体(在家的)成员史无前例的热烈欢迎——嗯,被激动过度的旺财同志一个飞扑按在了地上,然后雪球女王傲慢地踱过来在他脸上嗅了嗅,一脸施恩状伸舌头舔了他一口。 “……”何连海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连忙把满脸呆滞的卫小唯从狗爪子底下捞出来:“我去这俩熊孩子,啊呸,我的意思是说雪球跟旺财平时很乖,真的很乖!以前从来不对客人这样儿!”他昨天才把狗从钟瑾那儿牵回来,哪儿晓得……尼玛蛋钟瑾那个老色狼到底教了他家纯洁善良的狗狗神马不健康的东西啊0口0!!! 不过卫唯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好奇地蹲下来,摸摸雪球又挠挠旺财,等何连海去厨房倒了杯果汁出来,就目瞪口呆地发现……一只卫唯和两只狗狗在地毯上滚成了一团…… ……这是家里又要多养一只狗狗了的节奏吗喂!!! 何家位于这栋电梯公寓的顶层,房子是复式结构,客厅厨房客房在一楼,主人卧室书房琴房在二楼,阁楼被何连海改造成了一半健身房一半花房的结构,两只狗狗的小屋也在阁楼,只不过利用率实在不高——比起狗窝雪球更爱何清晏屋里的地毯,而旺财觉得趴在客厅门口的地垫上会使它的睡眠质量显著提高。何连海给卫唯收拾出一间客房:“这里采光好,楼上正对着就是我房间,有事儿开窗喊一声,一般我都能听见。” 卫唯哦了一声:“那要是你听不见呢?” 何连海指指趴在客厅门口的大只中华田园犬:“那就喊旺财。” 卫唯:“……”等他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一定也要养只会看门的狗! 陆随还有事,把卫唯打包扔给何连海之后就驱车去了钟鸣鼎食位于市中心的总店,钟瑾的办公室就在这家酒店的顶层。 他来得挺巧,正赶上钟瑾手头一壶新沏的酽酽热茶。陆随也不跟他客气,坐下不紧不慢喝完一盏茶,开门见山道:“之前钟总说,有些与本案案情相关的事情可以透露?” 钟瑾一笑:“有虽然有,可是陆警官不考虑给钟某点好处什么的吗?” 陆随扬起修峻的眉:“八角(脚)够不够?前扫腿,后扫腿,下劈腿,后撩腿,凌空飞腿,钟总想要哪种,陆某一定尽力满足。” 钟瑾似笑非笑道:“承蒙厚爱,不胜感激。”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资料回身递给陆随,“陆警官不妨先看看这个。” 陆随拿起资料翻看,每翻一页,眉头就拧得更紧一分。片刻后他微微抬眼:“这是钟总和警方合作的诚意?” 钟瑾不答,自顾自道:“陆警官,你知道这个‘何’,是哪个何家吗?” “有所耳闻。” “那陆警官你也应该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 陆随的眼沉了沉:“还能有哪个何字?” 钟瑾微笑:“我家与何家交好,那是何三叔被撵出家门之前的事,之后和他们本家关系疏淡得很,生意来往并不多,更别提我弟弟一心要娶何三叔的掌上明珠了。现在何家人公然违反行规不说,还妄图对我钟家落井下石,于情于理,我钟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陆随了然,这是在对他示好,顺便摆明立场了。这样也好,他本人被空降到z市,不仅需要一个趁手的大案立威,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同盟——甚至是靠山,而钟家,看起来挺合适。他收起手中的文件:“钟总是开酒店的,想来一定不会欢迎客人吃白食吧?”他可不信钟瑾一下拿出这么大的底牌来给自己,会不需要任何交换条件。 钟瑾笑眯眯:“若是陆警官来吃白食,钟某任何时候都是欢迎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他弯腰凑到陆随耳边,故作神秘地轻声道:“——不要让何大队长知道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了。” 陆随安然坐在沙发里,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毕竟是何家的家事。”瞒着人家也不好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何况他何连海根本不是能读经书的料。”钟瑾垂下眉眼,沉静下来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唬人的书卷气,“我管这遭闲事,也是为他好。他一不会经商二不懂勾心斗角三不可能回到何家扛那个担子受那个罪,我也不能让他无端背上个别人打破了的黑锅。” 陆随以欣赏眼光看他:“没想到钟总这么讲义气。” “当然我也有私心。如果何连海那家伙一忙起来,我弟弟的婚事又要无限期往后拖了。”钟瑾一摊手,“那样的话,我家老头子又要揪着我骂我不孝,没法给他老人家延续香火了。” 陆随:“……” “话说回来,”钟瑾抛过去一个暧昧的眼色,“上次说要请陆警官吃饭,今天倒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如留下来一起尝尝钟鸣鼎食的招牌菜如何?” 陆随气定神闲回望他,忽而一笑:“招牌菜里有豆腐么?” 钟瑾面不改色:“没有。若要吃豆腐,我也只认准一家的。”他伸手拈起陆随衬衫领上的一根碎发,眉眼弯弯地微笑,“不过若是陆警官一定要吃我钟家的豆腐,那钟某也只好奉陪了。” “……”陆随危险地眯起眼,谁稀罕吃你钟家的豆腐! ~( ̄▽ ̄~)(~ ̄▽ ̄)~我是两位大哥你吃我一口豆腐我吃你一口豆腐的分割线~( ̄▽ ̄~)(~ ̄▽ ̄)~ 这个周末难得清闲,何连海在家里运动健身,卫唯则在书房翻书看,雪球和旺财一左一右卧在他脚边。等何连海擦着汗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叫上卫唯一起出去吃饭,却发现呆呆的卫小唯在发呆——对着一个摊开的厚重画夹,里面好几张画纸的边角都泛黄了。何连海走上前去,微微压低了声音:“喜欢?” 卫唯点点头,“画得很好。” 的确是很好,曾见过这名作者画作的人,无不叹一句惊世之才。何连海手指摩挲着画纸,目光温柔:“这是我姑姑的画夹,里面有一张还画了我呢。” 卫唯敏锐地听出了些什么,“那,她现在……?” “……不在了。” 临近正午,书房里的光线太炽烈太明媚,刺得人眼睛都有些发痛。何连海一手支在桌上,另一手一张张翻开那些陈旧的画作,“……很可惜,对吗?她是个爱说爱笑的漂亮女人,会画画,会弹钢琴,每天都快快乐乐,而且精明又能干。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总是觉得遗憾,怎么她就不是个儿子呢?——可是后来,她却……自杀了。” “……”卫唯简直不敢置信,眼前的每一幅画里所流露出来的感情都那么明快,那么生动,总能让人联想起蓬勃的生命力……这样的一个画者,竟会选择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得不问:“可是,为什么?” 何连海低声道:“爱情,和毒品。”是的,这是世上最害人的两种毒药,把一个爱笑爱闹的活泼女子,生生折磨得形容枯槁,只剩一把骨头。 何连海的爷爷共有四个子女,长子何文渊,次子何文博,幺子何文韬,还有个掌上明珠般的小女儿何文瀚。何文渊与何文瀚是一母所出,而何文博与何文韬是同胞兄弟,是外室所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何文渊与何文博更亲近,而何文韬与何文瀚更聊得来。 何老爷子当年评价自己的四个儿女时,曾满腹遗憾地说:可惜文瀚不是儿子。他觉得,老大何文渊性情桀骜、刚愎自用,老二何文博才干平平,做事爱投机取巧,老三何文韬虽然才华出众却志不在商,而更愿意做他的生物学研究,唯有最小的女儿何文瀚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美丽大方,光彩照人,不仅在音乐、绘画、茶艺、文学方面才华卓著,还在经商上有着不同凡响的手段和眼光。至今许多人说起为何家创造了巨大商机的那条商业街时都还会赞一句当年一力主张做下这个项目的何文瀚,然后叹一声:红颜薄命啊。 谁又能想得到,那个曾经在何氏股东大会上大出风头舌战群雄、甚至让人一度怀疑起何家继承权归属问题的美丽女强人,会选择投江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那一年她三十二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好时节。她自杀后,何奶奶一病不起,数月后在睡眠中溘然长逝;而何爷爷遭遇连番打击,。在没有任何人见到遗嘱的情况下,何文韬——也就是何连海的父亲,带着妻子儿女和自己的一点私产净身出户;而何文渊在何文博的辅助下继承了何家,从此亲兄弟二十年来不相亲也不相见。 十二岁,何连海在一夜间成长起来。他的父母都醉心科研事业,离开何家之后更是满世界乱跑,一两个月才归家一次,对管家理财养孩子的事情并不上心。何连海一面读初中一面照料上幼儿园的妹妹,有时父母留下的生活费不够用了,他就省着自己的吃穿,实在不行就到附近的餐馆去端盘子洗碗,一天有两块钱,还能管中午晚上各一顿饭。 有时想起十二岁之前的日子他也会觉得恍惚、他十岁时爷爷对姑姑感到失望,就把他带到身边教养。那些讲究的摆设,奢华的装潢,美观大过实用的衣物,规矩大过天的礼节,一周也难得见一次面的父母和襁褓里牙牙学语的妹妹……富贵固然是有的,但那些都是虚的,远不如他自己汗津津的手心儿里捏着的两张纸票实在;爱笑爱闹的小姑姑没有了,可是他还有妹妹,他要让他的妹妹好好的,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在他怀里撒娇,爱怎么笑怎么笑,爱怎么闹怎么闹。 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陆随终于确定自己是被钟瑾坑了。 “那个死混蛋!”他恶狠狠地磨牙,恨不得嘴里咬的是钟瑾的肉。 何家这趟水,比他先前想象的还要深得多。现今的当家人何文渊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何连芳,却嫁了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女婿——新任的省财政厅厅长,也是曾经的z市海关关长,李观山;二十年前何家的生意还集中于电子化工产品的生产和销售,二十年来却逐步抛弃了老本行,改做起了零售业,最近更是紧紧抓住了电子商务发展的契机,做起了实体与网络同步的社交化零售业。从高档化妆品、名牌鞋包、手表等奢侈品,到海外许多品牌的家居用品、厨房用具、特产零食……说是个缩小版的“世界超市”也不为过。不过这样一来,首先过海关的运费就是个大问题,乍一看平平常常的账面上,细思起来也还真是大有深意。 若只是这样还罢了,至多是在海关税务方面有些问题,想查出来容易,想拿这个大做文章可不容易;但是最近,何家居然在城北新开发区一块地的公开投标中大获全胜——人家说是要拿来规划一个大型综合商业圈,好嘛,这也无可厚非,可问题就在于,那块地本来是钟家定下要为企业职工建一个福利住宅区的,附近交通便利还有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公园一个体育馆,规划图都做好了也通过了,购买土地使用权的手续都批了一半儿了,可是忽然间这块地就成了要被公开竞标的了。钟家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好标书,何家那边已经放话说这块地是他们的了。 临着学校和公园,你要建闹市里的繁华商业圈?钟琛当时就呵呵了,一拍桌子,既然你们不给老子面子,那老子也不用给你们留面子了!回去跟他哥一商量,从市政到房管局地税局财政局,凡是公务聚餐用过钟鸣鼎食的场子的,咱今儿个就坐下来好好算算这笔账! 为此几位局长简直愁白了头——这段日子风声紧啊,公账上一毛钱都抠得死紧啊,稍微有点儿问题那就得丢官丢脸坐大牢啊,再说钟鸣鼎食那个坑死人的价位,半年来吃吃喝喝花的钱可不是笔小数目啊,这可上哪儿找钱去给你钟家结账啊?!可是这账不结还不行,何家开罪不起,钟家上头也不是没人说得上话。前头惹毛钟家已经是逼不得已了,老虎屁股摸了一把就够了,谁还敢再去摸第二把?钟家虽然号称儒商,可也着实不是好欺负的,从老子到儿子骨子里那基因就注定了都是一窝流氓,你今天敢少给他结一分钱,明儿个他就敢把你欠的明细账给挂到网上帮你一起秀智商。最后钱是从哪儿掏的呢?钟瑾笑眯眯数着钱表示他不知道,不过老家伙们掏钱时肉痛的表情看得他心情挺爽。 但是无论如何,惹了就是惹了,钟家不可能无端吃下这个哑巴亏。说实话钟家和何家的生意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以往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要说是何文渊临老了忽然心血来潮要给钟琛这小年轻个下马威看看倒也不太可能,但若做这事儿的是何文博那个独生子何连明,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陆随看着钟瑾在材料里罗列的何连明与他之间的“深仇大恨”,简直哭笑不得:从童年时期何连明犯贱找抽,被钟瑾何连海一起揍上一顿后哭哭啼啼找家长告黑状,到何爷爷当年选择长孙何连海作为继承人苗子培养,再到何连明从小被家长拿钟瑾当模范典型棍棒教育过不知多少次,再再到何连明看上的姑娘一心倾慕钟瑾……如今的何家这一代就他何连明这么一个男丁,怎奈不是个成大器的料子,刚进公司管点事情就开始胡作非为,看来何家还真是前景堪忧。陆随收好资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之前查出的支行违规出具金融票据果然与何家脱不了干系。一般而言,企业用固定资产作抵押向银行贷款是完全可行的,但在何氏企业并没有提供完整的房屋、土地等权属证明的情况下,该支行竟为何氏企业先后开具了总价值八个亿左右的信用证。信用证到期之后,这几笔巨额款项并未被如期归还,但在银行的账面上,它们已经变成了一笔笔“长期贷款”。 伪造金融票据、虚开大额资产、大量的关联公司交易……这些财务造假的行径做得简直堪称是明目张胆,这也说明,一定还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是公安机关还未稽查到的。陆随嘴角一扬,合上手中的资料夹——又要加班加点地辛苦劳累了,等这案子结了,局里能给他多开点奖金吗? ~( ̄▽ ̄~)(~ ̄▽ ̄)~我是局里不发奖金钟哥也会发的分割线~( ̄▽ ̄~)(~ ̄▽ ̄)~ 一个本该美好的不加班的周末再次被突发的工作破坏,不过何连海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匆匆披上衣服就要赶去事发现场,卫小唯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能跟着去吗?” 何连海提溜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捞出了门:“要走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次的电话是缉私部门打来的,语气严肃地要求何连海务必走一趟z市海关下属z市机场海关。何连海猜测案件大概与走私有关,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被海关关员查获的行李箱中,除了大量在未向海关申报、也没有办理《携带外汇出境许可证》的情况下非法携带的欧元纸钞外,竟然还有两张枪械设计和零部件构造的图纸。何连海一眼就认出,图纸中的枪械,正是本市特警上星期刚刚配备的新武器,一款国家自主研发的新型高精度狙击步枪,每支价值二十多万人民币。 这下事情大条了,何连海分毫不敢耽搁,立刻将情况向上级作了如实汇报,并在最短时间内得到了“予以立案”的批复。他那边忙着,卫小唯又一个人神游天外去了——迷迷瞪瞪地到处乱跑。其实他真的只是想去趟wc,可是以他那点认路本领,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没被人拐卖就已经是奇迹了。 当何连海发现人不见的时候,传说中那种脑子里“嗡”的一下的状态总算也让他亲身经历了一回。急急忙忙自己出去找,好半天才在候机大厅发现卫小唯的身影,正站在一台电视下出神地看着电视里的节目。 何连海腔子里一颗心“咚”地落回原处,继而没好气地大步上前,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混蛋。可是刚走到电视机前他的目光就凝住了:电视里是本地综合频道的新闻节目,李观山作为新任财政厅厅长,正在对下半年省政府的经济政策发表重要意见。 卫唯转过头看着何连海,轻声道:“他是姑姑画里的那个人……”他昨天在画夹里看到过的,一张青年男子的速写,眉眼温润笑意温存,是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与电视荧屏上那个人,除了五官间依稀留存四五分相似,旁的已经判若两人——因那画里的,是一个女子眼中最美的爱人,是被画笔如实记录下来的用不可追的青春年华;而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渐渐老去,今时不同往日,明日只会更老。 “……”何连海微微仰起头,过了许久才面无表情道:“嗯,是啊。” 卫唯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不过这有点困难,身高差在那儿摆着呢:“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呢……一定也结婚了吧?” 何连海冷笑一声:“说出来怕你吓一跳,他老婆就是我堂姐。” “……什么?” “我大伯唯一的宝贝女儿,我堂姐,比我大七岁,比这家伙可是小了足足十四岁。”听到这两人的婚讯时何连海曾经一度十分愤慨,难得他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起这些往事,“他们结婚的时候也没请我们一家,我过了些日子才听说这事。那时候李观山已经升到处级干部了。” 卫唯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联姻?” “谁知道呢?”何连海转过头去,不再看电视上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那张脸,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认识我姑姑的时候,这家伙二十八岁,半点背景都没有的穷小子一个,还在苦苦争取正科级的位子;之后一年时间他就提了正科,还调到了个油水足足的部门。我姑姑去世前一年——和他分手的那一年,他已经提了副处;等他跟我堂姐结婚的时候,他已经是处级了。之后一路到现在的正厅级,当真是官运亨通职场得意。” 而他,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姑姑笑靥如花地摸着他的小脑瓜,给他看她和一个青年人的照片。二十六岁的姑姑那时青春鼎盛,依偎在高大俊朗的青年身边,真是风华无双好一对璧人:“小海,你看姑姑给你找的未来姑父,是不是还挺帅的?” 六岁的他还颇有点不屑:“这哪里帅了,不就一个鼻子两只眼嘛,我长大比他还帅。” 姑姑笑得直不起腰:“是是是,我们小海最帅了,长大迷倒一票小女生,哎呦呦,到时候让你妈妈挑儿媳妇挑花了眼。” 他看着那张照片,直觉告诉他他最亲最爱的小姑姑要被人抢走了,脑子里顿时警钟长鸣:“我长大比他帅,那姑姑你还嫁给他干嘛啊,还是等我长大吧,我长大以后娶你。” 姑姑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太晚啦,姑姑等不起啦。等小海长大啊,姑姑就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啦……” 现在他长大了,可是姑姑并没有老。她的青春她的笑容,都被永远地定格在了三十二岁那一年。她为了失败的爱情远走他乡时,爷爷曾经盛怒里敲着拐杖让她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家里来;可是她人没了,最伤心的还是爷爷,一夜之间原本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就成了个声音嘶哑白发苍苍风烛残年的老人,威严抚不平脸上纵横的岁月沟壑,也盖不住身上斑驳成片的老年斑。爷爷倒在病床上目光呆滞气若游丝的时候他其实很想问上一句:“您后悔了吗?”可是直到一家四口被赶出何家、再到爷爷的去世,他终于再也没有机会问出这句话。 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这个周末是何连海三十二岁生日,哗啦啦一下子跑来二十多个人来给他庆生顺便蹭吃蹭喝:“头儿,又老一岁,恭喜恭喜啊!” “……”何连海看着客厅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就觉得脑仁儿疼:“你们来就是为了祝贺我又老一岁?” 胡励代表大家发言:“不,我们是为了祝贺你又老一岁却还是打光棍。” “……”何连海深深地震惊了:“卧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吧?!” 胡励面不改色道:“改三个字,祝贺你又老一岁却还是个处/男。” “……”这回何大队长真心是深深地忧郁了。 一对没良心的完全顾不上对心灵受创的何大队长进行安抚慰问嘘寒问暖,全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去哪儿吃饭happy一回,令何连海心灵二次受创的同时也替自己的腰包近距离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深深恶意。最后对吃最有发言权的卫唯小盆友友情提醒:“要不咱买点东西,去黄河滩上租几个炉子自己烧烤吧!” 此提案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成,同时也让何连海热泪盈眶——终于有个请得起的了,他大手一挥:“成!管饱!” 卫唯小盆友带着两朵警花和负责拎包付账的何连海去最近的超市采购,猪牛羊肉鸡鸭鱼肉丸子烤肠甜不辣鱼豆腐买了几大包,还有生菜、白菜、茄子、鲜蘑、土豆、红薯,调料每样来几瓶,水果装上一大兜,临走前卫唯又想起来,跑到早餐铺子买了二十块钱的馒头,何连海疑惑:“买馒头做什么?去称几斤壮馍得了。” 卫唯淡定道:“壮馍不禁放,凉了就不好吃了,这是等大家把肉和菜都吃完了之后,还不够饱用来蘸酱吃的。哦对了,蘸白糖也挺好吃。” “……”吃货果然是吃货,何连海默默扭头。 来黄河滩边烧烤的人还真不少,大部分都是青春年少的大学生,相形之下除了卫唯以外的众人都不禁开始感叹那些已经逝去无法挽回的青春。卫小呆动手能力基本为负,看着何连海他们忙着把炭火点起来再支上烤架,只能转回去帮着串肉串、洗蔬菜、削水果。胡励直接丧心病狂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和一瓶酒精,清洗消毒后拿过一只苹果慢条斯理开始削皮,修长的手指像是把玩着一件艺术品那样,长长薄薄的果皮连成一线垂下连续不断,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整个削皮工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不愧是干法医的,用刀子真tm利索! 胡励削完皮,拎着一只圆溜溜的苹果笑着环顾四周:“谁要吃?” 众人整齐一致地摇头——谁知道他那刀子是不是从解剖台上拿下来的啊?!! 胡励耸耸肩,自己嘎嘣咬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嗯,挺甜。下一秒一只菠萝被捧到了面前,林源一脸膜拜地看着他:“老胡!你怎么这么棒呢老胡!来来来搭把手,把这个老大难也解决了吧!” “……”胡励挑眉看着他,冷笑一声:“下回给我个榴莲。” 林源表情顿时更加膜拜:“不是说那玩意儿要拿专用工具开咩?老胡这你也会?” 胡励一本正经道:“拎起来给你当头一棒,就开了。” “……”林源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真的?”我咋觉着被开瓢的会是我捏? 胡励斜眼看他:“那得试过才知道。” “不不不……”林源迅速后退到三尺开外的安全距离,同时决定以后坚决不能让没剥壳的榴莲在自己面前跟胡*医亲切友好会面——万一胡*医本着实践出真知的求学精神真拿他的头去试那狼牙棒怎么办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