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永生咒》 第1章 楔子 传说,在比炎帝王朝还要久远的从前,有一段被诸神尘封起来的历史。 当时的人口很少,而且最长寿的人一般活不过50岁,却不像原始社会那般,因为出现了文明与各种发明。人们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生活在一起,平均每个部落20人,若是一个部落有30人,就算一个大部落了。 遵循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部落选出最强壮最聪明的人成为部落首领。 原本每个部落间都有着一种天然的平衡,各自擅长不同领域的他们能过通过物物交换维持生活。 然而,某一天,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在一个只有十人的最小部落里,降生了一个一出生便是孤儿的孩子。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活下去,但是他却活了下来,在被其他部落欺辱中存活下来。 他不可思议地成为了部落首领,接着,他开始报复了,报复所有对他不公的人。 他有着不同于他人的军事头脑,他有着比任何首领都要强悍的身手,他就如同一个上古魔神般,命令着自己的部落,通过各种手段,通过一场又一场战争,逐渐吞并了全部部落,并自立为王。 他残暴,他暴虐,他荒淫无道,他喜怒无常。从此,天下黎民苍生的噩梦便开始了。 人民衣不蔽体的时候,他穿着貂皮大衣,人民食不果腹的时候,他尝着熊掌鱼翅,人民住着破茅草房和山洞的时候,他的宫殿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豪华。他懂得如何用兵何谓王道,却不得民心。 难民奋起反抗,然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骨架如何拿得起兵器穿得上铠甲?顿时间,死伤无数。 高高在上的神明终是看不下去了,他们不能看见苦苦创造出来的泥人被一个受了魔神蛊惑的次品毁灭,于是,神罚降临。 ‘从你统治起,200人不到的人口便死了60人,按照每人50年的寿命,你得替死去的人活3000年。从今以后,你手上每增加一条人命,你就得多活50年。’ 永生咒。 “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太可笑!永生,这是惩罚吗?这分明是礼物!无知的神明!”他狂笑着,看着自己的王朝被神明从历史上抹去存在的痕迹,看着丧失记忆的人民,他又一手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朝。 当100多年过去,当他始终无法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的时候,当自己的寿命从3000年变成6000年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永生,其实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折磨。 他自杀过很多次,但每次都会发现,自己赤身*地出现在离自杀点不远的地方。 除非6000年过去,要不然他永远无法拥抱死亡。 永生的空虚寂寞与苍凉,这就是一种诅咒。 于是,他苦笑着,开始了一场长达6000年的旅行。 他不存在于历史上,但是,他却活在每一段历史中。 第2章 chapter01 古埃及,底比斯。 繁华而富庶的王都,这是每个来到底比斯的外来者第一印象。似乎在底比斯,就没有贫穷这一说法。 鼻翼微动,燥热的空气缓缓流进肺里,感受着那似乎要将胸腔燃烧起来的温度,少年面无表情,又慢慢将在肺里转了一圈的气体吐了出来。 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早已适应了这种气候,以及这看似繁华光鲜的城市。 他看上去不大,只有十来岁,但是他很瘦,瘦得只剩骨头,脸颊深深凹陷,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一阵风吹来他就会和风中的砂砾一同远去。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块灰色的破布围在腰间,倚靠着墙坐着,仿佛那堵墙就是他全部的支撑似的。 但是他那双棕色的眼格外锐利,如同大漠苍鹰锁定了猎物那般,越过了人来人往的街道,无视了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穿着如同大多数外来商人一样,长袍,长长的头巾,遮了半张脸,这样的打扮既可以挡风沙又可以遮阳。然而,与其他商人不太相同的是,他穿的是一件做工上好的亚麻布衣,这点少年一眼就看了出来。 在古埃及,服饰其实也是金钱地位的象征。少年盯着这个男人盯了两天,从他进入底比斯的第一天起,一直到现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刻,他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一定是个富商,而且,还是一个孤身一人的富商。今早,他亲眼看见他拿了一大袋的金币来到集市上。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而且明天,就是他上交“贡品”的日子,如果他拿不出钱,那么他绝对会被暴打一顿,然后卖作奴隶。但是,又有谁会需要一个十多岁的瘦弱孩子当奴隶使唤呢? 这就是身为孤儿的悲哀。不过,少年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至少现在他还拥有自由身。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阴戾,他扶着墙站起来,看准了目标,疾步走上去,撞着男人的手臂而过,却因为身体过于虚弱用力不当而摔倒在地。他立刻匍匐在男人的脚边,用带着颤音的沙哑声音慌乱道:“对不起!大人!对不起!肮脏卑贱的小人弄脏了您的衣服……” 他的声音懦弱得让人鄙夷,但是他埋在双手间的双眼却冷若冰霜,不见一丝怯懦。 一般情况下这些高高在上的富商只会狠狠地踹他几脚以示他们大度的高尚品格,少年也正做好了这种准备,甚至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用手臂保护好脆弱的肋骨。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这位富商并没有对他拳打脚踢。 “不,你并没有弄脏我的衣服,倒是我把你撞倒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如同清风拂过般,拂去了燥热的空气,似乎他才学会埃及语不久,声音听起来有些缓慢,但是却意外的舒心。下一秒,一双微凉的手抓住了他骨瘦如柴的手臂,慌忙之中他只能飞快地将偷来的钱袋放进裤子里。“怎么样?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吗?” 被男人温柔扶起的少年有些愣神地看着他那琥珀色的双眼,他确实是从外地来的,因为他的双眼不像这边人那般有着深凹的眼眶,但不知为什么少年却觉得这双眼看起来依旧深邃。他敢确定,这双眼睛是他见过最干净的双眼,没有其他人对他的鄙夷和嘲讽,没有他见多了的阴冷贪婪,只有深深的关切。 纯粹,无欲无求…… 过了好半天,少年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没…没事,我没事……” “那就好。”男人似乎笑了,少年看不清他面巾下的脸,但是他能依稀从男人那微微眯起的漂亮双眼里看出他笑了。 “小孩子别在街上乱跑哦,注意安全。”他依旧用那温和的嗓音缓缓道,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转身便消失在人群里。 小孩子?哼,你是指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吧。少年冷哼一声,像他这种在集市上长大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没有童年。那男人虽然温柔有礼,不过也变相的说明他没见过多少世面,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怎能体会世间黑暗? 少年颠了颠钱袋,满意地回到“进贡”地点,将钱袋直接交给了一个给人跑腿的手下。他本以为这次会拿到不错数量的食物,结果却等来了一顿拳打脚踢,以及砸到他头上的钱袋——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钱,而是一个又一个小石子! “不!大人,求您了!别把我卖给奴隶市场,根本没有人会要我,我会死的,大人!”双臂被两个男人架着的少年不断挣扎着,可惜他一个三天没有吃饭的瘦弱孩子的挣扎,在这两个身材健壮的男人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所以他只能大声哀求着,希望他嘴里所说的“大人”能够听见。 “我保证……不,我用生命向拉神起誓,我今天一定把属于您的钱交给您,不,双倍!我交双倍!” “你已经一个多月没给我交上足够分量的保护费了,你小子又能从哪得到双倍的钱?”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招了招手示意那两个男人停下来,面带嘲讽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少年。 “小人盯上了一个外来的商人,是个富商,真的,今早小人亲眼看到他有一大把金币,只是他太过狡猾了,竟然准备了两个钱袋迷惑小人。”想着刚才那个男人温柔关切的模样,少年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撕碎,“关键是他是孤身一人,大概商队的人在途中遇到了沙尘暴,只活了他一个。小人盯了他两天,大人,您知道小人的眼光和直觉,他真的是一只肥羊!只要您肯大宏大量宽恕小人,小人立刻带着您的手下去那只肥羊的住所!” 男人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便指着站在少年身旁的两个男人道:“你们跟他去,如果他耍什么花样,立刻宰了。” 少年听着男人不屑的语气,埋得低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和隐忍,他咬了咬牙,立刻抬头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爬过去亲吻了男人的脚背:“谢谢大人,小人马上带他们去!” 暂时留下自己小命的少年往住所出赶着,他发誓,一定要给那只虚伪阴险的狐狸一点厉害尝尝,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番田地。 那男人的住所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农户家,如果不是少年盯了他两天,他绝对看不出来这破旧房子的主人竟然是个富商。 “就是他……”少年远远地看着院子里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做些什么的男人,咬牙切齿道。这穿着长袍貌似仙风道骨的背影他绝对忘不了。 那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大步走上前,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一个温和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终于来了,走了这么久,先过来喝杯茶休息休息吧。” 他右手纤长骨感的手指握着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酒壶”,左手微微揽着右手宽大的袖口,金黄的液体缓缓从“酒壶”里倾泻而出,倒满了四个小杯子。那动作虽然很平凡,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姿态。 那两个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其中一个大步上前,大手一挥,直接将石桌上的杯子扫落到地上,金黄的液体撒了一地。“听说,你小子从老远而来到我们底比斯做生意?不知你知不知道规矩……” 少年躲在不远处看着那个白色的侧影,男人依旧围着面巾,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家里还围什么面巾。他看见他那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打湿的地面,眉头微皱,用少年听不懂的语言轻叹了一声,大概是在可惜这地上被他称作“茶”的东西。 “喂,跟你说话呢!说什么鸟语!”见自己的话没有被回答,开口的男人有些恼怒了,用手用力拍了拍那男人的脑袋,直接将他的头巾拍到了地上,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在场的三个埃及人有些微楞,因为尽管来底比斯的外国商人数不胜数,但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长相——微微上翘的剑眉斜插/入鬓角垂落下来的黑发之中,又长又密如同刷子一般的睫毛遮住了他那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脸部线条柔和但棱角分明,那双薄唇颜色偏淡,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却衬着他那张脸格外深刻。 “你们啊……”他叹息着,唇角微翘,不知为什么少年从他这笑容和语气里,读出了一分长辈对无知孩子的无奈。“需要多少钱?”他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头巾,长长的墨发便从肩上垂落下来。他似乎是屈服于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的淫威之下,但那语气,却偏偏像是对哭闹耍赖孩子的迁就与妥协。 “……”那两个男人微微一愣,这男人的态度让他们始料未及。“把……把你全部的财产拿出来……” “好。”男人回答得十分无所谓,但少年知道,这不是怕了他们。 “……还有,”另一个男人微眯起眼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瞧了一番,“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他这副面容是谁都没有见过的,那些有特殊收藏癖好的大老爷们肯定会喜欢这样的奴隶。 男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两个人,可是谁都不会以为他现在心情很好,因为那双眸子,分明如同猛兽般,涌动着比尼罗河水泛滥时还要恐怖的暗潮。 “哎,又多了100年啊……”他又说出了谁都听不懂的语言,那语气似乎是无奈,但那表情,却根本不在意似的。 下一秒,鲜血染红了地面。 少年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把细长兵器,那似乎是从他腰间变出来的,少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柔软的银色兵器。他的动作很快,行云流水,宽大的白色袖口一挥,银色利器便如同一支优美的舞曲般,毫不留情地划过了那两个男人的咽喉,血溅一地,而他依旧白衣挺立,银色刀身纤尘不染,被他收回了腰间。 “出来吧。”他淡淡道,双手相对放进袖口里,抄手而立,面带温和的笑容看着不远处的沙堆。 少年咬咬牙,看了看地上的四个小杯,硬着头皮走到那个笑得一脸温柔和煦却杀人不眨眼的男人面前,扬起头,眼里没有任何懦弱与退缩。 “人确实是我带来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他狠狠地瞪着表情依旧温和有礼的男人。他确实害怕死亡,如同所有普通人一样,但是逃跑那又如何?先不说这男人身手怎样,就算他逃回去,依旧会被这两个尸体的主人杀死的。 事到如今,也只有豁出去了……少年如狼般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敌人,似乎随时准备着舍命一击。 看着少年凶狠的样子,男人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出了声:“孩子,你认为我会把你怎么样?为了活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少年微微一愣。 男人细细的看着他,如水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一丝与刚才那锐利沾边的味道,突然,就像灵感来了一样,他缓慢道:“就算我让你回去,你也会死吧。” 少年没有说话。 “跟在我身边,如何?我会教你认字,写字,我会教你知识,做人的道理。” “……那你刚才那种身手呢?” 男人看着少年,如同之前在街上那般,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会教授你所需要的一切。但你得告诉我,除了自卫,除了生存,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少年微微垂下不屈的眼,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有幸见到的宏大画面,蓦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我不想成为某人的走狗,我不想对谁卑躬屈膝,我不想让别人对我颐指气使,我不想让任何人看不起。我要让从前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鄙视我的人,嘲讽我的人,伤害我的人,唾弃我的人,全部都跪下来亲吻我的脚尖,我要成为埃及的大祭司,神的代言人!” “我要”,而不是“我想”啊……男人笑了,真是一匹有野心的狼。 “很好,我教你,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男人拍了拍少年的消瘦的肩膀,“告诉我,你的名字。” “伊莫顿,我叫伊莫顿。” “伊莫顿?挺好的名字。”男人点点头,“那么,你先把地上的杯子茶壶捡起来冲洗一下,然后给自己整理一下房间,我来处理这两个尸体。” “……等等,您呢?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姓名……”伊莫顿看着男人拖着两个尸体就准备往外走,立刻叫出了声。 “我的名字?名字……”男人原本就比较缓慢的声音变得更加缓慢,见此伊莫顿赶紧补上一句:“您的真实姓名,我知道您准备随便告诉我一个假名!” 伊莫顿这次总算在男人脸上看见笑容以外的表情,但那愣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男人脸上又挂起了那温文儒雅的笑容:“好吧,我的真实名字……让我想想……名字……哎,抱歉,伊莫顿,我已经很久没用过那个名字了,以至于现在我都忘记我叫什么,你暂且称呼我为‘先生’,等我日后想起来,必然会告知于你。”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伊莫顿不由得嘀咕起来——不就是不想告诉他名字吗,干嘛找这种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借口…… 第3章 chapter02 等男人回来,已经是傍晚了。 伊莫顿给自己整理出一个房间后,便一直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等待。他没有想过翻出男人的钱就赶紧逃跑,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个恶徒知道自己的手下死了,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伊莫顿要比同龄的男孩成熟得多,这也许是与小时候的际遇有关。他不会好奇地到男人房间里转转,因为他没有被允许这么做。他一直耐心地等待着,虽然心里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许那个富商不会回来了。 毕竟谁会收留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至于作为老师教授学生什么的……这只有那些大富大贵的官员或者王室家里孩子才会有老师。 而且祭司,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除了世袭、法老的指定以及神谕外,没有第四条途径,那个“先生”,真的能帮助他成为祭司吗? 伊莫顿心里没有底,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渺小的希望,他也不想放弃。他再也不要过着没有明天的生活,再也不要。 傍晚的风吹得伊莫顿有些凉,他搓了搓细竹竿子似的手臂,抬头望着太阳西下处,终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男人终于回来了,风吹的他的衣角和乌发恣意舞动,但他那琥珀色的双眼却如同夕阳下的尼罗河般,宁静安详。 伊莫顿不知道怎样的环境怎样的国家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人,小小年纪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直到多年以后,当看到他微微低头看书,纤长的睫毛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剪影,偶尔吹来的风轻柔地划过他的长发时,他才恍然想起,也许世人口中所说的,神庙里供奉的神明,大抵上便是如此。 “先生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处理尸体很麻烦吗?”现在的伊莫顿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自己在这等了一下午,又饿又无聊,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所以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伊莫顿,伸出手来。”先生语气不变道,他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不耐,只是解下了头巾,从宽大的的衣口里拿出了一包东西,放到了乖乖伸出手的伊莫顿手里。 伊莫顿解开来一看,发现是一包衣物。 “凡事不要过早下定论,伊莫顿,也不要只看表面现象,也许你看到的,并不是全部。当然了……”先生笑着,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伊莫顿眉间的褶皱上,“更不要把自己的情感全部表现在脸上。成为大祭司,注定要树立很多敌人,包括你们的法老,你要学会如何自保,各种层面上的自保。” 伊莫顿听了,微微一愣,立刻点点头,刚想给先生来个跪拜礼,先生就伸出手扶起了他。“伊莫顿,你很聪明,你知道能屈能伸,但是,既然你‘要’成为大祭司,就要有大祭司的风骨。现在,除了你的神明,你的法老,你的上级,你不需要对任何不相关的人下跪行礼,当你成为大祭司之后,除了神明,你不用对任何人下跪。” “……先生,难道您也是‘不相关的人’?”伊莫顿疑惑道。 “我从来都不曾相关。”先生笑着,拍了拍伊莫顿的脑袋,走进了房间,“饿了吗?我来给你弄点吃的。” 不知为什么,伊莫顿竟然觉得先生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苦涩,不过还没待他多想,听见先生要做饭后,伊莫顿立刻接了一句“我来帮您”便跑进了厨房,将刚才的疑惑丢在脑后。 伊莫顿还以为这个手指干净一看就知道不怎么干活的富家老爷不会做饭,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家的先生不仅会做饭,而且还做得特别好吃,伊莫顿敢保证自己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包。 看着伊莫顿狼吞虎咽,先生不禁笑了:“别急,不够还有。你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这几天不宜吃过于油腻的东西,等这几天过了,我再给你做些肉食。” 伊莫顿的嘴塞得满满的不便开口,只能狂点头。抬头便看见先生不急不缓的动作,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细心地训练考究,不禁也学着先生那样,动作慢了下来,但怎么也学不出那种神韵,倒有种邯郸学步的感觉。 所以,先生的身份应该不仅仅只是外来富商吧……毕竟这种教养,没有一种地位的人是根本练不出来的。 伊莫顿偷瞄着自己对面的男人,暗暗想着。 伊莫顿从来都没有睡得如此安心过,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醒来,他还以为昨天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直到看见了先生,自己才稍稍有点放心。 一个星期以后,看着气色明显比一个星期以前要好很多的伊莫顿,先生一边倒着茶,一边慢悠悠道:“等会儿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先生?”伊莫顿拿着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被先生称作“茶”的液体,似乎是用什么植物的叶子泡出来的,苦涩之味就算伊莫顿喝了这么些天,都还是不能适应。也不知道他这个先生是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东西。 “集市。”先生淡淡吐出二字。 伊莫顿的手指一顿,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悠闲品茶的先生。隐约间他似乎明白先生想做什么,或者说,先生想让他做些什么。 “你害怕吗,伊莫顿?” “不。”伊莫顿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恐怕还没有能力……”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让他们站在和你一样的水平上。”先生放下了茶杯,伸出了修长的手,“走吧。” 伊莫顿看着自己眼前干净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如果他要成为大祭司的话,首先得除掉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伊莫顿有一段阴暗的过去,小偷这一身份如果被公开肯定会被处死,所以,他必须让知道他过去的人从这个世上消失,最起码,不能在自己成为大祭司之后,让他们有机可乘以此威胁。 先生就像知道那个恶徒的所在地一样,根本不用伊莫顿带路,他牵着伊莫顿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屋子前。 倚靠在门口的手下看见一个身穿白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异国眼的男人接近,立刻站直了身体。 “请问,哈夫拉在吗?”男人轻声道,眼神里全是温和友善的味道。 “你是谁?”手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男人一眼,警惕道。 男人笑了,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略微收了收衣袍,露出了站在他身边只到他腰部的瘦弱男孩,又问道:“请问您是否见过他?” 那人皱着眉看了男人一眼,又将眼神移动到那个男孩身上,不由得瞪大了眼:“他……” 可惜他再也无法将那句话说出来。男人并没有过多的动作,躲在他身后的伊莫顿只看到他迅速出拳,那个男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他惊恐地捂着脖子,似乎是很痛那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伊莫顿定睛一看,才发觉那男人咽喉处插/进了一枚细小的针。 “看来您见过他啊……”先生带着叹息的口吻无不可惜地说,“那么,能否请您帮我们带个路?就这么走进去找哈夫拉似乎太过无礼。” 男人立刻点点头,连滚带爬地跑进去,先生轻笑一声,拍了拍伊莫顿的后背,示意他走在前方。 也许是有先生站在背后的缘故,以前每当走进这栋房子都会有些不寒而栗的伊莫顿这次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害怕,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先生身上那淡淡的茶香,莫名的让他心如止水。当他走进哈夫拉的房间时,伊莫顿微微一愣—— 哈夫拉和他的手下竟然全部都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看着先生那双温柔如水的琥珀色眼睛。 “别太过惊讶,伊莫顿,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戏法罢了,你我早在来之前服下了解药,所以没有任何影响。”先生耐心地解释着。 竟然是毒气!但是先生是何时下毒的,为什么他都没有任何感觉?伊莫顿扭头看着那个引着他们进来的男人,看着他喉结上的细针,难道是这个东西? “我说过,我会让他们站在和你一样的水平上。”先生拍了拍伊莫顿的肩膀,“他们死不了,只会觉得浑身无力罢了,不过这药效,怕是一时半会儿过不了。伊莫顿,我再问你一遍,你害怕吗?” 害怕?害怕杀人?还是害怕杀人之后的后果?伊莫顿嘴角挂着一抹冷笑,他看着先生,再次摇了摇头。 “那么,他们就交给你了。”先生眼神不变,还是带着一丝暖意。他留下这句话后,便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长时间,伊莫顿带着被骨头磨破的双手,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镇定。 “他们和法老的侍卫队队长有关系。”这是伊莫顿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但是你还是把他们处理了。”先生把玩着街边摊子上的一个手镯,漫不经心道。 伊莫顿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你是怎么做的?”先生放下了手镯,从怀里掏出了两条干净的亚麻布,牵起伊莫顿的手给他包扎伤口。 伊莫顿看着被包起来的双手,不冷不热道:“我还以为先生您知道呢。” “不,伊莫顿,你真认为我是他国而来的先知吗?”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我所知道的,是基于我的阅历以及我的观察,比如我能从你时不时地将眼神移动到沙子上而推测你对于沙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感知,但我不能从你带着伤的双手看出你将他们殴打致死并把现场布置成两种势力的火拼。” 伊莫顿微微一愣,他张了张嘴,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有些泄气地低下头,移开了眼,嘀嘀咕咕着:“先生,您明明什么都说对了……” 第4章 chapter03 在回家的路上,伊莫顿一直低着头跟在先生的身后,也不知道是在犹豫些什么,有好多次,他都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先生白袍飘逸的瘦长背影,他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到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直到回到家里,先生拿起茶壶重新开始泡茶时,伊莫顿才忍不住叫了一声:“喂……” “嗯?”先生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您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伊莫顿嘀嘀咕咕着。 “别的?例如?” “例如……例如我是如何获得那种能力,例如……我是怎样嫁祸成两种势力火拼……毕竟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鬼……” 先生手上的工作停了下来,温柔的琥珀色双眼全部放在了伊莫顿身上。“你认为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鬼吗?” “当然不是!”伊莫顿立刻反驳。 “这就够了。”先生点点头,“不必担心,伊莫顿,我不会因为知晓了你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而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实际上,我见过很多神奇的事情,无论是神明的恩赐还是诅咒……所以你也不必掩饰什么。” 先生站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把黄沙,走到伊莫顿面前,微微俯下/身,对他接着道:“摊开你的手掌,伊莫顿。” 伊莫顿看着先生,小声嘟嚷了些什么,才慢吞吞不情愿地伸出了右手,老老实实摊开了右掌,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听话乖巧。 先生左手放在了伊莫顿的右手下,攥紧的右拳微微松开,细碎的金黄沙粒便如同沙漏般缓缓落下,落到伊莫顿摊平的手掌里,又顺着他分开的指缝滑落到先生的左手里。 “现在指尖合拢,蜷起手掌。” 伊莫顿听话地乖乖做了。先生又把左手里的沙子倒在了伊莫顿的右手里,这一次,没有一粒沙子跑出来。 “明白吗,伊莫顿?”男人微凉的手放在了少年温热的手掌上,慢慢推着他的指尖,让少年半开的拳头渐渐握紧,“如果你不去把握,它就会从你指尖溜走,只有你将它死死抓住了,它便是你的。” “你的天赋便是这样。你不需要抗拒它,相反的,你应该欣然接受,因为这是属于你的,伊莫顿。不要让受你支配的东西因为你的惧怕而支配了你,能力暴动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向你自己暴动的能力低头妥协了。”先生拍了拍伊莫顿的脑袋,看着少年错愕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直起了身。 “压迫它,控制它,支配它,拥有它,伊莫顿,这是属于你的东西。”先生用指尖点了点伊莫顿的胸膛,头一次,一向温文如玉的先生用了极其严厉的口吻。说完,大手一挥,白色的宽大袖口卷起了浪,他转身拿着自己的茶壶茶杯,走进了房间。 伊莫顿愣愣地看着男人的背影,不知是为了男人竟然看出来他有可怕的能力并且就在刚才这能力还暴动了,还是为了男人的一席话,或者是两者都有。 良久,伊莫顿才低下了头,慢慢摊开了攥得紧紧的拳头,一些细小的沙粒立刻慌忙地离开了禁锢自己的牢笼,掉落在地上。 压迫它,控制它,支配它,拥有它……吗?伊莫顿看着手掌里不断减少的黄沙,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黄沙流逝的趋势蓦地停止了,手里的沙子似乎感受到什么威胁般轻轻颤抖起来,渐渐地,掉落在地上重归自由的沙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抱起,重新聚集到伊莫顿的手心里。沙子越聚越多,到有一个小孩的脑袋那么大的时候,突然脱离了他的手掌,漂浮在他的手掌上空。 竟然……竟然成功了!除非能力暴动,他之前从来都不能做到这一步!少年伊莫顿孩子心性冒了出来,他几乎想立刻跑到先生面前,给他看看自己的成果,但是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出他出手时迅速利落几乎可以称得上优雅的身影。 无论先生做什么,似乎都那么完美,完美如同贵族的优雅谈吐举止,浅显易懂但常常蕴含着道理的说话方式,温柔温暖的微笑,只有野兽才拥有的琥珀色眼眸却没有野兽的侵略感,淡然温和…… 不行,他还不够好,他还不够强大!想到这里,原本处于兴奋状态的伊莫顿瞬间冷静下来,他泄愤般的将那个沙球砸到了不远处的石头上,石头纹丝不动。 总有一天,他也能变得像先生一样强大、完美、优雅,这样……这样…… 这样,又能怎样呢?伊莫顿看着瘦小的自己,渐渐握紧了双拳。 不知不觉间,三年过去。 跟随着先生学习的伊莫顿总算摆脱了之前骨瘦如柴风吹就倒的样子,成长为一个营养均衡的好少年。他的奇特能力,也在自己的努力训练下,略有小成,至少,再也不会发生动不动就暴动的事。 对于伊莫顿来说,他的这个老师浑身上下都是谜。明明他看起来不大,但是却知晓非常多的知识,从天文到地理再到历史文学数学,仿佛他曾经历过所有文明演变一般,在伊莫顿眼里,整个埃及最有博学的,除了他这个先生,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先生经商,也没有在家里看见金库什么的,但是先生仿佛会变巫术一般,在上街的时候总能变出一些零钱。 这天,刚从不远处的无人沙地锻炼完回到家的伊莫顿,难得的没有看见坐在院子里喝茶看粘土板的先生。也许是上街了吧,伊莫顿想着,走进屋子,装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先生的房间。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是这一瞥,让伊莫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竟然在先生的房间里,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躺在先生床上的女人!别说是床了,先生可是从来都没让他踏进过他的房间一步!现在,先生竟然让一个陌生女人走进了他的房间,还躺在他的床上?! 伊莫顿觉得心里突然蹿上了一股无名火,这火将他跟先生学习的处变不惊燃烧殆尽,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总之,伊莫顿直接大步迈进了先生的房间。 先生仿佛没有听见他故意弄出来的脚步声,他竟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打湿了一块亚麻布,用着绝对不会对他出现的温柔眼神,轻轻地,生怕将女人吵醒一般,为她擦拭着脸颊! “先生,这女人是谁?难道又是你捡回来准备收下的学生吗?”伊莫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质问与嘲讽。 “第一,伊莫顿,我想这个十岁都不到的女孩算不上什么女人。第二,我从来都没有捡回来什么学生。伊莫顿,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学生。”先生似乎没有听见伊莫顿无礼的语气,事实上,不知什么时候伊莫顿就用“你”代替了“您”,而先生却不在意一般,对此事只字未提。 伊莫顿看着先生依旧十分温柔地帮那个孩子擦拭脸上的污渍,仿佛整个眼里只有她一人,心里根本没有因先生刚才的话消气,反而越来越烦躁,到最后回归于平静。 “哦,是吗?”伊莫顿抱着胸用十分古怪的语调慢悠悠道,“那么,她如果不是您的新学生,还能是什么呢?她的年龄,对于您来说,似乎有些小啊,还是说您就喜欢这一口?” 先生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不知在生什么气的伊莫顿,利落的眉轻轻皱了起来:“伊莫顿,我教了你三年,这便是成果吗?” “怎么,你是嫌我的话粗俗吗?”处于叛逆期的伊莫顿直接和先生叫起板,“很抱歉,先生,从小生活在肮脏市井做小偷做了七年的我实在学不了你们上层人虚伪的那一套!你不是只把我当成玩物吗,大人?所以连你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这种人,家里没什么家居,别以为我笨到看不出来你这是时刻准备着玩腻了就抛弃我永远消失的架势!” 随着伊莫顿的大吼,地面上的沙粒都开始颤抖起来。 先生抿着嘴看着满脸桀骜叛逆的伊莫顿,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不见了,皱紧的眉头让他那复杂的眼看起来十分危险,但是伊莫顿却没能从他那严肃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愤怒。 生气啊!为什么不生气!伊莫顿咬紧了牙,先生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闹脾气耍赖的孩子。该死的,他才不是什么孩子! “啪”的一声突然响起。 伊莫顿有些不可置信地摸着被先生打红的脸。 “我打你,是因为我还把你当做我的学生。”先生叹息的声音缓缓出现在伊莫顿的耳旁,“我已经嘱咐多少次了,伊莫顿,不要冲动,不要让自己太容易被别人看懂,这是你在神庙残酷竞争里活下去的最重要的依靠。” 先生教导的语气让伊莫顿觉得有些心酸,他缓缓低下了头,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抱歉,伊莫顿。”先生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摸了摸伊莫顿有些毛糙的褐发,还没等伊莫顿从这突然的初次拥抱里回过神来,便放开了他。 “来,伊莫顿,我给你介绍一下……”先生推着有些呆愣的伊莫顿来到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孩,轻轻地伸出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放在了她的耳后,“这是娜菲迪莉,法老王的女儿,让你成为祭司的工具。” ……尊贵的埃及公主,竟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他成为祭司的工具?如果只是工具的身份的话……伊莫顿看着床上的女孩,不知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第5章 chapter04 伊莫顿坐在女孩的床边,看着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孩。法老的公主的确如传说中那般可爱,比起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生活在皇宫中的她比其他孩子白皙许多,一看就知道用蜂蜜牛乳花瓣滋养的光滑皮肤,年纪不大,却依稀能看出她长大以后会是怎样一副姿色。 不过,伊莫顿可不会在乎这个公主长什么样,正如先生所说的,她只是他成为祭司的垫脚石,而且,现在伊莫顿的心思,可不在什么女人身上。 娜菲迪莉是在噩梦中醒来的。整天闷在皇宫里的生活让她觉得度日如年,便和侍女偷偷溜出了宫,结果却被一个蒙面人绑架了。他带着她往沙漠中前行,娜菲迪莉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或许他是敌国的探子,或许他是一个卑贱的人贩,总之,她被拖去了沙漠。 结果,遇上了沙尘暴。那个男人直接扔下她,逃走了。 娜菲迪莉猛地坐了起来,入目的是一个简陋但干净的房间。 “感谢拉神,你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一个温和清脆的声音将娜菲迪莉从呆愣中拉回现实。她扭头循声望去,发现了一个坐在床边的少年,阳光的笑容以及如水般温柔的眼神让娜菲迪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似乎认为这个大哥哥亲切友好,娜菲迪莉眨了眨大眼睛,怯生生地问道。 “这里是我家。”那个少年还没出声,另一个声音就从娜菲迪莉的头顶传来。不同于少年的清脆,这个声音要成熟稳重许多,带着些许让人迷醉的磁性与温柔。娜菲迪莉抬起头,看见门边站着一位穿着白袍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的男人,虽然他的打扮有些神秘,但小小的娜菲迪莉却觉得他的身上带着比少年更加让人舒心的气息。 “他是我的学生,伊莫顿,把你从沙漠里带回来的人。”男人缓缓道,琥珀色的双眼清澈见底。他朝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娜菲迪莉的额头上,那只手比平常人的要白上许多,像是很少见光似的,骨感修长,跟他的眼睛一样干净。 若是在平常,一个毫不认识的卑微平民竟敢触碰她,必会遭到砍手的惩罚。但是小小的娜菲迪莉就像着魔一般,没有将那手拍开,反而很听话地让他的温暖手掌落到她的额头上。孩子总能分辨出别人对他们的善意或者是恶意,娜菲迪莉的直觉告诉她,她面前的这个神秘人对她没有丝毫恶意,而且,从他的谈吐举止来看,也不是一般的平民能比得上的。 “还好,烧退了。”男人收回了手,帮娜菲迪莉整理了一下枕头,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沙漠之中?要知道如果不是伊莫顿从集市上回来正好需要经过那片地区,你就很有可能没命了。” “我……我叫娜菲拉。”小公主很聪明的没有将自己的本名告诉陌生人,“我被一个恶毒的人贩子绑走了,可是却遇上了沙尘暴,他丢下我自己跑了……” “这样啊,还好拉神保佑,放心,我会让伊莫顿把你送回家的,你家离底比斯远吗?” 男人那略带怜惜的眼神让娜菲迪莉心里一紧,她摇了摇头:“不,不远,只是这里看起来似乎在底比斯边缘?” “是的,离集市有小半天的路程。”先生点了点头,“不过伊莫顿对这里的路很熟,你不必担心。伊莫顿,和我出去准备一下食用水,然后你把娜菲拉送回去。” 伊莫顿无声地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娜菲迪莉的声音又响起来:“等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听到娜菲迪莉开口问了,伊莫顿立刻将带着玩味的目光放在先生身上。之前他无论怎么问都问不出他的名字,现在这小公主也问了,看你该怎么回答。 “费舍尔里拉。”先生像是没有感觉到伊莫顿的目光,淡淡地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费舍尔里拉,黎明的意思,这就是他的名字?伊莫顿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不过他更相信这只是先生随口乱编的名字,随便糊弄糊弄这个小公主。他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先生都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何况是这个刚刚见面没多久的法老的小公主? “哦,费舍尔里拉,嗯?”走出房间外,伊莫顿带着揶揄的语气随口说,棕色眼睛里全是玩味,“先生,你什么时候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也不告诉我。” 先生的态度依旧是云淡风轻。他慢条斯理地装好水,递给了伊莫顿,毫不在意道:“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使用这个名字,毕竟不可能告诉那些陌生人,称呼我为‘先生’吧。” 伊莫顿听了,立刻皱紧眉,随即又松开。“这也不是你的真实名字吧。”少年撇了撇嘴,要是在以前,也许他早就开始质问先生为什么不告诉他,不过现在的他在先生的教导下成熟许多,当然也懂得琢磨每个人话里的意思。 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陡然间变得严肃的琥珀色双眼看着他:“伊莫顿,听着,你只有一次机会。我告诉那公主是你救了她,她也许不会有什么疑问,但法老不同,在沙尘暴中就下一个人并不是你这种少年能做到的,所以当他问起你时,你知道你要如何回答,控制好你的能力。” “……先生,那所谓的绑架,其实是你弄出来的吗?还有那沙尘暴,你是如何知道今天,在公主出行的时候,必有沙尘暴出现?以及,你又是如何从沙尘暴里救出她的?要知道,塞特的怒火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得起的。” “是的,伊莫顿,塞特的怒火确实很恐怖,但是你别忘了,从现在开始,你是塞特在人间的代言人,你继承了他的力量。”先生轻轻地拍了拍伊莫顿的脑袋,意味不明道,“当你进入王宫,当你进入神庙,当你成为了法老的大祭司,你就会明白,其实宫里的那些看起来至高无上的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凡夫俗子。法老,那所谓的拉神之子,以及法老的后代,包括那小公主,都是很好掌控的,只要你比他们聪明。” 现在的伊莫顿还不懂这些,但是从先生那深邃的眸子里,伊莫顿看出了这些话的重要性,他点了点头,把这些都记了下来。他始终看不透先生的想法,正如他始终帮不了先生什么忙,明明他几乎每天都在品茶看书,但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而他却全然不知。 良久,伊莫顿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现在离开这里之后……就不能再回来了,是吗?” 似乎听出了伊莫顿声音里的不舍与不安,先生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伊莫顿看不懂的复杂。“伊莫顿,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学,别人都教不了你的。这些年,我只能把一些基础全部交给你,以后的路到底如何,还需要你自己去走,我,或者是其他人,都陪不了你。也许当你成为大祭司,有了自己的权力,能主宰一切的时候,你去哪,别人就无法阻止你了。” “……为什么要这么快?先生,我还没有学好,我还没有准备好,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伊莫顿陡然间提高了音量。 先生无奈地皱起眉,看了房间门一眼,声音变得清冷,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的疏离:“够了,你学到现在,已经足够了,伊莫顿,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等待你准备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适应这种变化。” “可是……” “好了。”先生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该离开了,伊莫顿,别让公主等太久。” 伊莫顿紧抿着嘴,面无表情的盯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先生,随后一声不吭地走进了房间,强迫自己用一张笑脸去面对这个让他被迫离开这里,离开先生身边的小公主。 够了,伊莫顿,你凭什么生气?伊莫顿在心里自嘲着,那个人从来都只把他当做打发时间的工具,他对于他来说,说好听点是老师,说直白点,其实就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成为大祭司不就是他的梦想吗?现在,他已经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近了,他遇到的所有人,包括那个“先生”,都只是他成为大祭司的垫脚石…… 伊莫顿匍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冰冷的地上,他的面前,就是整个埃及至高无上的法老。他如先生所说的那样,将自己的能力告诉了法老,还稍稍展示了一番,原本的怪物般的力量,在法老眼里,却成为维护他统治维护埃及的神力。 “之前,我的大将军莫艾托布赫就曾告诉我,他的军队在沙漠里遇到了沙尘暴,然而,沙尘暴却在快要到达他们面前时退了下来。现在,又出现了你这样一个少年,拥有塞特的神力,将我的女儿从沙漠中拯救出来。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拉神的眷顾,但是现在,事实告诉我,这是伟大的战争之神沙漠之神塞特在保护我的埃及!” “之前我们全部都错了,事实已经证明,塞特并不是一个邪恶的神,而是一个同阿蒙神一样伟大的神明。塞特的使者,我以拉神之名,赐予你塞特神庙祭司之职,希望你能守护我们伟大的埃及。” 先生又对了……伊莫顿心里苦笑一声,先生什么都算对了,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知道在塞蒂一世眼里,塞特其实是一个伟大的神明,只是找不到机会为他翻案。 夜□□临。 一席白袍的修长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如墨的长发在晚风中肆意张扬。他抬头仰望着孤寂的明月,嘴角蓦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百年将近啊……”他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渐渐失去光芒的双眼…… 1200条人命,一条人命50年的诅咒,如若自然死亡,百年一轮回。死亡之后,遗体瞬间成枯骨被风吹散,重聚在距离死亡处不远的地方,赤身而来,继续百年轮回…… 第6章 chapter05 古埃及的奥皮特节,是一个神圣而隆重的节日,在君权神授的古埃及,法老将随着阿蒙神像一起□□,一波又一波的古埃及人民如同万国朝拜一样虔诚地跟在他们伟大的法老身后,从卡纳克神庙一直到卢克索神庙,然后再由僧侣们将阿蒙神像重新运回卡纳克。 实际上,这个节日只是法老们为了加强自己神圣统治权力的一种宗教手段,现在的人们愚昧地信仰着自己的王,信仰着所谓的神明。 “真是热闹啊……”穿着一身防风沙打扮的外来男子看着自己眼前的盛况,轻轻地,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 “这就是我们的奥皮特节,尊敬的费舍尔里拉先生。”男人身旁的埃及人热情而恭敬地介绍着。“我们尊贵伟大的法老已经离开了,但是节日并没有结束,也许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底比斯的人们会向我们神圣的大祭司问卜。” “我知道。”蒙着脸的费舍尔里拉朝男人优雅有礼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的热情介绍,提雅布卡。” “您知道?您以前来过埃及,经历过这节日吗?”有着小麦色皮肤的埃及人似乎对他身边的费舍尔里拉非常尊敬,就算是疑问,也显得小心翼翼。 “嗯……不止一次了。第一次的时候啊……还没有这么隆重呢……”费舍尔里拉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转头望着身边的提雅布卡,“现在,埃及的大祭司,是谁?” 在提雅布卡的记忆里,奥皮特节似乎一直都这么隆重呢……不过他可不敢在多问什么,当费舍尔里拉先生将他从奴隶贩子手中买下来的时候,他就是他的主人,作为奴隶的他可不敢多嘴瞎问。 “是神圣的塞特的使者,伟大的伊莫顿大人,先生……”虽然不叫主人而叫先生听起来有些无礼,但提雅布卡不敢反抗男人的要求,有些不习惯地回答道。 “他是去年才坐上大祭司的位置的?”费舍尔里拉漫不经心道。 提雅布卡迅速地看了四周一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声地对他的主人劝告说:“费舍尔里拉先生,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最好别随意谈论我们尊贵的大祭司大人,大祭司大人是拥有神力的,被他知道的话……” “怎么?在你们这些平民眼里,大祭司是个很恐怖残暴的存在?”男人轻轻地皱起眉,清澈温暖的琥珀色双眼里漫上了异样的情绪。 “不,大祭司大人是个神圣温和的人,他很关心我们的生活,只是他是被塞特保佑的,而且对待埃及的敌人绝不心慈手软,我们很爱护他。”提雅布卡急忙解释着,像是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神罚一般。 费舍尔里拉看着几乎快要把自己缩起来的提雅布卡,微微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提雅布卡。好了,现在我们回家吧。” “……是。”提雅布卡点点头,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早离开,也没有问他那所谓的“家”在哪。 在提雅布卡眼里,这个费舍尔里拉先生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他从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只知道他说他来自遥远的东方。他很少会对某件事情产生兴趣,但是偏偏想来看看今年的奥皮特节,呆了没一会儿又想离开。他总是遮着大半张脸,却没有觉得炎热,漂亮的宛如阳光下的尼罗河水般的眸子清澈见底,但是提雅布卡永远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是在奴隶市场遇见这个神秘的东方来客。那时的提雅布卡对生活的一切都绝望了,已双亡的父母欠下的债,全部压在他的身上,债主不由分说地霸占了他的家,将他买到奴隶市场,却被一个爱好令人不齿的富商看中。 费舍尔里拉先生将他从魔掌中拯救出来。虽然他只是说经过此地,不满于富商的做法,便救下他,但是提雅布卡是个知恩必图报的人,比起那个富商,他更愿意成为这个东方神秘人的奴隶。 费舍尔里拉让提雅布卡继续使用自己之前的名字,勉强让他跟在身边,唯一的条件是不要问过多的问题。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费舍尔里拉先生不想说的,提雅布卡绝对不会问。 提雅布卡跟着自己的主人来到了一个四周都是沙漠的小屋前。这应该就是费舍尔里拉先生所说的“家”,提雅布卡想着,不过这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在他的印象里,费舍尔里拉先生虽说不上出手阔绰,但是也算是有钱人行列的一员,住在这么破旧的屋子里,似乎有点…… 费舍尔里拉突然皱起眉,看了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突然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提雅布卡道:“看来我们不能在底比斯呆太长时间了,今晚我们去找个旅馆,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 “……去哪?先生?”提雅布卡小心翼翼地问道。 “目的地无所谓。你想去哪,提雅布卡?这个世界永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大,除了埃及,除了亚述,除了赫梯,除了巴比伦,大洋彼岸还有更多的国家。不过,如果你想留在埃及,我可以给你一点钱,让你离开。”提到埃及之外的地方,费舍尔里拉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一抹光彩,提雅布卡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主人似乎很热衷于旅行。 “……我……能不能去您的国家?您说的那个遥远的东方?” “那里呀……”费舍尔里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微微一笑,“可以。” 提雅布卡还来不及高兴,第三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抱歉,两位,你们哪里都不能去。” 提雅布卡立刻条件反射地挡在费舍尔里拉面前,警惕的望向来人,等看清楚人之后,不由得愣住了——那是大祭司大人身边的僧侣! 费舍尔里拉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早就意识到这种情况似的,慢悠悠道:“他让你们守在这里的吧。” “是的,大人,大祭司大人得知您早已离开埃及之后,便吩咐我们时时刻刻守护在这里,等您回来之后,不惜任何代价将您带到他的面前。我们希望您能配合一下。”那两名将他们口中的大祭司视为神明的僧侣恭恭敬敬道。 “还能怎样呢?”费舍尔里拉无所谓地耸耸肩,拍了拍早已愣在原地的提雅布卡的肩膀,“不会有事的,提雅布卡,是我想错了伊莫顿。” 提雅布卡回过神来,望着费舍尔里拉修长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地皱起眉。他刚才所说的“伊莫顿”,难道就是埃及的伊莫顿大祭司?看来费舍尔里拉先生和大祭司的关系不太一般啊……提雅布卡想着,在两个僧侣半威胁半邀请之下,迅速地追上了自己的主人。 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地走进了神庙,虽然费舍尔里拉说过不会出事,但提雅布卡还是战战兢兢地紧紧跟在他身旁,仿佛离开了费舍尔里拉,他就会被阿努比斯带进地狱似的。 他不禁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走在金碧辉煌的威严神庙里,费舍尔里拉显得气定神闲。他仿佛如闲庭散步似的轻松跟在两个僧侣身后,宽大的白色袍子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这种特殊的气质,提雅布卡甚至都没有在法老身上见过。 这个地方,这辉煌神圣的地方,仿佛是为了费舍尔里拉先生而建立的。提雅布卡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他匆忙地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想法赶出脑袋中。 走到了一个房间前,僧侣将提雅布卡拦了下来,只让费舍尔里拉独自一人走进去。他给了提雅布卡一个放心的眼神,推开了门,无声走进去,巨大的门又在他身后关上了。 房间里十分宽敞,但没有过多的装饰,巨大的神像矗立着,冰冷地注视着来人。一个披着黑色奢华长袍的光头祭司背对着门口,黑袍上金色的花纹显示出他高人一等的地位。他跪在神像面前,嘴里默念着什么,神态虔诚而又神圣。 费舍尔里拉站在离他不远处,静静地等待着他做完祷告。 “我一直在等你,先生。”不久,男人突然出声道,声音略微低沉浑厚,但是却异常的温文尔雅,“当我爬到这个位置,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但是,你已经离开了。” 他缓缓睁开眼,深棕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站起来,转身走到费舍尔里拉面前,黑色长袍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悉嗦声。 从前的瘦小少年,今已长成风度翩翩的英俊高大青年,他低下头,看着矮自己半个脑袋的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依如记忆中那样,清澈,温和,但永远捉摸不透。他缓缓伸出手,拉下了男人脸上的头巾和面纱,墨色的长发垂落下来。 十几年过去,光阴似乎无法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笑了,轻轻地抱住了男人的腰,正如儿时那样:“好在……好在你终于回来了,先生,我每天都向阿蒙神,向塞特神祈祷,让你回来。” “之前的不告而别我不会在乎。我希望现在你能留下来,留在埃及,留在我身边,是你成就了如今的我,我会向你展示我能做到的一切。” “伊莫顿啊……”先生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伊莫顿抱着先生的身体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他那总是温柔却没有任何情感的眸子,棕色的眼顿时寒下来,冷着脸,几乎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第7章 chapter06 也许是伊莫顿的话让他感到不解,先生轻轻皱起眉,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突然间愤怒起来的男人。“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埃及了。” “那你消失以后,为什么还要再回来?”伊莫顿做了个深呼吸,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平静地开口问道。 “路过而已,只是没想到你已经成为了大祭司,我还以为你还需要几年才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不过看来你学的很好。”先生淡淡的笑了起来。看着他那温和的笑脸,伊莫顿心里烦躁不已。为什么他总能以这种状态面对一切?他根本不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他什么都不懂! “因为我有一个好老师。”尽管内心无比愤怒,但伊莫顿脸上还是那种平静儒雅的表情。这是先生教会他的,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面对无数阴暗神权斗争时最好的盔甲和面具。“你不想留在埃及,是因为你想去你所说的那些埃及之外的国家?还是因为那个卑贱的奴隶狂妄的要求?” 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可以说漫不经心,但是若是他面前站着的是他的那些僧侣,或者是神庙里其他的祭司,都会明白,这时候的大祭司大人,已经处于盛怒状态了。可是,他的面前站着的,是改变他一生的男人,一个永远活在神秘和人世之外的男人。 先生并没有惊讶于伊莫顿竟然已经了解了他刚才和提雅布卡的对话,他只是淡淡道:“目的地并不重要。”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乎去哪里,也就是说,只要那个奴隶想去的地方,他都会同意……伊莫顿蓦地皱起眉,笑了,拍了拍手,提雅布卡在两个僧侣的押解下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两把刀交叉着压在他的脖子上。 先生轻轻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伊莫顿慢慢走到提雅布卡面前。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是因为伊莫顿身上无形的威压,或者是因为这神圣冷漠的神庙,提雅布卡的身体微微发颤着,头埋在地上。“你就是他的奴隶提雅布卡,嗯?”漫不经心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提雅布卡不禁浑身一抖。 “是的,尊贵的大祭司大人。” “抬起头来。” 伊莫顿那不容抗拒的声音让提雅布卡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下一秒,他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掐住了下颚,伊莫顿如同挑一块肥肉那样打量了他一番,挑了挑眉,语气一如既往的优雅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身为一个男人,倒确实长了一张讨主人欢心的脸,难怪乔尔富商会喜欢。” 这句话赤果果地戳到了提雅布卡的痛处,他几乎有些愤怒和不恭地瞪着表面上神圣庄严的大祭司。 “这种眼神,是对神明的大不敬。”伊莫顿看着跪在地上的提雅布卡,有些嫌弃地甩开了他的脸。那两个僧侣不愧为伊莫顿的心腹,几乎下一秒他们就意会到伊莫顿想要干什么,同时举起了手上的长刀。 提雅布卡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等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便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袭白袍——那个刚才一直站在大祭司身边,从长相来看就知道不是埃及人的黑发男子,竟然两只手同时扣住了僧侣的手腕,留下他一命。 提雅布卡呆呆地看着他。男人那比埃及女人还要漂亮的墨色长发几乎快要及腰,但意外的是这一头长发非但没有显得男人如何女气,反而有一种提雅布卡说不出的飘逸洒脱。那张脸虽然不常见,但五官凑在一起竟有一种特殊的俊逸,利落的细眉,野兽才有的琥珀色眸子深不见底,如同酝酿着一场沙尘暴,薄唇紧抿,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个盛怒的帝王般不可侵犯。 琥珀色的眼……提雅布卡终于意识到,这个胆敢当着至高无上的大祭司的面,阻止他的僧侣动手,救了他一命的人,就是自己的主人,费舍尔里拉先生! 被拦下来的两个僧侣暂时不敢有其他的动作,因为他们能隐约地感觉到,自己那视若神明的大祭司大人似乎很在意这个从遥远神秘的东方而来的男人。 “你要救他?”伊莫顿看着先生,不怒反笑,“你在乎他?一个奴隶?以前,你可从没有像这样在乎过我呢。”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手上再间接的多出一条人命。”刚才的威严不可侵犯仿佛只是一场幻觉,先生又恢复了他那原有的从容淡定,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松开了抓着僧侣手腕的双手,抄手站在伊莫顿面前,挡在了他和提雅布卡之间。 伊莫顿笑了,但嘴角温润的笑容却掩盖不了双眼里的阴沉和怒火。不想再间接的多出一条人命?别开玩笑了,他可是见过你如何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杀人啊,甚至,你之前还让他不要手软地去杀人,现在装出一副和平论者的姿态珍爱生命,谁会相信? “很好,只要你在乎他,那就好办了。”伊莫顿缓缓抬起手,他的那两个僧侣就像是明白会发生什么一样,“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嘴里默念着什么,头都不敢抬起来。先生蓦地微眯起眼,微微侧身,便看见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沙子竟然呈现出一只手的形状,死死地掐着提雅布卡的脖子,将他举到了半空中! “只要你留下来,你在乎的这个奴隶就是安全的,先生。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威胁,因为我不想强迫你对你动手,虽然现在的我完全可以这么做。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伊莫顿面带笑容地看着先生。 其实,伊莫顿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的。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看似对人温和有礼的男人,实际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情之人。他没有他在乎的东西,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但是伊莫顿决定赌一把,他不想再失去这个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唉……”先生突然叹了一口气,眼底的无奈和复杂就如同之前面对着闹着别扭的那个少年一样,但又似乎在叹息什么,“放开他吧,伊莫顿。我答应你,伊莫顿,我会留下来,留在埃及,作为你的老师,看着你步步上前,看着你逐渐架空王权,直到你离开人世之后,如果这是你想要我对你的负责的话。” 这些话有些疑点,但是伊莫顿根本没有过多的考虑,对于先生的同意,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该苦恼于这个卑贱的奴隶竟然在他的老师心里有这么大的位置吗?还是他应该为先生所说的,“直至死亡”而高兴? 伊莫顿笑了,眼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无论如何,这个奴隶,他是绝对不能让他活太久的。 其实,伊莫顿想错了,对于已经活了无数年,拥有近乎永生般生命的先生来说,他早已看淡了这些属于人类的情感,也早已看到了分离,或者说,他已经看淡到无法理解为何人类要对某种关系或情感执迷不放。他无法再体会到,为何他已经帮助了伊莫顿成为了大祭司,他还对自己这个老师念念不忘,他无法体会伊莫顿的执着,他也无法体会提雅布卡对自己这个顺手的救命恩人的感激之情。 所以,他有些无奈,如同对待撒娇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却不曾想起,当初是他自己执意要再次回到埃及,回到底比斯,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伊莫顿亲自腾出了一间奢侈宽敞的房间交给先生居住。先生像是察觉了伊莫顿对于提雅布卡的杀意,便执意将他留在身边。伊莫顿见他心意已决,退了一步,除了让提雅布卡继续跟在先生身边之外,还特地派了几个僧侣和女祭司伺候他的起居。 在神庙里,身为大祭司的伊莫顿就像这里的国王一样,而他手下的的僧侣祭司们,全部是他的子民。身为奴隶的提雅布卡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权或者尊重,经过了刚才那件事,他一直沉默地跟在先生身后,做好一个奴隶该做的本分。 他的主人站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苦笑。以为是他在自嘲以及竟然变成了阶下囚,提雅布卡安慰道:“费舍尔里拉先生,不要担心,你总会找到机会出去的。提雅布卡虽然没什么用,但依旧会尽全力帮助您从大祭司大人手里逃出来。” 先生看着提雅布卡,因为之前压制得太用力,他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伤口。他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提雅布卡的脑袋:“不,我并没有担心失去自由,就算失去了,最多也只是几十年的时间而已。你别想太多,自己找药好好处理一下伤口吧。” 先生温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提雅布卡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那如同触电般的感觉是提雅布卡从前从未体会过的。他脸颊微红,用力摇了摇头:“不……不用了,只是小伤而已,身为奴隶的提雅布卡根本不需要什么处理……”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倒是你,先生,总是为无用之人操心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伊莫顿早在提雅布卡提出要让先生逃走的时候就来到门外了,只是他想看看这个奴隶到底有多大胆,没想到已经开始公开勾引自己的主人了嘛……他冷笑着,大步走进房间。 提雅布卡的身体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先生看在眼里,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是抄着手淡淡道:“大祭司的工作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繁忙。有什么事吗,伊莫顿?” “吃饭。”伊莫顿言简意赅道,话音刚落,一群女祭司端着各种各样的菜肴走进来,摆好桌子,放在房间正中央。“全部都下去吧。”他摆了摆手,一干祭司退下了,提雅布卡看了眼先生,发现他并没有反对后,也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先生和伊莫顿两个人。 “一路上顺利吗?”先生看着面前的一大桌食物,轻声问道。 “不怎么顺利。”伊莫顿回答。 “敌人呢?” “全部交给了阿努比斯。” “那就好。”先生终于开动了,“将整个埃及的宗教信仰牢牢抓在自己的手心里,不久之后,就算法老想削弱你的实权,也只能对你无可奈何。” 伊莫顿静静地看着不再说话的先生,食不言寝不语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一种修养。他缓缓地拿起了蔬果,举止动作和先生一样优雅从容。 什么时候……他才能不把他仅仅当成学生或者孩子看待呢…… 第8章 chapter07 伊莫顿之前并不知道,先生在他心里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直到他进入神庙,见识到了这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圣祭司们的真实嘴脸,见识到无数的阴谋阳谋勾心斗角,他才更加怀念起和先生在一起的时光。 平淡,真实。 之前,当他发现先生早已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在神庙里的时候,他心里的愤怒和悲伤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他以为当他回来,如果他还会回来,他一定会报复他,报复他只是将他当做打发时间的工具,报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学生,但是,他错了。 当他终于出现的时候,伊莫顿的内心竟然如此平静,他只希望,他留下来就好。 现在,他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每次做完必要的工作,伊莫顿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先生面前,而每当他出现的时候,他总能看见,先生或是在看书,或是在教导那个让他觉得无比碍眼的提雅布卡下塞尼特棋。 今天也是如此,伊莫顿大老远就可以看到坐在凉亭下,耐心指导着提雅布卡的男人。在伊莫顿的强烈要求以及越来越炎热的天气下,先生不再天天带着头巾遮住大半张脸,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那种悉心教导的样子,从前只在面对他时才出现。 “在挡住对方的棋子的同时,你也要想着如何让自己的棋子胜利,只有防御还不够,还需要进攻。”伊莫顿走上前,便听见先生温和的声音,在如此炎热的埃及,他的声音却永远不会显出如何烦躁。 “现在,他又成了你的新学生,对吗?”察觉到大祭司的到来,提雅布卡立刻匍匐跪在地上,伊莫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望着依旧坐在凉席上轻轻放下一子的先生。墨色长发被他松松垮垮地扎在了一侧,发丝披散地靠在左肩上,整个人看上去慵懒了几分。 “学生?不,他不需要我这个老师。”先生清闲道,修长骨感的手指一个一个收回了棋子,一直低垂着眼,可是提雅布卡却觉得先生似乎若有若无地瞟了自己一眼,“愿意和我下一盘吗,伊莫顿?” 伊莫顿看着棋盘,挑了挑眉,整了整长袍,直接坐在了提雅布卡刚才的位置。当然,他也不忘让这个碍眼的家伙早点滚开,别打扰他和先生的二人时光。 塞尼特棋,最初也是先生教给伊莫顿的,这是一种在古埃及十分常见的棋盘游戏,伊莫顿之前在学会了这个棋之后,便觉得没有了意思,放弃了一段时间,直到进入了神庙,又重新拾起来,现在的水平绝不是以前的那种初学者可以相提并论的。 然而,和先生对上的时候,伊莫顿才发现,之前的所有棋局,他根本没有用心。棋局从最开始的旗鼓相当到最后的一面倒,根本没有用多长时间。按照先生的说法,从任何小事里都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品性,伊莫顿觉得自己总算是看到了先生不多见的一面。 刚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实质上他在静静地布下一个又一个陷阱,直到时机成熟,便撕下了那温和慢条斯理的伪装,所有陷阱在一瞬间串联起来,配合着那突然凌厉起来的攻势,势如破竹长驱直下,同时看似脆弱的防守实际上暗藏杀机,攻守结合配合得天衣无缝。 棋盘仿佛就是他的天下。 其实,这棋子背后运筹帷幄,一旦动手绝不留情的人,才是真正的他吧……伊莫顿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进攻有余,防守却差了点火候,当别人的节奏快起来,你应该稳稳把握自己的步伐,而不是被别人给带走了。”先生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说。 “……先生,你想起来你的名字了吗?”伊莫顿垂下眼掩盖了眼眸中的幽深,突然问道。 然后,伊莫顿能明显看出,他的手指略微停顿片刻。 “我的名字对于你来说,就如此令你在意吗?”先生微微皱起眉,“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呼罢了,时间久了,又有谁会记得?” “至少我会记得。”伊莫顿平静道。 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里的复杂神色是现在的伊莫顿看不明白的。突然,他笑了,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费舍尔里拉。” 伊莫顿皱起眉:“这不是你的……” “是的,它并不是我的本名,但是,它取自我名字中一个字的埃及意思。” 费舍尔里拉,黎明的意思。 伊莫顿蓦地抬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并不是他日常伪装中的虚假的笑容,而是他发自内心的。“我会记得。”良久,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会记得……” 之后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简单平静。先生,或者说费舍尔里拉也从没有想过要离开神庙,他似乎从来都不会觉得无聊,从没有向伊莫顿提出要上街转转。虽然有时候面对淡然温和的先生,伊莫顿总会有一种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的无力感,但总体来说,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伊莫顿感谢拉神,感谢塞特,让先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直到埃及公主成年仪式的那一天,他的生活被打破了。 尊贵的埃及公主娜菲迪莉,那个帮助他进入神庙的跳板,如果不是她的生日快到了,伊莫顿简直要忘记她的存在。公主的成年礼要由大祭司主持,在神庙举行,为她祈求神明的祝福,一般来说那一天是大祭司最繁忙的一天,因为他整天都要和公主呆在神像面前。 而到了晚上,塞提一世会在他的宫殿举行最隆重的宴会,当然了,大祭司也会参加。 不过那个公主从来就不是一个省心的主。 仪式当天清晨,刚刚来到神庙的公主就不见了踪影,侍女们急得团团转,她们还要为公主进一步打扮呢,现在她跑不见了,法老如果得知耽误了祈福,肯定会让她们人头落地的!无奈之下,她们只能去请求待人温和有礼的大祭司。 伊莫顿大祭司在这些侍女眼里,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个典型的温柔成熟的人,他拥有神秘的力量,但他选择用这种力量造福拉神的子民,他神圣而高高在上,但每次到民间替人们祈祷问卜的时候,又显得那么亲和有礼,几乎成为法老王之外最得民心的人。 伊莫顿听后,好好安抚了那些慌乱不堪的侍女,然后吩咐自己的僧侣帮助她们寻找不让人省心的娜菲迪莉公主殿下,自己则在那些侍女恭敬感激的目光注视下,重新回到神像面前,脸上的神情虔诚神圣得让人不敢接近。 晨间的祷告刚刚做完,伊莫顿突然想到,如果娜菲迪莉碰到了先生,她会怎么办?在伊莫顿的印象里,虽然这个公主殿下一直对他抱有感激和好感,可是她却不怎么敢接近他,反而,每次见到他时,她总会不知不觉地提到先生,提到她应该派人给他足够的赏钱,却总也找不到人。 也就是那时候,伊莫顿隐约间感觉到,先生已经离开了埃及。 不行,不能让那个她见到先生,法老宠爱他的这个女儿,依照她的性子,也许她会随便找个借口要求法老将他招进王宫里当做给她的生日礼物,例如让他做她的老师。 伊莫顿匆忙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在整个埃及,娜菲迪莉公主的美貌是公认的,她有一双如猫似的深邃的大眼睛,小巧却坚/挺的鼻梁,如浪花般的卷发和蜜色的健康肌肤。但是如果你将她看作为一个明艳乖巧的女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说起性子,她更像一个男人,不服输,有冲劲,好动,喜欢冒险。 可以说让有多动症的她在神像面前呆一天绝对是一种折磨,而且还要和他们的大祭司呆在一起,那就更是一种酷刑了。她知道大祭司为人友善亲和,还救了她一命,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每当她看见大祭司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时,总会打心底里惧怕这个有神力的家伙。 不像他的老师,虽然娜菲迪莉没有见过他的老师到底长什么样,但是从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琥珀色眼睛里她就可以看出来,费舍尔里拉的温和是如同这清晨的微风般让人觉得舒服的。 “公主殿下,您迷路了吗?”当娜菲迪莉走到一个较为安静人少的区域,准备在这里躲一阵的时候,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娜菲迪莉转过身,发现一个披着白袍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他的长相娜菲迪莉从没有见过,轮廓没有埃及人那么深刻,但棱角分明,如剑的眉毛下是一双让人沦陷在温柔湖水里的琥珀色眸子,鼻梁挺直,略薄的嘴唇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五官凑在一起十分耐看。他的皮肤偏白,明显是不经常照太阳的缘故,和那头黑发形成鲜明对比。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又仿佛独立于世间之外。 “你是……”这个奇怪的男人给娜菲迪莉的感觉过于矛盾,以至于她都没有责怪他竟然见到她没有行礼。 “也许您不记得我了,但我还记得您,小时候的您可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男人笑着,突然抄手向娜菲迪莉微微鞠躬,行了一个在娜菲迪莉看来十分奇怪的礼。 “你是……费舍尔里拉?大祭司大人的老师?!”娜菲迪莉终于想到了什么,有些惊喜地叫了起来。 “正是。”男人点点头。 第9章 chapter08 娜菲迪莉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自己偷溜的时候会遇到被伊莫顿大祭司“雪藏”的费舍尔里拉。她走进了几步仔细盯着他的脸,很明显大祭司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是和他的老师学的,只是,费舍尔里拉的笑容不会让她觉得害怕。 “你不是埃及人,我从没见过长你这样的人。”娜菲迪莉眨眨眼,话一出口完全没有埃及公主殿下应有的修养,倒像个活泼的邻家女孩。 “我来自遥远的东方。”先生回答。 “遥远的东方?有多远?你为什么要过来?经商?沿途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我可从没有离开过底比斯,外面肯定有很有趣的东西吧!难道还是黄沙?话又说回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我们的大祭司大人的老师,难道你是跟着商队来的教书先生?你以前也是个老师吗?” 听见先生来自远方,娜菲迪莉就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语速飞快道,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几乎让先生有些哭笑不得:“公主殿下,您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是想让我回答哪一个?而且,您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您的成年仪式吧,我认为您应该早点回去……” “不要,那种仪式太无趣了,我就呆在你这里,难道你要赶我走吗,费舍尔里拉?”娜菲迪莉双手抱胸,任性地看着先生,“那些问题你就慢慢回答好了,我多的是时间听你说那些有趣的事……来,坐到那边!” 先生无奈地被娜菲迪莉拉到草席上坐下来。迎上她期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掩饰了双眼里的复杂:“我不是商人,我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云游四海,我喜欢流浪,去看看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地方,遇到伊莫顿,并成为他的老师,也只是偶然而已。” 娜菲迪莉见自己那一长串问题只得到这么个答案,肯定不甘心,立刻追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之前是干什么呢,不是商人,难道真是老师?还有,你们那边的国家是怎样的?有我们埃及这么富饶强大吗?” 先生嘴角的笑容不见了,娜菲迪莉盯着先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可以看见一丝灼热从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然后渐渐回归于宁静,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落入水中一样,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棍沉入浑浊的水底。 “你想知道?”良久,他又笑了起来,轻声问道。 “当然,我很好奇,我以埃及公主的名义命令你回答我。”娜菲迪莉可不想再被吊胃口,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先生的脸上完全没有因为她的任性和语气而不满的神色,他的表情依旧淡然:“我只是一个庞大家族的领袖而已。不过,我已经不再适合当一个领袖了,家族被别人抢走之后,我便开始了流浪。我的国家……很大,但是,又很小。” “所以,你是一个族长?又大又小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很矛盾……”娜菲迪莉撑着下巴追问,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先生可以明显看娜菲迪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娜菲迪莉公主殿下,请问您是迷路了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为了不让尊贵的法老王担忧,就让我的僧侣送您回去吧。”伊莫顿站在不远处,声音温和悦耳,但娜菲迪莉就像见到猫的老鼠,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她立刻站起来,转身看着伊莫顿,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不必麻烦您了,大祭司大人,我知道路,我一个人回去就好。”说着,她和先生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伊莫顿含笑看着娜菲迪莉狼狈的背影,笑容并没有达到眼底。他转头吩咐了两个僧侣一定要紧跟着公主殿下后,走到先生面前坐了下来。 “族长,嗯?”伊莫顿状似不在意地看了先生一眼,在他出声的时候,先生脸上转瞬即逝的松气他可是全看在眼里的,所以他可不会相信这个男人仅仅只是一个家族的族长。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小动作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很巧,伊莫顿就是一个对这方面十分敏感和敏锐的人。 先生没有理会他这带着调侃的疑问,只是静静地站起来,转身走向房间内:“伊莫顿,我似乎记得,所谓的公主的成年仪式,大祭司不得不去吧?” 又在逃避问题,只要当他询问及他的过去时,他就会逃避问题。伊莫顿看着先生的背影,棕色的眼深不见底晦涩不明,忽然,他皱起眉,嘴角温润的弧度不见了,他张了张嘴,终是将那个问题说了出来:“费舍尔里拉,你所说的家族,其实包括整个国家,对吧。” 先生的背影停住了。 伊莫顿知道了答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个人如此深谙政治、宗教、军事、文化历史甚至经济,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一个老师呢?从第一次见到他,伊莫顿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诡异感,直到伊莫顿见到了高高在上的法老王,便朦朦胧胧地意识到,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法老王和他相比,依旧差了些什么。 “被篡位,对吧。手中的江山被卑鄙的小人夺走,受到追杀,被赶出国家,所以你才会开始流浪,但流浪并不是你的本意。”伊莫顿轻声道,他看着那修长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脏没由来的觉得一阵抽痛,脚步不由得向他靠近,直到走到他面前,“就这样算了真的可以吗,费舍尔里拉?先生,在我的印象中,真正的你应该会重新召集人马,将胆敢触犯你尊严的人扔给阿努比斯……” 伊莫顿的双手轻轻搭在先生的肩膀上,先生微微低着头,静静地听他说完,才微微勾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不,伊莫顿,你想错了,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成王也好,败寇也罢,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好了,你该走了,否则一会儿娜菲迪莉公主殿下打扮好了,却不见大祭司的身影,她肯定会发火的。” 先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伊莫顿皱紧了眉,他并不喜欢这种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感觉,他希望先生能够信任他,而不是仅仅将他当做一个学生,或者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他知道先生对所有人都会设立一个无形的屏障,他希望成为屏障里的人,而不是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屏障外的陌生人。 一个国家的王至高无上,先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保持着谦和的姿态,但是唯独尊严不可以。他的王位就如同他的尊严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又怎能容忍他人恣意践踏呢?伊莫顿回想起先生的种种,找不到任何答案的他抬头看着神像。 伟大的阿蒙神,赐予他力量的塞特神,你们能告诉他答案吗? 伊莫顿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使者,明明心里勃然大怒,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温和神圣的姿态,让僧侣将先生带了上来。 那个该死的不懂事的公主,竟然把手伸到他的神庙里要人,或许他的父王真的太宠爱她了。伊莫顿想着,她竟然想让先生当他的老师,而那个老眼昏花却十分精明的法老王竟然同意了。 今天晚上的宴会,先生必须参加,这是法老的命令…… 伊莫顿沉默地站在浴室外良久,才遣开了周围的人,轻声走了进去。 巨大的漂浮着无数花瓣的水池里只有一个人,热气充斥着浴室,氤氲缭绕,让整个浴室看起来既朦胧又暧昧。一个人的身影在水池里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因为被打湿了紧贴着他的后背,虽然他有着一头如同女人般的长发,但是你绝对不可能将他的背影当做女人。 他的身材偏纤细修长,肤色也比一般的埃及人白上许多,但是他身上的肌肉却十分匀称,一看就知道是锻炼过的人,而不是普通的缺乏营养的细竹竿子。 伊莫顿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他,准确说,他从没有见过□□的先生,所以尽管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背影,一时间他竟楞在了原地忘记说话。在炎热的埃及,先生总是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遮住了他全身上下,也许是他体质偏寒,竟从没有觉得热。 “怎么,我呆的时间长了点吗?”感觉到身后的人驻足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先生睁开了微闭的双眼,站起来侧身看着他,一手将额前垂落的头发整个抓到后面。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水池里的水刚好到达他腰部偏下的地方,露出六块腹肌和引人无数遐想的人鱼线,水珠顺着那让人忍不住咽口水的线条滑入水中,可偏偏最关键的地方隐藏在水里,被缭绕的热气和漂浮着的花瓣挡住了大半。他是侧身面对着伊莫顿的,所以伊莫顿能清楚看到他背部腰部的线条,不是属于女人的那种柔和,但绝对在男人里属于性感的那一类,臀部和腰连接的弧度绝对能让男人女人尖叫。 “伊莫顿?”见自己的问题老半天了都没有得到回答,先生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水池旁眼神深沉诡异的伊莫顿。 “……没什么。”伊莫顿似乎是不情愿般移开了眼。“费舍尔里拉,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将你送出去,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谢谢,但是不必了。”先生像是没有察觉到伊莫顿的反常,他自顾自地走上岸,随意地穿着早就准备好的宴会服饰。“只是去当个老师而已,我相信公主殿下是一个聪明的学生。” 整个过程伊莫顿都没敢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先生身上。他听着他满不在乎的语气,心里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地看着地面,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进了王宫,那么很有可能,你一辈子就只能呆在那教书,不能离开埃及一步了吧,你希望这样?没有自由?无法再……你说的,‘流浪’?” 先生看着伊莫顿,突然笑了:“不必担心,伊莫顿,所谓的王宫这种东西,是无法剥夺我的自由的。一辈子很短,几十年而已,这几十年在哪,并不重要。” 他又开始说这些他不懂的话了……伊莫顿将眼睛移动到先生身上。他知道他喜欢简单,所以就算是宴会所用的华服,伊莫顿也只是命人用最好的料子赶工做出一条样式更加精致的白色长袍,再多了一点花纹。虽然在埃及,只穿着一条布裹着关键部位很正常,但不知为什么伊莫顿就是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先生的身体。 还好他喜欢穿长袍……看着先生,伊莫顿突然间想到。 他就和这白色一样,看似无暇易懂,实质上你很难从那一片空白里看出点什么,就如同他现在的表情,淡然捉摸不透。 “我会经常去看你的,费舍尔里拉。”良久,伊莫顿听到从自己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席话。 第10章 chapter09 埃及公主的生日宴会必定是热闹非凡。来自他国的友人会带来最诚挚的祝福,而法老王绝不会浪费这个可以炫耀国力的机会。奢华的布景,明亮的大厅,各种各样精致的美食,明艳动人的侍女,扑面而来的全是糜烂的金钱味道。 先生坐在无人问津的偏僻角落里,清闲地喝着酒,偶尔拿起一两个水果,嘴角带着淡笑地看着面前的人群,和宫殿正中央扭动的舞女,那神情,仿佛在旁观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 塞提一世让热闹的宴会安静下来,他的外貌看起来像一个仁慈和善的中年人,一个慈父。他首先为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说了几句祝福语,之后便是感谢他国的使者,这都是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场面话罢了。 “听说,我的大祭司的老师,今天也来到了这里,不知是真还是假。”直到最后,他才慢悠悠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坐在一边的伊莫顿脸色一沉,他的目光立刻放在了某个角落里,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是的,尊贵的陛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大厅中央,从容淡定地两手相对行了个古怪的礼,语气可以说尊敬,但绝对与热情不沾边。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不知是因为他对法老王并没有行跪拜礼,还是因为他那异于其他人的外貌。 法老王显然是从他的宝贝公主那听说过他的事情,他看着台下站着的风度翩翩的男人,除了好奇之外,眼里更多的是捉摸不透。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勃然大怒,反而和颜悦色道:“你就是费舍尔里拉,对吗?看你的长相,确实不是埃及或周围国家的人,听说你来自遥远的东方?还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我的大祭司能如此优秀,多亏了你的帮助啊……” “大祭司大人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自己的努力,法老王的信任和塞特神的恩赐,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帮助他学会认字的帮手罢了。”先生的声音依旧平淡温和,宠辱不惊,“我来自东方的一个并不大的家族,所谓族长一头衔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因为喜好出游,所以来到了伟大的埃及。” “我的埃及,比起你的国家,如何?”法老微微抬起了下巴。 先生看着他的样子,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埃及是个神圣而伟大的国家,也是一个拥有古老文明的国家,她的成长就像一首美丽缠绵的诗。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国家了,而每个国家都有其既定的历史,所以我并不知道如何比较。” 他的回答让塞提一世不置可否,听上去像是恭维,但是实质上什么都没有回答,这个来自东方的奇怪家伙还挺狡猾的。他想着,脸上虽挂着微笑,但眼神深不见底,不愧为那个伊莫顿的老师啊…… “娜菲迪莉很欣赏你的才华,我看你就留在埃及,来到王宫,当公主的老师,如何?你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大祭司,想必也能好好教导我的女儿。”法老王慢悠悠道,让人听不出他话里的真正意思。 但伊莫顿明白他的意思。自从他的权力一天天壮大,帮助他成为祭司的法老王对他也一天天警惕起来。从古到今,没有一个法老是真正信任他的大祭司的,因为大祭司的权力实在太大了,甚至某些时候法老都要听从他们的指示,准确说是神的指示。法老自称阿蒙神的儿子,统治着埃及广大土地,当然不可能愿意让另一个人骑在自己的头上,危及自己的集权统治。 法老肯定了解到先生对于他的重要性,他想逐渐削弱他的力量,他想渐渐拔掉他过多丰满的羽翼,首先就从他最重要的人开始。 为了他自己,他什么人都能利用,包括他宠爱的女儿……伊莫顿周旋在众多宾客之间,冷冷地扫了一眼笑得格外开心的娜菲迪莉,然后将目光放在了因为成为了公主殿下的老师,而变得格外受欢迎的先生身上,不禁皱起了眉头。 先生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伊莫顿不确定,但是他看见他给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之后,就从容地脱身离开人群,走到了伊莫顿面前,表面上带着十分客气温和的微笑,却用着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仿似漫不经心道:“从我一走到你的面前,欣赏着歌舞的法老王便将余光放在了我们身上啊,伊莫顿,看来就算你当上了大祭司,你也没有将所有的障碍清除掉。” “但你依旧同意了法老的要求,费舍尔里拉,既然你看出来法老的企图,为什么……”伊莫顿脸上带着闲聊的表情,声音却十分严肃。 “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当你的包袱?”先生笑着,看着侍女给自己满上了酒,才用着毫不在意的语气,说,“伊莫顿,你从我这里到底学到了什么?温和儒雅只是你的伪装啊,面对王,身为另一个王的你,需要的是主动出击,在他打败你之前解决障碍才是生存之道,难道你想退让吗?” “不,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毕竟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想……” “不想牵连到我?哦伊莫顿……”先生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别的什么,转瞬即逝,“虽然你很聪明,我敢说你是我遇到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你是最年轻的大祭司,但是,你太年轻了。权力斗争冲突间没有牵连拖累这天真的说法,当你走上大祭司道路的那一刻,你周围的所有人,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罢,全都是你和法老博弈的棋子,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必须面对的事实,所谓的生存之道大抵如此。既然我成为你的老师,我就已经看到了如今这一步,这没什么大不了。” “……呵,经验之谈吗?”听着先生近乎无情的语气,伊莫顿的声音古怪起来,“那么你呢?在你口中所谓的权力战争,是赢了还是输了?或许这结果直接导致了你流亡他国吧……” 先生看着伊莫顿,然后类似于轻笑地摇了摇头,低垂着眼,拿起一颗葡萄。“我的国家,在我统治的时候,和现在的埃及不太一样,神权的庞大从来都不是让我忌惮或者担忧的对象……我离家旅行的原因并不是王权神权斗争的失败,这个失败从来都不存在,但是,这确实是我的经验之谈,你想要得到什么,想要将什么牢牢掌控在手里,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 先生的声音很平淡,包括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的,伊莫顿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肃杀和锋芒。他还是王者的时候,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君王,也许,还是一个比塞提一世更难对付的君王。伊莫顿想着,深深地看着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男人。 “你一定知道我该怎么做吧?”良久,伊莫顿笑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很早就有了计划吗?对于法老,你一定比我了解的多得多。”先生站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伊莫顿听的那般,轻声道,“自古红颜多祸水,从此君王不早朝……” 伊莫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先生的背影,这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给予他莫大帮助的男人,相比起他对于他寥寥无几的了解,先生对他的了解多得太多。而且,他真的不了解这个法老吗?他的表现,可不像一个刚刚见到法老的人。 作为一个旁观者,先生,或者说费舍尔里拉见证了太多太多王朝的崛起和衰落,有的时候甚至还会顺手推舟一把,虽然无论什么历史里,都不会有他存在的痕迹。他以一种观众的姿态,带着或欣赏或讽刺的目光,静静地观赏着历史带给他的好戏。 或许刚开始还会觉得无聊寂寞或者痛苦,痛恨着自己冗长的生命,但是时间可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埋在了他的心底,剩下的,只有淡定冷漠和从容。 他可以轻易看出一个人的品行,但是他不会计较那些人对他的伪装或者算计,在他眼里,他们所剩的几十年生命不过是眨眼功夫,谁又会为一个下一秒就会死去永远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人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收下少年伊莫顿完全是他一时兴起的心灵波动,因为他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几乎被他遗忘在脑后的,最开始的自己。倔强,不屈,懂得隐忍,但更懂得反击必须一口将敌人咬死。这是一种很不错的品质,一种狼性。 不可否认,伊莫顿是一个不错的学生,但之后的路还得他自己走,所以最终结果是一步登天还是万劫不复,先生并不会理会。毕竟,再怎么担心又有何用?伊莫顿只是一个只有几十年生命的凡人而已。 “费舍尔里拉老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嘛!”娜菲迪莉怒气冲冲地嘟着嘴,看着自己面前波澜不惊地看着黏土板的先生。她今天受足了气,本想到一直对自己很好为人温和的老师面前诉诉苦,可谁知他依旧是这么一副淡然仿佛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面对埃及的公主殿下,先生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娜菲迪莉殿下,我说过,控制好你的情绪。” “控制好情绪?我已经足够控制了!”娜菲迪莉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提高了音量,吓得一旁的侍女身子一哆嗦,“如果我不控制好,早就冲上去把那风骚的狐狸精掐死了,谁还会过来给你诉苦!” “殿下,注意您的用词,她已经是法老王的妃子,您名义上的母亲了。”听着娜菲迪莉的话,先生眉头轻皱,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满面怒容的娜菲迪莉。 第11章 chapter10 先生进宫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了。一年的相处,让他俨然成为娜菲迪莉最信任最看重的人之一,在自己父亲面前乖巧得像一只小猫的她也只有在费舍尔里拉面前才会这么放肆。 最近宫里新开了一批侍女,安卡苏娜姆,也就是娜菲迪莉嘴里嚷嚷的狐狸精,也在其中。她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没有任何华丽高贵背景的奴隶,却凭着一张妖媚的脸,桀骜不训的性格,将从没碰过壁的法老王迷得神魂颠倒。 娜菲迪莉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一心向往权力高处爬野心蓬勃的女人,除了她性子傲慢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之外,还当着法老王,当着她父亲的面对她冷嘲热讽,而之前一直对他宠爱有加的父王,现在被那狐狸精迷了眼,竟然站在她那一边,指责她任性不懂事不懂礼貌! 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当然忍受不了这个事实,便跑到先生面前诉苦,想让见多识广的先生给自己想想办法,如何才能把那狐狸精赶出去,没想到现在听他的语气,貌似也不站在她这一边了! “这么说,老师你也是站到那个狐狸精身边了?她到底有哪里好了,让你们这些男人魂不守舍神魂颠倒!”娜菲迪莉强忍着怒气站了起来。 先生静静地看着娜菲迪莉,不知在想着什么,清澈但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异,他微微一笑,将那丝深沉不动声色地掩饰住了。 “你们去将我房间里的茶叶拿过来。”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意地支开了一旁的侍女,等她们离开后,才用真诚温柔如水的眼神,深深地看着自己面前倔强的女孩。 “娜菲迪莉公主殿下,在这个王宫里,您只是一个公主而已,您最大的依靠法老王已经站到了另一个女人身边。您想除掉蛊惑您父王的女人,但是,您应该好好想想,比起她,您还有什么权力和依靠去除去一个法老的宠妃?在您孤立无援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只是身为您的老师的我,又有什么能力去帮助您呢?”先生的声音很轻,很冷静,很平淡,但是娜菲迪莉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充满魔力一样,蛊惑了没有任何心机的娜菲迪莉的心,“为了您着想,您最好学会隐忍和等待,王的爱,永远不可能长久。” 娜菲迪莉愣愣地看着先生担忧和无奈的面容,从先生的一席话里,她意识到,其实她的老师并没有被只见过几次面的狐狸精勾走,他还是关心她的。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迅速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娜菲迪莉就像抓住了什么一般,喃喃的,几乎是用着说梦话的语气,缓缓说:“如果……我不想隐忍和等待呢?我不想在那个狐狸精面前示弱,胆小如鼠地躲在一旁……” 先生听到这似乎在暗示什么的话之后,脸上的无奈和怜惜迅速不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的公主,微微皱起眉,严肃道:“殿下,有些话,有些事情,最好烂在心里比较好。” “费舍尔里拉老师,我想我有些明白了。”娜菲迪莉咬了咬牙,认认真真地看着先生,“我身为上下埃及的公主,怎么能让区区一个偶尔得宠的妃子骑在我的头上?之前有我的王兄王姐在,关于政治的事情我不想过问,也没有资格过问,但是现在涉及到一个公主的尊严和生存价值,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老师,我相信你,你一定有办法!” 先生深深地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里全是晦涩不明。良久,笑容才重新回到他的脸上。他轻声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殿下,如果这是您的期待的话,我一定会帮助您争取到您自己的权力的……” 正如其他各王朝的王者一样,埃及法老的后宫同样复杂。娜菲迪莉之前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但她并不是图雅皇后的女儿,也就是说,她也只是一个侧室的孩子罢了,根本无法得到任何实权。但尽管只是一个妃子的女儿,在特殊情况下,她也可以得到一定的地位,但是除非她立下了大功,或者得到了神的恩赐,否则这件事比帮助伊莫顿成为大祭司还要难办。 图雅皇后和塞提一世一共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很小夭折了,第二个儿子乌瑟玛瑞·塞特潘利·拉美斯·米亚蒙俨然成为法老的继承人。而他们的两个女儿提雅和赫努特米拉,并不像娜菲迪莉一样活泼好动,但也是聪明的女人。到时候是将上下埃及全部交给他那从十岁就开始从政的儿子,还是将上埃及分给其中一个女儿,还说不准呢。 再加上,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宠妃…… 里有争权夺势的惊涛骇浪,外有神权统治的虎视眈眈,塞提一世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啊……先生带着淡笑,再一次赢下了和提雅布卡的棋局。这个奴隶,先生一直保护得很好,找不到任何机会除掉他的伊莫顿只能看着他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先生成为了公主的老师,他当然也要跟进宫伺候自己的主人。 “费舍尔里拉先生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啊,是有什么开心事吗?”跟着先生有一段时间,心细的提雅布卡总算能分辨出他的真笑或者假笑,看着自家主人高兴,提雅布卡也不禁笑了起来。 “是吗……”先生嘴角的弧度又加深几分,整个人显得更加神秘了。 提雅布卡心里一顿,立刻匍匐在先生面前:“小人罪该万死,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请先生一定不要记在心上……” “没事。”先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悠闲地收着棋盘。“你只是无心之过而已。起来吧,提雅布卡,大祭司来了,你还离开了。” 提雅布卡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门边,没有发现任何人。先生知道大祭司大人一向不喜欢他,甚至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先生经常会有意无意地让他和大祭司少见面,这一点让身为奴隶的提雅布卡大为感谢。他轻轻点了点头,迅速离开了先生旁边。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只穿着缠腰布,露出结实上身的男人慢慢走到先生面前。“那个奴隶呢?听说您们刚才还在一起呢。”他坐在了先生的对面,状似无意地端起了先生独有的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茶。 “我不太喜欢别人一直跟在身边,所以我让他先下去休息了。”先生撑着脑袋,清闲道,迅速转开了话题,“看样子,你现在的进展不错,法老王的新宠依旧不知道是你将她送进来的吧?”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美色迷惑了法老王的近卫队队长,才能成功见到法老,实际上,那个忠心耿耿的队长早就被我控制住了。” “那个队长,似乎和之前的恶霸头子有联系呢……” “他被我控制住了,我相信你明白‘控制’的意思,费舍尔里拉。” “是我多虑了,你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孩子了。”先生笑了笑,抬眼深深地望进伊莫顿的双眼里,“但是你今天来找我,应该并不只是叙旧而已吧。” 伊莫顿沉默几秒,似乎在寻找恰当的语言,良久,才缓缓道:“费舍尔里拉,你真的在意提雅布卡的安危吗?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 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他站起身,走到烈日之下,看着花园里因为日日夜夜的风沙,而有些浑浊的水池,突然意味不明地对伊莫顿道:“水池浑浊了,你会怎么办,伊莫顿?” 伊莫顿轻轻皱起眉,他不明白先生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抬起了手,悬浮在池水中的沙粒就像是有了磁力被巨大的吸铁石吸起一般,全部漂浮出来,在伊莫顿的掌心上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沙球。“这样。”他回答。 “池子里的鱼呢?”先生的目光一直放在水池中,他看着清澈见底的水池里的住户,它们那原本鲜艳的颜色因为长期生活在被污染的水池里而显得黯淡无光,有的身上甚至还出现了残缺。 “杀了,重新换几条进去。” 先生轻笑着摇了摇头。“浑浊的水让这些对周围的变化毫不在意的鱼生活在一个虚伪的环境里,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它们自欺欺人地活着。环境渐渐恶劣,生活在其中的鱼儿根本意识不到这些变化,直到最后被环境慢性杀死,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死因,这总比让它们看着你杀死它们要好许多。” “总是要死的,又何必浪费两次功夫去完成只需要一步就能搞定的事情呢?等到鱼死了,再来清理水里的杂质,重新换几条进去吧。再说,水至清则无鱼啊……” 伊莫顿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先生的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竟突然笑出了声。他有些挫败也有些无奈地扶着脑袋,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先生?” “从一开始的时候。”先生随意道,捡起一块石子,丢进了水池里,水池里的鱼受到了惊吓,立刻游走。 “你真想这么做?” “哦,原来埃及的大祭司,对塞提一世的王朝,如此忠心耿耿啊。” “费舍尔里拉,我认为你已经足够了解我对埃及,和对法老王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听着先生那难得的嘲讽似的轻松语气,伊莫顿笑了,再次摇了摇头,语气里甚是宠溺,“你能看出来有关于这个王朝的,我当然也能看出来。只是,我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上心了?” 先生收回了放在水池上的目光,转身看着伊莫顿,他脸上的复杂是伊莫顿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历史有时候需要推波助澜,伊莫顿,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或者我只是想为这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的历史做些什么,又或者,这只是我无聊时的一时兴起。” 伊莫顿看着先生,沉默了,他突然走到先生的面前,伸出手,给了他一个突兀的拥抱。“我会陪着你,费舍尔里拉,总有一天,你会将你隐瞒的痛苦,告诉我……” 先生微微一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选择了宠溺般轻轻拍了拍伊莫顿的脑袋,就如同他儿时那般。 埃及的水,越来越浑浊了…… 第12章 chapter11 自从上次比试失败以后,一直对安卡苏娜姆有意见的娜菲迪莉就像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脸色,甚至每次见到她这个名义上的后母,还会报以得体的微笑。 这让安卡苏娜姆觉得有些不安。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擅长于利用自己的美貌达到自己的目的,娜菲迪莉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懂事的跳梁小丑,冲动易怒,完全没有一个皇家公主的样子,和她的反差简直不能更大。 但是现在,她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所谓的认输和服从,并不能让安卡苏娜姆骄傲自满。深知公主秉性的她,觉得公主变化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这是不符合她的利益的,她需要一个白痴公主,衬托她的智慧和高贵,她得在法老王面前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否则,法老总会有一天会厌弃她,如同他之前厌弃的所有宠妃一样。 她的野心不单单只是宠妃的位置,埃及的奴隶制社会让她不得不爬到最高处,才能享受至高无上的待遇。所以安卡苏娜姆在成为法老的宠妃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助力,否则当法老死去之后,只是一个妃子的她,会成为他的陪葬品。 法老的继承人,图雅皇后和塞提一世的孩子拉美斯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她能勾搭上未来的法老王,那么她就不必殉葬了。但是,这个继承人现在关心的,更多只是埃及的政治军事经济,他似乎对她的美貌并不在意,而且,他和娜菲迪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挺好,他们都有些相似的性格。 说白了,他也看不上她这个有心机有野心喜欢用美貌解决事情的女人。 而那个所谓的大祭司和公主的老师,来自遥远神秘东方的费舍尔里拉,听起来架子很大,但和他接触几次后,安卡苏娜姆便发现他这人没什么野心,而且性子过于温吞好欺,这种空有一番知识的软弱男人以后成不了什么大事,难怪会流浪到埃及,怕是族长之位被他人夺去才不得已而为之。 最后所剩的,也只有埃及神圣高贵的大祭司大人了。相比起另外两个人,安卡苏娜姆明显更欣赏伊莫顿。大祭司大人为人温和有礼,但是却不像费舍尔里拉这无用老师一样,他有一颗强硬的心,从他对神殿实施的各项政策就能看出来,他骨子里其实是的强硬的人。他身为全埃及的精神领袖,位高权重,甚至可以和法老相提并论分庭抗礼。 他俊朗神圣的外貌也更符合安卡苏娜姆的口味。更重要的是,他有野心,正因为这种野心才让他从一介草民渐渐变成了人人不敢仰望的大祭司,现在,连一手将他推到这个位置上的法老也忌惮他的权力和神力。安卡苏娜姆觉得,总有一天,伊莫顿会取代这个日益衰老昏庸的法老。 征服这样的男人,才能让她有出头之日。到时候,谁还会去理会那个不知在打什么小聪明的公主? 抱着这样的目的,安卡苏娜姆开始接近看起来为人平和实际上难以接近的伊莫顿大祭司。然而,大祭司虽然待她很好,但是他也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真正将她放在心上,这让在美色上几乎很少碰壁的安卡苏娜姆有些不甘心。 “法老的新宠妃在斟酌一番后,最终将目标确定为埃及的大祭司呢。”在伊莫顿的卧室,先生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转头看着门外的艳阳,已经步入夏季的天气让人内心燥热不安,虽然他依旧披着一件长袍,但长袍下也只穿了一条缠腰布。长袍没有任何束缚,偶尔移动或者微风吹过,透过拂起的衣角就能看清楚他略纤细但每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的紧绷身体。 他今天原本是上街转转,结果就遇到了在民间义务治病的伊莫顿,在他的坚持之下便和他回到了神庙。 伊莫顿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玩味地笑了:“怎么了,费舍尔里拉?你是见我被那妖女看上了,觉得心里不爽快吗?” 先生挑了挑眉,看着笑得一脸深意的伊莫顿,突然无奈地摇了摇头。“祸水如果不会坏事就不叫祸水了。”他似乎若有所指,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模沉思,又无所谓地笑了,“也罢,你喜欢也好,做戏也罢,都不碍事。” 听着先生这意味不明的语气,伊莫顿眉毛一皱,突然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个女人确实挺聪明,有野心,是个危险的毒药,我也许会欣赏她,但是我不可能喜欢她,更不可能和她做戏,她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他阴沉着脸,道。 伊莫顿突然间的激动和变脸让先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别紧张,伊莫顿,我并不是反对你和她有什么瓜葛,这反而说不定会对你的计划有不一样的帮助。” 伊莫顿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大祭司大人,安卡苏娜姆殿下请求您为她向神明祈祷,她就在大殿外等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僧侣的声音。 伊莫顿只是看着面色坦然不解的先生,没有回话。那个僧侣很上道,见大祭司久久没有回话,也不敢问,只能恭敬地站在门口。 “费舍尔里拉,我的好先生,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人,都是为了自己的霸图而被利用的对象?”伊莫顿冷笑着,有些讽刺地说道。 先生微微皱起眉,没有回答。 “哦,你今天又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了,我尊敬的先生。”伊莫顿无不讽刺地说着,突然提高了音量,对门外的僧侣大声道:“让安卡苏娜姆殿下稍等片刻,我马上就会为她一个人,向神明祈福!” “是。”僧侣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句便退下了。 伊莫顿的眼神一直放在先生身上,他试图从他那双永远不含杂质却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琥珀色双眼里,看出除了温柔包容以外的其他神色,但是他找不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东西。于是,他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先生看着伊莫顿的背影,颇为苦恼地皱起眉。果然,他不适合与常人接触太久,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很难理解他们的一些情感波动了。 安卡苏娜姆这次来,表面上是想让大祭司为她祈求神明让她早生贵子,可实际上那点心思伊莫顿早就知道了。当初他找到她并确定她就是那个“祸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以后的日子也许不会太平。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伊莫顿这次表现出了相对的配合。 如果他想牢牢地把我大祭司的无上权力,让法老分崩离析以壮大自己的力量,以致以后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法老都不敢动神殿的心思才是一网打尽的好方法。 现在,因为先生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那愚蠢的公主就开始帮助他搅混了原本既定的未来权力分配,她利用先生教给他的方法,出色地向法老提出了治理洪灾与旱灾的方法,让法老重新对她提起了重视。也渐渐让原本和她关系不错的拉美斯王子对她有了提防之心,尽管那个天真的公主还没有任何察觉。 依先生刚才的意思,如果让安卡苏娜姆也去掺合一脚,不过多久,法老的后宫将会越来越乱,到时候他大可以坐收渔翁之力,或是利用“神喻”罢免现在这变得昏庸对权力贪婪的法老,让拉美斯王子登基和娜菲迪莉公主一起掌管上下埃及,扶植一个傀儡王朝,或是直接自己上位,都是不错的选择。 确实挺好,但伊莫顿却很不愿这样做。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尊敬现在的法老,而是因为先生这赤果果的利用之意太过明显。虽然伊莫顿早就略微了解他的本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前进道路上的所有一切不是应该铲除的障碍就是可借助的垫脚石,这些都是他教给他的。但是伊莫顿没有想到,对于先生而言,他也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现在伊莫顿的一门心思早就飞到那看似温柔儒雅多情实则冷酷无情的先生那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为安卡苏娜姆祈祷。虽然他的能力来自于塞特,但伊莫顿扪心自问,对于这些神明他除了表面上装出来的虔诚外,没有更多的其他情感,大概是儿时的生活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残酷的现实,所以现在跪在神像面前,他才会表面上神圣其实却敷衍的随口默念。 对于先生的恼怒让他随意地配合了安卡苏娜姆一会儿,便把她请回王宫,自己则快步前往之前的卧室,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迫切什么。 等到了卧室,却得知先生早就离开的消息后,伊莫顿愤怒地卷起一堆风沙吹翻了房间里所有的家具摆设,吓得那些僧侣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承受着大祭司的怒火。 伊莫顿现在废墟里良久,才冷哼一声,命人整理好房间,自己则大步走了出去,直接进入王宫。 他也该回报一下安卡苏娜姆的煞费苦心了,而且,这毕竟是费舍尔里拉所期望的……伊莫顿心里冷笑着,表面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将一个自己随手做的沙人交给了刚刚回到寝宫的安卡苏娜姆,借口说他刚才忘了将这个神像交给她,如果她能将它放在床头,神明必会感觉到她的诚意。 安卡苏娜姆大喜,在她看来这是自己之前的努力终于打动了大祭司的心,让他在见到自己后依旧思念,便借口进宫再见一面。 伊莫顿离开了安卡苏娜姆的住处,“不经意间”路过了费舍尔里拉的寝宫,不出任何意外地看到了正悉心教导公主的费舍尔里拉,不禁冷下脸。 “大祭司大人。”守在门口的提雅布卡看见了伊莫顿,立刻匍匐跪地。 伊莫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大步离开。 提雅布卡深埋在双手脸的脸上,没有任何怯懦。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阴沉地看着伊莫顿的背影,幽幽勾起了嘴角。 第13章 chapter12 转眼间,几年过去了。 自从上次和先生闹翻以后,伊莫顿再也没有直接来找过他,偶尔遇到他时也只是笑脸相迎不显山不露水,似乎铁了心想让先生服软率先来找他,只要他能率先过来,伊莫顿保证,他绝对会立马妥协。 可惜好几次远远看到他,这个外表年龄看起来顶多二十六七实际上不知道多少岁的男人看上去悠然自得,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伊莫顿竟然在和他打冷战。这点让伊莫顿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至于先生,他早就将伊莫顿的这事忘在了脑后,成天悠闲地待在王宫,完全忘了自己虽然表面上是公主的老师,实质上是法老的人质这事,悉心教导娜菲迪莉如何在政治中站稳脚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偶尔上街转转,和最近埃及国内外日益紧张的局势差别不要太大。 娜菲迪莉突然展现出来的政治才华,与经常到民间布施获得的大量民心,让法老渐渐对她重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背后一定有费舍尔里拉的功劳,但傲慢自负的法老却认为以自己法老王的神圣基因,生出的孩子当然不可能太弱,费舍尔里拉这来自愚昧东方的小领主又能有多大见识知晓这么多政事? 于是,塞提一世又宠爱起这个曾被自己冷落到一旁的公主殿下,她的待遇比以往还要好,甚至,偶尔还会询问她的意见,给她一点权力。天生气场和公主不对盘的安卡苏娜姆见原来被自己压在脚下的人又死灰复燃,甚至还有压过自己的势头,恼羞成怒,处处和她争锋相对,不仅对步入中老年的法老更加卖力,还继续勾引大祭司,企图联合神庙的力量,打败娜菲迪莉。 一个非嫡系的公主还想和她夺权?她的姐姐都没这心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法老死后,这埃及总得有她安卡苏娜姆的一份,而不是娜菲迪莉。 娜菲迪莉总归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虽然刁蛮,但本性不坏,而且政治也不是她感兴趣的,她有今天的这一切,能让安卡苏娜姆吃这么多亏,全靠自己那看似温和好欺但政治眼光十分犀利手不留情的老师费舍尔里拉。拉美斯对她的渐渐疏远让这个心软的公主有些退缩,但因为老师的一句话,她又咬紧牙,誓与安卡苏娜姆斗争到底—— “你想结束,无妨,毕竟那是从小就对你十分爱护的兄长。只是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埃及的未来,恐怕还不仅仅只有你哥哥拉美斯殿下,也许一世英明的法老陛下,最终也会栽在她手里。” 娜菲迪莉幡然醒悟,她知道费舍尔里拉指的是谁,而且她也不笨,也知道老师说的,都是实话。事到如今,已经不能罢手了。 再加上王位继承人拉美斯和其他两个不甘落后的公主,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斗争错中复杂,与之对应的,是埃及的临邦,赫梯的越来越不安分。也许是这些年埃及并没有过多地向他们施压,赫梯人渐渐开始挑衅埃及人的权威,拦截埃及的商人,大大小小的摩擦此起彼伏,而闹事者总能在军队到达的前一秒,安然离开事发现场。 赫梯的冒犯激怒了自负的法老,几乎没有和自己的将军们过多商议,塞提一世便决定出兵赫梯,将整个赫梯变成埃及的附庸国,由大祭司询问战神塞克美特最佳出兵时日,由他的儿子,从小就表现出出色的军事政治能力的拉美斯担任此次讨伐赫梯的主帅。 “父王,我有一事相求。”拉美斯欣然接受了自己父王的任命,不过他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埃及神圣大祭司伊莫顿大人和皇妹娜菲迪莉的老师,费舍尔里拉,既然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学生,必然能力也不差,我请求父王能让他作为我的军师,随军作战。” 一直微敛着眼睑的伊莫顿听到这一句话,蓦地向拉美斯射去一个阴冷的目光。拉美斯像是没有注意到伊莫顿的目光,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法老,希望他能同意自己的请求。 “陛下,费舍尔里拉虽为我的老师,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外族人,有外族人参战的战役,必定得不到战神的祝福。”伊莫顿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紧握的双拳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话可不能这么说,费舍尔里拉在我们埃及生活了这么多年,并为埃及奉献出一个伟大的大祭司,和一个智慧仁慈的公主,他是神明派来帮助我们大埃及的,早已是埃及的子民。身为埃及的子民,随埃及军队出征,必会被战神保佑,不是吗?”拉美斯淡淡地反驳了伊莫顿的观点,从他那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但是伊莫顿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的意图简直太明显了! “那么就依拉美斯所言,让费舍尔里拉随军出征赫梯。”塞提一世完全不等伊莫顿再说些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直接将此事确定下来。 伊莫顿垂下眼,眼底的愠怒如汹涌的尼罗河河水,最终又回归了平静,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暗褐色,幽幽地看了法老和拉美斯一眼。 不知不觉间,他又如同每次进宫一样,走到了先生的住处。先生的住处是一个偏僻的独立房子,位于王宫边缘,离法老的后宫有很长一段距离,所以不能踏入后宫一步的伊莫顿才能经常绕道来到这里。 但是因为和他闹僵以后,强硬不服软的伊莫顿便很少走进去,只会远远地驻足一段时间,然后又回到自己的神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时候,涉世已深权倾朝野的伊莫顿会突然怀念之前与先生在小破房子里的离世生活,当时的他并不觉得怎样,也许有些东西只有失去后才会知道后悔。 但事已至此,为了自己的理想和野心,伊莫顿不会回头。 这个时间,正好是娜菲迪莉在先生那学习的时间。伊莫顿站在隐蔽处,看着传召令的侍从进去后又出来,院落里立刻传出公主没大没小的声音——“什么?老师,你竟然同意随军出征了?!这是为什么?!我可以请求父皇让他收回成命!那是战争,你知不知道,眨眼就会没命的战争!” 娜菲迪莉显然很激动,音量都高了不少。先生说了些什么,伊莫顿不用仔细听都猜的出无非是一些心意已决的话,不久,他就看见了娜菲迪莉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伊莫顿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面前略微萧瑟的房子,大步走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伊莫顿。”在伊莫顿无声走进来的时候,先生正在闭目养神,待他走到他面前时,先生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拉美斯为什么让你随军出征吗?”伊莫顿冷冷道,先生这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的担心像个笑话。 “想让我死呗。”先生蓦地睁开了眼,他的眼里全是伊莫顿看不懂的笑意,琥珀色的眸子看上去就像甜甜的蜂蜜。“王子殿下很聪明,他知道因为我,娜菲迪莉才会有这么大的竞争力,我消失了,娜菲迪莉也会垮了。” “明知送死你还要去?费舍尔里拉,我真的看不懂你了。”生气到极点,伊莫顿反而平静下来。 “我必须得去。”先生耐心解释着,“这事无论是你还是公主,谁都不能求情。你知道的,伊莫顿,法老不可能真的让娜菲迪莉,一个已经去世妃子的女儿权力越来越大,帝王家的水,深得很,他只是想用娜菲迪莉制约一下安卡苏娜姆,但是现在事态超出了他原来的计划,他必会抓住一切机会剥夺她的一些权力,如果娜菲迪莉去求情,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这是不符合你我计划的。至于原本就和他敌对的你去求情……结果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那就这么算了?拉美斯让你跟着军队上阵杀敌,然后设计夺取你的性命,你就听之任之了?”伊莫顿皱起眉,“你虽然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你不可能这么容易妥协。”你的帝王的尊严不会让你如此轻易妥协。这句话伊莫顿没有说出口。 “当然不会。拉美斯,未来的法老王,他想杀我,也不可能用如此明显的方法,除了你以外,包括法老和他的孩子,所有人都认为我费舍尔里拉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他说让我当军师,虽不会真的让我为作战献计,但也不可能让我拿着兵器上阵杀敌,最多只是将我软禁在一个必败的军营里罢了。” 伊莫顿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他理解他,很明显,他是有另外计划的,但是他却不准备将这计划告诉他。最终,伊莫顿只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出先生的院落。 “伊莫顿。”走到门口时,先生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拉美斯从来就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对象。” ……不要小看这个从小的军事政治天才啊,先生……伊莫顿沉下眼,快步离开了王宫,回到自己的神庙,从被设为禁地的房间里,拿出了两个尘封已久的盒子,盒子上落满的灰尘证明了它们很少被人开启过。 伊莫顿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两本厚重巨大的书,上面赫然写着《亡灵黑经》和《太阳金经》…… 三个星期以后的第二天,是伊莫顿战前祭典时从神明那里得知的最佳出征时间。在太阳的指引下,埃及的五万大军踏上了讨伐赫梯的征程。 伊莫顿站在神庙最高处,看着这条长长的忘不到尽头的军队,在千万人里,一眼就锁定了队伍中特立独行的白衣。那修长的背影让他的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从表面上看,伊莫顿大祭司依旧是一副为埃及军队虔诚祈福的神圣模样。 然后,伊莫顿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先生也将那个提雅布卡带在了身边,听说是这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请求他将他带上,让他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他的主人。 伊莫顿冷笑一声,一条沙带慢慢汇聚而成,像是知道自己主人的复杂心情般,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修长骨感的手指间。 第14章 chapter13 出征的时候,天气正好,很少出现的阴云遮住了刺眼的太阳,就算到了大中午,气温也没有炎热到无法承受的地步。 莫艾托布赫将军本想趁着良好的气温优势,多行几里路,但是却被拉美斯殿下不由分说地阻拦了。无奈之下,他选择了最佳位置,命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几个小时。 自从上路以后,被拉美斯钦点的“军师”费舍尔里拉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拉美斯身后不远处,一路上,他和拉美斯没有任何交流,拉美斯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对于他这种不冷不热直接无视的态度,先生没有或者什么,他就像一个随军的游者一样,对出征这事显得格外悠闲。 “费舍尔里拉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趁着天气好多走一点不好吗?”回到给军师单独搭建的帐篷里,提雅布卡有些疑惑地小心翼翼道。 “正是因为天气太好了。”先生笑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沙漠里不会经常下雨,有时候就算下了,也是一点落地就会蒸发的细雨。现在天上那么多乌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沙漠里难得一见的暴雨恐怕马上就要落下来。” 提雅布卡依旧有些懵懂。关于天气的变化,从来都是掌握在那些神秘的祭司手里的,像他这种人,如同大多数愚昧的平民百姓一样,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观察天气以及气候,但先生竟然懂,而且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在提雅布卡眼里,先生简直全知全能。 果然不出先生和拉美斯所料,没过多久,不远处便开始下起大雨,而埃及军队扎营的地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雨水降下来!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之后,雨便停了下来,阴云散去,烈阳照射在地面上,从远处望去,刚才被雨水打湿的地方竟升起了一丝云雾,分明是水汽蒸发的结果。 “……殿下比传说中还要厉害。”提雅布卡由衷地感叹着,然后又有些不安地看了先生一眼,表情晓得欲言又止。 先生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有什么话,直说吧,没事。” 提雅布卡瞟了一眼门外,咬了咬牙,小声道:“先生,我觉得王子殿下……” “哦?竟然连你都看出来拉美斯殿下对我其心不轨了。”先生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也对,没有人会突然将一个军队的军师之位,交给一个可以算的上政敌的人,虽然军队里的军师不止我一个。法老陛下也同意了,说明他其实也是赞同我被除掉的,毕竟,他可从来都没有放心过我这两个大人物的老师。” “那么您是准备……费舍尔里拉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快点离开这里……军队人很多,提雅布卡愿舍命为您掩护,如果您能逃出去,一时半会儿殿下是不可能发现您消失的……”提雅布卡压低了声音,有些焦急道。 五万人大军,消失了一两个人,根本没有人会发现。这个道理,先生也明白,他略微沉吟片刻,才将目光放到放晴的沙漠里,目光悠远深邃,又带着一丝迷茫。良久。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里,可全是埃及的领土。” 提雅布卡一听,以为先生是被自己说动了,立刻眼睛一转,直起了身。“费舍尔里拉先生……我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有些犹豫地看了先生一眼,发现先生也在看他。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那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温柔清澈,被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注视着,提雅布卡最终鼓起了勇气。 “我们埃及不是马上要和赫梯开战了吗?我觉得……我觉得,也许先生您可以往赫梯的方向走。拉美斯殿下需要一个正式拉开战争的理由,必不会率先开始冒犯赫梯,于是您就可以趁机赶往赫梯……”提雅布卡这话说的十分小心,他一直偷偷观察着先生的表情,如果他脸上有那么一丝不满神色,他就会立刻闭上嘴请求先生的责罚。 先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么反感提雅布卡的提议,反而,他笑了起来,那双清澈宁静的眸子微微一弯,格外好看。“提雅布卡,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你难道就认为拉美斯殿下没有想到这一点吗?不,他早就想到了,所以我身边才没有什么‘护卫’,甚至,他希望我立刻整理包裹跑掉,如此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给我安上一个潜逃私通敌国的罪名将我处死。” “可是先生……”提雅布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先生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提雅布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却不能走。我终究是伊莫顿和娜菲迪莉的老师,如果我离开,公主殿下还没什么,只怕伊莫顿就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为了他,我也得待在军队里,做好我的军师一职,你认为呢?” 提雅布卡无从反驳,只好闭上了嘴,跟着自己的主人,重新上路。 行军的道路必定枯燥无味,先生虽然是名义上的军师,但拉美斯从来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更没有请教他一些问题,连军中将领讨论如何攻取赫梯的时候,军中所有军师智囊团的人都到了,唯独没有叫上先生。 先生乐得清闲,也并不机会那些将领们每天都在争吵什么,悠闲自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看的提雅布卡格外心焦,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埃及大军在埃及和赫梯边境驻扎起来。赫梯显然也早有准备,据混进赫梯的探子回报,赫梯现在几乎每个城市都修建了战时工事,来抵挡埃及的进攻。 战争的导火索也就是侦察兵的遇害,激怒了拉美斯,双方便开始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摩擦。第一次交手仅仅是抱着试探性的目的,双方都没有出全力。不过显然,埃及士兵要吃力一点,因为那些赫梯士兵就像兔子一样,他们似乎早就摸清了埃及军队里哪方强哪方弱,遇强就跑遇弱就上。 这便是斥候在战场上的优秀作用。看着前线传来的报告,拉美斯脸色阴晴不定,势必玩吧自己军队里的斥候给挖出来,同时,又派了一批斥候,潜入赫梯刺探军情。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派去的十人斥候队,很快就被赫梯人抓出来,当街斩首示众。 拉美斯阴沉这脸,看着地图,没过多久,又一道命令下达了——不记任何代价,全力攻击正面的赫梯部队! 这个命令吩咐下去后,几乎所有有点头脑的军官,都震惊了。如此没有计划性的进攻当时,只求人海战术的蛮干,真的没有问题吗?然而,军令如山,这些将领们不敢反驳拉美斯的命令,一个个咬着牙领命离开。 只有先生在知道这件事后,笑而不语。提雅布卡追问之下,他才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声东击西。” 提雅布卡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王子殿下想利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在正面现场拖住赫梯军队的大部分力量,然后自己再分出一部分主力军,从另一边奇袭赫梯的另外城市,例如对外贸易最为发达的,首都的临城凯伦汀。 拉美斯前脚刚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后脚就偷偷留下了莫艾托布赫将军,立刻吩咐他连夜启程,带上5000轻骑,在第二天全面进攻进去胶着状态的时候,突袭凯伦汀,不要俘虏,不要奴隶,不记代价! 莫艾托布赫将军立刻明白了拉美斯的想法,不敢有误,立刻悄悄带着5000轻骑离开。等待战争打响的时候,这支5000人的轻骑必会发生巨大的作用,扰乱敌人的进攻步伐,到时候便可趁敌人慌乱之际,痛打落水狗。 但是,这发生巨大作用必然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出其不意。如果敌人早就有准备,那么这5000轻骑便是羊入虎口。很遗憾的是,敌人确实有准备,而他们的消息来源,便是混在埃及军队里的优秀斥候。 5000轻骑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大半,连孔武有力的莫艾托布赫将军的一条胳膊都受了重伤。莫艾托布赫将军甚至以为今天便是自己被拉神召唤的日子,周围多如潮水的赫梯人让他心灰意冷。 他是忠于皇室忠于拉美斯殿下的,所以对于法老和殿下的命令,他绝对会不差分毫地完成。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一向深明大义深谋远虑的皇储殿下,竟然会在斥候没有抓到的情况下,设计企图吞了赫梯的一座城,至5000人的性命于不顾。 “你真以为拉美斯殿下的目标是凯伦汀?”看着因听见埃及军节节失利而焦躁万分的提雅布卡,如同一个观众般悠闲地待在军营喝着茶水的先生撑着脑袋,轻笑道。 提雅布卡迷茫了,心底里对于自己国家军队的担忧让他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不是吗,先生?拉美斯殿下的声东击西……” “谁告诉你,这个‘击西’的‘西’,只能有一个了?”先生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拉美斯殿下当然知道如果不除掉蛀虫,他下达的所有命令都没用,不过现在他很难消除敌国斥候,便只能用全面进攻的正面现场和凯伦汀的侧面现场吸引赫梯斥候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他的目标其实是凯伦汀,实际上,他用这正侧两个战场的‘东’,去击了一个真正的‘西’。” 从没读过什么书更不懂军事的提雅布卡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所谓的正面进攻和凯伦汀奇袭,其实也只是引赫梯人上到的鱼饵而已。他的真正目标还另有他处,他也不可能将这个“他处”交给其他将军。毕竟,谁还能比自己更靠谱呢? 拉美斯交代完正侧两方面问题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指挥部,掉头就翻窗而出,带着自己的亲卫,悄悄离开了军营。这倒印证了提雅布卡之前的那句话——这么大的军营,消失了几个人,没多少人会发现,只是这里不是几个人,而是加上皇储殿下一共101人。 但是,拉美斯的真正目标在哪里呢? “这里。”先生随意地指着地图上一块地方。 提雅布卡看着那个地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斯提兰德,这可是赫梯最贫穷,最落后的偏远小城,要这个地方有何用? “斯提兰德很贫穷这点没错,所以在这里赫梯人根本不会布置军力。但是,提雅布卡,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斯提兰德这里靠近罗曼河的发源地,控制了它就等于控制了整条生命水,而且,斯提兰德没什么军事价值,它旁边的亚尔南就不同了,这里可是赫梯的后勤物资运往前线的必经之路,只要占领了斯提兰德,不到半天就可以利用斯提兰德高海拔的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地打下亚尔南。拿下斯提兰德就控制了水源和赫梯后勤补给,你说这座城市重不重要?” 先生慢条斯理道,看着愣愣地盯着地图的提雅布卡,嘴角的温润弧度不变,只是那清澈的琥珀色眸子,却忽然变得深沉几分。 第15章 chapter14 先生的想法正是拉美斯的目的。拉美斯率领100亲兵,星夜赶往斯提兰德,在赫梯人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埃及军情布置,以为可以一举重创埃及军的时候,紧急军情被送到赫梯军队的主帅营里。 看着军情,曼罗德将军脸色一变,还没说些什么,又一个传令兵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什么埃及军奇袭了斯提兰德,不出十分钟,没有丝毫兵力的斯提兰德就被埃及军占领了,而埃及主力军方面,竟然有了撤兵并往斯提兰德靠拢的迹象! 曼罗德将军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军情。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当然是继续追击埃及军,支援斯提兰德,将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现在却变得万般重要的城市夺回来,只是若是分兵支援,另外一边的经济咽喉重镇凯伦汀必会落去埃及人手里。 另一个选择便是撤兵,不再和埃及军正面交战,一心一意保下凯伦汀。 一个首都临城经济之都,一个战略咽喉要道,孰轻孰重? 曼罗德将军咬了咬牙,立刻决定,放弃斯提兰德以及正面战场,全力保住凯伦汀。 这一整天的战争,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赫梯方面丢了一座城,而埃及方面,因为动用了大量人力去当诱饵,包括5000精锐轻骑,损失大半。看起来两方打了个平手,但是论战略价值,还是埃及方略胜一筹。 “……只是可惜了我们埃及的子民,这样做……损失太大,或许有些残忍了……”提雅布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比起提雅布卡的不忍心,先生脸上的表情要平静很多,甚至可以说冷漠了。他依旧显得气定神闲,温文儒雅,似乎根本没有将埃及军上千人的伤亡当做一回事。“这是正常现象,提雅布卡,战争不会给你任何怜悯的机会。”他淡淡地安慰了他一句,“为了统治者的利益,人命这东西,根本值不了多少钱。” 提雅布卡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把反驳的话给咽进肚子里。没错,这便是战争,只要能取得最终胜利,过程中的牺牲没有人会在意。成王败寇,打仗胜利了,统治者一个高兴,死去的士兵便会成为烈士,战争失败了,那些死去的人便是罪人。 在这种现实面前,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是提雅布卡没有想到,表面上对人温和有礼的费舍尔里拉先生,从骨子里来说,竟然是如此淡漠之人,仿佛这世间上任何事,都不能让他的眼皮子抬一抬。 伊莫顿大祭司…… 提雅布卡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也许只有那个看起来和先生同样温柔,实质上比谁都要危险的大祭司,才能让他有些许关心吧。 “快了。”看着帐篷外忙忙碌碌的埃及士兵,先生突然叹了一口气。 “您说什么快了,先生?”提雅布卡问。 “拉美斯殿下对我下手的时候,快到了。”先生对提雅布卡微微一笑,然后如同对待孩子那般,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得离开一会儿,殿下找我了。” 可是拉美斯殿下并没有吩咐人将您带过去啊?提雅布卡有些疑惑地看着先生。先生笑而不语,只是走出了帐篷,一出去,就有一个传令兵跑来,叫先生跟他走一趟。 提雅布卡的脸色变了。他总有些不安心,这种不安心的源泉来自于先生,或许是对于他即将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或许是对于他过于犀利的观察力,总之,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提雅布卡内心里涌出来的不安几乎让他浑身冰凉。 算了,如果是费舍尔里拉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 先生不急不缓地跟在传令兵身后,来到拉美斯殿下的帐篷里,气定神闲地站在未来的法老王面前,抄手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对于自己可能的遭遇漠不关心。 “放肆!”拉美斯没有说话,倒是站在他一旁忠心耿耿的莫艾托布赫将军率先开口,他皱紧了眉,瞪着一双铜铃眼,魁梧的身材看起来格外彪悍,再加上他脸上的刀疤,看起来狰狞可怖,“见到殿下,为何不下跪?!” “拉美斯殿下虽然是王子,但他是埃及的王子,我又不是埃及人,为何要下跪?”先生淡淡地回答道,神情上没有丝毫挑衅的意味,反而异常谦和,可说出来的话,让莫艾托布赫将军听了,脸色一变。 他刚要说着什么,却被神情冷漠威严的拉美斯拦住了。他沉默了几秒,看着自己面前嘴角一直挂着淡笑,看起来好欺负其实一身傲骨的男人,突然微微勾起嘴角,眼神陡然间变得锐利如鹰,仿佛根本不在意先生的态度,反而略微温和道:“费舍尔里拉,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家伙,短短的几年时间,我亲爱的妹妹娜菲迪莉在你的教导下,完全变了一个人啊……” 这是这几年来,拉美斯对先生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虽然之前偶尔他们也见过面,但是两人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拉美斯提防着这个看似温柔如水的笑面虎,比任何人都要提防他。他不是他那聪明狡猾但过于自负日益衰老昏庸的父亲,也不是什么见识短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比伊莫顿小了六七岁的他有着和伊莫顿一样的城府。 他是天之骄子,军事天才,政治老手,他虽然有着皇室血统的高贵傲慢,但从不过于骄傲自满的性格才让他稳打稳扎走到如今这一步。所以拉美斯能看出来,不,就凭很早之前听说他费舍尔里拉培养了伊莫顿大祭司,就凭他亲眼所见娜菲迪莉的变化,他在一开始就判断出,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货色。 “承蒙阿蒙神的庇佑,法老王室高贵纯洁的血统让王室子弟个个天资聪颖。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娜菲迪莉殿下能有如今的大放光彩,全靠她自己的聪慧和努力,我只是稍作点拨罢了。”先生宠辱不惊地回答。 拉美斯冷哼一声,对于这个男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信。“你作为我的军师之一随军出征,一身才华得不到发挥,已是寂寞难耐了吧?我这里有一个任务交给你,费舍尔里拉,你同莫艾托布赫将军一起镇守斯提兰德,务必坚持一个月以上,莫艾托布赫将军也是一个领兵作战的老手了,想必经过你的‘点拨’,会更加神勇吧。”拉美斯冷嘲热讽道。 他周围的幕僚军师们听到了这句话,不禁面带讥讽地看着费舍尔里拉——拉美斯殿下这次,恐怕是要把这家伙深埋在黄沙里了。 先生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定不负殿下的重托。”他又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殿下,这个人看起来根本无什么太大的本事,恐怕之前的军情,都是他这个外来人传出去的,您真的要让他和我一起去守住斯提兰德吗?”先生离开后,莫艾托布赫将军第一个站出来。他只是一个英武的将军,论行军打仗,他可以,但是论政治阴谋,他就只能干瞪眼了。 拉美斯并没有立刻回答莫艾托布赫的问题。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帐篷里的其他人先出去,才有些懒散地开口道:“我并不是要你守住斯提兰德。”他淡淡地瞥了莫艾托布赫一眼,那眼底的冷漠让莫艾托布赫心里一颤。 “可是……斯提兰德,可是一个战略要地啊……”莫艾托布赫晓得有些犹犹豫豫。 “谁告诉你,斯提兰德是个战略要地的?”拉美斯不再看他,他转身站在地图前,研究着现在的局势,漫不经心道。 这个魁梧将军张了张嘴,没敢把拉美斯的话接下来。 “是我。”拉美斯冷淡地自问自答,“那么,又是谁告诉了赫梯人,对于埃及军来说,他们的斯提兰德是个战略要地的?” 这一次,拉美斯没有任何停顿。“还是我。所以,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你莫艾托布赫将军,我的主将眼里,在整个埃及军眼里,在赫梯斥候以及赫梯军眼里,从前一钱不值的斯提兰德,变成了埃及军攻打赫梯的跳板。”拉美斯冷笑着。 “莫艾托布赫将军,你好好想想,这个斯提兰德有什么好?河水发源地?赫梯的主河水可不是我们埃及人之前从未听过的罗曼河,亚尔南也只是补给运输的一条较为便捷的道路,他们完全可以从亚尔南绕过去。所以,无论是对于埃及军,还是赫梯人,斯提兰德依旧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斯提兰德,只是愚蠢的赫梯人被我骗了,以为我费劲周折取得的斯提兰德,真的很重要罢了。” “……那殿下的意思……”莫艾托布赫好歹也是个将军,他不傻,被拉美斯这样一点拨,立刻会意。 “凯伦汀。”拉美斯在地图上狠狠地画上了一个叉,“绕了这么远,量这赫梯的斥候如何聪明,也想不到我们的目标依旧是凯伦汀。当然了,这些赫梯人也不是完全没脑子,过不了多久他们自然会发现被我骗了,所以,莫艾托布赫将军,你在斯提兰德守一个月后,立即撤退。同时我会派军突袭凯伦汀,你带着你的人马,合围。” 说到这里,拉美斯锐利的黑色眼眸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他就如同一个睥睨天下的君王一般,那地图上的一切,仿佛已沦为他的国土。 “……那么,殿下,费舍尔里拉该怎么办?”莫艾托布赫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拉美斯眼中的野心瞬间消失,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将军,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那个来自东方的家伙确实有些本事,守城期间,你大可以听取他的建议。在我的推算里,如果我们不作为,赫梯人用不了几天就会发现自己上当了,所以你得利用他,全力守城,你们打得越凶,他们就越是相信斯提兰德的重要,就越是把注意力放在这边境小城。一个月以后,你们的兵力当然阻挡不了赫梯人的攻势,狼狈败逃。费舍尔里拉逃出来,便是献计失误酿成大错,按照军法处以死刑,若是逃不出来……” 拉美斯的语气一直很平淡,但越听,莫艾托布赫就越是心惊胆战,那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直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冷汗。 年仅23岁的殿下便有如此可怕的心机以及城府,若是将来成为了明君,那就是神明对埃及的宠爱,但如果…… 莫艾托布赫一哆嗦,在这个老将心里,这个未来的法老王,比现在的法老年轻的时候,还要恐怖得多。 第16章 chapter15 地处高位的斯提兰德的确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但是区区1000人就想守住这里,这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甚至,正因为这种地形,使得赫梯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围困在中间,切断了这1000埃及军与外界的联系。 莫艾托布赫将军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作为军人的他严格服从拉美斯王子下达的军令,用1000人,守住这里一个月。王子没有给他更多的人马以及粮草,高瞻远瞩的拉美斯还有其他的计划,他要着眼于大局,这些莫艾托布赫都明白,所以当王子将这些兵马交到他手里时,他没有一丝一毫怨言。 行军打仗这么多年的将军不可能只是一个草包,他用这么点人手,在赫梯人的围困下已经撑住了一个星期零四天,但在一波又一波如同尼罗河潮水永远不会倦怠般的赫梯人的进攻之下,1000人手瞬间损失过半。 只剩下500左右的人了,是绝对冲不开赫梯人的防守的,这仗还怎么打?莫艾托布赫皱紧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听着手下不断传来的军情,内心的烦躁让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拿上武器,冲出去将赫梯人砍个人仰马翻。但是,将军的身份不允许他意气用事,这可关乎于拉美斯殿下的计谋。 难道说,真的得去求助于那个东方人?一想到这个问题,莫艾托布赫就觉得拉不下脸。他打从心眼里就不相信这个费舍尔里拉,或许是他不是血统纯正高贵的埃及人的原因。在莫艾托布赫看来,这世上没有比埃及人更智慧的民族,其他民族的人,最终会成为大埃及的奴隶。 费舍尔里拉,一个软弱温吞的外族人,对这场战争,有什么作用?就算他是公主殿下和大祭司大人的老师,那又如何?一介书呆子罢了,瞧他那瘦弱弱不禁风的样子,莫艾托布赫仅仅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打败,他还懂什么打仗? 当然了,莫艾托布赫对先生的反感,有一部分原因源自于那个对法老并不算太恭敬的伊莫顿大祭司。在埃及统治阶级派别形成越来越明显的今天,以法老为首的王室派和以大祭司为首的神权派之间的斗争越来越激烈,莫艾托布赫身为王室派的中坚力量,当然对十有八/九是神权派一员的先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既然拉美斯殿下都认可了那家伙的智慧,那么……莫艾托布赫将军咬了咬牙,命人将费舍尔里拉带过来。 比起莫艾托布赫的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同样被围困在斯提兰德的先生这几天的生活显得异常清闲,仿佛自己根本就没有处于这种危急境地一般,喝喝茶,下下棋,看看书,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倒是他的奴隶,提雅布卡,几乎对优哉游哉的先生恨铁不成钢。眼看着赫梯人就要打上来了,你还有这番闲情逸致在这里煮水泡茶,看书练字,是不是也太没有自觉了点?他曾不止一次的,或委婉或直接地劝告先生快点收拾包裹逃出去,就差拿个绳子将他绑架了,可这个男人依旧那么淡然地摇了摇头。 当莫艾托布赫的亲信前来将先生带走的时候,提雅布卡很直接地给了那个亲信一个白眼。早干嘛去了?怎么偏要等自家军队死伤过半,才想起来你们军营里,其实还有一个军师,而那个军师,还是埃及大祭司大人以及公主殿下的老师? 亲信当然对提雅布卡这个奴隶的态度很是恼火,但是现在自家将军有求于这个奴隶的主人,也不能太过分了,所以他才强忍下杀了他的冲动,将他一脚踢到一旁,大摇大摆地走进先生的帐篷。 先生看见来人,又没有见到提雅布卡的影子,不由得沉下眼,脸上却挂起温和客气的微笑,刚准备站起来迎接,突然咳嗽了几声,又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咳咳,您应该是将军身边的人吧?将军找我有事?咳咳咳……最近我的身体有些不适,可能……没法跟您一起去见将军了,还望大人谅解。咳咳咳咳……大人请回吧,在我这病人这儿呆久了,如果传染到您身上,那就不好了……” 就这样,亲信刚刚走进帐篷,一句话都没说,又被先生请了出去。提雅布卡见那军爷进去了还没有一分钟又怒气冲冲地出来了,不禁有些疑惑,走进帐篷,看见了悠闲地和自己下棋的先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刚才那个将军身边的亲信,将你踢到了一边,直接闯进来了,是吧。”先生眼睛都不抬,慢悠悠道。 提雅布卡听了,心头快速闪过一些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情绪,他几乎有些焦急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在先生面前,结结巴巴地回答:“……是的,先生,难道……难道您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才将他……” “嗯。”先生轻轻地哼了一声,话锋突然一转,“提雅布卡,过来,和自己下棋怪没意思的。” 提雅布卡看着先生的侧脸,看着他懒散披在肩头的长发,看着他执着棋子的修长手指,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深沉的笑意,但是瞬间,他脸上那近乎于宠溺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常那般属于奴隶的软弱恭敬与小心翼翼,他迅速来到先生对面坐了下来。 “谢谢您,先生……”提雅布卡轻轻道。 “谢什么?”先生漫不经心问。 “……您从没有将我当做一个奴隶……” “没有人天生是一个奴隶。” “……但是,您把将军的亲信赶了出去,恐怕……”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提雅布卡,如果莫艾托布赫将军是真的急了,他会亲自来找我的。”先生微微一笑,似乎笃定了莫艾托布赫一定会过来找他一样。 先生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胸有成竹掌控一切……提雅布卡不由得勾起嘴角,微微低下了头。 事情正如先生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莫艾托布赫将军就亲自来到他的帐篷里。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他依旧满面堆笑地问候着先生的身体状况。而先生可比他会演戏得多,他一脸受宠若惊的感激姿态让提雅布卡都有些不忍直视。 先生的配合给足了莫艾托布赫面子,于是顺理成章的,莫艾托布赫提出了要让先生想办法挡住赫梯人的要求。先生推辞了一番,最终显示出一副被莫艾托布赫说动的姿态,有些犹豫道:“将军,我有办法拖住赫梯人,但是,我希望您对我的办法,不会有任何异议或者阻拦,毕竟如果敌人没打垮,先被自己人害死了,可有些不好,您说是吗?” 先生这番话说得异常陈恳,但莫艾托布赫怎么听都觉得别扭,没有多少心机的他只能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觉不妨碍先生的计划。 “那就好办了。”先生直接拂袖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犹豫推脱姿态,琥珀色的眼竟然闪现出一种类似于野兽般冰冷的光芒,“我需要200人。” “什么?!”莫艾托布赫叫出了声。200人如果放在平时他还在埃及统领大军的时候,根本不算什么,但如果放到现在,就有些难办了。要知道,现在他手中一共也只有500左右的人马,200人那可是要了他几乎一半的人啊。“你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向赫梯人进攻吗?” “哦,别说笑了,将军,我们只剩这么点人,就算是主动攻击赫梯人,那么也不叫进攻,而叫突围。”先生满含深意地笑着摇了摇头,“200人我有其他用处。” “其他用处?什么鬼其他用处!给了你200人,如果赫梯人来犯,要我如何守城?!”莫艾托布赫皱着眉头不满道。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如果你他妈要投诚赫梯,将这200人当做投诚礼物了怎么办? “哎,您看,我这计划还没开始呢,您就已经阻止了我,这让我如何帮助埃及军?”先生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莫艾托布赫顿时语塞。他死死地瞪着先生,恶狠狠道:“好,外族人,我就给你200人!但是如果你失败了,让我大埃及的子民白白牺牲,我会用我埃及最严酷的刑罚,让你的灵魂永远得不到安宁!”莫艾托布赫搁下这番话后,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先生毫不在意将军的态度,他以危险为由,将提雅布卡留在了原地,自己拿着军令,找到了那200人。 之后的几天,这200人总会定时不见踪影。他们会一起去一个地方,然后将那片区域周围守得严严实实不准任何人靠近或者往里查看,而那200人,也都在先生以军令要挟下,发了最无情的毒誓,发誓不会将他们所做的事告诉别人。 现在的人,无论是埃及人还是赫梯人,对神明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之情,他们相信违背誓言会得到神明的惩罚。所以这样做,当然是为了防止有斥候泄密。 几乎一个星期以后,先生向莫艾托布赫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什么?!你要我用剩下的300人去引诱赫梯大军,让他们深入我斯提兰德中部?!”先生的要求让莫艾托布赫又惊又怒。 “只是佯攻而已,不是死战,每人必备良马,只要到达这个地方,就以最快的速度向这个地方撤离。”先生显然没有将莫艾托布赫的愤怒看在眼里,他眼睛都没抬,只是轻轻松松地指了地图上两个位置,“我发誓,将军大人,如果这次失败了,拉神会让我的灵魂永灭不得重生。” 先生的毒誓再次堵住了莫艾托布赫的口,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思考了近一天一夜,最终一咬牙,决定任凭先生如何。他倒要看看,这个外族人有什么本事。 不过,他永远不可能知道,其实先生发的毒誓,对于他来说,相当于最美妙的梦想,毕竟,他活得够久了,他尝试过无数种死亡,但那些都不能让他真正拥抱死亡。若是真失败了,拉神能让他的灵魂永灭,他恐怕会发自内心地笑着如愿以偿。 第17章 chapter16 在先生的计划实施当天,天朗气清,阳光虽然热烈,但这些常年生活在炎热沙漠地带的子民完全不惧这燥热的天气。这几个星期以来的连连败仗,让他们在丧失气势的同时,在心里也暗暗憋了一口气。 就凭这小小的赫梯,还敢冒犯大埃及的神威?埃及的士兵不怕死,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大祭司,相信他们是被战神眷顾的,哪怕战死沙场,灵魂也能得到永生,去往另一个国度。至于赫梯,他们会受到阿努比斯的诅咒,他们将被塞特的怒火淹没。 莫艾托布赫将军看着自己的士兵,他们虽接连失败,但从不怯懦,那坚毅的神情让他暗暗点了点头,咬了咬牙。如果,哪怕是如果,那个外族人的诡计不管用,那么,这些好士兵们的性命白白丢了不说,更重要的是无法完成拉美斯殿下的嘱托,到时候…… 先生和莫艾托布赫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视死如归的300埃及士兵,眼神淡然得如同看着300具木偶,和莫艾托布赫的担忧形成鲜明的反差。 “我已经嘱咐好我的士兵,希望你不是想将他们变成你投诚的礼物。”将军讽刺道。 “不必担心,莫艾托布赫将军大人。”城墙上的风将先生的白袍长发吹起,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优美恣意的弧度。先生微微一笑,笑容里不知是对自己的胸有成竹,还是对将军的嘲讽,“等会儿您就可以看到,我这礼物,是不是送给赫梯人的投诚大礼。现在,等着也怪无趣的,何不在这城墙之上,设上一桌,尝尝我泡的茶,下一盘棋,如何?” “我没你这心情,外族人。如果是你的子民在战场上厮杀,我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该死的心情去泡茶下棋。”莫艾托布赫冷哼一声,双手抱胸看着远方城墙之下,似乎不打算再理会依旧闲然自得的先生。 听到这句话,先生嘴角那暧昧的弧度没变,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若是换成他的子民?呵,这莫艾托布赫应该庆幸,这当做诱饵的300士兵,不是他的子民……先生也不再理会给自己找不自在的莫艾托布赫,只是叫来提雅布卡,让他搬来一个桌子,如他所说的,泡茶下棋。 因为他开始参与了这场战争,现在一方兵力的指挥权交到了他的手里,所以,从现在开始,在战场上无论敌方还是己方,每牺牲了一个人,他身上的诅咒又会多上50年……先生看着平静无波的茶水面,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和嘲讽。 时间让他收敛了许多,却始终改变不了他的为人。他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他深爱着战场,深爱着厮杀时飞溅的鲜血,因为他就是为战争而生的,骨子里融入的血腥与暴力,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他只能挂上这温和的外皮,欺骗自己,欺骗他人。 现在,他会尽量避免手上多出人命,但是在不得不去做的时候,他也不会在意手上的人命有多少,因为,已经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那么几个了。 “费舍尔里拉先生……”见先生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提雅布卡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先生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将茶杯放了下来。 “……先生,您是在担心吗?担心计划会失败,莫艾托布赫将军会将您处死?”提雅布卡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自己士兵的将军,压低了声音。 “不是,你多虑了,提雅布卡。”先生摇了摇头,“赫梯人败退已成定局。” 提雅布卡眨了眨眼,有些犹豫地看着先生,欲言又止的神情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微微抬起眼,瞟了提雅布卡一眼,然后有些悠闲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提雅布卡赶紧低下头,一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过于好奇是一种罪过,会受到主人的惩罚。 “其实道理很简单。”先生并没有理会提雅布卡脸上的表情,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责罚他的意思,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耷拉着眼,懒散道,“位于斯提兰德西北边不远处,便是罗曼河的发源地。那里地形崎岖,落差大,源源不断的水从地下河里流出来,孕育了周围一片广阔而宝贵的森林。提雅布卡,来看看这个地图。” 先生起身走到地图旁,然后朝提雅布卡点点头,后者立刻跑到先生三步选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这边的动静也惊扰到莫艾托布赫将军,他朝这边瞟了一眼,不过大概是不好意思,所以就算他也不明白这个东方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暗暗将注意力放到了先生身上。 “你看出了什么?”先生用着循循善诱的语气,轻声问道。 “我……”提雅布卡看着那只标出了个大概地形位置的粗略地图,皱紧了眉,有些犹豫不决。 就在他出神看着地图的时候,一个东西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他回过神,抬起头,便发现先生手中拿了一个细木棍,这是用来指示大地图上,人手够不到的地方。“神明造就了斯提兰德这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你就要学会如何去利用他,提雅布卡。” 先生的声音很轻,却意外的温柔磁性,如同一杯纯酿的葡萄美酒,带着温和与宽容,提雅布卡听了,只觉得自己就像喝醉了一般,脸颊微红,他立刻慌乱地低下脑袋,以免让先生看出自己的异样。 “我让莫艾托布赫将军的200精兵,利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砍下罗曼河发源地周围的树木,然后在这个地方,修建了一个土木工程。”先生手里的木棍指向了一个打着一些尖角符号的地方,正如他之前所说的,罗曼河上游地形崎岖,这里就代表着一个个小山丘。 而先生指的位置,则是一群尖角符号的中间,也就是海拔比周围较低的盆地地区,罗曼河的三条发源河正好在此汇聚成罗曼河主干道,群山包围,却留出了一个给河水通过的小口。正好是口袋形状,是绝佳的建大坝地点。 “每天,都有人慢慢加高这个大坝,将上游的水堵在了这个口袋里。提雅布卡,如果你细心一点,便可以发现,往常如同一条缎带,绕着斯提兰德主城而过的罗曼河,现在已经干涸了。这并不是天气炎热的原因,毕竟,罗曼河不是一条季节性河流。” 先生顿了顿,又指了指地图上的其他两个位置,它们在距离城墙不远处,也就是之前他和莫艾托布赫将军提到的位置。“300人的诱饵,会将赫梯大军引到这里,然后迅速撤往这个高点。到时候,上游的大坝被摧毁,积攒下来的河水倾泻而下,如同尼罗河的汛期一般,疯狂淹没位于低处的赫梯士兵,至于埃及人,他们站的地方,将会变成河流里的孤岛,洪水里唯一的避难点。而水退去之后,土地会变得难以行走,埃及士兵只用站在这个好处,向在泥泞中挣扎的赫梯人射箭就行了。” 说到这里,先生将木棍放到提雅布卡手里,然后微微勾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看着吧,提雅布卡,不久之后,我们这个城墙,就是绝佳的观赏舞台。”说着,他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提雅布卡当场愣在了原地,他回想着先生刚才的话,又看了看地图,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只能死死地抓着手里的木棍,让自己保持冷静。良久,他才放下木棍,无声地回到先生身边,满脸崇拜地看着这个拥有着改变自然神力的男人。 正如先生所解释的那样,埃及人成功将赫梯人引到指定地点。看着在一瞬间,滔天洪水冲跨了赫梯众多军队,水声淹没了惨叫声,卷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倒是埃及人,除了一些没有来得及跑到高处的人之外,几乎没有过多伤亡。 莫艾托布赫将军愣愣地看着不远处那令人震撼的场景,除了用神迹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场战争。这个东方人,竟然可以借助水神的力量,溃败赫梯人!这简直不可思议!不,不可能,大埃及的神明怎么会赐予一个外族人神力? 莫艾托布赫瞟了一眼嘴角带笑,琥珀色眸子温柔如蜜,却不带一丝情感的男人,心底里蓦然升起一股寒意。面对如此壮烈的场景,面对如此惨状,这个男人竟然还能笑得如此温文尔雅……如果莫艾托布赫是个穿越人士,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来形容此番景象。 “看,提雅布卡,这才是战争。”先生温和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那些长得茂密的树啊……” 在他眼里,所谓的人命,竟然还不如建造大坝的树木……提雅布卡没有搭话,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将军这次是真的服了先生,他毫不犹豫地将指挥权交给了他,自己则当了个挂牌将军。然后,莫艾托布赫就真正体会到,什么才叫打仗。他现在才发现,以前那所谓的打仗,在这个东方人眼里,其实就如同两个孩子打架,毫无技术技巧可言。他第一次明白,所谓的守城,其实根本不用打开城门出去和敌人血拼,还有无数种不流血的方式,击退敌人。 特别是当他命人敞开城门,自己则十分悠闲地在城门下摆桌品茶半眠的时候,躲在阴暗处的莫艾托布赫都不禁为他抹了一把冷汗,生怕赫梯人直接将他踩在脚下冲进大门敞开的主城。但令莫艾托布赫意外的是,那些赫梯人竟然退兵了!他们疑心城内有诈,主动退了出去,若是之后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计谋,不知他们的主帅会不会气得吐血。 守城一个月,在先生的帮助下,竟然变得如此简单,一直到最后,莫艾托布赫都开始琢磨着怎么向拉美斯殿下求情,为埃及保下这当之无愧的军事天才。 不过先生并不是万能的,虽然他多次打退了赫梯人,但守城的埃及人数量越来越少是个不争的事实。由最初的1000人,到现在的250人,如果再守下去,就算先生再怎么天才,也无力挽回人数劣势。 直到最后,赫梯人直接展开了人海战术,就算是堆尸体,也要堆上城墙头。自杀式进攻的血腥场面,连这些常年生活在战争里的士兵都忍受不了。城墙下的尸体来不及打扫,在炎热的天气里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秃鹰盘旋,埃及人不得不用亚麻布打湿了包裹住鼻子,以免感染上什么疾病。 猛攻之下,守城士兵加上将军先生和提雅布卡三人,刚好只剩下50人。 “够了,费舍尔里拉先生,已经守城一个月了,我们撤退吧!”最终,已经和先生产生革命友谊的直性子莫艾托布赫咬了咬牙,将先生请到了自己的帐篷里,避开了所有人,将拉美斯殿下的嘱托全盘托出,“我会替您向殿下求情的,您是我大埃及难求的人才,殿下深谋远虑,一定会留下您!殿下已经告诉了我一个安全的,无人知晓的小道,我们现在就组织好人马,趁着夜色,从小道逃走吧!” 看着这个忠心耿耿为人直爽的将军,先生沉默片刻,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拉美斯殿下真想让您在一个月以后,和他一起合围凯伦汀,又怎么会只给您1000人马呢?那可是赫梯的经济重地啊……” 莫艾托布赫不是白痴,虽然他政治一窍不通,但是他是一个军人,一个统领万军的大将,先生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劈醒了他,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下一秒,无数脚步声包围了帐篷,在先生的轻笑里,一个高挑的身影不急不缓地踏入帐篷里,接着,冰冷到骨子里的低沉嗓音缓缓响起:“我想你们那也不能去了,费舍尔里拉先生。” 提雅布卡。 第18章 chapter17 走在最前方的人正是提雅布卡,只是比起以往的懦弱小心翼翼,现在的他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如同以前那样,不敢直视先生的双眼,脸上再也没有腼腆的笑容,他挺直了腰板,原本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显得低人一等的样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若不是他的那张脸还是原来的那张脸,莫艾托布赫甚至觉得他面前带领着赫梯士兵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该死的,原来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奸细!”莫艾托布赫恼羞成怒地拍桌而起,一把抽出腰间的刀,刚准备朝他扑过去,却被他身边的赫梯人压了下来。 “莽夫。”提雅布卡轻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重剑压制在地上的男人,清朗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格外讽刺,“你难道看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吗?你手下区区四十多个士兵,统统被我控制住了。你输了,埃及的莫艾托布赫将军,赫梯的斯提兰德,依旧是赫梯的。” “你这个背叛你主人的卑贱奴隶,你的灵魂会受到诅咒的!”莫艾托布赫愤怒地瞪着他,丝毫不惧自己脖子上的利刃。 两个拿着刀的赫梯人一听,手中的刀立刻用力往下压了几分。“放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赫梯的十三王子!你一个小小的将军,应该尊称大人为尊贵的殿下!”其中一人怒斥着,大有一种若莫艾托布赫不改口,他就一刀砍了他的架势。 莫艾托布赫愣在了原地。他可是只知道赫梯一共有十二位王子,哪来的第十三位?之前他还以为是这个奴隶背叛了埃及,但谁知,这个混蛋竟然一开始就是赫梯人! 顿时,莫艾托布赫不由得看了依旧一脸事不关己神色悠闲坐在一旁的先生,心中一凌——这个东方人如此镇定自若,莫非……他是勾结敌国的叛徒?难怪!难怪之前赫梯人如此了解埃及人的行军布局,难怪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难怪他们看起来无往不胜!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外族人,以及这个自称是赫梯十三王子的男人搞的鬼!也许之前他力挽狂澜的计策,都是和赫梯人串通好演给他看的戏! 提雅布卡看着莫艾托布赫脸上的深色变化,褐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他微微勾起嘴角,摆了摆手,冷声道:“够了,把这个俘虏带下去,然后全部退出去。抓到一个埃及大将军当俘虏,想必父王一定会很高兴吧……” 那个出声的士兵微微一愣,看了先生一眼,犹豫道:“可是……殿下……” “难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说了,全部给我滚出去。”提雅布卡眼睛一沉,眼神如一把刀般射向男人。 “遵命!”他惊恐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带着一众士兵,匆忙退出了帐篷。 现在,帐篷里只剩下原形毕露的提雅布卡,和一直没有出声的先生。 先生从提雅布卡进来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他一眼。他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那淡然沉稳的样子让提雅布卡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安。为什么他还如此镇定?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不,不可能,这应该是他的性格所致。费舍尔里拉就算身处困境,他也不会将惊慌摆在脸上,天才如他,知道如何让自己保持冷静,这就是他之前和他提到过的,心理策略,让敌人捉摸不透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提雅布卡突然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煮开了一壶水,给先生泡了一壶他最喜欢喝的茶。“费舍尔里拉先生,这就是你最喜欢的茶叶,很抱歉在之前你泡茶的时候,我偷偷拿了一些。尝尝看,看我泡的好不好。” 先生那半合着的眼终于睁开,他将眼神放在提雅布卡身上。那目光一如既往的让他沉醉,琥珀色的眸子如同阳光下静静流淌的尼罗河,清澈见底,温和宁静,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他静静地看着提雅布卡,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无形之中却给他一种令人不由得紧绷起来的压力。 良久,先生垂眼微微一笑,一扫之前的压抑,拿起茶壶,优雅自若地给自己个坐在对面的提雅布卡各自倒了一杯,然后端起茶杯凑到唇边,略微偏白的浅粉色嘴唇在橙黄色的液体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 这真是……一个优雅高贵到骨子里的人……提雅布卡静静地看着先生,如同以往那般,在他说话之前,绝不率先开口。只是不同的是,之前只会低着脑袋躬着身子唯唯诺诺,从来都不会让自己显得比先生还要高大的他,如今神态自若不怒自威地坐在先生对面,挺直了腰板倒有一种玉树临风的姿态,目光柔和沉稳地看着先生。 “水煮得欠了些火候啊……”先生似乎破有深意地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提雅布卡,如果你真的叫这个名字。你要如何处置我?和莫艾托布赫将军一起关进监牢?” 提雅布卡的表情一滞,他沉默地看着先生良久,才斟酌道:“提雅泽维尔,你可以如我母亲一样叫我提雅,先生,这是我的本名,抱歉我不得不欺骗你,因为深入埃及这件事对我极其重要。” “嗯。”先生轻轻哼了一声。 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提雅泽维尔有些犹豫,他无法看透这个东方人到底在想什么,从来都看不透。沉默片刻,他就像下了什么决心,陡然提高了音量:“和我回赫梯吧,先生。你很聪明,所以不用我说就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赫梯是你唯一的归宿。莫艾托布赫怀疑你,埃及法老和王储都想杀了你,单凭伊莫顿是保不了你的。” “这么说,你有自信在埃及的追杀下,保下我的性命?”先生捉摸不透地笑了起来。 见先生的话里似乎有松动之意,提雅泽维尔立刻道:“当然,我是赫梯的十三王子,站在你身后的,是整个赫梯!” “赫梯王会愿意因为我,彻底惹怒埃及吗?”先生的声音依旧很轻。 提雅泽维尔顿了顿,坚定地看着先生,微微一笑:“我们赫梯,从来都不曾惧怕过埃及。” 先生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你的自信,来源于这次的胜利,对吗?” “……我的父王可是乐意看到自己的孩子相残的,在他眼里,只有这样才能选出优秀的继承人。”提雅泽维尔沉下眼,嘴角染上了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曾说,只要谁能在与埃及的战斗中,彻底让埃及伤筋动骨,就将王位传给谁。你说,现在,我能不有自信吗,先生?” “是嘛……”先生慢条斯理地整理整理袖口。 “所以,费舍尔里拉,和我去赫梯吧!我们赫梯不像埃及一样在意你的出生,我们懂得珍惜人才,赫梯需要你!只要有我在,赫梯国内没有人敢伤害你……我需要你!”提雅泽维尔有些激动道,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所说的话全都是认真的。 先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末了,叹了一口气。“其实,就算我不同意,你会放我走吗?你这个请求是毫无意义的,提雅泽维尔。”先生并没有选择称呼他为“提雅”,这个小细节让提雅泽维尔僵硬几分,但先生的下一句话,让他将所有的不快,全部抛在脑后—— “我曾经说过,目的地并不重要。埃及或者是赫梯,甚至是亚述,去哪都是无所谓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过客,我的国家也并不是埃及。” “这么说……你是同意和我回赫梯了?”本来年龄就不大的提雅泽维尔脸上终于出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才会出现的欣喜。 先生笑着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神依旧清澈难以捉摸。 提雅泽维尔大喜,立刻安排先生住到最好的帐篷里。他还需要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等局势稳定下来,再派人将先生送去赫梯。如果可以,他更想和先生一起回去,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还需要赢得这场战争。 埃及王储拉美斯率领的埃及大军十分狡猾,一有不对立刻撤退,进攻起来又有一种不要命的狠劲,速战速决绝不拖沓,也绝不追击回撤的败兵,很难将他引到陷阱里。不过不要紧,至少现在,提雅泽维尔已经窃取了无数拉美斯的行军规划,虽然之前先生对拉美斯的计划判断错误,但是人都会出错,绕了这么远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谁又能知道拉美斯的目的依旧是凯伦汀? 不过现在,他已经从莫艾托布赫嘴里得知了那个理智的王储的计划,而斯提兰德被封锁之后,拉美斯却不知道斯提兰德已经易主了,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给他一些错误信息,将他引诱出来……提雅泽维尔思索着,立刻命人将养鹰人传信兵控制起来,用一切手段,让他对赫梯投诚,为赫梯向埃及传递虚假信息。 另一方面,每天日子过得格外悠闲的先生偶然间,从“保护”他的赫梯士兵嘴里得知,被关在大牢里的将军想见他一面。他悠悠叹了一口气,起身前往大牢。 看守监狱的赫梯人见来人是他,没有任何阻拦地让开了身子。看来提雅泽维尔早就得到了消息,他想让他帮助赫梯劝降这些埃及人啊……先生轻笑着,微眯起眼,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如同闲庭散步般,走到莫艾托布赫将军面前。 守在一边的赫梯人没有退开的意思。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将军大人。”先生看着牢里浑身是伤头发凌乱的汉子,轻轻摇了摇头,若不是相识,谁能看出这个狼狈如乞丐的家伙就是以前威风凛凛的将军? “哼,用不着你来同情我,叛徒。我就知道你这个卑贱的外族人是不可信的!”莫艾托布赫咒骂着。 那些恶毒的语言根本没能让先生的脸色出现任何变化。他静静地看着莫艾托布赫,等他骂完之后,才温和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话的吗?” “放屁!”莫艾托布赫大骂,“我知道,我肯定活不久了,我只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赫梯人勾结在一起,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赫梯奸细!以及,难道埃及的大祭司也被你这蛀虫污染了吗!” 先生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和可笑,他摇了摇头,突然摸不着边地说了一句:“你想确定什么,伊莫顿。” 牢房里的莫艾托布赫愣住了,守在一旁的赫梯人也愣住了——伊莫顿?埃及的大祭司!难道会出现在这里?! “你煞费苦心地混进斯提兰德的守城军里,然后又让莫艾托布赫将军问出这些问题,你是觉得我让你失望了,但是又无法确定,所以想试探我到底是不是赫梯人的奸细吗?”先生语气里布满了无可奈何。他微微侧身,看着身后牢房里的人。 那个人将自己全部隐蔽在黑暗之中,守在一旁的赫梯人心觉不妙,刚想叫出声,无数沙粒突然如同喷泉喷发,将他一口吞了进去,他连挣扎都没有,就变成了一个人干。 见到如此恐怖的一幕,先生蓦地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伊莫顿那孩子……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第19章 chapter18 伊莫顿从黑暗里走出来。尽管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尽管他的脸庞晓得有些脏乱,但是他身上那无形的压迫感和属于死亡的气息让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现在有多么落魄。他从容地看着牢房外的先生,仿佛自己依旧处于神庙里,神色神圣而肃穆。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伊莫顿轻轻一笑,微微朝前走了几步,他面前的牢房门就被从下而上的沙子淹没,它的下场似乎比那个赫梯守卫还要严重,几乎是眨眼之间,牢房门连渣都不剩。而伊莫顿脚步没停,悠然地背着手,从牢房里走了出来,在先生面前站定。 “你不可能是赫梯人的奸细,因为除了你自己的利益外,你什么都不在乎。这可让我有些伤心啊,先生,既然你早就发现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从进军赫梯的一开始,或者说在这之前,就在算计什么呢?毕竟,我以前可是你的学生,现在又是和你同一个战线的人。”伊莫顿温和笑道,棕色的眸子却阴冷可怖。 伊莫顿不喜欢这种什么事都被他拒之门外的感觉,这就像他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先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伊莫顿是为这件事情生气。“抱歉,伊莫顿,只是这件事情完全与你无关而已。”先生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关在牢内的莫艾托布赫,“先把将军放出来吧,至于其他的,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伊莫顿皱起眉,碍于王室派的老将还在这里有些话不能明说,他冷笑一声,挥挥手,牢房门又被沙子吞噬不见。 “谢谢。”被大祭司救了,莫艾托布赫似乎有些不开心,不过他又不得不领这个情,只好闷声闷气道,琢磨着回去你定要把埃及大祭司大人竟然私自离开神庙来到前线这件事告诉给法老和拉美斯殿下。 伊莫顿一声不吭掉头就走,先生和莫艾托布赫跟在他的身后。从地牢向上走一直没有停顿,一路上除了看见一具又一具干尸之外,什么敌人都没有碰上,一路顺风无阻地来到监牢大门口。看着路边的尸体,莫艾托布赫越看越心惊,虽然他见惯了死人,但是他可从来都没见过干尸。赛特在之前被看做是邪恶的神明不是没有道理的,沙漠的力量太过神秘和霸道,充斥着死亡气息。 赛特的使者,这样邪恶的人还能成为被众神选中的神圣大祭司,简直不可思议。莫艾托布赫想着,看了先生一眼。他对这些死状可怖的干尸毫不关心,一直神色淡然目不斜视,就像踩着这些尸骸往上爬的亡徒。 哼,这个家伙更可怕。莫艾托布赫在心里冷哼一声。 伊莫顿推来了监牢大门,不由得皱起眉,目光凌厉地扫视周围。门外一个赫梯士兵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处,相反,还是一个大大的坏处,这里可是监牢,关押了埃及的大将军,怎么可能门口没有两个守门的?这说明,他们掉进陷阱里面去了。 “哈哈哈,好,非常好,埃及的大祭司伊莫顿大人,别来无恙?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还真让我感到意外啊。”一个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刚落,一众赫梯人将先生三人围在了一个不大的空间里,水泄不通。“参观完我们赫梯的监狱您感觉如何,大祭司大人?”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提雅泽维尔慢慢走出来,背着手看着伊莫顿,笑容里闪过一丝阴冷,这丝阴冷在看到先生的时候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味深长的无奈。“哎,费舍尔里拉先生,我就知道,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我说服离开埃及呢?这只是让我转移注意力的权宜之计罢了。不过,伊莫顿就是让你如此拖时间的救兵吗?或许你对于他太过自信了。” 提雅泽维尔看着先生,摇了摇头。“赛特的力量,说白了就只是控制沙子而已。生活在沙漠周围的人都应该知道,沙子,是最怕水的。”他摆摆手,一桶又一桶水就被传到前面来,“斯提兰德位于河流边,水对于我们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伊莫顿眼睛一沉,不怒反笑,双手微抬,两股沙泉在他的身边汇聚而成。尽管有些听说埃及的大祭司取得了神力,但是当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让这些赫梯人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可是神力啊,他们真的能抵抗的吗? “吵什么,区区一个会点小把戏的血肉之躯,竟然能让你们这些赫梯军人怕成这样,你们为国而战的信仰何在?!”提雅泽维尔抽/出刀,不由分说地捅进了身边一人的肚子里,“再有退却者,犹如此人!埃及的大祭司和大将军在此,谁先拿下他们的首级,我就封谁为将军!” 提雅泽维尔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瞬间稳定住局势。“除了先生,其他的,格杀勿论!”他冷笑着,将带着鲜血的刀往前一指,数百赫梯大军一下子涌上来。反正进是死退也是死,还不如赌赌运气,运气好,说不定就成为将军啊! 先生看着如潮水般涌上来的人群,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一侧身,推开身手重伤有些碍事的莫艾托布赫,左手抓住了一个冲过来的敌人的手腕,右手顺势成掌横劈向他的咽喉。他并没有下杀手,所以原本这可直接夺人性命的一击只将敌人打退了。 “不用顾及杀多少人,制造混乱,伊莫顿,越混乱越好。”先生衣袖一翻,一个侧踢踢倒了另一个袭击莫艾托布赫的人,对身边身手矫健得到他真传的伊莫顿轻声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 伊莫顿看了先生一眼,突然微眯起眼,微微一笑,双手在空气里往下一虚压,以他为圆心,数十条沙制长绳拔地而起,直接掀翻了他四周大部分赫梯士兵。这可是一个360度无死角的群攻,而且如果伊莫顿真什么都不顾透支能力拼命下杀手的话,恐怕这一圈被他击退的人就不仅仅是被击退而已了,就算不死,也得受重伤。 “快往地上和自己身上泼水!保持地面和自己身体的湿润!”提雅泽维尔见伊莫顿开始动用能力,立刻大声命令道。一桶又一桶的水泼了出来,后方还有士兵源源不断地从罗曼河运送一桶又一桶的水,他根本不用担心水是否够用。 这便是战争对这壮丽而又神奇的大自然的迫害啊……先生有些不难地轻轻皱起眉,在他心里,人类那有限的生命还没有有着循环生命的大自然重要。 提雅泽维尔的这个方法虽然浪费了一点,但确实很有效,伊莫顿的能力在水的克制下威力被削弱了大半,在前仆后继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赫梯人进攻下,他渐渐有些吃力起来。难道……要在这里使用那《太阳金经》的力量?他看了那个拖后腿的包袱一眼,本来他借用《亡灵黑经》和《太阳金经》的经文增长力量已经是打破规矩了,如果再直接使用这两本神圣经文的力量…… “再等等。”先生握住了伊莫顿的手掌,那微凉的感触让伊莫顿微微一愣,“马上就好了。” 伊莫顿深深看了先生一眼,末了,叹了一口气。他果然是有事瞒着他啊…… 渐渐占据上风并不能让提雅泽维尔有多少高兴,因为对方才多少人?加上先生四舍五入顶多五十人啊,而他们呢?那可是有数百人之多,竟然到现在都不能拿下他们,而且,他们一看就知道是在拖时间,但是,为什么要拖时间? “殿下,不好了!”就在提雅泽维尔烦躁不已的时候,一个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我们快没水了!” “没水?怎么可能!下面的人没有送过来吗?”提雅泽维尔顿时心生警觉。 “没有,他们有好一会儿没有送水过来了……” “该死!”提雅泽维尔愤怒地踹开那个士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先生以退为进同意前往赫梯,难怪现在他们一直在拖延时间并不打算突围,因为他们一直在等救兵!可是,哪来的救兵?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救兵而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在提雅泽维尔意识到埃及人来临的那一刻,震天的吼叫声传来,无数埃及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形成了一个反包围圈,将赫梯人包围在里面。被围的埃及人看救兵来了,一个个像是不要命般扑向离自己最近的赫梯人,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伊莫顿和先生同时收了手。现在赫梯人自顾不暇,哪还会顾及他们? “这就是你的计划?”伊莫顿微微抬起下巴向不远处被几个精兵簇拥着的华服男人。身体矫健修长,目光如鹰,不怒自威,除了拉美斯王储,还能是谁。“你什么时候和他这种人成为盟友的?” “对于拉美斯来说,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能成为自己的盟友。”先生轻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 “共同利益?哦,他为了埃及为了巩固以后的统治,这一仗必须赢。而你为了让法老的内外混乱,这一仗也要赢。毕竟赫梯不会甘心让自己的王子死在埃及人手里或者成为埃及的俘虏,对吗。” “这是一方面……”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因为战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而朝着边走过来的拉美斯,双手相对微微弯腰行了个礼,“拉美斯殿下,您这一仗打得很好。” “有劳您了,先生。”拉美斯竟然微微勾起了嘴角,以同样的姿态向先生回了一个礼。那样子顿时让伊莫顿皱起眉,不过很快,他就掩饰了脸上的其他神态,温和有礼地向拉美斯点点头,全是打了招呼。他是埃及的大祭司,甚至有时候都不用对法老行礼,更不用说一个王储了。 “在这里看见您真是一个意外啊,大祭司大人,关心战事到如此地步,您真是一个为我大埃及鞠躬尽瘁的大祭司。”拉美斯脸上带着淡笑,不冷不热道。 “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得到了神的指示,埃及军的前线需要埃及的大祭司,我便来到了这里。”伊莫顿脸上挂着神圣虔诚的表情,淡然道。 “多谢您慷慨相助。”拉美斯慢条斯理地看着伊莫顿,“原计划中,我还需要派几个人先渗透进斯提兰德主城,让赫梯人混乱起来再里应外合,但是因为有您的帮助,我少费了很多功夫呢。” “哪里哪里,这只是我为埃及该做的事罢了。”伊莫顿谦和道。 站在一旁的精兵看着这两个腹黑你来我往,不经很一致地嘴角一抽——拜托你们不要用这种和善的表情和语气冷嘲热讽明争暗斗好吗!艾玛怎么总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两种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好吗! 被几个人压过来的提雅泽维尔打断了拉美斯和伊莫顿的暗地较劲,拉美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迫跪在地上挣扎不已眼神凶狠的提雅泽维尔,轻蔑地笑了笑。 “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里吗,凯瑟姆的儿子,赫梯的被隐藏起来的十三王子。”拉美斯缓缓道,突然弯下腰,一把抓起了提雅泽维尔的下巴,让他被迫抬起头看着自己,“那就是你一直都比我们落后好几步,我们早就知道你到底是谁了,十三王子。” “……‘我……我们\''?”提雅泽维尔愣在了原地,脸上逐渐浮现出绝望和不可置信,他幽幽地将眼睛移动到站在后方,神色事不关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的先生身上。 “对,我们,我和你的‘主人\'',费舍尔里拉先生。”拉美斯笑着,眼神却深不见底。 第20章 chapter19 “难道说,你还天真的以为,先生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吗?”看着完全愣在原地的提雅泽维尔,拉美斯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将你引出来的办法罢了,先生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又为何来到埃及。可怜的十三王子,卑贱侍女的私生子,煞费苦心想夺得王位获得你父王的肯定,报复之前迫害你们母子俩的人,结果却落到这种下场。” 拉美斯的表情充满了怜悯和嘲弄。其实,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提雅泽维尔太会隐忍和伪装,为了报复自己的父兄一直让自己和母亲在外颠沛流离,竟然可以去当一个人人瞧不起的奴隶。若不是先生的提醒,他绝对不会将这个奴隶放在眼里,说不定现在的战况又会变了——毕竟,谁会在意一个奴隶有什么小动作? 想到这里,拉美斯又一次感叹先生的智慧与眼光,他几乎是看提雅泽维尔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个少年并不单纯仅仅只是一个奴隶。拉美斯敬佩先生,从一开始遇到他时,原本眼高手低看不起任何人的高傲孩子,就被这个比月光下的尼罗河水还要静谧捉摸不透地男人深深折服。 是的,在拉美斯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见过这位东方来客。拉美斯从小就会随军征战,当然,小时候的他并不像现在这般沉稳对任何事了然于胸,他冲动好战,吃过不少亏。然后,在某一次战争失败,几个残兵护送着埃及未来法老逃亡时,他第一次遇见了他。 一个人只身出现在沙漠里,身边没有任何行囊和骆驼,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特别是他身上除了一件破破烂烂看不清楚原本样子和颜色的斗篷外什么衣服都没穿时,就更让人心生警惕了。 “哎,终于碰见活人了。”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狼狈,嘴唇都裂开了,但沙哑干燥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琥珀色的眼清澈宁静,看上去就好像总有一股让人平静下来的魔力,“我还以为自己又要死了呢。” “你是谁?!”拉美斯身边的败兵们呼啦一下围住了他们的王子。 “别紧张,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个从东方而来的商人,你们可以叫我费舍尔里拉,在沙漠里遇到了强盗,他们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包括衣服,我身上这件破布还是从一个尸骨未寒的可怜人身上脱下来的呢。”他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我只想找你们讨口水喝而已,我知道怎么走出去,喝口水之后我就会离开,不会打扰你们。” “你……知道如何走出去?”为首的败军头领犹豫地开口。 费舍尔里拉用他那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眸子看了他们一眼,确定了什么,叹了口气:“原来你们不知道怎么走出去?那好吧,只要你们愿意分给我一些水和粮食,我会将你们带出去。” “我们又如何知道你不是敌人的奸细,会把我们带到敌人的大本营。”还是一个孩子的拉美斯有些非同一般同龄人的敏锐和警惕,他现在众人中间,明亮的双眼紧盯着先生的脸,只要察觉出他有任何异样,就会立刻命人将他就地正法。 先生看着那养尊处优位高权重的王室少年,琥珀色的眸子突然深沉几分,连那嘴角的笑容都变得捉摸不透。“因为您不甘心死在这里,死在无人问津的沙漠里,你希望让所有敌人对你臣服,我高贵的王储殿下。” 话音刚落,所有人脸色一变,一致抽/出了挂在腰间的武器,指向了笑得云淡风轻的先生。 拉美斯不符合他年纪地寒着脸,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士兵们不要冲动后,无视了他们的劝告,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队伍的最前方,站在先生面前。“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外族人?”他朗声道。 “因为身为一个生意人,就需要一个消息灵通的双耳,以及会点小聪明的大脑,不是吗?”先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他的手很漂亮。“在一群埃及败兵里,出现了您这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还被保护得这么好,除了从小就在军队里长大的殿下,我不知道您还能是谁。” “……你能帮我做到?” “哦殿下,其实很多时候,做生意和打仗是一个道理……” 先生那时候的笑容,拉美斯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也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先生为何要露出那样捉摸不透的笑容。那时候拉美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个神秘男人就是为他才出现在这里,看起来清朗的笑容,在他那仿佛能蛊惑人心的声音里,就像是魔鬼使者的微笑。 他太懂得如何说服别人了,他的话一针见血,说出了拉美斯内心最渴望的东西,让他无法拒绝。所以,在明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的情况下,拉美斯依旧不顾士兵反对地留下了这个名叫费舍尔里拉的男人。 他不知道最终这个男人会带给他什么,他只是听从了内心的渴望。 结果证明,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面对穷追不舍的敌人,费舍尔里拉只是轻描淡写地拿出了一个又一个古怪却又十分管用的战术,原本面对追兵只能逃跑的他们,竟然能一次又一次地打退涌上来的敌人! 小小的拉美斯第一次知道,什么才叫战术。面对敌人,排成几排一股脑冲上去不计后果地硬砍不是战术,战争的美学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除了一些基本的战争策略,同行期间费舍尔里拉还教导他如何从天气变化中抓住规律,如何利用地形为我军只要有利条件,如何展开心理战,如何速战速决,如何让敌人的节奏跟着你走……总之,在沙漠里的一个月,拉美斯觉得自己学到的东西比自己有生以来学到的还要多。 直到走出了沙漠,费舍尔里拉提出要离开的要求时,拉美斯几乎有一种想要毁约的冲动。他给他提供衣服、水和食物,他将他带出沙漠,教给他一些行军打仗之道君王之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你还没有帮助我让天下所有人对我臣服……”拉美斯的声音里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人性。他皱着眉仰头看着这个男人,他甚至想命令那些士兵,将费舍尔里拉强硬的留下来,这样的人才,埃及绝对不能放走,否则,就是一个天大的损失。 说走就走,难道他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舍之类的情感吗? “我的殿下,现在我教给您的,虽然只是一些基本浅显的知识,但是已经足够了。有很多东西,只能由自己去体会推导。您是一个聪明人,我敢确定,您一定会成为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法老,只是,高处不胜寒,您不能依赖任何人,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没有人可以教导君王一辈子。”费舍尔里拉叹息道,似乎对自己面前的孩子的任性有些无奈。 任何王者,都不会让别人总是以高人一等的姿态训斥教导他,无论那个人是谁,对他有多大的用处。 拉美斯微微一愣,这些话他那时还无法理解,现在想来,只能叹息一声。先生的眼光,远比他看的还要远。 “殿下?”莫艾托布赫的声音将拉美斯从回忆里拉回来。拉美斯撑着脑袋看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将军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捉摸不透。他和先生的合作关系已经暴露了,这个将军对他虽然很是忠诚,但是他更忠诚自己的父王,那个已经到暮年的法老。 父亲一直不待见身为大祭司老师的费舍尔里拉,如果这件事情被他知道了,他这王储的位置……拉美斯微眯起眼,轻笑一声,对莫艾托布赫道:“将军,为了我大埃及,有劳你了。现在你身受重伤,为了你身体着想,之后的战争恐怕都不能参加了。” “殿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为了我们埃及,我……”莫艾托布赫急忙道。 “听话,莫艾托布赫将军,你需要待在后方,好好休息。”拉美斯漫不经心地打断了莫艾托布赫,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半睁着看着他。 莫艾托布赫不由得微微一颤,他咽了口唾沫,低低道了声遵命,便退出了房间。拉美斯垂下眼,手指若有若无地抚摸着杯子的杯口,突然道:“来人,将费舍尔里拉请过来。” 提雅泽维尔的事情告一段落,斯提兰德又落入了埃及人手里。不过埃及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斯提兰德,他们呆在这里只是为了迷惑敌人的眼。赫梯军队幕后操控者被抓了起来,恐怕这些天赫梯人都不会太平。 先生在奴隶市场一开始遇到提雅泽维尔的时候,其实对于他没有太多的关注,他确实能一眼看出来他的身份绝对不同一般,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提雅泽维尔暴露的小细节越来越多时,先生才开始对他上了心。 无论是提雅泽维尔,还是拉美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先生的掌握之中,他不用细想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甚至他能不经意地引导他们走上自己规划好的路。 除了伊莫顿。伊莫顿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站在埃及大祭司大人的房间外,先生悠悠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却发现他正在房间的水池里沐浴。除去了那些污垢,伊莫顿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赤/裸在空气里的蜜色身体结实有力。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皱着眉微微睁开眼,看见来人是先生又垂下眼。 难得先生会主动找他,这是可是很少见。不过他们之前的冷战并没有结束,再加上这次先生瞒了他那么久,伊莫顿是不会轻易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的。 “我还是先离开吧。”先生见伊莫顿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恼,只是轻声说道。 “不必,我已经好了。”伊莫顿不冷不热道。他从水里站了起来,拿起了一旁的衣服,他能感觉到先生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带着些许欣赏和感慨,让他浑身不自在——该死,这个长相漂亮的男人,仅仅只用眼神就可以这么折磨人……伊莫顿掩饰性的披上了袍子。 “之前瘦弱的小鬼,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先生突然感慨道,声他似乎在叹息着什么,声音里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和惋惜。 真可惜,难得教出了一个优秀的学生,却只是一个生命有限的凡人而已…… “呵,你才意识到你消失了有多少年了吗?”现在的伊莫顿根本不理解先生的感情,他轻笑一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或许你已经意识到,我没有所谓的时间概念。”先生微微一笑,眼睛一弯掩饰了眸中的异色,“我是在你离开后,在一片沙漠里,认识了拉美斯殿下,并教了他一点东西。” “……你总是忍不住当别人的老师,对吗?” “我的真正的学生,只有你一个,伊莫顿。” “……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这些?” 先生沉默片刻,习惯性地勾起了嘴角。“我也不知道。”他说,“但是我知道你在生气。” 伊莫顿笑了。 第21章 chapter20 先生是在又一次重生时,遇到的拉美斯。那个时候伊莫顿刚刚步入神庙,而他也刚刚平安结束了100年的寿命。他死了,身体没过多久就化成粉末被风带走,然后又随机重生在沙漠的中心,面容依旧是26、27岁的样子,一丝不挂。 他身边什么也没有,如果想走出沙漠,恐怕会很难。就当先生以为自己才活过来没多久又要死掉的时候,他遇见了埃及败兵,以及拉美斯。 在先生流浪的这些岁月里,他几乎见证了一些文明古国的成长。埃及绝对是一个有无穷潜力的国家,它的文明甚至比很多还未开化的国家先进很多。它会一直繁盛下去,如果没有遇到什么灾难的话。 身为曾经的一国之主,先生当然明白一国昌盛的结果是什么。当人口发展到一定程度,经济发展到半个状态,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休止的对外扩张和侵略。战争是刺激国内经济发展的最快手段之一,占领的土地将会成为原料产地和解决过剩劳动力的最佳地点。侵略和扩张得到的资本的原始积累,如同侵略者的营养液,滋养着每一寸土地。 为王者都有野心,他们想成为世界的君主。 如果放任不管,威胁到他的国家,该怎么办?先生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那片土地的主人已经更换了无数代,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那里的皇者,但是不可否认,他一直对那片土地有着深沉的情感。 那是他的家园,他绝不允许他国对它产生威胁。 他需要给埃及只要麻烦,正如他在其他文明古国身上所做的一样,他要埋下祸根。尽管这个祸根近几年不会出现什么苗头,但数百年过去,总会有征兆的。他无法在历史上留下任何关于他的事迹,那么至少,让他为自己的祖国默默做点什么吧…… 埃及必须与周边各国关系紧张,不能让他们合作连成一片。 运气不错,竟然在培养了一个蛀虫大祭司后,又碰到了一个未来的法老王…… 只是,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预知的,就像先生无法预想到,伊莫顿会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范围。原本来说,在他的计划里,现在的伊莫顿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底比斯,待在神庙里,安慰安慰安卡苏娜姆,然后继续和法老较劲,结果他却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伊莫顿。”先生叹了一口气,看着他面前的男人,眼神有些复杂。伊莫顿此时还无法琢磨透他的意思,在他看来他现在有些反常,要是放在从前,他绝不会主动过来找他,更不会以类似于安慰的语气和他说话。 伊莫顿心里一暖,他笑了,一扫之前的阴郁。“你也是,先生。”他轻轻回答,眼神里盛满了溺死人的温柔。 而先生就像是没有看到伊莫顿眼神中深邃的情感一般,话锋一转,静静地看着他:“所以,你要老实告诉我,伊莫顿,你之前那强大可怖的力量,是否来自《亡灵黑经》和《太阳金经》。” 伊莫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他是第一次看见先生对他如此的严肃,他几乎是带着逼问的口吻,琥珀色的眼瞬间凌厉起来,带着丝压力,和脑子察觉的渴望,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 ……所以,他之前那样说,全是为了这句话,为了让他欣喜之后,好将这两本*的信息全部告诉他吗?伊莫顿心里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两本书已经下落不明很多年了,这只是我自己的真正实力罢了。先生,你为什么会突然想知道这两本书的信息?” 先生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伊莫顿,伊莫顿神色如常地看着他。 这时,传令兵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拉美斯请先生过去一趟。 先生沉默片刻,末了,叹了一口气,眼神又恢复到之前温和如水的样子,对伊莫顿微微一笑,说了一声好好休息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该死的!伊莫顿一手掀翻了桌子。他难道看起来就这么好打发,随便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让他听话吗?!伊莫顿苦笑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不可否认,当先生说出那些话时,他心里确实涌上来一股难以言表的感情。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伊莫顿发现自己会不知不觉地注意起先生。小时候他很喜欢听先生讲一些天南海北的事,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对他抱着敬仰和感激之情吧,看着他说起自己见到的东西时,他的脸上就会浮现出一种异样的神色,不同于他以往的云淡风轻式微笑,他深爱着这个世界,那种神色让人着迷。 以前,仅仅是看着先生的侧脸,伊莫顿心里就会有一种满足感,可是渐渐的,这种满足感变质了,他变得不再满足。他不再满足于先生会对他露出对任何人都一样的温柔笑容,他不再满足于先生仅仅只当他的学生或者政治上的盟友,他不再满足于先生为了将埃及的水搅浑而留在埃及。 虽然伊莫顿从来不知道费舍尔里拉这个外族人把埃及弄得局势紧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是他明白这个原因绝不是为了他这么个学生。虽然他亲口承认了他对于他的特殊性,也承认了认真算来他只有他这么一个学生,但是伊莫顿已经不满足了,他还想成为对于先生来说更重要的,独一无二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会萌生起将他锁在神庙里,成为他的私人所有物的可怕冲动。 埃及的大祭司的基本要求是清心寡欲,除了每任大祭司都会有的和法老的争权夺利之外,伊莫顿以前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他身边容貌端庄秀丽高洁的女祭司不少,但包括法老身边绝美的宠姬,都没能让他的心里产生什么涟漪。 绝不产生世俗的情爱,伊莫顿做到了这一点。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神明?也许有一大半吧,毕竟,伊莫顿还是比较尊重赐予他力量的赛特。 “这代表着爱情,我的大祭司。”安卡苏娜姆媚眼如丝地看着伊莫顿。 那天先生去了拉美斯那儿之后,第二天就收拾了行李,和伊莫顿一起护送押解着提雅泽维尔的车队回到了埃及。不知是拉美斯在他家父亲那儿说了些什么,塞提一世并没有为难私自离开底比斯的伊莫顿,反而还好好地勉励了他一下。 而先生再次恢复到以前那种悠闲的状态,每天教导教导娜菲迪莉,和自己下下棋,日子过得格外悠闲。他似乎忘记了在斯提兰德质问伊莫顿神庙*下落的事,对他的态度又回到了以前那般老师对待学生的状态。 他不会在意,这并不代表着伊莫顿也能忘记。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毕竟他从没有这样的经历,神庙的经文里也不会写,而以前先生也没有教过他如何处理这种自己的感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的事。 直到某一天,因安卡苏娜姆的请求,伊莫顿为她作法时,实在忍不住的他突然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某一天,你对一个人的感情不再停留在从前那般,你希望每天都能见到那个人,你希望那个人的目光只停留在你的身上,你希望那个人变成你私人所有物……这代表什么?” 然后,他就得到了安卡苏娜姆深情的回答。她以为伊莫顿口里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指她自己,毕竟除了她,她想不到还有哪个女人。在安卡苏娜姆的眼线里,伊莫顿几乎没有和哪个女人有得过近。 谁说祭司都是榆木疙瘩什么都不懂?瞧瞧这位埃及最年轻最英俊的大祭司说出来的情话,是如此的有深意如此的动听。 安卡苏娜姆哪里知道,咱们大祭司看上的,根本不是哪个女人,而是那个男人。 爱情?!伊莫顿愣住了,他对他的,是爱情?爱情不是指男女之间那粗俗原始的情感吗,怎么可能是他对先生的感情呢? “……无论那个人是谁,这种感情,都是爱情?”伊莫顿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 “哦,是的,我的伊莫顿,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是法老的宠妃还是谁,只要你爱上了,那便是爱啊……“爱情,是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阻拦的。” 伊莫顿被这个答案拨动了心弦,目前难得脑子有些混乱的他没有空理会安卡苏娜姆对于他称呼的改变。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毫不留情地将这个阴错阳差点醒他的女人送走了。 哎,这个大祭司,竟然还比预料中的还要羞涩嘛……安卡苏娜姆直接将伊莫顿的行为理解成了不好意思。 原来,他是爱上了先生吗……伊莫顿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爱,因为他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残酷无情的环境里。小时候,为了生存他什么也不想,遇到了先生,为了成为大祭司什么也不顾,现在,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铲除法老的威胁他什么都不在乎。 结果没想到,他这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爱从来都不懂得爱是什么如何去爱的人,竟然爱上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是自己以前的老师。 民间有些富商有着特殊的嗜好,喜好男风虽然在埃及不常见,但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然而,当这种事发生在伊莫顿身上时,他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如果……如果先生对他根本没有这种感觉,如果先生喜欢的是女人,这该怎么办? 越想越心烦的伊莫顿突然站起来,他决定往先生那走一趟。 到达先生的院落时,娜菲迪莉不在,只有先生一个人。他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手里拿着一个,被他称作为毛笔的东西在草莎纸上写些什么东西。毛笔是用树枝和马的毛发做成,沾上特制的墨水,就能写字。 之前伊莫顿也看先生写过,他是用自己国家的语言写的,伊莫顿看不懂是什么,但是他却觉得那些字符看起来十分洒脱飘逸。 伊莫顿远远的站在一旁,似乎在纠结什么,然后一咬牙,直接走到先生身边,微微弯下腰,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道:“在写什么呢,费舍尔里拉……”伊莫顿离先生很近,他的头就在先生的耳朵旁,近到他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这么亲昵的动作还是第一次,之前一般情况下伊莫顿最多只会在离先生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实际上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一方面是因为这亲昵的动作,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如果先生不喜欢这样,他该怎么办? 第22章 chapter21 结果证明伊莫顿多虑了。 先生根本没有理会近在咫尺的伊莫顿,他拿着笔的手犹洒脱有力,洋洋洒洒写了三个伊莫顿根本看不懂的字之后,才放下了笔。 “怎么了,伊莫顿,今天的你似乎有些反常。”先生轻声道,微微侧脸看着离自己异常近的男人,琥珀色的眼平静如水。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的样子,但是看着先生那平静毫无波澜起伏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伊莫顿心里便升起一股挫败感。他爱上了他,那又如何?像先生这种生性凉薄的人,才不会对什么人产生情感。 而且,你别忘了,你可是埃及至高无上的大祭司啊,伊莫顿。伊莫顿在心里苦笑着对自己说,这种感情,是得不到神明的祝福的,甚至,会引来神明的诅咒。身为大祭司的他是不能去爱任何人的,这个世俗容不下他和他的感情。 “没什么,先生。”伊莫顿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缓缓伸出了手,拿起了先生写的东西,“很不错。”他说。 “嗯,这是我准备送给你的,你喜欢就好。”先生笑道。 “送给我?”伊莫顿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罪恶和诅咒。”先生的笑容里多了一些别的什么,他深深地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有无奈,也有自嘲,“你以后会明白的。” 伊莫顿沉默地看着那三个字。先生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而有的时候,秘密会将一个人压垮。 姜九黎。 这是他自己的名字,一个因为罪孽深重而被诅咒的名字,没有人会记得这个名字。虽然先生总是在口头上对伊莫顿说,自己的本名他早就忘记了,但事实上,他一直都记在心里,他永远也忘不了。 也许这只是一时兴起,也许这只是他又一次的尝试,也许是其他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驱使他将自己的名字写下来,交给伊莫顿。多年过去,这个写着他名字的东西还能在历史上保存下来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先生想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给他人的机会,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机会代表着什么。 “我会好好保留着的,先生。”伊莫顿回答,又静静地往后退了一步。 先生不会在意他和他的亲密举动,他也不会因为这些举动而产生任何的情感波动,他的态度就好像面对日常的家常便饭的一样,习以为常而又无所谓。有时候伊莫顿很想追问他的过去,然而话到嘴边,又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 他可悲地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他的爱的人。 埃及和赫梯的战争以赫梯人的投降而结束。战胜国与战败国之间的谈判千古以来都是一样的,割地赔款缴纳供奉,赫梯的十三王子提雅泽维尔留在埃及当做俘虏。这对于赫梯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耻辱,听说赫梯国王当时差点就下令废除提雅泽维尔这最小的儿子。 拉美斯带着军队凯旋而归,全埃及的人民都为自己英勇无敌的王子庆贺,夹道欢迎。骑在高大骏马身上的拉美斯顾盼生姿雄姿英发,顿时迷倒万千少女。法老王为自己令人骄傲的儿子开了一个庆祝会,他再一次不遗余力地向外国使臣宣扬埃及的国威。 在晚宴上,拉美斯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仿佛游离人世之外的先生,以及他身边同样低调的大祭司。他微眯起眼,掩饰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暗芒,嘴角挂着假笑走到先生身边,和他打了声招呼。 “不知为何没有看到莫艾托布赫将军,他的伤还没有康复吗?”先生随意地提了一句。 “哎,可怜的莫艾托布赫,这次恐怕是留下顽疾,一辈子都不能再上沙场了。”拉美斯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将军倒是个勇武之人。”伊莫顿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真为莫艾托布赫感到惋惜一般。 实际上,莫艾托布赫身体到底如何,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没有明说。 “对了,先生,这次多亏了您的帮助,对于我之前的提议,不知您考虑得如何?”拉美斯笑盈盈地转移了话题。 “很抱歉,殿下,我依旧是之前的回答。” “好吧,那你再多思考几天,这件事不急。”拉美斯有些失望地摆摆手,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了伊莫顿一眼,转身离开。 拉美斯最后的眼神当然没有逃过伊莫顿的双眼,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勾起了嘴角,语气里带着一丝轻笑的意味:“王储的意思,是想让你帮助他,成为他的座上宾,是吗。”伊莫顿直接将疑问句变成了陈述句。 “差不多就是这样。”先生点点头,“别看现在的法老王依旧高高在上,可是背地里,王储殿下腐蚀了他多少势力,恐怕很难说清。法老王生性多疑,现在这未来的小法老比他还要多疑,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连能威胁到他的父亲都不放过……有趣。” “他想把你收入门下,大概已经是有恃无恐了吧。”伊莫顿眼神微闪,“他已经不把法老王放在眼里了,尤其是这次大胜以后。” “当然,否则以法老王对我的敌对态度,他怎么可能提出让我当座上宾的提议?”先生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拒绝了,为什么?” “因为你,伊莫顿,从一开始我收下你当我的学生,就代表着我已经选好了阵营。”先生若无其事地回答,丝毫没有在意这句话对伊莫顿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伊莫顿,现在的法老的权力已经被你和拉美斯分割得所剩无几了,你需要将目光放长远一点,拉美斯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哦,因为他也在你这学了很多东西,是吗。”伊莫顿带着嘲弄的语气慢悠悠道,谁都看不出他伪装之下的不安,“他今天这样说,就是为了来挑战我,你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亲爱的先生。不要太过担心,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 嗯,现在的你,已经成为了一匹有着非凡耐心的狼了……先生轻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一片复杂。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如果人才不能为己所用,那么就绝不会将他留下。先生深知这一点。不过,他倒很期待拉美斯到底会用什么手法,来除掉他这个会对他产生威胁的人,以及伊莫顿。 拉美斯这次是真的起了杀心了,但如果真要他狠下心除掉先生,恐怕这是还有待商榷。一直以来,他都很崇拜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这样的人才一定是上天赐予埃及的赐予他的,来辅佐他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王。 结果,当他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却拒绝了,为了伊莫顿,虽然他并没有说明,但是拉美斯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这个大祭司拒绝他。一时间,拉美斯不禁有些嫉妒这个好运的伊莫顿,在他碰到先生以前,他连个蚂蚁都不是,现在,却成为了让他忌惮的神权掌控者。 他是他的学生,他也教过他很多东西,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肯留下来当他的老师。为什么?拉美斯自视自己没有任何比不上伊莫顿的地方,可先生却偏偏把他那独一无二的学生当个宝贝捧着。 如果费舍尔里拉不能为他所用……拉美斯沉下眼,这两个人连起手来,将是埃及的大威胁。 同样的,拉美斯的存在也让伊莫顿心生不安。他觊觎费舍尔里拉,这种自己好好生生盯着的东西被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打了主意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因为他大祭司的身份,就算拉美斯强硬地留下先生,他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拦。 一想到先生有可能被其他人抢走而他却无能为力,就因为他是大祭司,身心全部献给了神明,伊莫顿就觉得自己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身为大祭司不得有人类情感否则会被神明惩罚的诅咒,以及拉美斯对先生的重视,让他觉得心闷却找不到发泄点,只能一个人喝着闷酒。 先生看着伊莫顿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不禁微微皱起眉,在他拿起下一杯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神庙里应该有不得饮酒的规定吧,伊莫顿,你可是大祭司。”原本他还在教导娜菲迪莉,然后突然一个僧侣走进来,一开始先生还以为伊莫顿找他有事,结果没想到是这僧侣见伊莫顿似乎有些反常感觉不安,便偷偷跑出来向他求助。 “你知道吗,先生,其实坐到这个位置以后,我才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自己不是大祭司……”伊莫顿虽然醉了,但是他的双眼却格外明亮,他笑着看着先生,笑容里有苦涩,也有自嘲,“当初为了野心,我不计后果地爬上来,但是当意识到成为大祭司就要抛弃一切时,我以为我早就没有什么可以抛弃了,但是现在才发现,我做不到,这大祭司的位置,太难……” “啪。” 先生一巴掌扇向他的脸,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所以你就想退缩了?你真让我失望,伊莫顿,我以为你能做的更好。”先生头一次用着严厉的口吻道,“你需要醒酒汤,和一个休息。” “看……你不懂啊……”伊莫顿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先生说的话一样,只是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先生的脸颊。 先生被伊莫顿的动作震惊到了。以他活了这么多年的阅历来看,他当然明白伊莫顿的眼神代表什么,但是这种情感,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我……爱你啊……”伊莫顿喃喃道,突然一头栽进先生怀里,昏睡过去。 第23章 chapter22 先生默默的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伊莫顿,眼底的忧虑和无奈打破了他脸上常有的淡然自若,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将伊莫顿扶起来放到床上。 实际上,他不是一个懂爱的人。之前的他心底里全是复仇和野心,当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时候,他应有尽有,只要是他看上的人,谁又敢违抗他的命令?现在,身上背了这永远甩不去的诅咒之后,渐渐的,他学会了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感,毕竟,这尘世间的一切,都只能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罢了。 包括这个伊莫顿,他唯一的学生,在先生心底,他真正的学生,得到了他真传的,只有伊莫顿一人而已。伊莫顿那有限的生命注定了他对他产生的情感只是一个悲剧,如同世界上大多悲欢离合一样。 时间久了,先生对于很多事情都看淡许多。所谓的爱情,除去了背叛,在他看来,不过是两个人执手到老共同走完余生的一种默契而已。没有人能够和他走完余生,那么也就没有爱情可言,这种感情是不必要的。 但是总有人执着于此。为什么要执着?先生不知道,时间让他得到了普通人永远无法看透的世间真理,同样的,时间也让他永远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感情。 他看着床上的伊莫顿,轻轻叹了口气,刚准备离开,却被处在无意识中的伊莫顿抓住了手腕。“你别想走了……费舍尔里拉……”他喃喃道,抓着先生的手腕渐渐收紧,而先生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脸上挂着不知是无奈还是悲哀的神色。 “我不会走的,伊莫顿。”先生在他耳边轻声道。是的,他不会离开,会离开的是你,伊莫顿,他可以陪伴在你身边直到你死去,但是你无法陪在他身边直到他永远离开。所以,先行离开的人,是你啊,伊莫顿。 留下来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和别人说永别。他亲手埋葬了太多朋友,有的甚至只是点头之交,他陪着他们走过他们生命里最快乐的时光,然后他静静地看着他们渐渐衰老拥抱死亡,为他们盖上了棺材盖,又默默地开始了下一段旅程。 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尽头。 也许一开始会有一些难过吧,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当这种压抑和折磨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时候,先生发现自己早就可以面带微笑地面对这些残忍的现实,时间永远不曾对谁有偏见。芸芸众生之中的轮回,大抵便是如此。 伊莫顿似乎听到了先生所说的话,他抓着先生手腕的手渐渐松了,但是并没有完全松开,只要先生有抽离的迹象,他又会立刻握紧,怎么抽也抽不走。无奈之下,先生只好坐在床边,等待伊莫顿自己醒过来。 伊莫顿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只是一大早醒过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头痛欲裂,他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突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的手里,貌似抓着一个人的手腕。他心下一惊,看向床边,发现先生正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着双眼时,才松了一口气。 等等,费舍尔里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他为什么会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伊莫顿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开始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这有些困难,因为那该死的酒精正在混淆他的判断能力。 他依稀记得,先生打了他一巴掌,似乎是想让他放下酒瓶,然后……然后……该死,他想不起来了!如果……如果他说了胡话那该怎么办?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费舍尔里拉就此离开他,那该怎么办?! 伊莫顿有些懊恼地想着,他就不应该碰酒这种邪恶的东西。它能麻醉你的痛苦,更能让你分不清对与错! 伊莫顿小心翼翼地看着先生的睡颜,他似乎有些疲惫,所以伊莫顿的动静并没有将他吵醒。少了平日里微笑的面具,现在的先生看起来严肃许多,他的五官很精致,但是你绝对不会误会他的性别。他的眼睫毛很长,闭着眼都可以在脸上留下一点阴影,鼻梁坚/挺,代表着薄情的薄唇没有一丝弧度,看起来却异常可口…… 哦,拉神啊!伊莫顿你在想什么!伊莫顿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情不自禁地将眼神放到了先生脸上。这种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伊莫顿微眯起眼,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弧度,他突然凑到先生面前。 反正他睡着了,偷袭一下,他也不会发现吧……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伊莫顿慢慢地凑上去,上天作证这可是他的第一次啊!尽管他表面上非常冷静,但是内心里早就开始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太快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如果……被费舍尔里拉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被抓个正着…… 就在伊莫顿的唇快要碰上先生的唇时,先生突然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但你永远都捉摸不透。 已经被抓个正着了!怎么办?还继续吗?伊莫顿一咬牙一狠心,废话,都这个份上了,继不继续都一样,当然继续!于是,伊莫顿只停顿了一秒都不到的时间,突然加快速度猛地吻上了先生的唇,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先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的,那丝惊讶就彻底沉入了湖底。他静静地看着伊莫顿侵略性的深棕色双眼,没有拒绝,更没有回应,就像一个冷淡到骨髓里的旁观者一样,静静坐在原地,仿佛伊莫顿吻得深沉的人并不是自己。 被先生这样看着,伊莫顿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让他的心一下子坠入冰冷的深渊。他猛地离开了先生的唇,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了吧?”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嗯,知道了。”先生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淡定地点了点头。 “我昨天晚上……告诉你的?” “嗯。”先生的态度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你永远都不会给我任何回应,是吗?”伊莫顿压抑着眼眸里的疯狂,平静地看着先生。 先生眼神微闪,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伊莫顿……”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费舍尔里拉,是因为我是你的学生?还是因为我的性别,又或者是我的大祭司身份?”伊莫顿追问着,“我可以用行动让你忘记我是你的学生这件事,忘记我的性别,如果你认为大祭司头衔是个阻碍,我大可以不要!” “伊莫顿啊……”先生轻轻皱起眉,“不要为了他人而轻易放弃自己的梦想,这样做不值得……” “只要你点头,什么都是值得的!”伊莫顿反驳道。 “……这些都不是原因。”实在不太会处理追求者这种生物的先生直接站起来,语气里有些不耐,“事情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的多。算了吧,伊莫顿,我不是你应该喜欢的人。我是你的老师,无论如何,无论今天或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依旧是同一战线的,你应该将你的心思放到法老和拉美斯身上,而不是我。” 说着,先生直接拂袖而去。 伊莫顿似自嘲似苦笑地看着先生的背影。他说的很轻松,但是真正做起来,伊莫顿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毕竟,他可没有先生那么长时间的阅历,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做不到像先生那般真正的无情公私分明。 他有了感情,所以神明便给了他背叛信仰的惩罚——费舍尔里拉就是神明的惩罚。 这件事过去了,先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伊莫顿不行。他开始渐渐远离先生,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见面了,也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默契的感觉。甚至连娜菲迪莉都感觉到先生和大祭司之间的不对劲,委婉地询问了多次先生是不是和大祭司吵架了。 伊莫顿常常想起,如果那时的自己成熟一点,将对先生的感情深深藏在心底,而不是直接向他表达出来,现在也许他们俩还能像从前那样做在一起下棋喝茶谈论政事吧。但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因为他的一句话,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先生和大祭司的貌合神离当然也传到拉美斯的耳朵里。这位才华横溢的王储殿下听到这个消息后,微眯起双眼,他笑了,笑那个只要一遇到费舍尔里拉的事就会变得优柔寡断的大祭司。这大祭司是个多么伟大的人物啊,将老法老的后宫和政局搅得如此浑浊,却栽在这个东方人身上。 “殿下,您是否要开始那个计划了?”拉美斯身边忠心耿耿的贴身仆人轻声问道。 “……不……”拉美斯摸了摸下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再等等,再给费舍尔里拉一次机会……” “殿下,那个外族人……”贴身仆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拉美斯严厉打断了。 “住口,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嗯?我说了,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拉美斯一脚踹开了那个仆从,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钥匙,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 第24章 chapter23 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窗外,默默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费舍尔里拉,难道我说错了吗?”娜菲迪莉奇怪地看着突然叹了一口气的先生。她在完成先生给她布置的考核内容,话说到一半就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哪里出错了,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没什么,娜菲迪莉殿下,我只是想到了某些事情快要来临而已。你说的很好,但是你难道不认为,先用几艘小船,将一些士兵,趁着夜色先送到城下比较好?”先生随手指了指模拟地图,“不过算了,您不需要带兵打仗。恭喜您,娜菲迪莉公主殿下,您已经学有所成了,而我也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教给您。” 娜菲迪莉微微一愣,她呆呆地盯着先生的侧脸,突然提高了音量:“等等,费舍尔里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之前都没有告诉我我可以不用学了!这一点预兆都没有!明明……明明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懂,我……” “公主殿下,相信我,您学到的东西,已经足够您自保了。”先生淡笑着鞠了一躬,“我还有事,就提前先走一步了。” 娜菲迪莉呆呆地坐在原地。她不明白为什么先生突然说让她出师,她也不明白先生嘴里所说的“自保”,到底指什么。现在,安卡苏娜姆已经不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她不笨,法老也不是傻子,周旋于法老和大祭司之间她总有一天会惹祸上身,最近,她已经露出了很多破绽,就等着她自食其果的那一刻。 所以,她为什么需要“自保”?敌人来自何方?难道是自己的哥哥或者姐妹?不,不可能,她的哥哥不会做到那一步的,毕竟,她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妹妹啊…… 这时的娜菲迪莉并不明白先生的用意。但是当多年以后,娜菲迪莉为了生存下去,和自己那已经身为埃及最伟大的法老王兄联结婚时,她才真正明白先生的意思。生在帝王家,很多时候你会身不由己,你是否能活下去,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强大的关系网。否则,弱者势必会被淘汰。 他早就看到了这一天,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被他掌控在手里……但是这样可怕的人,却义无反顾地拥抱了死亡,为什么?他明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自寻死路?这是娜菲迪莉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想清楚的问题。 先生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只是不希望埃及永远强大下去,所以他花了一段漫长到难以想象的时间,埋下了各种各样的隐患。在他看来,既然他永远无法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那么就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历史的发展趋势吧,当人们以为这一切全是时间推移的必然历史趋势的时候,没有人意识到,这所谓的趋势其实就掌握在一个人手里。 当然了,他这样将计就计地自投罗网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在他心里沉寂了很久的奢望,只要有任何可能,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费舍尔里拉,拉美斯殿下有请。”一个侍者向先生行了个礼。 “殿下还不死心吗?我以为他早就下定决心了。”先生看了那个侍者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回去告诉殿下,就说很遗憾,我没有空去拜访。他明白我的意思,他不会为难你的。” 侍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先生轻笑地垂下眼,整理整理袖口,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迈着不急不缓却无声的步子,往一个被孤立起来的建筑走去。 这个单独的院落,是专门“伺候”埃及“贵客”,赫梯十三王子提雅泽维尔的地方。提雅泽维尔作为软禁在埃及的赫梯王子,从待遇上来说已经很不错了,锦衣玉食,远离喧嚣。但是,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小小的院落而已,而且一到天黑,他就得回到“卧室”——说白了就是一个装在普通房间里的牢笼,里面只有一个不太舒适的床。 他作为一个私生子,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忍辱负重,满心怨恨,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做了太多让人唾弃和鄙夷的事情,最终得到的,仅仅只是这看似华丽的牢笼。提雅泽维尔始终忘不了自己母亲就算自己饿死,也不愿让他忍饥挨饿,只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着那个男人的血液,那个所谓的王室血液! 多么讽刺和可悲,母亲心心念念的赫梯王,从来都只是将她当做玩物罢了。而他,如果不能帮他打败埃及,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而已。 提雅泽维尔蜷缩在床上,高高的装上栅栏的小窗口因为位置太高,被屋檐遮挡,月光无法照进房间,窗外甚至连一声虫鸣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只是永无止境的黑暗而已。 “哒哒哒”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 提雅泽维尔听了,连头都不抬,依然背对着牢门,无所谓道:“你们今天又想到了什么方法来折磨我?随便吧,反正我要就不会在乎了。” “哦?我还认为您依旧在卧薪尝胆等待着反击呢,十三王子殿下。”身后那令人熟悉的温文儒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是一道照亮黑暗的不刺眼的微光,让提雅泽维尔微微一愣,然后突然坐了起来。 “竟然是你!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他阴冷地盯着牢门外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男人。提雅泽维尔很少会打从心底里仰慕一个人,但是当他遇上先生后,他才发现所谓的低下头钦佩一个人,其实也并不困难。 他有着提雅泽维尔难以想象的知识和阅历,面对千军万马依然显得从容淡定,那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高贵融入到他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之间,他看上去是那么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又是如此残忍无情。 提雅泽维尔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幸运,本想混进贵族里当奴隶之后再接近王宫的他,第一次就碰到了这个神奇的男人,这个可以在神庙和宫里自由进出的男人,他利用他为自己的情报事业打下基础,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他才是那个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的人! “你利用我,你欺骗我!要不是你,我……”提雅泽维尔有些激动地提高了音量。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败在了拉美斯手里,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败在了费舍尔里拉手里。 “‘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先生不急不缓地接上了他的话,“您是在这残酷的社会上长大的,我相信您一定懂得成王败寇的道理。在战场之上,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输了,怪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学得不够好吧。” “……你来这里,便是嘲笑我的自大,炫耀你的聪明才智吗,费舍尔里拉!别假惺惺地叫我什么见鬼的十三王子,赫梯的王子,从来都只有十二个!”提雅泽维尔愤怒地咆哮着,仿佛在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怨恨。 先生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觉得闹够了,才悠然开口:“提雅泽维尔,你在我身边那么长时间了,你告诉我,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今天来就是向你炫耀的吗?” 提雅泽维尔沉默了。隐藏在先生身边的这几年,他发现只要越是接触这个男人,就越不了解他,他就像一个永远无解的迷题,任何人永远不可能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但是提雅泽维尔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所做的事情,他所设计的陷阱,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目的和计划的,没有对他有用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出手。 有时候,你会很容易忽略他,因为他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他喜欢悠闲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局外人一般客观地看待一切,而且又总能敏锐地一针见血。提雅泽维尔不禁好奇,他的国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竟然可以培养出这么奇特的人才。 所以,想到这里,提雅泽维尔反而平静许多:“说吧,我洗耳恭听,你又想把我当做棋子来做些什么?”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先生微笑地看着他,语气平缓得就像在谈论日常琐事。 “……什……什么?”一时间提雅泽维尔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我是来将你带出监狱,否则你认为那些侍卫会让我如此轻松地进来吗?我要让你有能力刺杀法老,然后逃回赫梯,从头做起,杀父弑兄,抢夺王位,稳稳当当坐上赫梯王的宝座,然后,剑指埃及,找拉美斯报仇。”先生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如水的微笑,但是他说的这些话,却没由来地让提雅泽维尔打从心底里涌上一股寒意。“这是你做梦都想做到的,是吗,提雅泽维尔……” “……这是个陷阱,对吗……”他喃喃道。 先生温和地看着提雅泽维尔,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嗤笑。“这‘从前’是个陷阱,现在嘛,陷阱已经被我拆除了。不过就算是陷阱,面对如此诱惑,你会拒绝吗?”他如魔鬼般拖长了语调,话语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又是一针见血……对,他说的没错,他根本拒绝不了……“那个‘被拆掉的陷阱’……是拉美斯还是伊莫顿的主意?” “我的主意。不过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闲聊,所以我不能将这一切全部告诉你,未来,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先生顿了顿,突然弯腰捡起藏在石头缝里的东西,笑容有些捉摸不透,“果然,钥匙被藏在了这里。” 在提雅泽维尔呆愣的目光注视下,先生打开了牢门。“你自由了,提雅泽维尔,我还你自由之身。你出去后,便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说着,先生转身要走。 提雅泽维尔立刻缓过神,叫住了他:“等等,费舍尔里拉,你还要回去吗?你回去之后,必定是死罪啊!” “嗯,我知道。” “所以,和我一起走吧,我能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一切!你说过,在你和伊莫顿重逢之前你说过,目的地并不重要!” 先生一听,笑了。“对,确实不重要,无论是否和伊莫顿重逢,我都会是这句话,但是,重要的是自己的选择。而且,我想要的,无论是你还是拉美斯,甚至是拥有神力的伊莫顿,都不能给。”他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25章 chapter24 提雅泽维尔愣在了原地,费舍尔里拉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和刻骨铭心的怨恨,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里的。 先生身上所背负的过去,是他难以想象的沉重。 “……那你之前所说的,要我刺杀法老?这就是放我出去的代价吗?”直觉让提雅泽维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 “啊,这个你随便,因为无论你动不动手,法老的死已成定局了。有人想让他消失,不过这个人不是我。”先生的神色又恢复了往常那般云淡风轻,他冲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落。 提雅泽维尔直勾勾地盯着先生的背影,咬了咬牙,迅速离开了牢笼。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当他走后,一个人影从房子的角落里走出来。身为埃及的大祭司,拥有一身法力,如果他真的想隐蔽起来,怕是连先生都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伊莫顿阴沉沉地看着远方。虽然现在他和先生之间的关系就像处于尴尬期一样,再也没有以往的和谐自然,但是这不代表着他察觉不到什么。正因为他察觉到了先生最近觉有心事,才觉得蹊跷,遂跟在他身后,结果却看到这样一幕…… 很明显,费舍尔里拉这是在自寻死路了,但是,为什么?虽然伊莫顿从来都不知道先生的真实年龄,但是他敢保证,先生的身体还处于最佳状态,他还能活很长时间,为什么他要这样做?!难道说这也只是一个计谋而已,其实他根本不会去送死吗?伊莫顿急需一个理由,否则,他就算是不要大祭司这个位置,都要把他强制带离埃及。 “既然他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为了自己的利益,费舍尔里拉必须死。”这是拉美斯下定的决心。他要把这件事做的完美,做的滴水不漏,顺便还能直接除掉自己道路上的阻碍就更完美了。他设下了一个局,就等先生自己跳进来。 他将关押着提雅泽维尔的牢房钥匙藏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先生去探望他——他会去的,他了解他,而且就算他不去,他也有办法引他过去。然后,等他离开了牢房,他的人便会故意引导提雅泽维尔看到那把钥匙,同时,他将放几个一直想把提雅泽维尔救出去的赫梯人进来接应。 按照提雅泽维尔的野心,他不取下法老的脑袋是绝不甘心的,当然了,就算他直接选择逃跑,拉美斯也有办法让几人扮成赫梯人的样子然后…… 如果提雅泽维尔刺杀了法老,那么他会率着重兵守在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正如他早已设计好的那般——将他们就地正法,如果他们选择直接逃跑,下场也是一样的,因为法老还是被“赫梯人”刺杀了。 到时候,费舍尔里拉这“帮凶”绝对逃脱不了死罪,而伊莫顿的势力也会大大削弱,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法老。这一切原本都是计划好的,可是,他还是小看了费舍尔里拉,小看了这个东方人。 他用不知名的草药神不知鬼不觉地迷倒了他布置在院落四周的眼线,天知道他是怎样发现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线的。他打晕了他费尽千辛万苦弄进来的赫梯人,换上了自己不知从哪弄来的人。 提雅泽维尔消失了,就像凭空蒸发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他的消息因为被先生识破计划而在中途断掉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得到了自己父王遇刺身亡的消息,当场捉住了几个刺客,虽然他们当即服毒自尽,但是从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可以确定,刺客是赫梯人。 拉美斯愣在了原地,尽管这一切大致上和自己计划中一模一样,但是所有细节,全部不一样了。按照原计划,提雅泽维尔虽逃亡在外,但他的一言一行全部在他的监控中。法老确实会死,但那也应该是在他的“帮助”之下啊!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派出军队拦截提雅泽维尔,然而,什么都没有抓到。 “……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拉美斯看着被自己关在牢里却依然神态自若的先生,有些挫败更有些不解。 “我只是做了我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而已。”先生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清澈见底。牢狱之灾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如何落魄,反而他那处变不惊的悠闲态度,以及融入到骨子里的高贵,让他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拉美斯见先生还是这种态度,只觉得心里升起了一股烦躁感。他皱紧了眉,喃喃道:“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要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将计就计地来……” “送死?”先生的笑容有些玩味,“哎,拉美斯,或许你能继续将埃及带入繁荣昌盛,但可悲的是,有些事情,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说着,先生闭上了眼。见他不想再说什么,虽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满心的挫败感让拉美斯有些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离开之前,他下令费舍尔里拉将被施以虫噬之刑,明天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执行。这可是埃及最恐怖的刑法。传说中被施以虫噬之人的灵魂将会永远受到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伊莫顿……”先生靠在监狱的墙壁上,看着一身黑袍,脚边全是干尸的伊莫顿,有些无奈和苦恼地叹了一口气,皱起了眉,“你这又是何苦呢。” 伊莫顿没有说话,他只是将他面前的牢门化成沙粒,牢门大开,而先生却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思。 “你放走提雅泽维尔的那一天,我在场。”见他如此固执,伊莫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他强压着怒火,静静走到先生面前。 先生皱着眉看着他。如果伊莫顿当时在场,按理说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阻止他寻死的,为何……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你吗?”伊莫顿蹲了下来,将双手放在了先生的肩膀上,平视着先生的双眼,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了一丝苦涩和无奈,“因为我相信你啊,先生!我相信你会有办法逃脱这一切,我相信这一切只是你那聪明大脑里小小的计谋而已……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反抗?!为什么没有像当初在斯提兰德那样力挽狂澜?!” 先生依旧沉默地看着他。 “很抱歉,费舍尔里拉,我知道你并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我也知道你希望我能做到比大祭司还要好才不算辱了你之名。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我不能,没有你的神庙,没有你的埃及,呆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抛弃了这一切来到你面前,我们离开这里,费舍尔里拉,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你的国家,去夺回你的国家!好吗,先生?”伊莫顿有些急切地抓着先生的手臂。 先生眼神微闪,看着眼前如此低声下气恳求自己的伊莫顿,不知为何先生竟觉得很久都没有任何特殊波动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叹了一口气,表面上依旧显得那么淡然无所谓,看得伊莫顿在心里恨得牙痒痒。 “伊莫顿,我记得你早就出师了,还如此依赖老师可不好……” “这不是什么师生情!我不能看着我爱的人死,我做不到!你是不想懂还是不敢去懂?!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伊莫顿陡然提高了音量,他几乎快要被这个什么反应都没有的男人折磨疯了,“我们快没时间了,先生,别让我伤害你……我不想,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一定会强迫你的……” “……”先生看着伊莫顿的双眼,最终妥协了,“好吧,我们走。”他轻轻闭上了双眼,掩饰了眸子里的复杂。 没用的,伊莫顿,拉美斯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来救他,所以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已经晚了,从一开始就晚了……先生在心里苦涩地叹了一口气。 伊莫顿对于他来说,就是他棋局里的变量和不定因素,他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或者说,他不想把伊莫顿卷入这场棋局之中,但是他心底里也十分清楚,甚至还在隐隐约约间期待什么,伊莫顿一定会出现的。 果然,一出门就当头一盆水泼了下来。对于能力有限的伊莫顿来说,所有能力都寄托在沙粒之上的他,水是他最大的克星。虽然他还有一身武力,但是那又如何?他的能力并没有达到逆天的程度,再加上,先生脖子上的那把刀,让他彻底放弃了抵抗。 伊莫顿身为大祭司,勾结叛党,放走敌国王子,杀害法老,罪大恶极,施以虫噬之刑。 也许这就是宿命,冥冥之中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伊莫顿没有任何反抗,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丝毫惊慌的先生身上,仿佛这一望便是千年之久。 先生抬眼,两个人的眼神便撞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面对伊莫顿炽热、不舍、痛苦、绝望、爱恋等情绪纠结在一起的复杂眼神,先生并没有躲避,或者掩饰起眼中的安慰和温柔,他对他微微一笑,在擦身而过之际,在伊莫顿的耳旁,小声说了些什么。 这一切本与你无关的,伊莫顿。先生垂下了眼,他确实感觉到了自责,但是……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一个自私的混蛋。 他只是想“死”了,真正的死,他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真的真的够了。也许虫噬这种恶毒的死亡诅咒,可以抵消那所谓的,可笑的“永生咒”吧…… 伊莫顿瞳孔微缩,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眼眶湿润了。 总有一天,他会让埃及的大火燃烧三天三夜,然后在沙尘暴的肆虐之下,永远被埋在历史里。他一定,一定,一定会将你复活的,费舍尔里拉,他的先生,他的爱人,他的…… 姜九黎。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年前的事就结束了 放心区区一个虫噬还无法让先生真正死掉呢 第26章 chapter01 虫噬之刑比想象中还要痛苦一点,但是对于先生来说这并不是难以忍受的,相反,这种痛苦会让他觉得自己总算不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了。 他经历过的苦恼,无论肉/体上还是心灵上,都远比这个痛苦得多。 所以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哼过一声。这种强大的精神力和忍耐力甚至让法老的行刑者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寒意。按照法老的意思,他们将他和另一个罪人的棺材埋在了同一个地方,并树立起一个阿努比斯神像,镇守在这两个罪大恶极的人身边,然后,将整个墓地全部埋在了黄沙之下。 每一个来到这里并试图惊扰这墓穴的人,都会受到拉美西斯二世的诅咒。 这个地方,变成为了传说中的死亡之城,哈姆纳塔城。关于哈姆纳塔的流言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越来越夸张神话。传说,哈姆纳塔里隐藏着成千上万的黄金,塞提一世的全部财产都被埋在此地,但是,只要你触碰了那些黄金,那么你将永世不得超生。传说,哈姆纳塔里埋葬着一个魔鬼,只要你踏进此地,你的灵魂就会成为它的食物…… 所有的传说都是建立在现实之上,有些东西其实也并无道理。 三千年后,1926年,埃及首都开罗。 伊芙琳·卡纳汉不同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女性,她热爱古埃及的一切胜过热爱那些迷人可爱的裙子和帽子。身为埃及图书馆管理员的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古埃及的文学艺术,而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和绅士约会。 所以,这也是她至今还找不到男朋友的原因。 今天,她如往常一样,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将归还回来的书整理分类。老实说,这是一个无聊的工作,但是她也只能找到这种工作才能帮助她继续学术研究,她虽然痴迷古埃及的一切,但是很可惜,她还没有拿到教授的头衔,她顶多只算一个学者而已。 更重要的是,她除了满肚子的知识,什么也不会,简单概括就是,她笨手笨脚的总会坏事。例如现在,她想将其中一本书放进对面的书架上,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可是她脚下的梯子因为重新偏移而变得摇摇晃晃。 伊芙琳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好久,才勉强保持梯子的竖直不倒下。 “救……救命……”她惊慌失措地小声叫嚷着,仿佛只要声音大点救会破坏了平衡让她摔个底朝天。 “伊芙琳?”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伊芙琳下方响起,接着,伊芙琳就感觉到原本摇摇晃晃的梯子现在已经变得稳稳当当。“你没事吧?” “费舍尔教授……”伊芙琳看见来人,是一名穿衣打扮十分讲究的绅士,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微长的头发被随意地扎起了一个小揪揪搭在肩头。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懊恼地说,“我没事……只是果然还是太笨手笨脚了一点。” “呵呵,别这么说自己,你只是不太擅长做这些细活而已。”那个被伊芙琳称作费舍尔教授的男人宽慰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如同两汪深邃却清澈见底的湖水,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我已经扶好了梯子,快下来吧,小心别摔跤了。” “谢……谢谢你,教授……”平常大大咧咧的伊芙琳在面对先生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自己优雅淑女的一面,大概是因为费舍尔教授的贵族气质和那典型的英国剑桥口音让她觉得,如果表现得太粗鲁,就是一种罪恶,虽然他从外貌上看是个东方人。 伊芙琳对于费舍尔教授十分崇拜,因为他可是正统的教授和博导,在她眼里,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世界史的掌握之熟练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所以,毫无疑问,在古埃及的研究领域里,他就是学术界的权威。几乎任何论坛会都会给他发出邀请函,任何大学都眼巴巴望着希望他愿意去他们学校来一次讲座,就算是挂个名也好。 他现在才三十多岁,三十多岁就有如此成就,其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费舍尔教授更喜欢到处旅游,体验当地历史文化,而不是呆在办公室或者博物馆里。现在他出现在开罗的图书馆里,也正是因为他不久前刚刚旅行到埃及,想在埃及这个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历史古国多呆一段时间。馆长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便将他请到图书馆来,说什么图书馆和旁边的博物馆不限时无条件对他开放。 伊芙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他。 伊芙琳不知道这个从表面上看大不了她多少的费舍尔教授到底是从哪里学到了如此丰富的知识,学术界里他的名字响当当,所以她之前对他或多或少的有些了解。 听说,他们家祖上在清朝雍正皇帝在位的时候就随着贸易商队来到了英国,并且之后就在伦敦定居下来,从小本生意做起,然后渐渐做大了,甚至当时的女王陛下都曾接见过他的前辈。不过那生意似乎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学术界里嫉妒他的人总是会抓着这一点不放,他们认为一个中国人,还出身于商人世家,混进学术界里简直就是对正统世家出生的人一种侮辱。 伊芙琳却有些不以为然,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费舍尔教授是他们家的异类,他们家族到他这一代,就已经完全放弃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人口鸦片贸易,弃商从文。 虽然费舍尔穿上那一身被熨烫得笔直的西服,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贵族家的温润少爷,但是他的臂力却比他看起来的要大的多。他竟然一只手就可以把梯子扶得纹丝不动,表面上依旧笑得那么温柔地对伊芙琳绅士地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扶了下来。 “以后小心点。”伊芙琳的双脚落地以后,费舍尔就十分规矩地将牵着她的手收了回去,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轻声嘱咐道。 “嗯,好的,费舍尔教授。”伊芙琳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他,“教授,您是来借书的吗?如果您找不到的话,我可以帮您找,我对图书分布很熟的。” “不必了,我已经找到了。”费舍尔轻轻摇了摇头,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了搁在上面的书,“我先回旅店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或者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可以来旅店找我,我今天一天都会在家。” 伊芙琳立刻点了点头。费舍尔温和地笑了笑,抬了抬头上的帽子对她行了个绅士礼,然后离开了图书馆。 真是……一个温柔绅士到骨子里的男人啊,谁说只有英国人才有英伦范,这还是看个人气质的。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如此幸运地打动这个完美男人的心……伊芙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地想着。反正绝对不是她这样的女人。 毫无疑问,费舍尔教授,也就是先生。 很令人遗憾的,虫噬之刑根本没能抵消永生咒的魔力。他死于虫噬,黑暗包裹了他的意识,四周寂静一片,仿佛他真的永远死去了,这是从前死亡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然后没过多久,黑暗里便出现了一抹光,那道光越来越亮,直到最后,他睁开了眼,躺在了一个早就人去楼空的破旧房子里。 竟然……还是死不了……先生满脸阴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被圣甲虫啃噬的痛苦依旧保留在指尖。他渐渐握紧了拳,突然用力地砸向墙壁,多少年没有出现的暴虐神情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好几个呼吸之后,先生终于平静下来,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温和,在这个破房子里找到了一些积满尘埃的衣服,再次开始了自己永无止境的旅程。 行行走走这么多年,他尝试过无数种诅咒让自己真正拥抱死亡,但是竟然没有一种,能打破永生咒的控制。几乎在尝试过所有方法之后,先生突然想起来伊莫顿,这个本该消失在记忆中的人,虽然他的样子早已经模糊了,但是他还记得,他利用《太阳金经》和《亡灵黑经》增强过自己的法力。 这两本经书,一个代表着生,一个代表着死,力量源自于阿努比斯。或许,它们能够为他带来真正的死亡…… 于是,先生开始一心寻找这两本经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两本经书属于伊莫顿,而关于伊莫顿的一切,全部被拉美西斯二世也就是拉美斯摧毁了,只留下一些传说,而这些传说,让先生重新回到了埃及。 “这是指向哈姆纳塔的地图?”先生看着自己手里残缺的图纸,轻轻皱起了眉,“但是,这个被火烧过的痕迹,应该是刚刚留下来的吧。” “是的……”伊芙琳有些尴尬道,“我给了馆长看,然后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它烧了……所以我只能来问您,费舍尔教授,哈姆纳塔是真实存在的吗?您知道它在哪吗?” 先生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虽然拉美斯是将他和伊莫顿埋进哈姆纳塔的,但是早在棺材被放进墓地之前,他就在重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哈姆纳塔的确切位置,再加上三千年来的地质变化,他就更不可能知道它在哪。 “看,我就知道这家伙没有你说的那么神。”伊芙琳的哥哥强纳森在一旁嘀嘀咕咕着,这张地图,就是在他给她的小盒子里找到的。 先生听到这句话,轻笑一声,将地图按照之前就留下的痕迹折叠成原来的样子,还给了伊芙琳。“虽然我不知道哈姆纳塔在哪,但是我知道谁知道。”他慢条斯理道,“就是被你哥哥偷走这钥匙的人。” “钥匙?你是说这个盒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偷的?!” 伊芙琳和强纳森同时叫了起来。 “这个盒子打开了便是一把钥匙,从形状上看便知道,古埃及王室为了保存珠宝,经常会使用这种太阳形状的钥匙。至于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偷的……”先生站了起来,戴上了那顶绅士味十足的帽子,拖长了语调,柔声道,“强纳森,你现在不就告诉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三更结束╭(╯e╰)╮ 不出意外的话先生要开始找死了╮(╯▽╰)╭(喂 他们即将踏上复活伊莫顿之旅~ 打个滚求评论,虽然这文本来就冷清一入v就更加冷清……ojz 第27章 chapter02 强纳森发现,自家妹妹崇拜的教授其实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表面上看起来各种好说话,实际上说着说着你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他给绕进去了。总之,强纳森现在看他的眼神哀怨得就像一个弃妇。 见鬼了,他原本只是找他借那个什么钥匙来研究研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东西就变成他送给他的礼物了呢?强纳森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费舍尔只说了一句“想必卡纳汉先生也是对古埃及有一定的研究,否则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它价值不俗从而将它偷出来”。 然后他就开始自然而然地吹嘘了几句,说什么如果可以他也想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学术界做贡献,可惜他忙人一个要研究的东西太多没时间之类的,然后这钥匙就“理所应当”地被费舍尔当成了“他对于学术界的微薄贡献”…… 别人挖个坑你就跳,强纳森你怎么这么蠢……强纳森苦着脸捶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跟在费舍尔身后,有好几次想开口将东西要回来,可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的费舍尔堵了回来—— “卡纳汉先生,你太客气了,你为古埃及学术研究的贡献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日后我若出了书,这个钥匙照片下印的一定是你的名字。” 呃……出书?还印他的名字?强纳森看着费舍尔真诚的笑脸,默默缩了回去。费舍尔教授在国际上的名气大着呢,他出的书从来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所以他的名字如果出现在他的书上……好吧,那么慷慨大方的他就勉强原谅你了。 虚荣心瞬间取代爱财心的强纳森立刻换上了笑脸,又在前方为费舍尔和伊芙琳带路。“前面呢就是开罗监狱,那被我偷的酒鬼就关在这里面。我和狱长还有些交情,他会给我们时间和他独处的。”他自信地说道。 “有劳你了,卡纳汉先生。”费舍尔绅士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那狱长的确给了他们时间去见那个去过传说中的哈姆纳塔的男人,他的身材健壮,以前应该是的军人,一口美式英语,头发凌乱,身上还有一股长时间没有洗澡的酸臭味。他被如同一只野兽般拖到牢笼旁,目光警惕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两男一女。 正当强纳森想要开口的时候,先生突然拉着他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事情,得由女人来做。”他神秘地笑了笑。 先生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人手上的刺青,这个刺青有些眼熟,,好在他有一颗记忆力超凡的头脑。当初见到伊芙琳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她是谁,应该说她真正是谁——娜菲迪莉,那个在他手下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埃及公主的转世。而这个刺青,他之前在法老王宫的侍卫手上见过,他们是法老忠诚的仆人和守护者。 这个欧康纳,大概就是那些守护者的后代吧。 有时候,机缘巧合就是这么奇妙。 欧康纳果然知道哈姆纳塔的位置,如果先生三人愿意将他救出去,他会为他们三个充当引路人。 “等等,他们要带他去哪?”伊芙琳看着被狱警拉下去的欧康纳,有些焦急地询问着狱长。刚才欧康纳不由分说地强吻了她又没告诉她哈姆纳塔在哪,被占了便宜还得不到好的伊芙琳立刻急了。 “绞刑架,他可是死刑犯。”那个体型如一个球的狱长懒洋洋道。 “什么?!不你不能……”伊芙琳立刻提高了音量,如同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和强纳森站在不远处的先生走上前,平静地打断了她的女高音。 “狱长先生,如果你能放了他,这张支票就是你的。”先生淡淡道,漂亮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上面的数额不禁让听到钱眼睛都亮了的狱长长大了嘴——天啊他不是做梦吧!这可是10万英镑啊!这个美国猪的命值10万吗?! 狱长脱了一口唾沫,这个随随便便拿出10万还不带任何心疼表情,轻描淡写就像拿出1镑的亚洲人绝对是一个大财主。这样想着,他不禁清了清嗓子,一脸贪婪地搓了搓手:“这位绅士,不是我不放人,而是这可是有法律规定的,死刑犯不得轻易放行,否则我可就要倒大霉啊……” 先生在他还没开口时就一眼看出来他想坐地起价,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温和一笑,清澈的双眼闪烁着捉摸不透的冷光。“狱长先生,这么跟你说吧,”先生将一走进监狱就自动取下来拿在手里的帽子又戴在了头上,他的表情依旧那么温和友善,他的语调依旧慢条斯理。 “你只知道我很有钱,但是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没关系,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只用知道,如果我想,你这狱长的位置恐怕是坐不下去,而且这整个非洲、亚洲和欧洲都容不下你,不过别担心,我可以将你送到美洲,那里我也有一些关系不错的人。”先生笑得十分温柔,“你可以选择怀疑我这些话的真实性,不过那时候,开罗的裴塞尔迦先生可能会有些不高兴了。” 狱长越听,脸上的笑容越挂不住,直到最后满头大汗满脸苍白,他有些惧怕地看着笑得就像一个天使一样的男人,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他竟然觉得浑身冰冷。先不说他到底能不能让他在全世界都混不下去,但至少他绝对能让他在埃及混不下去。 裴塞尔迦先生是谁?那可是开罗的实际掌控者,跺一脚整个埃及都要抖三抖的黑手党老大! “现在,你还愿意帮我这一个小忙吗,狱长先生。”先生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支票。 废话! 最终狱长释放了欧康纳。先生让伊芙琳和强纳森先回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带着欧康纳回到酒店,找了一个仆人帮他置办点衣服。 “我能知道你们为什么想要去那个死亡之地吗?”整理好自己邋遢的模样,欧康纳站在先生那豪华的套房里,随意问道。 “从我那满柜子的书就可以看出来,我们去那里只是为了学术研究而已。”先生一边整理桌子上的凌乱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我直接说吧,反正你有的是钱。”欧康纳似乎从狱长那得知了自己是被先生出钱赎出来的,“我们需要枪和刀,越多越好,最好是军用配备,这趟路绝对不会太平。” “哦,这个简单,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先生随意道,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费舍尔先生,裴塞尔迦先生命我给您送东西来了。东西我直接放在门口,我不知道您是谁,也从没见过您的样子。”门外那敲门者恭敬道,搁下了一袋东西,便离开了。 欧康纳看了先生一眼,打开门,将门外的包拿进来,打开一看,里面全部是各种型号的枪械和军刀,有的甚至他只听说过都没见过。 “这些够了吗?”先生收拾出一背包的东西。 “……够了,有足够分给一个排的人了。”欧康纳有些无语道。他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些破事这种鬼人。不过那个叫伊芙琳的女人看起来不会像这位费舍尔教授一样吃人不吐骨头,而且长得还挺漂亮的,这倒是个安慰。 当天下午,四人就坐上了船上了路。上船之后,先生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似乎不太喜欢和太多人呆在一起。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照射在静静流淌的尼罗河上,泛起星星波光,向前滑行的一艘艘小船划破了水面的平静。来者似乎不敢靠客船太近,老远就停了下来,一个个拿着刀的蒙面黑衣人无声地跳入水中,向客船靠近。 先生合上了一本书,这本书讲的是塞提一世,当然也提到了伊莫顿,那个被描述成罪大恶极的大祭司,他的学生,提到了很多很多先生亲身经历过的事,但是唯独,书中没有提到他,一个来自东方的神秘人,先后成为了大祭司和公主的老师。 本该就如此,表面上是拉美西斯二世烧毁了有关于他的一切记载,并杀掉了所有知道他的存在的人,只为了隐瞒他对埃及的贡献,但实际上,无论他在哪,无论他做了什么,任何史书里都不会留下他的名字或者事迹,这是诅咒。 他就像历史里的幽灵,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先生拿起了另一本书,悠闲地翻开了第一页,有些突兀地对着空气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他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秒之内,银晃晃的刀就压在了先生的脖子上。他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色的头巾和面巾,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看起来格外吓人。 “钥匙在哪?”他压低了声音,冷冷说。 “在我这。”先生的语气依旧淡然,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手里的书上,仿佛那本书里有宝藏地图,而那把锋利的刀指着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这种冷静到不可思议的态度让男人微微皱起眉,但是他可不会因为对方的冷静而乱了阵脚。“交出来,我饶你一命。”他说着,手里的刀一用力,锋利的刀刃便划破了先生那略微苍白的脖子。 “可惜。”脖子上的小伤口并没有吓到先生,他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终于抬起眼,那清澈到可怕的琥珀色眼睛让黑衣人心里一沉,“可惜,我确实挺想死的,但是你,不行。” 下一秒,黑衣人只觉得手中的刀沉重无比,握着刀的手臂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的双腿就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一样,完全不听他的使唤,脚下一软,他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是那么清醒,清醒到他可以强烈地体会到全身瘫痪的痛苦。 “你们是无法阻止我的,法老的守护者们。”先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脚边死死瞪着他的黑衣人,嘴角的笑容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让人心惊。 该死的,他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男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窝时速渣ojz 第28章 chapter03 “别担心,阿德贝先生,我可是一个虔诚的不杀生和平主义者。”先生的笑容不变,他平静且无害说地出了这句足以让男人心里翻起惊涛骇浪的话,“我使用的药物剂量并不大,最多三分钟之后你就可以站起来,活动自如。”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只露出一双深邃褐眼的阿德贝瞪着神色淡然的先生,咬牙切齿道。“没有人知道我们的是谁,更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名字。” “你说笑了,阿德贝先生。”先生友善地笑着,那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一丝不符合他年龄的和蔼之意,他就像看着一个无知孩子一眼,清澈的双眼里全是包容之意,“对于普通人而言,你们的身份确实很神秘。但是,也没有神秘到无人知晓的地步。至少我知道你们的存在,知道你们这些守卫者里大部分重要职位的人的名字。” “……不可能,我们中不可能出现叛徒!”听先生这么一说,阿德贝首先就想到了自己团队里出现了叛徒。毕竟他们长年生活在沙漠之中,很少与外人来往,除了这一点,阿德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面前的男人知道他的名字。 “对,当然不可能。”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本该表现他们组织管理无方的先生竟然一口就否定了他的猜测,“如果因为这件事,而让你们守护者组织内部产生矛盾分裂的话,那我岂不是一个大恶人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真诚,可是阿德贝却不知怎么的从那句话里听出了一丝诡异。他猜不透这个男人的真正意思,更猜不透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先生看了一眼窗外,随手拿起了一个背包,至于其他的杂物,全被他丢在房间里。“好了,我让你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他说,从语气来看他根本不在乎阿德贝是否有在拖延时间,“1分37秒之后你就可以活动了,不过好心提示一点,最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否则会头晕。” 说着,他直接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门外全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上就惊慌失措逃命的旅客,偶尔还会闪现一两个拿着刀四处放火的黑衣人。为了保护哈姆纳塔不受惊扰,这些守护者们不惜牺牲一船人的生命,这种做法可真够绝情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冷血无情。在哈姆纳塔可是有一个很厉害的诅咒,如果将被埋在哈姆纳塔的罪人唤醒,埃及将会被大火焚烧三天三夜,然后被永远埋在沙尘暴之下,无一人生还。这个诅咒,是由塞提一世时期,一个法力高强,继承了赛特神力的大祭司死前所下的,在这些守卫者里,没有一个人敢怀疑这个诅咒的真实性。 为了一个国家的人,屠掉整艘船的人,这很划算。 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个传说,他当然知道这个传说的主人公是谁。只是,对于他来说无论伊莫顿复活后,是否会毁掉埃及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他想要的,只有那两本经书,以及一个永远的死亡。至于伊莫顿是否会复活,复活后又会怎样,这都与他无关。 对,他确实是一个既自私又冷漠地混蛋。 整艘船都被烧毁了,无奈之下欧康纳只好带着众人走旱路穿越沙漠。不过中途还遇上了一伙同样是想找到哈姆纳塔的美国人,他们的带路人正好是欧康纳以前临阵逃脱的战友,班尼,他们都是从哈姆纳塔逃出来的幸存者。 那一队美国人似乎也认识欧康纳,也许欧康纳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和他们有些过往,总之,他们和他打赌,谁先到底哈姆纳塔,谁就可以得到500美金,以及率先选择开采地的权力。欧康纳欣然接受,他和班尼都停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黎明将近,太阳缓缓从地表升起,晨光的折射竟然在远方形成了一个古城的形状!难怪他总是找不到哈姆纳塔的入口,原来这座城市,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段里才能被外人看到啊……先生微微一笑,立刻扬起了鞭子。 他骑骆驼显然是知道一些技巧的,没过一会儿就让骆驼跑出克老远的距离。而那些美国人骑的是马而不是骆驼,在硬路上马或许比骆驼跑得要快,可是在沙漠地带,马匹想跑过骆驼,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出任何意外的,先生成为了第一个到达哈姆纳塔的人,自然也是他们这一组的人率先开始选择挖掘的地方。 先生没有急着动手,他站在高处看了整个哈姆纳塔一眼,没过多久就不废任何功夫地找到了一座阿努比斯神像。黑色的狗头人身神像经过岁月和风沙的洗礼,神像上的颜料早就掉得一干二净,一些边缘还出现了破败的样子,早已不见昔日的辉煌。 先生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阿努比斯那块区域,他有预感,那两本经书就藏在这附近,因为他和伊莫顿的棺材,就埋在阿努比斯的脚下,只是,他的石棺里早就空空如也了罢了。 伊芙琳对于考古也有一定的常识,她知道当初古埃及人建造这个陵墓的时候,使用的是太阳光照明,原理很简单,就是光通过镜面反射而已。她找到了一面镜子,将它树在欧康纳挖的洞旁,然后顺着绳子而下,先生轻轻移动了一下下面的镜子,阳光就从上面反射进来,再通过十几个摆成两排的镜子反射,最终照亮了整个墓室。 先生一眼就看到了阿努比斯脚下的石壁,石壁上突出了一块,很明显,这是一块石门,代表着石壁里有东西。他立刻朝石壁有去,蹲下来抚摸着石壁上刻的文字。这是一段诅咒,全部文字已经被空气氧化得差不多了,但先生还是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一个诅咒。 古埃及人在修建墓室的时候通常喜欢下一些诅咒,那些诅咒,除去少数一部分是有实际意义的,剩下的大部分代表着——有毒。 他们喜欢下毒来保护自己的墓室,这点其实在中国也挺常见。先生轻笑了一声,他身后的伊芙琳听见了他的轻笑立刻赶过来,问道:“怎么了,教授?你发现什么了吗?” “发现倒是发现了……”先生拖长了语调,突然微眯起眼,站了起来,“但是我们貌似被打扰了呢。” 他的话音刚落,墓室里就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欧康纳立刻变了脸,他和强纳森那些手枪,上前一步,指向了阿努比斯神像后,却发现是那伙美国人,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渐渐警惕起来,手里的枪没有丝毫放下来的意思。 “我怎么记得……赌约里说,谁先到了谁就有资格率先选择挖掘地吧。”他冷笑着看着他们。 “确实如此,我们也如约让你们选择了挖掘地。”为首的美国人皮笑肉不笑道,“但是,我们可没说,你们选好了挖掘地之后,那个地方就是你们的,而我们不能碰。欧康纳,好好数数,我们的人数比你们多。” 这狡猾的美国人钻了语言空子。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是他们太不小心了一点。看着对面的十几个人,先生叹了一口气,离经书的越来越近让他丧失了耐心和警惕心,这可不好,看来他的心性还没有练就到最佳状态,死亡就是他的软肋,一涉及到能让他真正死亡的东西,他就变得急切且浮躁起来。 “算了,欧康纳。”先生上前一步,拉住了欧康纳的手臂,“古埃及人的墓穴可不仅仅只有这么一点。” 反正这石壁上有毒气,一时半会儿先生是找不到破解的解药的,还不如让这些美国人当炮灰,待他们拿到了经书,就算是杀人越货也不迟。 欧康纳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一伙人只有他这么一个战斗力(他并不知道先生的战斗力很彪悍)确实敌不过那群美国人,只好收起枪,跟着先生离开了墓室。 先生对这个墓地的布局很熟,这个“熟”是建立在无数知识的积累之上的。现在对于大多数墓穴,他只用看一眼就知道它是什么结构,有没有隐藏起来的地下室之类的,这一个也是如此。他没费多少功夫,就在其他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找到了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向下楼梯。 “只要你去的墓室多了,你自然而然会知道这些机关藏在哪。”对于此,满脸温柔笑容的先生是这样解释的,不知怎么的却让人听起来觉得有一股阴气从脚底板窜到头顶。 总之他们走到了阿努比斯神像的正下方,先生三千年前所呆的石棺,以及伊莫顿的石棺,就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不过这不是让先生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从这里往上挖,除了能挖出两个石棺,还能顺便打穿刚才的石壁,掏出里面的东西。 欧康纳又开始干着体力活,而强纳森则拿着一根木棍,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打死了高尔夫。 “墓室可是一个机关重重的地方,强纳森,我劝你最好收起木棍,如果你不小心敲到了什么机关……”伊芙琳有些无奈地制止自家哥哥的作死行为,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两个巨大的石棺竟从上方砸下来。 强纳森手一顿,赶紧将木棍丢到一旁。 “石棺?竟然被埋在阿努比斯脚下,而且还是两个石棺……”伊芙琳惊呼着,她吹开石棺上的灰尘,却没有见到这石棺上的人像,在古埃及的木乃伊石棺里,这可是很少见的一幕。“教授……为什么这两个石棺没有人像?”作为一个好学生的伊芙琳立刻询问阅历最丰富的费舍尔教授。 “被埋在阿努比斯脚下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位高权重对埃及有极大贡献的人,另一种就是罪大恶极的恶人。”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的先生此刻听到伊芙琳的询问,慢慢走上前,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有礼,说起学术知识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会闪过睿智的光芒,他用着一种客观的学术语气,甚至有些冷漠道,“然而,这两个石棺上都没有人像,说明关在这里面的人全是罪大恶极之人,阿努比斯镇压着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嘶……这两个家伙是刺杀了法老还是勾搭了法老的老婆或者女儿啊……”欧康纳一脸感叹道,“咦,这里有个凹下去的地方……” “这是钥匙孔。”先生一脸平静地拿出了钥匙,交给了伊芙琳。 伊芙琳将其放在了其中一个石棺上,扭动了几圈之后,一声闷响,石棺开了。 第29章 chapter04 听见石棺开启的声音,伊芙琳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她死死地盯着石棺,生怕会错过什么,等待着欧康纳和强纳森搬开上面的石棺盖,然后探出头朝里面望进去…… “咦?!空的?”伊芙琳看着空空如也的石棺,有些惊讶和不解地叫起来,“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将一个空石棺放在阿努比斯的脚下……” “没准里面的东西已经腐烂光了。”强纳森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对他来说,只有金银珠宝才能让他抬一抬眼皮子。 这句话让欧康纳直接笑出了声,就算是他这种对考古没什么兴趣的人,也知道,光靠时间的腐烂是很难将一个尸体完全变没的。“强纳森,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伊芙琳扶额用着很难为情的语气无奈道,顺便看了面色捉摸不透的先生一眼——完了,在专家面前丢脸,这下子还怎么见人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强纳森摆摆手,一副不想再听伊芙琳教训的样子,岔开话题,“那个什么,费舍尔教授,你可是历史学考古学的专家啊,之前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他问道,大概是觉得先生说出来的东西靠谱一点。 先生看着那空荡荡的石棺,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连眼神都还是那样清澈平静,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他思忖片刻,沉吟道:“不可能,在古埃及,每一个石棺都代表着承装一个人灵魂的容器,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没有人,就没有石棺,绝不会出现空棺现象。” “那……”强纳森听了先生这句话,突然觉得背后刮起了一阵阴风,那阴冷的感觉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那那那……这里面的东西,我是说木乃伊哪去了?被别人偷走了?” “你会去偷木乃伊吗?”欧康纳反问,强纳森这个假设太不靠谱了。因为如果有人真的走进了这个千百年来都没有人接近的墓穴,比起一个风干了的人干,更有价值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些财宝吗? 想自我安慰的强纳森顿时语塞,的确,没有人会去偷一个木乃伊,这东西连他自己都看不上。“而且,打开这个石棺是需要钥匙的,没有钥匙,除非你有强大的法力,否则绝对无法逃出来。”先生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微微俯下/身,从石棺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圣甲虫的化石。” 看到这东西,伊芙琳的眼睛立刻亮了,不过她也不好意思从先生手里抢过来,只是略带矜持地往先生手里瞟了一眼。 “圣甲虫?”强纳森和欧康纳露出了不解地表情。 “一种食肉的虫子,”先生解释着,清亮的双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很快又回归平静,“在古埃及有一种最恶毒的刑法,虫噬。也就是将活人直接绑上绷带,放进石棺,然后倒进圣甲虫,最后关上石棺。里面的人会一直承受着被虫子一口一口咬死的痛苦,才能死亡,但他的灵魂会被禁锢在这石棺里。” 听着先生用如此轻描淡写地口吻将这些话说出来,强纳森非但没有觉得有些安心,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嘶……想想都疼……” “还好,痛苦与否跟一个人的意志力有关。”先生轻松道,脸上扬起了一抹宽慰的笑容,似乎打算让强纳森安心一点,不过强纳森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阴惨惨。 听说那些学术专家什么的一个个都是疯子,为了科学研究什么都可以不顾,他的妹妹就是一个典型的书呆子,而且越权威就越无药可医。这个什么鬼费舍尔教授,不会为了实验一下这恶心虫子的咬合力,而亲自找了几个试试吧,所以他才会说不疼…… 强纳森不受控制地脑补着,打了个哆嗦,他赶紧将已经有些不对劲的话题掰回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木乃伊,已经被这些虫子啃得一干二净了?” “不,圣甲虫是肉食动物,他们不吃骨头。施以虫噬之刑的人,应该呈现出一种比其他木乃伊更加残破的样子。”先生摇了摇头,嘴角的笑容不变,“也许这家伙因为虫噬的诅咒而得到某种黑暗的力量,从石棺里逃出来了。” “……大哥你别驴我成吗现在都20世纪了,哪来的妖魔鬼怪……呵呵呵……”强纳森干笑着,往欧康纳身边靠了靠,似乎觉得只要有什么鬼怪突然蹦出来,他可以把欧康纳当成挡箭牌顶上。 “嗯,我开玩笑的。”先生耸了耸肩,语气甚是无辜,“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大哥你难道不觉得在这种阴风阵阵的墓室里开这种玩笑就不算玩笑了吗!你的笑点有点奇怪哦需不需要去治治吃点药?强纳森内心吐着槽,表面上还陪着笑,深怕说错什么让这个险恶的腹黑又开始坑自己。 “我们还是把另一个石棺也开出来看看吧。”欧康纳停顿几秒,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拿过伊芙琳手上的钥匙,麻利地打开了另一个石棺。 这一个石棺里,总算出现了一具木乃伊,如果这个石棺还是空的话,肯定会把人给吓死。 “呃……这个木乃伊……好像有点特殊……”伊芙琳看着那面目狰狞的木乃伊,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臂,然后又迅速缩回来,将手上不知名的粘液顺势擦在了身边的欧康纳身上,“它看起来,还在腐烂中?” “喂……小姐,你还能再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吗?就算你装得再像,我还是能感受到你刚才的小动作。”欧康纳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伊芙琳假借研究实则掩饰她小动作的事实。 伊芙琳身子一顿,一扭头,权当没听见。“教授,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伊芙琳问道,却发现先生正盯着那个木乃伊发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那温柔儒雅的表情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肃穆和复杂,深邃的眼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或者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费舍尔教授?”伊芙琳有些担心也有些疑惑地又叫了一声。 “嗯?”先生终于回过神来,他将双眼从那具外形恐怖的木乃伊身上移开,眼睛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清明。他看着伊芙琳,温柔如水绅士优雅到骨子里的模样让伊芙琳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没什么……”伊芙琳结结巴巴地说道,心里不禁泪流满面,教授这样子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根本抵抗不住啊啊啊!教授为了逃避问题你这样做是作弊你知道吗!“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上去休息休息,明天接着来,你觉得呢?” “嗯,想必一直在出力的欧康纳先生也累了吧,我帮不了你什么力气活真是麻烦你了。”先生笑得十分温和有礼,他向他点了点头,这举动让美国糙汉子很不习惯,果然英国佬就喜欢良久这些有的没的,连不是纯种英国人都被他们唧唧歪歪的性格传染了。 先生表面上虽如此平静,但是内心里,在伊莫顿的石棺被打开的那一刻,还是掀起了一点波澜。要知道,当他看到自己的石棺的时候,顶多有些感慨,但是当他看见伊莫顿,以及他用手指甲在石棺上硬生生刻出来的字时,心里涌上来了,就不仅仅只是感慨了。 那些情绪熟悉而又陌生,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了,他依稀记得,也只有在自己还没有被下永生咒的时候,才会有这些古怪的情绪…… 死亡,仅仅只是开始。 这是他刻在石棺上的,先生记得,在当初,他们两个石棺被放在一起时,除了实在忍不住之后的细碎呻/吟,伊莫顿哪怕是一次都没有撕心裂肺地大喊出来。最后的最后,他用着虚弱但十分坚定的声音对他说出了这句话,以及…… “我不知道……你的灵魂是否已经离开了*,但是,费舍尔里拉,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我会陪着你……陪着你……” 直到他的声音完全消失,始终不发一言强撑着的先生才无奈地勾起嘴角,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嘴角可言。他终于闭上了眼,他静静地陪他走完了这漫长的死亡过程,然后看着他死去,正如之前的无数次那样。 他终究是对不起他,也是欠他的。 先生坐在火堆旁,叹了一口气。他在这永远不会回头看一眼的世界上流浪这么多年,伊莫顿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因为在此之前他没有收过徒弟,在伊莫顿之后,也再没有动过这种念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问题。 嗯……据说《亡灵黑经》有让死人复活的力量……先生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既然伊莫顿到如今这般田地有大部分是他的错,那么他就帮他复活吧,复活之后,那便两清了。这是先生在看到木乃伊状态的伊莫顿时,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念头。 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确定下来。 不过,按照诅咒上说的,伊莫顿度过之后会杀掉很多人,所以这念经文的人,一定不能是自己,如果由他念出经文,那么伊莫顿杀死的那些人的寿命,也会记到他头上。 诱导其他人念出经文,对于先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先生轻笑着,余光看向了伊芙琳。让这个单纯的女人念出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对不起。”先生走到伊芙琳面前,十分真诚地道着歉。 “……为什么?”伊芙琳被先生吓了一跳。 “因为你刚才还想接着探寻墓室,不是吗?可是因为我状态不好,你只能提议先回来。所以,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先生那双直接能把人的魂给勾走的琥珀色双眼静静地看着伊芙琳,“你能原谅我吗?” “当然!”伊芙琳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教授你太客气了,那墓室很大,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嗯。”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眉间的忧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伊芙琳张了张嘴,总算把问题问了出来:“教授……我能知道……你在烦恼什么吗?” 先生看着伊芙琳,宽慰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听说……哈姆纳塔也埋葬着一本经书而已,那本经书有很强大的力量……”他轻轻道,从语气里可以看出先生还有所隐瞒,“然后,我刚才在一个美国人手里,看见了它……哎算了,缘分问题,是我运气不好……总之,伊芙琳,你最好别碰那本书。”说着,先生转身又离开了。 人就是这样,只要你不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忍不住一定要做那件事。伊芙琳也是如此,她的好奇心被先生勾了起来,便悄悄“借”来那本经书,顺便,还做了一件一般人面对陌生文字时都会做的事——将它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 第30章 chapter05 和那群美国人一起来的古埃及学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飞机螺旋桨发出的“嗡嗡”声由远及近,一团“黑云”就像凭空产生一样,压着地面,一窝蜂涌过来,就算是在晚上,那团黑色也极其明显。 “跑。”先生微眯起眼,良好的视力告诉他,那是一群数不清的蚂蝗,其数量足以遮天蔽日。先生立刻拿走伊芙琳怀里的《亡灵黑经》,推了推愣在原地的她。 欧康纳没有先生这么温柔,叫伊芙琳傻了,他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往前跑。伊芙琳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她有些愧疚地对先生道:“教授……很抱歉,你明明说了不要碰那本书,但是我……” “别说了,伊芙琳,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先生对她温柔一笑,“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说清楚,你并不知道那本书有何用,你只是太热爱古埃及文学了。” “那……这本书……它……有什么用?”伊芙琳一边跑一边指了指先生怀里的东西。她跑得很急,还穿着高跟鞋,所以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 而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沉稳。“它可以复活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木乃伊。”先生沉声道,他奔跑的速度不慢,而气息却没有一丝紊乱迹象,“传说中如果他度过了,将会给埃及带来灭顶之灾,并带来十种可怕的瘟疫……” “而且,他还会杀死我们这些挖出这本书的人!”其中一个美国人有些惊怒地补充道,他指的是他们几个美国人。他们在阿努比斯脚下发现了一个石箱,箱子里就放着这本书,而箱子表面则写着,打开这个箱子的人,那个复活之人将会吸取他们的血肉,获得真正的重生! 原来他们并不相信什么见鬼的诅咒,现在倒好,诅咒是真的,而那个怪物,也被伊芙琳复活了!“都是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会变成这样,会有生命危险吗?!”他愤怒道。 “不怪任何人,这只是人的贪念所致。”先生轻描淡写地看了那个美国人一眼。 “靠,因为你没有受到诅咒,所以就可以装模作样地教训我们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美国人骂了一句。 先生听到以后,轻笑一声,没有搭话。 外面都是蝗虫,无奈之下,所有人只好逃进墓室。实际上,墓室不比外面安全多少,但人在危险的时候,如果不能很快冷静下来,总会慌不择路。总之,当他们逃进墓室的时候,因为墓室里错综复杂的甬道,先生这一伙人和其他人分开了。 跑进墓室之后,先生低调许多,他一边默默地跟在欧康纳身后,一边打开了《亡灵黑经》。粗略地看了看经书上的内容,先生有些失望地合上书。这本经书里写的都是一些黑暗咒术,例如让死人复活之类的,或者是一些诅咒,但是没有一条可以让他的灵魂永灭。 《亡灵黑经》让死人复活,也许《太阳金经》便可让不属于这世界的人回到自己的世界。《亡灵黑经》被埋在了阿努比斯脚下,那么另一本相对应的,就应该埋在太阳神脚下。太阳神神像的位置应该…… 先生还没来得及推断出太阳神神像的具体位置,跑在最前端的欧康纳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秒,整个墓穴犹如地震一般晃动了一下。先生眼神一凌,厉声道:“快,往回跑!”说着,他立刻调头往回跑,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跟上。 “怎……”欧康纳还在满头雾水的状态,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口,前方的沙地突然不正常地隆起,数不清的黑色虫子从地底钻了出来。 圣甲虫! 众人的脸都变白了,几乎不用提醒,他们一致转身跟在先生身后。笑话,面对这么多黑压压一片的圣甲虫,谁还会站在原地给它们当晚餐啊,这么多虫子,不出五秒就能把一个人啃得精光!众人此时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两个腿。 不过这些虫子虽然体型不大,但跑起来速度竟然可以瞬间达到比人还要快的高度。先生向后望了一眼,又看了看现在四周的状况。他们现在跑到了一个石桥上,周围还有几块凸起的石头,和桥面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一条深深的沟壑,如果跳上去,便可脱离危险。 “跳到那些石头上去。”先生提醒了一声,率先跳到一个石面上。 人在危机时刻,如果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们怎样才能脱离危险,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遵从。欧康纳三人在先生的话音刚落之际,便各自选择了一个石面。欧康纳和强纳森跳到了先生对面的大石上,而伊芙琳则跳到先生这边。 先生稳稳地接住了伊芙琳。石面上的空间不多,先生只能尽量往里靠,但他没找到他的背后的石墙竟然是一扇暗门,这样一靠,便落入了门后的滑道里。 先生的反应十分迅速,他立刻伸开双手双脚,抵在滑道四周,悬空停了下来。滑道底端很暗,看不清是什么状况,也许是陷阱,也许是另一条同样其他地方的通道。先生抬起头看了看上方,暗门在他掉下去的瞬间便合上了。 按照他的经验,一座石桥旁不起眼的石面处,建了一扇暗门,如此隐秘的地方证明下方绝对不会是陷阱,否则这样做便多此一举,因为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从桥上跳到一个类似于装饰性的石面上。 下面可能是一个密室,而打开这个暗门的开关,十有□□就在这个密室里。 先生想着,手脚一松,整个人直接坠落下去,轻巧落地,竟然连一起浮尘都没有扬起。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事实上,这里连密室都算不上,因为至少有三个通道通往这个地方。房间的顶部似乎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有些坍塌,一束惨白的月光照进来,虽然不能照亮整个房间,但让先生能够好好观察还是足够的。 首先,他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虽然整个墓室里都弥漫着一股长时间没通风的霉味及湿气,但是现在先生觉得那种尸臭味更加浓烈了。要么,这里有个被弃尸在外的尸体,要么……先生不动声色地微眯起眼,表面上装出警惕的模样,心底里却一片清明。 虽然他脑子里思考了很多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只用了他两秒钟的时间,从掉下来到现在只过去了两秒,这两秒对于外人来说,只是一个适应和缓冲的时间。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黑暗里走出来,满脸的警惕和惊慌之色,生怕突然一个东西从黑暗里窜出来。 站在黑暗里的木乃伊完全愣在了原地,如果他脸上有肌肉的话,那么他脸上现在一定会呈现出一副震惊甚至是狂喜的神色,但是他没有那种东西,更没有皮肤,他现在所拥有的,只有从一个被诅咒的男人那夺来的舌头和眼球。 那个男人的视力不太行,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复活,他的法力也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根本无法治好这双眼睛的近视眼,但是这不妨碍他看清大概事物,更不妨碍他看清那个离他最多只有几米的男人。 那可是他想了三千年,已经深深刻入他灵魂的人啊,就算他只能看清大致轮廓,他也能从第一眼就辨别出他是谁! 费舍尔里拉,或者说姜九黎,那个影响了他一生,改变了他一生的男人,那个让他爱到骨子里却不敢言表的男人,那个弹指一挥间便可斩千军万马于城下的男人,那个温和优雅足智多谋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那个无名的君王,他的老师及挚爱,现在,就活生生地现在他的面前。 不久前,当伊莫顿从石棺里苏醒过来,却看见原本属于先生的石棺里空无一人时,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在他心里,先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那所谓的《亡灵黑经》其实只能对他这种本身就拥有法力的人生效,想要复活其他人,必须由他这个大祭司来。 可是,伊莫顿想复活的那个人的木乃伊,却消失在石棺里!如果他能做出表情,那么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丰富。没有木乃伊,就算他拿到经书也无法复活先生,这他乱了阵脚,心底的慌乱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伊莫顿本能地将怨气发泄在这些惊扰这个墓穴的人,几乎偏执地认为他们偷了先生的木乃伊。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会碰到先生的转世(伊莫顿认为)!这一定是奇迹!被施以虫噬之刑的人,本不应该有转世这一说法,也许是那该死的对先生也居心不良心怀叵测的拉美斯最后不想让先生继续和他埋在一起,便命人打开石棺,移走了先生的尸体,破坏了诅咒,所以先生的灵魂才得以转世! 虽然这个理论看起来有些脑洞过大脑补过多,但实际上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再说,你让见惯了先生沉稳漫不经心做什么事都一副大势在握整天一副温和优雅笑脸的伊莫顿,突然见了先生一脸惊慌失措紧张不安生怕见了鬼的样子,他怎么可能相信此先生就是彼先生? “哦,本斯先生,原来是你啊。”先生一转身,就看到背对着他站着的本斯,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就像温柔流淌的小河,“我还以为我和大伙分开了呢。” 哦,不愧为先生的转世,虽然没有他那分神韵,但是这声音简直一模一样,虽然他在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腔调也怪怪的,但是这语气里的优雅温柔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简直没有比这更动听的了。某木乃伊内心感叹着。 本斯是那群被诅咒的美国人中的一员,也是被伊莫顿夺去双眼后嫌弃的倒霉孩子。他踉踉跄跄地转过身,面对着先生。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但还不至于到吓得逃跑的地步。 本斯双眼的位置,竟然变成了两个洞!他的眼球被人挖走了,但却没有血液流出来,看上去就像一个挂着人皮的骷髅,看起来格外恐怖。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含糊不清道,声音里带着丝哭腔,身体也哆哆嗦嗦的。 哦?看来被夺走了眼睛和舌头,竟然没有被夺走全部血肉。先生内心沉吟着,表面上还露出一副强装冷静的样子。 “本斯先生,冷静下来,我是费舍尔,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先生柔声道,按住了本斯的肩膀,安慰着。他的声音确实有一种让人冷静放松下来的魔力,本斯听着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他。 “不要丢下我……我要丢下我!” “嗯,我不会丢下你的。”先生温和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哦,不愧为先生的转世,就算遇到了这种危险恐怖的情况,也能保持冷静和沉着……见鬼阿努比斯为什么不把这个叫嚷着的废物带走?谁让你抓他这么紧了?该死先生怎么可以对谁都这样一副温柔关切的样子…… 伊莫顿沉下脸——如果他有脸——慢慢走出黑暗里,打断了先生的话: “是我,费舍尔里拉,是我将这个卑贱的奴隶变成这个样子的。现在,你可以丢下他,跟我走,三千年了,我们等待了太长时间,我会让你恢复属于你我的记忆,然后,我们便可永远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称呼先生为演绎帝 请称呼伊莫顿为痴汉 以及……想看到更新请最好在三天后来……ojz 第31章 chapter06 当伊莫顿说出这句话后,他对面的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嗯,这是正常情况,因为身为先生转世的他并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 “……你恐怕……找错人了……”他似乎不太习惯说古埃及语,他的声音如同伊莫顿刚刚和他相遇时那样,缓慢,一句一顿,但这慢条斯理的语调听起来却意外让人觉得舒心。他看着他,虽然从表面上看他没有一丝慌乱,但那眼神早已变得危险起来。 “我永远不会认错你。”伊莫顿慢慢走到先生面前。 看着慢慢接近的木乃伊,先生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作为一个学术研究者,对于任何事情都应该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包括科学本身。”他语调缓慢道,“既然你都可以复活,还称呼我为费舍尔里拉,那么……” 先生顿了顿,捉摸不透的琥珀色的双眼清澈见底,但被这双眼盯着,任何人心里总会升起一股凉意,那是一种无形的让人冷汗直冒的压迫感,人们总会恐惧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而先生本身,就是一种如同迷雾般的存在。 “根据古埃及以及中国的各种神话,我是都可以下这么一个定论,我是你口中所说的费舍尔里拉的转世?” “你还是这么聪明,永远不会让惊慌代替你的缜密思维及理智。”伊莫顿赞赏道,属于本斯的浅蓝双眼里盛满了深沉的爱意,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摸先生的脸颊,但是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臂,看着自己那可怖的双手。 “还不是时候……”他有些痛苦地低吟着。 “哦?”先生看着自己面前的木乃伊,眼底闪过一丝深沉和疑惑,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起来,“事情好像有点意思了……” 他意味不明道,似笑非笑起来。 真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他竟然碰到了一个拥有着关于他记忆的人,这可是千年来头一回。因为诅咒的关系,任何史书、传记,甚至只是口耳相传,都不会有他的事迹流传下来,认识他的前辈们死去了,带走所有关于他的存在痕迹,后世的后辈们绝不会知晓历史上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 一开始,先生还以为伊莫顿会因为诅咒忘记他的一切,不过现在看来,他还记得他,记得一清二楚。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特例,就出现在伊莫顿,他真正的学生身上,真有意思,难道说,是因为他的灵魂没有真正永灭,他没有真正死亡,所以,诅咒没有抹去他的记忆? 这些念头在先生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前从现在开始,伊莫顿在先生心里的地位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就在这时,欧康纳突然从先生身边的过道冲了进来,背后还跟着几个伊芙琳强纳森兄妹俩以及一群美国人,打头阵的欧康纳一看这情况,微微一愣,来不及多想,给自己的枪上了膛之后对着伊莫顿就开了一枪。事情发生得很快,先生来不及阻止,伊莫顿就被打倒在地。 “费舍尔,快带着本斯离开!”欧康纳一脸正气地喊着。 先生心里叹了一口气,表面上匆忙地扶起本斯,冲出通道。现在,平常的物理攻击已经无法杀死伊莫顿,欧康纳的那一枪只能给他们拖延点时间,顺便让伊莫顿的仇恨集中在他身上。他自己作死谁也拦不住,如果日后伊莫顿找上门也怨不得谁。 当众人逃出墓穴时,墓穴外围满了之前见过的黑衣人,为首的就是阿德贝。他们守在哈姆纳塔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伊莫顿复活给埃及带来灾难,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他们出现在这里只想拖延一点时间。 “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吗?!”阿德贝的语气里充满了严肃和不满。 “如果你一开始选择告诉我们真相,而不是见人就杀,我想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欧康纳冷笑着。但是他发现阿德贝的仇恨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站在人群之中的先生。 对于阿德贝的质问,先生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之色,他还是那般沉稳淡然,嘴角的温和笑意在阿德贝看来就是猖狂。从头到尾,先生并没有实质性参与复活伊莫顿,他唯一担心的诅咒不会发生后,对于那满城的埃及人,就无所谓了。 看着先生一副“啊我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但是那又如何你们又能奈我何”的悠闲样子,阿德贝顿时像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他闷闷地对自己的人招了招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墓室。 一行人悠闲地来到哈姆纳塔,现在又狼狈不堪地逃回埃及。先生和其他人住的位置不同,所以一进开罗,他就不顾欧康纳的阻拦,和众人分道扬镳。 虽说伊莫顿复活后还记得他着实让先生心里起伏了一会儿,但是他目前的重心依旧在《太阳金经》上。太阳神神像依旧在哈姆纳塔,他需要再回去一趟,不过那个墓室结构很复杂,面积也很大,先生进去人生地不熟,想找到恐怕得多费一些时间。 先生轻笑一声,走进浴室清理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旅馆。 开罗图书馆,包括图书馆和博物馆两个,囊括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学名著,以及古埃及各王朝的文物。这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当然,也是哈姆纳塔守护者们在人类社会中秘密集会的地方。 伊莫顿已经复活,无法迅速消灭他的守护者们急于寻找一个对策,所以一直奔波在外的阿德贝星夜赶回埃及,找到了图书馆的馆长,也就是自己的上司。 “现在能解决那个木乃伊的,也许只有《太阳金经》了。”馆长沉吟道。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经书在哪,那些权威完全错了。”阿德贝眼睛里闪过一丝忧虑,“也许……他们弄反了顺序,其实《太阳金经》在太阳神脚下?” “很有可能,阿德贝,你现在立即赶回哈姆纳塔,开罗的情况,我来想办法,趁着……”馆长立刻敲定计划,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第三个人的声音打断了—— “趁着现在伊莫顿还没有来到开罗吗?哦,馆长先生,或许你太乐观了,就算他还没有抵达开罗,您难道有权力疏散整城的平民吗?”先生悠闲地靠在门口,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看着房间里秘密商讨的两人。 馆长和阿德贝脸色一变,阿德贝几乎是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大刀,警惕地盯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先生,条件反射地用袖子捂住嘴,厉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偷听了多少?” “其实我本来想用温和的当时登门拜访,毕竟我可是一个绅士,撬开紧锁的大门并不是我的本意。”面对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先生依旧显得那般淡然沉稳,语气也丝毫不乱,“看馆长先生突然闭馆,出于好心,我便进来看看。一不小心听到了你们全部对话,真不好意思。” 说着,先生还真抬了抬自己头上的帽子,绅士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一派胡言!”阿德贝才不会相信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的鬼话,“你现在又用了什么毒?” “阿德贝先生,你说笑了,如果我真的用了毒,你认为你还能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活蹦乱跳地拿着刀对着我吗?”先生微微一笑,那温柔的模样犹如初春的太阳,连声音都是平缓温和的,如果不听内容,还真以为他是个无害而纯良的好人。 蓦地,他那琥珀色的双眼一沉,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再说了,你们死了,谁还带我去找《太阳金经》呢?” 馆长和阿德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什么《太阳金经》?费舍尔教授,这只是传说而已,您是一个大学问家,应该知道这东西只存在于神话之中。”馆长装傻充愣地准备随便敷衍过去。 “哦?你接着是不是会告诉我,复活伊莫顿的那本书,根本不是《亡灵黑经》?”先生依旧保持着那温柔如水的笑容和舒心平和慢条斯理的无害语调,走进房间。 阿德贝见状,立刻迅速上前一步,刀一横直逼先生的脖子,企图将他逼退。谁知先生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在刀刃接近脖子的一刹那,先生突然抬起了左手,直接空手接下了白刃!他的五指紧扣着刀身,那把来势汹汹的刀便无法再前进丝毫。 双手拿刀的阿德贝使出了浑身力气,别说砍下去了,就连拔,他都无法将刀从先生手里□□,而先生的左手,甚至都没有出现什么伤口,定睛一看,原来他的手掌根本没有接触刀刃,他完全是凭借着指力,让阿德贝动弹不得! 先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因为他知道这里到底谁说了算。他的左手微微用力,便从阿德贝手里抢过刀,顺手丢在了地上。“很抱歉让你受惊了,馆长先生。”先生歉意地笑着,拿下了头上的帽子,双手拿着将它放到了胸前。 “你想阻止我们将伊莫顿送回他该呆着的地方。”馆长脸色阴沉不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温和有礼的绅士。“是你诱导了伊芙琳他们,利用他们前往哈姆纳塔,然后又利用他们度过了那个怪物!” “这话又从何说起呢?”先生不解道,“作为一个云游四海的学者,最大梦想便是研究那些失落的历史和文明。哈姆纳塔是让任何古埃及学家都疯狂向往的地方,我也不例外。不可否认,我对《亡灵黑经》有兴趣,但是,念出上面咒语的人,不是我,而是馆长你的管理员。” “荒谬!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伊芙琳复活伊莫顿的了?!”馆长勃然大怒。 先生依旧气定神闲。“我可从没有说过这句话,你多心了,馆长先生。”他漫不经心道,“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一个学者对于知识的追求,所以我和阿德贝先生之间恐怕有些误会。我想找到哈姆纳塔,我想找到经书,无非是自己的兴趣而已,至于我看完之后,经书如何利用,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并不会打扰。” “你们知道另一本在哪,对吗?我只希望我能成为见证《太阳金经》出土的当事人之一,仅此而已。希望馆长先生你能够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毕竟……”先生将眼睛移动到馆长身边的酒瓶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瓶酒,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变成了鲜血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祝要高考的亲们高考顺利~\(≧▽≦)/~ 第32章 chapter07 馆长和阿德贝的脸色变了。他们都知道这个迹象代表着什么,代表着那个怪物已经来到了埃及! “……好。”馆长一咬牙,点了点头,“阿德贝会带你找到《太阳金经》。” 阿德贝微微一愣,他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馆长,馆长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最终,他咬了咬牙:“好,带你去就带你去,但是,你别想着搞什么小动作。” “怎么会呢?”先生无害地笑着,“你多虑了,阿德贝先生。” 伊莫顿刚刚来到埃及,先生就要和阿德贝去取《太阳金经》,两人正好错开。这个如意算盘先生打得很好,但是,命运这种东西,就算你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无法挣脱开来。总之,当先生和阿德贝刚刚来到博物馆的大门前,伊芙琳就带着一群人从侧门走了进来,撞了个正着。 “费舍尔教授,你这是……”伊芙琳看着先生和阿德贝站在一起,有些不解地问道。 “哦,我们正打算去找你们呢。”应变能力非常快的先生在阿德贝开口前率先道,满脸笑容地迎上了伊芙琳那群人。当然了,他心里多少有些可惜,本计划好的不和伊莫顿再次碰面可能要泡汤了。“来,跟我进来,我想你们心里都有疑问吧。” 不过,先生可能连自己都不明白,他为何要躲着伊莫顿。 阿德贝并不怎么喜欢这群将伊莫顿唤醒的罪人,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随着先生一起转身,又回到了馆长的办公室。馆长先看到先生和阿德贝折回来,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又瞥到伊芙琳几人,立刻改口:“看来瞒不住了。” “馆长,你和他是一起的?”伊芙琳疑惑地指着阿德贝。 “我们世世代代守护者哈姆纳塔。”馆长点了点头,讲起了他们这些守护者的渊源。很快,他们的话题又自动跑到伊莫顿身上,反应最大的莫过于那些美国人,因为他们受到了诅咒,他们的同伴本斯,已经被神出鬼没的伊莫顿吸走了全部血肉。 先生站在角落里,看着众人的反应,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他们才能体会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而先生,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何为恐惧。有时候,他还挺羡慕这些只有一次生命的家伙,可惜从古到今,他遇到的很多人,都在不停地追求着永生。那些可悲的家伙们永远不知道永生的痛苦。 “那个伊莫顿……似乎称呼伊芙琳为娜菲迪莉公主,娜菲迪莉公主是谁?”欧康纳突然问道。“他似乎……对伊芙琳很特别。” “娜菲迪莉公主?”馆长思索着,“似乎是拉美西斯二世的一个妹妹,后来成为拉美西斯二世的一个侧妃。她是一位很有才能的公主,在很多问题上曾帮助过拉美西斯二世,但从史料上看,伊莫顿和她没有交集。也许他认出了伊芙琳是娜菲迪莉的转世,按照古埃及的礼仪,他会特别对待也是正常现象。” “哈,我还是一位很有才能得公主转世了。”伊芙琳半信半疑道。 先生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伊莫顿想要做什么。在史书上没有他存在的痕迹,但这不代表着伊莫顿会忘记他。伊莫顿现在将他当做了费舍尔里拉的转世,想要唤醒他的前世记忆,法力尚未恢复的伊莫顿需要一个祭品,而这个祭品,就是三千年前,和先生关系最为密切的人之一——娜菲迪莉公主。 祭品与他的前世联系越紧密,就越有可能召唤回前世的记忆。身为大祭司的伊莫顿显然是知道这一点。 “不仅如此,你还可能成为伊莫顿挑选的祭品了。”先生靠在墙边,叹了一口气,“你们知道我们复活的这位大祭司,为什么会被施以虫噬之刑吗?” “因为他参与刺杀了法老,还放走了未来的赫梯王。”学识渊博的馆长立刻回答。 先生摇了摇头,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正统学术气息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如果你们研究过塞提一世,就会发现,他在晚期的时候,非常宠幸一位妃子,安卡苏娜姆,她的前期十分风光,但是后来……她因查出和神庙的人通奸,被拉美西斯二世处以死刑,挂在城头被秃鹰啄食。安卡苏娜姆和娜菲迪莉的关系并不好。” “……你是说……和安卡苏娜姆通奸的人就是伊莫顿,而伊莫顿想要通过伊芙琳,复活安卡苏娜姆?”馆长立刻反应过来先生的意思。 先生只是笑而不语。 最终,众人决定待在一起,一起行动,避免落单,特殊保护对象就是身为女人和祭品的伊芙琳。日食来临,证明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伊莫顿的能力越来越强大。要了一个总统套房,欧康纳叫上了强纳森,准备去找那个同样打开了盒子受到诅咒的埃及学者,留下先生和两个美国人守在房间,保护被欧康纳锁在卧室里的伊芙琳。 先生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看得很认真。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窗台的昏黄台灯,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现在呆在这里,肯定会不可避免的遇到伊莫顿,先生当然想到这些,也知道这几个美国人绝对活不长了,不过他也不点破。 “无聊死了,我要去弄点酒,你们要什么?”其中一个美国人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 听到这句话,先生微微一笑,合上了书。“还是我去拿点酒吧,你们是被伊莫顿盯上的人,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先生轻声道,目光柔和地看着那两个美国人。 “……好吧,给我拿杯白兰地。”男人又坐了下来。 “马提尼加橄榄,谢谢。”另一个人补充道。 先生站起来,走出房间,合上了门。伊莫顿需要吸食这些人的血肉才算真正复活,那么他就顺手帮他一把,让这两个美国人呆在一起吧。先生的双眼深不见底,他并没有去酒吧,反而直接走到大街上。 如果一开始,让阿德贝带他去找到《太阳金经》的方法不成功,那么他就退一步,坐享其成好了。伊莫顿如果想让他“恢复记忆”,就必须去哈姆纳塔,而阿德贝以及伊芙琳那伙人,绝对也会前往哈姆纳塔,找到经书。 先生漫步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先生停下来,他也停下来。 终于来了。 “看来你已经完全复活了。”先生平静道,眼皮微抬,原本在他身后的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比起之前的神圣,如今的他看起来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使者,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邪气。那光头并不能破坏他那张邪气肆意的脸的美感,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帅气。 “你在等我。”伊莫顿缓缓开口。 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伊莫顿神色一恍,他几乎快把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当成了费舍尔里拉,他们两个简直一模一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作为人类的费舍尔里拉不可能活这么久。 “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认识你。”先生微微抬了抬帽檐。伊莫顿相信,如果他面前的男人不是穿着这一身……奇怪的衣服,而是一身白袍,墨色长发随意披散,那么他绝对会两手两对,行一个“东方人特有的”的礼。 伊莫顿沉默了,他本以为要将这个男人带走还需要一点时间,甚至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武力,但是……现实情况比这想象中还要简单轻松。他看着自己身边淡定自若的先生,微微皱起眉。不愧为费舍尔里拉的转世,这个男人依旧让他看不透…… 伊莫顿控制了全城的人,成功堵到了到处躲藏的伊芙琳一伙人。他带着先生,从朝两边散开的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众人面前。 “教授,你……!”众人看着现在伊莫顿身边的先生,有些不可置信。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像是自愿投靠伊莫顿以求继续生存下来,而不像是被强迫的。 “别那么惊讶。”对于那些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先生的态度十分悠然,“我也是被迫而已,我可是被他绑架的人质啊。” 人质个鬼啊!瞧你这悠哉的样子,就差找个仆人给你拿把伞和扇子给你遮阳扇风了摔! 对待伊芙琳,伊莫顿就没有像对待先生那样温柔了。毕竟在从前,他其实挺不喜欢这个利用权势让先生成为她的老师的女人。可笑,先生的学生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直接用一股风沙将被众人像公主一样护在身后的伊芙琳卷到自己身边,然后让真正投靠他的班尼强行拉着伊芙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人群又再一次包围了欧康纳众人。 “杀了他们。”伊莫顿冷冷地吩咐了一句。 “不!你这魔鬼!你不能这样!”伊芙琳听到这句话,立马就急了,她挣扎得更加厉害,还一脚踩向班尼的脚背。 班尼一个吃痛,暗骂一声,刚想一个巴掌打过去,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那个抓着他手腕的手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班尼在动弹不得之余,还很没骨气地大叫起来。 “身为一个男人,这样对待一位女士,恐怕不太绅士吧,班尼先生。”先生满脸温文儒雅地温和道,浓浓的英伦腔让班尼突然想起来他原本高贵的身份——别看他表面上无害,还是一个学者,但他们家可是黑白两道通混的啊。 “抱……抱歉,费舍尔先生。”班尼下意识地赔罪,然后转念一想,他现在的靠山可是翻手云覆手雨的伊莫顿,难道还会怕这两个……似乎是祭品的家伙?所以他立刻硬起来,“费舍尔,你这态度可不好,得罪了我,我的主人恐怕会让你起得很惨,还不快赔罪!呃……” 仗着伊莫顿听不懂英语,班尼嚷嚷着,却不想先生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匕首,直指他的咽喉。“你似乎有恃无恐啊,班尼先生,很可惜,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事实,在伊莫顿动手前,我可有无数种方法,让你莫名其妙地从人间蒸发,而且,绝不会脏了我自己的手。” 先生轻笑着,琥珀色的双眼温柔如水。 第33章 chapter08 “什……什么意思……你别太嚣张啊!”班尼色厉内荏地叫嚷着,见伊莫顿注意到他们,便立刻用着生硬还带着语法错误的古埃及语叫嚷,“主人!救!救我快!对您不恭敬他!”他大概是想恶人先告状,让伊莫顿狠狠教训一下先生。 先生双眼平静,反手拿着一把匕首抵着班尼的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班尼,仿佛他的叫唤在他眼里就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然后,他又将目光移动到伊莫顿身上,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依旧如同深邃的星空,让人看了一眼便毫无防备地沉醉。 伊莫顿沉默地看了先生一眼,完全无视了在旁边一脸愤慨的班尼,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先生身后的伊芙琳身上,似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微眯起棕褐色的眼,脸上看不清喜怒。 “喂,教授,我觉得……”被先生护在伊芙琳感觉到伊莫顿令人压抑的目光,有些不安地凑到先生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我觉得他似乎很不满自己的奴隶受到了欺负啊……为了生命着想,我觉得,你应该放下刀,然后我们应该好好道个歉?” 先生没有说话,倒是伊莫顿率先开口了。“你不喜欢这个奴隶?”伊莫顿问着,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意味不明道。 班尼好歹还听得懂一点古埃及语,所以伊莫顿的这句话他大致明白什么意思,听完后顿时脸色变得有些奇怪。而伊芙琳更别说了,她可是立志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古埃及学者,怎么可能不懂古埃及语?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有什么关系吗?”在伊莫顿的低气压下,先生十分自然地回答,那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就像三千年前,赫梯大军濒临城下时一样。 伊莫顿眼神微闪,突然笑了起来,不是以往他伪装起来的温柔微笑,而是那种带着些许邪气和危险的微笑,看得伊芙琳和班尼心里直发毛,伊芙琳赶紧拉了拉先生的衣服,他们现在身为人质,还用这种顶撞的语气说话简直是不要命了。 不过伊芙琳没有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伊莫顿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班尼脚下就突然聚集了一堆沙子,他惊恐的大叫着,企图躲开,可那些沙子就像缠上他一样,从他脚底一直往上攀沿,直到最后包裹了他大半个身体,只露出一个脑袋。 “你确实不喜欢他。”伊莫顿悠闲地拖长了语调,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先生那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里听出了他对班尼的厌恶,总之,当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沙子一下子吞没了他整个脑袋。 伊芙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伊莫顿,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杀死自己的奴隶,原因仅仅是因为他认为先生不喜欢班尼。她转头又看了看先生,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原本希望在先生身上看到什么,但如今看到他神色如此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竟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惊讶。 “现在很晚了,休息一下再上路吧。”先生直接无视了伊芙琳的眼神,拿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喂教授你真以为他会让你洗个澡睡一觉吗!伊芙琳嘴角一抽。 谁知,伊莫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可以。” ……好吧,她果然跟你们拿的不是同一个剧本。 总之,他们还当真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还吃了顿早餐,才上路。三千年的时间已经让伊莫顿的能力成长到一个可怕的状态,而这个可怕到什么程度,先生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直到他真正使用能力,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小瞧了他。 “准备好了吗?”在出发之前,伊莫顿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声。当然伊芙琳很有自知之明,这句话不是问她的,而且伊莫顿问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是看着先生说的。伊芙琳想了一晚上才让自己相信伊莫顿和先生有猫腻,虽然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不是要复活安卡苏娜姆吗?如果他将她当成了祭品,那费舍尔教授算什么? 伊芙琳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开始,正是先生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伊莫顿是想复活安卡苏娜姆的。 先生刚刚点头,就发现伊莫顿几乎是用瞬移的速度来到他面前,一手揽住了他的腰,顿时三人身边狂沙飞舞,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而揽着先生腰的结实手臂,也在一瞬间化成了沙,牢牢地将他绕起来。 伊莫顿整个人都变成了沙人,而先生就“陷进”这柔软的沙子里。不过他见过很多超自然的力量,所以除了一开始的一瞬间有些因惊讶和防备绷直身体外,后来的几分钟里他完全属于放松状态。 包裹他身体的沙子很温暖,就像人类的体温。 几分钟过后,周围的沙子散去,荒凉的沙漠景象映入他的眼帘,他们直接来到了哈姆纳塔。因为先生一直被伊莫顿“抱”在怀里,所以着陆后他站得很稳,而伊芙琳则没有这么好待遇,她就像被扔出去一样,弄了满身的沙。 一个飞机从远方而来,伊芙琳从地上爬起来后看见了飞机,顿时心中一喜。“教授,是欧康纳他们!他们来救我们了!”伊芙琳激动地叫着。 “嗯……”先生看着那飞机叹了口气。伊莫顿可以直接从开罗来到哈姆纳塔,难道还不能对付一个飞机? 伊莫顿看着那架飞机,轻蔑地笑了笑,大步走上前,双手微抬,先生便感觉到脚下一震,不远处的沙子如海浪一样跃起,直逼欧康纳几人的飞机。原本面露喜色的伊芙琳一看,笑容立刻僵硬了——如果真扑上去,欧康纳几人不久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他们这些勇敢的人类如果死了,谁给他去找《太阳金经》?先生看了已经呈现出一个人脸形状的沙瀑,直接走上前抓住了他的双臂,迫使他低头看着自己。 “伊莫顿,停下来吧,他们只是几个人类而已,又怎么能破坏你的计划呢?”先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莫顿的双眼,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神简直能把人给吸进去,伊莫顿仅仅是瞟了一眼,便跌入这星辰大海出不来了。 没错,如果你们认为这是美人计的话,那么你们的想法十分正确。 伊莫顿的注意力被打扰,沙瀑渐渐弱下来,飞机踉踉跄跄地栽进了沙地里。 “下不为例。”伊莫顿很快就意识到先生的企图,不过现在也晚了,他有些不满也有些无奈地“警告”道,转身走向了哈姆纳塔。 如果刚才给他露出那种眼神的男人是他的先生,那么伊莫顿敢确定不出多久他就会一口吻上去,可惜了,他不想在先生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触碰他,而且更重要的,他的先生永远不会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所以说,伊莫顿现在的心情可以用心塞来形容。 总之,伊莫顿带着先生和伊芙琳重新回到了墓室。他显然对这地方很熟悉,没过多久就带着两人来到了一个堆满了黄金的房间。满目琳琅的黄金和珍贵文物让正常人伊芙琳瞪大了眼,相比之下先生则和伊莫顿一样,对此视而不见。 绕过黄金,伊莫顿来到一个类似于祭祀室的地方,拿出了一直放在长袍里的《亡灵黑经》。 欧康纳一行人的速度和效率远比先生想象的要快得多。他们刚走下楼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破声。伊莫顿看了先生一眼,大致意思就是“这可不是我不放过他们,而是他们作死”,然后对着一面墙念了一句咒语,两个木乃伊便破墙而出,歪歪扭扭地来到伊莫顿面前,对他行了一个礼。 伊莫顿点头致意后,随意地指向了一个方向:“叫醒其他人,然后杀了他们。” 哦?竟然连这种召唤木乃伊的能力都拥有了啊……先生有些怀疑欧康纳那几个人类能不能坚持下来了,如果不行,恐怕他得和伊莫顿坦白,再想办法得到《太阳金经》。 不过有时候,人类的力量是无尽的。欧康纳他们还真从木乃伊的追杀下逃出来,并成功取得经书。那个时候,伊芙琳正被绑在一个祭台上,而先生则在伊莫顿的“邀请”下,站在了一个漆黑的水池中间。 “伊芙琳!我拿到经书了!”强纳森就在这时候跑出来,还炫耀似的朝绑在祭台上的伊芙琳示意一下。 “白痴!”伊芙琳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你特么的拿到就拿到了,不知道偷偷摸摸靠近或者找个角落将咒语念出来,还这么光明正大地给伊莫顿看可以杀死他的东西,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哥哥! 经书需要钥匙才能打开,而钥匙,在伊莫顿手上。 伊莫顿当然不会给强纳森得到钥匙的机会,他手一扬,一团沙子便将强纳森抓起来,正准备直接将他变成人干,欧康纳突然从角落里扑出来,扑倒了伊莫顿。失去了伊莫顿控制,强纳森又从半空中掉下来,手里的经书从楼梯上滚下来,滚到了一双脚的旁边…… 是先生,他竟然在伊莫顿的注意力被打扰的瞬间,迅速来到了楼梯旁。 他弯腰捡起了经书,将它捧在手里,细细观察了一番。 “费舍尔!快拿着经书离开,不能让伊莫顿得到这东西!”欧康纳大叫着,一个不注意,被伊莫顿的沙鞭抽中,直接向后飞出去,撞上了墙壁,吃痛地叫了一声。 “把它交给我,费舍尔里拉。”伊莫顿站在原地,有些阴沉地看着先生,“我并不想伤害你。” “那你就将钥匙给我吧,伊莫顿。”先生手捧着书,笑眯眯地看着伊莫顿,语气很客气,却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那把并没有被伊莫顿收走的匕首。 “这个匕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性。”伊莫顿眉毛一挑。 听了这句话,先生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他整个人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舒心的气质,温暖如风,温文尔雅,但那双眼,却陡然间凌厉起来,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压抑着令人心惊和不可思议的疯狂之意。 “是嘛……”他喃喃道,指着伊莫顿的刀刃突然转了个方向,抵着自己的脖子,嘴角的笑容更甚,“那对我呢?” 一滴血顺着刀尖留下来,证明先生这句话并不是闹着玩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晚才更新ojz 最近有点忙好几篇论文要写ojz 总算在今天把这一章撸出来了 下一章,会涉及到先生的过去,也就是最开始还没受到诅咒之前的事,嗯…… 第34章 chapter09 “你认为,是你阻止我的速度快,还是我将这把刀插/进我的血管里的速度快。”先生满脸笑容地看着伊莫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伊莫顿在偷偷蓄力的,总之,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将手里的匕首往自己脖子里按了几分。 “……你觉得我会因为你这个威胁,而放弃吗?”伊莫顿的脸阴晴不定。 “哦?那么就试试好了。”先生一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伊莫顿想用自己对他的生死完全不在乎的方式让先生死了这条心放下匕首和经书,他认为只要是人类都会惧怕死亡,可他并不知道,对于先生来说,*的生与死完全是一件无所谓地事情。 所以当先生手开始发力的时候,伊莫顿立刻出声制止,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的惊讶:“等等,先生。” “怎么?你改主意了?”先生停了下来,他早就拿准了伊莫顿不会真让他死,所以并没有用力,不过这伤口还是有点大,血顺着匕首流到了他的手指上,衣领上,衬着他那张表情淡然温和的脸,显得格外诡异。“那事情就方便了,欧康纳先生,请你将伊莫顿手里的钥匙拿过来,可以吗?” 欧康纳还处于震惊之中,听到了先生喊他,立刻回过神,走到伊莫顿面前,本以为他还会变出什么沙子攻击他,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深邃而痛苦地看着先生。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好,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伊莫顿苦笑着拿出了钥匙,主动放在了欧康纳手里。他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伊芙琳听了,都忍不住心揪起来——为什么感觉上……先生才是他的爱人,而不是那什么鬼安卡苏娜姆? 先生笑而不语地接过钥匙,打开了《太阳金经》。这个时候,伊莫顿明明有很多机会阻止他,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先生,看着他低头翻阅经书时专注的样子,就像三千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天天都能看着他,静静地垂着眼,睫毛纤长。 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轻笑一声。“伊莫顿,你错了。”他有些意味不明地轻声说道,在伊莫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语速飞快但吐词清晰地念出了那条咒语。 伊莫顿听到了这条咒语,脸色骤然一变——这不是能将他至于死地的咒语,而是……而是自杀性质的咒语!只是念出这条咒语的人,不仅仅是*上的死亡,他的灵魂也会被阿努比斯永远毁灭! 伊莫顿立刻发动了能力,企图将先生手里的经书夺过来,但是晚了,现在一切都晚了,先生已经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强大的死神之力将他包围,伊莫顿的沙子被全部挡在了先生身体之外。 “……你在干什么……”伊莫顿有些艰难甚至绝望地说着。他阻止不了,他无法从死神手里将他夺回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看着他灵魂永灭,永远无法复活! “做我这五千年以来,做梦都想要做的事。”先生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解脱。他等了这一天,足足等了五千多年,他已经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天知道他有多么盼望着这一天。 伊莫顿听了这句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看你这表情,大概是明白了吧,伊莫顿。”先生感受着那在身体里到处流窜的阴冷气息,再次举起了匕首,“在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两千多年的岁月了,你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真抱歉。” 先生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愧疚,直接一刀插/入自己的胸口。 真的很抱歉,伊莫顿,只是希望这一次…… 伊莫顿为了复活先生等了足足三千年,然而当他终于找到了他,他却要死在他的面前,而且,他明知道他对他的思念与渴求,还如此利用他的感情……伊莫顿感觉不到任何重逢的喜悦,复杂的哀痛几乎夺走了他的呼吸,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游离在先生四周的黑气,突然凝聚起来,冲向他的眉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金光浮现在他的皮肤上,和那股黑气形成了掎角之势。本来气若游丝的先生仿佛重新得到了力气,他面色苍白的看着一光一暗两种力量对抗,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绝望的神情。 两种力量的对抗越来越激烈,很显然它们谁也不想退让,光与暗的势力逐渐蔓延到整个墓室,然后一声足以让人耳鸣的巨响响起,两股不分胜负的力量就像突然爆炸一般,闪光照的人睁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才渐渐消失,周围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伊莫顿放下遮挡着闪光的手,看着自己身边的景象,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里,不是哈姆纳塔的墓室。 恢弘的木质建筑隐隐透露出古老的威严以及时间的沧桑,古埃及人很少会用树木来当做建筑材料,因为他们的森林覆盖率很小,所以,这还是伊莫顿第一次看到木制的房子,而且从其无不尽其雄伟的风格来看,这里显然不是埃及。 在他身边,还站着几个模样怪异的人,伊莫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人和先生绝对是同族人。他们穿着长袍,愁眉苦脸,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似乎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什么可怕的人夺取性命一样,看都没有看伊莫顿一眼。 伊莫顿轻轻皱起眉,手指微动,无数细碎的沙便从他长袍袖口里洒落在地上。没有风,细沙自己动了起来,向旁边探索着,但令伊莫顿意想不到的是,他散出去充当探雷工具的细沙,竟然从那些看起来就是实体的装饰家具,以及那些人的身体里一穿而过。 全是幻象啊。伊莫顿将细沙收了回来。 突然,一个庄严的乐器声响起,听到了这个声音,那些东方人的身子一抖,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伊莫顿疑惑地看着他们颤抖的身体,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从自己身体里穿过——一个身穿黑色华服的男人穿过他的身体,迈着不急不缓却又像精确丈量过的步子,走到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转过身,黑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坐了下来。 伊莫顿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不怒自威地倚靠在王座之上的男人,披散的黑发,剑眉入鬓,琥珀色的星眸如同黑夜里野兽的冷光,鼻梁高/挺,薄唇没有一丝弧度,若是单从相貌上来看,这个男人,就是他的费舍尔里拉! 但是……伊莫顿慢慢走上前,眼神里有些疑惑。他认识的那个男人,总是温文尔雅的微笑,一举一动都优雅贵气十足,处变不惊淡然自若,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静的气质。但这个人……仅仅是坐在原地什么也不做,身上那永远掩盖不了的杀气以及冷漠的威压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轻举妄动了。”王座上的男人轻声道,一样的声音,却没有先生的温柔,清冷的就像一把刀,慵懒的琥珀色眼里闪过一丝让人腿软的戾色,漫不经心地盯着伊莫顿。 伊莫顿停了下来,他看得见他? “王,”伊莫顿身后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他侧身看了一眼,一个身材比王座上的人还要健壮的男人不顾周围人的眼色,豁出去一般站了出来,“末将……有一事……” “呵,你心软了吧,大将军。”还没等他说要,先生就冷笑一声,“以战养战的方式让你怜悯起那些弱者,可悲的人性又让你心疼那些当做炮灰的废物。你反对我的战略,是吗?” “……是的,陛下,虽然他们现在还是我们的敌人,但未来那块土地必定是我们的,烧杀抢掠取得补给的方式只能求得一时的便利,但以后想要把那块土地养起来,取得民心,恐怕……”将军原本振振有词的声音在先生的注视下越来越小。 “现在,他们还是敌人。”先生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至于以后他们怎么生活……这与我无关,如果他们想活,总会用一切手段活下来,这世界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活不下来便是弱者,我不需要弱者,这样的臣民,对于我来说没有生存价值。” “至于那些充当炮灰的士兵们……”先生拉长了语调,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的棋子,总得有些牺牲价值。” “可是,陛下……” 将军的声音被先生起身的动作打断了,他缓缓走到跪在地上的将军面前,微眯起眼:“你是个聪明人,帮我取得了几场升级,将军,但……” 银光一闪,鲜血飞溅,一颗狰狞的头颅滚到一旁。 “我不需要质疑我决定的狗。”先生一脚踩上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慢条斯理地将刀上的鲜血擦到跪在地上的另一个人身上。因为他离将军比较近,飞溅的鲜血有一大半都溅到他身上,感受着先生在他身上划过的刀锋,他止不住颤抖着,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抬。 伊莫顿看着自己眼前陌生的男人,刚想抬起手触摸他脸颊上的鲜血,周围场景一换,血腥的尸体不见了,无数身穿薄纱的美女在大厅里旋转,靡靡之音伴随着无数人的低声谈论,高坐之上,依旧是先生,只是他已经换了一套白色的华服,身边还依靠着一个柔若无骨模样娇媚的女人。 “黎王,臣妾敬您一杯。”那女人软声软语道,正常男人听到这声音肯定连骨头都酥了。 但先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笑容既邪魅又危险。在杯子快要触碰到他的嘴唇的时候,先生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酒灌进了她的嘴里。 “你才刚刚被进献给我,就想着杀了我啊……也许你们该换一种方法了。”先生捏着她的下巴,猛地吻了上去,堵住了她企图将毒酒吐出来的嘴。 没过多久,先生放开了她,他的嘴上全是黑血,那女人吐出来的黑血,她的眼神一直保持着临死之前的不可置信,她不明白为何他竟然没有死。 “下毒,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先生舔了舔嘴唇,一只黑色的蝎子突然从女人的衣领里钻了出来,乖巧地爬到先生的手指上。先生摸了摸那只大蝎子的身体,一脚将女人泛青的尸体踢到地上,“既然你这么喜欢下毒,就让你的族人全部处以毒噬之刑好了。” 台下依旧莺歌燕舞,没有人看那女人的尸体一眼,仿佛对这事习以为常。 然后,画面又开始转换,从宴会到厮杀的战场,从战场到卧室,从卧室到朝堂,数不清的镜头转换,让伊莫顿深刻意识到,在先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诅咒。分离。重生。 先生的生命里,只有这三个东西。 第35章 chapter10 永远不会被任何人铭记的宿命,在伊莫顿身上打破。 最终,所有的幻境一闪,伊莫顿耳旁,准确说是先生耳旁,响起了一个五千多年以来,都没有再次出现过的空灵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也听不出是男还是女。 “仅凭凡人之力还妄想打破诅咒,众神的意志是高于任何一个地方的死神的。从现在开始,你手上每增加一条人命,你要背负的,就不仅仅只是50年,而是他原本生命的时长。你要替他们活着,替死在你手上的黎民苍生活着,遭受一切人间疾苦。” 永生咒的惩罚更加恐怖了。 所有的景象瞬间消失,伊莫顿依旧站在那个墓室里,而先生,也依旧站在楼梯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摇摇晃晃几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的绝望逐渐被一种残暴的狰狞代替,伊莫顿也只有在刚才闪回的那些片段中,看到先生如此暴戾的一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压弯了腰,像是要把一直压抑在心底五千多年来的怨恨和不甘全部发泄出来,疯狂而又不可理喻,直到声音沙哑,浑身没了力气,才软软地瘫倒下去。 伊莫顿眼疾手快地闪身接住了他。 当接触到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温暖的胸膛时,先生似乎才回过神来,缓缓将空洞的眼移动到伊莫顿身上。 伊莫顿觉得自己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无论是刚才的歇斯底里也好,还是现在的空洞无神也好,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它的胸膛,缓缓地转了一圈,又拔了出来。这种痛苦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带着温柔与怜惜的眼神,看着先生。 “如果……咳咳……”先生刚刚开口,就咳出了一口血。伊莫顿有些紧张地收紧了握着他手臂的手掌,以他的能力,他当然清楚现在的先生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原因绝不是胸口的那把匕首,还有那几乎被震碎的内脏。他没有立即死去,大概是刚才那声音搞的鬼。 “……如果……你想……咳咳咳…报…报仇的话……现在就动手吧,反正……我快死了……”先生嘲讽地笑起来,嘴角那抹艳红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既凄美又残酷。他并不知道伊莫顿刚才看到了什么,所以他才这样说。 伊莫顿沉默地看着先生,眼神中的情感让先生破天荒的移开了眼。 “我知道了,先生,姜九黎,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你也不能真正死去,对吗……”良久,伊莫顿轻轻道。 先生微微一愣,他重新将双眼放在伊莫顿身上,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你……”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是的,刚才……我全看到了,这五千年来,你……”伊莫顿的声音有些沙哑和痛苦,但很快他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认真而虔诚地看着先生明亮起来的琥珀色双眼,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乞求之意,“你不会再孤单一人了,先生,让我陪着你好吗?我会永远陪着你,用我无尽的生命,永远陪着你。” 先生眼神微闪,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眉头轻皱,苍白的脸色和染着鲜血的红唇形成鲜明对比。蓦地,他的眉头骤然松开,一抹妖冶的微笑在他唇边绽放,琥珀色的眼里如温柔的尼罗河水,静静地流淌。 他缓缓伸出手,有些吃力地抓住伊莫顿的衣领,不顾他的帮助,艰难地凑到他耳旁。“找到我……”他轻声道,抓着伊莫顿的手渐渐软了下来,掉在地上。 伊莫顿抱着先生渐渐冰冷的尸体,先生就靠在他的胸膛,像是睡着了一般,永远不会醒来。伊莫顿的双手有些颤抖,虽然,他明白先生并没有真正死去,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自己怀里停止呼吸,这种痛苦简直要将他整个人撕碎了,甚至连虫噬之刑都没能让他觉得如此痛苦过。 先生的生命还剩下几千年,对于常人来说,这就相当于永生了,但是对于伊莫顿这种真正永生的特例来说……不够,几千年还不够……伊莫顿的双眼阴沉不定,抱着先生的手臂不住收紧。他永远不想尝试永远失去他的滋味,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干脆。 伊莫顿沉默着,墓室里的伊芙琳几人也大气都不敢出,跟伊莫顿和先生不是一个剧本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可没看到什么记忆闪回,只知道先生突然自杀,然后似乎……真死掉了?接着这个木乃伊就十分痴情地搂着尸体动也不动。 至于他们家通过古埃及语的对话,除了伊芙琳,其他人都听不懂啊,而且就算伊芙琳听懂了,也不了解是什么意思……所以说导演有两种剧本这样真没问题吗!说好的打木乃伊拯救世界呢!拜托你们用她能听懂的古埃及语交流成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封闭的墓室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吹得几个正常人心底一哆嗦。不过那股风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没有多大影响,它吹过众人的衣角,扑向伊莫顿方向。伊莫顿知道这代表什么,也没有阻止或者防备,静静地看着它拂过先生的尸体。 令众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之间阴风拂过先生的身体后,先生就像细沙一样被吹散了,随着微风而去,只留下一堆衣物! 伊莫顿立刻拿起那堆衣物站起身,二话不说也化成一堆黄沙,随着风而去。 “……呃……所以,现在危机解决了吗?”强纳森看着空荡荡的墓室,有些不确定道。 “……也……也许?”欧康纳用着更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在距离哈姆纳塔的十几公里以外的沙漠,炙热的太阳灼烧着大地,空气里的沉闷压抑让人口干舌燥。突然间,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一阵阴风吹过,带来一束白沙。白沙渐渐汇聚成一个男人的样子,他赤着身,他的面容很精致,但你绝对不会错认他的性别,他的身材很好,每一丝线条都恰到好处。 男人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随即他微眯起眼,抬起手遮着头顶的太阳,用着意味不明的声音慢悠悠道:“这么快就找到我了啊,伊莫顿,我还以为你会多需要一点时间。” “我不想让你等太久。”风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伊莫顿从黄沙状态回归到人形,走到先生身边。“而且,以后我也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先生沉默了,他嘴角带着笑,可笑容却没有到达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眼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刚刚重生让他有些不适应身体,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适应。先生用无力的双手刚刚撑起身子,自己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宽厚的手掌。 他抬起头看了伊莫顿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臂,自己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甚至一晃,差点摔到地上,还好伊莫顿上前扶住了他。没有衣物的阻隔,那个细腰比想象中还要有手感,光滑的感触然后伊莫顿心里微微一颤。 “你现在就和初生的婴儿一样,根本无法走路,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伊莫顿问道,尽量将目光放在先生脖子以上的部位。 “不用。”先生依旧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伊莫顿,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你知道非洲大草原吗?在那里,所有动物在出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必须学会走路,必须学会奔跑,因为也许草丛里就埋伏着他们的天敌,为了生存,你得适应自然。” “我也如此,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将会在哪苏醒。”先生淡然道,看了伊莫顿一眼,微微一笑,微眯起眼,“看来你确实知道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啊,连我是以赤身裸/体的姿态重生都知道,你可是我这五千多年来的特例……” 伊莫顿没有说话,因为他明白先生的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些无聊的东西……”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但很快就又恢复到往常那温和的样子,“无所谓,就算我想要答案,他也不可能给我。”说着,先生接过伊莫顿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悠悠地套上去。 刚刚重生手脚还有些不灵活,但这慢条斯理地动作却透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优雅,伊莫顿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痴迷的眼神,面带笑意地看着先生,试图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清楚地刻在脑海里。 “费舍尔里拉……”伊莫顿看着先生穿好了衣服,沙哑着声音突然叫了一声。 “嗯?……”先生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刚刚抬起头,就被伊莫顿给抱进怀里,下一秒,一个温暖的东西突然贴上了他的唇。 伊莫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当他再次吻上先生略微冰冷的唇时,心底里的*突然扩大,他太想亲吻这个男人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想让他属于他,只属于他一个人,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五千年的风风雨雨几乎让先生除了死就无欲无求,他很难爱上任何人。 所以,伊莫顿只是卑微而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先生的唇瓣,根本不敢再进一步,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让他内心呻/吟的唇,将先生紧紧抱在怀里,压抑着自己眼底的情/欲,生怕看到先生双眼里的漠然和拒绝。 伊莫顿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一会儿先生要赶他走,他也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先生竟然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揽上了他的腰! “好了,我们该走了,伊莫顿,难道你要一直站在沙漠里吗?”先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伊莫顿的后背。 “……嗯?……哦……等等……你……你说什么?”伊莫顿显然不在状态里。 先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挣脱了伊莫顿的怀抱,看着他的双眼:“你不是说要陪着我?我想就算我赶你走你也不会走吧,那就一起去旅行好了。我们先找到火车站,你知道火车站是什么吗?” “……知……知道……”伊莫顿呆呆地点了点了。 他脑海里其实一直回荡的只有一句话——先生……刚才……似乎……没有拒绝他的吻…… 第36章 chapter11 伊莫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先生,摇摇晃晃地火车和车窗外向后远去的沙丘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之前在班尼那了解了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再加上他的心性本来就比较沉稳,所以不至于对火车这种东西大惊小怪。很快,伊莫顿就从一开始的新奇平静下来,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不愿意让他带着他直接回到开罗,不过这种面对面坐着一起经历几个小时的车程,感觉还不错。 “旅行最重要的是欣赏不一样的风景,而不是急匆匆地赶路,这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美丽,伊莫顿。”先生合上了手中的报纸。别问他刚重生身上又没带钱这报纸是哪来的,就和他临时买到这普通座位的车票用的是同样的方法。“三千年后的世界大不一样,不过你有足够的时间去适应这一切。” 伊莫顿闻言看向窗外,不过他可没有先生这五千年来沉淀下来的心境,他实在看不出来那些绵延起伏的沙丘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他收回眼看着侧头望向窗外的先生,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淡淡的影子,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只要你愿意教,先生,我一辈子也学不厌。”伊莫顿轻轻回答,眼神里的感情并不露骨,但异常深邃。 先生看了伊莫顿一眼,笑了,还没开口,坐在先生身边位置的男人突然开口插了进来。“抱歉打扰你们了,我有些好奇……你们说的应该不是埃及语吧?”他是一个打扮得十分绅士的男人,说着一口美式英语,笑起来阳光热情,但是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唐突。 伊莫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见他看了看先生又看了看他,也知道他这话的内容绝对与他们俩有关。所以坐什么鬼火车也没那么好,还得和平民百姓坐在一起,简直是侮辱身份和地位。 其实先生也考虑到伊莫顿的情况,想买一个贵宾票,有包厢,不过贵宾票得提前预定,他只好买了个人较少的车厢,不过这也难免碰到其他人。 “对,您没有猜错,我们刚才说的是古埃及语。”先生操着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礼貌地回答,“我和我的同伴是研究古埃及历史文化的学者,为了打发时间,便决定用古埃及语交流,顺便各自纠正一下语法发音。” “哦?”那男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那么您一定是费舍尔教授了?” “您认识我?”先生脸上露出一个很合理的惊讶表情,“但很抱歉,我不记得我……” “啊,不,您确实不认识我,只是我认识您。”男人有些受宠若惊道,“之前您不是参加过一场在纽约举行的交流会吗?我也参加了,只远远的见过您一面。在学术界里,能取得如此大成就的东方人貌似只有您一个了,而我又碰巧的得知您最近来到了埃及,所以我才猜测您一定是那个泰斗了。” “哦,您是说半年前的论坛吗?没想到您也是一个世界史研究专家,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专家。我叫理查德·路其,一个商人,您可别笑话我,我能进那个论坛纯粹是给保安塞了钱,因为我想看看那些学术界泰斗,我对历史一直很有兴趣。没想到当初没能和你握上手,现在却有机会了,您愿意赏个脸吗?”说着,理查德伸出了手。 “我的荣幸。”先生笑了笑,握上了他的手。 接下来的旅程,健谈的理查德和先生从天南聊到海北,而伊莫顿只能干坐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就像是几百年没有见面的好兄弟。见鬼,他才是和先生三千多年没见的那个人好吗,怎么这个男人热情到不像话的感觉…… 当伊莫顿离开开罗之后,开罗似乎又恢复了正常,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他们就像是忘记了伊莫顿带来的诅咒一样。开罗的火车站开起来人山人海,理查德到站以后就和先生分开了,先生现在火车站门口,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你之前应该不认识那个男人。”伊莫顿站在先生身边,先生不急着走,他也无所谓。 “是的,他自称理查德·路其,似乎认识我。”先生漫不经心地回答。 “自称?”伊莫顿敏锐地捕捉到先生话里的不同寻常之处。 “嗯,自称而已,通过闲聊,我大概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不过这不重要。”先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搜寻着人群,突然认准了一个方向,笑了起来,“好了,伊莫顿,我们该走了,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说着,他朝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轿车走去。伊莫顿皱起眉,跟在先生身后,看着他来到那辆车面前。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了,一个埃及人从车里走出来,抬了抬头上的帽子,笑道:“欢迎回来,费舍尔先生,在哈姆纳塔有什么有趣的收获吗?” “收获?很可惜,裴塞尔迦先生,我没有找到哈姆纳塔。”先生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好吧,考古总是令人费心的,不是吗?”整个埃及的黑手党老大裴塞尔迦有些可惜道,从外表上看他只有三十多岁,很难想象他年纪轻轻是怎么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他看了伊莫顿一眼,接着道,“这位是?” “一个朋友,不太喜欢说话。”先生说,语气很温和有礼,但是绝不像外人对裴塞尔迦的恭恭敬敬,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他回答的很简洁,裴塞尔迦这个人精轻易就听出先生不会再多告诉他什么,便不再多说什么,顺手给先生拉开车门。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放心吧,费舍尔先生,我保证这位不知名字的朋友一定会在开罗玩得很开心。”裴塞尔迦笑道,将先生给送上车后,才钻进副驾驶座。 他身边的司机早就目瞪口呆了。在他心里,虽然他的老大确实挺善解人意,但是善解人意不可能等于给别人当开车门的小弟!而且,更多时候他是一个笑面虎,表面和和气气然后下一秒爆了你的脑袋次数不要太多啊! 让老大亲自来接的一定是大人物……司机战战兢兢地握着方向盘,生怕一个拐弯转急了惹到后座的大人物,第二天他就被套上袋子装上石头沉尼罗河里。 “按照你的要求,我安排了一套别墅,费舍尔先生,你看这里如何?不行我们再去下一个。”裴塞尔迦指着一个洋房小别墅说。 “挺好的,就这里吧,谢谢你,裴塞尔迦先生。”先生看了看房子周围的环境,点了点头,拉开车门。 “需要我安排几个佣人吗?” “不必了,我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先生走到大门前,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裴塞尔迦笑道,“有时间,请露琪亚诺先生过来坐坐吧,既然你和他的关系这么好的话,我看他也是个挺聪明的人。” 说完,先生不理会裴塞尔迦的脸色是否已经僵硬,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而伊莫顿,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裴塞尔迦一眼,他直接擦过他的身体,跟在先生身后,走进别墅。 “……裴塞尔迦先生?”司机见裴塞尔迦迟迟没有动静,有些小声地叫了一声。 “没什么,你让人多多关照一下这里吧,一定得给我把费舍尔先生伺候得好好的,否则的话……哎,这个人,可是我都不敢惹的。”裴塞尔迦叹了口气。 果然,他就知道会这样,从一开始他还是个街头混混,突然得到这个神秘东方人的帮助渐渐成为埃及掌控者的时候,他就深深明白这个男人绝对不好惹。什么他是他们家的软蛋抛弃“家族产业”搞历史学术研究,什么要不是家族势力撑着他早就被家族宿敌给解决了……全都是放屁,这个外表看起来软弱无能的男人可比他的先辈们厉害,从他开始接手家族到现在,他到底有多少底裴塞尔迦一次都没摸清过。 先生刚才所说的露琪亚诺先生,全名查理·露琪亚诺,是美国最近如日中天的黑手党老大,也就是先生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男人。裴塞尔迦和露琪亚诺有些灰色交易,因为地域的不同两个人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 之前,他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了解到他和先生认识,便打电话来询问关于先生的消息。也许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裴塞尔迦想了许久之后便将先生的行踪告诉了他。露琪亚诺不是傻子,他不可能用自己那太耳熟能详的名字接近先生,准确说是先生背后的家族产业——是的,不仅仅是英国,先生的家族在美国也有一定势力。 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看穿了……裴塞尔迦现在想想先生最后的笑容,都有些心寒。唯一一次小小的不安分,就被他察觉了,这男人肚子里的水到底有多深…… 多深倒说不上,他只是比一般人更有经验一点,看事物也比较透彻而已。先生没有废多大功夫就将这事给伊莫顿解释一下,虽然放到三千面前,别说解释了,就连一点点表示他都不可能给。 “……好吧。”听完之后,伊莫顿沉默良久,“你打算什么时候教我……英语?我不希望以后你和别人说什么,我都被蒙在鼓里。” 伊莫顿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再加上生活在一个完全说英语的环境中,学习这门语言对他来说很容易。三个月后,他就能做到正常交流,只要不是语速过快或者词语太过复杂,他都没有问题。 这三个月里,露琪亚诺确实来过一次,并和先生谈了很久,最后才面带笑容地离开。 “查理·露琪亚诺本来就是一个很有潜力和野心的男人,用不了五年,整个纽约黑手党都会在他手里,我顺水推舟一把,何乐而不为?”当伊莫顿问起时,先生悠闲说道,“对了,伊莫顿,作文写完了吗?” “……” 伊莫顿第一次对自己的年龄产生了怀疑,他就像回到了儿时一样,每天都会因为各种事被先生温柔训斥。好吧,其实他还挺怀念这种时光的。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刚刚合上一本英文小说的伊莫顿在哪都找不到先生,最后在客房里,发现了一个小女孩,而先生,正坐在床边。 ……难道只有他才觉得这一幕十分眼熟?!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捡女孩子回来啊喂!虽然你肯定有特殊的阴谋,但……他还是很容易想歪啊喂! 第37章 chapter12 “先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伊莫顿平静地走到先生身边,看着床上的女孩,她是个埃及人,而且……虽然她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从轮廓可以看出她长得挺可爱,长大后一定是个不输于安卡苏娜姆的美人。“又是哪个地方的公主或者大小姐吗?”伊莫顿挑了挑眉。 “不,如你所见,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乞丐而已。”先生慢条斯理地拿起毛巾擦干净了他的脸,那动作十分温柔,生怕吵醒了这女孩,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他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孤儿,父母很有可能在一战中丧生……唔,我遇到她时,她的状况可和刚遇到你时差不多。” 伊莫顿微眯起眼,似乎在考虑在先生阻止以前杀死她的可能性。“所以呢?你想收留她?就像当初你收留我一样?”然后再让她爱上你,最后却将她抛弃吗?后面的话伊莫顿没有说出口。 他是在不明白,为什么先生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用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方式和他生活在一起。伊莫顿不知道先生到底想干什么,他是接受了他的爱,还是单纯的只接受了他这个人,这个可以陪着他一起打发时间的棋子。 每次,伊莫顿询问的话到嘴边,看着先生脸上平淡的微笑,又硬生生改了口。现在,他竟然又开始擅作主张一点也不考虑他的感受地将人带回来……有时候,伊莫顿真想狠狠地把他压在墙壁上,质问他是否爱他。 先生手指微微一顿,他抬眼看了伊莫顿片刻,突然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毛巾放在盆里,站起来走出房间。那背影表示的意思很清楚——跟上来,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谈,别打扰到孩子。 伊莫顿看了那女孩一眼,似乎依旧在琢磨现在杀掉她的可能信,然后才跟着先生走了出去。如果他这时候回头,那么他一定能看到,女孩的嘴角上扬了几分。可惜,伊莫顿没有,他只是跟着先生来到了客厅。 “这孩子……我不确定她是谁,不过,她很特别。”先生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茶,直截了当说。 伊莫顿倒没想到先生解释得如此坦荡,他微微一愣,很快便进入状态。“特别?”他琢磨着这个词。突然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念了几句咒语,看着杯中的水变成了黑沙,伊莫顿微眯起眼,显然已经知道了什么。 “果然。”先生瞟了一眼杯子,轻笑起来。 “但是你现在留着她,恐怕不是为了让我去解决吧?”伊莫顿看着先生脸上的笑脸,有些无奈道。他很了解先生的为人,他明白如果一开始先生真对这女孩有提防心的话,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将她带回来的。 “反正时间多,不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先生耸了耸肩,脸上出现了一种很罕见的无辜神色,这段时间,面对伊莫顿时先生脸上的表情总会丰富一些,这是一个小细节,至少依然在苦恼先生到底接受他没有的伊莫顿是没有发觉的,“要不是你还没有完全掌握英语,我不可能将她带回来打发时间。” “怪我咯?”伊莫顿对先生这有些孩子气的借口哭笑不得,也不知想试探什么,他站来走到先生身下的沙发背后,弯下腰,张开双手将先生揽进了怀里,“好吧,你说怪我就怪我,都是我的错。”伊莫顿在先生的耳旁轻声道。 伊莫顿绷紧了神经,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先生身上,所以他能清楚发现,也许是不习惯和别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先生的身体似乎有些不自然地紧绷起来,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任凭伊莫顿抱着。 果然,先生并不是一块木头……伊莫顿在心里玩味地想着,他的灵魂虽然已经沧桑了,但是他的身体……也许是重生的关系,他的身体自然年轻呢,所以总会有些自然反应,来源于身体本能,这可不是很好控制的。 很好,至少伊莫顿不用纠结如何才能勾起先生的欲/望了……好吧,只是比一般人难对付一点。 “伊莫顿。”先生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温润如玉。 “嗯?” “你对我的身体有需求?”先生用着慢条斯理地温和语调,吐出了一句足以让伊莫顿被口水呛死的话。 “有……有需求?”实际上,就算伊莫顿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也被先生这莫名其妙的话吓得够呛。他说的有需求,不会是他理解中的那样吧?不是的吧?虽然他确实有点想……但是…… “难道不是?这几天你似乎都很奇怪,难道我理解错了?”先生轻轻皱起眉,抬头看着伊莫顿的双眼,那目光里的东西让伊莫顿本能地移开眼。见伊莫顿没有与自己对视,先生微微一笑。“我看看……”他起身跪在沙发上,突然拉住伊莫顿的衣领,印上伊莫顿的唇。 “轰”的一声,伊莫顿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捧起先生的脸,上前一步,沙化的身体就直接穿过了沙发,紧紧地抱起了先生的腰,将他压在沙发上,热情地回吻着。 先生的主动让他忘记了一切,直到他离开了嘴唇,来到脖子,先生平静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看,你还是想啊,我没有推断错。”先生平静地抱着伊莫顿的后背,“嗯,欲/望来自本能,是身体所需的必需品,如果你想要,我帮你解决好了。” 伊莫顿猛然清醒,先生的这席话犹如一盆冰水破向伊莫顿,瞬间浇灭了他的热情。“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费舍尔里拉。”他冷着脸看着面色如常的先生,褐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压抑着翻滚的怒火。 “弄错?”先生挑了挑眉。 伊莫顿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才一字一顿道:“这不是我的身体需求,我想要你,但不是我的身体想要你。” 先生渐渐皱紧眉,他不明白伊莫顿想要表达的意思。 “该死。”伊莫顿直起了身,“在你心里,爱情和做/爱完全是两个分离的概念吧!” 确实,在被下诅咒之前,他是应有尽有的王者,滚床单什么的完全是因为身体需求,在他看来只要想要了就去做很正常,无关乎爱情。他以前很少爱上什么人,他身边的人不是惧怕他就是想要他死,所以他不会相信任何人,就算真爱上了,那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做的时候多出了另外一种难以察觉的东西。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心性淡然的他无法爱上任何人,所谓的欲/望也渐渐淡了。所以,先生很难分清为爱而做和为做而做之间的区别。在他看来,既然伊莫顿有需求了,那就做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先生近乎于迷茫的眼神,伊莫顿又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于先生情商的认识。他有些无奈,更有些郁闷地说:“好吧,没什么,我只是……算了……我不想在你还没有爱上我的时候碰你……你确实没有爱上我,对吧。” 先生张了张嘴,刚想说这什么,突然打住,坐了起来,和伊莫顿一起看向门口,微微一笑:“你终于醒了,身体感觉如何?还有哪不舒服的吗?” 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身影。她有些忸怩不安地站出来,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偷偷看着先生和伊莫顿。 “抱……抱歉,尊贵的先生,琳达安娜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走……”她不安道。之前她拿着一个破碗,找先生讨钱,却因为身子过于虚弱直接晕倒在穿戴整齐一看就非常有钱的先生脚边,实在是太无礼了。 不过她虽然嘴里说着要走,身体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架势,就像是早就知道先生会挽留她一样——“不用了,留下来吃晚饭吧,看起来你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身子这么虚弱,又无家可归,你还能去哪呢?”先生温柔道,慢慢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我叫费舍尔,你可以称呼我为费舍尔先生,站在那边一脸你欠了他钱的就是伊莫顿,这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住,偶尔会有佣人过来打扫和做饭,需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吗?看你似乎对这个大房子很好奇。” “不,那怎么行,我怎么能随便参观您的家呢?”琳达安娜立刻摇了摇头,双眼却亮晶晶地看着先生。 先生叹了口气,按了按门边的门铃,不多时,一个男仆走过来。 “波克先生,请带这个孩子在房子里好好转转。”先生说道,将琳达安娜交给了那个男仆。波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带着琳达安娜离开了客厅。 先生微沉着双眼,看着自己那个摸过女孩脑袋的右手,走到伊莫顿面前,将手掌给他看看,笑眯眯道:“看,这孩子还是个下毒高手啊,这个慢性毒……嗯,少说也要半个多月才能有所征兆呢。” 只见先生的手掌心中间,有个比针眼还要小的红点,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东西的存在。伊莫顿瞟了一眼,有些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可明白,从来就没有能毒死先生的毒药,所以现在他一点都不担心先生是否中毒,他感慨的是,那孩子倒真勾起了这个外表纯良的男人的恶趣味,以及……先生其实最讨厌别人给他下毒了,从那些记忆就可以看出来,触怒他的没一个好下场。 “好吧,如果你真想看看她想做什么的话,我就让我的僧侣配合一下好了。”伊莫顿略带宠溺道,暗暗给波克下了一个指令。 而先生,则若无其事地摊开右手手掌,一只巴掌大小的纯黑色蝎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爬上了他的手掌,对着那个红点咬了下去,没过多久,红点就消失了,而那只蝎子的身体,似乎又黑了几分。 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养的,虽然伊莫顿在三千面前并没有看到这只小家伙的影子,但是在那些闪回的记忆里,不难发现这家伙就藏在各种阴暗处……也许它也活了五千多年也说不定……伊莫顿想到。 第38章 chapter13 没过多久,伊莫顿突然转过头,对正在看书的先生道:“琳达安娜离开了波克的监控范围。” “嗯。”先生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你也知道了她在干什么?” “当然,她太过幼稚了一点。”伊莫顿耸了耸肩。 先生合上书,站了起来:“我猜也猜得到。好吧,我去准备晚饭了,感觉这事今晚就能解决,哎……”他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了,又似乎觉得这个作为消遣的女孩太过幼稚和简单,让他很快就提不起劲。 对于此,伊莫顿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很可惜,现在这世上能让他真正感兴趣的也许只有战争了吧,不过因为诅咒,他已经无法享受战争的乐趣了……伊莫顿看着先生离开的背影,双眼渐渐沉下来。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伊莫顿又从波克,也就是他的僧侣那得到消息,琳达安娜小姐又自己绕了回来。别问他的这个僧侣怎么是人类的模样而不是木乃伊形态,这个答案或许有些血腥和不人道。 到现在,别说是先生了,就连伊莫顿也对这个似乎拥有很神秘力量但智商有点捉急的女孩不抱任何希望了,她根本不能带给他们什么挑战或者刺激。其实要不是看在先生的份上,以伊莫顿的脾气,早在她自以为聪明地瞒过他们的眼睛搞些小动作的时候,他就会把她直接丢到撒哈拉去。 对,别惊讶,伊莫顿确实知道撒哈拉,不仅是撒哈拉,他现在知识更新已经渐渐跟上了时代的步伐。 晚餐时刻,先生和伊莫顿各自坐在长桌的两端,琳达安娜小朋友则坐在中间位置。她看到长桌上丰盛的晚餐眼睛都绿了,根本不用先生提醒,很自觉地抱着鸡腿狼吞虎咽。看着她那样子,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琳达安娜,别着急,小心噎着。”他关心道,声音依旧温和有礼。 “窝稻花适配蓝泥蛋窝德时仍猝死!”嘴里塞满食物的她哼哼啊啊地回答,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她说的也绝对不是埃及语或者英语。 “哦?”先生撑着脑袋,玩味地看着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的琳达安娜。坐在对面的伊莫顿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垂着眼,端起红酒杯往嘴里送去一些暗红色的液体,掩饰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大发慈悲地让我当你的私人厨师?”先生漫不经心地把她那句模糊不清的古埃及语翻译出来,“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大发慈悲呢,不知名的灵魂体。” 琳达安娜整个人一顿,她默默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着自己面前脏乱的盘子,原本天真烂漫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下来,带着一丝诡异的高高在上,缓缓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蝼蚁。” 先生只是撑着脑袋,笑着看着她。 “放肆,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琳达安娜提高了音量,她似乎想做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不过她这身体太过孩子气了点,倒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太多破绽了,孩子,你让我从何说起?”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大的一个,你使用的这个身体已经死亡了,虽然看样子死亡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还是有些尸体的征兆啊……例如……” 先生拖长了语调,长桌下的幕帘突然动了动,琳达安娜猛地大跳着站了起来,吃痛地叫了一声。只见一条有她的手臂粗细的黄褐色的蛇缠上了她的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上了她的小腿后迅速退下来,跑到先生的身边,悠闲地挂在他的脖子上,还示威地朝琳达安娜吐了吐舌头。 “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宠物,否则我……” “否则你会怎样?”先生打断了琳达安娜的警告,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挂在他脖子上当装饰的蛇头,“这小家伙是细鳞太攀蛇,毒性嘛,你只用知道它咬你一口排出的毒量足够杀死100个成年人。你看,你除了感觉疼痛之外,没有其他中毒征兆呢,嗯……一般情况下你现在应该直接倒地毙命才对。” “尸体的血液是凝固的,你的伤口处并没有鲜血流出来,毒液也不可能由血液传输到你身体各个部分。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试试掐自己手臂看看,尸体,可是没有弹性的。”先生拍了拍太攀蛇的小脑袋,它立刻懂事地爬下来,绕过桌子上一堆食物,爬到伊莫顿面前,直立起上半身,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伊莫顿瞟了它一眼,它似乎意识到伊莫顿依旧不想和它亲近,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灰溜溜地爬到桌子底下,卷起某只也许正在打瞌睡的黑蝎子。 琳达安娜阴沉着脸看着先生,突然大笑三声,指着先生邪气凛然道:“好,算你小子聪明,不亏多次从我手上溜走!但是,今天你别想继续苟活!你的那些东方众神的意志在我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今天就由本神亲自出马,收了你这作弊者的灵魂!” 伊莫顿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原本他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幽魂掌握了什么力量附体到一个女尸身上而已,没想到…… “哦,你就是阿努比斯。”先生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如果他经历了21世纪,那么他肯定还会瞪着死鱼眼,懒洋洋地吐槽一句“哦原来阿努比斯还是个中二”。 “没错,我就是伟大的冥神阿努比斯!”琳达安娜小萝莉颇为自豪地抬起下巴。 “哦,原来阿努比斯是母的啊。”先生淡笑着。 “……你这白痴!这只是我随随便便找的可以在人间活动的躯体而已!我是公……啊呸!什么母的?!你这卑微狡猾的人类竟然如此戏弄本神!”琳达安娜,或者说阿努比斯瞬间炸了毛。 “你不是胡狼神吗?”先生无辜地耸了耸肩。 阿努比斯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讽刺地盯着先生,整张脸看起来阴沉可怖。“哼,想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吗?告诉你,没有用,这房子已经被我设下诅咒了,只要我打个响指,你就会死在我面前……”阿努比斯冷笑着,抬起了小小的右手。 “……阿努比斯大人,我想这其中有太多误会了。”伊莫顿出声试图制止阿努比斯,不过从他的神情和语调来看,他并没有因为对象是阿努比斯而恐惧或者恭敬,反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语重心长的无奈。 “你只是我的仆人而已,没有任何发言权!”阿努比斯瞪了伊莫顿一眼,打了个响指。 一股黑暗的力量从四面八法涌来,阿努比斯冷笑地看着先生,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一点惊恐之色,但是很可惜,他的嘴角依然挂着淡笑,只是那笑容里,还多了一丝……嘲讽?阿努比斯微微一愣,不由得瞪大了眼,只见那股黑气竟然不是冲着先生而来,而是冲着她而去,一瞬间竟然让她动弹不得。 所以,他才想劝你几句啊,堂堂阿努比斯竟落到如此地步,这让借阿努比斯获得更强大的黑暗力量的伊莫顿有些无可奈何。 “你小看了伊莫顿,他在你设下诅咒之后就将诅咒的结构更改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你身为神的自大,所以任何人在你眼里,无论他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是蝼蚁般的存在。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而不是你的本体里啊。” 先生站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高尔夫球杆。 “我现在心里有些想法,你看看我推断的对不对。三个月前,在我企图自杀的时候,你和众生意志大战了一场,然后元气大伤,心有不甘又无地发泄,于是就找上了我,想用一切办法杀掉我。但是,你也知道,一般的死亡根本无法夺走我的灵魂。” “所以,你想道了诅咒,配合你刚才给我下的毒,不过很可惜这毒已经被我清理掉了,而这诅咒……老实说,如果你的本体来布置这诅咒,或许就不太可能被伊莫顿更改了。但是你的本体因为元气大伤,无法来到人间,于是,你只能选择附体的方式。” “也许是你真的伤得太重,也许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竟然附体到一个琳达安娜身上。琳达安娜不过是一个小乞丐,孱弱的她无法承受过重的阴气,所以在你附体的那一刻,她就死了,但似乎你依旧能体会到作为人类的各种感觉。也许这就是附体的妙处?身体死了,感觉还存在,所以你会产生饥饿感,所以你会痛。” “哦,看来我说的全对了,不过,你似乎还无法主动脱离这个*?因为力量被眼中削弱?呵,果然如此。”先生慢慢走到阿努比斯面前。 “你……你要干嘛……”瘦小的阿努比斯渐渐被先生的阴影笼罩,这个原本在自己眼里的作弊人类,竟然让他体会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帮你。”先生微微一笑,手里的高尔夫球杆猛地一挥,直接抽向阿努比斯的脑袋。他似乎掌握了力度,所以这一下并没有将阿努比斯一杆子打死。 “啊……”从没有过的疼痛感让阿努比斯叫出了声,她的身体被黑暗力量束缚着,根本无力躲过先生那不急不缓的攻击。 “我呀,最讨厌神了。”先生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十分抱歉,高贵的阿努比斯大人,请不要介意我的迁怒。不过,您也应该感谢我,给予了您从未体味过的属于人类的感觉,死亡的痛苦与恐惧,不是吗?” 话音刚落,第二杆砸了下来,这一次,先生没有留手。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说个重要通知 因为期末考试临近,所以我请个假 从今天一直到7.9号都不会更新了 咱们7.10号见~ 我爱你们哟╭(╯e╰)╮ 第39章 chapter14 阿努比斯最终带着不甘和怨愤离开了人世,重新回到他的冥界。被他留下来的琳达安娜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脑花四溅,没过多时,尸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了,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先生静静站在那具尸体前,面无表情,手里拿着那根已经变形的高尔夫球杆。伊莫顿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轻声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琳达安娜是谁,对吗,费舍尔里拉,只是你没有说而已。” “哦?有这么明显吗?”先生意味不明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知名的感慨。 “其实你不必如此,你知道的。你不是很想死吗?如果你不阻止阿努比斯,也许这一次你就如愿以偿了。”伊莫顿说。他可以理解先生想要灵魂永灭的心情,实际上,长生远远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幸福。所以,他不明白面对如此明显的机会,先生为什么会放弃。 “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让我灵魂永灭。”先生将高尔夫球杆随手扔到一旁,转身挥了挥手,藏在桌子下的一大一小两只毒物立刻钻了出来,飞速跑到那个已经被污染的尸体身边。被阿努比斯附体过的尸体,通常都会带着毒性很强的尸毒,对于这两只毒物来说,可是大补。不过会不会被反噬,就看它们自己能不能撑过去了。 黑蝎子踩着尸体,示威地对太攀蛇竖起尾刺亮起双钳,太攀蛇扬起头“嘶嘶”地吐着舌头,没过多久就软软趴在地上,看着黑蝎子享用补品。 先生可没管自己身后出现的以大欺小现象,他看着伊莫顿,突然微微一笑,用手背擦去了飞溅到脸上的粘稠状血液,说出了让伊莫顿心神一动的话——“而且不知为何,我现在不怎么想死了,也许过段时间再说吧。” 伊莫顿也勾起了嘴角:“我有足够的时间,比尼罗河水还要永恒的时间,永远陪着你。” “我知道。”先生轻声道,毫不躲避伊莫顿深邃而又温柔的目光,“但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伊莫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恢复了正常。“没关系。”他说。伊莫顿明白先生说的是实话,虽然他受到的诅咒就叫永生咒,但是实际上这个诅咒并不能让他真正永生,他的生命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而他所剩下的无论多少千年的寿命,在真正永生的伊莫顿眼里,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对,他明白先生总有一天会死去,不过如同他所说的,没关系,他会有办法的。 阿努比斯的小插曲并没有将先生和伊莫顿的平静生活掀起多大的浪,生活还是照旧,他们又在埃及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继续往西,穿过大西洋,来到在如今炙手可热的梦想的摇篮,美国纽约,而招待他们的,正是当初在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查理·露琪亚诺。 如今的查理·露琪亚诺可是一个大人物,要说多大,可以说如果裴塞尔迦是只贵宾犬,那么露琪亚诺就是一条德牧,而且迟早要变成一条藏獒。 伊莫顿似乎十分反感这个对先生一脸热情的家伙,不对,他应该是反感所有对先生一件热情的家伙,所以面对露琪亚诺,伊莫顿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那态度就如同他还是大祭司时,总是用余光蔑视所有僧侣一样。 先生似乎也感觉到伊莫顿对露琪亚诺的敌意,所以他只在纽约呆了几天,就和伊莫顿一起开始了旅行。他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走遍美洲大陆的每一块土地。世界远比人想象中多姿多彩,从寒冷的阿拉斯加,到闷热的亚马逊丛林,让一直啃死书的伊莫顿大开眼界。 直到某一天,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和先生一起看日出的伊莫顿突然提出了自己回埃及的请求。“我想念那里,费舍尔里拉,尼罗河水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里。”伊莫顿一边用沙撑开周围的层层树叶,让先生可以直观的看到日出,一边望着远方,轻声道。 先生转头看着伊莫顿,琥珀色的眸子不知闪过了什么,良久,他点点头,晨光照耀在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宁静而又祥和,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伊莫顿甚至看到了那略微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他觉得这一幕他看一辈子都不会觉得厌。 这样,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埃及,此时,已经是1933年。 他们又重新回到之前住的地方,伊莫顿的僧侣早在他们回来之前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回到家的第二天,伊莫顿就独自出了门。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在之前他们还生活在开罗的时候,伊莫顿也曾独自一人出门转转,先生从不过问他会去哪。 伊莫顿随意地在大街上闲逛,也许是他本人一看就气质不凡是个有钱人,时常有姑娘对他频频侧目,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对那些女人有任何表示。他走了足够远的路,左转右绕,穿过一条条小巷,直到走到一家小酒吧面前。 很显然,他以前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否则他不可能对这里如此熟悉。他什么都没点,径直走向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两个人正在等他,一男一女,男的戴着一个红色的头巾,女的长了一张妖艳的脸,有些足够让绝大多数男人过目不忘的身材。 看见了伊莫顿,那女人显得很激动,她迅速站起来,笑着迎上伊莫顿,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硬了——伊莫顿根本没有理会她谄媚的笑容,直接擦过她的身体,随意坐下来,看着自己对面的头巾男,漫不经心道:“找到了吗?” 整个过程,伊莫顿都没有看那女人一眼。 女人很尴尬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她似乎不明白伊莫顿为何要这样对她,但是她的心理素质也足够好,很快就恢复常态,很自然地坐回头巾男的身边。其实若不是伊莫顿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她更希望坐在伊莫顿的身边。 “呃……大人……”头巾男对于伊莫顿完全无视女人的态度很惊讶,“抱歉,我们还没有找到……” 他看着伊莫顿脸上的表情,在他的眉毛微微皱起的瞬间,男人立刻打住迅速转移话题:“但是我们找到了其他的东西。她就是您的安卡苏娜姆,伊莫顿大人,您深爱的女人的转世!” 伊莫顿沉默地瞟了一眼满脸热切的女人一眼,又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那眼底不知是嘲讽还是冷漠然后他对面的二人心底一沉,不由自主地僵硬起身体,生怕下一秒就被心情莫名不爽的伊莫顿给抹杀了。 “你就因为这种事,把我从亚马逊,叫回埃及,嗯?”伊莫顿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但是最后那一个语气词,足以吓得那两人差点当众跪下来。下一秒,他们面前一高一低玻璃杯在他们眼皮底下,化成了粉末。 “大人息怒!”男人战战兢兢地跪下来。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跪了,虽然遭殃的只是两个杯子,但是在他们眼里,那两个杯子就等同于他们自己。“大人我保证,半年,不,三个月,三个月内小人一定将您要的东西找出来,至于这个伪装成安卡苏娜姆的女人,我马上处理掉!” 听了这句话,女人吓得脸都白了。她求救地望着伊莫顿,哀求道:“大祭司大人,是我啊,每天夜里我都能看见属于我们的回忆,我不是冒牌货,是真的安卡苏娜姆!” 伊莫顿冷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安卡苏娜姆转世,轻笑一声。“你们别再把心思放在给我找一个无用的女人转世身上,哈夫兹,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安卡苏娜姆,如果你还想要你的命,立刻带着这个女人离开这里,然后,一个月内,将手镯交到我手里,否则……” 伊莫顿轻轻按了按桌子,然后站起身,离开了酒吧。在伊莫顿刚刚走出酒吧的那一刻,那个被他按过的桌子,瞬间变成沙粒,散落一地。 先生不可能存在于任何形式的历史里,所以有关于他的一切存在痕迹,都会被一股不可抗力量抹杀。也不知是拉美西斯二世自己的意愿,还是他受到了众神意志的影响,他没有让先生存在于任何史书里,而试图拯救先生的伊莫顿,关于他的历史也做了修改。 他知道他的后母安卡苏娜姆王妃和伊莫顿之间存在猫腻,他也知道伊莫顿完全是利用她对付法老而已,他都知道,所以直接让人将历史改成了因为大祭司和法老的宠妃偷情,而受到虫噬之刑。 当三千年后,伊莫顿偶尔翻到这块历史书是,不由得冷笑起来。世人皆认为他爱的人是安卡苏娜姆,但世人永远不会知晓,他爱的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哈夫兹竟然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他和先生的二人时光,还宣称发现了一个比蝎子王的手镯还有价值的东西,简直无知到可笑。 蝎子王的手镯,这是伊莫顿想要的,无论什么人,只要获得了这个手镯,打败蝎子王,就能拥有一大批战无不胜的冥界士兵,世界任何地方任他所得。 不过伊莫顿想得到这个东西,倒不是想统治世界,他想把手镯交给先生,就算最后是赶鸭子上架也好,将整个世界献给先生。这样,他便可以尽情地杀戮,尽情地在战场上驰骋,世界上所有人的性命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可以通过杀人而获得永生。 真正的永生。 伊莫顿看着先生,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绝不能容忍失去先生的那一刻,所以他要为先生提前做好准备。先生似乎发现了伊莫顿已经回来,便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餐桌前,慢悠悠道:“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嗯。”伊莫顿点点头,走到先生面前,突然叫了他一声,在他抬头的瞬间,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 他将为你夺下世界,这是承诺。 受到了惊吓的哈夫兹这次办事效率特别高,不出半个月他终于找到了手镯,而且这东西还在伊莫顿和先生的老熟人手里——伊芙琳和欧康纳,他们现在生活在伦敦,而手镯也被他们带回去了。 伊莫顿听了挑了挑眉,随手一挥,几个沙制木乃伊玩偶就出现在哈夫兹的面前。他的意思很明确,给你这几个可以放大化的木乃伊作为帮手,如果你还不能搞定,那么这些木乃伊就会杀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被人拿刀压在脖子上威逼,哈夫兹立刻带着自己的手下前往伦敦,不过中途出了点差错——伊芙琳和欧康纳的小鬼竟然把手镯戴到了手腕上,而那手镯只有在到达阿姆谢之后才能取下来,所以他只能将那小鬼绑架回来。 不过多没多一个人对于伊莫顿来说是件无所谓的事情,最后唯一苦恼他的,是怎么把先生骗过去。不过他没想到先生竟然就这么简单地同意了他的出游请求——“旅行?当然可以,这可是第一次由你制定路线呢。” 于是,伊莫顿直接包下了整列火车,踏上了前往阿姆谢的旅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晚才更新…… 今天我换校区搬家搞了一天整个人都快瘫了……【趴 第40章 chapter15 伊芙琳和欧康纳的儿子艾利克斯偶然间戴上了死亡手镯,等于成为了被选中的引路人。然而从他戴上手镯开始,他只有七天的时间前往阿姆谢,如果他没有在七天里到达阿姆谢,他将会因为诅咒而亡。 伊莫顿一身黑袍坐在完全黑暗的车厢里,看着被带到自己面前的艾利克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带着艾利克斯过来的男人头也不敢抬地跪在地上,顺便还将艾利克斯拉倒在地上,在伊莫顿开口前,绝不敢率先起来或者开口。 艾利克斯显然继承了他父母的勇敢,或者说大大咧咧,显然还处于状况之外,因为被男人按在地上而不停地挣扎扭动。“放开我,你这个变态,连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放过!你妈会以你为耻的!” “闭嘴。”壮汉压低了声音,“你胆敢在伊莫顿大人面前放肆!” “伊莫顿?”艾利克斯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身黑衣的男人,“我认识你,那个复活了的木乃伊!我爸妈说你早就消失不见了!他们还说,你害死了我妈妈最崇拜的教授!”伊芙琳和欧康纳并不知道先生的事情,所以他们对艾利克斯肯定有些误导。 听了这话,伊莫顿眉毛一挑,他手一挥,让男人放开艾利克斯,让他站起来。“你的父母肯定没有告诉你,他们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我的宽恕。”伊莫顿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艾利克斯面前,将他全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哦,我爸爸肯定也没有告诉你,如果不是你跑得太快,他一定会踢爆你的屁股。”熊孩子艾利克斯虽然对伊莫顿一口流利的英语有些惊讶,但没过多久他就满脸挑衅地顶嘴道。 伊莫顿不屑地轻笑一声,他微眯起眼,一手抓住了艾利克斯的脸颊,让他被迫抬起头踮起脚看着他。“你还没有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对吗?”伊莫顿危险道,“当你带上了这手镯,你就只有七天的时间将我带去阿姆谢,否则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阳光就会夺取你的生命。不过,你还浪费了两天的生命,我想你最好认真一点,对吗?” 伊莫顿松开手,将脸颊被捏的通红的艾利克斯轻轻放在地上,顺便还温柔地帮他整理整理衣领。一只黄褐色的蛇突然从伊莫顿的袖口钻出来,在浑身僵硬不敢动的艾利克斯脖子上饶了一圈,又回到伊莫顿的袖口里,从他的领口钻出来,似乎还想吐出细长的舌头舔舔伊莫顿的脸颊,但是被他用手指不耐烦地推开了蛇头。 伊莫顿看着已经被吓傻的艾利克斯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黑暗的车厢。他推开门,刺眼的阳光和灼热的空气涌进来,接着,他又关上了门,车厢又回归黑暗。伊莫顿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来到贵宾车厢,车厢里只坐着一个绅士,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国际象棋,显然他在和自己对弈。 “马上就到卡纳克了。”伊莫顿坐在先生对面,移动了一个棋子。 “卡纳克啊……”先生应了一声,往后一靠,微微闭上眼。伊莫顿静静地坐在先生对面,看着他闭目养神,良久,先生才睁开眼,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伊莫顿见先生似乎想出去转转,立刻站起来。 “卫生间,怎么了?”先生疑惑地看了眼伊莫顿。 “没什么……”伊莫顿摇了摇头,又坐了下来。他只告诉先生,他包下了整个贵宾车厢,为的就是担心上车后先生会随便逛逛。其他车厢里全是他的人类手下,他们的穿着几乎都一样,希望先生不会怀疑什么…… 先生转过身,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无奈。难道伊莫顿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他一直都清楚他在干什么,只是他不想浪费了他的好意罢了。先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推开了车厢门,站在两节车厢中间,外面阳光正浓。 艾利克斯一直在琢磨着逃跑的事情,虽然伊莫顿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也不想把这些坏蛋带去阿姆谢,别说最终他们是否能得逞成功统治世界,艾利克斯知道自己的最终下场就是到达阿姆谢之后就会被当做废物毁尸灭迹。 所以他假借上厕所为由企图找机会逃跑,可是那个一直看管他的变态不想给他这个机会。“放开我,难道我自己不会走路吗!我在这火车上我又能跑到哪去?放开,我认识路!轻点,很痛啊!”艾利克斯挣扎着,可是抓着他的大手纹丝不动。 “就是这里。”男人将他用力摔到厕所门上,“快点!” “这位先生,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对待孩子何必这么粗鲁呢?”一个略带不满的温和声音在男人背后响起,“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后一句话很明显是对艾利克斯说的,连语调都柔和了许多。 艾利克斯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温和有礼的男人,他那琥珀色的眼就像静静流淌的尼罗河一样温柔,带着一丝关切,让艾利克斯瞬间忘记了身上的痛。“呃……没……没事,谢…谢谢您的关心,尊贵的先生。”面对如此完美的男人,一向没大没小的艾利克斯也不禁礼貌起来。 “你别多管闲事!”男人眉头一皱,“你这家伙是怎么混上这列火车的?”说着,他推了先生一把。 先生神色不变,只是随意地后退一步,就让男人的袭击落了空。之前伊莫顿为了做好保密工作,根本没有让任何人见过先生,所以现在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如果他们这些人知道先生和伊莫顿的关系,谁还敢这样对他? “他们绑架了我!他们想把我卖给兴趣爱好奇怪的富商!”艾利克斯见这两人不是一路的,立刻叫了起来,赶紧躲到先生背后。如果这列火车上还有其他人,说不定他就有机会逃跑了。虽然他面前的绅士看起来若不经风,但……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靠。 “你这该死的小鬼!”男人立刻火了,他猛地抽/出自己腰间的枪,指向先生威胁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怎么上来的,今天,你别想活着下车了!” “呃……”艾利克斯看着黑黢黢的枪口,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想事情没有那么全面,现在看到了枪才想起,虽然他们不会杀他,但是他们还是杀人不长眼的坏蛋,还会杀死其他人啊!看来他把这位挺身而出的先生给害了…… 看着指着自己的枪,先生的表情依旧显得漫不经心。“看来你有些有恃无恐?”先生微微一笑,“那么……抱歉了……”他歉意道,话音刚落,就迅速朝前跨了一步,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手成掌推开他拿着枪的右手,一手成拳袭向他的腹部,紧紧一拳,就让男人猛地弯下腰,咳出了一口血。 下一秒,先生抓着他的脑袋,猛地捶向自己的膝盖。这一下,直接将男人打晕过去。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三秒钟的时间,艾利克斯愣愣地看着这原本若不经风的男人迅速利落地干掉了一个无论身材还是身高都要比他强悍的男人,似乎不太相信发生了什么。 “你走吧,孩子,拉开这个马桶,马桶下的空间足够你钻出去。”先生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满脸平静道,顺手拉下了旁边的紧急停车阀门。 处于愣神状态的艾利克斯下意识地就按照先生所说的做了,等他移开了马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先生似乎不打算离开。“那么你怎么办,先生?我妈说不能随便抛下任何人……”艾利克斯焦急道。 “你不用担心我。”先生安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艾利克斯的视线里。 艾利克斯纠结了一会,便忍着臭味,从洞口钻出去,撒腿就跑,飞快地跑向一旁的建筑里,身后还跟着一串子弹。 车突然停下的时候伊莫顿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他立刻站起来,刚想走出车厢,先生就从外走回来,他静静地看着伊莫顿,眼里没有任何责备之意,但就是这温柔清澈的眼神让伊莫顿无法与之对视。 “先生,我必须这样做,就算你不愿意。我不想逼你,但如果必须要强迫你的话,我也会强迫你动手的。”伊莫顿强迫自己看着先生清澈深邃的双眼,严肃道,甚至已经随时准备着将先生关起来,并且提防他用死亡重生的形式逃跑。 先生看着伊莫顿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嗯,我知道,所以,现在我们的列车正好停在了卡纳克。” 伊莫顿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愣住了。他从来都没想过先生会是这种态度,所以有些始料未及。他说他们正好停在了前往阿姆谢的第一站,也就是说……是先生故意引导那个小鬼在这个地方逃跑,以便手镯显示下一处地点?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又被先生掌握在手掌之中……也对,他早该想到这一点。 伊莫顿无奈地笑了笑,他轻轻地抱了抱先生,然后走下车,顺便挥了挥手,将站在火车顶开枪的几个红头巾男人扔到后方,才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进卡纳克,在一个水池边找到了艾利克斯,死亡手镯刚刚显示完下一地点。 伊莫顿打了个响指,艾利克斯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飘到他的身边,他摇了摇食指,似乎是对艾利克斯私自逃跑有些不满。接着,他就这样将艾利克斯当成了人体气球,转身又走回了火车,随手将艾利克斯丢给了一个红头巾男人,然后下令全部下车驻扎一晚,第二天改骆驼。 “下一站是菲莱神殿。”伊莫顿道,“我们得下车,用骆驼了,今晚在这里休息一天。” 先生点点头,然后将国际象棋收起来,放进包里,随着伊莫顿下了车。那些带着红头巾的男人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扎营,当他们看到伊莫顿身边还出现了一个东方人时,都微微一愣,当然,他们也不敢盯着先生看太久,只敢偷偷地看着他,然后猜测他的身份。 “你这个骗子!”艾利克斯看见了先生,微微一愣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有些气愤地大叫起来。一旁抓着他将他拴在一个柱子上的壮汉整个人都傻了,被先生打晕又醒过来之后,他对那个东方人怀恨在心,发誓一定要杀了他,结果没想到,他似乎和自己的主人关系不错…… “我骗你什么了?你从没有问过我是谁,也没有问过我的身份,反而,是你骗了我,说这位先生要把你卖给富商。”先生笑了笑,抬眼对站在一边的男人道,“松开他吧,他不会再跑了,他跑了又能去哪里?他只是个孩子,而这里,可是沙漠,他逃跑后,绝对活不过明天。给他安排一个帐篷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男人下意识地看了伊莫顿一眼,伊莫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看什么看,没听见先生说的吗? 呃……他错了…… 第41章 chapter16 最近红头巾众炮灰有些苦恼。 当他们第一次看见先生时,还以为只是伊莫顿的小跟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渐渐明白,伊莫顿和先生的关系不太像是主仆关系,倒有点像……呃……情侣或者是家人?那个东方人和伊莫顿似乎是平等的关系。 自从先生出现在众人面前后,伊莫顿就没有再顾及什么,他对他的各种举动简直在天天闪瞎众炮灰的狗眼。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先生的神情温柔眼神不算什么,天天和他在一起生怕他累着或者无趣了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们每天都住一个帐篷啊! 虽然他们已经帮自己的主人将帐篷布置得十分豪华,但那也只有一张床啊……原来……伊莫顿大人是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更不是那什么安卡苏娜姆,而是一个东方人。难怪之前找到安卡苏娜姆转世的时候伊莫顿大人那么生气,原来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红头巾众炮灰的老大琢磨着,也许他以后该多给自家的喜好独特的大人献点东方美男? 拉神保佑他最好别这样做,因为如果他真找来一个东方美男子,说不定这次伊莫顿会真的把他变成干尸。 他们还真给艾利克斯准备了单独的帐篷,单独的骆驼,而艾利克斯虽然依旧不安分,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再逃跑,逃又能逃到哪去?不过他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当一个阶下囚,他一直在给自己的父母留下信息,让他们能够找到自己。 先生一直看在眼里,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全当做没看见。艾利克斯似乎为自己所作所为没有人发现而沾沾自喜,甚至有些明目张胆的地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做什么都沉不住气……先生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看了伊莫顿一眼,似乎联想到伊莫顿小时候,也不怎么乖…… “有什么事吗,费舍尔里拉?”感觉到先生的目光,伊莫顿转头看着他,以为他是累了,“你想休息一会吗?现在的太阳是有些炙热,但是等我们出了埃及到达蓝色尼罗河河谷,天气就会好多了。” “没什么。”先生轻笑一声,琥珀色的眼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只是看着艾利克斯,就想到了还是孩童的你而已。” “什么?等等,你是说你也是一个木乃伊?”还没等伊莫顿说些什么,一个没大没小的声音插/进来,是走在一边的艾利克斯,他听见了先生叫他的名字,便靠近了一点,然后就听到了这句话,“然后你们小时候……我是说,你们早就认识了?” 伊莫顿冷着脸,他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和先生的私人空间,但很显然这个小鬼并不懂什么礼貌。先生也在伊莫顿一个沙暴将艾利克斯和他的骆驼卷到后面去之前,很了解他似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伊莫顿冷静一点。 “我们认识了三千多年了,不过……well,这事情有些复杂,我不是木乃伊,至少我的*还是人类。”先生毫不在意告诉艾利克斯什么,“重新认识一下好了,你似乎对我有些偏见。我是费舍尔,你也可以称我为费舍尔里拉,伊芙琳和欧康纳之子……” “……什么?!那个我妈敬佩的费舍尔教授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艾利克斯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我妈说他亲眼看见你……化成灰?” “伊芙琳怎么跟你说的?”先生脸上浮现出一丝好笑,他看了脸色不佳的伊莫顿一眼,有些兴致盎然地朝艾利克斯点点头。 一听先生让他讲故事,艾利克斯来了兴致,他换了个坐姿,侧坐在骆驼上,声情并茂地将伊芙琳告诉他的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大致意思就是先生在最后关键时刻,一不小心念错了咒语,遭到了伊莫顿的反击,最后被他用邪恶的法力变成沙子。 伊莫顿听着艾利克斯胡说八道,差一点都将他给扔了出去。“你觉得,身为世界权威历史语言学教授的我,会念错一个简简单单的古埃及咒语吗?”先生面带笑意地看着艾利克斯,用平静玩味的语气,说出了这句从其他人嘴里吐出来就会显得自大和自恋的话。 艾利克斯微微一愣,过了好久他才有些不大乐意地说:“你知道这句话应该由别人来评价你,而不是由你自己评价自己吧……”所以,你为啥还能用旁观者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啊……艾利克斯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但这也是客观事实,不是吗?”先生歪了歪头,“事实上我们两个很早就认识,现在已经成为伴侣了,就这么简单。”他依旧用着平淡自然的语气说出了并不被这个时代接受的话,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哦,终于到了蓝色尼罗河,这里还是老样子啊。” 伊莫顿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和艾利克斯一模一样。先生你用这种完全不带任何爱意的语气说出他们俩是伴侣的事实真的没问题吗?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词语之后这个富有暧昧色彩的词就变成了另一种很单纯的意思呢? 艾利克斯彻底傻了,他干笑着说了一声恭喜之后,就默默远离了先生。这个举动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效果不同,也许有的人觉得很伤人,而有的人则觉得无所谓。先生就是觉得无所谓的那一种,也许是她在这世上走了太久,早就对世人的观点看得很淡。 伊莫顿冷哼了一声。他的观点和先生的差不多,当然更主要的是,他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他们之间,准确说是伊莫顿对先生这三千年来的感情,这种情感已经不能被性别或者是其他东西所束缚了。 众人到达了峡谷地带,天气稍微凉快了一些,静静流淌的蓝色尼罗河清澈见底,水温并不像埃及国内的那么热。众人在河边驻扎,艾利克斯又以上厕所为由暂时躲避了众人视野,直接借用尼罗河水,为自己的父母留下记号。 “你应该选择一个隐蔽一点的位置,知道吗,小鬼?”一个慢条斯理到有些冷漠和嘲讽的声音在艾利克斯身后响起,一个有他的人那么高的沙丘直接拍下来,将他和他面前的记号全部吞了进去。 “呸呸呸……”艾利克斯挣扎地站起来,他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除了伊莫顿,谁还能操纵这些黄沙?“我只是在玩沙子而已,堆成堡,我们这个时代的孩子都喜欢做这些。”艾利克斯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罪证被他自己毁了。 不过他似乎忘了伊莫顿有时候可不是一个讲理的主,当他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之后,便不再理会别人解释什么。“对,我知道,我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跟一个孩子动手似乎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否则你现在也不会完好无损活蹦乱跳。不过……”伊莫顿扭头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飞艇,微微勾起嘴角,“你的父母似乎没有这么好运了。” 艾利克斯脸色变了,他迅速跑到伊莫顿身前,挡在了飞艇和他之间。“不,你得先过我这一关!”他张开双臂,故意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死亡手镯。 先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他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突然开口插/进来:“看来你们两个相处的很愉快啊。” “是的,我正想和他的父母打声招呼。”伊莫顿见先生走过来,隐去了眼中的寒光,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伸出手按了按艾利克斯的脑袋,抬了抬下巴向先生示意一下不远处的飞艇。 先生看都没有看飞艇一眼,也没有看满眼乞求的艾利克斯,只是对伊莫顿道:“我们该上路了。”说着,他直接转过身,离开了河滩。 伊莫顿微眯起眼,手用力按在艾利克斯头顶,冷冷地盯了他几秒,才放开手,很出人意外的什么也没有做,转身大步走到先生身边。艾利克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明白伊莫顿似乎放过了他父母,便松了一口气,直接跟上了那两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继续给自己父母留下标记,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现在完全不理解那两个老妖怪到底要干什么。虽然他们饶过了他这一次,但如果他还不改执意在沙地上留下标记,说不定伊莫顿会直接转身用一个巨大的沙制手掌将飞艇从天上拍下来。 亲情友情爱情是人类最基本的三种情感,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心情急切的父母找回自己的孩子,所以,还不如直接让他们跟着吧,他们想要的只有艾利克斯而且。先生就是这个意思,而无言的默契让伊莫顿也看出了这一点。 穿过峡谷,众人来到了一片森林。其实如果按照常理来说,这里的气候根本不足以养活这么大一片热带雨林式森林。这里就是阿姆谢外围的丛林,被阿努比斯眷顾的地方,只要穿过这里,众人就能到达阿姆谢的金字塔。 伊莫顿看着眼前的丛林,他能敏锐地发现这片看似平静的丛林里隐藏的危险和杀机。没过多久,众人就发现了一些类似于原始人捕猎用的笼子,里面还有一些人类的尸骸,以及不同时代的武器。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追求权力以及统治世界的*总那么强烈,以至于各种各样的人都踏上了这条路,只是,他们全都死在了这个地方。 “小心。”伊莫顿握了握先生的手掌,示意他警惕起来。 “如果你是说那些离我们越来越近正寻找合适突袭机会的猿猴类木乃伊的话,我早就准备好了。”先生拍了拍伊莫顿的手背,和他相视一笑,一只太攀蛇顶着一只黑蝎子从先生衣服里钻出来,朝伊莫顿吐了吐舌头。 下一秒,稀稀疏疏的声音由远及近。 第42章 chapter17 阿姆谢是一块被诅咒的地方,传说阿努比斯为了阻止那些过于弱小的人进去金字塔,在阿姆谢的丛林里放入了一种被诅咒的生物。它们是这里的土著,个头很小,最高只到成年人的小腿肚,肉食动物,它们喜欢在自己的武器上涂上致命的毒液,一旦碰上就会死亡。 它们作为一种特殊的木乃伊,在没有外人来临的时候一直沉睡着,只要有人类靠近,它们就会立刻苏醒,并且开始捕猎。它们作为阿姆谢的守卫者,千百年来,没有任何人能成功地到达金字塔内。 先生看着那些从高高草丛里钻出来的猿猴类生物,微眯起眼,突然伸出手,不需要伊莫顿的帮助,食指和中指就夹住了一根朝他飞来的骨针,很有可能是用人类的骨头做的,上面涂满了黑色的粘稠液体,似乎毒性不小,因为没过一会儿先生就不能感觉到自己那呈现出黑色的手指了。 黑蝎子立刻爬出来帮先生解毒。先生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枚针,将它递到黑蝎子面前,示意它将它吃下去。一旁太攀蛇见黑蝎子有吃的,立刻抬起脑袋,看准了从它身边跑过的木乃伊,一口咬了过去,顺便还将它紧紧缠了起来,也不知道最终它是被勒死的还是被毒死的。 然后,太攀蛇拎着尸体跑到先生面前,将尸体放到先生脚边,邀功似的看着他,但是让它失望的是,先生根本没有注意到它,他只是一边抚摸着黑蝎子黑得发亮的外壳,一边研究着那具尸体腰间挂着的装着毒液的袋子。很有可能这个袋子是由人皮做的,因为挂着袋子的绳子就是用头发编织而成。 伊莫顿见先生似乎兴致勃勃,索性站在他身边,偶尔处理一下飞偏飞过来的毒针。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杀虫剂”,只要他在的地方,那群小木乃伊根本不敢靠近。 没过多久,先生似乎已经丧失了兴趣。于是伊莫顿叫上了红头巾的老大和艾利克斯,朝金字塔前进。艾利克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不能在第二天黎明之前跑进金字塔,那么他将会死去。 因为那些小木乃伊的骚扰,整个队伍的人数锐减。陌生的丛林危机四伏,那些小木乃伊的身高过于矮小,以至于它们不用刻意躲藏就天生附有隐藏属性。整个丛林被它们一搅和,完全乱套了。但伊莫顿从来都不在乎人数有多少,他有足够的自信,自己不用任何帮助就能杀死魔蝎大帝…… 走了没多久,先生和伊莫顿就和欧康纳夫妇以及强纳森碰面了。他们一直跟到这里,若不是突然穿出来的小木乃伊,他们很有可能还会一直默默跟着伊莫顿,准备抓住一个可以迅速救出自己孩子的办法之后,再跳出来。 他们看到先生时,脸色都变了。他们亲眼所见先生化成了尘埃,现在又活蹦乱跳地,让他们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不是变成粉末了吗!”欧康纳不可置信地叫了起来。 “我是不死的。”先生站在艾利克斯身后,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如果要解释清楚恐怕会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你们可以将我当做来自东方的一个千年来客,和伊莫顿是熟识。”先生微微一笑,他放在艾利克斯肩上的双手的力量并不大,但是艾利克斯却始终挣脱不开。 “……费舍尔教授,请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好吗?”伊芙琳看着艾利克斯一脸迫切的表情,尽管内心复杂得很,但母爱让伊芙琳放下一切,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对先生高声道。 先生看着表情僵硬疏离的伊芙琳,微微一笑,轻轻抬起自己的双手。“当然可以,伊芙琳。”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艾利克斯似乎不太相信先生竟然这么容易就放他离开,他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无法从他那绅士的嘴脸中看出点什么。 停顿几秒后,艾利克斯立刻扑进伊芙琳和欧康纳怀里。伊芙琳亲吻着艾利克斯的额头,有些复杂地对自己曾经崇拜的教授道了声谢。先生只是客气地摇了摇头,微微俯□,让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的黑蝎子爬上自己的手指。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们一点,”先生深深望进伊芙琳的双眼,“如果在太阳升起之前,艾利克斯还没有到达神庙,那么他将会死亡,这是这个死亡之镯的诅咒。”先生缓缓道,他的表情十分诚恳,像是真的很关心艾利克斯的生死问题,清澈的琥珀色双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听到这一句话,他们脸色一变,艾利克斯似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情况危急,立刻点头表示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其实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那群小家伙可不敢靠近伊莫顿身边。”先生很适时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很抱歉将艾利克斯私自带走,但我们也是为他着想尽快赶路而已。我们需要的,只有他的手镯。”说完,他看了身边的伊莫顿一眼,伊莫顿似乎不怎么想搭理这群人,一直冷着脸一副“你们最好别靠近”的样子,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你们想要统治世界,我怎么可能将手镯交给你们。”欧康纳狠狠瞪了先生一眼。 先生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侧过身,让出了一条道。“如果你们能保证在黎明之前,逃过那些小家伙的追杀,成功到达金字塔,那么你们先请。”先生对欧康纳的话不置可否,还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一边是自己的孩子,一边是世界无数生灵,这两个选择让欧康纳和伊芙琳沉默了。一旁强纳森拽了拽伊芙琳的衣服,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伊芙琳,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没发现自从我们在这停住以后,那群‘土著’就把我们围了个圈吗?他们害怕这个木乃伊所以没有接近,但是只要我们离开了……我们就会被立刻撕碎啊……” 欧康纳瞪了强纳森一眼,然后站出来,提高了音量:“好,我们暂时跟你们走,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手镯落入你们手里。”他防备地看了先生和伊莫顿一眼。这两个家伙一个纯粹的反派,一个性质暧昧忽正忽反,总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俩的。 “呵。”伊莫顿冷笑一声,似乎觉得欧康纳太过天真可笑。其实要不是先生,他更愿意现在砍下那个小鬼的手臂,拿走手镯,再将他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谁还会管是否要带他们去神殿,难道放任这些跳蚤阻止自己吗? “孩子永远比世界重要,这就是人类。”走在最后的先生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似的笑容,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握紧了伊莫顿的手掌,拍了拍伊莫顿的手背,“他们总会妥协,因为人性的自私和软弱。” “你的意思是等会先控制那个小鬼吗?”伊莫顿挑了挑眉。 “哦,伊莫顿,你这个主意不错,虽然对一个孩子出手不是一个绅士应有的行为,你应该好好学学如何成为一个绅士。”先生故意装傻,脸上还露出一种责备的神情,“不过,等会你可以尝试一下。” 伊莫顿有些无语,他怎么第一次发现,原来先生还有无耻的一面呢…… 而先生则若无其事地望着前方,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强纳森手里的黄金“手杖”,他微眯起眼,从这个小动作里伊莫顿就知道他对这东西感兴趣了,二话不说手一招,一条沙制长绳就将强纳森的手杖抢过来,交给了先生。 一个看起来还挺值钱的东西被伊莫顿抢走,强纳森有苦也只敢往自己肚子里吞。他哀怨地看了这狗男男一眼,欲哭无泪地转过头,继续赶路。先生看着这手杖上的纹路和装饰,突然勾起嘴角,也不说什么,将它放到了一旁。 有了伊莫顿这“移动蚊香片”的帮助,众人这一路走得十分轻松。伊芙琳一伙人走在前方,离先生和伊莫顿有一段距离,但也不会离开他们俩的视线范围,先生和伊莫顿则走在最后。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金字塔面前。 似乎是想到了未来,伊莫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而先生一直保持着自己话不多的特点,沉默不语,直到在金字塔附近看见了那个红头巾的老大,才用着微妙的语气慢悠悠道:“哦,你一个人成功到达了这里吗?” 伊莫顿似乎听出了先生语气背后的意思,他直接抬手,走在前方的艾利克斯突然飘了起来,然后他又做了个推的手势,艾利克斯便直接飞进金字塔,他手臂上的死亡之镯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地上。最后,伊莫顿手掌一转,一个金色的物体突然从金字塔里飞出来,落入他的手中。 “戴上。”伊莫顿简洁明了地吐出两个词,将手镯丢给了那个红头巾,和先生一同走入了金字塔。 “等等!”欧康纳叫了一声,可惜还没等他说完后面的话,伊莫顿头也不回地手一扬,将金字塔所有的出入口都用沙墙堵上了。 “你知道你该做什么。”没有光线,伊莫顿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异常诡异。他这句话是对那个红头巾说的,这个手镯不仅是一张地图,而且还是一把开启大门的钥匙,需要一个人将它戴在手上,伸进一个手臂粗细的钥匙孔,才能打开通往魔蝎大帝的大门。 红头巾拿出火把,唯唯诺诺地点点头,然后从左边的通道走进金字塔。伊莫顿看了先生一眼,黑暗对他的视觉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先生对他微微一笑。 “跟着我来。”伊莫顿拉着先生的手,直接选择了正对着他们的入口。刚一走进金字塔,一阵黑气就袭向伊莫顿,阿努比斯的咒语会让所有进入这金字塔的人变成没有神力的血肉之躯,无论对象是谁。 伊莫顿的表情有些凝重,而先生似乎对此毫不意外,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这是审判之矛,”他举了举手中的“手杖”,“伊莫顿,不必担心,审判之矛专克魔蝎大帝,等一会儿交给我好了。” “由你来统治世界。”伊莫顿看着先生的双眼,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没过多久先生和伊莫顿就来到一扇大门前,大门背后就是魔蝎大帝的大厅。红头巾很有效率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们刚刚来到门前,门就自动打开了,无数火盆亮起,点亮了整个大厅,一个巨大的铜鼓摆在两人面前,如果来者想要挑战魔蝎大帝,必须敲击铜鼓,唤醒那个沉睡的怪物。 魔蝎大帝已经变成了一个上半身人类下半身蝎子的怪物,他的双手是巨大的双钳,他的尾巴黑的发亮,一看就是充满了剧毒。他的动作十分迅速,可以倒挂在墙壁上,力量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所以近战很难取胜,否则也不会将专门克他的武器称为“矛”。 先生将审判之矛扭开,细长的利刃从“手杖”前端而出,不过他直接将长矛当成了剑,灵活的身影在魔蝎大帝的巨钳之下轻盈穿梭,虽然他的体型和力气在魔蝎大帝面前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凭借着优秀剑法,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开始渐渐占据上风。 没过多久,先生掌握了魔蝎大帝的攻击套路之后,势如破竹的一剑,直取魔蝎大帝的心脏…… “所有阿努比斯的军队,都回去吧……”先生站在魔蝎大帝的面前,垂着双手,静静地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第43章 chapter18 伊莫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先生,而先生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身体上的痛苦远比不上心理,让他绝望的不是自己快要死了,他绝望的是先生想要杀了他,而且,还是用着这一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为什么……”伊莫顿有些艰难道,目光里的脆弱让先生眼神微闪。 “因为只要我不能获得永生,你永远也不会放弃,而我也只有在你变成人类血肉之躯的时候才能杀死你,对吗?”先生平静道,从来都杀伐果决的他现在握着审判之矛的手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他知道如果将这利刃从伊莫顿腹部抽/出来,伊莫顿就会立刻死去,所以他没有动。 “……所以,你想让我先死,是吗……”伊莫顿苦笑了一下,忍不出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先生雪白的长袍。 先生瞳孔微缩,随即,他笑了,是十分无奈的那种。“伊莫顿啊伊莫顿……”他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果然不知道,你果然忘记了。”说着,他俯下/身,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我的诅咒,变成了,从现在开始,我手上每增加一条人命,我要背负的,就不仅仅只是50年,而是他原本生命的时长。”先生贴着伊莫顿的唇瓣,慢悠悠道,“如果用《太阳金经》杀死你,那准确来说,你是死在太阳神而不是我手里,不过当你变成血肉之躯的时候……伊莫顿,你的时长,是多少呢?” ……永生。 伊莫顿愣住了。 “很抱歉,当众神意志将诅咒改成如此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我从来都不想将它付诸实践。如果,你没有尝试着让我永生,而只是简简单单地陪着我的话……”说到这里,先生叹息着摇了摇头。 伊莫顿沉默地看着先生的面容,他突然扣住了先生的后脑勺,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将他往自己面前一带,用力吻了上去。口里的血腥味和唾沫纠缠着,他突然伸出手,握紧了先生的手掌,猛地将自己腹部的利刃拔了出去。 一口鲜血混合着唾沫,流入了先生的嘴里。 “下一次,没这么简单了……”伊莫顿轻声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先生看着伊莫顿的尸体,轻叹了一声。在如此严苛的诅咒里,竟然出现了这么大一个漏洞,先生可不会相信这是众神意志不小心所致。他们是故意的,这是先生在想到如何获取永生的下一秒就意会到的问题。 所谓的人间疾苦……也包括爱情吗……先生轻笑一声,众神意志还真是好心,特地留了个空隙给他钻让他有机会和伊莫顿在一起?多么慈悲,不愧是一群高高在上的神啊……先生眼神微暗,说什么惩罚和诅咒,其实都是他们无聊时的打发而已,他们只想看看一个永生的人类的痛苦,以及面对永生的诱惑他会如何选择而已,说不定还下了注赌他会不会杀死伊莫顿。 先生内心嘲讽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亡灵黑经》,就连伊莫顿都不知道,这本经书在他手里。 不可否认,虽然先生已经活了五千多年,时光磨平了他的棱角,沉淀了他的心性,但是他永远也无法脱离人类的身份,因为他有情感,他不可能完全做到冷漠无情,他有在乎的人,显然伊莫顿就是他在意的,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将这个在意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他无法真正抛弃伊莫顿,因为当他考虑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情感波动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他可以抛下任何人,但伊莫顿不行。先生是理智的,他知道怎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所以有些时候会看起来不近人情,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伊莫顿,就如同现在。 对于一个有正常情感的人来说,无论他捅刀子的做法是否正确,感性上都会不高兴,甚至还会愤怒。先生知道这一点,但有时候,如果你想活下去,你首先就应该选择死亡。理智驱使了先生做出了最残忍也最正确的事情。 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伊莫顿一言不发,也是情有可原的。 先生坐在骆驼上,默默地跟在伊莫顿身后,伊莫顿走在前方,背对着先生,先生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不过他也能从这侧脸看出来,伊莫顿的心情并不好,他始终绷着脸,没有扭头看先生一眼,或者询问他是否需要休息。 先生默默叹了一口气,将似乎察觉到两人气氛有些不对劲而冒出来的蛇头按回去,轻轻开口:“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我不会还手的。” 这句话就像一个火花,瞬间点燃了导火索,伊莫顿猛地拉住了缰绳,调转骆驼面对着先生,脸上爬上了一层可怕的晕怒。“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气愤什么?!”这句话是被伊莫顿厉声吼出来的,“杀了你?你到底把我想得多么幼稚,以为我想报复回去吗?!费舍尔里拉,就算我想报复,我也不可能像你这样冷血无情!你到底是真的蠢,还是在故意给我装傻?!” 先生第一次见伊莫顿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我……”先生刚想开口,伊莫顿就打断了他的话。 “是的,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的过去,记得吗?”伊莫顿的声音平静下来,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从前,高高在上的你除了你自己外什么也不在意,现在,任何东西,包括你自己,你都不在意了。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我,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我知道你并不在意我,所以你什么也不愿和我分享,对吧。” 先生看着伊莫顿,渐渐沉下眼,良久,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骆驼,轻轻道:“你需要冷静下来,伊莫顿。” “不,我很冷静,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冷静过,先生。”伊莫顿冷笑了一声,“我这一路思考了太多东西,我觉得我们需要静一静。你对这一块太熟悉了,对吗,先生,因为你早就了解了魔蝎大帝的传说,你早就计划了一切,我只是你棋盘里的棋子等着被你摆弄而已,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在意我的感受。” 伊莫顿自嘲地丢下了这段话,就和自己身下的骆驼,一起消失在这片沙漠里。 先生默默地看着自己前方的骆驼蹄印,没过多久风沙就将他面前的蹄印覆盖,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痕迹。看来伊莫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先生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他倒不是什么小女生,被男朋友抛弃在半路就气得要分手,可以说,他的脑回路跟普通人不同,所以,他担心的,但是伊莫顿。 “看来暂时只剩我们了。”先生摸了摸骆驼的鬃毛,太攀蛇又将自己的脑袋探出来,这一次它脑袋上还顶着那只黑蝎子。“水和食物不多……嗯,如果我死了,黑蜇,带着衣服和小攀找到我,别迷路了,我会等你们一天,但……” 先生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意思非常明确,如果它们没能找到他,那么他就会抛下它们直接离开。先生从来都没有在原地等待过谁,永远飘忽不定的生活让他变得有些淡薄。不过他从来不担心黑蝎子会迷路,因为它从来都不曾迷路。 其实事情也没有先生想象中的那么严重。没过多久他就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找到了一个破败的房子。他记得以前这里是一个类似于客栈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流过,周围的树木不算多,但也可以被称为绿洲。可是现在多年过去,黄沙已经将一切生机掩埋,只剩下一个还能遮挡一点风沙的破石房。 鉴于天色已晚,先生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上,但是他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了。当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门,一个围着破旧斗篷的男人蜷缩在石墙的一角,他浑身看起来脏兮兮又风尘仆仆,嘴唇干裂,较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远远站着都能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几只老鼠围在地上,对进来的先生和缩在角落里的男人不为所动。太攀蛇看到了那几只肥硕的老鼠,眼睛都绿了,直接扑过去,咬住了一只后,又用身体绑住了两只。因为它突然的动作而从它头顶摔下来的黑蝎子气愤地挥舞着双钳,尾巴甩过去直接刺向太攀蛇的身体。 “现在可没几个人喜欢随身携带这种毒物了。”窝在墙角的男人看到了这一幕,意味不明道。他说的是埃及语,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喝水,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和沙哑,就像牛皮纸磨过坑坑洼洼的沥青路。 “是的,但是世界上这么多人,总有人会有稀奇古怪的癖好。”先生笑了笑,在男人的对角线方向坐了下来,拿出水喝了一口。 “看你的样子十分稀罕,东方人?” “我来自中国,一个美丽的地方。” “中国?”男人似乎很少听说这个国家,所以他有些疑惑地舔了舔嘴,“越来越多奇怪名字的国家出现了,战争以后世界变得越来越小,这些变化总让人不安啊……” “是啊……”先生叹了一口气,“想当初……这里还是一个绿洲。” “也许阿努比斯不想让这里继续生机盎然了。”男人发出了一阵难听的笑声,又咳嗽了几下,用下巴指了指先生手中的水袋,沙哑道,“能给我一点水吗?自从我迷了路,我已经有两天没有喝水了。” 先生微微一笑,将水袋丢给了他。“全给你吧。”他说。 “那么你呢?我可不认为你可以只用一两天的时间就走出这里。” “无所谓。”先生琥珀色的双眼里盛满了笑意,“我只是一个游者而已,无论最终倒在了哪里,都不重要。” 男人顿了顿,然后也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和他脏兮兮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我喜欢你这中国游者。”他爽朗道,灌了一大口水之后,又将水袋扔到了先生面前,“我也是一个游者,随便走到哪,都能成为我永眠的地方。我是阿诺比,你叫什么?我想想,你们东方人的名字应该不绕口吧……” “费舍尔,叫我费舍尔就够了。”先生善意道,“我的根在中国,但我在英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费利,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无所谓,阿诺比先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哦那我更应该叫你‘无所谓先生’。”男人说着,自己先开始笑了。 第44章 chapter19 先生就这样和这一个名叫阿诺比的男人暂时结为同伴。阿诺比是个风趣健谈的人,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活人,他晓得异常兴奋,和先生交谈了很久,当然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他在滔滔不绝而先生则在倾听。 直到他又开始口干舌燥,他才停下来,有些歉意地再找先生讨水喝。按照阿诺比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探险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冒险,去一些常人都到达不了的地方。他出现在这个沙漠里,也正是为了探险,寻找传说中的阿姆谢,结果找了一个多月连个线索都没看到。 “费利,你说你是一个历史学家,那么你觉得阿姆谢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它只是一个和魔蝎大帝一样的传说?”夜晚将近,气温渐渐降下来,比先生壮实许多的阿诺比立刻主动要求出去找可用的柴火。这里枯树遍地都是,倒很好找,不多时他就抱着一堆树枝回来,升起了火,坐在先生对面,隔着旺盛的火苗问道。 “在你真正找到它之前,你都可以将它当成一个传说,毕竟眼见为实。”先生看着被太攀蛇掐死的两只老鼠,直接拎了一只扔到阿诺比面前。“你需要补充能量。”先生说,“如果你不想在完成你的周游世界的梦想之前就死在了半路上。” 阿诺比一脸呆滞地看着先生熟练地处理着老鼠,有些接受不能地扭过头,逞强地说了一句不饿,但当无比诱人的肉香传来时,他又忍不住看向那只死老鼠,最后终于突破了自己的忍耐极限,忍不住对它下手了。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吃完这东西后就吃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然后在第二天,当他听说以后可能还会要吃老鼠蝎子蜥蜴之类的生物时,阿诺比的脸色都变了,他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他们能碰到一个绿洲,不,就绿色植物和水的地方都行,至少他就不用再吃那些诡异的东西了。 也许是阿蒙神听到了他的祈祷,当天下午他们还真碰到了一个绿洲。 “我怎么不记得这条路上有一个绿洲呢……看上去这里的树已经生长了有些年头了……”先生现在绿洲外,摸着下巴看着自己面前茂密的小树林,在他记忆里,昨晚露宿的地方就是这片沙漠里唯一的绿洲了。 “管那么多干嘛,费利,如果你不想洗澡那么我就一个人去了!”阿诺比显然没有先生这么多虑,他一路脱衣服,一路往小溪方向跑。先生摇了摇头,确定这片绿洲没有什么问题后,才踏进了绿洲范围。 首先就是清洗身子。先生可比阿诺比有教养得多,他走到小溪边,将衣服脱了后叠好放在岸边,才走进小溪里。阿诺比看着先生有条有理的动作,不自觉规矩了点自己的动作。小溪的水不深,就算他坐下来舒舒服服地靠着岸边,水都才到他的胸口,如果阿诺比站起来,那么水面也才堪堪到他的大腿。 蜜色的皮肤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下看起来十分健康诱人。阿诺比扭头看了先生一眼,洗去了那些尘土,他的皮肤看起来异常白皙,几乎有一点病态的白,但是他的身材又非常好,倒三角体型,肌肉匀称,腿长,露出水面一半的臀部看起来又翘又紧绷……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肯定很受欢迎。阿诺比想着,又把自己往水里沉了几分。这时候,先生似乎已经洗完了,他又将自己的衣服丢进水里,稍微清洗过后,直接套在身上上了岸。湿哒哒的白色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阿诺比微微一瞥,就看到在变成半透明的衣服下,他胸前的红点若隐若现。 先生似乎没有察觉到阿诺比的目光,他上岸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阿诺比做贼心虚地以为是自己的目光让先生有些不满,立刻转身趴在岸上吵着先生的背影喊了一句:“喂,费利,你要去哪?” “到处转转,看看这个绿洲里到底有什么能吃的。”先生有些疑惑地转过身看着阿诺比,“怎么了?” “没……没什么……”阿诺比摆了摆手,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转移话题,“你确定你要在这绿洲里一个人转转吗?这地方看起来不大但枝繁叶茂,很容易迷路的,而且绿洲里一般都生活着一些野兽,还有一些有毒植物,如果你不小心中招我可救不了你。” “哦,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碰巧我学过一些防身术,并且我一直都对植物学很感兴趣。”先生朝他宽慰一笑,转身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 阿诺比透过额前微长的头发,看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微薄的嘴唇突然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转瞬即逝。他潜下水,随意地冲了冲头发,然后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抓到脑后,露出了一张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他快接近四十岁了,下巴上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但他那双金棕色的双眼却如鹰隼般锐利。 “这个绿洲似乎真大了点,失误失误……”他靠在岸上,抬起头透过层层树叶,看向碧蓝无云的天空,很符合他这个大叔年纪地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长时间,先生又回来了,他手上还多了几个翠绿的果子。阿诺比已经从溪水里爬出来,叼着一根随手从地上拔起来的草,翘着二郎腿,头枕双臂躺在一个低矮的树杈上享受着偶尔吹过的微风。 “费利,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见先生回来了,阿诺比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我在这树上找到了一个鸟巢,里面还有五个蛋,你快过来帮我接一下。”说着他往上爬了一点,直接端起了鸟巢就往下扔。 先生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鸟巢。 “你做饭。”阿诺比从树上跳下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先生,“昨天你就应该知道了,我烤出来的东西永远没有你的香,我已经不想再回忆起昨晚的那只可怜的老鼠了。” 先生看了看鸟蛋,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做一锅鸡蛋汤,然后再做个鸡蛋饼。”先生很快就想到所需食材,“正好我摘过来的果子口感酸涩,可以充当番茄,嗯,我想想……哦,那河边的草可以吃,我似乎还看过水草……” “交给我!”阿诺比一听眼睛都绿了,你可以想象一个三天里唯一碰过的食物就是老鼠的家伙现在激动的心情,他立刻穿着衣服跳进了溪水里,不多时手里便多了一些类似于海带的水草,“这个吗?!” 先生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在阿诺比的催促下,他拿出了自带的小锅开始做午饭。五千年来世界各国的美□□髓汇聚一身,先生的厨艺早就练就到一个任何人都达不到的高度,阿诺比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所有东西后,才猛然发现先生动都没有动,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呃……要我再去找点鸟窝或者摘点果子吗?” 先生宽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用,我这还有一些果子,刚才没有用完。” “放心,费利,等会如果碰到什么动物,我一定冲上去给你看看我的身手,改善一下你全部素食的生活。”阿诺比拍了拍先生的肩膀。 先生没有说些什么,甚至连嘴角经常挂着的淡笑弧度都没有变,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低垂的眼睑掩盖了一切情感。 两人准备了一些水和食物后,就重新上路。阿诺比原本还想继续寻找阿姆谢,但是鉴于离开了先生他的肚子就会被自己糟糕的厨艺折磨,所以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去阿姆谢的念头,准备跟先生一起离开沙漠。 之后的几天,两人一直在沙漠里徘徊。一般情况下先生的话很少,阿诺比只知道他是一个东方游者和世界历史学家,也许还是一个植物学家、药剂学家和优秀厨师,居住地在英国,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倒是先生,都快知道阿诺比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过的每一件事了。 也许是阿诺比的幸运值特别高,所以尽管他在冒险过程中经历了太多危险,但是最终他总能有惊无险地活下来,他的人生经历简直可以写成十几本冒险小说在全球发行并大卖。先生和他同行的这几天,总能在食物和水都快用完的时候,遇到一个有着几棵树和一个小海子的绿洲,或者一个可以躲避炎热太阳的岩洞。 所以两个人竟然奇迹般地走出了沙漠。 不过,阿蒙神也不可能一直眷顾这阿诺比,在离走出沙漠回到开罗城只剩两个小时的路程时,两人突然毫无预兆地遭受了沙尘暴的袭击。 如果是自然形成的沙尘暴,先生和阿诺比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探险家一定可以提前预测到并且及时避开,但是这个沙尘暴来得太突然了,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漫天黄沙。先生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沙尘暴刮得人睁不开眼站不稳身体,朦胧间先生感觉到一个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就被粗鲁地按在了墙上,炙热的唇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强硬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是伊莫顿,而且他现在愤怒到了极点,先生从他将他的双手按在墙上的力度以及这个吻的凶猛程度就可以看出来。 刚才那阵沙尘暴就是伊莫顿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活埋那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小子。他一开始只是生气先生太过冷淡理智的态度以及将他一切都蒙在鼓里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他从来都不曾走进他的内心,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他,他从来都不曾在乎他。 伊莫顿只是想静一静,并且给先生一个教训,所以他过了两天才回去找先生,结果他就在他身边发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真是想不到,这才过了两天,先生竟然又“捡”到了一个男人!当时伊莫顿就想直接一个沙暴将那个叽叽喳喳的白痴活埋了,不过他忍了又忍,决定跟在他们后面几天。 结果,一路跟下来,伊莫顿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直到最后,他再一次看到那个该死的混蛋将手搭在了先生的肩膀上时,伊莫顿再也忍不住了。 第45章 chapter20 伊莫顿炙热而强硬的吻让先生轻轻皱起了眉头,他微微用力试着挣脱了一下,却被伊莫顿压得更紧,无奈之下,他换了个策略,配合着伊莫顿的攻势,渐渐加深这个吻。 得到了先生的回应,伊莫顿似乎温柔了许多,他渐渐放慢下来,松开先生被捏红的手腕,将他拥进了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先生的唇瓣,抱着他,在他耳旁低喃道:“费舍尔里拉,你绝对不知道当我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么生气……” 先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所以最后你才会忍无可忍地将那个阿诺比先生给埋进了沙里。” 伊莫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放开了先生,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一直跟着你们?” “让我无视你,恐怕有些困难。”先生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伊莫顿陡然升起一股挫败感。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在,所以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气他的吗?伊莫顿无奈地看着先生,移开了眼。 “别以为我会就这样原谅你。”他说,“我不喜欢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直接行动还让我配合你的自私行为,以及那个什么见鬼的阿诺比,我不希望你以后动不动就对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放电。” “……伊莫顿,我这是很正常的社交行为,你不能指望我不和任何人说话吧。”先生哭笑不得地看着突然幼稚起来的伊莫顿。 “那就别和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说话,那些人连看你的资格都没有。”伊莫顿立刻接口,然后想到什么,突然沉下眼,“而且,那个阿诺比……我感觉不到他的生命迹象,他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身上肯定带着某种咒术,或者拥有强大的法力,他绝对不是因为偶然才遇到你的。” 先生听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他早就知道会如此一样。“阿诺比先生啊……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随意的普通人,但是说起来,他的运气也太好了一点。”先生说着,突然挣开了伊莫顿,慢慢走到大门口,“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先生话音刚落,他就拉开了门,当然,门外什么人也没有,也没有响起什么敲门声。不过没过多久,伊莫顿的脸色就变了,他一闪身来到先生身边,以防备的姿态,挡在他的面前,冷冷盯着门口出现的黑影。 这块黑影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地面上一样,周围都是刺眼阳光,唯独门口这一块地面,是黑漆漆的一片,就像是被泼了墨。渐渐的,一股浓浓的黑雾从黑影里升起,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然后又退了下来,一个头发杂乱直接遮住了双眼的颓废胡渣男人出现在门口。 “哎呀,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特地来欢迎我的吗?这样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阿诺比看着屋内的两人,似乎颇为不满地撇撇嘴,上一秒他的表情还全是悠哉,下一秒脸上就突然闪过一丝戾气,几乎是在眨眼间,他竟然直接穿过了伊莫顿,猛地掐住了先生的脖子。 “我多么希望我能像掐你*一样掐住你灵魂的脖子,然后就这么‘咔擦’一声,让你灵魂永灭。”阿诺比嘴角挂着一抹狰狞的笑容,“多谢你让我感受到了死亡的乐趣,不得不说,费舍尔里拉,或者说见鬼的绕口的姜九黎,你那两下真的很疼,现在想想,我的脑袋都有点痛。” 阿诺比,阿努比斯! 伊莫顿的脑海里瞬间将这两个名字画上了等号。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毫不犹豫地扬起了一个巨大的沙瀑,他才管不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阿努比斯,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动作再慢一点,先生绝对会被这个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的家伙掐断脖子。 “怎么,你还想把我用沙子埋起来?我真该跟塞特说说让他把你的能力收回来。”感觉到身后的能力波动,阿诺比转头猛地一挥手,伊莫顿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束缚在对面的墙壁上,紧接着,他动了动食指,那个沙瀑就直接反扑回去,形成了一堵墙,直接将伊莫顿隔绝在外。 “现在只剩我们了,费舍尔里拉。”阿诺比再次转过头,看着先生因为缺氧而渐渐皱紧的眉,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两人同行之时的阿诺比,“你看上去很痛苦?来,我让你轻松一下……”他微微松开了手,只让先生放松了几秒,又突然收紧,“算了,我喜欢看到你痛苦的样子。” “嗯?你似乎有话要说,想求饶?我很乐意听你哭着求我,但是不是现在,现在我还没尽兴呢,你肯定很想夸赞我的演技吧,其实我也这么想,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得到你的灵魂将你千刀万剐吗?本想跟着你获得你的信任后再实施报复,可是你的小学生真是太坏事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杀死他?尽管这样做有点麻烦,但是杀死他总比杀死你容易太多。”阿诺比自顾自道,他似乎想在先生脸上看到一丝惊恐或者乞求神色,可惜他失望了,先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该死……”阿诺比愤恨地将先生扔在地上。他最讨厌看到他那平静如水的琥珀色眸子了,从一开始就讨厌。 阿诺比,也就是阿努比斯其实认识这个被诅咒的东方人很长时间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当第一次先生在他的地盘上死亡,他却收不走他的灵魂时,他就盯上了这个人。他曾用过无数种方法让他死亡,但是无论哪一次,他都无法得到他的灵魂。 阿努比斯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灵魂产生了执念。他并不是他的地盘的子民,所以他并不了解这个神秘东方人的过去,他能看到的,只有他在埃及的土地上所经历的那些事,当他离开埃及时,他就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阿努比斯绝对不会承认,当先生离开的时候,他确实在等待着他绕着地球转了一圈后又转回来,当然,这得花费很多时间,不过阿努比斯有的是时间。然后每一次再见到他,阿努比斯就会发现,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眸子,就会更清澈也更捉摸不透。 他想得到这个自己身为神也无法拥有的灵魂,这点毋庸置疑。然而,这家伙做得太绝,永生?这不是他最想摆脱的事情吗?他竟然还真让自己永生了,这下,他永远也无法收走他的灵魂。 该死。阿努比斯发现自己身为神,第一次这么愤怒,比上次这家伙两棍子将他送回去还要愤怒。 “因为我杀死了魔蝎大帝,与你的军队建立了从属关系,所以让你有机会以真身来到人间吗……”先生扶着墙站了起来,有些了然地笑了笑。他似乎早就知道阿努比斯会出现,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混蛋竟然搞错重点了,故意的吗?! “你似乎异常愤怒,我想除了上次我让你身为神的尊严受了伤之外,还有那个老问题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我的灵魂看起来让你非常执着。”先生慢悠悠道,直接戳穿了阿努比斯的小心思。 他看着他似乎又要发作了,又操着不急不缓的调调轻声道:“你想让我闭嘴?好吧,我知道你说不定会拿伊莫顿作为威胁我的把柄,而我也会很坦然地告诉你,你确实抓住了我的软肋,这点我绝对不会装作不在意。” 先生说着,突然站起身,琥珀色的眼锋芒毕露,比阿努比斯见过的最漂亮的宝石还要吸引人。“所以,如果你想动伊莫顿,我绝对会阻止你。神对于我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可笑的存在,我只信自己,从不信神。或许你可以跟东方的那些神明好好交流交流,他们一定会把我形容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叛神者。” “事实也正是如此,以前的人把我当成统治他们的邪神,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如果让我弑神,我也依然可以做到,暴虐和血腥是融入我的骨子里的,我唯一能奉劝你的就是,你所看到的我是我给你看到的。我现在能控制你的士兵,在你试图改变你的诅咒之前,你认为你能在人海战术下坚持多久?” 先生笑得温文尔雅,眼神里的戾气却让阿努比斯想到了自己之前见过的杀伐果决的战神。他生气了,这点阿努比斯还能分辨得出来,可以说在先生来来往往埃及这么多次里,阿努比斯第一次看到先生这么愤怒。 等到阿努比斯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降下了那扇沙墙,先生正抱着陷入昏迷的伊莫顿。阿努比斯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被一个人类……呃,应该还能算一个人类,给震慑到了…… 伊莫顿猛地睁开眼,入眼的却是自家卧室的天花板。他愣了一会儿,立刻坐起来,耳边就传来先生温和的声音:“看来能力反噬的效果很恶劣啊,你看看你都昏迷了一天了。” 伊莫顿转头呆呆地看着先生,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将坐在床边的先生抱进怀里。“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他喃喃道,“阿努比斯呢?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你?我还以为……” “以为我被他带走了?”先生笑着拍了拍伊莫顿的后背,“well,这事情其实有些变化……” 先生话音刚落,高大修长的人影就推开了卧室的门,他一头微长的黑发全部被梳到脑后,并用发油固定,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下巴上有些胡渣,虽然穿得如同一个上流社会的绅士,整个人颓废的气质还是很难掩饰,看起来就像一个浪荡不羁的大叔。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一边走一边说道:“喂小子,你说等会带我去看看人类的图书馆?图书馆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逛逛酒吧,还能看看那些漂亮姑娘,我真搞不懂你干嘛喜欢一个男人……” 话还没说完,男人瞥到了床上的伊莫顿,冷哼一声:“唷,还没死啊,那这没大没小的混小子也不会吵吵嚷嚷着威胁我要弑神了。” “嗯,伊莫顿,这就是变化,阿努比斯先生似乎觉得既然他暂时收不了我的灵魂,干脆就留下来,抓住一切机会让我灵魂永灭。”先生笑眯眯道。 第46章 chapter21 伊莫顿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明明他和先生的私生活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偏偏半路上杀出个,该死的阿努比斯。对,他现在对这个该死的胡狼神一点敬意都没有了,如果他能规规矩矩保持自己的神的形象那伊莫顿好歹会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可是坏就坏在,他一点身为神的自觉都没有。 你见过哪个神一看见身材稍微好点长相还算入眼的女人就火急火燎地冲上去,还没勾搭几句就开始直奔主题求交/配,然后直接被妹子赏了一巴掌,或者一开始都动手动脚结果被赏了两巴掌?没错,这就是阿努比斯,一只时刻处于发情期的色狼,而且他的原话就是求交/配。 如果他把额前的头发好好打理一下,让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别那么乱糟糟那还好,关键是,他似乎没有整理自己形象的自觉,每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毛就跑了出去,要不是衣服穿得好,可能不少人都会将他当成乞丐。 就这样一个人,不对,一个神还想到处勾搭妹子滚床单?你就算找一条汪星人它都会反过头来咬你一口好吗!哦对了,你特么的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拿他和先生的钱买的好吗,在人间说白了你完全就是一个乞丐好吗! 于是,伊莫顿对这个完全空有一番实力的死神绝望了,鄙视了,顺便因为他时不时地跑到先生身边转悠,伊莫顿看着他的眼神里顺便多了无数眼刀。 “费利,我们今天再去酒吧转转吧!”今天,某只如同往常一样兴冲冲地扑到先生面前,无视了伊莫顿的眼刀,声音隔老远都听得到,从他的语调里不难看出他的心情非常不错,而且如果他有尾巴,那么此刻它一定在摇。 阿努比斯似乎喜欢上跟着先生和伊莫顿一起在人间生活,打扰他们俩的二人世界。因为先生喜欢旅游,所以跟着这小两口阿努比斯总算看到了埃及以外的景色,虽然他一直无法适应人类的生活习惯以及二十世纪。 他在人间呆了没多久就发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埃及的土地上当然也死了很多人,先生和伊莫顿从埃及搬去了将为平静的美国,而阿努比斯忙于整理灵魂所以和先生及伊莫顿分开了一阵子,不过没多久他又独自跑去美国找到他们俩。 除去他因为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还总是一副大爷样给先生和伊莫顿惹到了太多麻烦之外,他能独自跨越大西洋还没有迷路到墨西哥去还是值得肯定和嘉奖的。 他对先生的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好了许多,没有了以前的仇视或者总是用生硬的命令语气说话,特别是他想去酒吧的时候。因为这个家掌钱的很明显是先生,有很长时间阿努比斯都不习惯伸手找先生要钱,但久而久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再加上,他已经找到了规律,只要先生和伊莫顿这两个不同类型的帅哥往酒吧吧台那一坐,不出十分钟准有身材火辣的姑娘自己前来搭讪,如果运气好,顺带他也能勾搭上几个美女。 “阿诺比,我似乎告诉过你,只要你去把你的头发剪短一点打理一下,不用你动手,就会有姑娘来找你吧。”正在和伊莫顿下棋的先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不行!不准动我的毛!”阿努比斯立刻否决,看得出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头发,虽然他从来不去打理它。“走吧,去酒吧找个小美女,你看看你们俩,整天窝在一起也不嫌腻,肢体动作接吻后就没了,这么长时间不嫌憋得慌?去释放释放吧,身为男性就得时不时释放一下。” “嗯,说得有理。”先生很认真地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之后,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对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脸色有些古怪的伊莫顿道:“伊莫顿,我们现在去床上吧。嗯,你上还是我上?或者交换来?” 伊莫顿突然觉得好心塞。 “等等……别,不是现在这时候,现在你得和我去酒吧!”阿努比斯没想到先生如此轻松地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不过他接受得不在点上。 “不,现在你应该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先生推动棋子,吃掉了伊莫顿的车。“下一站,中国。” 他这话一出,伊莫顿和阿努比斯一起愣在了原地。中国,想当初无论是伊莫顿还是阿努比斯都提过想去先生一开始生活过的国家看看,结果都被先生以还没到时候为由回绝了,伊莫顿以为他一直很抵触那个排斥他的国家,现在他却主动提出想回去看看。 “怎么了?”伊莫顿看着先生低垂的双眼,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愿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别说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只是想去旅行,这骗不了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别想得太严重。”看着伊莫顿一脸严肃的表情,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有世界性危机的危险将要发生而已,碰巧这个祸源是我的一个沉睡已久的老朋友。” 先生十分坦诚道,被他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说出来,会给人一种他嘴里所说的世界性危机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错觉。好吧,其实在他眼里什么东西都没什么大不了,一方面是他总有办法解决,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在乎。 这事得从很久以前说起。二战以后,众人又从美国搬回了英国先生的庄园,很巧,伊芙琳和欧康纳一家子在英国也有个庄园,英国的上流社会人们总喜欢时不时地在一起聚个会,于是他们几个老相识就很不巧地碰到了一起。 一开始,当伊芙琳和欧康纳看到先生和伊莫顿时脸色极其微妙,当他们知晓阿诺比就是伟大的阿努比斯时,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微妙来形容。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正式和先生几人接触,再加上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你来我往之下,几人的关系好了很多。 伊芙琳又渐渐开始将先生当成了自己的老师,而先生偶尔也会到伊芙琳家坐坐,教教艾利克斯一些历史考古知识。而伊莫顿、阿努比斯和欧康纳则会一起去打猎逛酒吧什么的,总之再也不像以前一见面就你死我活的。 最近,伊芙琳兴冲冲地告诉先生,她和欧康纳将去中国转转,顺便护送神眼——一个可以找到永生泉水的宝石——回到应该属于它的地方。先生听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到了什么,他知道这一次伊芙琳和欧康纳的中国之行绝对不简单。 真是太巧了,英国政府竟然在中国国内情况还十分动荡的时候将一个可以让人永生的宝物还给中国?先生轻笑一声,从古到今,在中国想要获得永生的人可不少,他认识一个,那个人可是非常想永生,一统天下呢。 而且更巧的是,他特意留意了一下,结果没想到,欧康纳夫妇那长大了就开始叛逆的孩子艾利克斯,竟然从大学里旷课逃出来,跑去中国考古探墓,还真把那个人给挖了出来,运气好到简直不可思议。 先生决定和欧康纳夫妇两一起回去一趟。不可否认,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东西,他关心的事情很少,而自己的祖国绝对是其中之一。他不会故意改变有关于自己国家的格局和发展进程,这是历史该干的事情,不过当有什么势力想对它不利……well,他总会有办法解决一切。 总之,三人当天晚上就打包好了衣物,和欧康纳夫妇一起回到了中国。强纳森在上海开了一家歌舞厅,伊芙琳到达上海后就直奔强纳森的歌舞厅,一直憋得够呛的阿努比斯一看到成群的东方美人眼睛都绿了,他立刻提起精神直奔美女群。 先生从强纳森看到他们几个的表情里就可以猜到艾力克斯就在这个地方,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艾利克斯就从一个包间里被轰出来,原因还是调戏了美女,这熊孩子长大了竟然和阿努比斯是一个德行。 “好了,伊芙琳,欧康纳,你们别再教训艾利克斯了,至少他在中国还发现了秦始皇陵,不是吗?”等小两口一个红脸儿一个白脸儿训斥完艾利克斯之后,先生很适时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艾利克斯看着先生和伊莫顿微微一愣,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小时候被绑架的阴影,他害怕这两人比自己的父母要多得多。“是……是的,你怎么知道?”良久,艾利克斯才扭过头,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他想给众人一个惊喜,但不是现在这样的惊喜。 “呵呵,因为我就是为了他而来的嘛。”先生微微一笑,“你将他放在了上海博物馆了?” “嗯……它…我是说他可是一个威武的家伙,威风凛凛地驾着一辆有着四匹马的马车,后面拖着一口棺材,我想那里面就是秦始皇本人。”艾利克斯有些不适应先生对一个死尸的称呼,不过他很快就顺着他的称谓往下说。 “哦,这可有些麻烦了,你的父母也要护送一个东西到上海博物馆呢。”先生有些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 “这个东西和秦始皇放在一个地方,总归是不好的。”先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但他身边的伊莫顿瞬间就理解了先生的意思。 “神眼可以让秦始皇复活,而秦始皇又是你的老朋友。”伊莫顿脸上带着一丝兴致缺缺的表情,将酒杯递到先生面前,“原来他就是你的老朋友啊,费舍尔里拉。从中国的史书上看,从某方面来说他和最开始的你很像呢。你是想让他复活呢,还是想让他一直躺在那个地方?” “both。”先生晃了晃酒杯,微微低垂着眼,“如果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我挺希望他复活的,不过,想让他永眠的想法占据更大的地位,否则,他早就醒了。” 第47章 chapter22 听了先生的话,伊莫顿挑了挑眉,似乎对先生所说的不置可否。“既然你不想让秦始皇复活,为什么还要容忍这两个人类将神眼带回中国?你大可以在他们回来之前将神眼夺走。”伊莫顿疑惑道。 先生没有搭话,只是淡笑着看着他,伊莫顿似乎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点什么,有些了然地叹了口气。“哦,幕后操纵者。”伊莫顿喝了一口酒,“现在战争虽然结束了,但这里依旧这么动荡,谁都在争天下,说不定有谁心怀不轨……” “世界都是这样,伊莫顿,为了权力,我见过太多了。”先生耸了耸肩,看向不远处的阿努比斯,“别看那家伙表面上没什么心机,实质上,这世上又有哪个神会这样呢?活了太久见了太多东西,心里的水不想深都难,虽然我从没有见过神的生活,不过无论在哪,只要有权力体系,谁都会争,说不定这家伙就是这么踩着其他神的尸骸坐上主神位置的。” “哦,我的费舍尔里拉,你还真是热爱自己老师的身份,三句不离训诫啊,你这是在告诉我不要过于轻视他吗?”伊莫顿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他,他可是阿努比斯啊。不过如果他喜欢装傻充愣然后被别人欺负的感觉,我很乐意配合他。” 说着,伊莫顿看着阿努比斯的方向,笑容扩大几分。原来是阿努比斯又开始搭讪妹纸了,不过因为语言不通,他没有讨到美人欢心,反而惹怒了她,直接被别人赏了一杯鸡尾酒面膜,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更像一个乞丐。 伊莫顿刚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人儿走到他面前,用着不太标准但绝对能听得懂的英语对他挑逗道:“嗨,帅哥,看起来你很无聊的样子嘛,能不能请我喝一杯?我们可以聊聊天,看起来你是第一次来中国,要不要我给你当几天免费的导游?” 她确实是个美人,就算以埃及人的审美,这个棱角不太分明的女人依旧算得上漂亮。伊莫顿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余光刚想看看先生的反应,谁知他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叫住了服务员,让他再给他来一杯酒。 顿时,伊莫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他故意对她道:“可以,不过我是今天刚到这的,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特色,你随便点吧,我们去那一桌。”说着,他起身大步走开,美女得用小跑才跟得上他的速度。 阿努比斯一边用服务员递来的纸巾擦着头发和脸一边走过来,碰巧看到伊莫顿带着一个妹子离开,顿时惊讶得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不可思议,我没看错吧,我竟然看见你家寸步不离的忠犬勾搭上一个姑娘,还跟她跑了?”阿努比斯一屁股坐在伊莫顿刚才的位置,“你不上去把他拽回来?” “阿诺比,这里可是歌舞厅啊。”先生无所谓地朝他笑了笑,“玩乐的地方,你也说过,伊莫顿需要放松一下。” 阿努比斯顿时语塞,虽然他无节操了点,但是比起先生这个明知道伊莫顿是他的伴侣还放任他去找姑娘的家伙来说,他还是挺检点的,因为如果他有了爱人,他可不喜欢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勾搭或者到处*。 所以说,难道过了这么久了搞了半天伊莫顿还只是个单相思一厢情愿?可是也不太像啊……果然这个人类的思维好可怕……阿努比斯有些无语地看着淡定自若的先生,在心里默默给伊莫顿点了个蜡烛。 爱上费舍尔里拉这种爱情和情爱可以分开的家伙真是辛苦你了,伊莫顿,还望珍重。 没过多久,艾利克斯终于从自己父母手里逃出来,他来到先生身边,第一件事就是一口将阿努比斯杯子里的就抽干,然后才告诉他们他要带着他父母去上海博物馆看看那个中国的始皇帝,问先生有没有兴趣看看。 当然,先生也就等着这一刻,大概那个幕后黑手也会在博物馆里等着。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爵士帽,走到一直面瘫着脸的伊莫顿和那美女面前,抬起帽檐很绅士地朝女士行了个礼,才操着优雅到骨子里的调调,用着典型的伦敦腔,慢条斯理地微笑道:“很抱歉打扰了,女士,虽然这样做很失礼,但我不得不将您身边的男士借走。” 那妹子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长着一张东方人的脸的男人是个华侨,而且看他那标准的礼仪和腔调,在英国肯定是个有钱大富人家无疑。她不禁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勉强笑道:“没…没事,如果你们有急事的话,不用理会我,不过你们可要经常来呀。” “谢谢。”先生又脱帽行了个礼,然后才对嘴角似乎忍不住扬起的伊莫顿说,“伊莫顿,我们该走了,一个老朋友等待着我们的拜访。” 伊莫顿立刻站起来,拉着先生一刻也不想再呆地走出歌舞厅,一边走还一边调侃:“哦,先生,刚才你是把这辈子所学的礼仪和举止都拿出来了吧,这像什么?哦,套用你们中国的称谓,你刚才可是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哟。” 先生听了,完全没有任何羞恼,只是反问一句就封住了伊莫顿的嘴:“难道我不是正宫?” 伊莫顿顿时语塞。 众人都在门口等待小两口出来,强纳森的车显然不够装下七个人,伊莫顿看了看人数,又看了看拥挤的街道,因为新年的临近,上海的夜晚热闹非凡。看着强纳森怎么叫都叫不到黄包车,伊莫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别告诉我你想用那一招……”欧康纳一眼就看出伊莫顿想干什么,而且那招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方式。他说的当然就是瞬间移动了。因为和伊莫顿混久了,他也有幸坐了一次伊莫顿牌出租车,结果差点没将他肺给吐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晕车不晕机不晕船,就是晕伊莫顿的沙化瞬移。 伊莫顿才不会理会他想不想,直接一手将先生拽进怀里,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化成了一团沙,卷起众人,瞬间消失不见,下一秒,又在博物馆门口现身,将所有人丢在地上之后,变回人形,松开揽着先生腰部的手,不过却拉紧了他的手掌。 “呕……”不出意外的,欧康纳又吐了。 e on,dad,拿出点男人的样子。”艾利克斯很不给自己老爹面子地笑了起来。 博物馆馆长罗杰·威尔森教授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顺便对先生的到来很是惊讶。很显然,艾利克斯并没有告诉他,他认识一个学术界赫赫有名的历史学教授。从威尔森教授脸上一闪而过的可惜之色,先生似乎看出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将之表现在脸上,只是静静看了看被挖出来的秦始皇棺材。 他的老朋友可是一个多疑而奸诈的家伙,所以,先生根本不相信棺材里面的人会是他,不过……先生看了看那个驾着马的车夫,倒和他记忆里的秦始皇长得很像。他是死于一个女人的诅咒,如果说这个铜人像就是他,那也不足为奇。 “你等的幕后黑手来了,需要一次性解决吗?”伊莫顿来到先生身边,靠在马车上随意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男一女两个人突然走进来,他们身穿着军装,神情肃穆,女人脸上还带着一条疤痕,威尔森教授见他们俩出现,立刻掏出手枪指着众人。那两个军人对众人不闻不问,首先对那辆青铜马车行了个礼,才转过身,接过威尔森教授手里的神眼,将它递到先生面前。 “大名鼎鼎的费舍尔教授,我没想到竟然还能将你给吸引过来,不过有你在,总比麻烦欧康纳夫人要好。”男人冷冷道,女人很上道地掏出了枪,指着伊莫顿,“你骨子里是中国人,复活龙帝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职责所在。现在,将神眼上的字念出来,打开神眼。” “啧,你们中国的死神也太随便了吧,难道真说复活就复活?这个什么鬼石头看起来不太靠谱啊。”阿努比斯撇撇嘴,用着埃及语嘀嘀咕咕,身为死神的他根本不在意指着他的枪口。 “呃……你们千万别冲动啊……”深切了解这几个人到底是个什么鬼的欧康纳为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默默点蜡,“这是为你们自己着想哦。” “你们两个都闭嘴。”威尔森教授厉声道,结果却见那个头发乱蓬蓬像个乞丐一口埃及语的家伙无视了他,径直走到先生身边,突然抢过神眼,拿到手里看了看,“嗯,这东西貌似还真蕴藏了一点我不喜欢的力量,又是一个作弊器。” “呵,作弊器什么的,你自己创造的还少了吗?”仗着这里没有多少人听得懂古埃及语,伊莫顿直接嘲讽了阿努比斯一句,然后又对先生说,听得伊芙琳不禁嘴角抽搐,“我能杀了他们吗?他们看起来太碍眼了。” “不,先等等,阿诺比总算说对了一个,如果阎王不想放秦始皇出来,这个违逆阎王意志的永生泉和神眼就不可能出现。”先生摇了摇头,“阿诺比,将神眼给我。” “干嘛,你改主意了?”阿努比斯挑了挑眉,将神眼递给了先生。而伊莫顿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他的先生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先生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对似乎有些忍无可忍的军官说:“很抱歉,我们只是在讨论如何开启这个神眼而已。” 说着,先生直接念出了神眼背后的文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我去积累素材俗称卡文了ojz 今天总算憋出来惹ojz 第48章 chapter23 鸡蛋形状的神眼应声发出了一阵蓝色的光芒,从顶头剥落,如同莲花绽放一样分成了五半,花蕊慢慢升起,而中间正好盛着一个蓝色的液体,想必这就是所谓永生泉精华。 军官看着被打开的神眼,双眼里盛满了激动之色。他双手颤抖着接过神眼,刚想将永生泉泼到棺材里的尸体身上,一男一女两个不速之客突然闯入,其中一个女人直接用轻功从二楼跃下,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奔他手里的神眼。 另一个男人正是艾利克斯。他之前离开了一会儿,所以错过了和这两个军官的相遇。现在眼见先生想要复活秦始皇,忍不住跳了出来,看样子他和这位一副武侠片打女装扮的小姐认识。 军官躲闪不及,永生泉被就势打翻,正好泼到那个铜人身上。先生眉毛一挑,和处于围观状态的伊莫顿后退一步,静静看着因为两人到来而突然陷入混战的众人。 那位女侠似乎也意识到棺材里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秦始皇,她心下暗道了一声糟糕,刚抬起头,就看见自己正对面的铜人表面开始龟裂,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挣扎而出,表皮的一层如同爆炸一般四溅,露出里面泥陶人影。 泥陶人睁开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气息声中带着一丝空旷的回响。 “哦?还真的让他复活了。”先生一手撑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拖着下巴玩味道,“最近战乱已经让阴间冥民量暴涨,阎王还舍得将他放出来继续增加死亡人数?有意思……” 伊莫顿眉毛一挑,见那个泥陶人望过来,不动声色地向前迈出一步挡在先生面前。“你们的冥王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清楚,不过偏偏要在你回中国的时候似乎太巧合了。而且,他看到你了,你说你这老朋友会不会认出你?你们应该不是一见面就你死我活的老朋友吧。” “哦,这个嘛……”先生的语气依旧慢条斯理,“这要看他怎么想了。” 伊莫顿顿时语塞,照先生这么说,很有可能他们的关系就是你死我活了。 果不其然,在秦始皇刚刚苏醒环视四周结果一眼就看见某个异常眼熟的人时,他管不上这个人到底是谁是那个人的转世或者就是他,心中升起的无名火让他爆喝一声:“黎真人,你竟敢背叛朕!”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对先生做些什么,正义的小伙伴欧康纳夫妻俩直接开枪将他的脑袋给打得稀巴烂。 “你又把别人怎么了。”伊莫顿习以为常地问了一句。 “没怎么啊,我只是没有帮他一个小忙而已。”先生耸了耸肩,小声道,然后对着那头明显怒火中烧的秦始皇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语气温和淡然,不显任何尊卑之色,“嬴斋主记性真好,千年不见,您还如往日那般,气色不错。” 秦始皇听见先生这样说,变得更加暴躁了,他完全无视其他人,嘴里喷出的火焰直逼先生面门。伊莫顿怎能继续旁观,他迅速撑起一道沙墙,挡住火焰,然后幻化出沙鞭,直接抽向秦始皇。 嬴政没想到碰到了一个硬骨头,一时间躲闪不及,只能用手臂抵挡,庞大的力量瞬间将他抽飞出去。伊莫顿没有停,在抽飞嬴政之后,他又升起一道沙瀑,猛地向他扑去。精通五行的嬴政当然不会继续让自己落入下风,见伊莫顿的主要攻击只有沙,他立刻操控起比沙瀑还要巨大的水瀑,吞向沙瀑。 伊莫顿心里一惊。现在的他也能操纵水,但是如果让他一边操控沙瀑一边抵挡这个被他人操纵的巨大水瀑,明显有些不太现实。沙瀑水瀑一综合变成了泥浆,将其他人都束缚在原地寸步难行。 伊莫顿刚想反击,谁知嬴政根本无心恋战,他趁着泥浆为他争取到的一点时间,用泥锁绑住了先生,又放了一把火,架着青铜马车带着将他复活的军官扬长而去。 “该死的本神一定要把你这泥人亲手送回阴间折磨得你的灵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嬴政离开后,阿努比斯是第一个叫起来的。原来因为最后的一场大火,他一个不注意,大火烧了他珍爱的乱糟糟的头发,“小小卑贱人类,竟敢动本神至尊!” “想法不错,到时候也算我一个,但你现在能追查到他的灵魂所在吗。”伊莫顿满脸阴沉地看着青铜马车消失处,“我无法感觉到他们的所在,也无法感觉到费舍尔里拉的气息,那个泥人用了什么阵法将自己隐蔽了。” “……这……不可能……”伊莫顿一盆凉水泼下来,顿时让阿努比斯清醒许多。是的,别说那个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内的中国人的灵魂了,就连先生那狡猾家伙的灵魂踪迹他也无法感知到。 “……你和这里的……阎王熟吗?”伊莫顿整理着自己的衣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阿努比斯皱起眉:“不熟,你问这个干嘛?我们不同地域的神都是出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们不能见面,也不能到其他神的神域,我虽然可以来到人间中国,但我不能去冥间中国,所以我不能闯入人家阎王府兴师问罪。” “那就好,”伊莫顿冷笑一声,“因为我可不会让这个灵魂跑回阎王那儿,他最好长点心,祈祷自己别一不小心蹭掉了费舍尔里拉的一块皮。” “等等,那泥人的灵魂可是我的!”正摸着自己一头板寸暗自伤神的阿努比斯听见伊莫顿打起自己看上的灵魂的主意,马上跳起来,“你想报复,排队去。你先管管自己的小情人的安危吧,虽然他死不了。” 说到这里,阿努比斯似乎想起来自己怎么也得不到先生灵魂的悲催往事,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愤愤然。 伊莫顿冷哼一声,拂袖大步来到刚从泥浆里挣扎出来的侠女面前,右手一抬,做出手掐脖子的动作,无形的力量瞬间束缚着她的咽喉,将她从地上抬到半空。 “我知道你也是不死的,但是在你死之前,我有无数的方法让你痛不欲生,后悔自己不能得到真正的死亡。所以,在我还算有些许耐心的时候,最好告诉我那个泥人的目的地是哪,我知道你知道。”伊莫顿操着和先生一模一样的温和语气,慢条斯理道,丝毫不理会她因为窒息而乱踹的双脚。 “放开她!”艾利克斯立马急了,他刚想冲过去,就被一股力量束缚在原地,这股力量的来源正是伊莫顿,艾利克斯无法接近,只好大喊,“你这样掐着她的咽喉,菱怎么告诉你?” “fine。”伊莫顿很轻松地接受了艾利克斯的意见,他将菱放在了地上,整理整理她凌乱的头发,继续温和道,“你有三秒钟的时间。” “在香格里拉!我带你们去!”菱立刻喘着粗气回答。 先生坐在棺材上,神情怡然自得,根本不像一个被绑架有生命威胁的人质。马车渐渐跑出了城,新年欢快热闹的气氛显然不属于清冷的郊外,没有路灯,周围昏暗一片,冷风拂面如同刀割。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嬴政转身看着先生,冷冷道:“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斋主说笑了,在绝对力量面前,杀与不杀,只关乎于斋主的心情而已,谈何理由?”先生微微一笑,当真如同一个于世独立的道长仙人一般,将生死看得轻描淡写,看得嬴政顿时火冒三丈。 “朕让你助朕,你为何不帮?!”嬴政怒喝道,“既然不帮,为何一开始又要助朕夺天下?!倘若你要大将军的位置,朕便给了,就算是相国,也未尝不可,金银珠宝任你挑选,朕还可为你建造一个与你那破道观一模一样的宅邸,你为何不要!” “嬴斋主,贫道只是一个小小的道士而已,懂不得所谓的安邦定国之道,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贫道的生活。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斋主能一统天下,乃天道所在,贫道不过是愚见一二罢了。”先生无奈道。他说的可有一部分实话,那就是,他除了□□,还真不懂如何治国。 但嬴政显然不接受先生这个说法,他冷笑一声,接着问道:“那最后,你为何对朕见死不救?朕是这天下的帝王,此乃天道!” “暴虐者不得治天下,商纣亡于此,此亦为天道。”先生低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眼,慢条斯理地回答。 “哈哈,好一个暴虐者不得治天下!”嬴政不怒反笑,气息在他空旷的体内回响,那阵狂笑听起来如同从冥间传来的厉鬼的大笑,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朕倒要让你看看,朕如何治这天下!真人,看你这样子,想必已经用了那永生泉,才能活到如今。朕也要尝尝那泉水的滋味是否如同一般泉水那般甘甜,你不死,朕就让你看看你的天道如何让黎民苍生生如水火!” 先生沉默着,不作回答。 军官在一旁战战兢兢,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嬴政冷哼一声,驾着马车重新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没更ojz 因为一直在忙签证的事情,以及另外一篇文完结ojz 第49章 chapter24 嬴政初遇先生时,他还年轻,刚刚举行冠礼,平定嫪毐的叛乱,罢免吕不韦的相职,将他放逐巴蜀之地,权力刚刚重回他的手中。他急需人才巩固自己的地位,帮助自己统一六国,于是在某一次的微服私访中,他碰见了一个道家学者。 那时的他并没有带任何人,还偏偏遇到了拦路打劫之事,他废了一般功夫解决完那几个麻烦后,一个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当今天下并不太平,善人贵为秦王,日后出行还望多加小心。” 那便是先生,一袭白衣,牵着一匹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黑马,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席话,一边从他身边走过,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先生轻而易举地认出了他是谁,但是他明知道他是秦王,却没有一丝恭敬和胆怯的神态,这点让嬴政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当下就抬起剑,指向那个神神秘秘的白衣人:“你是如何得知寡人的身份又如何得知寡人必会出现在此?你的内应是谁?这几个刺客,莫非就是你安排的?快如实招来,寡人便可饶你一命!” 白衣人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嬴政,突然勾起了嘴角,多年以后当嬴政再次想起他们的初遇时,他还是不能确定这个笑容的具体含义到底是什么。“善人多虑了,贫道只是路经此地而已,见善人身手不凡,必定不是凡人,贫道又如何招出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白衣人两手相对行了个礼,不知为什么就这一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动作竟被他做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优雅。 “……哼。”嬴政仔细一想,觉得先生说的也对,便冷哼一声,收起了剑,“凭寡人身手不凡便可看出寡人身份,难道你这好于归隐山田的道家人会察人面像不可?” “只是碰巧蒙对罢了。” “蒙对?你这‘无为’看起来倒像是‘有为’。寡人问你,你可知这‘人为’?”嬴政似乎起了兴致,他倒想看看这个装作神仙样故作玄虚的家伙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没准这家伙就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他的赏识和地位。 可谁知白衣人只是保持着抄手行礼的动作,眼神低垂,毫不犹豫地回答,嬴政可以眼尖地发现他嘴角那莫名的弧度似乎变得更捉摸不透了:“不知。贫道只是一个小小的道家初学者而已,归隐山田,天道尚未弄清,怎知这‘人为’?” 嬴政似乎抓住了什么,突然微眯起眼:“照你这么说,人比天还要复杂了?” “天生万物规律不变,然事在人为,人事自成一体,何以被常人所了解?”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嬴政反复琢磨着这四字,凌厉的眼再次看向姿态卑微恭敬但气质却让人忍不住仰视的白衣人,“寡人再问你,这‘事’又如何人为?” “善人说的又是哪个‘事’?”白衣人抬起眼,剔透的眼似乎能看穿人心。“统一大势的势,还是六国之事的事。” 这两个shi,一个宏观一个微观,直接戳到嬴政心坎里,他现在最想的,不就是一口一口吞并六国,一统天下?嬴政的态度立刻变了,他上前一步,扶起白衣人的手臂,连语气都缓和许多:“先生所言皆寡人所想,不如先生随寡人一道回宫,寡人命人安排一桌酒宴,宴请先生,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不敢不敢。”白衣人连连摆手,退后一步,避开了嬴政的搀扶,“贫道并非善人所想的那般高人,这俗事也略知皮毛,若再要贫道说下去,贫道可能就油尽灯枯了,更比不上善人的那些食客。还望善人多多恕罪,这宫就不便回了。” “莫非是先生嫌我秦国太小,嫌赵政实力不够过于愚笨,留不下先生这一高人?!”嬴政佯装发怒道。 “不,只是黎某过于愚钝罢了。”先生的态度依旧不软不硬,“贫道只向往闲云野鹤,还望秦王成全,就此别过,多多恕罪。”说着,先生直接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策马扬鞭而去。 嬴政没想到此人如此大胆,不禁愣在了原地,看着远处越来越小的一人一马,突然大笑三声,立刻赶回宫中,派人去查清这个自称贫道和黎某的家伙到底是谁,又去往何处,没想到还真被他查出来。 这家伙在一个无名孤山处建了一个道观,周围的百姓经常称呼他为黎真人或者活神仙,深受百姓爱戴,平生最大喜好就是周游列国,却不会进宫觐见任何一个诸侯王。嬴政当时就敲定要去找找这个黎真人,即刻启程。 这所谓的道观,在嬴政看来更像一个破败的农家院。再次见到嬴政时,先生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到这里。这次拜访,嬴政对此人心悦诚服,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似平淡,实则暗藏玄机,让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渐渐的,每月必访先生似乎成为了嬴政必须做的事。这个道家学者比其他的道家人大不相同,他知道如何从军打仗,他知道如何安邦定国,他知道嬴政最想了解的——一统天下之道。每当谈论到军事,任何难解的问题到他这里都迎刃而解,捷报不断,而每次嬴政想请先生下山,他的答案总是拒绝。 嬴政终于一统天下,众人之上的天子地位让嬴政渐渐迷失在权力之中。他开始修炼五行,追求永生。从先生那得知有一名女道士或许知道永生之法后,他直接命自己的大将军郭明将女道士请来。 女道士名叫紫媛,先生之前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同时拥有强大的咒术力量,让嬴政心生占有之意,只要得到此女,必会让自己的实力再上一层台阶,再加上这永生之术,普天之下谁还敢挑战他的权威或者篡位? 了解到西藏的某个寺庙里有答案之后,嬴政立刻让郭明再次护送紫媛前往西藏,另一边,他的目标放在了先生身上。虽然嬴政从来都不曾了解这个黎真人是从何而来,但是他相信此人一定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他的博览群书可以让任何士子望其项背。此人当然也必属于他。 于是,摆在先生面前的,就不再是嬴政的私人请求,而是一个皇帝的一纸诏书。诏书上只有六字:生亦或者亡,三十三步间。 三十三步,是指从先生的房间走出道观门所需要的大概步数。嬴政早已被先生的态度惹怒了,只是他还需要他,所以他什么也没说,直到现在他成为天下的君主,他才给先生两个选择——下山,或者死。 先生叹了一口气,他答应了,但是他没有选择任何职位,仅仅只作为一个宾客。再次见到嬴政,他穿着一身龙袍,坐在殿堂高高之上处,剑眉入鬓,寒星双眸,鼻梁笔挺,薄唇似笑非笑,生得一张冷酷狂妄的脸,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冷漠。 这是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先生在心里笑了笑,任何人的举止在他眼里其实就如同孩童一般耍闹。但表面上他依旧那般慢条斯理地向嬴政行了一个礼,带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清高。 不多时,紫媛和郭明从西藏而归,带回了一本厚厚的经书。那时的先生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看过这本经书,它可以让人永生,却无法让人永灭。永生不是那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只是嬴政现在并不懂这一点,每一个追求永生的人都不懂。 虽然紫媛拿到了经书,但她和郭明私通的消息让嬴政大发雷霆,他下令对郭明进行车裂,然后欺骗紫媛只要她让他永生,他就让她和郭明在一起。但谁想紫媛早就心存杀了这暴君为民除害之心,当先生在一旁听到紫媛将咒语变成诅咒时,默默叹了一口气,不阻止,也不帮忙。 “先生,救我……”当嬴政双眼流着血泥挣扎着来到先生面前时,先生的态度一如从前,甚至,他都不能从他那双永远清澈见底的琥珀色眸子里看到任何正常情况下该有的东西,例如焦急,或者担忧,或者怜悯和惋惜。 他平静地看着他,温文儒雅的态度和他之前见过他的每一次都相同。这一刻,嬴政突然意识到,虽然这个黎真人总是一副对谁都温柔如水的样子,挂着足以温暖人心的微笑,但实质上,他是真正的无情人,他是一个比他还可怕的家伙。 “嬴政,你所做的一切将自己引到了这一步,”第一次,他叫出了他的名字,眸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嬴政看不懂的东西,“作为旁观者的我,为何要救你?而你,又为何要追逐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以为你很聪明,但是,你也不够聪明。” 先生悠悠道,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离开,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样,清风拂过他的衣角,仿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吹去一样。 嬴政想到自己最后一眼所见的场景,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贵人?见鬼的贵人,这个人其实是他生命里的魔障,遇上他,他整个人生都被毁了。他本该杀了他,但可惜的是,他现在杀不了这个已经永生的人。 他利用他给自己得到了永生,这个黎真人还当真深藏不露,当初在他了解到他有多足智多谋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办法在利用完之后解决掉他了。嬴政冷冷的瞥了悠然自得的先生,不由得恨得牙痒痒。 “你和紫媛是一伙的?这么说来,现在她也没死吧。”嬴政冷笑道,周围的冰天雪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也许吧,要知道当初她可比我先离开。”先生耸了耸肩,冰冷的温度并没有让他脸上的笑容淡然多少。 嬴政冷哼一声。等他在香格里拉找到永生泉水,一定要想办法好好“回报”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避免想到连杰叔的脸瞬间出戏十万八千里 所以我把始皇帝的外貌设定改了……(远目 第50章 chapter25 顶着风雪爬雪山显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拖着一大堆武器。军官默默地看了一眼一前一后走在最前方的两人,不禁给自己抹了一把冷汗,跟在这两个非人类身后他表示压力山大,为了避免自己惹恼了易怒的秦始皇,他只能拼了老命地往前赶路。 虽然先生可以永生,但是每一世他的肉身只是一个平凡人,他能支撑到现在全凭自己练过武根骨比普通人都要好——他每一次重生都是以自己最强盛的年龄和状态生活在世上,爬个雪山或许累了点,但是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嬴政默默瞥了一眼自己身后一直保持着匀速前进的先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张泥脸上出现了一丝烦躁。经过一个较为平缓的缓坡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往旁边一靠:“原地休整,片刻之后我们再次上路。” 军官及众人类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各自放下行囊一屁股坐在地上。 先生找了一块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独自一人坐下来,拿出一点干粮,将怀里几乎快冻得冬眠的太攀蛇放出一个小脑袋,默默喂它吃了点东西,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身旁传来了雪的“咯吱”声,好好安抚着立马紧张起来如临大敌的太攀蛇和黑蝎子。 “三个小时后你将看到一个废弃的寺庙,寺庙中间的宝塔顶和你手中的神眼宝石将会指出通往香格里拉的捷径。”先生头也不回地轻声道。 “你虽然得到了永生,但你的身体还只是血肉之躯。”一个自带回声的冰冷声音在先生身旁响起。嬴政根本没理会先生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道,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并不是因为永生泉才得到永生,对吗?” 先生抬起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嬴政,毫不在意地回答:“当然,我是因为其他的诅咒。” 他的话音刚落,嬴政就突然掐住了先生的脖子将他慢慢举了起来。“那么,你所说的你知道香格里拉的路,也只是为了自保的随口说说了?”嬴政看着先生轻轻皱起的眉,勾起了嘴角,“看,你的身体是如此的脆弱,和那些无能的平民百姓一样让人反感。真人,你知道朕一向讨厌被别人欺骗,你说朕该如何惩罚你,嗯?” 先生听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嬴政,什么话也不说。被他这双眼盯着,嬴政感觉自己更加烦躁了,他冷哼一声放下了先生,转过身大喊一声:“上路!”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先生默默盯着嬴政的背影,像是被无知的孩子的无理取闹弄得无可奈何一样,轻轻叹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之后,再次跟上了嬴政的步伐。 听到身后那人凌乱的呼吸声就有些于心不忍这种感觉可真糟糕。嬴政寒着脸看着被大雪覆盖的层峦叠嶂,不甘心地想到,看来他得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他什么东西上。虽然,他那张泥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嬴政再也没有喊停让众人休息,当然,那些人类士兵们也不会作死自己向嬴政提出休息的要求。就这样众人在雪山里行进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了一座被荒废的寺庙。 这座寺庙在另一座山上,两山之间只有一个短短的用绳子和木板建成的桥。先生看着不远处的寺庙,突然轻轻勾起嘴角,不动声色地推到了队伍的最后方。见对面的寺庙似乎安静得过于诡异,那个军官派人好好侦查了一番,结果得出对面有埋伏的结论。 欧康纳几人先一步到达了这里,布下了埋伏,就等他们这一行人一脚踩下去。炮火声在下一秒就响起,接着是对秒另外一方。站在最后面的先生直接闪身靠在了一块岩石背后,背对着交火的双方,闲然自得地微闭起双眼。 站在寺庙的楼阁内居高临下看着双反交火的伊莫顿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先生的影子,不禁微眯起眼,勾起了嘴角。“果然……”他自言自语着,幻化成沙的身体迅速消失在楼阁的窗户旁。 “先生,雪山上的风景可让你满意?”下一秒,伊莫顿的声音就出现在先生的耳旁,先生笑了,睁开眼,正好看到汇聚成人形的伊莫顿。伊莫顿一手撑在先生的耳旁,一手抚摸上他那被寒风吹得冰冷的脸颊,温热的掌心温度渐渐温暖了他的脸颊,“你若是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可好?” “看来嬴政果然有办法让你或者阿诺比找不到我。”先生伸出手抚摸着伊莫顿的手,低头微微往伊莫顿的手掌蹭了蹭,似乎十分满意这热水袋的效果。这有意无意的小动作几乎让伊莫顿翘起了小尾巴摇啊摇。 果然,和先生呆的越久,就越是欲罢不能。伊莫顿在心里感叹着,一把将先生抱进怀里,猛地一转身,原本撑着墙的手臂一挥,一扇冰盾瞬间撑起,挡着了突然朝二人袭来的大火球。火球撞击在冰盾上,火花立刻四溅,带着冰盾渐渐消融,升起了一股水雾。 水雾之后,正是脸色阴晴不定的嬴政。他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两人,准确说是伊莫顿抱着先生的手臂,声音异常地平静,平静得诡异道:“朕记得你,外邦人,胆敢触犯朕天威的臭虫,以为有点实力尾巴就上天了吗?竟敢动朕的人!” 伊莫顿听了,陡然眯起眼,揽着先生腰的手臂渐渐收紧用力。“‘你的人’?又来?”他低头看着表情如同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一般的先生,语气有些捉摸不定,“哎,我亲爱的费舍尔里拉,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这么些年你到底给我找了多少麻烦?” 伊莫顿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眼又看向了嬴政,嘴角的笑容以及温和的声音和先生如出一辙,但那眼神要多挑衅有多挑衅:“你又算什么,泥人?费舍尔里拉从来都不属于出生于公元前259年的你,其实你对他一无所知,对吗?你连你口口声声想要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这席极具暗示性的话让嬴政微微一愣,发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怒火,不知道是对伊莫顿的挑衅,还是对一无所知的自己,仔细想来,自己真的不了解那个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却博览群书一身仙风道骨的家伙。 嬴政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巨大的咆哮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对面的那个有本事放火却没本事出来单挑的泥人给本神听好了,赶快给大爷我滚出来!然后跪在地上求饶,给本神一个不折磨你那卑微灵魂的理由!” 这中二病晚期的声音除了阿努比斯就没第二人了。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嬴政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他直接跳到桥上,看着对面的平头胡渣大叔,轻蔑道:“神?你以为自己只要拥有一点黑暗力量就能称神吗?笑话!你若是神,那朕便要弑神!” 说着,嬴政双臂大开,并缓步抬升,他背后的山随着他的动作突然震动起来,无数雪块滚落下来,渐渐变成了雪崩!伊莫顿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轻笑着抱着先生升了空。 阿努比斯看嬴政竟然弄出了雪崩,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搞雪崩?”他脚下一踏,一个裂缝就随着他的脚跟慢慢延伸而去,他身后的雪山也蓦然倾塌,两场雪崩,在两人的操控下迅速撞到一起。 但很显然,阿努比斯的力量要高出嬴政多得多,两人的雪崩几乎是撞到一起的一瞬间,阿努比斯的就瞬间吞没了嬴政的,然后如猛虎扑食般扑向了嬴政和那些人类士兵,直到一切都被大雪覆盖。 “不错。”俯视着这场自然力量的较量,先生如同观众一样很配合地拍了拍手,像是十分满意阿努比斯和嬴政的表演。 “和我的沙瀑效果也差不了多少。”另外一位观众伊莫顿用着一本正经的语气自夸着,带着先生落在了阿努比斯身旁。阿努比斯并没有理会先生和伊莫顿,他只是死死盯着两山之间的山谷下,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竟然这样还不死,果然我还是太温柔了吗?”他说着,又往下砸了无数冰棱锥。 伊芙琳几人因为有阿努比斯的保护,在雪快要淹没他们的时候就自动分开了,所以现在完全毫发无损,只是全都傻愣在了原地。他们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非人类的力量果然可怕,像他们这些人类还在这玩个什么啊! 不过很可惜,他们还必须玩下去,因为之前欧康纳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受了枪伤,现在情况危急,他们也必须前往香格里拉用永生泉救他们的命。菱正是从香格里拉出来的人,所以没有神眼宝石指引,她也能找到路。 先生看了一眼并没有被雪崩摧毁的指示香格里拉之路的宝塔,微微一笑,随着众人前往香格里拉。虽说伊莫顿认为这里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他们已经可以回家了,但因为先生说什么想去看望一个熟人,无奈之下只能由着先生的性子。阿努比斯见二人都跟着去了,而嬴政的灵魂依旧没有被他收到手里,所以便也跟了上去。 第51章 chapter26 众人越过几个山峰,走进一个狭窄的山洞,终于来到了那传说中的永生泉之乡——香格里拉。这个山洞有很明显的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想必是这里一直有人守护着永生泉以防也不请自来的到访者。 没过多久,狭窄的道路渐渐变宽,众人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洞坑,一座简单的石亭矗立在洞坑中央,周围闪着若有若无的蓝色的光,那便是永生泉。洞坑尽头便是出口,能看见外面的蓝天白云。石亭前还站着一位穿着古代长衣的女人,菱看见了她,如同乳燕归巢一般飞扑过去。 “母亲!”她兴奋地叫着,扑进女人的怀里。女人有些欣喜地抱住她,显然她没想到自己派去看守秦始皇陵的女儿竟然突然间回来了。 “乖女儿,你怎么……”她摸着菱的脸,转眼就发现了跟在后方的众人,一眼锁定了先生,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温柔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是谁?你怎么带外人来到这里了?我不是说了吗,就算你被要挟也不能带外人进来!” “不是的,母亲,他们是我的朋友,因为帮助我阻止秦始皇复活而受了伤,他需要帮助!”菱委屈道。艾利克斯见菱提到了自己,立刻背着自己的父亲欧康纳小跑过来,伊芙琳和强纳森紧随其后,他们几乎是乞求地看着她。 “拜托了,女士,救救我的父亲……” 紫媛看了昏迷不醒的欧康纳一眼,又将目光再次放在了先生身上,推了艾利克斯一把,对他说,双眼却一直盯着先生:“将你父亲放到石亭那,快。”说着,这才转过头,用水壶盛起了一点永生泉,浇在欧康纳的伤口处。 “咦,难得啊,费舍尔里拉,你的老相好竟然是一个女人。”阿努比斯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金棕色的眼蓦地闪过一道暗光,“又是一个作弊者,你们中国这出了这么多永生的家伙,阎王那家伙竟然还乐得清闲,真可笑,要是我,早就把这个什么永生泉给填了。” “要是你,恐怕会将这块地圈起来,和人类以灵魂为代价做交易吧。”伊莫顿若有若无地瞟了阿努比斯一眼,“就像你之前和众多堕落者做的那些交易一样,你似乎特别喜欢将人类的灵魂玩弄在鼓掌之中。” 阿努比斯转头看着伊莫顿,嘴角那有些懒散和天然的笑容不变,他拍了拍伊莫顿的肩膀,笑道:“怎么,我怎么听出了一股怨念?你是觉得我没跟你这个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亵渎者还竟然爬上大祭司位置的家伙做交易很不爽?哎,可惜的是那时候我只对你的费舍尔里拉的灵魂感兴趣,只是一直找不到可以交易的机会。” “而现在,你似乎又对嬴政的灵魂感兴趣了。”先生朝阿努比斯微微一笑,清澈的眼像是能把阿努比斯这个神一眼看穿,“或者说,你对和掌控着嬴政灵魂的家伙作对很感兴趣,这就像我们人间的政治斗争一样,也许不久之后就会变成军事斗争了。” 阿努比斯微眯起眼,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其实别看这家伙有些中二,但正如先生之前所说的,他能爬上如今这个位置,见过了人间千万年的勾心斗角,又能蠢到哪里去?对于阎王为什么舍得放嬴政出来,他的心里跟块明镜似的。 没有真正无欲无求的神,神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强大到某种境界得到神力的人类罢了。他们在世界创立之初就划分好了各自的管辖范围,互不侵犯,互不干扰,这样生活了千万年,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可能没有人坐不住?成为被更多人类敬仰和朝拜的神不更好?再加上,到了现在二十世纪,人类对于神的信仰早已没有古时候那么坚定了,神的影响力从全盛走向衰落,任谁都会有些不甘心,包括阿努比斯自己。 各自神可以利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人类的人间领土扩张,达到自己势力扩张的目的,这是被众神默许的东西。不过神之间的公然侵犯和开战是不允许的,因为这违背了至高创世神的法则,所以阿努比斯可以在中国国土上任意行走,但是他不能进入阴曹地府,更不能召唤出自己的冥界兵。 阎王打的算盘真不错。现在正好是战争时期,他放出了嬴政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当做自己的前锋和镰刀,想用他征服整个中国,然后像从前成吉思汗一样,征服到欧洲,甚至全世界,扩张自己的冥界势力。他之前就做过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 早在他们还在美国,阿努比斯从先生那得知他们将要前往中国的时候,他就知道阎王到底在琢磨什么。想必这个不知是被众神意志眷顾还是诅咒的人类,也美国多久就猜到了神之间的无形斗争,只是他到现在才隐隐约约用这类似于暗示的语气对他说出来而已。 暗示,这倒是再清楚不过的暗示了。阎王打得小九九小算盘不错,但是他阿努比斯也早就安排妥当,就等阎王想借泥人之手除掉他。可别忘了,这个精明得比某些善于算计的神还要可怕的人类,现在可是他阿努比斯的使者。 他早在数千年前就布下了这个套——魔蝎大帝的诅咒,谁杀了魔蝎大帝,谁就能“控制”自己的冥界军队,成为自己在人间的使者。 只是,阿努比斯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一点,也是致命关键,那就是,这个谁都捉摸不透的人类,是否会如他身份一样,拿出点实际行动帮他一把…… 为什么他觉得这家伙会选择恶劣地坐山观虎斗呢……阿努比斯看着先生嘴角那温和如沐春风的笑意,总觉得那哪里是什么笑意,分明就是满满的恶意啊,可他偏偏只能靠这个人类了……阿努比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根蜡烛。 欧康纳被紫媛治好后,由艾利克斯背去了卧室,伊芙琳和强纳森也跟过去照料,而紫媛直接转身走到先生面前。她看着先生剔透的双眼,没有过多的猜测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谁,脸上瞬间多出了一分防备。 “黎真人,你为何还没死?”紫媛冷冷地盯着先生,“没想到你这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也能修仙得道?可笑,秦始皇就是你给放出来的吧,这里不欢迎你,我看在以前的份上不会对你动手,所以请你立刻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这里。” 不能怪紫媛态度过于恶劣,而是在之前,先生和嬴政的关系让紫媛误以为他其实是嬴政的走狗。 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很年轻,只是一个少女,因路遇恶人而被先生搭救时,也曾春心暗动。但是几年后当她因为嬴政的命令寻找永生之道,再次进宫,第二次遇到先生时,先生在她心目中的美好高洁形象陡然崩塌了。 嬴政竟然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当着她的面,和她及先生两人站在高台之上,而下方,真是被绑起来准备实行车裂的郭明,她托付终身的人。她请求过嬴政收回成命,无果之下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先生身上,但当她将目光放在先生身上时,看到的却只是一个陌生人,淡淡地看着下方,嘴角依旧带着初遇时那温和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当她被嬴政一刀插/进腹部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是先生那略带惋惜的眼神。 他毫不作为,就如同一个旁观者。 那一刻,紫媛就意识到,这个仿若仙人的男人,其实是一个比嬴政还要可怕和冷漠的家伙。 先生听了,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行了个礼。“很抱歉打扰你了,紫媛,不过,如果你不欢迎我,那么,你肯定也不会欢迎接下来的客人。”先生微微一笑,走到出口旁,看着下方的仙境森林,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片美景。” 先生的话像是点醒了紫媛,她猛地回头看向入口处,结果刚一转头,一股力量就将她掀飞在地——是嬴政,他竟然已经跟过来了!伊莫顿和阿努比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挡在先生面前。 “哦呀,手下败将竟然还不自量力地跟过来了,难道你不知道继续躲在雪堆之下装死才是最安全的?”阿努比斯大大咧咧地嘲讽着,刚想继续仗着自己神的身份碾压,结果却被先生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等等,阿诺比,其实你这个魔蝎大帝的诅咒唯一的弊端就是,如果被诅咒者死亡,你的军队就会再次移交到另外一个人手里,不是吗?而我,几十年以后就必会死亡。”先生轻笑着,清澈的双眼深不见底。 “……呃……说的也是,你是想……”阿努比斯嘴角一抽,他总觉得又该给自己点蜡了。 伊莫顿眉毛一挑,他似乎意识到先生想要干什么,不禁皱起了眉,冷声道:“我不允许。” “伊莫顿,其实嬴政挺想杀了我的,这简直都成了他的执念了。”先生无奈地看着伊莫顿,“反正我不可能真正死去,这又何妨呢?” 伊莫顿看着先生的双眼,不得不说,当先生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很难拒绝他的请求。他有些无奈了,在很多事情上先生都可以称作是自己的老师,但是在情感问题上,先生要学习的太多太多了。他的性子太过淡然,也太过理智,淡然理智到连自己都可以看作是无所谓的东西,虽然他这个办法确实是最有效的控制嬴政的手段。 先生不明白,但是伊莫顿可以很容易就看出来,若嬴政真的亲手杀了他,那么对于他来说,不可能是一种解脱,而是一种折磨啊…… 作者有话要说:嬴政恢复原貌身披铠甲的样貌请参见剑三天策破军套 以及 如果说这文下章完结会不会有些突然 不过确实也下章完结第三部结束就没了 第52章 chapter27 嬴政的目标十分明确,正是那永生泉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明白自己不是那个站在先生面前叽叽喳喳神烦中二病患者的对手,而和那光头似乎也只能拼一拼,现在的他太弱了,他继续永生泉来强大自己的力量。 到时候……嬴政如刀的眼神直接射向站在两人身后的先生身上,他就不信了,如果当全世界都臣服在他的脚下,这个男人还能这样一脸云淡风轻一身傲骨。 嬴政喜欢征服,喜欢俾睨天下,享受万人臣服的感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点和最开始的姜九黎十分相似。先生欣赏这一点,当然,对于嬴政这样的人他也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慨之情,过来人大概都是如此。 然而到头来,从公元前都到了公元后,一直被征服,似乎从来只有嬴政自己而已,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所以当他投身于池水之中,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以后,他首先做的,并不是回到自己的陵墓唤醒自己那不死的千军万马,而是直接将所有的仇恨值,都集中在先生一人身上。 无数的泥块脱落,露出了他本为人类的冷漠面容,原本变成泥的铠甲又恢复了之前英武坚不可摧的样子,带着沉甸甸的厚重感,让原本就很高大的嬴政看起来更加威风凛凛,一头长发高束成马尾,手拿一把长剑,立在水池中央,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阿努比斯上下打量了杀气腾腾的嬴政一番,然后转过头,对先生不可置信道:“费利,你确定这个美人就是刚才那个脏兮兮的泥人?那个被你毫不犹豫抛弃的老情人?我可不明白了,明明这个冷美人皮相可比伊莫顿这糙汉子好得多。” 先生可没有理会阿努比斯这句话有多么作死和拉仇恨,他的态度依旧那么淡然温和波澜不惊。“这么说吧,”先生将一直窝在自己怀里的两只宠物放在地上,“如果嬴政再强势一点,聪明一点,无情残暴一点,他就是另一个我,最开始的我。我们中国历史上的暴君很多,不过细细数来,还是嬴政这家伙深得我的真传,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历史之上。” 阿努比斯不像伊莫顿那样了解先生最开始的过去,所以他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先生,默默脑补了一下先生高冷模样,突然觉得脑力不太够,都怪这家伙几千年来的温文尔雅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先生,什么时候你这雏鸟情节该改一改了。”伊莫顿带着略微古怪的语气冷哼一声,“我看若不是我早遇到你一千年,说不定现在站在你身边的,就是对面那个家伙了。” “哦,亲爱的伊莫顿,这可跟时间无关。”先生朝伊莫顿微微一笑,“如果论起时间,站在我身边的,应该是另外一个被我亲手埋葬的家伙。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有互相吸引彼此的理由,我并不需要第二个我来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从前我做了什么,历史又遗忘了我什么。” 说着,他不再理会伊莫顿,只是从伊莫顿的身边绕开,慢慢走到嬴政前方十米处,停下来。 “嬴斋主,你可有所愿之物?”先生抄手对嬴政行了一个礼。 听到这句话,嬴政微微一愣。他记得这句话,这句话是当初他不知第几次拜访先生时,静静坐在树下练字的先生突然说出的一句话,也是从这一句话开始,先生才愿意真正帮助他夺天下。 而先生这时的表情,也如同当时那般,态度恭敬,但绝不卑微低声下气,嘴角的笑容似玩味又似蛊惑,如同他的双眼一般深不可测。当时的嬴政因为意识到先生总算要松口帮助他而大喜过望,并没有过多注意他温和有礼背后的深意,现在想来,也许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最后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但尽管如此,嬴政也无法拒绝先生的橄榄枝,饮鸩好歹还能止渴。先生总能抓住人们内心真正所想,这便是他的可怕之处。 “朕之所视,皆朕之所愿。”嬴政微微勾起嘴角,如同当时那般回答。那个时候,先生所写下的只有二字——天下。而此时,嬴政所看到的,便是站在他对面的先生一人。 得先生者得天下。 听了这话,先生又露出了嬴政看不懂的笑容。他直起身,脱下了厚重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旗袍,手往腰间一抹,手中便出现一把软剑,这把剑一直藏在他的腰带之中,古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一战定胜负,直到认输为止。”先生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你若胜了,我便全心全意帮你拿下这天下,你若负了,还请永远归隐山田,不管世事。” 嬴政听了大笑三声,神情里染上了一丝暴虐之色:“来点更大的吧,真人,你若是负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人,朕让你干什么,你便乖乖去做,第一件事,你就得杀了那个光头和秃鸡。你若是赢了,哼,朕这条命便交付你手上!” “¥%#&*%¥#!!!!”阿努比斯用古埃及语怒骂起来,然后陡然想到嬴政根本听不懂埃及语,又换成了中文(先生教的),“秃鸡?!呔你这马尾巴头说谁是秃鸡呢?!以为自己长了个马屁股就了不起了?别以为你长了一张美人脸爷就会饶过你!今个爷不把你的灵魂抽出来吊起来打爷就不是阿努比斯!” “哦,第一次我如此赞同你。”伊莫顿冷冷地瞥了暴跳如雷的阿努比斯一眼。听了这话他还能忍他就不是伊莫顿了,之后当阿努比斯的诅咒转移到嬴政身上之后,就有这家伙好受的了。 先生听了身后阿努比斯的怒骂,忍不住笑了出来,弯成了月牙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对暴跳如雷的阿努比斯不闻不问的嬴政。 “好。”先生的话音刚落,眨眼间嬴政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银光一闪,那把锋利的宝剑直逼先生的胸膛。 先生只是不动声色地朝旁边退了一步,像是堪堪躲过了嬴政的攻击,手中软剑那若有若无的一划,竟然直接砍到了嬴政手臂铠甲的间隙之间,伤口极细,几秒钟后嬴政才感觉到手臂一疼,竟被砍出了血,但没过多久,伤口就自动复原了。 嬴政勾起嘴角,继续无视先生那似温柔实则凌厉的攻击,一头朝先生冲去。 嬴政鬼魅般的剑法让人难以摸清下一秒他会使出什么招式,只见他突然虚晃一剑之后,趁先生不注意一剑刺向先生心脏,先生躲闪不及,顺势用没有握剑的左手抓住了剑身,鲜血瞬间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黎真人,你这又是何必呢?”看着身上渐渐带伤的先生,嬴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如果你做不到伤口立即愈合,最后输的人依旧是你,何不快快认输,早点结束这*折磨呢?” 先生静静地看着嬴政,突然叹了一口气,轻声回答:“说的也是。” 不知是先生的眼神还是语气让嬴政心觉不妙,但来不及他细想,先生突然松开手,向前跨了一大步,利剑直接从他心脏而过,顿时,鲜血四溅。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等嬴政反应过来的时候,先生已经没有了呼吸,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他是如此精准,几乎没有什么痛苦就结束了这一阶段的生命。 看着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复活迹象的先生,“当”的一声,嬴政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为什么……”他喃喃道,不可置信地看着先生,整个人犹如被重击似的,彻底呆在了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脸上竟然有液体划过。 “你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成为朕的左膀右臂……”嬴政苦笑着,突然激动得大吼一声,“永生呢?你不是已经得道成仙了吗!” 而先生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鲜血慢慢流淌,打湿了地面。 “喂伊莫顿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跑过去扑到费利身上大哭一场才比较应景。”阿努比斯看着不远处安静的可怕的嬴政,有些幸灾乐祸地凑到伊莫顿身边,做贼似的小声道,“啊,我总算看到我的诅咒转移了,嘿嘿嘿嘿……” “与我无关。”伊莫顿寒着脸,突然微眯起眼睛,“恕不奉陪了。” “啧,又开始了……”阿努比斯撇撇嘴。 不远处先生的尸体,渐渐幻化成细碎的白沙,然后消失不见,被一阵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吹到不知名的地方。同一时刻,伊莫顿也动了,他追随着那阵风而去。 “忠犬一条。”阿努比斯冷哼一声,转眼就看见地上先生的两只宠物,它们瞪着乌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努比斯。“怎么,你们也这么觉得?费利这么做说白了还不是为了伊莫顿,你们也觉得他重色轻友吧。”说着,阿努比斯弯下腰将一蛇一蝎抱起来,“不准咬我,否则就……呔,怎么又咬上了?!说,你们那坏心眼的主人打用我的血养你们的主意多久了?” 阿努比斯看着挂在自己两个手指上的蛇蝎,嘀嘀咕咕着,突然提高了音量:“喂,马尾头,你要去哪?” 刚要离开的嬴政听到这话,顿时脸变得更黑,他转身大手一挥,一扇火墙直接压向阿努比斯,但等火光散去之后,地上却没有出现阿努比斯的身影。 “人类,别太过目中无人了,你现在好歹成为了我阿努比斯的人间使者。”阿努比斯的声音从嬴政上方传来,嬴政看着出现在石亭顶的阿努比斯,眉毛一挑。 “我是冥神,掌管埃及的冥神,费利身上背负着我的诅咒,简单来说谁得到了这个诅咒谁就能控制我的军队,而费利被你杀死了,所以我的军队便是你的。”阿努比斯有些恶意的笑了起来。 “你有这么好心,让朕得到你的军队?”嬴政微眯起眼。“这个力量,便是你的诅咒吗?”他看着自己的双眼,竟然能若有若无地看到一丝黑气围绕手心。 “为什么不?游戏规则便是这样。”阿努比斯玩味道,嘴角的笑意忽然加深,“我是冥神,人类死了,我才高兴。” “既然如此,那么你便告诉朕,黎真人的灵魂,在哪?” “为什么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阿努比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嬴政,金棕色的眼捉摸不定。“来,做个交易吧,你觉得这条消息值多少?” “你的军队。” 嬴政毫不犹豫道,双手大张,诡异的阴影瞬间笼罩整个洞穴,包括外面的雪山,无数的狼头人从阴影里涌出来,站在原地,等待着嬴政的命令。 “……”阿努比斯看着自己的军队,突然大笑起来,“姜九黎啊姜九黎,你这个聪明狡猾的家伙,果然被你说准了。” 阿努比斯站起来,猛然化身成一个比那些士兵大一倍的狼头人,跳下石亭,走到嬴政面前,声音变得威严而浑厚,不过,他的话可和他的音色相差甚远:“可怜的家伙,难怪你们的阎王会选择你,因为你实在太好骗了,不过别担心,以后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把妹泡妞天天爽到飞起来。” 虽然嬴政得到了阿努比斯的军队,但是说白了,这些军队还是他的军队,最终控制权还是在他手里。阎王想扩张,他当然也得反击。虽然他不能自己将军队开到中国,但是嬴政可以,因为他是中国人,只要他将军队放出来,阿努比斯自会接过控制权,驾着千军万马跑去阎王殿,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事由先生做也行,不过既然可以一举两得地给他捞到一个永生的代言人,何乐而不为?先生的灵魂他动不了,但是这嬴政的,他现在想动就跟玩似的。 伊莫顿是在几十公里外的香格里拉森林里找到先生的。他看着赤身果体的先生,默不吭声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突然将他压到背后的树上。粗糙的树皮磨得先生□□的后背生疼,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伊莫顿直接强硬吻了上去。 “以后,如果你再有什么熟人跳出来,我见一个杀一个。而你,就算杀,也只能是我杀。”伊莫顿愤怒地看着先生那双终于有些涟漪的双眼,语气却异常的平静。他泄愤似的吻着先生的唇,但这样只会让他觉得越来越不够。 最终,他选择放开先生。 “好……就按你说的办……”先生喘着气,因为刚刚复生,脚下无力的他只能靠在伊莫顿身上。 “……以后你复生的时候,就这样靠着我,别逞强想自己站起来了,我宠着你,给你依靠。” “好。” “以后不准自作主张。” “好。” “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受伤。” “好。” “……给我吧。” “好。” “……真的?不是你那什么感情和情爱分开的理论。” “伊莫顿,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想和你一直走下去。对于这种情感,如果通俗一点来说的话,那就是,我爱你。” 伊莫顿笑了。 最后的最后,伊芙琳想把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写成小说,但是,她却没法概括先生的一生。一切都是从永生咒开始,史书留不下先生的痕迹,而伊芙琳也只能用“杜撰”的方式,去铭刻这样一个传说。 听说,最后嬴政得知先生没有死之后,还特地去找先生再打一架,结果……被先生碾压得很惨。 听说,阿努比斯试图带着嬴政去泡酒吧,但每一次都被嬴政打出酒吧。 听说,先生和伊莫顿又开始旅行了,至于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速度有点慢,但是终于完结了_> 看我还是有坑品的【滚 番外神马的……其实我真心是番外无能大苦手啊ojz 所以这东西就被我吃了【远目【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哈哈哈 新坑神马的其实我还拿不准 有篇原创全息网游脑洞一直开着,大神和npc“苦修士”不得不说的三俩事,同样装逼文 但不知道是妖人文好还是直接*ojz 另一个是欧美向娱乐圈伪父子,不过最近严打还是算了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