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反压记》 第一章 淑妃说后宫 祟元五年秋,持续半年之久的祟元帝登基以来首场选秀结束,入选秀女按旨意纷纷入住后宫。大楚后宫一时姹紫嫣红,争芳斗艳。 大楚皇宫西侧永馨宫 正殿临窗贵妃榻上,一名身穿桃红色宫装,松松挽着坠马髻,微施薄粉的女子怀抱一只雪白的猫,正懒懒地侧卧着,这女子正是祟元帝的淑妃江氏。 “娘娘。”掌事嬷嬷方嬷嬷凑过来轻唤。 “嗯。” “娘娘,听说永芳宫东侧殿的万贵人被康王殿下打了。” “嗯……嗯?万贵人?哪个万贵人?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万贵人怎么得罪那活祖宗了?”江淑妃放下怀中小猫,接过方嬷嬷递上来的茶,抿嘴喝了一口,顺口问道。 “万贵人就是万德妃族妹,据说是这批新进宫的小主中容貌最为出众的。听说她对皇后娘娘不敬,被康王殿下撞见了,康王二话没说,冲过去就把她推倒在地,压着她往死里打,把宫女太监吓得一团糟,连皇后娘娘也被吓住了。” “噗……”江淑妃一个不察,差点被茶水呛到。 “娘娘,小心呛着了!”方嬷嬷连忙上前打算侍候。 江淑妃摆摆手,示意她不必上前,“这人哪,就是认不清现实,分不清身份。” “可不是,估计她觉着凭自己出众的容貌,再加上万德妃提携,得宠是迟早的事,故而对不受宠的皇后娘娘瞧不上眼呢!现在永芳宫正一团乱呢,万贵人哭着闹着要找皇上作主,万德妃正头疼着呢!宫里谁敢惹那小祖宗啊,皇上把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宠着、疼着。” 江淑妃抚弄着指甲上的蔻丹,“万德妃头疼?那谢贤妃该心里偷着乐了!嗯,这万贵人,估计也就到头了。” “搞不清现状,跌下来是迟早的事。就算皇后娘娘再不得宠,可耐不住小霸王护着她啊,看宫里哪个敢怠慢凤坤宫啊?偏这万贵人自以为是给撞上去。”方嬷嬷一脸不屑地道。 江淑妃眼神一黯,嘲讽一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方嬷嬷正欲再说,永馨宫大宫女觅春走了进来,“娘娘,新进的江美人求见。” “江美人?我那个好妹妹只封了个美人?”江淑妃摸摸指甲上的蔻丹,一脸玩味。 “可不是,说不定咱们家这位四小姐心里正委屈着呢!”方嬷嬷一脸不忿。自家伯爷实在是过分,什么送四小姐进宫帮娘娘诞下皇儿,好日后荣登凤座,简直荒谬!以四小姐那种性子,进宫不往娘娘背后捅刀子就算是好的了! “更衣吧,让本宫会一会咱们这位伯府四小姐。” “姐姐,妹妹给姐姐请安!”身穿嫩黄宫装的妙龄女子曲膝行礼。 “江美人不必多礼!”江淑妃在上首落座后,示意免礼。 听到江淑妃那一声‘江美人’后,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忿。抬起头时脸上挂着一丝委屈,“多年不见,姐姐对妹妹生分了么?” “江美人不必在这里演姐妹情深了,你我当日在府中关系到底如何彼此心中有数,再演就过了。父亲送你进宫意欲何为,本宫心中一清二楚。在此本宫给你放话,你若有本事往上爬,本宫绝不挡你前程,但你想踏着本宫上位,就趁早灭了这心思!本宫手段如何,相信美人你早已领教过!” 江美人脸上一僵,想不到进宫这么多年,自己这位嫡姐还是一如当初直接了当! “昔日府中妹妹年少不懂事,对姐姐多有不敬,今父亲送我进宫,宫中仅你我姐妹二人,相互扶持亦……” “美人是听不懂本宫刚才的话吗?”江淑妃冷冷道。 江美人脸上的笑彻底僵住了,心中不由大为忿恨。稍稍调整一下,接着说道,“父亲希望你我姐妹二人同心协力,若姐姐始终对妹妹心怀偏见,妹妹亦不敢强求,只是妹妹初入宫门,对宫中诸事不甚了解,还望姐姐指点一二。” “觅春!”江淑妃朝身边的大宫女示意。 “奴婢遵旨!”觅春回应,然后转头朝江美人行了一礼,“江美人,请容奴婢向你细禀。” 江美人见江淑妃让一个宫女应付自己,心中不由大恨,“早有一日定叫你瞧瞧我的手段!” 这头,江淑妃重新在贵妃榻上躺下。 “娘娘为何要跟她说后宫的事?”方嬷嬷按耐不住地问。 “本宫这位妹妹聪明得紧,这些事打探一下迟早也会知道,虽说她不一定会领情,但能让她清楚本宫对她十分不待见,从而远着点永馨宫本宫也就满意了。” “虽说四小姐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但如今永芳宫和永华宫笼络了不少人,于永馨宫不利啊,娘娘为何不利用四小姐对付那些魑魅魍魉?”方嬷嬷不解。 “只要本宫一直认清本分,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皇上在一天,本宫就能屹立于这后宫上一天,而其他的,由着万谢二妃慢慢争好了。嬷嬷,你要记住,这宫里得罪哪的人都未必是绝路,但如果得罪的是凤坤宫的人,本宫未必能保得住你们。” “奴婢不解。” “你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样认为皇后娘娘不得皇上心意?本宫现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若说这宫里哪位娘娘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话,唯有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了。皇后才智有损,可凤坤宫却如铜墙铁壁,其他各宫的人如何也安插不进去,你以为当中会没有皇上的手段?若是不喜皇后,又怎会将自己唯一的胞弟康王交由皇后抚养?又怎会亲自教养皇长子?当年朝臣奏请易后,皇上答复,‘皇后乃朕元配嫡妻,亦是唯一皇子生母’世人皆认为皇上至今不废后是因为皇后育有唯一的皇子,故众大臣争先恐后送女进宫,只盼能早日诞下皇儿,好执掌凤印。可世人却忽视了,皇上先说皇后是嫡妻,再是皇子生母,可叹朝臣自以为聪明……”说到这,江淑妃眼神一黯,心中涩然,若不是父亲自以为是,存攀龙附凤之心,妄想皇后之位,凭自己容貌才情,嫁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相夫教子,又怎会如今此等光景? “娘娘……”方嬷嬷望着这位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女子,想起她一路走来的艰辛,心中不由一痛。 “嬷嬷不必为我担心,进宫这些年,我先学会的就是自知之明和安份守纪。”江淑妃自嘲一笑。 “如今除皇后外,众妃嫔皆不曾生养,娘娘又怎知皇上未有‘生子即可能封后’的想法呢?”方嬷嬷问道。 江淑妃怅然,“众妃不曾有孕,那是……” “如何?” “都说皇家无情,嬷嬷,说不定咱们这位皇上是个例外呢!”江淑妃微微一笑,笑容当中有释然、有心酸,但更多的是无奈。 “奴婢不懂。” “嬷嬷先下去吧!”江淑妃却不愿再谈,摆摆手示意方嬷嬷退下。 第二章 皇宫小霸王 永芳宫正殿内 刚被小霸王暴打一顿的万贵人正哭得梨花泪雨,精心整理过的衣饰乱得一团糟,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刷得东一道西一道。 永芳宫主殿万德妃望着哭个不停的万贵人,心中不由埋怨自家父亲,“你要挑也要挑个有脑子的进来啊,这样的一个草包美人,不用别人整她,她自个就能把自己给作死!”虽心中不满,但万贵人到底是自家族妹,加上又是自家父亲送进宫内的帮手,万德妃还是不得不柔声安慰道,“妹妹别伤心了,妹妹的的确确受了委屈,皇上也会给妹妹一个交待的,快别哭了,先把仪容整理一下,再让皇上作主。” 万贵人抹抹眼泪,委委屈屈地站起来,施了一礼便跟着宫女进内殿去整理仪容。 “娘娘真要去龙乾宫替万贵人出头?谁不知皇上万分宠爱康王殿下,连嫡出的大皇子也得靠后呢。”贴身大宫女具雨低声问道。 “去当然得去,怎么说她也是从本宫宫里出去的,代表的不仅是永芳宫,更是晋邑侯的颜面。若本宫对她置之不理,不论依靠本宫的其他嫔妃,就是晋邑侯府也是不依的。再说,康王虽年幼,可到底动手打人也是理亏,皇上看在本宫和晋邑侯面子也得给她一个说法。只是,得罪皇宫小霸王,这万贵人的前途也就这么多了,顶多皇上为安慰她晋一下位份,其他再多的估计也没了,毕竟,此事若说小霸王错六分,她怎么也错四分,何况还是她对皇后娘娘不敬在先。” “这小霸王真是……”具雨一阵无力。 “怎么说也是皇上唯一胞弟,加之先太后临终所托,自然看得紧点。估计皇上也是把他当儿子般对待了,毕竟相差个23岁呢。皇后也是个有福的,再不得宠,有个在宫里横着走的小霸王护着,哪个敢给凤坤宫眼色,见着了都恨不得yao着走。本宫也想清楚了,怎么也得先生个皇子,其余的再慢慢图之。” 龙乾宫殿门外,一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一路欢快地冲进来,大总管吕仲全连忙迎上前,“殿下,皇上在正殿等着您呢!” “哎,我这就去!”小霸王清脆地应了一声,正欲往正殿跑去,身侧的吕大总管一把抓住他的小胳膊,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可别再犯扭了,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向皇上认个错,少受点苦。”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我先进去啦!”小霸王敷衍地挥挥手,一蹦一跳朝龙乾宫正殿跑去。身后的吕总管一脸忐忑地望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活蹦乱跳却闯祸不断、逐渐远去的小身影,忧心不已。 “皇兄,您找我啊?”小霸王一惯风格,人未到声音先到。 祟元帝从奏章里抬起头,看着这个瘦瘦小小可惹事本领却不小的幼弟,一股无力感油然升起,“来了,说说吧,今日都做了什么事?” “哎,佑安今日做了可多事了。”楚佑安边掰着小指头边说,“早上陪皇嫂和阿锦用了早膳,然后和侍书姐姐去看小乌龟,接着陪阿锦念了会书就去御花园转了一圈,刚回到凤坤宫没多久就听说皇兄您找我了。” “就这些?先不管你陪阿锦念书这事有待验证,就说说你从御花园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祟元帝挑眉道。 “啊!嗯,那个,那个嘛,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啦!”楚佑安摸摸脑袋,一脸‘不要问我啦,快别问啦’的表情。 “说!”祟元帝狠狠瞪了他一眼。 “也没什么啊,就是看见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对皇嫂不敬,还出言不逊,我气不过就轻轻推了她一下。”楚佑安避重就轻地回答。 “就这样?只是轻轻推一下?没有推倒在地?也没有压着她打?”祟元帝冷哼一声,继续问道。 “嗯,这个,这个……也没您说的那么夸张啦!”楚佑安有点不安地对对手指。顿了顿,又理直气壮地说,“皇兄您不知道,那个女人太可恶了,马马虎虎行礼不说,还口出狂言,说什么‘傻子也敢占据凤座,迟早一天会跌下来!’你说可气不可气?” “她真这样说了?” “嗯,就这样说了,当时侍琴姐姐也在呢。”楚佑安使劲点头,还搬出凤坤宫宫女作证,以示可信性。 祟元帝眼皮一敛,遮住眼中的阴狠。 楚佑安有点不安地扯扯外衣,试探地叫了声,“皇兄?” 祟元帝抬起头,神情已无异状,“虽说她无礼在先,可你亦有错。” 楚佑安撇撇嘴。 祟元帝望着一脸“我没错”的小霸王,一脸无奈,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说吧,这是今个月第几次了?上次砸了御膳房,隔几日又打了内务太监,还弄坏了太傅的画卷,扯了太傅的胡子,接着今日又打了万贵人,你给朕说说,接下来的几天又打算拿什么人开刀,朕好有个心理准备。” “上上次砸御膳房是因为他们拿不新鲜的鱼煮给皇嫂吃,上次那个内务太监欺侮侍琴姐姐,太傅画里的小河没有乌龟,我只不过帮他添上去,扯他胡子又不是我有意的,只不过见他胡子上有脏东西,好心好意想帮他来着,谁知他不识好人心,一个劲地往后退,我手松不够快,这才把他胡子扯了下来的。这次是那个万贵人对皇嫂不敬,我看不过去就揍她了,下次她还对皇嫂不敬,我还揍!”楚佑安握紧小拳头,挥了挥小胳膊,狠狠地点了点头,以示决心。 祟元帝额上青筋跳了跳,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心头那把火压下去,“过去那些事朕就不追究了,可这次,佑安,你是大楚的康王殿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动不动动手打人,圣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像今日这事,是万贵人对皇后不敬在先,理在你这边,可你一动手,有理也变无理了。” 楚佑安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大丈夫?可皇兄,佑安才七岁,长得也不够高,都说顶天立地大丈夫,可佑安还没皇兄腰高,怎么能顶天立地呢?君子嘛,他老曰这个云那个的,我都听不懂,当然也不是君子啦,所以说应该是可以揍人的。” 祟元帝再次深呼吸,努力了几次,最终宣告失败,愤怒地一拍御案,“滚出去跪着反省,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是大丈夫是君子了才起来!” “哦,臣弟遵旨!”楚佑安挠挠头,施礼退到殿外,朝着东北太庙方向跪了下来。 殿外的吕总管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一阵心疼,“这大热天的,殿下又是早产的孩子,从小身子骨就不怎么好,这样跪下去出什么事可不是把人给心疼死?”正着急,远远看见皇长子走了过来,急忙迎上去,“殿下来得正好,烦请殿下劝劝皇上,康王身子可禁不住这样跪下去啊!” 八岁的皇长子殿下板着一张包子脸,“公公放心,我自去向父皇求情,请公公替我通报一声”。 吕总管点点头,急急忙忙前去通报。 “阿锦你来啦?记得帮我的小乌龟喂食没?”看见侄儿走过来,楚佑安急忙招手示意。 “这时候还关心你的乌龟?”楚宸锦无语。 “当然啦,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还差点掉河里了呢!”楚佑安点点头。 话说月前小霸王拖着爱装大人的侄儿楚宸锦在宫里游荡,行至西六殿外的河边,发现一只乌龟在边上慢悠悠地爬着,小霸王心中甚喜,一个箭步扑上前想捉住它,结果一不小心踩中河边的小石,差点一头栽进河里,唬得身边的小太监拼命扯着他腰带,这才避过一劫。可惜最终还是被皇上知道了,一怒之下让人填了那条河,让人不由感叹一声,“小河何辜!” 见楚佑安又提及那事,楚宸锦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他,连累自己被父皇罚! “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有劳!”说完,楚宸锦再瞪了楚佑安一眼,然后向正殿走去。 第三章 有难同当 “给父皇请安!”楚宸锦认认真真向祟元帝行了一礼。 “起来吧,阿锦有什么事?”祟元帝明知故问。自己这儿子虽然言行之间老是嫌弃佑安言行无状,可每次小霸王有事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求情,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阿锦来是替小皇叔求情的。”楚宸锦老实答道。 就知道是这样!祟元帝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 楚宸锦面不改色,估计也是做这事做习惯了,硬着头皮说道,“小皇叔虽然动手打人不对,可是却是出于一片爱护长嫂之心,再者此事也并不是小皇叔一个人的错,是那个万贵人言行无礼在先。”已经从凤坤宫宫女侍琴口中得知真相的楚宸锦认真替楚佑安辩护道。 “朕并未说此是全是佑安一人的错,只是身为皇室子弟这样动粗,就算为着皇室颜面着想,朕也不得不惩罚他!”早就习惯因替楚佑安求情而与儿子交锋的祟元帝从善如流。 好吧,扯上了皇室颜面的高度,楚宸锦一时语塞,斟酌片刻才期期艾艾的说,“可,可小皇叔身体一向不怎么好,这大热天的跪在外面,若是又病了不是让大家心疼吗?” 来了来了,又来这招,祟元帝无语。幼弟是早产儿,又挑食,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身子也的确不怎么好,可每次儿子求情被自己驳得无话可说时就用‘小皇叔身体不好,不能受罚’这招,偏这招还无往不利。想着若佑安真个跪出好歹来,阿宝还不跟自己急?!想起凤坤宫里那位单纯善良的女子,祟元帝一脸柔情。 楚宸锦见父皇神情松动,再接再厉,“小皇叔若又病了的话,母后又会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的,还有孟嬷嬷、兰姨、侍琴姐姐她们也会心疼的,阿锦、阿锦也会不安的,还有、还有……”楚宸锦恨不得把跟楚佑安有关联的人都数出来。 “得了得了,再跪一个时辰就让他回去,怎么说动手打人也是他不对,朕若不罚他对朝臣、对其他妃嫔也说不过去。”祟元帝妥协。 “还要一个时辰啊?”包子脸纠结了,也不知小皇叔能撑够一个时辰不?想了想,大义凛然地挺挺胸膛,“小皇叔是为了保护母后才犯了错的,而保护母后是儿子责无旁贷的责任,现如今小皇叔替儿子保护了母后,儿子愿陪小皇叔一起受罚!我们每人只跪半个时辰行不?”最后那句楚宸锦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祟元帝嘴角抽了抽,这算什么?二一添作五? 盯着儿子那不安又充满期待的小脸,祟元帝无奈苦笑,“罢了罢了,就如你所说的吧!” “谢父皇!那儿子出去跪着了!”楚宸锦高兴地行了个大礼,步伐轻松地走了出去。 祟元帝望着儿子的身影,无力地拍拍额头,亏大家都说自已这个儿子年纪小小就知书识礼,行为有度,其实是跟他那个风风火火的小霸王皇叔比较得来的吧!再想想那个不爱念书,到处闯祸惹事的幼弟,更是头痛!连今个月这个在内,已经被他气走了三个太傅,搞到现在只要一听是教授康王念书,翰林院那些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被盯上。 想到这,祟元帝再次按按眉头,为幼弟的教育问题忧心不已。那小子底子不好,挑食,还十分厌恶药膳,太医院设计了一系列替他调养身子的计划,可因为臭小子的不合作而被搁置,看着活力十足,可个子瘦瘦小小的,比平常七岁孩儿要小要弱,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病上几日,每次生病都扰得整个凤坤宫上上下下坐立不安。 得想个法子治治这小霸王才行!祟元帝沉思着。 “皇上可是在为康王殿下担心?”一旁的吕总管察言观色。 “嗯,朕要想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才治得了他!” “奴才倒是有个人选,就是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吕总管回答。小霸王虽说是交由皇后抚养,可十天里也是三四天是呆在龙乾宫里由皇上看顾的,身为龙乾宫大总管,吕仲全也不得不挑起照顾小佑安的担子,可以说他也是看着楚佑安长大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祟元帝当然也明白吕总管对佑安的感情。 “皇上还记得先帝时那位夏太傅吗?奴才说的就是他。” “夏太傅?”祟元帝想了想,“就是那位敢怒斥宁庶*害前朝、目无法纪的铁面太傅?” “正是!当年先帝要处斩他,只是夏太傅桃李满天下,在清贵学子中极有声望,宁庶人为拉拢学子,亦为显示自身大度,故向先帝求请,先帝才松口。可夏太傅却不愿再为官,辞官离开了京城,据说现今居于昆山。”吕总管回答。“只是,以夏太傅心性,估计不愿再出山。”吕总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你是说朕要将佑安送往昆山?” “估计需要如此,夏太傅与晋宁侯关系一向极好,亦是儿女亲家,奴才也是偶尔从晋宁侯口中得知此事,皇上若要知详情,不如诏晋宁侯细问?” “那就宣晋宁侯觐见”祟元帝一锤定音。 “是,奴才这就去宣晋宁侯。”吕总管行礼退出。 楚佑安呆呆的看着直直跪在他身旁的楚宸锦,一脸不可置信,“阿锦你怎么了?难道也闯祸了?皇兄也罚跪了?” 楚宸锦撇了他一眼,一脸‘你以为我是你啊’的不屑表情。 早被侄儿打击惯了的小霸王无视他的白眼,笑嘻嘻道,“小皇侄,叫声皇叔来听听,咱叔侄二人今日也算是有难同当了吧?” 楚宸锦不由气苦,这个耍赖成性、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的混蛋,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 话说小霸王最爱就是戏弄一本正经、年龄还比自己大的皇侄,总逗他叫自己‘皇叔’,可偏偏楚宸锦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叫他一声,还在前面加个“小”字,私底下任小霸王怎样威逼利诱都不屈服。 “你要我叫,可你哪有一点当叔叔的样子,三天两头闯祸惹事,还老连累我受罚。”说到这楚宸锦就一脸憋屈,天知道因为这无道皇叔自己被连累了多少次! “你不叫我也是你叔叔啊,亲亲的呢,嘻嘻!来嘛,叫声来听听!”小霸王不死心。 “滚,滚远点!”楚宸锦嫌弃道。 “滚不远,跪着呢!叫声嘛,好侄儿!” “不叫!” “叫嘛,叫嘛!” “不叫不叫,死都不叫!” …… 不说叔侄二人在外斗嘴,单说龙乾殿内祟元帝向晋宁侯问起夏太傅的事。 “夏太傅?”晋宁侯有点意外,老友已经致仕多年,怎么皇上又提起他来了? “嗯,夏太傅如今居于何处,日常有何消遣?可是继续教授学生?”祟元帝问。 “回禀皇上,夏太傅现居于昆山,日常只是种种花草,含饴弄孙,并不曾开馆受课,只是闲来辅导孙儿孙女读书写字。”晋宁侯回答。 “若朕让他官复原职,并进宫教授皇子,你看他可会接受?” “夏太傅年已花甲,加之早前曾摔伤,身体恐经不起波折。再者,当年他辞官时曾立誓永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他的性子皇上想来也有所闻,让他破誓受官上京恐难如愿。”晋宁侯斟酌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 “嗯,当年之事朕亦有所闻。没其他事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晋宁侯离开后,祟元帝沉思,“看来还是得把佑安送往昆山啊!” 而另一头罚跪的叔侄二人,老老实实跪满半个时辰后,给祟元帝回禀过后便相至扶持着一拐一拐回凤坤宫去了。 祟元帝望着那对难叔难侄,摇头失笑,吩咐道,“着太医院首给两位皇子看看去。” 第四章 皇后阿宝 当晚,祟元帝驾临凤坤宫,摆手示意太监不必通报便直接向正殿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吕仲全示意其他宫女太监不必再跟,自己亦老老实实站侯在正殿外。 祟元帝刚靠近殿门就听到楚佑安的撒娇声,“嫂嫂,你瞧,可疼了,都青了,皇兄一点也不心疼人,让人家跪了足足半个时辰!疼死了!阿锦,哦?”最后两句估计是寻求同盟支持。 接着便听到轻柔的安慰声,“来,嫂嫂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阿锦也过来也让母后吹吹!” 祟元帝无奈摇头一笑,大步踏进去,“谁在背后告朕的状啊?” 一见祟元帝进来,罪魁祸首吐吐舌头,抵死不认帐,“没有没有,没有人告状,哦?”最后的‘哦’是扭头问皇后。 “是呢是呢,佑安可不会告状。”皇后阿宝连忙给予支持。 坐在旁边的楚宸锦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两笨蛋!自家母后本来就不怎么聪明,遇到小皇叔就更不聪明了。 祟元帝哈哈大笑,一把抱起打算向他行礼请安的两个小家伙,“竟敢乱告状,该罚!” 楚佑安连忙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皇兄,刚罚过了,膝盖还涂着药呢!” 旁边的楚宸锦也是一副‘饶过我吧’的表情。 祟元帝大笑,把两小家伙交由各自的嬷嬷,“赶快洗漱休息,朕就饶了你们!” 两个逃过一劫的小家伙连连点头,迅速后退闪人。 祟元帝望着两个小家伙的身影,心中一阵好笑。 身边的皇后阿宝上前替他更衣净手,“可用过晚膳了?” 祟元帝抓住阿宝忙碌的手,“用过了,不忙,我有话跟你说。” “嗯?”阿宝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歪着脑袋问。 祟元帝看着她有点懵懂的表情,一时爱得不行,伸手拉过,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想我没?” 阿宝羞得满脸通红,成婚这么多年,她还一如最初般容易害羞,“嗯。” “嗯是什么意思,想还是不想?”祟元帝逗她。 阿宝脸更红了,可还是老老实实回了一句,“想了。” 祟元帝更喜,连连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这个女子,虽然不甚聪明,可品性良善,待人真挚,是在那段夺嫡的灰暗日子中除了母后外唯一给予自己光亮的人。在这么多年亦始终保持一片稚子之心,世人皆说皇后才智有损,可他却独爱她这一份纯真。 “傻阿宝……”祟元帝摸摸她滑腻的脸蛋,爱怜道。 “阿宝才不傻,阿宝会绣花、会做衣服、会生娃娃,还会照顾小佑安!”阿宝连连抗议。 “好,好,阿宝不傻,我家阿宝可聪明了,会绣花会做衣服会生娃娃还会照顾小佑安!”祟元帝忍着笑意道。 “你,你敷衍我!”阿宝气得跺跺脚。 “阿宝果然聪明了,竟然知道我在敷衍!”祟元帝继续逗她。 “哼!”阿宝傲娇地扭过脑袋。 祟元帝强忍笑意,轻轻晃着怀里生气的小妻子,哄道,“阿宝最聪明了,谁也没有我的阿宝聪明!” 阿宝这才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也不是啦,阿祥也很聪明的。” 祟元帝笑出声,“是是是,我也很聪明的。” 言归正传,祟元帝拉着阿宝的手在榻上坐下,“阿宝,有件事想跟你说说,我打算把佑安送到昆山去。” “啊?这是把佑安关起来吗?我听说有些小孩子不听话,家里的人就会把他关起来,若是这样的话佑安不是很可怜?阿祥不要送走佑安啦”阿宝拉着祟元帝的衣袖,撒娇道。 “乖阿宝,这不是把佑安关起来,是送他去念书,昆山的夏太傅是先帝时的太子太傅,人品学识一流,最重要的是他做事严谨周全,亦不惧顽劣子弟,有他教导佑安,磨磨他的性子是大有好处的。”祟元帝耐心解释。 “那佑安学成之后就会回来吗?” “不必等学成,每半年我也会派人接他回来与你相聚,可好?” “那,那好吧,什么时候起程?我得给他准备准备。” “你给他准备些衣物即可,其他的我已命吕仲全准备妥当了,让小福子跟着去照顾他起居,林宏卫保护他安全,我还另派12名暗卫暗中保护,你可放心了?” “好吧。”阿宝皱皱鼻子,无奈同意。 祟元帝捏捏她的鼻子,一笑,“阿宝这么聪明连娃娃都能生,要不再给我生一个小阿宝?” “啊?”阿宝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祟元帝一把抱起,朝内室走去。 这晚,凤坤宫内一片春意。 次日,祟元帝下旨安抚受伤的万贵人,晋升她为万嫔,居永芳宫西殿。 永芳宫西殿内,刚升为万嫔的万氏呆呆地跪时,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这样了?别其他?没有说赔礼道歉之类的?” 传旨的太监一脸可惜,这万嫔娘娘脑子居然是不清楚的,“娘娘,接旨吧!” 跪在旁边的万德妃推了推仍未反应过来的万嫔,示意她赶紧谢恩领旨。 万嫔反应过来,委委屈屈地接过圣旨。 万德妃望着这个仍认不清形势的、扶不起的阿斗,心中实在是无奈至极!上天大概只顾着给她出众的美貌,忘了给她脑子了!哦,没忘给脑子,只是往脑子里塞了草! “恭喜妹妹荣升了!”敷衍地道了声贺,万德妃正欲走人。 “姐姐,难道就这样完了吗?明明是康王动手打人的,怎么就是随便跪半个时辰就算了,赔礼道歉都不需要的吗?” 万德妃强惹心中厌烦,语气不善,“那你想怎么样?让康王给你赔礼道歉?你什么身份?让堂堂亲王殿下给你道歉?要说道歉,你得罪皇后在先,怎么不见你到凤坤宫给皇后娘娘告罪?皇上没有追究你对皇后娘娘的不敬之罪你就该知足了!” 万嫔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姐姐再给妹妹一句忠告,‘做人要先认清自己身份’!”说罢,万德妃转身离去。 身后的万嫔一阵气结。 这厢万德妃气闷地返回正殿,宫女具雨连忙上前安慰道,“娘娘犯不着为这些不识好歹的人生气。” “你说怎么就会有这么蠢的人,白长了好样貌!” “估计侯爷也是想找个不聪明的女子助娘娘诞下皇子,也是怕她产子后心大给娘娘添麻烦。” “父亲虽是一片好意,可也不能找这样的啊!这样的人不拖后腿本宫在谢天谢地了!” “只要等她怀上身孕……” “你认为凭她这样,皇上还会宠幸她?”万德妃不屑。 “娘娘,世上无绝对……” 万德妃默言,心中若有所思。 凤坤宫内,楚佑安得知自己要被送去昆山,一时翻滚耍赖,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让周围的太监宫女叹为观止。 唯一对楚佑安的撒娇耍赖无计可施的阿宝则差点急红了眼,不知所措地劝慰着那小祖宗。可就算阿宝再心疼,也不敢擅作主张说出不用他去了的话。 楚佑安见自家嫂嫂虽然心急心疼,可也说不出反悔的话,心知大势已去,自己这趟昆山行是免不了的了。皇兄虽然宠爱自己,可从来也是一言九鼎的,现今连嫂嫂都无计可施,可见此事是皇兄的主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楚佑安见达不成目的,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委委屈屈地朝阿宝撒娇,“嫂嫂,佑安舍不得您……” 阿宝一听,眼圈都红了,“嫂嫂也舍不得你……” 一旁的楚宸锦看着正表演‘叔嫂情深’的二人,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上。 出发当日,阿宝搂着委屈的楚佑安泣不成声,“佑、佑安,你要、要好好照顾自己,不、不能挑食,要认真念书,不许再淘气。” 楚佑安吸吸鼻子,“嫂嫂,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再有谁敢欺负你你就使劲欺负回去,等我回来了再帮你报仇!” “嗯、嗯!” 祟元帝父子二人立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本来还有的离愁别绪被这两活宝弄得烟消云散,二人上前,一个抱过妻子,一个拖走皇叔,使劲把叔嫂二人分开。 “好了好了,再耽搁晚上就赶不到驿站,到时得睡外头了。”深知阿宝弱点的祟元帝一开口就让阿宝止住了哭声。 “啊?那赶紧上路,佑安可不能宿在外头啊!” “林宏卫,出发!”祟元帝果断地朝护卫下令。 “遵旨!” 还没反应过来的楚佑安还在懵懂中就被早看不下去的林宏卫一把抱住,送进马车里。 “啊!我还没跟皇兄、阿锦、孟嬷嬷、兰姨他们告别呢!还有还有,我的小乌龟没带!”已经回神的楚佑安哇哇大叫,可是马车已经出发,朝着昆山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