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之雪问》 雪问 重发,以此文为准恩~o(n_n)o~ ——相依-雪问—— 之所以将这个放在第一位是有原因的,因为觉得有些还是先说清了会比较好……咳,先说好的还是坏的呢?望天。 这篇文是基于tv版《秦时明月》上而写的,发生时间是在《相依》之后。大约也算得上是同人文吧,但是没有看过《秦时明月》或者文章《秦时明月:相依》的人应该也能看懂。【由此可见作者跑偏得有多严重……otz】 《雪问》基于《相依》的基础而来。但是如先前所说,不曾看过《秦时明月》或《相依》的人应该也可应看懂。 此文与上一本的《相依》有所不同,《相依》依附于tv版《秦时明月》,虽然主角不再是天明,但似乎还是以秦帝国这样一个大背景、反秦故事为主体的【咳,是“似乎”……= =】。而《雪问》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主要描写两个人物,一段故事,一个发生于反秦长途中的片段而已。 《相依》中武侠应该是占主体部分,相比而言,《雪问》中的言情成分会更多一些。但是也不会出现纯言情里面你侬我侬的场面啦~ ———————【这】-【是】-【相】-【依】-【的】-【回】-【忆】——————— 这里简略概括一下相依里与雪问关系较大的内容,一些关系不大的就先不写了。 比如各种人物设定各种事件…… 唔,从《相依-第四卷浮生辞-云破夜未央》那一节开始。 1。石兰身为蜀山息颉城的弟子,蜀山奉月圣使之一;另一位奉月圣使为蜀山大弟子白玉。关于着重描写两人以及少羽的关系可见《相依-外传-绛雪篇》。 2。嬴政因无意间看到天明所持玉璜(就是天明脖子上戴的半块玉,是天明母亲丽姬的遗物),得知儒家私藏要犯,并以此为由火烧儒家。同时,荀卿为了心中的信仰走入烈火中的小圣贤庄自尽。诸子百家只好前往道家求助。那时,张良因为博浪沙刺杀未遂,已经前往下邳,与诸子百家分离。 3。月儿被抓往阴阳家,她的母亲燕太子妃是月神的姐姐,原名姬夜寻霜,月神原名姬月乌断。燕太子妃被逐出阴阳家后,为了有一日能再见月儿,请求月神将她封在冥迷幻境之中。后来月儿在冥迷幻境中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但是从冥迷幻境中走出后,月神很快就删除了月儿的所有记忆。 4。阴阳家兵分两路,一路由星魂带领进攻蜀山,一路由月神带领(包括月儿)进攻道家。 。。。因虞凝(相依虚构人物)身体不适,少羽携带众人前往蜀山救治,恰好遭遇了星魂攻入蜀山,石兰“失踪”。(详情可见《相依-外传-绛雪篇》) 。。。夙星是我虚构的人物,是《相依》中唯一能与东皇太一匹敌的人(《雪问》中月儿会逐渐成长,能否与东皇匹敌…还在纠结中…)。她依靠悠在取来的渌琼宝珠和臾华剑帮助道家抵御阴阳家来犯。 。。。但同时因为臾华剑对宿体有反噬之力,致使白凤身亡。夙星也在这一战中和月神同归于尽,臾华剑和渌琼分离,归悠在所有。月神的职位,由姬如千泷接任。(详情可见《相依-第五卷阳关调-风涌》《相依-外传-夙星篇》两部分) - 恩。。 雪问的故事是接着相依的进程(不包括外传)开始的,即阴阳家攻入道家,姬如千泷任命为月神之后。 大家看的时候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尽管说哟o(n_n)o~ - 原本没有接着《相依》写下去的打算的,所以当悠在和白凤的故事结束后就写了《外传》,在外传里把许多没有交代的结局结束了。 但是有一天忽然就想到了这个《雪问》的故事,虽然一拖再拖一直没有写,但是对《雪问》的热情一直没有消失。 唔,希望大家都会喜欢吧o(n_n)o~!!求推荐求收藏哟~~~~ ———————【这】-【是】-【无】-【良】-【的】-【预】-【告】——————— “我一直很想知道,那个叫符想衣的人,究竟是谁?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让你、让公子玄楚,如此念念不忘?” 有人这样问着。 白衣男子的眼中光芒流转,最后,也只是微微牵起嘴角。 “她……是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依然记得,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最后看向他的目光,愠怒、怨恨?他早已分不清。 只听她说: “玄楚,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每一字,重重敲击在他的心上。 那一袭红衣,宛如绽放在夜空中的红莲,翻飞肆虐。 在他的心底刻上最深的烙印。 白雪之上,墨家最后一位首领衣袂飞扬:“谁胆敢再前进一步,我便将它毁了!” 血光之后,墨家年纪尚小的巨子目光笃定:“我必须要变强!我要让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嬴政,阴阳,罗网。 多少人虎视眈眈,为何道家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跪在雪中,指尖泛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 有人一袭白袍,翩然如仙:“有些人是不会离开的,即便再也见不到了,那人的心也是一直都与你一起的啊……” 也有人峨眉紧蹙,容颜凄绝:“我蜀山息颉,岂会败在你们手上?!” 玄楚,符想衣已经忘记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难道真的,不再记得的事情,就可以当做不曾存在? 当道家与阴阳家对阵,激战过后,他身负重伤。 ——“……就当,这是我该还她的吧。” ——“如果她痛恨过一个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当相思已成旧疾,当相忘已成定局。 此情,谁记? 序章一 函谷:位于涧谷之中,谷道只容一车通行,深险如函,遂称“函谷”。而儒墨道三大显学之一的道家,即据于此处。 冬季的寒风回旋在崤函古道之间,席卷着飞雪,用萧索将函谷楼宇之间的罅隙填满。 距离那一次的屠杀,已经过去了三日。 那是所有道家弟子都无从忘却的新年之夜。茫茫白雪之上,染上了满目绯红,无意之间,那辞旧迎新的夜晚就这样悄然度去。 那满目的血色,道家人用了半天力气才清洗干净。如今,鲜血的影子早已不知何处,道家之中,依旧是一片高洁的雪白,几乎让人错以为那个夜晚只是一场噩梦。 不,那确实是一场噩梦。 是道家几百年来,最恐怖的一场噩梦。 清晨的风总是异常寒冷,尤其是在冬季的函谷,微微的气流,都带着刺骨的冰冷,迫不及待地想要夺取所有的温热似的。 我拢了拢身上的淡黄色长袍,这几日寒冷异常,我的眼睛也干燥酸疼起来,怎么揉都湿润不起来。 如果有滴眼液的话就不会那么痛苦了,我暗自默哀。 预计没错的话,今天,蜀山的人就会抵达函谷。 当初,阴阳家扫平儒家之后没过多久,又调集星魂等人直逼蜀山息颉城。 少羽等人本该前往兵家七圣台,却因故随着石兰等人前去蜀山,竟在蜀山山腰处与星魂撞了个正着。 那次,息颉城的大弟子带人及时出现,星魂又势单力薄,只能暂时撤退。本以为那次之后,阴阳家不会再对蜀山下手,却不想没过几日,星魂调集更多高手闯入,息颉城最后一道防线险些就被他们攻入! 阴阳家出手之迅猛狠辣,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原本一直隐匿世间的蜀山息颉城,竟主动派人前往道家。与诸子百家合作之势已经展开。 蜀山,终究还是坐不住了啊。 我抬头看了看天,冬日的早晨,一片阴霾。 那么道家呢?一向坚持“无为”的道家,又会怎么做呢? 这是一盘变幻莫测、却也尽在意料之中的棋。遇到危急的时候,每一位决策者,都会想方设法求得万全之策,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在他身后,无数信任他们,仰慕着他们的人。 何苦想这么多呢? 我敲了敲自己的头。 凌悠在,想再多,也是没用的啊。 还是快点赶去和玄楚碰面,迎接息颉城的客人——或者说盟友才对。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敛着袍子,往一片雪白中走去。 远远地,我便看见一身白衣的人半倚在古松上,白净的长袍一直落到雪中。他就这样合着双眼,眼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霜,不知已经在雪中呆了多久。 等他睁眼的时候,可以看到他那深邃的眸子宛如褐色的琥珀。这是一个宛若谪仙的人,我想,任凭谁看到都会这样说的。 不过,那还是我第一次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一层类似于落寞的神情。 落寞,很符合此情此景,此时白雪不是么? 三天前的那一个雪夜,发生了太多不堪承受的事情。 我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向着玄楚走去。 就快要到他身前的时候,我蓦地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这里,有血的味道。” 序章二 来人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循声望去,却看到十步远的地方,一行身着墨色衣袍的人正立在风中。 ——蜀山息颉城?这么快就到了? 我有些诧异。 正要走上去搭话,却听到另一人开口了:“师妹,我可是闻不到一点血腥之气。” 百草。在桑海的时候,我见过他,是石兰的二师兄。 百草立在那少女的身边,对着空气嗅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耸了耸肩。 墨衣的少女笑了笑。她的额上,不知用什么颜料勾绘着两三朵杜若花,最大的一朵绘在眉心,白中透着金黄的杜若一朵朵地向左眉梢蔓延,到了眉梢的时候,杜若花已只余了豆子大小。 少女指向玄楚方才所倚的古松:“那里,三尺高的地方,有血迹。” 所有人一齐望向不远处的松树,果然看到隐约的红色。血色顺着树干往下,蜿蜒出极为诡异的痕迹。绯红的血迹早已干涸,渗入了树干中。 许久的静寂让人几乎要忘了时间。 血光,阴阳,那是道家最为凶残的一页,如此时古松上的血迹,不可抹拭。 “凌姑娘,师叔。”突兀的声音把我从压抑中惊醒。 我一个激灵,抬头时,发现今瑶已经站在我和玄楚面前。 玄楚不过二十有余,但由于是天宗掌门松珑子的亲传弟子,所以辈分自然也就比许多同龄人更高了些。 而我,说来可笑,如今竟成了抵达函谷的,唯一一位墨家首领。 “该带几位客人前往太初宫了。”今瑶低眉提醒道。 而我这才注意,从刚才开始,玄楚就处在发呆的状态,那一双琥珀般的眸子,被一种浓重的哀伤感觉覆盖着,那还是我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类似疲惫茫然的神色。 ——即便是在阴阳家攻入函谷的那天,玄楚的眼中,都只是不变的坚毅笃定。 “我以为道家的玄楚公子会是何种风姿,原来也只是如此而已。”墨袍的少女笑着,眉心的白色杜若淡化了少女原本略显妖冶的笑容。 少女的一句话,让周围气氛更冷。 谁不知道,玄楚是道家天宗大弟子,品行兼备,天赋异禀,修为更是早已超出同辈太多,可以说是道家的荣耀和骄傲。 而少女的话,总有些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意味。 这么快就有火药味?难不成以后,息颉城会和道家不和?如果这样,盟约的缔结就更难了吧。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了百草的声音:“杜若师妹,你的嘴巴可不可以再毒一点?”百草双手环胸,无奈的耸耸肩,又复解释道:“这位小兄弟不必理她,杜若的嘴巴一向毒得很。” 百草一句话,仿佛是把杜若刚才的言语变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话。而今瑶已经蹙起了眉,对此时的道家人来说,是如何都不会有开玩笑的心情的。 所幸,身为大弟子的玄楚还能勉强撑起一丝微笑:“无妨,太初宫就在前方,诸位请随我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 寒冬的空气冰冷彻骨,深入肺腑之间时,就像是要将人都冻结一般。 一场风波已经结束,留给了诸子百家遍地残骸,但是,并未结束。仿佛嗅到了之后更重的血腥味呢…… 序章三 此时,已经有道家的四位弟子前来引路,玄楚拢了拢身上的白袍,正要起步,却听得今瑶的声音:“师叔。” 脚步停下,一片雪色之中,那个迎风而立的道家大弟子几乎与雪融为了一体。 “何事。”是清冷的声音,如春冰薄雪。 而我也停住了脚步,回望向今瑶。 “……”今瑶一时没有回答。 她停在原地踟蹰着,一副欲语不语的样子。 人声散尽,空寂的楼宇之间有朔风吹过,玄楚的白袍被风卷起,长发飞扬。 我意欲离开——此时的沉寂,只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并沉寂在雪色之中。 而我看出,玄楚也有了想走的意思。 “在那之前,”今瑶的声音又一次让玄楚停下了脚步,她望着古松上的暗红血色,“在他们攻入道家之前,则楠还说要再听我弹一曲瑶琴……可如今……” 今瑶止住声音,温热的泪在涌出眼眶之后便立即变得冰冷。那一次与阴阳家较量之后,虽然阴阳家完败,可道家也是损失惨重。 那一战失去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挽回了。不论是人、或物,乃至于还来不及表露的感情。 白袍男子的身形并无一丝颤动,他伫立于风中,似是成为了一座雕塑。只是那双半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许是这里的空气太过寒冷,让人想要缩到更温暖的地方吧。 玄楚的声音依旧清冷:“则楠便在后山,他若想听,你若愿弹,随时都可以。” 我怔住。 后山,那里埋葬着所有丢掉性命的道家弟子。 “有些人是不会离开的,即便再也见不到了,那人的心也是一直都与你一起的啊……”玄楚回头看着今瑶,右手轻按在心口上。他幽深的眸子由于雪的缘故,被覆上一层特殊的光芒。 我静静地看着他,那个立于雪原上的绝美男子。此刻,白袍的人,犹如谪仙。 雪又开始下了。 “玄楚师叔,凌姑娘,松珑掌门和逍遥掌门正在太初宫等着见你们呢。”不远处传来则风的声音。 玄楚向着来人颔首,不再多话,立即踏雪前往太初宫的方向。 今瑶和则风目送着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修为却早已超出同龄人大半的人消失在楼宇间,一时沉默无言。 “师叔已经三天没有笑过了。”纵然是顽劣如则风,此时的他脸上也并无一丝调笑之色。 “……嗯。”今瑶沉吟了一会儿,“公子玄楚是从来不会笑的,他真正笑的时候,便不是玄楚了。” 则风沉默半响之后,才隐隐听他说着:“也对。” 函谷上的风雪总是要比别处大些,寒冷也更甚。 ———————————————————————————————————————— ———————————————————————————————————————— 序章就先到这里啦,往后的章节都将用旁观的视角来写o(n_n)o~ 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哟↖(^w^)↗ 蜀山来客一 “天宗弟子玄楚拜见松珑掌门、逍遥掌门。”来人一身白袍,面色如玉般白皙,行动之间衣袂无风自飘,果真不愧于“玄楚公子”之称。 两位掌门颔首示意。玄楚抬头时,看到了早已立在一侧的人宗大弟子:兆与。 蜀山息颉城的人也早已到了,百草与杜若并排坐在一侧,其他息颉弟子则被安排到了别处。听玄楚行礼过后,杜若不禁有些疑问:“怎么?道家有两位掌门?” “道家祖师爷过世后,道家分为天、人两大剑宗,故有两位掌门。天宗掌门为松珑子,就是左边的那一位,人宗掌门逍遥子,就是右边那个了。”百草笑着低声解释。 “你百草竟也有替人解惑的时候?”杜若有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嘴边依旧是有着几分轻蔑的笑容,接着饮茶。 百草颇为痛苦的摇了摇头:“好歹,我也是息颉城的二师兄不是?” “兆与,你可查到那个神秘组织的线索了?”逍遥子摸着苍白的胡须问着。 兆与忙走到中间,半跪下:“禀掌门……还未确定。” “哦?”逍遥子蹙眉,习惯性地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 逍遥子身为人宗掌门,一直对自己人宗的弟子颇为信任,尤其是大弟子兆与。往日交给兆与的任务,兆与都不会让他失望,只是这一次,兆与的回答的确出乎逍遥子的意料。 见逍遥掌门已经面露不喜之色,兆与赶忙解释:“弟子曾尾随这些杀手,想要得知他们归属何处,而每次,都被他们用青烟散逃走。除了那些杀手身上的蜘蛛纹饰……再无线索。” ——现今比较有用的线索,似乎只有那些杀手身上的蜘蛛纹饰了。 “一点进展都没有么……”凌悠在皱眉。 她在在长江之畔遇到的转魄、灭魂两姐妹,以及秦岭之下袭击诸子百家的那些杀手身上,均有相同的黑色纹饰。而自公子扶苏被秦王派往长城监军之后,许多与公子扶苏往来频繁的高官都莫名猝死——据人宗弟子调查,行刺之人的脖颈后亦是有相同的蜘蛛标记。 如今诸子百家所能得知的,也只是这些杀手属于流沙刺客团之外的另一组织,其组织成员以蜘蛛为标识。而这具体是何组织,又是何时建立的,幕后操纵者又是谁,没有人知道。 这个组织让所有人都觉得神秘而危险。有时就是这样,越是不知道、不了解,反而越加担心。 对未知的惧怕,往往会比近在眼前的死亡还要可怖。 逍遥子听罢,只是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 反倒是一旁的松珑子,在这样严肃的时候竟还笑了出来:“逍遥大哥也不要总是一脸愁容嘛,这个样子也难怪你老的这么快。” “……哼。”逍遥子向来是看不惯松珑子那调笑的语气的,冷冷哼了一声,便又沉默起来。 形势所逼,儒墨道这向来势同水火的三大显学此刻不得不联合起来。而道家另分为天、人两大剑宗。人宗逍遥子主张“变”,天宗松珑子则主张“守”。松珑子素来恪守道家传统,坚持“无为”,本就无心干预诸子百家的联合之事,然迫于天下大局与逍遥子的意愿,此时也不得不参与到谋划之中。 而此刻,任凭谁都看得出松珑子的敷衍。 “几位远道而来,不知为何不见息颉城的师尊?”逍遥子抚着胡子,说道。 蜀山来客二 百草和杜若相视一眼,面色稍显沉重。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百草先开了口:“前辈或许不知,不久前,息颉城又受到阴阳家重挫。师尊虽无大碍,而城中弟子死伤众多,此时,师尊更需留在息颉城中主持大局。” “阴阳家?!”周围人忍不住唏嘘。 三日前,也是阴阳家侵入了道家。 最近阴阳家的动作已经越来越频繁,而且每一次,出招极狠,让人猝不及防。此次阴阳家的攻击,对于崛而未起息颉城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打击。 阴阳家定然是同诸子百家一样,看到了息颉城的潜力,因此打算在息颉城还没有足够力量与之抗衡的关键时刻,重挫其核心,使之夭折在襁褓。 这样,也难为一直隐于世间的蜀山息颉会与诸子百家联合了。 “阴阳家此时对息颉城出手实是意料之外,不知诸位可愿一叙详情?”逍遥子说着。 百草和杜若相视一眼,双双陷入回忆之中。虽然两人尽可能轻描淡写地描述,却还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觉出了当时形势的危急。 “石兰……她失踪了?!!”刚听罢,凌悠在诧异得几乎从桌子上跳了起来。 “恩。如今,大师兄留在息颉城中帮师尊主持大局,也一并寻找石兰的下落。”百草说罢,整个太初宫内一片寂静。 “怎么会……难不成被阴阳家的人趁机带走了?”凌悠在一手拿着茶盏,沉思着。 逍遥子闭目,深吸一口气,许久才说道:“看来而今,的确不是该避世的时候了。”说着,他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松珑子,似乎意味深长。 此时,才是风云真正变换的开始。 被流沙攻破的墨家机关城,被秦王焚尽的儒家小圣贤庄。三大显学而今只剩道家函谷还未破败的面目全非。 ——事实上,三日前阴阳家已经大举攻入道家。 而那时还有南疆的夙星——那个、能力足以和阴阳家最高地位的东皇太一相抗衡的年轻女子,以及上古利刃臾华剑相助,才能保全道家的存在。只是如今,臾华剑的宿主由于受到太多反噬之力身亡、致使臾华剑再无当日的威力,而夙星也由于以精血祭蛊而消散在红尘之中。 夙星已帮诸子百家除去一场浩劫。接下来诸子百家面临的,是更为艰难的抗争。 松珑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却只当做不知。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今天天色已晚,也没有什么要事可谈了。不如大家都散了?”并不等人回答,玲珑子接着看向玄楚:“玄楚啊,凌小姑娘昨日刚从东郡回来,看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你得了空多关照一下,可不要亏待了来自墨家的朋友。” 来自墨家的朋友。 最后几个字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包括凌悠在。 儒墨道相争百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玲珑子更是一直对诸子百家联盟之事处于观望的态度。而此时,玲珑子竟已将墨家人视作朋友了么?难道,道家天宗也不再坐视不管了? 看得出玄楚也十分意外,而只是一瞬间的惊异,这个天宗的大弟子已经敛裾起身:“弟子明白。” 玲珑子笑着点头:“那今儿个就散了吧?” 说着,玲珑子已经从位子上起来,抚摸着苍白的胡须,笑眯眯地往太初宫外走。 我把它扔了一 从太初宫走出后,玄楚和凌悠在结伴而行。 这样的气氛总让悠在觉得有些不适应,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向玄楚。 “凌姑娘是在找什么?”对于这个墨家首领的形象,一旁的玄楚实在看不下去,便先开了口。 “啊……没事。”凌悠在揉了揉鼻子,“你们道家的雪,比别处大了好多呢。” 玄楚淡淡地笑了笑, 道:“生也自然,灭也自然,终有一日是要消融的。” “恩?”悠在一怔,终于侧过头去看着白袍的人,“你的想法未免太消极了些。这就是道家教于你的?” 玄楚摇摇头:“这并非消极,只是一种坦然罢了。” “好吧,”悠在显然不甚认同,却也不说什么,用极轻的声音嘟哝了句:“你们道家的思想太深奥了。” 两人依旧并肩而行,气氛比刚才是轻松了许多,却也不见得活跃起来。 “诶,对了。”走到一半的时候,凌悠在忽然转过头来,狐疑地看着道家的大弟子,“你该不会……真的是为了松珑子前辈的一句话,要‘关照’我一下吧?” 可是说是关照,也没有这么关照的吧。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像是不会说话一样。 当然这句话凌悠在没有说出口。 玄楚忍俊不禁:“自然不是。其实今日……玄楚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凌悠在这才来了兴致,用诧异而困惑的目光看着这个道家的大弟子。求她帮忙?她身无长物,有什么能帮助道家的? 而接下来的话,便让悠在明了了:“道家,欲借渌琼一用。” 三日前,夙星凭借臾华剑重挫阴阳家。而很快,臾华剑宿体身亡,隐在臾华剑中的渌琼宝珠也与臾华剑本体分离。臾华剑失去了渌琼,虽依然锋利无比,堪为天下神兵,却不再有当日那般强劲的力量。而渌琼的力量虽不及当日的臾华剑,但也是强大非常。夙星身亡后,臾华剑和渌琼一直都在凌悠在的手上。 如今众矢之的的道家想借渌琼,也是合乎情理的事。 “……”玄楚对面的黄袍女子一阵沉默后,苦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可是,我不能给。” 玄楚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悠在耸了耸肩:“渌琼的力量,似乎只有夙星曾用过。我听当时在场的墨家弟子说,夙星使用渌琼时受到了很强的反噬之力。普通人无法驾驭渌琼,能驾驭的人又会受到反噬。玄楚觉得,有谁适合使用渌琼宝珠呢?” “不管怎样,总要试上一试。”白袍的男子笑着,抬眼望了望远处,又回头看向悠在,“如今诸子百家形势危急,还望姑娘不吝相助。” “……我当然会尽力的。如今诸子百家应站在同一战线上,我很清楚。”墨家机关城,儒家小圣贤庄都已经被毁,三大显学,如今破落得只剩道家,而其他的诸子百家却又不够强盛。如今,诸子百家如果想要从嬴政的连横之策里逃脱,就必须合作。 “但是渌琼,我真的给不了——它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了。” 我把它扔了二 “但是渌琼,我真的给不了——它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了。” “什么?凌姑娘……”玄楚大为惊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放心放心,肯定不在阴阳家那里。”悠在摆摆手,“你也知道的吧,渌琼那样的东西,谁都想要的。不单是你们道家,儒家人和墨家的我们,也很需要。” 玄楚垂眸思量一阵,轻轻点头。 “但是渌琼究竟要给谁呢?渌琼的出现,势必会引来另一番争夺,如今百家合纵尚且不稳固,如果再因为渌琼而相争,必然会令诸子百家分崩离析,这样,反而是促进了嬴政连横、将诸子百家各个击破的打算。”悠在缓步往前走着,喃喃道,“那样的东西,毁了才好罢。” 这句话显然让玄楚一惊。短暂的惊愕之后,玄楚稳了稳心神:“姑娘难道把渌琼……” “嗯?”悠在抬眼看了看有些担忧的玄楚,笑道,“放心啦,上古的宝物,哪儿有那么容易被毁掉?只是,我把它扔了。” 悠在尽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轻松,而显然是没有成功。毕竟,她“扔”的是一件具有强大力量的东西。 玄楚直直的看着黄袍的女子,半响,轻轻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也没有办法了。” 其实,玄楚本就无意得到渌琼。他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执行玲珑子的命令——关照一下凌悠在——虽然他明知玲珑子也只是找个借口扯开话题罢了,但毕竟也算是个命令。 可是他本就不太懂得如何安慰人,何况对方也只是最近才结识的。只好在情急之下找了这样一个借口。 不过他当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墨家的新统领会说,她已经把渌琼扔了。这件事如果被墨家那个年纪尚轻的“巨子大人”知道,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情。 “诶?就这样信了?”这次反倒是悠在惊异了,望着玄楚时,满面的不可置信。 玄楚只是淡淡地笑着:“凌姑娘如果真的不想交出,玄楚总不能硬抢。渌琼为凌姑娘所有,如何处置,玄楚更是不能干涉。” 玄楚一面淡然,似乎对那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宝珠并不在乎的模样。 悠在笑道:“不愧是道家弟子,无为心静,你学得很不错~” 白袍男子依旧是浅浅地笑着,笑容不至于太过亲密,也算不得疏远:“至于友人远去的事情……还望凌姑娘能坦然面对。” 听得玄楚这句话,悠在脸上的笑容一僵。“友人”远去的事情,坦然面对?她这几天正在努力试着坦然面对…… 可是远去的那个人……那一袭白衣,又哪里仅仅算得“友人”? 悠在笑了笑:“我知道的,玄楚放心。” 玄楚也会心地笑了笑,点头:“那么,玄楚先前往瞻紫楼一看,便先告辞了。” “恩,请便。”悠在点头应道。 说着,玄楚敛袍起身,雪色的长袍边缘,绒毛因行走而带起的气流摆动。那是一个如雪一样男子,虽然嘴角长挂着浅浅的笑容,而他的心,却是极少笑过的。 医者一 玄楚刚走了几步,便见到远处有弟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那人见到玄楚的身影,便立刻停下:“玄、玄楚师叔……则远终于找着您了!” 玄楚微微蹙眉,则远平日是个很稳重的人,不该出现这么慌乱的神情才对:“你先不要慌张,出了什么事?” 也许是注意到自己太过紧张,则远抚了抚胸口,喘了一会儿才又道:“是则年师兄他们。掌门要则年师兄带着几位师兄弟前往山下购置粮食,可是这都半天了,都没见他们回来。师叔,你也知道的,近日秦兵已经加紧了对函谷的防守——也许几个秦兵不算什么,但如果师兄他们遇到了阴阳家的人……师叔!玄楚师叔!你去哪儿……?!” 白袍的男子顾不及将则远的话听完,已经往正门的方向跑去。玄楚的一身白衣几乎要融在风雪里。 白,冬季的道家,似乎永远只有这一个颜色。 虽然阴阳家在三日前进攻道家,但嬴政却似乎没有什么举动。想来是函谷易守难攻,而阴阳家受到重挫,蒙恬大将又前去驻守长城,嬴政没有了阴阳家的力量做支撑,也不敢轻举妄动吧。所以嬴政即便知道了那些反秦力量集聚在道家,却也只是加紧了秦兵在函谷的排查。 现在,双方没有人想要挑起战争,因为任何一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玄楚很快就出了函谷,到了函谷外的一个小镇里,远远地,他就已经看到道家的同门。那些师兄弟围在一个敞着门的小屋里,不知在看些什么。 打量一下四周,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一切都很是平静。 玄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往则年的方向走。温润的声音响起在冬季的寒冷之中:“则年,你们在这里作甚?” “呀,是玄楚师叔!”则年立刻转过身。随着则年的声音,围在一起的师兄弟们也都转过身来,看向玄楚。 玄楚并未进屋,在众人侧身的时候,玄楚才注意到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而在众人包围之中、简陋的床榻上还有一人,玄楚远远就看出那是则风,此刻的他身受重伤,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唇角的一丝血色蜿蜒而下,沾染了则风的白袍。 一个红衣的女子正坐在则风身旁,看样子,是在给则风疗伤。 玄楚微怔,轻蹙起眉。 ——果然遇到了阴阳家么? 则年抱拳说道:“则年和几位师兄弟下山,没想到碰上了阴阳家的人,他们好像是来打探消息的,见到我们就直接动手……” 前几日阴阳家进攻道家,双方两败俱伤的事,已经让玄楚有些心烦。此刻听到则年的话,竟一时烦躁起来:“几个阴阳弟子,就让你们重伤至此?” 玄楚是极少发怒的,此刻的语气,早已经没了往日的柔和温润,虽算不上发怒,但对于玄楚来说,已经是极少有的情绪了。 则年等人立刻变得分外紧张,大约是没见过玄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纷纷结巴起来。 “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玄楚公子会为了这点事就动怒,看来,公子玄楚生得一副好脾性的传言也不可尽信。”略显娇媚的女声传来,却是那个在为则风疗伤的红衣女子所说。 周围立刻传来一片唏嘘声,则年更是结巴了起来:“符、符姑娘……不能这么说,玄楚师叔他……也是一时着急……” 要说玄楚不会动怒是假,但是玄楚的确是一个素来平和的人。平日里有些小打小闹,那也都只是故作愠怒罢了,而并非真正动怒。但越是这样平和的人,真正愠怒的时候,就越是令人意想不到。 当然玄楚也不会因这点事情发怒,刚才那一句斥责的话,想来也只是一时烦躁罢。 道家弟子都是极为敬重玄楚这个天宗大弟子的,自然也不会希望有人对玄楚造成误解。 “是啊……这也不怪玄楚师叔……” 人群里出现了高低起伏的声音,又都含着几分怯嚅。 玄楚并不应声,只是淡淡地看向红衣的女子。 医者二 玄楚并不应声,只是淡淡地看向红衣的女子。 他以前并未见过这个符姑娘,但是符想衣的名字,他却是听闻过的。 在函谷之下安平镇出了名的大夫,医术高明,喜着红衣。可据说这个大夫喜好游山玩水,所以经常不在自己的诊所里,而每当符想衣回到安平镇的时候,都会有许多病人慕名而来。 符想衣并未抬眼看上玄楚一眼,快速将则风的伤口包扎好之后,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来,给则风服下。 玄楚也并不多言,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闻向则年:“你们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其实,如果真的只是几个阴阳弟子也不算什么……可是……”则年结结巴巴的,似乎有些不敢说,“里面有个人能够控制傀儡……” “傀儡?”玄楚有些惊讶。 傀儡操纵之术在阴阳家算得上乘的术法了,有这样一个强劲的人在里面,也难怪则年他们会伤成这个样子。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如果仅仅是为了打探风声,阴阳家何必要派这样一个人来? 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玄楚还未想清这些困惑,躺在榻上的则风身体忽然一抖,黑色的血蓦地从他的口中涌出! “则风,你没事吧?!”立刻有弟子跑上前去,将他扶着坐起。 则风气息还很虚弱,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倒在了榻上。 符想衣在一旁的铜盆里清洗着手,道:“他中了毒,吐出来会好很多。再服几副药,调养一阵子就会好的。” 说着,她转过身来,看着床榻上的则风,却又不知是在问谁:“几位身上似乎还有旧伤,你们道家出了什么事吗?” 符想衣的话音刚落,气氛就忽而变得冷凝起来,则年等人的神色都有些尴尬,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又似乎根本不想提及。 玄楚神色淡淡,但如果仔细一点,不难看出他此时眉头微锁。 符想衣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连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前几日不在安平镇里,对诸位的状况有些好奇罢了。如果难于回答,也没有什么……” 玄楚的唇角勉强扯起一点弧度,微微颔首:“让姑娘见笑了。” “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符想衣笑着,一袭红衣如火。 她并不算是个狐媚的女子,而言语中,几分清雅间却总透着些许妖冶。一身红装给这个年纪尚轻的女子徒增了几分妖娆的味道,尤是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种美艳之气更甚几分。 而不论有多少妖冶气息,这个女子都不会令人觉得俗艳。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是多少胭脂香粉都掩盖不了的。 也幸亏她并非真正妖冶俗艳的女子,否则玄楚在这个屋子里定然呆不下去。 “多谢符姑娘了。”玄楚颔首,“不知符姑娘可是医家之人?” 符想衣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就算是吧。” “啊,我们早该料到的……”则年立刻慌张起来,“医家向来不涉入红尘,远离争斗,这回……符姑娘救了我们,怕是阴阳家不会轻易放过姑娘了。” 玄楚半垂着眸,显然也是在考虑这件事。 符想衣静静想了想,笑道:“应该不会吧,再怎么说医家能力浅薄,阴阳家总不会和我一个大夫过不去。”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立刻有弟子说道,“阴阳家的狠辣,我们可都是见过的。虽说他们是诸子百家之一,可他们的行事作风,真正是让人不能苟同。” “……若姑娘不嫌弃,便一同前往道家如何?”玄楚思索许久,终于还是说道。 道家虽然久不问红尘之事,但自从儒墨两家被重挫之后,道家已经不能再沉默以待。如今,儒墨两家残余的势力都已前往函谷,诸子联合的形势已经分明,便也不多一个医家弟子了。 “道家?”符想衣眯眼笑了笑,一时间更添了几分魅惑。 医者三 “道家?”符想衣眯眼笑了笑,一时间更添了几分魅惑。 则年说道:“是啊,相信两位掌门会同意符姑娘到道家避一避的。” 符想衣眯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还是不要了。医家向来远离纷争,如果我不入函谷,那我最多只是行了大夫的本分救人而已;而一旦我入了函谷——就代表我已经站在了诸子百家一方,涉足红尘。不是吗?” 符想衣一直笑着,带着一丝狡黠的意味。 “这……” 众多道家弟子已是说不出话来。符想衣分析的极对,想她原本不涉红尘,安稳地当着自己的大夫,如今要她进入函谷,与那纷争沾染上关系,换做谁,都是不情愿的。 “可万一阴阳家趁机找姑娘的麻烦……”又有弟子担忧道。 “或者……我们可以想另一个办法。”符想衣的手扶着下巴,望了眼榻上的则风,笑道,“如今这个小兄弟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不如便将他留在这里养伤。而你们中的几个弟子留下来保护我们,如何?” “呃,可是……我们还要将粮食运到函谷……恐怕脱不开身……”则年答得有些嗫嚅。 “便这样吧。我留下照顾则风。”玄楚适时地说道,然后又看向则年,“你随几位师侄将粮食运回函谷,我留在这里就是了。” 几位道家弟子都不是很同意:“这怎么行?玄楚师叔得留在函谷……” 玄楚摇了摇头,似乎主意已定:“你们几个,前几日受的伤也不轻吧。再加上今天偶遇阴阳家,只怕伤势更重——我留在这里,无需多加辩驳。” 符想衣捏着下巴,如同是在看一场好戏一般,审视着几个白袍的道家弟子。幽深的褐色眸子里流转着复杂的光芒,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几人并没有多家寒暄,一番考量之后,还是同意让玄楚留在了山下。 玄楚同符想衣一起,照顾着身负重伤的则风,一边又着手调查那些阴阳弟子的消息,可惜,竟然一无所获。 玄楚坐在窗边,望着屋外的皑皑白雪,目光似乎是没了焦点。 “你又在想什么了?”符想衣见他如此,坐到了他的对面,一袭红衣,红得刺眼,“还在考虑那些阴阳弟子的事?” 玄楚轻轻点了点头,张张嘴,却还是没有说话。 符想衣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怎么?莫不是有什么想不透的事情?说来听听,也许我可以帮你。” 玄楚淡淡一笑:“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听他的口气,是不打算跟符想衣说的了。 符想衣挑了挑眉,眼波流转,胳膊支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将脸凑了过去:“看来玄楚公子不是个喜欢跟别人分享心事的人呢。” “……”玄楚淡淡的笑了笑,拿起茶杯轻吮一口,垂眸之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双眼。 符想衣也笑了笑。与玄楚的笑容不同,她的笑是媚人的,还透着一股少女独有的轻灵狡黠:“你是不是在想,为何阴阳家这么快就又派人来查探,如果只是查探,又为何会派懂得傀儡操纵之术的高手?” 玄楚还是一脸平淡,只是遮在浓密睫毛阴影下的眸子,有了一阵轻颤。白袍的人抬起眼来:“姑娘,可是猜出了此中缘由?” 符想衣看着他,那样的目光,似乎是能看透玄楚的内心:“阴阳家的打算,我又如何得知?——也许,只是某个阴阳高手路过此处,帮了自家人一把呢?” 符想衣笑着,一句话说的不以为意。 玄楚虽是不信,却也极是配合地笑了笑:“也许的确如此。” 保护一 大约是道家人多虑了,玄楚在符想衣的医馆停留了几天,都没有见到阴阳家寻仇过来。转眼数日过去,则风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玄楚便考虑着要和则风一起回到函谷。 可是,就在两人向符想衣道了谢,准备离开的时候,阴阳家却恰好杀了出来。 事出突然,几人都没有料到。 则风尚不能动武,行动犹是不便,而符想衣的医术虽然不错,但是武功却似乎并不高明。 “向上走!”玄楚扶着则风,拔出剑来。 长剑在出鞘的一瞬间划出温润的银光,映着雪,照出一片苍白。 符想衣也取出腰间的双剑,舞动之时,似是雪原上的一只红蝶。 三人被四五个藏在暗处的阴阳高手围堵,几乎是全靠着玄楚才能勉强支撑,一战下来极是吃力。最后打打推推,居然就这样到了函谷关口。 守卫的士兵不知所以,函谷地狭,本就没有多少士兵。而守关兵士看着交战双方又是一等一的高手,此刻便都不敢上前拦阻,反而远远避开,生怕误伤了自己。 玄楚一步步退到函谷关口,等得符想衣扶着则风进去之后,挡在两人身前,与那几名阴阳弟子相对抗。见符想衣和则风迟迟不往前走,想要折身回来帮忙的样子,便匆忙回头喊了句:“快走!” 此时,阴阳家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符想衣见他们越逼越近,也不好再犹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此时站在两人身前的执剑男子,轻声:“保重。” “师叔……!”则风不肯,刚往玄楚的方向迈了一步,就被符想衣硬是扭着身子转了回去。此时的则风尚未痊愈,虽能走动,却毫无反击之力,连女子的只顾都摆脱不了。 见两人都往函谷的深处走去,玄楚将剑横在身前,静看着四名阴阳弟子的逼近。 所幸,这几位阴阳弟子都只是阴阳家的小喽罗,只是在数量上占了优势。方才需要顾及到符想衣和则风,玄楚一直不能使出全力。 此刻没了顾忌,玄楚立在函谷关口,闭合双眼。随着阴阳弟子的快速逼近,有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冰冷的温度割过玄楚的面庞。 五尺,三尺…… 通过风,玄楚感觉得到对方与自己的距离。 就在四人双手结印,掌风将落的瞬间,玄楚睁眼,一双明眸温润,在长剑上投射出光影。 飞速的旋转,折身,白色宽袍抚起地上的落雪,重纱轻扬。白色的雪,白衣的人,白色的剑光。 在那一瞬间,天地似乎都是白色的。 只有血光,在雪上印上点滴斑驳,在雪原里如花盛开的妖娆。 一切温热的东西,抚摸过了剑气,接触到了冰雪,终将会失去它的温度。这像极了在这冰冷乱世中挣扎的人。 玄楚立在风中,他的长剑上,不见丝毫血迹——只凭剑气,便可伤人。 道家剑法并不凌厉,却总在看似最柔弱的地方,有着致命的危险。 收了剑,这个天宗的大弟子偏头看了眼倒在雪中的几人,黑衣,血迹,在银白的天地里尤为刺目。他蹙了蹙眉,略微抿唇,似是轻叹了一口气,便踩着落雪往函谷之中走去。 保护二 没走几步,果然遇到了停下等他的则风和符想衣。 则风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毕竟是受了伤的,则风的内伤有了复发的迹象,符想衣正在用内息帮他调理。 见玄楚回来,符想衣便停下来,问:“已经好了?” “恩。”玄楚轻轻点头,看向则风的眼中满是关切,“身体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事,多谢师叔挂怀。”则风勉强地笑了笑,忍不住用手去按压腰部疼痛的地方。 玄楚将手搭在则风的肩上,触碰到则风的瞬间,玄楚心里一惊——好热。在这般冰冷的冬季,则风的身体却烫得如同火烤。玄楚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给则风服了下去,安慰道:“忍一忍,等下回去就可以安心休息一阵了。” “恩。”则风点头,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还在从额上滴落下来,“只是……这次,似乎连累了符姑娘。” 玄楚回头看了看符想衣,符想衣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什么的,我也不经常在安平镇呆,大不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则风摇了摇头。玄楚便道:“没那么容易。阴阳家记仇,他们想要让一个人消失,易如反掌。” “哦?”符想衣饶有兴趣地看着玄楚,似乎这样的话是她第一次听到。 玄楚思索没有多久:“已到了这里,符姑娘若不介意,便前往道家如何?” 前往道家,现在看来,这是符想衣唯一的活路了。何况现在三人已进入了道家的范围之内,一切都显得顺其自然。 “看来我是注定要陷入生命危险了。”符想衣用调笑的口吻说着。 见符想衣已经同意,玄楚便道:“那么等则风休息好了,我们就往上走。” “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可以了。”则风的气息还有些虚弱,声音极轻。 “不行。”玄楚当即否决,“身为你的师叔,我应当照顾好你才是。” “有师叔刚才给的‘凝气丸’,则风怎敢不好?”则风笑了笑,看着玄楚,“师叔,这么贵重的药丸,用在则风身上,则风还觉得浪费了呢。” “怎么能是浪费?”玄楚摇了摇头,不甚认同则风的话。 凝气丸是道家自制的治愈内伤的药丸,通常只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之后才会服用的,自是名贵非常。几人急于赶路,玄楚又担心则风的伤势,便将随身带的一粒给了则风。 则风觉得已经恢复许多,便比玄楚还焦急地要回去道家,赶忙催促着两人动身。 “……你们不用捂住我的眼睛?”要出发时,符想衣笑着看向玄楚,一副认真的样子,“进入道家的路,不该是一个秘密吗?” “路线会定期变更,而且布满结界,只有道家人自己才知道进出的方式。所以不用担心那些。”玄楚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了~”符想衣笑道,言语里充满了钦佩,“函谷路途本就难行,加上你们道家这一番精心布置,更是安全非常了。” “不然阴阳家那么费心竭力,都不能攻入?”则风笑道,而后,目光黯淡下来,声音也小若蚊蝇,“除了那次……” 玄楚显然是听到了则风的那句话的,却也只当做没听见,默默地往前走。 觉察出周围气氛的变化,符想衣含笑打量一下两人,更是当做了什么都没察觉到,只管跟着两人往前。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也必须这样——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却假装不知道;明明感觉到了什么,却骗自己没有觉察。 有时候,这种连自己都包括在内的欺骗,不仅是为了保护别人,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掌门你又淘气一 走了没有多久,符想衣就意识到,真的没有给自己蒙上眼睛的必要。 函谷常年落雪,多种松树。这一路而来,根本就没有人为开辟的小路,几乎就是在雪上漫无目的的走,周围的风景也好像是没有变过的。 符想衣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迷路了,但看玄楚和则风一路上默默前行,显然是对这里熟悉至极,丝毫没有担心迷路的心慌。 符想衣就只能这样一直跟着他们,也不再去管高处的景色有多么美了。 就在符想衣几乎要开口抱怨的时候,听到则风一句:“到了。” 符想衣这才抬起头来,便看到山峦之上,一座建筑群镶嵌在崇山之中,朱红色的大门,乌色的房檐,还有落在那屋顶上的白雪。 “真想不到,崇山雪掩之中,竟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符想衣由衷赞道。 “只是没有坐落在红尘之中罢了。”则风笑着,“师叔,我们进去吧。” “恩。” 三人拾级而上,进入道家之后,玄楚便让一位弟子先带着则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则领着符想衣前去拜见松珑子——毕竟,让符想衣进入函谷是临时决定的,尚未得到松珑子的同意。 玄楚带着符想衣刚进入太初宫,便听到有嚷闹的声音,听起来,太初宫中不仅松珑子一个人。 “?”符想衣更是好奇,这本该严肃的地方,怎么会这般吵闹?而且,似乎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只是门前的巨大屏风遮住了两人的视线,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哈哈……天明小巨子,你又输啦!!”松珑子大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而在他对面的天明则是愁眉苦脸地挠着头发。 “哎!怎么又是你赢啊……” 两人都不在位子上坐着,而是席地坐在大堂的中央,两人之间摆了一副棋盘。 ——这就是玄楚和符想衣绕过屏风后首先看到的情形。 “……师父……”玄楚的面色有些难堪,连身侧符想衣的表情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眼前这情景若是被逍遥子看到了,非得大呼“成何体统”,将两人训斥一顿不可。 ——不过,他们没有坐在大堂的两个正坐上,已经是给逍遥子几分面子了。 玄楚心下暗自说着。 察觉到有人进来,松珑子赶忙整了整衣襟——虽然他的“正襟”也只是揪了揪衣领罢了——然后问道:“玄楚回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弟子通报过,只是……您一直没有应声。”玄楚握拳,彬彬有礼。 “哦……”松珑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看来是我跟天明巨子大人下棋下得太过兴起,没有听见。” 围棋本该是一种安静的活动,对于道家人,这种“静”更是体现在各个方面,但却偏偏在松珑子,这个天宗掌门的身上,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体现。 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天明正沉浸在输棋的阴影中,默默地捡着棋子,分放到两个盒子里。 松珑子好像终于注意到了和玄楚一同进来的红衣女子,便问道:“这位小姑娘是?” “是符想衣符姑娘,住在安平镇的一位医者。”玄楚回答道,“几日前则年等同门受伤,得到符姑娘的救治,不想却因此连累了符姑娘,无奈之下,来不及与师父商榷便将符姑娘带上函谷。” “哦。没事~既是我道家得到小姑娘的帮助,还给姑娘惹了麻烦,负责保护起小姑娘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松珑子笑着摆了摆手,停了一会儿,看着符想衣,又笑到,“这个小姑娘生得好,比前几日的凌小姑娘可是俊俏多了~那杜若姑娘透着股邪气,也不好。” “……师父!” “玄楚,我说的有错嘛?”松珑子孩子气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弟子。 掌门你又淘气二 玄楚一时被他问得语塞,只好应道:“没有。” 一直沉默着的符想衣已经被逗乐了,在一旁努力的忍着笑,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堂堂道家天宗掌门,竟天真得像个孩子。 而那一侧,松珑子已经又和天明开始了下一局的博弈,不再去管玄楚二人。 见松珑子已经又沉浸在围棋里面,玄楚抱拳:“那弟子,先行告退。” “恩恩,退下吧退下吧。”松珑子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棋盘。 两人往外退着,刚绕过屏风,便又听到松珑子的声音:“玄楚啊,记得安排个好点儿的房间。符小姑娘身上寒气过重,饮食上你可要多费点心喽。” “是。”玄楚又连忙抱拳。 出了太初宫,符想衣才敢开口说话:“想不到,松珑前辈只与我见了一面,竟看得出我有体寒的毛病。” “师父虽看似放荡不羁,但既然身为掌门,定然有过人之处的。”玄楚淡淡笑着。那笑容算不上疏离,更算不上是亲昵,笑容清淡得甚至像是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 符想衣望着玄楚的那副表情,也笑了笑:“这几日,就劳烦道家照顾了。” “姑娘是道家的恩人,道家保护姑娘,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玄楚的嘴边依然是衔着那一抹笑容,声音不冷不热。 符想衣听到那样的声音,忽然有些不舒服。 就像是……此刻的玄楚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虽然嘴边含着笑容,但那种隐隐约约的冷漠,符想衣凭借着自己的敏感,还是深切地感受到了。 如果说,阴阳家的无情是由于刻意地学习冷漠,而此时的玄楚那种隐约的冷漠……是那么的自然,不经修饰,就好像在这个人身上,感情的浅淡是理所应当的。更为奇怪的是,符想衣竟不想去承认玄楚情感的浅淡,玄楚的身上就是有那样的气质,看似平易近人,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将他与其他人分隔开。他的微笑太过和煦,以至于没有人愿意从心底承认他另一面的冷。 符想衣笑了笑:“不用一句一个姑娘的,如果愿意的话,直接叫我小符就好了。” “这……”玄楚似乎有些犹豫。 符想衣“噗”地笑了出来,眯眼的时候,眼角微翘,显出几分妖冶:“你不会想叫我‘老符’吧?” “不,不是。”玄楚赶忙否认。 “那就是了,你总称呼我姑娘怪别扭的。实在不愿意的话,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符想衣笑着,像是在雪中的一只红蝶。 “……想衣姑娘这边请。”玄楚嘴边含笑,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就先行往前走去。 符想衣看着玄楚缓步而行的背影,愣了一会儿,蓦地笑了:“符姑娘变成想衣姑娘,还真是……”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符想衣赶忙追了上去。 “符,想,衣?”松树上,一个女子远远地看着两人走去,笑着喃喃,“这名字倒是蛮好听的。” “杜若!你在那儿干嘛呢!快下来!”百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树下,对着松树大喊。 “干嘛?”杜若显然还没有在那儿待够,居高临下地问着。 “江离又闹了,你再不下来,估计这道家的房子都要给他烧了!” 百草的话音刚落,杜若赶忙从树梢上跳了下来。百草还想再跟她说句话,可刚从树上跳下的女子却倏忽就不见了人影,只带起了一阵风从百草的脸侧划过。 百草整了整耳鬓边的头发,惊叹道:“跑得真是越来越快了啊。” 危险的少年一 “江离又闹了,你再不下来,估计这道家的房子都要给他烧了!” 百草的话音刚落,杜若赶忙从树梢上跳了下来。百草还想再跟她说句话,可刚从树上跳下的女子却倏忽就不见了人影,只带起了一阵风从百草的脸侧划过。 百草整了整耳鬓边的头发,惊叹道:“跑得真是越来越快了啊。” 看着杜若消失的身影,百草好笑地摇了摇头:“杜若啊杜若,我看你这辈子干脆就从了江离算了~” - 今瑶正在悠在的房间叙谈,这几天来,两人相处的极好,她几乎是每天都会到这个墨家统领的住所的。 因为道家的客人都住在同一片区域,墨家和息颉城的住所离得也并不远。 两人忽然就听到嘈杂的喊叫,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可这声音从不间息,听起来,竟像是从息颉城所在的方向传来。 悠在放下茶杯,望向息颉城的方向:“那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今瑶也是疑惑,缓步走向窗子,透过雕花木窗,恰好就是息颉城的方位。看了一会儿,今瑶忽然倒吸了口凉气:“有烟!着火了!” “什么?!”悠在也是不可置信,跑过去拉了今瑶的手就往外冲去。 此时,专供息颉城弟子作息的客房处,已经是乱的不成样子。 两人到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有很多人都聚集了过来。 “啊!小心!”站在松树下的人不知是被谁推了一下,下一瞬间,松树苍劲的枝干忽然折断,像是被极为强劲的力道生生掰断了的,直接撞到了雪地上,激起无数雪沫。 要不是躲得及时,那水桶粗的松枝就已经砸在了那人的身上。 现场混乱一团,叫嚷声此起彼伏。而在这混乱的情境之下,只有一个人,面色阴鸷的站在雪中,墨蓝的长衫随风浮动。 少年的面容清朗,看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那深邃眸子中的阴冷让人看了,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少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扬,他摊开右掌,掌心很快聚集了暗黄色的光芒。“呀——!”几乎是使出全力地扬手,掌风印在少年面前的墙上,那一面墙,竟就这样燃了起来! ——简直就是地狱中的魔鬼! “小心啊!”刚刚还在墙角的众人立刻四散开来,寻找新的躲避之处。 “快跑!” “住手啊江离!” “啊,这是怎么了?”看到火光,众多道家弟子都聚集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都是吃了一惊。 人越来越多,不光是道家的人,墨家和儒家,暂住在函谷的大家几乎都围在了这里。有人去打来水,试图灭火。 而少年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面容上的冰冷一刻都不曾改变过。手掌摊开,凝气…… 没用多久,周围就没了一处完好的地方。 有人拔出了剑来,足尖凝气,就想冲到少年的面前。但是,一只手却快速地阻止了拔剑者。 “二师公!”看到阻止的人是颜路,子秋吃了一惊。 颜路是儒家掌门伏念的师弟,性情素来平和中庸。却见颜路对他摇了摇头,解释到:“他,是息颉城的人。” 子秋看了看站在雪中的墨衣少年,点头。这个少年的身上,的确是穿着息颉城弟子的服饰。并不难看出他是息颉城弟子。 但是……他这样肆意伤人…… “他的杀意很重,”颜路接着说道,“但是连息颉城的这些弟子都没有动他丝毫——不管是因为他们害怕还是其他原因——身为外人的我们更没有资格出手。” “……”子秋用了些许时间消化了颜路的话,只好又将剑收回剑鞘里。 而就在他收剑之时,剑身的寒光映到了墨衣的少年眼中,江离眼中寒光一闪,锁住了子秋的方向。子秋显然是感觉到少年阴鸷的目光,抬头,与少年正打了个照面。那阴鸷的表情把子秋吓了一跳,一种惧怕感霎时间从子秋的心底升起! 好可怕的人!!即便是那次面对阴阳家无数高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让他害怕过! 雪中的人危险地眯起了双眼,身形一闪,已经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子秋而来! “糟糕!”颜路和身侧的伏念皆是一惊,颜路伸手要将子秋向后揽去,但是已经太晚了! 少年的速度,根本不是常人能及! 危险的少年二 “糟糕!”颜路和身侧的伏念皆是一惊,颜路伸手要将子秋向后揽去,但是已经太晚了! 少年的速度,根本不是常人能及! “住手!!”从虚空中传来一声大喝。 少年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顿时停住脚步,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在看清来人的时候,他的嘴唇动了动,脸上的阴鸷之气也减了不少。 杜若一路踏雪而来,左额上绘的杜若花在火光映照下,折射着金银色的光辉。少年盯着女子眉心上那精心绘制的花朵,眼中渐渐有了光彩:“杜若!” 墨衣的少年笑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立刻扑到了杜若的怀里:“杜若,你回来了!” 见杜若赶来,息颉城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赶忙打水取雪想尽各种办法来灭火。 江离和杜若的年纪相差并不大,但江离的个子却比杜若要高了一个头,此刻江离像个孩子般的搂着杜若,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蹭着。那副可爱的模样与刚才肆意纵火的少年判若两人。 杜若抬手抚摸着江离的头发,也像是安慰一个孩子。渐渐地,她的手在江离不注意的时候移向了另外的地方。 墨蓝的长衫在风中翻卷着,也许是由于刚才江离以火攻击的动作太大,他的衣领都松了些,露出江离的脖颈来。杜若掀了掀衣领,不禁蹙眉。 ——果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杜若的左手还揽着江离的头,轻轻拍了拍他:“没事,我回来了。” “恩。”江离嘴边含着笑容,又在杜若的肩膀上蹭了蹭。 杜若的另一只手,则停留在江离的脖颈上方,淡黄色的流光在掌心聚集。不多时,流光散去,杜若将赖在他身上的人搬开:“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拿他们撒气?” 杜若所指的“他们”,即是遭了秧的息颉城弟子们。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江离撅着嘴,脸上有了几分愧疚之色。 “……”杜若沉默了一会儿。江离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虽然他已经是个十八岁的人了,但是江离的心智,却由于“那个东西”,一直停留在四五岁的时候。 每当“那个东西”再次活动,并且冲破了江离潜意识的压制之后,江离的力量就会成倍的扩增,那时,他心底深处对于杀戮的**也会成倍增加。 ——再这么下去,师尊的担忧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若一个人想着,一时忽略了在他面前的少年。 “杜若,你在想什么?”江离终于肯将头从杜若的肩上拿开,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副求知好学的样子。 杜若抬头望着她,眉梢豆大花朵为她增添了几分女子的柔美气息:“没有。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江离立刻点点头,开心的样子没有半分伪装:“恩!” 正在这时,却见百草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刚一停下,就用两手支着膝盖:“我说杜若……你跑得也太快了……” “我是用了轻功,你用跑的,当然比你快。”杜若白了他一眼,又关切地摸了摸江离的头,“乖,我带你回屋里休息好不好?” “好!”江离开心地笑着,真就在杜若的带领下回了客房,还一边笑道,“我要听杜若给我讲故事!” 看着两人走远,百草一脸的苦瓜相:“这个杜若,只有对江离的时候才会像个女人。” 危险的少年三 “好!”江离开心地笑着,真就在杜若的带领下回了客房,还一边笑道,“我要听杜若给我讲故事!” “好,给你讲故事。”杜若宠溺地安抚着江离,活像是一位母亲。 看着两人走远,百草一脸的苦瓜相:“这个杜若,只有对江离的时候才会像个女人。” “师兄,这些墙……”有息颉城的弟子走了过来,一脸的难为情。 毕竟现在他们是住在道家的,本意是想诸子百家联合对抗嬴政,但是彼此之间还没熟络就先把人家的房子烧得面目全非,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呃……”百草似乎也才想起江离闯出的大祸,面色更是难堪。 环顾四周,这里的响动已经把各个流派的人都招来了。百草忽然觉得,他能明白家丑不外扬是有多么重要的了。 对众人尴尬地笑了笑,百草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人群里玄楚,忙把他往前拉了拉。 ——这一身白衣,跟雪一个颜色,还真是不好找。幸亏旁边有个红衣服的姑娘,这才把他给找着了。 百草在心底碎碎念着。 “呃……对不住,对不住啊,”百草挠了挠自己的头,“江离他的心智只是一个小孩子,偶尔会闹出点事儿来,在息颉城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一开始忘了跟你知会一声。” “……”玄楚沉默着,看着百草。 百草被他这样淡定、捉摸不透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心里更是没了底。 ——看这表情,好像不大高兴? ——也对,这种事,换谁都不会高兴的。 ——但是,这冷冷的眼神,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呃……你放心,我们会看好他的。其实……”百草说话的声音更轻了一点,嘴边的笑容也变成了苦笑,“其实只要有杜若在,江离就不会带来麻烦的,只是今天杜若出去了会儿……” 说来说去,百草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还是冷着一张脸? ——这个玄楚,平日看着倒是挺温和的,可面无表情的时候简直比自家的大师兄还可怕…… 而实际上,玄楚倒并没有生气。 他依然是冷漠的容颜,脑海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个黏着杜若的江离和随手乱丢火球的少年真的是同一个人?!! “没事,”半响,玄楚才应了一声,嘴角又扬起淡淡的微笑,“我会派人将这里的房子修缮一下,诸位可以先搬到东侧客房,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把这里恢复。”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怎么好意思。”百草的脸此时居然染上了一片红晕,他挠着自己的头,赶忙谢绝。道家不生气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他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不过,他们道家到底是有多大?这么多人来这儿,居然还有空房? 玄楚也并不多家推让,微笑着颔首:“玄楚这就派人帮你们修缮。” 玄楚拦住一位正在救火的人,低声吩咐几句,又对百草说道:“玄楚还有其他事,就不多停留了,希望百草兄不要介怀。” “不会不会。”百草连忙摇头。 在玄楚“先行一步”之后,百草长吁了一口气:明明犯错了的是息颉城,却有一种道家在给息颉城赔礼的感觉,道家的待客之道真是没的说。 ——果然,这种和人交涉的事情以后还得白玉师兄来。也不知道白玉师兄找着石兰了没有。 诊断一 玄楚并没有再多言,转身要去找符想衣的时候,却发现符想衣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幸亏符想衣的一身红衣很容易辨别,玄楚一眼就看到了正与今瑶和悠在攀谈的人。 “悠在姑娘。”玄楚走近,先是与悠在打了声招呼。 “咦,是玄楚呀。”悠在笑了笑,“听想衣说,她是安平镇的大夫,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下……‘借用’想衣一会儿呢。” 符想衣并不说话,嘴角含笑地看着玄楚。 玄楚也偏头看了看她,面容清秀俊朗,一身白袍披在身上,犹如雪中的谪仙。 符想衣的气质对玄楚而言是陌生的,妖娆如赤练,活泼如今灵,而符想衣,却似乎是处在这两个人的中间地带。她的妖冶从清新中隐隐透出,并不惹人生厌;活泼大约是由于年龄的因素被淡化,并不过于吵闹。 “所以我想,”悠在接着说道,“让她帮墨家的伤员诊断一下。人宗的岚夏前辈要照顾诸子百家的太多人,请想衣帮忙的话,也可以减轻岚夏前辈的负担嘛~” 在诸子百家赶往道家之后,几乎所有的伤员都是交给人宗的岚夏长老以及他的诸位弟子的,岚夏每日忙东忙西的,悠在实在是不好意思去麻烦他。 玄楚笑道:“悠在姑娘客气了。符姑娘虽是玄楚领上函谷,但依然是医家之人,悠在姑娘想求符姑娘帮忙,也无须征求玄楚同意。” 在一旁的符想衣听了,无奈地摇摇头,轻声呢喃:“好吧,又变回‘符姑娘’了。” “而且……”悠在接着道,“听想衣说,她也能解阴阳家的咒印异术,我在想一些岚夏前辈不能解决的病症,也许想衣能治好呢?” “符姑娘,能解阴阳家的咒印?”闻言,玄楚有些吃惊。人宗的岚夏长老虽然擅长医术,但对于阴阳家的异术却是束手无策,许多中了咒印的弟子,只能一直背负着不知何时会发作的咒印,却什么都做不了。 倘若符想衣有解除咒印的办法,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一些简单的咒印,我倒是有点办法。”符想衣笑着,“不过我对巫蛊异术钻研不深,有的咒印我也无能为力。” “哪怕有一点希望也是上天眷顾。”玄楚浅笑温和,后退一小步之后,竟握拳对着符想衣行礼,“诸子百家承蒙符姑娘大德,感激不尽。” 见自家的师叔都已经握拳行礼,今瑶连忙站到了符想衣的对面,也行了一礼。 符想衣万万没有想到天宗的大弟子竟会因此对自己行礼,一双明眸里充满了诧异,赶忙说道:“玄楚公子这是作甚?行医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哪里算是‘大’德?” “……” “想衣,玄楚就是这样的,”悠在也是一愣,随即笑着对符想衣说道,“别看玄楚不冷不热的,但他对任何人都很关怀,就像是道家人的大哥哥一样。” 符想衣一阵沉默。 关怀?可她明明看到过玄楚眼底的淡漠。 不论对谁,玄楚的言辞都是礼貌优雅的,太端庄的语言拉长了他与其他人的距离。而此刻,玄楚仅仅因为她能解除诸子百家身上的咒印——甚至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挽救中咒的诸子百家——就对她行礼,足以见得他对生命的重视。 难不成,他是关心着每一个人的生死,却又刻意和任何人保持距离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诊断二 见符想衣不应声,似乎是不敢苟同的样子,悠在凑在符想衣的耳边,悄声:“以前,玄楚脸上常常挂着微笑,就算只是客气的笑笑,也能掩盖掉几分冷漠。只是上次阴阳家一战之后,玄楚微笑的次数明显少了,外表给人的感觉……很冷。但其实,他还是很关心大家的。” “哦……”符想衣望着玄楚,点点头,“两位放心,符想衣一定竭尽所能。” 闻言,玄楚才把紧握的双手放下,也并不多问他们两人悄声说了什么。 “不过……”符想衣用手指点着下巴,眼的余光望着玄楚,红唇扬起妖冶的弧度,“如果玄楚公子真的要感谢的话……” “?”玄楚望着红衣的女子,心下疑惑。 符想衣笑道:“以后玄楚公子不用称我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这……”玄楚觉得符想衣的这个要求很奇怪。 “说起来,”悠在也看着玄楚,道,“似乎除了同门,玄楚对任何女子的称呼都是某某姑娘呢。” 玄楚尴尬地笑了笑,刻意避开了称呼的问题:“诸位如果不介意,玄楚便随诸位一起前往墨家的住所,诊治之后玄楚也好为符姑娘安排住所,如何?” “咦?原来你还记得安排住所的事情。”知他是故意回避,符想衣也不再多言,笑看着玄楚,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玄楚并不做声,只是浅笑着作为回应。 符想衣挑了挑眉,已经稍稍习惯了玄楚冷冷淡淡的态度,也不再做声。 倒是悠在还没有觉出什么,笑道:“那就这样,我们现在就走。今瑶你呢?” 一直沉默的今瑶便道:“快到晚膳时间了,我去看一下那些师弟们。”说着,今瑶欠了欠身:“今瑶先行一步。” “今瑶。”在今瑶刚走了一步的时候,玄楚叫住了她,语气不冷不热,“符姑娘吃不得性寒的东西,你吩咐他们为符姑娘单独做一份膳食。” “是。”今瑶行了礼,这才离开。 “吃不得性寒的东西?”悠在一脸疑惑地看着符想衣。 “也不是吃不得。”符想衣笑了笑,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翘起,极是好看,“只是生性体寒罢了,没有玄楚说的那么严重。” “总还是要注意一下。”玄楚嘴边依然是那百年不变的笑容,与平常无异。 - 在悠在的带领下,几人很快就到了墨家的客房。 先前,岚夏长老已经为墨家人诊断过。并非是墨家信不过岚夏的医术,只是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现在大家回复得如何了,让符想衣再来诊断一下终归不是坏事。 虽说同行为敌手,但岚夏长老平易近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介怀的。 “这个……”在查看到班大师的时候,符想衣愣了愣。 班大师的右手,是机械制作的。木制的机械手让符想衣吃了一惊:“莫非您就是墨家的班大师?” 墨家机关术在六国闻名,班大师身为墨家的老人,机关术更是出神入化。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墨家班大师的右手,是木制的机械手。因而看到机械手的一瞬间,符想衣就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姑娘见笑了。”班大师因为疼痛,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符想衣摇了摇头,开始拆班大师右臂上半部分的绷带——班大师的下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截去,装上了机械手,但是他的上臂还是好的。 拆开班大师右臂的绷带可以发现,有一道极其丑陋的疤痕从肘部一直向上延伸到肩膀,伤痕深入皮下一分长短,嫩红色的皮肉向外翻卷着,看起来极是可怖。 红衣的女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伤,很奇怪是吧?”悠在说着,似乎是不忍去看那道疤痕,悠在将脸转向一边,“明明只是外伤,血也已经止了,但是这么些天,丝毫没有愈合的征兆。” 玄楚看到伤口也是一阵惊异,蹙眉说道:“……甚至,都没有结痂。” 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可以阻止愈合,伤口都会结痂,而班大师胳膊上的这道可怖的伤口,竟然就像是几秒前刚受的新伤一般! 诊断三 符想衣轻轻抬起班大师的右臂,凑近了仔细观察着。 也许是因为男女之分,班大师的脸上竟燃起了一片红晕。符想衣显然是察觉到了班大师脸上的彤云,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倒是悠在,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班大师笑道:“咦,检查伤口而已,班老头你脸红个什么?” “胡、胡说!我才没有脸红!”班老头鼓着嘴争辩,可那腮上的红晕反而更明显了。 悠在笑得更是开心:“嘻,少来,耳朵都红了~” “哼!”班大师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旁。 班大师脸红的模样,让玄楚和符想衣都忍俊不禁,只是两人笑得并不像悠在那么明显。 没过多久,符想衣将班大师的胳膊轻轻放下。见她已经检查完毕,悠在赶忙问道:“怎么样?” “是咒印。”符想衣回答道,“而且是随着伤口的产生结成的咒印,这么快的速度必然不是泛泛之辈。看来,阴阳家为了对付你们,出了狠招呢。” “会有生命危险吗?”悠在赶忙问着。阴阳家的狠辣他们自然已经领教多次,现在既已知道是咒印作祟,是否会有生命危险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不会。”符想衣摇了摇头,“要解这个咒印也不难。只是解印时要承受莫大的疼痛,不知班大师能否熬得住……” “姑娘尽管动手,我这一把老骨头,熬得住便好,熬不住也是命。”班大师紧闭上双眼,说着。 符想衣正欲解咒,却被人一拦:“等等!” 拦住她的人正是悠在:“如果咒印不解,那会怎样?” 符想衣看了看悠在,明眸如水:“不解,伤口一直在,这条胳膊也会废了。我想那个人下咒的时候,一定没想到班大师的右手是机械手。” “……”悠在思索了一下,万分诚恳地问着班大师,“解咒很痛的话……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制造一个机械胳膊?” “……”可以感觉到周围一阵沉默。班大师用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凌悠在看了好一会儿,仿佛还没有明白她的话。 “臭丫头!咒印能解我干嘛不解?我傻么我!”班大师终于理解了过来,用自己完好的左手狠狠敲在了凌悠在的头上,“还机械胳膊?你当机关术那么容易?!” 悠在捂着自己的头,欲哭无泪:“我不是怕你疼么……” 她好歹也是墨家的统领,班大师竟然想敲就敲她了。她也是担心班大师熬不过解咒的痛苦,所以才有不解开咒印的考虑的。既然右手已经是机械手了,再把“机械”的部位加长一段应该也不是问题? “悠在姑娘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玄楚也说道。 “疼算什么,”班大师撇了撇嘴,“符姑娘尽管动手,我就不信我老头子还会被疼死?” “……这可不是玩笑。”悠在还是有些担心,又添了一句。 “臭丫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看得出,班大师并没有真的生气。 班大师当然明白悠在是为了他好,只是在他而言,顶着一个咒印到处乱跑,怎么都不是让人舒服的事情。何况若这咒印一直在,伤口永远像是新伤,动一下都会有揪心的疼痛,实在也不是班大师能忍受得了的事情。 符想衣也想了想,说道:“若是扛不住,尽管开口,想衣定会止住。” “恩。”班大师闭上眼,等待着符想衣的治疗。 “对了,”玄楚好像想起了什么,探向自己的袖子,从里面取了一个精致的雕花瓶子,递给了悠在,“这药丸有止痛麻醉之能,效果极佳,希望对班大师有用。” 闻言,悠在笑得极是开心:“玄楚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极好的药丸。喏,班老头,你可得熬过去啊。” 说着,几粒药丸已经被强塞到了班大师的口中:“臭、臭丫头!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见班大师的脸上又起了红晕,悠在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这个班老头,脸皮倒是挺薄的~悠在接着笑道:“‘授受不亲’不是儒家人的规矩么?墨守成规的班大师也受儒家思想的熏陶了?” “臭丫头你又胡说!看我好了以后怎么收拾你!” “等你好了再说吧~~” “……!!” “啊啊!痛痛痛!!!” “服了药丸还说痛!班老头你有点差劲哟~” “臭!丫!头——!” “……安静。” 冷冷的,是符想衣无奈的声音。 为谁白头一 “卫庄大人,天渐凉了,早些回屋去罢。”女子的声音极轻,却还是将站在空地上的黑袍男子惊到了一瞬。 自己,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来…… 黑袍的人将手中攥着的竹简握的更紧了些,直到竹片被内力击成了暗绿色的粉末,他才缓缓松开手。 赤练便只看到齑粉从卫庄的掌心撒落,印在了白雪覆盖的地面上。 赤练颇为疑虑,却也并不去问那竹简上写了什么:“卫庄大人如此入神,不知是在想什么?” 卫庄抬头,望了望东郡崇山上缓缓飘落的雪,呼吸之间,口中温热的气息凝结在了空气里。 回想起从那个人,以百步飞剑带着天明从秦军手下逃脱,到而今儒墨百年基业尽毁,甚至流沙第一杀手……都已然丧命。 这一年来经历的事情,竟似乎比自己活过的几十年都要长得多,长得多。 正在女子要再次开口的时候,白发的人忽然问道:“赤练,你可有后悔过?” 女子一怔,那一刻,她的明眸如一潭澄澈的湖泊。良久,赤练宛然一笑:“赤练不知何为后悔。赤练只知道追随大人,并不知,何为后悔。” 卫庄斜睨过去,白雪对比之下,身侧的女子竟更显妖娆起来。 多少人如赤练这般追随着自己,但又有多少人能如赤练这般死心塌地。 “我在想,那些人,可曾后悔?”说话时,卫庄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 赤练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是指……盖聂?” “不,那人肯定不会后悔。我了解他。”卫庄摇了摇头,“我是说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第一个从我剑下逃脱的高渐离,策划博浪沙之击的丞相之子张良,口口声声说着毫无牵挂却拼命保护对方的白凤,还有那些墨家人,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以及……凌悠在。” “大人?”闻言,赤练惊讶地微张红唇,以往,在这个流沙之主的眼中,从来都只有剑和盖聂,而这一次,卫庄居然也开始考虑起别的东西了。“大人,怎么忽然提起这些?” “嗤,”说不清是苦笑还是自嘲,卫庄摇了摇头,“也是,这本不该是流沙该想的东西。” 白发的人立在高山之巅,刺骨的风划过他的面庞。他合上眼,仿佛是休息了一会儿,理了理思绪后,问到身侧的女子:“麒麟那里,可有消息?” “目前还没有,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赤练应着,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面前白发黑袍的男子。 东郡诸峰是流沙的领域,若不是在与诸子百家的对抗中流沙元气大伤,他们也不会回到东郡养精蓄锐。 在卫庄的心里,从来都是和盖聂的三年之战高过一切。什么帝国,什么流沙,也都不是卫庄真正在意的东西。只是现在,听卫庄今日的话,分明是已将很多事情上了心。 赤练确实很好奇,卫庄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而又是什么,会让他改变? “在想什么?”卫庄蓦地问道。 “……”赤练本想回避过去,可是那份好奇还是让她忍不住说了出来,“卫庄大人今次,似乎变了许多。” “哦?”卫庄偏过头,颇为好奇地看着赤练。 “……在之前,卫庄大人,从来不会忧心除了‘剑’以外的任何事。” 卫庄看着那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人,自嘲道:“是么?但人,总是会变的。” “就像我都快忘了,这一头华发究竟是为何而白。” 为谁白头二 “就像我都快忘了,这一头华发究竟是为何而白。” 说罢,黑袍男子转身往回走去,只留了赤练和地上竹简的粉末在雪中。 不知道是不是赤练的错觉,卫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这个流沙之主内心深深的疲惫和落寞。 怎么会呢? 他可是流沙的首领,冷静霸道的鲨尺之主。当年冲出韩宫,他不曾疲惫;当年与盖聂决裂,他不曾落寞;到底是什么让他多年来的隐忍被击垮? 赤练的目光定格在竹简的粉末上,蹙眉,却是毫无思绪。 “来人。”对着虚空,赤练吩咐了一句。 便见到一个人影不知从何处赶来,单膝跪在地上:“赤练大人有何吩咐?” “今天,可有谁给卫庄大人送信了么?”赤练的语气倏地增了八分冷酷,世人传她手段很辣,冷血无情,也不是毫无道理。 “并没有。”对方如实答道。 “哦?”这更让赤练好奇了,白凤不在,那就不可能用鸟儿传信,她养的蛇今日也没有用过,那这竹简又是怎么来的呢?“卫庄大人今日,可曾下过山?” “没有。” 赤练心中更是疑惑,皱了皱眉:“没事了,下去吧。” “是!”话音刚落,对方已经不见了人影。 流沙从来都不缺杀手,只是缺少那种能以一敌百,敢离开暗处、展露在敌人面前的高手。但是,杀手只要能杀得了人便是,谁又在乎是在暗处还是在明处? 只如今,境况却是变了。 - “荆!天!明!你给我站住!!”刚吃过晚饭,便听到墨家某位首领毫不顾形象的大喊。 “就不就不我就不~”天明跃了几下就跳到了树上,在松树上站定,冲下面的人扮着鬼脸,“来啊~你来抓我啊~” 凌悠在揪着自己的白袍,在树下已是累的气喘吁吁:到底是哪个混蛋教他轻功的,这小子现在溜得更快了。 “嘿嘿,抓不到了吧~”墨家的巨子大人站在树枝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在道家的这些日子,荆天明几乎是日日都要惹出麻烦来。比如现在,晚饭时在墨家的凌首领放在盘中的红烧肉掺了一大片辣椒,又在她被辣得到处找水的时候很好心地——递了一杯烈酒过去。 凌悠在想都没想,直接把一大碗酒当做水灌了下去,紧接着口中、吼中火辣辣得疼的滋味,直接让这位首领暴走 。 “荆天明,你这是要作死是么?恩?!”悠在单手掐腰,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在嘴边扇着风。随之,她暗暗一笑:不认真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真把我当病猫了?荆天明,躲到树上……这可是你自找的。 此时,天明正在树上开心的蹦来蹦去。却忽而听到四周窸窸窣窣地作响,他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疑惑地看着四周的松针微微颤动。 糟、糟糕! 意识到危机的天明瞬间脸色铁青——他居然忘记凌悠在能够控制植物了!! “救命啊!!”伴随着天明的哀嚎,嫩黄色的身影赶忙从树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细密如雨的松针聚合到一处,伴随着天明跳跃的轨迹扑了下来,直指向墨家那个不捣乱就难受的巨子大人…… 咒印之疾一 “救命啊!!”伴随着天明的哀嚎,嫩黄色的身影赶忙从树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细密如雨的松针聚合到一处,伴随着天明跳跃的轨迹扑了下来,直指向墨家那个不捣乱就难受的巨子大人…… 松针在空中打着旋,在天明身后追得紧,但即便如此,天明还是要抽了时间朝身后的女子大喊:“悠在首领!你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都不脸红吗?” “首领?”凌悠在冷笑,“那你这个巨子大人这么捉弄自家首领,你大叔知道么?” 说话间,大片的松针一股脑儿地追上了天明,冲到他面前,又如漫天密雨般刺入了雪里。眼看就要冲进松针里面,天明赶忙逼着自己收力停下。 “巨子大人,怎么不跑了?”凌悠在含笑慢慢走到天明的面前,虽然嘴角上扬,但她的脸上,分明是极度不快的表情。 ——惨了惨了,这下逃不掉了。 心知自己轻功再好,都敌不过墨家这个新任的统领,天明干脆站直了身子,扬了扬头:“大丈夫不惧生死,也绝不会畏罪潜逃!” “咳……”凌悠在干咳了声。 这个天明,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悲壮?不过“畏罪潜逃”这个词……倒还真是用对了。 “少废话,荆天明,你捣乱居然都捣到我头上了?”凌悠在说着,弯腰,用指尖挑起天明的下巴。 ——呃……等等,这个动作好像不对…… ——按照正常步骤的话,应该是揪耳朵才合理。 心下想着,趁天明还没反应过来,凌悠在默默地把手往后撤。目光一瞥,却意外地看到天明的脖颈上,有暗紫色的浅浅印记。 听盖聂说过,这是阴阳家月神所下的咒印。 原本打算让夙星帮忙解除这咒印,但不知为何,夙星却没有这么做。以至于现在,这个咒印还是牢牢地印在天明的身上。 而且…… “对了,天明,你脖子上的玉佩呢?”发现天明的玉佩不见了,凌悠在忍不住好奇问道。 “这个啊……”天明低头看了看原本应当垂着玉佩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弄掉的,那还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什么时候掉的?来道家的路上?”因为在诸子百家西行入函谷的时候,凌悠在前往了天南海岭,所以并不知那一路上诸子百家遭遇了什么,也因而有此一问。 天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大概是掉在了小圣贤庄吧。” 说话间,天明澄澈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了水光。 ——糟糕,这是要哭!? 凌悠在素来看不得流泪,连忙岔开话题:“你大叔,没有跟你提过你脖子上的东西吗?” “大叔说过,”天明探手摸了摸脖颈,“大叔说这是一种奇怪的病症,要找很厉害的大夫才行的。” 凌悠在略微一惊,原来并没有告诉实情吗? 想来,大叔也是担心天明会害怕,不想他跟阴阳家有太多的交集才会这样说的吧。 但是现在看来,大叔的那些心意,几乎都是白费了。 毕竟如今,天明身为墨家巨子,月儿又被阴阳家带走。天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阴阳家毫无交集吧。 - --------【不】-【更】-【文】-【这】-【样】-【好】-【吗】-【,】-【这】-【是】-【解】-【释】-------- - 捂脸,昨天和娘亲下去逛街逛了几乎一天,偷懒没有更文。 今早早起抢课,结果学校的系统又瘫痪,抢了一上午还是什么都没抢着【坑网速,坑系统,要被欺负哭了t t】午睡醒来就已经是四点多了,然后赶忙爬起来更文。。捂脸,某悠会努力不断更的!另外就是求评论求推荐求收藏!!捂脸。。。 咒印之疾二 凌悠在素来看不得流泪,连忙岔开话题:“你大叔,没有跟你提过你脖子上的东西吗?” “大叔说过,”天明探手摸了摸脖颈,“大叔说这是一种奇怪的病症,要找很厉害的大夫才行的。” 凌悠在略微一惊,原来并没有告诉实情吗? 想来,大叔也是担心天明会害怕,不想他跟阴阳家有太多的交集才会这样说的吧。 “很厉害的大夫?说起来,道家不正有一个?”两人正聊天的时候,道家的则年走了过来。 “则年,是你啊。”悠在站起身,笑道,“你说的很厉害的大夫,是指符想衣?” “正是。”则年应道。 天明自然知道符想衣此人。在她刚进入道家的时候,天明正和道家的松珑子前辈博弈;后来蜀山的江离放火烧了道家的房子;当时围观的一应人等里也有她,再后来符想衣应墨家之邀为班大师诊治,天明也是见过她的。 只是两人却从来没有正面交流过。 “道家的岚夏前辈给我看过,他都没有办法,那个符想衣……也不见得治得好吧?”天明撇了撇嘴,轻声嘟哝。 “你小子……”悠在看着天明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怎么总是对刚认识的人这么多芥蒂?” 悠在倒并没有说错。 从一开始的端木蓉,到后来的夙星,甚至是悠在自己,刚结识天明的时候,都是与他交流不多的。 天明依旧撇撇嘴,不应声。 则年笑道:“岚夏前辈虽然为巨子大人诊断过,但毕竟对诡秘之事所知甚少,想必那位想衣姑娘能对巨子的病疾有所了解。” 诡秘之事。 悠在注意到则年并没有直接说出咒印二字,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悠在和天明的对话,因而有意回避过去,想帮盖聂一起把这件事情瞒下去。 悠在附和道:“对啊天明,说不定想衣真的能帮到你呢。” “……”天明低头沉思了一下,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好。” 大约是怕盖聂担忧,天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经过除夕那晚,与阴阳家的对战后,盖聂又添了新伤,此刻更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对了!说起来,我倒是又想到了一个大夫。”三人结伴往符想衣的住所走的时候,悠在忽然说道。 “谁?” “唔……是个很不错的大夫,只是住得有点远……”悠在摆了摆手,叹气,“算了算了。” 她想到的那个大夫,也是医术极为高超的女子。不,应该说是少女。 住在远离尘世的天南海岭。 - 没有多久,悠在和天明就在则年的带领下到了符想衣的客房。 道家规模算不得小,悠在来这里也已经半月有余,但是她实在懒得记路,平时也只是在墨家弟子居住的客房范围走动,以至于到现在都对道家的建筑格局不甚了解。 天明就更不用说了,每日吃饭睡觉练剑博弈,去的只有四个地方,道家七拐八弯的路早就让他头晕了。 因此两人只能麻烦则年为他们引路。 “想衣姑娘就在里面,则年就不打扰了。”带着两人到了目的地,则年很识相的回避。 “麻烦则年了。” 咒印之疾三 只是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敲了很久的门都不见有人出来,看来房间里并没有人。 “诶?这就奇怪了,想衣会去哪儿呢?”悠在一手点着下巴沉思着。 符想衣刚到道家,应该人生地不熟的才是,现在已经都是傍晚了,竟还没有回来? “恩……”天明索性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从旁边拔下一棵枯草,“说不定是又饿了,去厨房找吃的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收到悠在的一记白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只知道吃? “想衣不在,看来今天是不能找她了,不如我们改天再来?”悠在提议道。 天明瞪了她一眼,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可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天明坐在石阶上,渐渐没了精神:“悠在,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诶?”悠在略有吃惊,看着在石阶上玩着枯草的孩子,问,“为什么这么问?” 天明按着自己脖颈上的淡紫色符印:“忽然想到,这一路上,大叔被偷袭暗算、被墨家的人误会,身负重伤也要保护我,可是我却不能为大叔做些什么。月儿被阴阳家的人带走,我也救不回来;少羽礼义骑射,样样都比我强……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这样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 悠在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孩子,这样自责的天明,让人不免生出一点怜惜。悠在蹲下身来:“怎么会什么也做不了呢?今天你没有因为咒印的事情打扰大叔养伤,也是为大叔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啊。” “……如果是少羽的话,大叔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吧。” “……”看着天明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悠在实在不忍,只是她自己也不是很会安慰别人,只能绞尽了脑汁想着说什么话才会让天明不至于更受伤,“但是你就是你,每个人存在肯定会有其必然的价值。现在就否定自己未免太早了些。你不也成了墨家百年来年纪最小的巨子吗?” “可这样就能证明我的价值了吗?我这个巨子……根本就名不副实。”天明皱着眉,显然没听进悠在的话。 “咳……”悠在清了清嗓子。名不副实这个词……其实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悠在摇了摇头,甩开脑袋里的这个想法,继续道:“前任巨子大人肯让你接替他的位置,一定有他的原因。你现在既然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就要努力变强,而不是一味的怪自己,懂吗?” “我懂~我也有很努力的练剑……可是,那些剑法什么的,实在是太乱了~!”天明一着急,揉起自己的头来,显得极为痛苦的样子。 “她说得不错,比起在这里怪自己不强,倒不如拿出些实际行动来。”听这声音,是符想衣? 悠在抬起头来,果然见到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了他们面前。 ——居然都没有觉察她的到来。 按理说,雪地上行走,更易发出声响才是。而符想衣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面前,凭凌悠在现在的修为,居然也丝毫未觉。 咒印之疾四 “奇怪的病症?”符想衣略是疑惑地看了看天明。 屋里燃着火炉,比外面暖和许多,天明就直接凑在炉子旁边取暖。 趁天明不注意,悠在凑到符想衣耳边,悄声道:“是阴阳家的咒印。” “!!”听闻此话,符想衣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应道,“明白了。” “天明巨子,请过来让想衣看一下吧。”符想衣说着,走近天明,俯下身来。 天明也乖乖的歪着头,把脖颈处那一片紫黑色的印记暴露在空气里。 ——什么?! 那紫黑色的咒印刚映入符想衣的眼帘,便将她惊住。符想衣并没有接着仔细看下去,只当场愣在那里,朱唇微启,死死地盯着天明脖颈上的咒印。 就仿佛那咒印有着强大的威力,让符想衣动弹不得般,半响,红衣的女子都没有动作。 见符想衣似乎受到很大震惊般地愣在那里,悠在问道:“想衣,怎么了吗?” “不,没事。只是……”符想衣僵硬地扯出一丝微笑,拨了拨天明耳边的头发,将紫黑色的痕迹遮住,“很抱歉,我对这个‘病症’所知并不透彻,恐怕……帮不到你们了。” “……”闻言,天明低下头来,眉毛都要蹙成一团。 “呃……没关系,我们 再去想别的法子就是。”悠在摆摆手,“麻烦你了。” “没有,我也没帮上什么。”符想衣略显歉意地笑笑。 “天明,走了~” “恩……哦。麻烦了。” 将两人送出门,符想衣面色凝重地回了屋。天明的那个咒印,她解不了,也不能去解。因为,那是阴阳家已亡故的月神亲手下的咒印。 可是为什么……月神要对那个并无多少修为的孩子下这样的咒印…… 看来阴阳家,还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她不曾知道。 符想衣思衬着,刚要坐下,却又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果然见到悠在和天明两人,符想衣略是诧异:“怎么了?” “……我们……不认识路……” “……” -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太早,刚吃完饭没过多久,整个函谷便被夜色笼罩了起来。 迷蒙的夜色中,瞻紫楼边,似乎能看到一个人影在走动。道家弟子喜着白衣青衫,也故而,玄楚一眼便能断定那人是同门弟子。 只是这大半夜的,在瞻紫楼底下的草丛边翻翻找找,是在做什么? 玄楚看了那人影许久,清亮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那人的身形一滞,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起身,转头:“呃……玄楚师叔,是我。” 趁着月色,玄楚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则年?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呃……今天路过瞻紫楼的时候,掉了个贴身的物件,因此……想来找找看。”则年的言辞略有些结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玄楚笑得温和:“是什么?我帮你一起找找看。” “呃……这个不用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猜……恐怕是找不到了,”说话时,则年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似的,左看右看,“算了吧,哈哈……” “那师叔,则年便先走了。呃……再见。”匆匆说了这么一句,不等玄楚回答,则年便已经快速溜开。 玄楚本想叫着他,可是则年早已溜得不见人影。 瞻紫楼边,明显能看到有一片草木被压得弯下身来。皎白的月光洒在沾了雪的草木上,更显了几分苍凉。 ——诶? 玄楚望向则年离开的地方,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 ——则年往日,不是最珍爱花草的吗? 错堪一 玄楚望向则年离开的地方,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 ——则年往日,不是最珍爱花草的吗? “不愧是道家的大弟子,连皱眉的模样都这么好看。”好听的女声从玄楚的头顶传来。 玄楚循声望去的时候,人影从松树上跃下,玄楚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墨蓝色的流光。待那人站定,玄楚这才认出那正是蜀山息颉城的杜若。 杜若的面容生得娇俏,额上的杜若花在月色下仿佛泛着星星点点的光。玄楚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看得愣了。 定了定神,玄楚笑道:“想不到杜若姑娘也在。这么晚了,江离他……” “江离啊……他已经睡下了,”杜若仿佛卸了担子一般的舒了口气,忽然“扑哧”笑出声来,“你莫不是担心,我一刻不在江离身边,他又会烧道家的房子?” 闻言,玄楚也不禁笑了起来:“姑娘见笑了,实不相瞒,玄楚的确有那么几分担心。” 月光下,玄楚的一身白袍犹如镀上了一层银色,让人在漆黑的夜幕里都能捕捉到那么一点银色的光亮。 杜若一手挽着耳边垂下的碎发,打量着眼前的道家大弟子,笑着解释:“出门的时候,我在江离的房间里点了安神的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枯菀(菀有四个读音,此处取yu,四声,音同遇)也会立刻跑过来告诉我的,放心。” “枯菀?”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玄楚因问道,“可是师父曾说的,蜀山特有的蛊貘?” 杜若挑眉。蛊貘是蜀山特有的用来传递信息的工具,息颉城弟子离开蜀山不过几日的事,道家竟也知道了?虽说道家也一直以清净为本,但是消息倒还蛮灵通的嘛。 “我息颉城刚入世不久,想不到你们竟已知道‘蛊貘’的事情了。” 百年间,蜀山与南疆,素来被称作最神秘的两个地方。 息颉城避世许久,蜀山许多物种方药都不为人所知,蛊貘即是其中之一。蛊貘的外形与貘相似,但是体态极小,一只手掌就能将它托起。蛊貘的爬行速度也极快,如果结合蜀山特有的阵法,千里传信也不在话下。 “只是听凌姑娘说,在桑海城的时候,息颉城的弟子曾用蛊貘传信。”玄楚笑着解释了原由,“蜀山的很多东西都与外界不同,如果有机会,我倒真想看看那蛊貘的样子呢。” “那你该祈祷不是现在看见,否则就意味着江离又……”杜若笑得有几分邪恶,而忽然,她的脸色一变。目光盯向玄楚身后的草丛。 杜若的面色渐渐僵硬起来,她的目光所停留的被夜色笼罩的草地上,仿佛有什么在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响声。 玄楚尚未琢磨明白她的神情,却听杜若暗自叹道:“真不幸!”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迅速从草地上弹出,直接扑在了杜若的怀里。玄楚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黑影真容,便听杜若道:“江离他……真的出事了。” 错堪二 此时,墨家弟子休息的院子中,原本平静祥和的气氛因为一个少年的到来而变得肃杀非常。 墨家和蜀山弟子的住所只隔了一道门墙,符想衣刚把悠在和天明送至客房,那黑衣黑发的少年便从息颉城那边奔了出来,一脸煞气地看着三人。 原本夜色中,只能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悠在还以为是墨家弟子。 与那人说了几句话都不见他回答,三人正要走近的时候,那人影却向他们移动过来。待那人走出了蓊郁树木的阴影,暴露在月华之下,他们才看出那是一个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并且,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蜀山的江离——那个数日前火烧道家屋舍的人! 不知道是为什么,在那样浓重的夜色里,看见江离的第一眼,三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少年阴鸷的面容,幽暗的眸子,没有一丝弧度的嘴角,都显示出他的危险。 几人还没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少年左手持剑,如黑色的猎豹般向他们冲去! 仓促之下,符想衣和悠在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悠在情急之下一把抓起天明跃上了屋檐,符想衣则迅速弹到了松树上,震落了一树的旧雪。 几乎就在他们逃离的同时,江离已经到了方才他们所停留的地方,一道银色的流光迅速而霸道,充满了嗜杀的意味。 被悠在抱在怀里的天明咽了咽唾沫,那一剑,虽然没有划破他的喉咙,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如果在迟那么一会儿,那把银色的长剑,定会在瞬间削下他的头颅! 冬天的风,再怎么细微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少年缓缓抬起头,眸子向左一瞥,缓缓定格在符想衣的身上。 一袭红衣的女子正单脚站立在松树之上,她的手早在躲开那一剑的同时按在了腰间。那里,她的腰上,别着一副猩红色的弯刀。 ——左手持剑? 符想衣峨眉敛起,在少年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的时候,迅速握紧了腰间的利刃! ——果然,冲着她来了啊。 符想衣隐隐有了几分紧张。 她并不清楚蜀山的弟子究竟有多么厉害,但既然能让阴阳家都感觉到威胁而除之后快,能让诸子百家不论蜀山底细就拼命想要拉拢,那么息颉城中的人,想必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而眼前这个少年,更是危险至极。 江离在长剑上暗暗凝聚内力,淡黄色的光芒围绕在了银剑周身,如火焰,却没有火焰该有的温度。足尖用力一点,惊起了地上的落雪,少年猛力一跃,直冲符想衣而来!! “铿——!”兵器摩擦的清脆声响惊醒了原本沉睡的夜晚。 火红的双剑握在符想衣的手里,原本还抱着一点微渺胜算的符想衣此时,竟然只能做出防御的动作。 少年每一次攻击都用尽了全力,根本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异常薄弱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不论是内力、速度、稳定程度,都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 符想衣居然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瞬息之间,两人已从松树上打回了院子中心,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居然已经过了十余招! 符想衣吃力地应对着少年一次比一次狠的攻击,心下越发没有底气。 ——如果不是用那个方法,她绝没有赢得胜算! 错堪三 符想衣吃力地应对着少年一次比一次狠的攻击,心下越发没有底气。 ——如果不是用那个方法,她绝没有赢得胜算! ——不,就算自己用了……也不一定会胜过他!如果江离这种状态能持续下去的话……一定是个可怕的对手! 正在符想衣计量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藤蔓攀上了江离的左臂,藤蔓的另一头,悠在正费力的桎梏着。 可是,江离只是将手腕一转,长剑贴着他的手背旋过去,瞬间就将缠绕了数圈的藤蔓贴着墨色长衫砍断!少年悬身,右手出掌,掌风直接击上了悠在的右肩! 而那处,符想衣本想趁机夺去少年的剑,可用不了一眨眼的功夫,银剑便又回到了江离的手中! ——好快!好准的剑法! 抬眼,正对上江离那双幽深的眸子。一种嗜血的光芒在他的眼中流转,除了嗜血,符想衣甚至感觉到了恨意! 恨?! 她明明从未与这人有过什么交集! -- “糟了!”待杜若和玄楚赶到时,正看到了符想衣被江离逼得一步步后退。银色的剑在江离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找准了每一个机会向符想衣刺去! 来不及多想,杜若一踩地,飞奔过去按住了江离的肩膀:“江离!住手!” 要是在往日,听见杜若这样吩咐,江离一定早就乖乖收了内力。然而这次,却没有那么简单。 少年的眸子在月光映衬下愈发深邃,他只是看了眼杜若,冷峻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放下剑的时候,少年肩膀一用力,弹开了杜若搭在他身上的手。紧接着,如风一般的向符想衣冲去! “江离!!” “小心!!” 符想衣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江离会失控至此,尚还呆愣在原地,一副弯刀紧握在手中。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早就没有挡下攻击的可能! 长剑惊风,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根本没有人能阻挡他的攻击! “铿——!!” 兵器撞击的声音异常刺耳。符想衣吃惊地看着闯入自己视线的人,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墨。 这么快的速度!! 玄楚侧手执剑,硬是抵住了少年疯狂刺来的一剑! 那一刹那,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已经凝滞,在月华下翻飞的白衣几乎要刺痛所有人的眼睛。能抵得住失控下的江离,哪怕就只是一剑,也是杜若只敢想想的事。 两人相持不过一瞬,又迅速弹开。 两剑相撞击时的剧烈摩擦将玄楚的手都震痛了,玄楚忍不住退了几步,他身后的符想衣伸手扶了下,这才稳住了身形。 另一边,江离也是退了半步才停了下来。 抬眼,两人的目光相对。江离握紧了剑,正要再冲上去,却被杜若挡住。 “江离,住手!”杜若蹙眉,额上的杜若花散着浅浅的光芒。 江离低头,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幽深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 “想衣,玄楚,你们没事吧?”悠在和天明已到了玄楚二人跟前,查看着两人的伤势。 江离大约是被那处的交谈吸引了目光,而刚朝那处望去,目光便定格在那一抹如血的红衣上!褐色的眸子也在那一刻骤然一缩! 觉察到江离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杜若赶忙按住了他! “江离!你怎么了?醒醒!”杜若轻摇着江离的肩膀,言语中充满了担忧。 也许杜若这样的呼唤真的有用,江离虽然并未从符想衣身上移开视线,眸子里却已经没有了方才令人畏惧的杀气。少年的眉头一刻也未曾松弛:“那个人……坏人……要、杀了她……” 长剑一直在江离的手中紧握,他整个人,还处在高度警戒的状态。 杜若回过头,看向正在一旁观察伤势的符想衣,而目光,却刚好撞上了抬眼望向这边的玄楚。 此时,玄楚的脸上已经没有平日的微笑,他的手搭在石桌上,符想衣正在为他查看。似乎,刚才为了抵住江离的那一剑,玄楚的手腕也有所受伤。 杜若轻拍着江离的肩膀,如哄孩子一般宠溺道:“那不是坏人,乖,我们先回去吧。” “她是坏人!”江离居然异常坚定,执拗地盯着杜若,好像急于想要得到杜若的肯定似的。 杜若只能勉强笑着摇了摇头:“乖,不管是不是坏人。道家的人,一个都不能伤害知道吗?” “可是……!”江离似乎还是不肯放弃。 杜若只能佯装生气:“江离不听杜若姐姐的话了?” 见杜若这样说,江离的气势瞬间降了下来,弱弱地回答:“听……” “听就好,这样才乖。我们回家……” “哦……” —————————————————————————— 最近家里的小本子傲娇了,时常打不开网页t-t。。。。。导致更新都迟了,某悠真的很抱歉。。t-t。。。 某悠尽量写存稿以防万一。。。然后还要找个时间带着本子去接受治疗otz。。。 错堪四 另一边,符想衣正认真地查看玄楚的伤势,撩开广袖,才发现白袍下的那只手腕竟然异常纤细,活像个女子。 符想衣试着按了按玄楚的腕部,问:“疼么?” 玄楚吃痛蹙了蹙眉,却将手腕收了回来:“还好,应该只是弹开剑气的时候有所拉伤。不碍事的。” “真是这样便好。”符想衣将他的胳膊又移到了桌上,强迫地按住,“怕只怕上了筋骨,那才麻烦。” 符想衣也是接过江离数招的。但是江离最后那一击,只怕是“恨”到极致,拼却了他这十几年来的武功修为,与和符想衣过的那几招不可比较。玄楚半路冲出,硬是实实地挡下,不震断经脉已是难得。 悠在凑在旁边,趁着月光,也只能看见玄楚白皙的手腕。揉了揉眼道:“这里光线太暗,不如到……天明的房里吧。” 其实她本想说到她的房里,可转念一想,深更半夜一个汉纸闯入女子的闺房似乎不妥,便赶忙改了口。 “恩恩!也好,这里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天明连连点头。 说罢,几人进了屋。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墨家客房通往东配殿的门墙边,一个白衣青衫的人影驻足观察了许久,然后,默默离开。 --- 咸阳-月神宫 阴阳家的领域,从来都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此刻,月神宫正中央的宝座上所坐的,早已不再是那个蓝衣紫发的女子。取而代之的,是个一身白衣,宛如出尘仙子的少女。 姬如千泷坐在上等白玉雕砌而成的宝座上,合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谁能想到?这还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却成为了阴阳家的月神——与星魂站在了同等的高度。 姬如闭着眼,脑海里,却尽是刚才在太一殿上所见的场景。 “东皇大人!”在听闻东皇太一意欲让姬如千泷接替月神的位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惊。 甚至连安静站在殿下的姬如自己,都是心里一震。 刹那间,整个太一殿里,尽是阴阳弟子嘈杂的声音。 诧异,不可置信,嫉妒,以及反对。 倒是站在她身旁的少司命,那个荷衣女子,倒是一脸平淡无波。或者说,哪怕她有过震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对面的星魂,则是带着打量的笑意盯着姬如,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星魂的目光,总会让姬如觉得不舒服。 “姬如天赋异禀,这几个月来阴阳术的精进更是让许多弟子望尘莫及。”东皇太一刚一开口说话,殿内的声音就自觉地消失不见。 东皇坐在离阴阳弟子太高太远的地方,以至于几乎没有人能看清这个阴阳至尊的容貌。但是,姬如清楚的感觉到,东皇太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姬如,你可能担此重任?” 东皇太一问的是,可能,而非“可愿”。 很多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做,你都必须去做。在阴阳家,尤其如此。 这个问题,姬如只被允许回答“能”。虽然她刚入阴阳家不久,但是她也明白,在这个信奉强者的地方,一旦说“不能”,就意味着没有足够的能力,也就意味着,是个对阴阳家而言、可有可无的废物。 因此,姬如必须回答:能。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祭拜一 姬如千泷还记得,东皇离去后,她在大、少司命的跟随下走出太一宫。 身后,尽是一双双嫉妒的眸子。 她有什么资格继承月神之位呢? 论辈分,论资历,论修为,她都及不上很多人。但偏偏,她的资质与那天生的血统,注定了只有她才配坐上月神的位子。 “今日起,姬如千泷由我亲自教授,少司命,你来负责她的安危,不论是出了秦宫,还是在这阴阳家中。” 犹记得,最高处的宝座上,黑袍的男子缓缓吩咐。 这句话,暗示了姬如在东皇眼里的分量——要知道,长久以来,能得到由东皇太一亲自教授阴阳术这样的荣耀的,只有两人——第一个是那个天赋异禀却背离阴阳家的大巫,姬夜寻霜;第二个,就是姬如千泷。 这句话,也暗示了所有阴阳弟子,休想用任何诡秘之术对姬如不利——少司命,在随时随地地保护着她。 一身素衣如月华的少女缓缓睁眼,清冽如水的眸子里是出奇地平静。 “少司命。”少女淡淡地开口,唤了声紫发女子。 “恩?”好听的声音回应着,一个人影也渐渐显现在姬如千泷的身旁。 姬如看了她一眼,经过阴阳洗礼的眸子里,竟还是能够闪现一丝童真。她用着满是关切的语气问道:“她,还好吗?” 少司命愣了愣。 在以往的阴阳掌门里,向来问的是任务完成的如何,而这个少女,却是问人。 “函谷尚未传来消息,应无大碍。”只是稍稍诧异了短暂的时间,少司命立即反应过来,轻声回应道。 姬如点了点头:“是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姬如千泷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刚才开始,少司命就一直在望着她。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读懂什么。 = 阴阳家的宫殿不分日夜,而在浩大的秦宫之外,却是晨昏分明。 这一天,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将门派中颇受器重的弟子召集到太初宫内。 只是这次,天宗的松珑子却并不在。 太初宫内,道家弟子们自行座于两侧,右侧尊位为天宗弟子,左侧则是人宗弟子。 “兆与他们出去探听消息,今日就要返回函谷,虽然一路算不得艰辛,但以防万一,还是派个人去接应的好。”逍遥子说着。 玄楚正要起身应了这差事,则年却抢先站了起来。 他踱步到大堂中央:“逍遥掌门,弟子愿意前往。” 则年刚一说完,他的师兄则风便悄声笑着跟人私语:“则年以往是最讨厌下山的,这次怎么主动担了这差事?” “谁知道,大概是在这谷里憋不住了吧。” 玄楚扬眉,看着站在众人视线正中的少年,不知是在思虑些什么。 今日逍遥子将大家召集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没过多久,大家便散了。 值得注意的,反而是松珑子未曾出席的事实。这个事实,或间接或直接的表明了,松珑子已有了闭关隐世的心思。 则年一个人走在道家崎岖的小路上,玄楚唤了声他的名字,叫住了他。 则年先是一怔,而后笑道:“师叔,有什么事?” 玄楚柔柔笑着:“往日你是最不愿下山的,今日怎么不同了?” “呃……”则年揉揉脑袋,“嘿嘿,许久没下山过了。如果我不站出来,师叔恐怕又要主动请缨了吧。” “哦?”本说中了,玄楚更是好奇地看着则年,等他接着说下去。 “今天是正月初十,师叔要去后山的吧?听说,师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祭拜一个人。”则年竟说得颇为认真,“总不能耽搁了师叔才是。” 听得此言,玄楚有些触动得嘴唇微张,又渐渐变作了欣慰的笑:“则年有心了,多谢。” “谢什么,师叔平日为我们做得才更多。”则年似乎笑得有些尴尬,忙挥了挥手。 “则年那日,在瞻紫楼边丢的物件,可找着了?”忽而想起那晚在瞻紫楼遇到了则年一事,玄楚问道。 “啊……已经找到了,多谢师叔关心。”则年笑着,“师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恩。”玄楚点头。 话音刚落,则年便略显匆忙的走开了。 一旁的则风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望着则年跑远的背影,顿觉好笑:“他跑什么?则年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了?” 面对自己的师侄,玄楚却是丝毫没有架子,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害羞了?” “要不然呢?难道是见了我才跑?”则风撇撇嘴,“这家伙最近怪得紧。” “……” 怪得紧? 玄楚也看着则年跑远的身影,想起前几日在瞻紫楼边见到的则年,心底竟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 【其实稿子很久以前就写好了。。只是最近没登电脑一直放在草稿箱没发。。 捂脸,我想我该恢复以前码字的状态了。。 在这里先致以真挚的歉意。。t_t】 祭拜二 前往后山的路并不远,一路上,偶然碰面的道家弟子们纷纷有礼地向玄楚打声招呼,然后一字不问的离开。 玄楚正月初十去后山祭拜的习惯,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一路踏雪而来,玄楚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逆着人潮而行。越是接近后山,人影也越发稀疏。 后山,几乎是所有道家弟子的长眠之处。自除夕那夜的杀戮之后,那里,又平白多出了无数的墓碑。 无数高高耸立的石碑似乎是在嘲笑着人类生命的脆弱,玄楚看着墓碑上刻上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目光幽暗。那些人,曾经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则楠”。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玄楚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在则楠的墓碑底,竟好像有什么鲜红的东西躺在那里。玄楚走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一个用心编制的相思扣。 显然,这物件是不久前才被放在这里的,因为那相思扣上的落雪只有薄薄的一层。玄楚略微思量,就有些明白是谁放在这里的了。 玄楚将落雪拨开,小心地将那饰物放在碑下,看着墓碑上的刻字。 ——则楠,你说今瑶在乎的是我,可是她喜欢的,分明是你啊。 白衣男子笑得凄凉,任凭谁看了都会蓦地心疼。 “这是怎么了,道家的玄楚公子竟也有潸然泪下的时候?”耳畔,传来好听的女声。 转过头,一抹鲜艳的红色险些刺痛了玄楚的眼睛。 玄楚起身,道:“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想衣姑娘。” “我只是闷得无聊,来后山转转罢了。”符想衣摆了摆手,看着四布的墓碑,“只是没料到,这里竟是一座墓地。” 玄楚道:“都说逝者长眠之处阴气极盛,想衣姑娘体质畏寒,这里,还是少来为好。” “上次松珑前辈说我体质阴寒,想不到你竟还记得。” 符想衣笑着,暗暗捏紧了藏在袖中的红木药瓶,“只是,玄楚来这里是要祭拜什么人吗?” 玄楚点了点头:“是一个有恩于我的人。” “哦?” “太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人,在战火中救了我一命。”玄楚阖着眼,拼命回忆着,“原本,那个人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晰,只是这么多年来,连恩人的模样都渐渐忘了。只记得,那是个紫发的女子。” 玄楚这样说着,自己也忍不住陷入了回忆中。 只是那零星的记忆里,只记得是一片猩红,一片旖旎,一片的富丽堂皇在熊熊火焰中淹没。隐隐约约的话语,听不清楚的私语——果然是太久的记忆,竟已经荒芜到这般面目全非了。 “后来,她把我送至函谷便走了。我还以为她不久就会回来,可没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她死了?”符想衣问道。 “也许吧,师父说,她去了一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具体是哪儿,却是不知。”玄楚苦笑,“之后我也试着去找过她,可这人海茫茫,从何找起呢?” 符想衣藏在袖中的手转了转那个红木药瓶,她着实想不到,原来一向看着风光无忧的玄楚,还有这样的故事:“那……你有试着找自己的家人么?” “他们……都死了。”玄楚摇了摇头,看着雪沫被风扬起,嘴边竟还挂着浅浅的弧度。 符想衣一怔,以为自己无意间触到了玄楚不忍回忆的地方:“这样……抱歉。” “没事。”玄楚淡淡笑着,“说来可笑,儿时的事情我记得的不多,对亲情……反倒有些麻木了。其实这个世上,多少人不是颠沛流离过来的呢?想衣姑娘一人在外,想必也是一路辛苦。” 玄楚说话时的表情,那么自然,没有一丝虚假的意味。 是啊,这个乱世,谁不是颠沛流离呢? 符想衣忽而觉得一阵心酸,鼻尖早就冻凉,被刺骨的风一吹,竟险些掉下泪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瓶子,只能应了句:“是啊。” 风好像愈发冷了,符想衣感到自己的眼眶有些酸,赶忙背过身去:“其实说起来,我反倒有些羡慕那个叫天明的孩子——在这样的乱世中,竟还能笑得那么天真明亮。” 玄楚点了点头:“玄楚还要前去祭拜,就不多留了。天寒风紧,想衣姑娘也早些回屋去吧。” 寒风中,符想衣硬是把那欲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她转身笑了:“反正我也没事做,便陪你去如何?” 其实,符想衣的眼角还是渗出了几点泪光的,因为怕被人发现,她也并不敢抬手擦拭。 晶莹的泪光在雪中很快就结了冰,凝在符想衣的眼角。见了那微红的眼眶和那沾着晶莹的眼角,玄楚再怎么迟钝也该了解了。 而玄楚只是淡淡笑笑。既然她不愿意他看到泪水,那么,他就可以看不到。 “姑娘请。”玄楚平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符想衣颔首,转身,红色的衣袂在风中翻卷着,就像是在雪中飞舞的火蝶,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刺痛玄楚的眼睛。 而就在符想衣刚转过身的那一瞬,玄楚神色一变! 原本平静柔和的眸子里,透出了重重杀机! =========== 肿么样字数是不是有所增加tvt 捂脸!我保证明天不去看《爸爸去哪儿》耽误码字了。。。羞射 还要 祭拜三 “姑娘请。”玄楚平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符想衣颔首,转身,红色的衣袂在风中翻卷着,就像是在雪中飞舞的火蝶,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刺痛玄楚的眼睛。 而就在符想衣刚转过身的那一瞬,玄楚神色一变! 原本平静柔和的眸子里,透出了重重杀机! 也正是在符想衣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一抹黑影倏忽朝她冲了过来! 根本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只感觉得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带着凌冽的风冲了过来! 符想衣下意识地抬手横在身前,而隔了许久,都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冲击。 怎么回事? 疑惑地睁眼,却见一抹白衣闯入了自己的视线。被风扬起的白袍几乎要和雪融在了一起,符想衣怔愣着抬起头,看见玄楚那美得无可挑剔的侧脸。他,挡住了? ——血的味道! 空气里渐渐弥散的血腥味将符想衣的思绪勾了回来。沿着玄楚抬起的胳膊,符想衣蓦地发现在那向来不染一丝灰尘的白袍上,此刻却尽是猩红的血液流淌。 “嘶——嘶——” 嘶哑沉闷的声音响在耳畔,顺着玄楚的长袍衣袖,符想衣赫然发现,一只巨大的蟒蛇正死死地咬着玄楚的胳膊。而那巨蟒原本的目标,其实是符想衣。 只看了一眼,符想衣就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脑门。蟒蛇她不是没有见过,甚至是经常见到,然而巨大如眼前这条的,确实从未得见。巨蟒的嘴几乎有人的小臂那么宽,玄楚的整个前臂,竟是生生被咬住了!再加上那庞大的身躯,分明一口就能将人吞了下去! 那巨蟒通体黑色,身上还布满了紫色的纹路,最为特别的是,在他的头顶,有一个诡异的白色巨大符号,竟像是琥珀一般,在雪中还散发着柔柔的光。它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阻住它的那一身白衣,口中还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 符想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看到的场景,也不知道玄楚何以那么坚定淡然地回望向那异常庞大的巨蟒! 鲜血像是失控了似的,沿着玄楚的左臂流下,只是片刻,猩红的颜色就已经侵染了他的衣袖! 符想衣甚至怀疑,那被巨蟒挟制住的胳膊,已经被咬断了! 而玄楚,却只是抬着头,正对着那猩红的眼睛。蹙眉,却始终不曾叫喊。 符想衣的手摸到了腰间,血红色的弯刀正在那里盘着。而符想衣只是那么一动,巨蟒的眼瞳也倏忽锁住了她! 被那样充满嗜杀的眸子一盯,符想衣就感觉整个人都要僵住! 而就在这时,令他们两人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巨蟒,缓缓地松了口。玄楚的胳膊好像真的是断了一般,就那么垂了下来。 “呃!”忽然这么一动,玄楚终究忍不住,痛苦地闷哼了声,紧紧地按住胳膊。 符想衣赶忙过去扶了他一把,却被玄楚轻轻推开了。 另一边,巨蟒昂起身子,不停吐着信子。 它仿佛是能通人性似的,盯着符想衣看了好久,最后看了眼重伤的玄楚。正在两人都不明白它要做什么的时候,庞大的身体一动,倏忽凑到了玄楚面前。 也是在同时,符想衣赶忙抽出了腰间的武器,已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玄楚也是充满戒备地看着巨蟒,眸子微动。——面对着这样的蟒蛇,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玄楚只能奋力压着内心的恐惧,逼着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而让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的是,那蟒蛇低下头来,用自己头顶那白色琥珀般的地方蹭了蹭玄楚那被咬伤的胳膊——仅此而已。 “嘶——!” 最后那么嘶叫了一声,巨蟒四周的落雪仿佛发了疯一般的向上卷起,惊起的巨风让玄楚和符想衣两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待风雪散去,哪里还见那巨蟒的影子? 眼见得危机散去,玄楚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腿上的力气一松,跪在了雪里。 符想衣赶忙蹲下身来,扶着他的身体。 玄楚左侧的小臂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方才玄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巨蟒身上,经都忽视了前臂的刺痛,此时危机解除,前壁传来的锥心刺骨之痛也愈发分明起来! 符想衣不顾玄楚的抗拒,将已被鲜血浸透的袍子撩起,只见那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沾满了猩红。 也许是被周围寒冷的空气冻着了,玄楚下意识地动了动胳膊,立即又引起下一阵刺痛。锥心刺骨的痛楚让玄楚不禁皱眉,面色都已经变得苍白。 毒牙刺破的地方已经是血肉模糊,见到这样的场景,符想衣心里“咯噔”沉了一下,刚忙拾起自己的衣袖,沾着雪,擦拭着玄楚臂上的鲜血。 “怎么?”玄楚问着。 “我怕这蟒有毒……”符想衣蹙紧了眉头,着急地查看玄楚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 上一篇有半句话没说完。。结果手抽发上去了,自己也改不了已经发表的章节。。真心是跪了otz 然后补上恩, 感谢冰水樱妹纸送的红包哟~~么么哒~~o(n_n)o~ 祭拜四 “怎么?”玄楚问着。 “我怕这蟒有毒……”符想衣蹙紧了眉头,着急地查看玄楚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而令人惊奇的是,玄楚的手臂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中毒迹象。符想衣更是吃惊,刚才那巨蟒通体紫色,又布满诡异的花纹,且分明是长了毒牙的。那样的巨蟒,该是有剧毒的才对,但在玄楚身上,竟丝毫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怎么了?”见符想衣紧蹙着眉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玄楚问道。 符想衣斟酌了一下,问着:“你平日接触药物多吗?” 胳膊上的痛楚异常明显,玄楚咬着牙,答道:“并不多。” ——那就更怪了,要说从小接触草药毒物,对毒性反应不敏感也就罢了,但玄楚既然很少摆弄药草,更不会有抗毒的可能。 ——难道那巨蟒本就无毒? “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先带你回去吧。”符想衣撕下自己衣袖的一角,为玄楚简易包扎了下,“幸好,我还以为你这胳膊要断了呢。” 玄楚吃痛,额上的细汗密密麻麻的渗了出来,等符想衣包扎好之后,才开口答道:“刚才你取了弯刀,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这般勇气才是让我吃惊。” “怕是我真的动手了也没用,那蟒蛇身上的巨大鳞片,岂是这样的武器就能刺伤的?”蟒蛇身上的巨大鳞片,就好像是天生的盔甲,坚硬无比,想来就不是普通的利刃能够划伤的。符想衣道:“说来奇怪,你们道家,怎会有这种怪物?” “怪物……”玄楚望着巨蟒消失的地方,蹙起眉头,“以前从未听说过,后山有巨蟒之事。” “我看那巨蟒非比寻常,只怕不单纯是在这后山栖息的。”符想衣顿了顿,说出自己的想法。 按照蛇的习性,现在早该已经进入冬眠才是。尤其刚才那巨蟒诡异的外形,竟让符想衣想到了阴阳家。 ——阴阳家? 这个念头刚在符想衣的脑海中闪现,便让红衣女子心头一惊,赶忙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的,阴阳家根本无法前往道家,上次能够闯入函谷,是因为道家弟子大意,被尾随而至。如今她已知道函谷的地形在道家弟子的特定安排上会有一定变化,那么阴阳家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根本不可能闯进来。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阴阳家! “想衣姑娘?”玄楚的声音将符想衣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符想衣浑身一震,尴尬地笑了笑。玄楚道:“我刚才在想,该不会是阴阳家……” “不可能。”符想衣将玄楚已经浸透成红色的衣袖重新放下,在玄楚惊异的目光下解释道,“如果是阴阳家做的手脚,我想,我们两个现在,早就没命了。” “也是,”玄楚皱眉,“看我,被那蟒蛇一惊,连脑子都不灵光了。” “而且……”符想衣看了看雪地上落下的斑驳血迹,“你还记不记得,那蟒蛇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的确,那蟒蛇忽然出现,直接就是冲着符想衣而来。 按照那巨蟒的力道,即便玄楚抬手挡在了符想衣面前,那条落入蛇口的胳膊,也早该被咬断了。 但却并没有。 这说明,那巨蟒通得人性,是它自己收住了力道。 这是为什么呢…… 而且,貌似那蟒蛇的目标只是符想衣,玄楚出手阻止后,它便自觉地退了下去…… 符想衣眸子一颤:这种状况,忽然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蜀山息颉城,江离!! 那个不知为何,拼死想要取她性命的人! 毒一 此时,函谷之外。 前几日纷扬的大雪将四周都覆盖成白色的天地,刚被扫过的街道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则年小心地在结了冰的地面上彳亍着,扶着客栈的门框跺了跺脚,将沾上的雪沫抖落下来。 小二已经赶忙到了门边,笑得殷勤:“哟客官,天这么晚了,要住店不?” 则年笑了笑:“不了。” 他显然是已经看到了在客栈里的那些白袍的青年,说罢,便敛起自己的白袍, 小二见对方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也只能悻悻地走开。 不大的客栈里,有七八个白衣轻裘的人围了两桌,正喝着暖茶。在这函谷脚下,哪怕是对江湖事了解不多的百姓都能看出,那些白衣青衫、手执长剑的人,正是道家的弟子。 “师叔。”则年径自向其中一人走了过去。 “则年?怎么竟是你下山接我们?”见到来人,兆与也是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又赶紧拉出自己身旁空着的凳子:“快坐。” 兆与是人宗的大弟子,也是逍遥子最得意的一位弟子。他向来心思缜密,踏实稳重,在道家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只是因为道家有一个玄楚,他的光芒反而不是那么明显了。而调查罗网一事,大部分也都是由他负责的。 则年依言坐下后,笑道:“很久没下山了。刚好玄楚师叔今日有事……” “哦……”兆与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也是,今天可是正月初十了啊。” 则年对面的道家弟子也接话道:“玄楚每年都要去那人的坟前祭拜,却很少听他提起过那人是谁呢。” “我听说,是那人救了玄楚,将他送往道家的。” “大概是亲戚之类人吧。” “怎么可能……” “青梅竹马也说不定~” 没想到只是一言就引发了道家人杂七杂八的讨论来,兆与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了,扣下茶杯,稍稍提高了音量:“掌门派你们下山,不是让你们扯这些闲言碎语!” 只这么一言,刚才还嘈杂讨论的道家弟子们立刻没了声音。小二那时正在小心地擦拭店里放的陶器,被兆与那么一惊,险些手滑将东西摔到地上。 兆与沉着脸,冲小二打了个招呼:“店家,上些菜来,和以前一样。” “好嘞,马上就好。”小二应了一声,好像是刚才受了惊吓,忙不迭地往后厨跑去。 道家人宗的弟子经常被派出下山办事,因而也经常在这个不大的客栈里落脚,久而久之,这些道家人都已经成了这里的常客。 则年看了看兆与阴沉的面色,一时还不能明白他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师叔这次下山,可有什么收获?” 兆与端着茶杯,蹙眉,沉重的摇了摇头。 “这样啊。”则年的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 忽然能明白兆与的火气为何这么大了。他与玄楚,一个是人宗大弟子,一个是天宗大弟子,但根据这几日的状况看来,兆与的调查总是没有什么进展,平日里,人们也只是说“公子玄楚”,却从未听说过“公子兆与”的话来。 想必兆与再怎么心胸宽阔,也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就这么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另一桌的弟子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则年这桌上,因为有一个人一直沉着张脸,所以气氛显得极是尴尬。 大雪天,整个客栈里也只有这么两桌道家弟子,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简直是冷清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小二端着菜从后厨闯入了大堂:“菜来喽!” 闻言,则年赶忙迎了上去,从小二的手里接过两盘炒芹菜:“谢谢店家。快去后面看看其他菜吧,我们可要等急了。” “诶,好嘞!”听则年这么说,小二赶忙转身,一溜烟儿又跑回了后厨。 则年背对着身后的兆与等人,嘴角微微扬起。 “师叔请。”则年亲自为两个桌子上的师兄前辈们端上了菜,兆与的面色才稍稍柔和了些。 “师叔先吃着,茶没剩多少了,我再去倒些。”说着,则年很自觉地提起茶壶往后厨的方向去了。 毒二 许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毫无预兆的,有时甚至出人意料。正如此时,兆与刚往嘴里夹了几口菜,便看到面前的道家同门纷纷趴倒在了桌子上。 ——有人下毒?! “啪!”兆与浑身一震,筷子往桌上一摔,匆忙按紧了腰上的七尺青锋。 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药!这荒凉的小路上,倘若是遇到了阴阳家,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自己和那些道家同门,都只能任人宰割! 兆与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一片,兆与甩了甩头,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还是经不住倒在了桌上——好快的药力!以他的修为,居然也抵挡不住……这也难怪那些同门都昏睡过去了。 正在此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兆与凭着自己最后的意识超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先是看到了一双白色织锦的靴子,往上看去,那人白袍加身,青色的腰带垂下,俨然,是道家弟子的装束!! 只见那人径自往另一桌上的道家人走去,仿佛在翻找着什么。两人隔得并不远,因而兆与很轻易地就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怎么可能? 如玉的面容上的微微笑意让兆与心底一寒。 那一刹那,兆与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的。 怎么可能……是你?!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是兆与清楚,目前有一个东西,比自己的命更为重要。下意识地,兆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支撑不下去了…… 原本兆与还打算,对方过来时,抽出腰间的剑,还能抵挡一阵。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药力的发作,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这时,那人也已经到了兆与跟前。看到兆与的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把剑,便笑了起来:“师弟,还是这么固执、而愚笨啊……” 兆与已经没有力气睁眼,甚至没有力气动弹了,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兆与的整个心都凉透了!真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会是他…… 那人夺过兆与手中的剑,兆与早已没了力气反抗,只能任凭那人摆布。长剑出鞘的声音响在耳畔,下一瞬,兆与终究没有抵住药力,连知觉都已经失去了,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空旷的大堂里,白衣白袍的人手持长剑,优雅的剑光掀起了一片腥红…… - “师……师叔!兆与师叔!”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兆与这才勉强抬起自己沉重的眼皮。 意识清醒的第一个瞬间,便开口大喊:“住手!!” 那声音把则年吓了一跳!则年此时,身上已经挂了彩,鲜血侵染了腹部,则年按着伤处,硬撑着说了几个字:“师叔……你终于醒了。” 兆与猛力的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是清醒一点。抬眼,却看到了让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面前的同门,那胜雪白衣上,无不染上了斑斑血迹!! 全都……死了么? 怎么会这样?! “咳咳……师叔……” 则年正想接着说什么,却被兆与一扬手止住。兆与慌忙探向自己的怀里,在摸到那里空无一物的时候,整个脸色都变得铁青! “不可能……这不可能!!”兆与不可置信,猛地站了起来!可腿上一失力,竟又跌坐了回去! 则年见他又跌了回去,赶忙扶了扶:“师叔,你没事吧?” 怎么回事?! 兆与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脚踝,居然有那么一阵阵的刺痛。 也许是因为药力的作用,他的一切知觉都恢复得很慢。但几次震惊过后,他还是清晰感觉到了,他的脚踝,他的脚踝……那样的痛处!难道! 低眼,果然看到一道深深的划痕出现在了自己的脚踝处!浓重的血迹甚至从他落脚处蔓延到了桌脚! ——挑断了……足筋么? ——挑断足筋?!! “混蛋!”兆与大怒,一拳砸在了桌上,竟硬生生把桌角捶碎! 毒三 “混蛋!!”随着兆与一声怒喝,挥出拳去,竟硬生生捶碎了桌角! “师叔……”仿佛是被兆与的怒火吓到,则年说话也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兆与不顾脚踝的疼痛,猛地抓住了则年的手,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怒意,一字一句地问:“则年,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 兆与自己也不明白,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问则年的。他不敢相信,做出这一切的竟会是那个人;却又隐隐期待着……像那些嫉英妒才者那样地期待着,能看到那个被奉为天才公子的人,从神坛上跌落! “我…我……”则年嗫嚅着,好像被兆与这么一震,刚不敢说话了。 “说!”兆与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愤怒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的年纪比则年能足足大上那么一轮,功力也比则年高出一大截,则年被他握得疼了,忙道:“我看到……那是、那是师叔!!” 不知道是被捏疼了,还是眼前这满是血腥的场景让他承受不来,亦或者残忍的事实让他不忍相信,则年的眼里渗出泪光来:“是师叔……玄楚师叔啊!” 兆与的手这才松了下来,笑得落魄:“玄楚……哈哈……玄楚?!!” 没错,他不会认错的,即便被下了药,他都清楚记得那人的容貌身形!记得那人说话的语气声音!方才那人,那个在酒菜里下了软筋散,盗走文件,杀掉同门,挑断他兆与足筋的人,正是玄楚!他们道家的那个大弟子!! “则年,店家呢?”兆与定了定心神,问着。 “他们被点了穴,现还呆在后厨呢。” “好……好!”兆与强忍着脚踝的痛楚,“先不管他们了,则年,扶我回去!这样一个公子玄楚啊……这件事,必须要告诉掌门!” -- 此时,暮色已经渐渐弥漫开来,得知兆与等人还未回来,逍遥子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了,赶忙到了太初宫内,召集了部分道家弟子,儒墨两家的主要人物也都前来。 很快,太初宫内就坐满了人,松珑子依旧没有出现,只逍遥子一人坐在正中央的位子上,抚着胡子,面色凝重。 “真不知道这时候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天明在一旁敲着桌子,眼眶下很明显有着黑眼圈。 同是墨家的人,凌悠在自然坐在他的旁边。悠在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更是吃了一惊,轻轻戳了戳天明:“怎么回事?都傍晚了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唔……”被悠在那么一戳,天明好像浑身都失了力似的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今天练了一天的剑,累都累死了……” “噗。”悠在忍俊不禁。最近这几日,天明总是被庖丁早早叫起来练习刀法,下午又跟着道家弟子练剑,难怪会累。 不过…… 悠在看着倒在桌上几乎就要睡过去的天明,有些欣慰地笑了。 不过,倒也难得,天明始终都没有产生过放弃的念头。 “玄楚呢?”逍遥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环视了半天,都没有见到天宗大弟子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自始至终,那个白衣白袍的公子都没有出现。 圈套一 所有人这才注意到,自始至终,那个白衣白袍的公子都没有出现。 就在众人都面面向觎的时候,太初宫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闷响。伴随着众人的视线,白衣白袍的人,染就一身霞光,缓缓走了进来。 有人注意到,他的左手被吊起,整个前臂都缠上了绷带。 道家弟子们皆是一阵唏嘘。难道是受了伤?可玄楚今日并不曾下山,武功也并不弱,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守在太初宫门口的弟子缓缓关上了门,玄楚沿着暗青色的地毯,缓缓走到大堂中央:“掌门,玄楚来迟了。” “没事。”逍遥子挥了挥手,示意玄楚坐下。 玄楚坐在了自己平日的位置上,他身旁坐着的,则是蜀山息颉城的人。 百草一脸狐疑地看着玄楚,嘴边是玩味的笑,杜若一只手搭在江离的手背上,目光却也落在刚进来的道家大弟子身上,片刻不曾离开。只有江离,一手乖乖地被杜若握着,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摆弄着茶盏。 逍遥子也止不住好奇的目光,一直在玄楚的身上打量,等他落座,就迫不及待得问:“玄楚,你的胳膊……?” 玄楚微微笑着,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回禀掌门,玄楚出于意外不慎受伤,并不严重。” 不严重? 逍遥子看着玄楚被吊起的那只胳膊。能让玄楚受这样重的伤,对方定然不是个小角色。但今日,却也没听说有谁起了争执兵戎相见啊。 虽然心里有所怀疑,逍遥子还是说道:“不严重便好,稍后玄楚再细细禀来。” “是。”玄楚欠身行了一礼。 正在大家正襟危坐,想要等逍遥子宣布什么重大消息的时候,太初宫的门被人猛地撞开:“我看你根本无法解释吧玄楚!” 所有人都被这猛然的一声吓住,漫天的霞光透过两扇朱门间的缝隙倾洒进来,照在那铺在大堂中央的暗青色的地毯上。 则年和兆与两人相互搀扶着,两个满是血迹的人,就这样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血迹早就染红了两人如雪般的白衣,逍遥子第一个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兆与!你们怎么了!” 太初宫内的人们也这才反应过来,一股脑的涌向了门边的两人。 玄楚赶忙站起,匆忙到了两人身边,抬手要去扶行动不便的兆与:“兆与,你们这是……” “放开!”玄楚的指尖刚碰到兆与的衣袖,便被兆与大手一扬,甩了开去。 “这……!” 见到兆与的态度,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道家弟子们,无不是对玄楚恭恭敬敬、甚至尊崇备至的,而兆与平日也并非粗鲁莽撞之人。现今他对玄楚的态度,不免让人吃惊。 玄楚愣在了原地,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兆与!你做什么!”逍遥子呵斥道。即便兆与是他的亲授弟子,这个人宗的掌门也不禁大怒。 整个太初宫内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兆与在则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逍遥子面前,瞥了玄楚一眼,道:“师父,兆与和则年的这一身伤,正是拜他所赐啊!” “什么?!”逍遥子和所有人都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玄楚,又看了下两人身上的伤。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逍遥子才赫然发现,他的大弟子的足筋,竟生生被人挑断! 逍遥子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声音都颤抖了:“兆与……你、你再说一次,你指的‘他’,是谁?!” 兆与摆开则年扶住他的手,连襟跪地。则年见此场景,也赶忙跪了下来。 偌大的太初宫内,霞光铺上了红毯,夕阳也拉长了跪在地上的两个满身血迹之人的影子:“道家大弟子玄楚,弑同门弟子六人,重伤则年,挑断弟子足筋,望掌门明察!” 圈套二 偌大的太初宫内,霞光铺上了红毯,夕阳也拉长了跪在地上的两个满身血迹之人的影子:“道家大弟子玄楚,弑同门弟子六人,重伤则年,挑断弟子足筋,望掌门明察!” 一字一句,生硬至极,重重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一刹那,甚至好像世界又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玄楚依旧立在刚才被兆与甩开手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地上的两人,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终于有了那么一刹那的波动。 正在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则年也道:“而且……玄楚师叔还夺去了兆与师叔等人辛苦得来的罗网消息!” 这一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则年素来喜欢自己的师叔,更是像所有道家弟子一样,将玄楚视作了自己进步的目标。而如今连他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也显然,这次的事情,玄楚绝逃不过去。 一双双眼睛都盯在了玄楚的身上,而那个白衣的公子,却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逆光处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我相信,不会是玄楚做的!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天明!”悠在拉了拉天明的衣袖。 现在这种冰冷的气氛,实在是让人喘口气都觉得费力。 “我和则年亲眼所见,还会有错?”兆与依旧跪在地上,反问。 是啊,他和则年亲眼所见……怎么会有错呢? 悠在一手支着下巴,暗自思考起来。 可是,玄楚也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没有做这样的事。”玄楚的声音传来,竟然是出奇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打量着,犹疑着。 “你没做?难道是我和则年在做梦?”兆与冷笑了声,“那你说,你今天一天都去了哪儿?你身上的伤,怕也是故意弄出来的吧!” 在诸子百家的前辈,众多道家同门的面前,此刻的玄楚平静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兆与列出的罪责,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让玄楚被处死!再怎么淡然,到了这种火烧眉毛时候,他居然毫无紧张的神色! “杜若姐姐……他们在干嘛?好无聊……”江离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嘘——先别说话。”杜若安慰似的摸了摸江离的头,又回望着玄楚。 只见他缓缓地向兆与和则年走来:“我今日,去了后山,也是在那里受的伤。” “呵,又去祭拜么?祭拜了一整天?有谁为你作证?!”兆与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在那里受伤,谁会信?又有谁伤得了你?!” “玄楚,你去后山可有人证?”仿佛是被兆与说动了,逍遥子也这样问着。 玄楚的左臂还吊在身前,藏在袖中的右手却微微攥紧。如果逍遥子信他,也就不会这么问他了:“在那里,遇到过符姑娘。” “今灵,你去找符姑娘过来。”逍遥子吩咐了声,“兆与则年,你们也先起来。今瑶,去请岚夏长老,给他们两人看伤。” “是。”今灵、今瑶接了命令,赶忙往太初宫外走。 “我的话,就不用找了。”两人刚刚转身,便看到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了门口,明艳的笑容如一朵蔷薇绽放。 “玄楚今日的确去了后山祭拜,并且为了救我而受的伤。”符想衣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到了玄楚的跟前。 “你是说我和则年都眼花了么?!”兆与禁不住喊道,举着剑鞘指向这个忽然闯入的女子,“在酒菜里下软筋散,盗走罗网的文件,被则年发现后就打伤了他!还用我的佩剑杀掉同门挑我足筋!——我的剑上现在还沾着同门的鲜血!” 符想衣静静地听着,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精明和聪慧,直到兆与说完,她才道:“这就怪了,如果是玄楚,他为什么要用你的佩剑?” “我怎么知道!但我和则年亲眼所见,这一切就是玄楚所为!” 并不甚在意兆与的气愤,符想衣笑着,悠悠然地说道:“你说玄楚给你们下了药,那他尽可以把你和则年都杀掉,怎么会给你们回到道家戳穿他的机会?” “你……一直帮他说话,莫非,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被符想衣这么一问,兆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都忘了自己的左脚已经不能动弹。用力往前迈了一步,要不是则年在一旁扶着,险些就摔倒在地上。 逍遥子此时心中更是一团乱麻。虽说玄楚并非人宗弟子,但这个聪慧的弟子他自己也甚是喜爱,并且也甚至玄楚的为人。而兆与和则年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编出这样的事来,更何况兆与和则年一口咬定的事情,加上人证物证具在,实在是棘手。 见兆与险些摔倒,逍遥子忙道:“先将兆与和则年扶回去好生调养,让岚夏长老仔细看看……玄楚……” 看着那个一脸淡然、似乎并不为所动的道家大弟子,逍遥子顿了一下:“事情尚未查清,玄楚这几天,就呆在自己的屋里,不得踏出半步。” 软禁么? 玄楚看了看自己的师叔,颔首道:“是。” 符想衣对玄楚如今不愠不火的态度颇为疑惑。他居然都不为自己辩解一番么?甚至连紧张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符想衣凑了过去,轻声道:“玄楚公子,这是认命了?” 她的语气中颇有几分调笑的一丝,本以为玄楚也许心情不好不会理她,符想衣都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却没想玄楚侧头对她笑了一下。这可是兆与控诉玄楚之后他第一次笑! 符想衣都有些惊了。 这公子玄楚,是被刺激得脑袋坏了? “师父,弟子觉得,那符姑娘也有问题,不能放过!”兆与忽然说道。 闻言,玄楚才显得稍微有些慌了,忙解释道:“掌门,此事与想衣姑娘无关。” 符想衣看向玄楚,多少有些欣慰。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手足无措,却因旁人蒙受误解而感到担忧么?真是个奇怪的人。 一旁的逍遥子没有应声,符想衣并非道家弟子,并且曾救过数个道家人的性命,也正因此,被牵扯到了诸子百家最核心的斗争中来。逍遥子看着站在玄楚身旁,红衣似火的人,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样一个身份,怎么好处置呢? 符想衣仿佛是读懂了逍遥子的心思,笑道:“掌门不用为难,想衣素来不爱走动,定不会让道家弟子为难。” 圈套三 兆与和则年两人都被搀到了专供疗伤诊治的大殿中,岚夏长老也在今瑶的带领下赶了过来。 岚夏早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了,身架虽然削瘦,却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气。行动之间飘飘然宛如上古仙人。 则年的伤势虽重,但精心调养之下,还是能够痊愈的。兆与则不同了,挑断了一足的足筋,怕是那只脚,可能这辈子就废了。 兆与身为人宗大弟子,武艺超群,如果从此废了一足,那一生的武学修为,都可能成为毫无用处的花拳绣腿! 逍遥子终究是心疼自己的亲授弟子的,岚夏刚将银针拔出,便迫不及待了:“岚夏,你看这伤……” 岚夏满心忧虑地看了看已经昏睡过去的兆与,那个原本有着美好未来的青年才俊,却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此间之意,已无需多言。 逍遥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为了培养兆与,他用了太多的心血,此时得到这样的回复,自然是痛心不已。 “如果兆与能看开些,自然会寻到以后的出路。只是……”岚夏欲言又止,满心忧虑地望着床榻上那个正在昏睡的青年。 只是,怕兆与始终看不透这其中的道理。看不透,读不破,从此深陷在废了一足的噩梦之中,一蹶不振。 逍遥子沉重地点了点头。从小看着兆与长大,兆与的性子,他是最了解的。 虽然在道家呆了这多年,兆与的骨子里却有着自己的固执,要让兆与接受现在的局面,并不容易。 “岚夏,我直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玄楚下的手。”逍遥子摇了摇头,沉声道。 岚夏坐道逍遥子的身边,道:“我看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且……我刚刚查看伤势,兆与虽为剑所伤,但是……” “怎么?”看到事情仿佛有了些突破,逍遥子赶忙问着。 “那用剑的手法,并不像我道家功法。”岚夏解释道,“我们道家虽然也是用剑,但是一招一式,颇求化无形为有形,化生硬为自然,似行云流水,如烟波浩渺,避刀剑之锋芒,扬气神之和顺。这样的剑意基础,与其他诸子百家全然不同。” 岚夏微眯起双眼,回想着刚才查看兆与伤势时候看到的那个伤口。锋利,狠辣,全然没有道家气闲神宁之势。 逍遥子也渐明白了岚夏的意思,眉心皱起:“你的意思是……下手的人,根本不是道家弟子?” 岚夏点了点头,却又补充道:“除非,玄楚另行修习了其他门派的剑法武学。” 闻言,逍遥子的眉头皱得更深。 玄楚身为天宗弟子,自己与他的接触算不上多,至于他的师父松珑子,素来闲散惯了,这几年更是不愿去管门派中事,整日在屋里研究棋艺花草。玄楚究竟是否练过其他武功,着实不能肯定。 另一边,天色渐暗,玄楚点了灯,半开着窗,月华透过薄纱似的窗户洒了进来。 “师叔,天凉了,不关窗么?”守在屋外的弟子凑到窗边,轻声问着。 玄楚摇头笑了:“不了。” “是。”那白衣青衫的弟子应了声,又退回到门边。 自太初宫出来后,那两名弟子便守在了玄楚的门外。 但这所谓的软禁,如果玄楚真的想逃,又怎么会逃不出去? 玄楚坐到窗边,抬起头,深邃的眸子在烛火月华映照之下闪烁着微微的光。玄楚微抿起唇,嘴角好像总是挂着那么一丝笑意。 在这道家呆了多久了呢? 儿时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晰,那些清晰的记忆,仿佛都是在这皑皑白雪的天地里度过的。 只是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被软禁的一天。 玄楚心下思绪流转。 今日,在后山遇到的那条诡异的巨蟒,到底是从何而来,又去了何处呢? 原本在符想衣那里包扎好了伤口,又重回后山祭拜完毕之后,他打算去松珑子那里请教解惑的,而到了松珑子门边才知道,他已经闭关去了。 这样的态度,显然摆明了隐世的意思。 ——原本儒墨两家前来函谷投靠的伊始,还以为师父也会参与诸子百家的抗争中呢。 而太初宫里,兆与和则年的指控也…… 玄楚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低眼时,睫毛挡住了他眼中流转的光芒。 与此同时,另一个屋子里,也有一个人坐在窗边,低眼沉思。 红衣的女子沏了一壶茶,在氤氲的暖香和昏黄的烛光里,符想衣依旧笑得妖娆。 同被软禁的这两个人,竟都是毫不慌张,淡然的如同世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