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天玄剑录》 第一章 客从西方来 飘萍儒生说明:本文中未免涉及武学秘籍,纯属作者编撰,其中穴位及经络走向也为自创,望读者切勿依此修习。 引子苍茫天,无穷歌,传自自然 西方之天,苍阔辽远,传说中西王母在此养气。历经一万五千年之久,成就了西王母阴柔罡气,罡气之纯正亘古未有,全都是因为西方之地终年为皑皑白雪所覆盖,极目远望,绝无一丝一毫树木丛林,就连地上也是一片白色,休想看到一丝杂色。就在这片荒原,却有着万物诞生以来最自然的颜色。西王母得道飞升之时,留下了随身携带的一件宝物——玄剑。 武林之中,豪杰无数,一个故事在他们之中流传。西方之地,有一柄被称作玄剑的兵器,就连当年欧冶子千锤百炼的干将、莫邪也不能攫其锋芒。百知子于玉申此刻正在正阳大街的一座酒楼之内演说着这个故事。 “众位,且听我道来,谁要是有这个耳福,我保管你们听后是不虚此行。” 百知子于玉申是众所周知的万事通,当今武林的掌故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但此人却有一个毛病,非要看客过百,才会讲说起来,人不过百,即使将他置于死地,他也决计不会吐露一句闲言。以至于希望向他打听一些事的武林豪客莫不邀约亲朋好友,最后达到百人,才去向他请教。凡事皆有例外,莫忧堡主公长朋就是一个例外。偌大江湖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与百知子于玉申有何关联,偏就是凡他所问,他所必答,也不必在乎看客是否过百。虽然如此,百知子都会在事后将他们问答的言语中不紧要的内容在百人之会时描述一番。 今天正是百知子接受了东穷帮帮主西门无烟的邀约讲述绿玉山庄与东穷帮的一段往事。百知子似乎对此事并不十分感兴趣,寥寥几语,简单带过,他似乎更关心将四月望日与公长朋长聊的一段武林秘辛告知众人。 “西方天地,一片苍茫,西王母修炼一万五千年后,白日飞升,却留下了一件千古宝刃,那就是玄剑。众位以为如何,一柄宝剑,有何稀奇,无非是吹毛可断,斩铁成屑。实则不然,这柄玄剑神刃却是冰雪打造,更稀奇的是,此剑遇火不焚,遇水不化,既不是万年玄冰,也不是普通雪团。奇就奇在这里,众位知不知道莫邪剑在三百年前为一代大侠沈不归得去之后为何再也没有踪迹可寻,原来那莫邪剑已毁在玄剑之下,仅有断刃不足三寸仍保留在沈大侠后人手里。”讲至此处,众人已是跃跃欲试,纷纷敲碟敲碗的弄出各种响动,催促着百知子往下说。谁知此时百知子却是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六安瓜片,还不忘咂咂嘴,说了声好茶。见众人的兴致已经被自己三言两语撩拨起来,他才扬扬得意的继续刚才的故事。 “那玄剑长不足三尺,剑柄是千年乌木制作而成,既无剑穗,也无剑袍,就连常见的饕餮纹、鱼网纹也丝毫不见,只有当初西王母留下的五指握痕,其间距有一寸。剑柄如此,剑刃更是少见,众位都知道冰雪纯净至极就是透明的,在阳光之下透出七种颜色,可这剑刃确实纯正的粉色,众位料不到吧,这冰雪纯净到了顶点居然是粉色,在阳光之下连一丝影子也看不到。这玄剑更奇妙的地方不仅是颜色、剑柄、剑刃,更奇妙的是无论何人只要得到这玄剑,一年之中必然成为宇内第一高手,至于这其中的奥妙,我却并不知晓。” 众人听到此处,已是诸般妙相毕呈。有的眼神中无限向往,有的嘴巴张得极大,有的暗自摇头,像是质疑百知子的一番讲述,更有甚者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到这西方去寻觅一番,碰碰运气。此时,众人中一个始终在低着头默默饮茶的人突然不高不低的问了声,“您是如何知晓个中奥秘的。”众人不由得齐刷刷的定睛观看,就连百知子于玉申也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临街靠窗的一副座头上一名老者独具一案,斜阳悠悠的照在老者身上,一席白衣纤尘不染,身材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将他掀出窗外。由于桌面的原因,看不清老者的双腿,只有一双上好牛皮缝制而成的靴子在桌案下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面上。在斜阳的光影下,老者的脸看不清楚,只有一个轮廓清晰可辨,应该是国字脸,一副须髯已经全白,飘洒在胸前,与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 这样一位老者突然发声说话,就连百知子也不由得迷惑。以他通晓百事的灵通居然也对此老毫无头绪,甚至在记忆中就不应该出现这么一个人。百知子用左手搔了搔凌乱的头发,又不自主的拿起团花茶盅啜了一口六安瓜片,清香直冲脑际。诺大的茶楼竟是落针可闻。老者沉默了半晌,轻抬左手敲了敲桌面,咚咚之声打破了茶肆的宁静,好像这声音是唤醒被催眠者的信号,各路武林豪客又开始窃窃私语。 “武田兄,你看这老者是何来头,反正我是觉得此人神秘莫测。” “你看那百知子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更何况我等碌碌之辈。”被唤作武田的人轻声细语。 “嗯嗯,这位老先生,刚才问我是从何处得知这玄剑之秘的,我倒要先来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以我百知子的名头,没想到今天竟然栽了这么大的筋斗,就连老先生的形貌都未曾听说过,实在是汗颜的很”,百知子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道来。 那老者仍然正襟危坐,细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团花盏,“莫说是你百知子,就连我自己也已经忘了我是谁,况且这名姓只是呼来喝去的代号,若你非要对我有个称呼,尽管唤作白西风好了。” 百知子听到白西风这三个字,瞬间像被闪电劈中一般。并不是这名号有什么巨大的威力,只是这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武林秘辛。三百年前被武林贺号乾坤一剑的吴不归原只是个冬日凿冰夏日贩冰的贩夫走卒。吴不归当年从各处寒冷的地方开凿巨冰,一路之上雇了车马买了寒草,用寒草覆盖巨冰才可装载上车,一路运到暑热之地,这买卖总是因为越到南方天气越热,纵然开采得巨冰,到了燕鲁之地也折损了三分之二。 事也凑巧,正当吴不归无奈之下,行径无棣。无棣这地方方圆不过百里,也只是个不大的镇店,但这地名却大有来头。相传周文王当年渭水河边访大贤,单肩拉车载着姜尚行了八百单八步,才打下了周朝八百年大好江山。文王宾天,武王即位,对姜尚以师尚父称之,又得了散宜生,君臣齐心灭商纣,兴大周。这段历史众人或者知晓,但后面的事,大家却未必知道,这就是无棣。武王攻打至朝歌,纣王帝辛身披珠宝无数**于露台,但文武大臣寻遍王城始终不见奇宝珍玩,只得悻悻的自寻宅邸,暂时安顿。建周之后,武王封邦建国,就将师尚父姜尚封在了吕地,后又改封在鲁地,群臣都很奇怪,若要姜尚守望东土,安邦定国还有情可原,这鲁地临海依山又有什么紧要之处。武王辞世,成王即位,周公辅政七年,大臣们才从只言片语中得知当年封建之实,原是为了派遣姜尚到各地区寻找商纣王暗暗遗留下来的宝物。这姜尚路过的最南端即是无棣。 吴不归经过无棣,正好是早春三月,莺歌燕舞,草长莺飞之时。虽然这贩冰的买卖余利不多,但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之这吴不归也是惜老怜贫的善心人,路遇贫老也会解囊相助。吴不归进入无棣街面,见两旁高矮错落的房屋虽不是豪华至极,但也算有板有眼。突然之间,他看到一名老者蜷缩在街道一角,本应洁白如雪的一袭长衫却是满盖渍泥,若不仔细端详,恐怕已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老者须发灰白,一双眸子也成灰白之色,定定的望向天际,一双手插抱在胸前,像是在微微发抖。正午时光,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一下这名老者。 吴不归甚是好奇,按说这无棣本该是安善之邦,但这人们却为何如此淡漠。想至此处,吴不归随便找了个?n饼摊,向着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小厮开言说道,“小哥,买两个?n饼吧。”“先生稍候。”一转眼间,小厮拿了两个?n饼用纸包好递给吴不归。吴不归付了五个铜钱,顺口问道,“那老者貌似孤苦无依,而这熙来攘往的人们却为何看也不看他一眼。”“先生原来想问此事,想必您是外乡之人,这其中倒有一段缘由您却不知。大约一月之前,这老者初来此处,我们也都是前兆后应,奈何这老者非但不领情,就连言语也没有一句,久而久之,自然不会有人再上前。” “原来如此”,吴不归暗道,但以他脾性自不能一走了之。 “这一老者,我是燕地吴不归,行商致辞,极愿与您促席而饮,不知您老意下如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正有此意,我是白风西。”自此之后一年有余,凡是吴不归的贩冰老主顾都没有在炎夏买到寒冰。谁也不知道吴不归去向何方,只知道年余之后,在燕庸关一名江湖豪士单剑力战飞雕三恶,这三恶兄弟也是一流高手,却被这豪客一招之内连断三命,创口只在眉间一点,且血不外溢。这豪客正是吴不归,造成眉间一点之伤的兵刃正是莫邪剑,由此江湖贺号乾坤一剑。 百知子电光石火之间想起这段往事,只因那老者自名白西风,与那白风西有何关联,这玄剑断的莫邪也是吴不归所得,这之中有有何关联。 酒楼之上,白西风已抢了百知子的风头。“我已知晓你已想到乾坤一剑,可否与我找一佳处再做深谈。”“为所愿也,不敢请耳,请老先生谕旨何处。” 白西风唇不动,百知子却已听到“城外三里枫林渡,巨石之顶,欲知玄剑之密,三更之时我必恭候”。这是凝音成缕的内功,百知子自是内行,这门功夫并不稀奇,但口唇不动,声音已达却是稀奇的紧。 百知子同样以凝音成缕的内功答道,“您老已勾起我的百般好奇,实在是心痒难挠,我必赴会,唯请您即时明我疑窦。”这一来一往茶肆之中武林豪客俱都不知,只有两人心知肚明。百知子执礼甚恭,低头一揖,再抬头做头之上白衣老人白西风已不见踪影,众多武林豪客俱都是目瞪口呆,徒留一抹斜阳照射在团花盏上。 第二章 西泠吐玄机 三更时分,早已过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间,但此时正是夜行人外出的最好时间。普通百姓在刀耕火种的年代大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并是因为古人有多么规律,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照明之物,一旦日落漆黑一片,如果有淡淡的月光还可透窗而过,如果连月亮都没有,苍茫大地则是一片沉寂。 此时正是月黑风高,虽然风摇杨柳传出有节奏的莎莎响声,但枫林渡还是伸手不见五指。这黑是普通人称作的黑,对于江湖客来说,这绝对是讲古论今探讨不传之秘的绝佳时间。枫林渡是洛阳殷墟城外的一座渡口,就建在洛水由西向东的转弯处,水流虽然和缓,但水流下也是暗潮汹涌。当年河图献书出自洛水,神龟驮着写满先秦文字的版刻击水而出,黄帝途经此处偶获此神物,从中领略了无上妙谛,才战蚩尤,败炎帝一统中原大地。经此一役,洛水一改温柔之态,变得暴怒咆哮,大禹治水之时,走过大小山川河流一百零八道,经过洛水不免凭吊黄帝丰功伟业,也有感于洛水奔腾,侵扰百姓,才取昆仑山刚玉之石,反复磨炼三十六日,炼得了一块周匝四百八十尺,高有七丈的翠玉石,置于洛水中流,平息了洛水的左支右突。后人以翠玉石为标记,修筑了枫林渡。 此刻,枫林渡翠玉石之上对面盘膝而坐的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雕像。一人白衣胜雪,须发皆白,虽然风烈烈,但一袭白衣丝毫不为风所动,自自然然的搭垂在身上,非但如此,就连长可及胸的胡须也在风中自然下垂。这老者正是白西风。不动的衣服,不动的胡须,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的风,这本不该一起出现的景象,在老者微闭的眼前好像都很正常。 白西风对面的人自不必说,他是百知子于玉申。与老者的淡定略有不同,百知子的衣服随风舞动,与平时不同的是,百知子已不是常见的嬉笑怒骂,反而略显拘束,在老者面前简直像极了程门立雪的杨氏兄弟。两人已在此坐了有一段时光,但白西风沉默不语,百知子也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 又约略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西风终于启唇而言,而说的内容又不着边际。 “当年达摩老祖一苇渡江,成就了少林寺极盛威名。这一苇渡江只是轻身功夫的一种,比之窈矫神龙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人皆知少林由达摩老祖流传下七十二般绝艺,但怎奈那后辈弟子大多把易筋经当做少林不传之秘,实则不然。直到五祖弘忍、六祖慧能时代,才渐渐地领悟了易筋经实际只是强身健体的动作窍门。但五祖弘忍传袭衣钵的方式又打断了后人对易筋经的重解。那个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的神秀终究只是一名和尚,而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的慧能才是万物皆空的神人。也正是因为神秀和慧能,少林才有分出了南北两宗。那易筋经也由于苦修和顿悟的不同而生出了两条路子。”至此,白西风略微顿了一下。 百知子立即接言,“前辈邀我至此,难道是为了讲述这易筋经的神妙之处,可这与玄剑又有何关联,与白风西前辈、吴不归前辈又有何关联。” “长夜漫漫,正式尽话玄机之时,我老且不惧时光易逝,你尚在中年,又何必计较这一时半刻。”百知子无言答对,他已深知此老胸罗万有,自己百知子的名号与人家比起来,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于是,百知子只得默默地继续听白西风言道。 “这还要从西王母、东木公说起。两位仙人是万仙之祖,一在西泠,一在昆仑,东木公留下养气真诀,就是易筋经,西王母留下的却是玄剑。在一望无际的极西之地,也就是我们现在称作西泠的地方,这可不是西湖之畔的西泠,而是一片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西王母究竟如何采天地之精华终成万仙之祖已无从查究,我们仅知道西王母飞升之后流传下来的玄剑。这玄剑既然是天地之间的造化之物,就不是世人尽可窥视。西王母留下玄剑的同时,也留下了护卫玄剑的氏族,他们自称是有梁氏,已在西泠生息繁衍了三千余年。他们的工作就是一直守护着玄剑和玄剑的秘密,哪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秘密。而他们具体的职责就是每当天下即将大乱之时,就出山去寻找一名品性纯良、天资聪颖的武林人士,授之以玄剑,让其自行参悟剑中堂奥,一年为期,然后出山剿平乱事,拯民于倒悬。有几位人物,你大概也听说过,比如汉光武刘秀、唐太宗李世民、宋太祖赵匡胤。” 听到此处,百知子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要知道这几位可全都是开邦定鼎的一国之君,这世上又有谁知道他们居然都从玄剑上习得无上武功。白西风必然已经料到百知子会惊讶若斯,才停顿了下来,等待百知子渐渐恢复平静,白西风继续讲述。 “守卫玄剑的氏族代代交替,每代仅有一名首领知道玄剑的修炼之法,他们严格按照宗法制度传承下来,但毕竟也是武学一宗,在三百年前,守护氏族传到月王手里,月王突发奇想,把守护氏族按照武林宗派一般定了名号,叫做西泠阁,首领叫做西泠阁主,从同代弟子中选择道行高深,武艺绝伦者作为护法,他们分别被叫做白西风、白风西、西风白。每名护法可以传授一名弟子,而阁主会根据护发的弟子的修为择其一作为自己的门生,以接续西泠一派。”讲说至此,百知子终于明白这白西风竟然是守护玄剑的西泠阁的护法,但自己为何被选中聆听这个神奇的故事,百知子依然如坠五里雾中。 “三百年前,自蒙古族定鼎中原,远征番邦以来,百姓划作三六九等,而地位最为低下的就是那送最后归顺的人们,被称作南人。事过二百余年,天下大乱,这就是吴不归被西泠阁护法白风西选中承袭玄剑之秘的原因。但吴不归手携莫邪,戗乱于江湖,赢得了乾坤一剑的美名,但他自己却只完成了玄剑赋予的荡平江湖的任务,对于解救苍生却无所建树。当吴不归重返西泠阁,月王阁主就将莫邪以玄剑斩之,只留下三寸断刃交吴不归带回,这也是为何吴家后人世代保留着三寸莫邪的原因。” 百知子终于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目前只有一事未明,那就是白西风究竟为何向自己讲述这个亦神亦人的事情。说来也是奇怪,每当百知子有一个疑问,白西风仿佛能够钻到他的脑海里预先知道他的疑惑。 “对你演说这天道鸿蒙,并不是要选你做玄剑的使者。”听到这里,百知子未免有些失望,但失望之感转瞬即逝,他历来不是一个鸡肠鼠肚之人。“我也知你并非鼠肚鸡肠,否则你也无缘听到这段掌故。方金天下武林合久必分,乱象已成。江湖之上大大小小帮派各自为政,不仅互相攻杀,更累得百姓苦不堪言。你可知这朝代更替尚有世外桃源,但武林之争却无所不在。西陵阁主才命我出阁寻一出身世家,才德兼备的童子带回阁中耳提面命。” “前辈所言,我已知晓,但武林之中人士千万,出我之右者也是车载斗量,前辈又何必苦心孤诣的讲这奇闻于我。” “向你所言自是不虚,你有好友东穷帮帮主公长朋耳目众多,且你二人心思纯良,绝非鸡鸣狗盗之辈,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此事可保世间仅有两人知晓。按照阁主吩咐,这玄剑之秘远不止神兵利器,武学秘籍这般简单,世代流传的守剑经也预示此一传人不仅可得玄剑武学秘钥,更加能够登堂入室,以解玄剑不世之谜。这也是我为什么特别要觅一童子自幼传授的原因。” “既然如此,还请前辈吩咐如何去寻,假若寻得如何联络。” “以你百知子之名,这武林大家你也尽知,可从颇负盛名的几家寻起。切记此童不可有武学根基,更要躬行孝悌忠义,需要时可与公长朋细商。你且寻来,路途之事我自会知晓,不必你来寻我,但有眉目,我自会与你联络。有劳,告辞。” 言毕,也不见白西风作势,身体已离石丈余,转瞬之间鸿飞渺渺。 百知子此刻还不确定这究竟是梦是真。摇摇头,拍拍手,搔搔乱发,仰头看看天,已是破晓时分,从头把白西风的言语梳理一回,又不由得犹豫起来。这童子说来容易找来难,我要先从哪里开始呢。一阵晨风吹来,百知子恍然大悟,这洛城之中武林大家不下三户,若和着许多要求的唯有他家。 第三章 只手独擎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两扇黑漆大门后传来童子齐声朗读孝经的声音。百知子已站立在门侧围墙边缘,好像生怕被主人发现行踪。 此刻,百知子于玉申确是非常的矛盾,只要他踏入黑漆大门向主人说明来意,主人必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请求,但这主人也将长久的失去他的孩子。玄剑的威名谁人不晓,能够成为玄剑登堂入室的弟子,得以修习无上武学,又有谁会拒绝千载难逢的机遇。但父母与孩子长久的分离又是那个为人父母者可忍受的呢。百知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儿,他踌躇不决,终于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先回客栈,如果那孩子果真应是西泠阁的传人,也不在这一时半日。百知子缓缓的移动身行,向自己落脚的友朋客栈行去。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客栈之内各色人等纷繁芜杂,有的猜拳行令,有的独坐一隅,有的神情冷漠。百知子步入客栈之内,伙计早已看出这位客官与众不同,虽然不修边幅,却另有一番落拓不羁的神韵。 “先生回来了,您是在大堂用饭,还是让伙计把酒饭送到您的客房。” 小二如此殷勤,尽管百知子现在是心事无限,也不由得强装起笑脸。“凉菜热菜你看着掂配,烫一壶热酒一并送到房间里来”,边说边将三分银子送到伙计手里,“有富余银两就算是你的辛苦钱”。这一餐饭最多要一分银子,伙计自然是极为殷勤。 用过酒饭,百知子左右盘算,如何能够开得了口。这不仅是要人家父子母子骨肉分离,更重要的是万中有一这孩子不是学武的材料,又如何是好。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不知不觉就跌入黑甜梦乡。 黎明,几声鸡鸣唤醒了还在沉睡的百知子。百知子梳洗已毕,用罢早饭,独自一人闷坐于靠窗的一张几案,正自思索如何与那大宅的主人去讲这段公案的由来,又如何开口去提那可能存在风险的邀约,殊不知此时与昨日已是时过境迁。 百知子信步踏出客房,房间之外已是红日高升,伙计们来来往往的照顾着店客的洗漱和饮食,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如此,但伙计之间还是时不时的交头接耳。“昨夜这一惊人消息太意外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谁有这么宏大的力量,那可是只手独擎天啊。” 百知子但只听到只手独擎天这五个字就已是大感意外,要知道武林大豪的名字轻易不会出现在平常店小二的口中,除非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而这事情大多是不好的。 “伙计,你刚提到只手独擎天,他可是这洛阳城中的詹璇,字叫孔矶的。” “正是,客官,一看您就是外乡人,这詹大侠可是洛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豪杰,大善人,不仅可保一方平安,他还乐善好施,我们贫苦人家但凡遇到为难召窄的事情,都可以向他求助。哎,可偏食老天不睁眼呀,昨夜时分,一把天火把詹宅烧了个一干二净,据说全家老少百余口都已丧身火海。” 伙计还要继续说下去,百知子已无心再听。虽然是大白天的,百知子还是展开身形,以陆地飞腾的轻身功夫向城南詹宅奔去,独留下店小二一脸茫然。 城南,詹宅。昨日还是飞檐斗拱,黑漆大门前两座石狮子活灵活现,就连屋舍也是错落有致。今天却已灰飞烟灭。黑气大门已经轰然倒塌,放眼望去一片瓦砾。百知子从门房掠过,瞥了一眼房内,两名值夜的家院一坐一卧,样貌倒还安详。正是这样的一个姿势,倒引起了百知子的疑窦。这只手独擎天詹璇以破风八打扬名于世,武功之高足可列为当今十大高手之列,他的家院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现在这死状不见丝毫挣扎与躲避,像极了等着天火来烧自己似的。 百知子自是知道时间紧迫,料想过不多时官府必会派出班头前来勘验。于是纵身一跃,已到一名家院尸身侧畔,焦黑的尸身散发着一股异常难闻的味道。百知子俯下身,双手背在身后,仔细端详,突然之间尸身头顶靠近涌泉穴的一点亮光吸引了百知子的注意。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苏绣手帕,用右手二指轻轻的钳住这亮光所在,稍一用力,一根长约三分的铜针应手而出,百知子左手仍然背在身后,缓步踱到另一名家院尸身侧畔,又同样启出了一枚铜针。 百知子仔细端详着两枚铜针,同样是熟铜打造,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装饰的纹路。近日发生的事情接连打击着百知子的自信,因为他尽管搜尽枯肠,还是想不出铜针和使用铜针的人。百知子只好暂且放下目下的疑团,因为他可断定,虽然不知是何人所为,但这肯定不是简单的天火焚家。 再一次使出陆地飞腾的轻功,百知子迅疾的在三进大院中逡巡了一圈,死寂的静使他几乎放弃了继续搜寻。“看来想寻这只手独擎天的后天传习玄剑之学已不可能。但这未免也太过巧合,我刚到此处,就发生了这样的惨案。目下可断定的是这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设计而成,而且这设计之人绝非单人独往,必是一个神秘而力量庞大的团体。要知道当今武林十大顶尖高手中,只手独擎天詹璇名列第七,想要一夜之间不留痕迹的绝杀全部家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这詹璇素来富有盛名,应不是因仇而起的杀戮,那还能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那这璧又是什么。” 思忖至此,一个极其轻微的声响传入百知子耳中,像是一片树叶轻轻落地的声音。百知子纵身而起,向着声音的方向寻去。不远处是花园中一株巨大的榕树,在洛阳城中能够种植一株榕树已是稀奇,何况这榕树还长得遮天蔽日。站在树下望向树顶,遒劲的枝杈茂密的树叶遮蔽了视线。不得已,百知子只好纵身跃上一条极为粗壮的树杈,落脚之时,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百知子。原来在靠近树顶的位置居然有一座由原木拼接而成的小屋子,说是屋子其实要小得多,大概只能容下一名成年人蹲坐其中,榕树之上原来还有如此机关。 天火,灭门,榕树,树屋,玄剑,武林豪客,这一串内容连在一起,必是一个惊天的讯息。想来詹璇已经预知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将会发生,才打造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所在。百知子不再怠慢,在右手食指运足独门绝学——傲笑罡力,轻触树屋之门,里面仿佛传来若有如无的响动。树屋之门在罡力催动之下缓缓打开,屋内蜷曲着一名童子,睁着一双充满惊恐的眸子与百知子对视着。这小童看起来大约十余岁的样子,头发乌黑,长已及肩,眼睛由于惊恐瞪得滚圆,白皙的面皮,挺直的鼻梁,只是从抿紧的嘴巴可以看出小童虽然年纪不大,尽管十分惊恐,却也十分倔强。湖缎的衣裳,硬底的?鞋应该是从睡梦中被人抱来,还未来得及更换常服。百知子,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我是百知子,想来你是詹大侠的亲眷,而且也知道了这灭门惨祸并非天灾。”小童不言语。 “昨日我已听得你在念诵孝经,想来知道孝经的韵味,你父母在何处你可知晓。”说道父母小童眼睛里流出泪水,像断线珍珠溃堤而出。“我叫詹琪,只手独擎天是我的父亲。昨夜他老人家将我安顿在此,就一去不返,你知道他在那里吗。” 原来是詹大侠的独子,百知子开始同情他的遭遇。“你且不要悲伤,你家的事想来是一个大阴谋,而我现在也难窥门径,你且随我来,免得一会儿人多眼杂泄了玄机。且你年岁尚幼,没有一丝事故经验,万不可再向任何人道起身世。我带你去一去处,一路之上你只称呼我做叔父,连名字也暂时称作于玑,你说可好。” 小童点了点头,貌似可以分辨百知子的意图。 “你父携你至此,可有何交待,或有何物交给你。”小童坐正身体,从身下掏出一卷册页,“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相信你。”詹琪边说边把册页交给百知子。 百知子接过册页,封面用正楷书写了德道经三个字,随手打开册页,开篇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名者万物之母也,道者万物之始也。这简册原来是老子李耳的德道经。 “我们先到我下榻的客栈,随后立即动身出城,这简册我先替你保存,到了地头一并交给寻你之人。”说罢,百知子伸出左手抓住小童的右手,还看似无意的用拇指抵住詹琪的脉门,暗中运起傲笑罡力。小童哎呦一声,已是人事不省。 第四章 千里不独行 距洛阳城一百二十里,一个叫做定安的小镇店。一名身着淡蓝色长衫,五官深邃的中年男子背着一个年约十岁的童子走在这个镇子唯一一条官道之上。道旁柳树已抽枝吐絮,“又是柳絮飞花时”,中年男子喃喃低语。 “百,百知子,叔父,你,你要把我带到何处。”小童似乎已经醒转。 “詹琪,你醒了。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用内力将你震晕。” “嗯。” “我受人之托,去寻找一名可以继承一门神奇武学的小孩子,但这小孩子必须是浑金璞玉,没有修习过其他任何武学,所以,我想通过脉息看看你是否有武学根基,此其一;”百知子略微停顿。 “而且,那洛阳城内已是风雨飘摇,我也不能探听出幕后黑手还有什么后招来对付你只手独擎天一门。把你震晕负在背上更加容易走出城外,此其二。想必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吧。” “叔父,我知道了。”詹琪甚是乖巧,百知子也不再作声,两人只是并肩而行。 日落时分,两人步入一家唤作桃林居的小巧客栈。“镇店虽小,但从桃林居这店名看起来,店主人到也是一位风流雅士,颇有唐寅桃花诗的意蕴。”詹琪虽然年幼,但自小生家境优渥,从三岁时便随着当地的一名老举人学习文事,七年时光,也学会了不少诗词歌赋,古史典籍。至于那入门的孝经,只是每日必读的篇章而已。 “叔父提到的莫不是唐寅桃花庵前桃花仙,又拿桃花换酒钱的桃花诗。” “正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文事底子,我倒也不负重托了。”两人步入客栈,选了一间东侧面南的正房住下,伙计早已殷勤的伺候在旁边。“打来脸水,我叔侄二人净面,然后再挑上几样菜式送到房间来,辛苦小二哥。”百知子总是这样客气的对待店小二,因为他知道小二是耳听八方的,客气以待总能有意外的收获。 “得嘞,客官稍后。”小二走出房间,临行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晚睡前关好门窗,近两天镇子里有人看到过一些奇怪的景象。这不由得勾起了百知子的好奇心。“伙计且慢,是什么奇怪的景象,能否为我使道一二。” “今晨,隔壁张小哥下地之前,在官道上看见一条似有似无的影子,看着是个人的形状,但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这是魂魄有路,不干净的。”伙计还要细细描述,百知子客气的打断他,“哦,原来如此,小二哥去忙吧,快些转来,我叔侄用毕晚饭就尽早休息了。” 用毕晚饭,叔侄二人坐在靠西侧桌案前,看着刚刚裱糊过的窗子,正准备喝一盏茶,尽早安歇。突然之间,窗棂无风自动,掀起一个尺许缝隙,桌案之上的烛光也随之熄灭。百知子不见作势已挡在詹琪身前,右手背向身后,从后面揽住这小童。 房间之内虽然昏暗,但以百知子的功力,少时即以看得分明。又是一转瞬,桌案上的灯烛重新亮了起来,在桌案之前站立着一名老者,此人正是白西风,依然是一袭白衣,一部长髯。 “小童,你可就是只手独擎天詹大侠的独子吗”白西风问向詹琪,百知子刚要开言,却被白西风摇摇手制止了。“不是,我叫于玑,他是我的叔父。”边说边用手指向百知子。 “很好,所幸我所托得人,百知子,老夫在此谢过。”未等百知子开言,白西风继续说道,“一路之上情形我已尽知,只是还不明白你在有朋客栈摆出三只粗茶碗的用意,可否为我讲述一二。” “那是告知东穷帮帮主公长朋的暗号,没有他帮助,我怎会想到先从詹璇处入手。前辈难道一路之上都尾随于我吗。” “那我就明白了,你在明处也许多事态观察不易,我在暗处,却能看到许多细碎的事情。你到达詹宅犹豫不决之时,我也前往打探一二。此中到有一些名堂被我看到,比如詹宅前贩卖桃花的小商人,比如詹宅对面打制银器的南方人,他们虽然尽量不露痕迹,但举手投足之间的劲力还是难以隐藏的,我已感到事情不妙,却又不放心你一人独在客栈,只是一来一往,回到詹宅时已是大火滔天。我默查动静,才发现这是一次预谋的屠杀,但所谓何来,还是不清楚。由于我久居西泠,对江湖形势不甚明了,所以特意此时现身,与你探讨此事。” 白西风略一停顿,“刚刚阻止你说话,是为了考一考这小童的随机应变之能,你曾告知他与你叔侄相称,虽然在此紧要关头,他仍能按你要旨行事,可见是个天资聪颖的可造之材,而且出身世家,文事已据功底,又不会武功,百知子啊,你真是为这乱世立了一大功啊。” 百知子听了白西风的一席话,感觉他要问的都已经被白西风说过了,只得又是搔一搔头发摇摇头。突然之间,白西风竖起右掌,烛光应声而灭,好像很有默契,百知子又一次护住詹琪,双臂将他环在身前。嗖嗖几声破窗之声,三点寒光透窗而过,全部袭向童子詹琪。百知子一瞬之间从腰间抽出水火丝绦,傲笑罡力充任于上,丝绦卷成环状,将三枚暗器卷在丝绦皱褶之内。又是三点寒光,百知子一样化解,略一抬头,见白西风已从门冲出,月光之下,一高两矮三个身形呈品字形站在院中。这三人从头到脚覆盖着宽松的黑袍,除眼睛之外都被紧紧的包裹起来。白西风自不答话,对手好像已知此老不可小觑,也是蓄势待发。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三人之中领头之人右掌貌似随意的挥出,一股罡风匝地而起,向白西风卷来。 白西风并不作势,同样举起右手,像打招呼似的左右摇晃,那股罡风竟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就在三人一愣之间,白西风右足向地面一点,身形如大鸟般凌空而起,出手的对象竟然不是领头之人,反而向品字形中右下角的口子方向双掌挥出。但双掌挥出之后竟然毫无声息,但刹那之间被击中的那人身形却像箭簇一般倒飞而出,直接撞在山墙之上,倒地不起。 领头之人似乎发现了以己方之力对付此老绝不可能,向后一个呼哨,作势要逃离客栈,白西风自是不许,双足用力,已站立在山墙之上。谁知两名黑衣人却也是聪明之辈,不仅不退,反是向房间之内冲来。如此一来,房间之内百知子除了看护詹琪,还要对付黑衣人。一名黑衣人举起手中外家兵刃鸳鸯钺从脚至头向詹琪兜来,百知子依然运用水火丝绦运足内力,卷向鸳鸯钺,黑衣人一式反掌观纹,鸳鸯钺又从头至脚再次兜向詹琪。百知子的丝绦就是他的随身兵器,只是不轻易使用,百知子于此道浸淫有年,丝绦如灵蛇一般从圈状伸得笔直,一式飞蛾投火直奔黑衣人鸳鸯钺的手柄处点来,这丝绦遇刚则柔,遇柔则刚,又在长度上占了便宜,丝绦顶端刚刚碰到鸳鸯钺就环住了钺柄。百知子催动内力,傲笑罡风随之而到。黑衣人一条右臂瞬间搭垂下来,鸳鸯钺也哐啷一声掉在地下。 这过程说来很慢,但实际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与此同时,白西风也跃入房内,一击点中另一名黑衣人的黑甜穴,又是一声闷响,最后一名黑衣人也轰然倒地。百知子把三人拖入房中,并排放在地上,伸手摘下面罩。看到他们面孔的一刹那,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是桃花居的店主和两名伙计。 百知子俯下身来,准备一一问话,却发现被白西风击中的人已经没了呼吸,被自己罡力震伤的店主唇角已流出黑血,好像已吃下了预先备好的药剂,只有一人也是昏迷不醒。白西风过来轻轻一指封住了这名黑衣男子的天枢大穴,又点开了黑甜穴,黑衣人悠悠醒转。看清眼前的形势后,用力咬牙,似乎也要仰药自尽。奈何天枢大穴被封,丝毫使不出力气。 “我且问你,你是何人,何门何派,为何缀着我叔侄二人不放,你们来此,用意何为。”黑衣人连话也说不出,只是用力眨到眼睛。“你是说解开穴道,你要告诉我一些讯息吗。”黑衣人又是努力眨动眼睛,示意就是这个意思。 白西风又是一指,环跳穴被制,天枢穴已解。瞬息之间,黑衣人嘴角流出一丝黑血,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解穴的刹那间,黑衣人竟然已吞下毒药自尽了。百知子、白西风欲要阻止已是不及。两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半晌,白西风才向百知子言道,“看来这詹家学案必大有来头。这三名黑衣人武功亦可列入二流高手,更加可怕的是他们宁可自尽也不吐露实情,这会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啊。” “前辈说的极是,看来詹大侠被灭门必有隐情,只是你我尚不知情。也不知与那玄剑是否有关联。况且这鸳鸯钺是外门兵器,仅有南陲钟家世代相传,可南天武圣钟宜人不仅名列武林十大高手之列,而且未有恶名,怎会参与到此事中来。”百知子言道。 “正是,方今之际,还是尽快赶到西泠阁,将詹琪收归门下,才是最重要的大事,其他事情倒可从长计议。”白西风回头仔细端详了詹琪一阵,也是非常满意。“不露痕迹,才可躲过这个神秘组织的追杀,于先生怎样看”,白西风又望向百知子。 百知子答道,“既然如此,我们易容而行,老先生以为意下如何。” “我看这倒未必,那伙歹人没有见到过詹琪本人,也没见过老夫形貌,这三人虽是见过,却已不能言语。目下,只有你才是能够被追踪的最明显的标记,我带这小童自行离去,可免了路途之上的麻烦,但你却要小心行事,隐身于江湖,见机探查此事真相,也为詹琪行道江湖搭一伏笔。你看如此行事可好。” 百知子自是知道白西风所言有理,俯身又在三人尸身之上翻找了一番,最后发现,三人颈项贴近衣领处各有一怪字。百知子将此情默记于心,目送白西风带着詹琪行出客栈,小童詹琪还不忘回首注视了一眼百知子,有感激也有依恋。 詹琪一去,千里之遥,路途之上倒也不虑凶险,只是玄剑之秘能否应在这小童身上倒也还是未知之数。 第五章 初扣西泠门 白西风携了小童詹琪一路向西,进入甘南地界后,眼前风光为之一变。这甘南自古多风少雨,自秦汉以来多为匈奴部落和羌族部落先后占据,先民也已游牧为主,直到东汉中期建了归义城才逐渐转为农耕为主。可奈何天不作美,一年四季雨水稀少,只得种植一些耐旱作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偏只是阿尔冈金紫花苜蓿在此处倒是生长的异常繁茂,也不需百姓格外打理,只是撒下种子,靠天吃饭而已。苜蓿素不能为人食用,却可养肥牛羊,于是当地百姓也以牛羊为主食。 此刻正值人间五月天,紫花苜蓿连山遍野,紫色的小花朵连成一片,在原野上自在的绽放。白西风文事武学都传自西泠一脉,自是胸罗万有,一路之上讲解沿途风土人情,不仅使得詹琪不感寂寞,反倒平添了许多见识。 进入甘南地界约莫百余里,两人折向南方,沿着宁远河一路向南。自百知子离了这二人之后,那神秘组织失去了追踪的目标,是故白西风与詹琪倒也平安,只是百知子却在江湖之上步步惊心,虽然如此,却也有一段遇合。 两人晓行夜宿,非止一日,终于到达了一片接近蛮荒之地。这里是昆仑山余脉,亿万年前曾是一片汪洋泽国,但自然之力偏要将之不断抬升,每年长三分,时至今日已是高接云表,寻常之人是万万到达不了的。虽然如此,据此山五百里之遥还是有人生活,他们称此山为雅山,原因是据说此山之上住着神仙一般的名人雅士,但传说归传说,还真没有那个胆大包天的人赶走进这雅山一探究竟。 白西风拉着詹琪的手缓步而行。自进入雅山地域以来,每走一步都是前高后低,像爬山一样,加之空气愈见稀薄,小童詹琪已有些力不从心。白西风早已看到詹琪脸色白中泛紫,嘴唇更是又紫又干,几近开裂,虽然如此,詹琪还是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白西风看在眼里,不由得欣喜异常,因为尽管是传承玄剑绝学,这修炼之路却是异常艰辛,没有绝顶的毅力是万万坚持不住的。 雅山中路,比中原大概要高出五六千米。这一日白西风同詹琪已行至雅山之顶。绝顶之上仿佛已无路可寻,步上绝顶是一片约有两丈方圆的小平台,望向身后一路行来的山路已被白云遮蔽,向前是一块高有三丈的亮黑色巨石,料想穿过巨石便是万丈深渊了,但这巨石亘古以来就耸立在这里,又怎么能穿越呢。詹琪默默打量此处,不由得生出了好奇之心,料想白老前辈必不是虚言之人,来此处必有道理。 正当詹琪好奇之时,白西风已举步向大石走去,距石三尺之遥,白西风缓缓举起左手,对着大石距地五尺的一处凹痕默运掌力,原本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凹痕却突的向内缩去,缩进一寸有余才戛然而止,看似浑然一体的黑玉大石吱??一声从中裂开一条缝隙,这缝隙也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行。 白西风已是司空见惯,但詹琪却第一次看到这样精妙的机关,况且这仅是一道石门,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少神奇的景象,难怪这西泠一派自古就不为武林所知,想来与这隐秘行踪,又处于深山绝顶的开宗立派之地有关。 白西风还是拉着詹琪的小手侧过身形进入石隙,边走边叮嘱詹琪,进山之后黑暗异常,脚下也是异常崎岖,务必跟随我的脚步,切不可掉以轻心。詹琪应了一声是,也随着白西风走进石隙。 进入石隙之后,脚下仍然是黑玉石,只是被人工打磨出了向下的台阶。台阶约有二尺宽,盘旋而下,看得出这石阶已是很久之前就已打磨而成的。想当年,西王母飞升之时留下的守剑氏族必是对此处苦心经营,不仅安排了隐秘的进山门户,拣选了普通人不易寻得的所在,更是开凿了出入山的走道。 白西风与詹琪向下行了约莫二百余级台阶,算来已有七八十丈的距离,但仍然处于那黑玉石的下方。原来这台阶并不是向一个方向延伸,反而是盘旋而下,每隔十几级台阶就又回到了原有的平面之上,只是高度在不断降低。詹琪已大概适应了此中的黑暗,渐渐能看到周遭的一些物事。台阶两旁均是同样质地的黑玉石,像一管烟囱一样之上之下,中间的台阶就在这烟囱中盘旋,好像要通到炉膛之内。要知道人眼视物终究要借助外来光线,可这烟囱之中又哪来的光呢。白西风像是已经知道了詹琪的疑惑,就边走边轻声讲述。 “詹琪,你已来到西泠阁,这名号是三百年前第七十一代守剑氏族首领月王的创始。想来玄剑的由来百知子已对你言讲,但细节之处他也并不知晓,你要仔细听了。西泠阁每代阁主只有一人,自三百年前就已沿袭下来,均称做月王,三名护法,均称做白西风,白风西,西风白,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种称号。除了阁主和护法之外,西泠阁不再设其他职位,只称做阁众,他们长年不出此地,自有少数几名阁众熟悉当地路途,会不时外出才买一些必需之物。当今阁主是第七十五代,我们也是第七十五代护法,至于你能否习得玄剑之秘,力挽江湖浩劫,报却自家恩仇,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言之此处,台阶已到了尽头。这西泠阁果然不同凡响,按理说这深入山体的洞窟本不该有光亮,就算有也该是烛火灯油之类。但西泠阁偏偏是借着探出山体薄弱之如,每隔十来丈就凿穿一小块洞壁,使光线能够透过缝隙照射进来。但这光线毕竟是十分微弱,以至于台阶虽然到了尽头却看不到路在哪里。白西风握了握詹琪的手,“仔细看我的步伐,要谨慎行事。” “记住了。”詹琪答道。 白西风从最后一级台阶抬起左足向左前方约莫一尺之处踏去,右足也随后跟进,站在台阶上的詹琪不免看得呆了,白西风简直就是凌虚站在空中,这勾起了詹琪的好奇心。他蹲下身形,凝足目力仔细察看,原来白西风落脚之处是一块二尺见方的石柱顶端,因为光线黑暗,又是黑色的石柱,看起来就好像石柱本不存在。想明就里,詹琪也踏上石柱,谁知这石柱一根接一根,石柱之间不时有咧咧寒风由下向上袭来,敢情石柱之外再无落脚之处,一步踏空就会跌入石柱之间不知有多深的缝隙之中,料想难以生还。 紧随着白西风,詹琪也是步步为营。两人走过一百七十二根石柱,原本逼仄的甬道豁然开朗,洞壁之上的气窗叶密集了一些。想必是因为洞壁之外是万丈悬崖,不怕被人看到的缘故。正是因为气窗多了一些,光线也更亮了。两人立足之处极为开阔,仍然是黑玉石的山体,从地面至洞顶少说也有十五六丈。如此巨大的洞穴居然会在雅山之内,而此处还延续了西泠一派,想必即使有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巨大的洞穴向里延伸,白西风拉着詹琪也不言语,只有鞋底磨擦地面沙沙的声响。又行了大约三十余丈,迎面是三条甬道,只听白西风言道,“老子李耳德道经讲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为德道经与玄剑之间有一段渊源,因此,西泠阁中均以三为极数,这眼前的甬道就是以三为尊。也是历代西泠阁主天性慈悲,这阁中机关都不会让陌生人丢了性命,只会延缓近东速度而已。我的意思你能体会嘛。” “也就是说这三条甬道都可以通往一处,只是殊途同归而已。”詹琪答道。 “孺子可教,果然聪颖过人。你且用心,毕不负这百世机缘。要知道几千年来能够得传玄剑武学的武林人士仅有几十人,但能够彻底揭开玄剑之秘的你是第一人,就连历代阁主也不知晓。”白西风说道。 “可是老前辈,您即已言明这阁内机关俱不害人,但那石柱万一失足,岂不是万劫不复。”詹琪问道。 “哈哈,你的心思果然周密,但体察只能还要加强啊。那石柱下方一丈之处有蛟丝编织而成的网罗,纵使有人坠下,也会落入其中,况且,几千年来还未有外敌能深入至此呢。”白西风言语中有隐不住的骄傲。 两人信步走入一条甬道,此处由于与洞壁相距很远,因此全是鱼油灯盏照明。行了又有五十余丈,前方一扇梧桐木雕琢而成的朱漆大门横在面前,门前两名一袭白衣书生样貌的阁众踞坐在门首,见白西风到来,双双站起身来,将左掌覆于右掌之上,十字交叉,向前推出,白西风也做出同样的手势算是还礼。原来这是西泠阁中互相致敬的手势。 詹琪直至此时才算到达西泠阁腹地,想来这里已是雅山山腹之内。 “护法想来已寻到此子,且入门稍事休息,阁主要亲自与那小童相见,特命我二人在此相候。” 如此更好,有劳你二人了,说罢,转身对詹琪言道,“初到阁中,月王亲自接见,你是千古第一人,阁主有何吩咐你要谨慎作答,这也许关乎天下武林苍生,也关乎你未来境遇。” 詹琪点头应是,随后大门缓缓开启,一道强光照射而出。 第六章 月王述前因 人世间万物之光均来自太阳,就算是烛火鱼油也莫不是吸取了太阳的光华之后,再以自己的形式投射出光来,这光就是能量。唯有这西泠阁朱漆大门之内的光辉,好像比太阳还要威力无穷,只照得詹琪睁不开双眼,只能拽住一名阁众的衣袍勉强前行。 “连一点光亮都抗拒不了,还谈什么玄剑和家仇。”詹琪低声对自己说。一名阁众也能理解詹琪的想法,顺势用右手搭住詹琪左手脉腕,好像诊脉一般。詹琪瞬间觉得自左手传来一股温和的力量,从左手手太阴少冲穴上行至宣门穴,行过左肩上冲穴,又绕到脖颈直下带脉溢宫穴,直奔中丹田。这股柔和的气息在詹琪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詹琪豁然觉得眼睛不再刺痛,光亮也可以勉强接受了。他睁开双眸,向这阁众点头道谢。 此时,詹琪才发现光亮的来源是一张硕大无朋的天顶巨网,不知是何种物料勾织而成,经纬线路分明又很密实,每一条经纬线交织的地方都缀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小颗粒。“这是西海银沙研磨之后的颗粒,缀在凤凰网上,山腹之中不得气窗,只能用这个照明。”一名阁众向詹琪解释道。 随后,詹琪随着这名阁众拾级而上,穿过三重院落。一路之上山石俱是黑玉之色,或堆叠,或散落,丝毫不显凌乱。每层院落大约有十四五间房屋,东西两侧的房间与北侧的房屋连接起来,成了一个缺了一横的口字形状,北侧房屋中间留出了宽约一丈的走道,使三重院落能够通行无阻,而这所有房间均是黑玉石堆砌而成,门窗的木材和大门一样俱是上好的梧桐木。 詹琪正自奇怪,如此大的院落,怎除了这名阁众不再见到其他人。正思忖间,阁众已经引领詹琪到了第三进院落之中,并轻声说道,“月王就在屋内等候于你,你自行去面见吧。”随后,转身向原路行去。 詹琪毕恭毕敬的站立在北房台阶之上,门是关着的。詹琪并不用手推门,只是面向屋内,高声说道,“小子詹琪候见西泠阁主月王。” “进来,到近前来。”屋内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想必是月王了。 詹琪轻轻推开门,房间之内甚是无华。中堂安放着一张条案,挑山上绘的是西王母练气图,左右配了一副对联,上联是玄天玄剑玄妙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下联配西土西泠西方地,西之极西,万仙之祖。这对联明明说的是西王母得道之事。条案两侧和进门一列各摆放着三把交椅和两张小几,此外再无别物。 詹琪也是自小生长在武林豪客之家,自是见过世面,又经过七年诗书熏染,也已粗通文墨。看着陈设就已料到原来西泠阁虽远在极西之处,却也精通中原文俗。但却未见西泠阁主月王身在何处,正在疑惑,自东侧暗间内缓步行出一名中年美妇,年纪大约四十开外,轻略云鬓,淡扫娥眉,肤若凝脂,樱唇轻启,一袭白衫甚是合体。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泠阁主,詹琪原以为这阁主就算不是英风飒爽,也该是须眉男儿,谁道却是这样一位随和美貌的妇人。 只管愣愣的看着月王,就连礼数都忘了,詹琪不由得脸一红,急忙双膝跪倒,口中称道,“小子詹琪给阁主行礼”。言未毕,一股罡风硬是将詹琪托了起来。之间月王已在条案东侧的交椅之上落座,一只右手自下向上慢慢摆动。原来月王已催动自身内力将詹琪扶起。“勿要多礼,进得此门,即是西泠弟子,我虽为阁主,但西泠一门原无这多繁文缛节。你且坐了,我对你细说端的。” 詹琪自见这妇人就生出一股孺慕之心,更想到自己母亲生死未卜,不由流下泪来。试想一个十岁小童经历了灭门之祸,又长途跋涉月余,其间历经曲折,才糊里糊涂的到了这西泠阁,此刻见到这样一位和善长者,怎能不勾起他的满腹委屈与辛酸。正此时,一方苏绣丝帕缓缓落在詹琪眼前小几之上,“拭干眼泪,咱们有许多话要说,而且你要专心听我言讲,你也要慎重的做一个关系你今后的重要决定。” 詹琪拭干眼泪,静静的坐在交椅上,双眼望向月王,“请您说吧,我会仔细听。” “如此甚好,咱们先从这西泠一派说起。料想白西风和百知子已把西王母养气于此地的事情告诉了你,也提到了玄剑是西王母飞升时留下的一件宝物。这西泠一派就是当初西王母留下的守剑氏族。这氏族人众并不多,只有百余人,世代传续,按照黄帝所制婚仪,女子二十而嫁,男子三十而娶,派中阁众每到婚龄即可出山寻一佳偶,婚配后可返回阁中,亦可居于山外,只是居于山外之阁众出山前须立下誓言,终身不得泄露阁中之事,也不可使用西泠武学。返回阁中子弟夫妻二人仅养育一名后代,以保证山腹之中不会人满为患。”说至此处,月王微微一笑,继续言讲。 “月王是西泠一派宗主,师徒相传,因为自仰韶之时已有我派,且守护西王母玄剑重宝,也就流传下历代月王均为女子的传统。但月王也要遵守本派各项宗法,虽不禁婚姻,却不准离阁外居。按照祖训,西泠一派除守护玄剑之外,还有一项职责,那就是看护苍生不被武林浩劫所扰,这也就是每逢乱世就有玄剑弟子外出卫道的原因。” “三百年前之月王是西泠一派前无古人的贤者,不仅创始西泠阁之名,更是将本派流传下来的经书武学尽皆学全,成为立派以来第一人。她功参造化,有通天彻底之能,更是精于先天易理,也正是她老人家在辞世之时留下柬书,命第七十五代月王阅读,我就是第七十五代月王。这柬册内容不多,却关系到你,待我交代清来龙去脉再来开释于你。” 月王端起白瓷茶盅小啜了一口,继续说道,“西泠阁你大概有个印象了,咱们再来说说玄剑,这要从西泠一派的文事武学说起。我派历来文武兼修,文备始可习武,但这只对阁中弟子而言,若是只传玄剑武学的则另当别论。历代弟子都是先习文,后习武。我派三代月王阅内经,参易卦,研习竹书纪年,辅以山海之经,连缀而成先天文辞一册,内中包蕴天地,稽核古今,我派弟子从中参悟修养学问,也可熟知易演天道。此后才是武学。我派武学可分为内功心法和轻身功夫,这两样与其它门派差异不大。内功已冰火为源,轻功以迅捷为要,但我派并无武功招式。” 听到这里,詹琪不由疑惑,这无招无式岂能与人对敌。“我派源自守剑,因而武功多以防卫为主,轻功可制敌于先机,这冰火内罡练至七成功力,就可以凝气成缕,更重要的是经过冰火淬炼,修习此内功的阁中可以化刻为辰,也就是在我阁众眼中,对方的招式极为缓慢,几乎是一寸寸向我派弟子袭来,试想,如此充裕的时间,弟子就是行至对手眼前随意挥出一掌亦可制敌,还何用招式。” 詹琪不由得心神向往,只听月王继续言道,“我派来历及文事武学渊源俱都向你言明,后面的内容就和你有莫大的关联了。三百年前月王留下简册,言明三百年后,也就是现世,武林之中将有一场浩劫,如挽救不当将会生灵涂炭,万民倒悬。简册中还提到只有一子可救此劫,且此子自身就在这劫难之中,其家人也在劫难逃。这全是前代月王以五行义理推究而得,其中因因果果我尚难参透。就只当前看你境遇,应是此历劫之人。” 詹琪只听得毛骨悚然,三百年前能预知今日之事,这莫不是神仙了吗,况且我的境遇难道三百年前就已注定,这实在令人难以确信。月王双目注视詹琪,像是在等待他先将这前言领悟清楚,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月王见詹琪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料想他以能明了自己的言语,这才接着言道,“江湖之中一股神秘实力正在崛起,貌似先从武林十大家开始,逐渐斩灭各派势力,最终一统江湖。但这阴谋实在太过庞大,实施起来确属不易,这就给了我们应变的机会。对你来说虽身处事中,却又有两种选择。” 略一停顿,詹琪也知道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于是凝神细听。月王又道,“你可以效仿先前的武林豪客用一年时间学得玄剑武学。要知道玄剑武学与本派武学不同,并不只有内功和轻功,因为历代西泠阁主并不修习玄剑武学,只负责将来人引至玄剑洞,剩下的事情就要看机缘了。据说唐太宗李世民习得玄剑武学六成,而宋太祖赵匡胤只习得玄剑武学三成。如你选择立即修习玄剑武学,且你又是玄剑所选弟子,我即引你至玄剑洞,即日起开始修炼,料想一年之后你即可天下无敌,尽管那是你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 詹琪此刻对玄剑武学更是向往,本想立即应下学武之约,以早日报却父母之仇,灭门之恨。 但又不由得好奇,自己除了立即修习玄剑武学之外,还有什么选择,于是向月王开言道,“请前辈明示,小子还能有何际遇。” “好,很好,你能安稳心神,不急功近利,看来白西风所托得人。你自来至此间,也有两个时辰,已到晚餐时间,你且稍事休息,晚餐时我们再谈。”说罢,左手衣袖略抬,食指微探,在桌面之上轻敲了三下,一名翠衣小丫鬟笑盈盈走进屋内,“她是点翠,带你到第一进院落中东侧房间休息,待晚饭时自会引你再来此用饭。”说罢,已微笑着走进东侧暗间之内。 第七章 铁肩担道义 山腹之内极是幽暗,西泠阁内远离山壁气窗之处全靠西海银沙照明,是故也分不出白昼黑夜。詹琪在点翠的引领之下来到暂时落脚的房间之内。这房间并不甚大,宽有两丈,进深也不过两丈,是一个接近四方形的屋宇,房间之内陈设更是简单,一桌一床,两把交椅,除此之外再无别物。虽是如此,但卧具一应俱全。 点翠离去之后,詹琪独坐桌前,见桌上已放着一盏刚刚沏就的红茶。端起茶盅,一股香气直冲脑际。一个十岁的小童被迫离开家,来到这奇异之地,此时又是一人独处,未免有些张皇无措。他强令自己安静下来,默默回想月王的一番长谈。 “速成玄剑之学可以尽快行走江湖,报却父母之冤,但月王口中的另外一个选择是什么呢。这神秘的西泠阁难道仅有这三重院落和这几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守剑氏族,其他百余人又在何处。三百年前月王竟然能够算得这么久以后发生的事情,未免太也匪夷所思了。”詹琪像是在对自己说出心中的疑惑,但思来想去仍是一头雾水,也只好暂时放下这些疑虑,三步两步跳上床榻,一刹那多日奔波的疲累袭来,不知不觉竟睡的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仍然是一片明亮,丫鬟点翠轻敲房门唤醒了詹琪。“月王有请,你且随我来。今天可是高朋满座,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聚在一起用饭了。”边说边从榻上将詹琪拉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詹琪还不太明白点翠所说何意,就已经来到屋外,随着丫鬟向第三进院落行去。 踏进房门,经过正堂,点翠拉着詹琪走进正堂西侧的暗间。这房间之内一张八仙桌,已经有几人围桌而坐,正在闲谈。詹琪看到之中有自己认识的月王和白西风,还有两名老者俱是一袭白衣,鹤发童颜。一名中年男子甚是英伟,也是一袭白衣,剑眉星目,通关鼻梁,只是嘴唇略显单薄。此外还有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此人却不穿白,倒是一身软靠黑色劲装,样貌与月王有几分相似。 见詹琪进来,几人暂时停止了闲谈。那十六七岁的少年已从座位上跳起来,两步走到詹琪身前,拉住他的双手,高兴的说道,“我是邹云风,早就听说你会来至此地,我等你好久了。”未等詹琪答言,月王已朗声说道,“云风,你还是这样不沉稳,詹琪刚来此间,一切都不熟悉,你莫要吓到他。”然后转首向詹琪言道,“你且坐了,我再想你知会这座中各位。” 詹琪在空着的交易商坐下,因为只有十岁,这桌椅又都是为成人设计的,因此,他坐在椅上甚不协调。尽管如此,詹琪还是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有些迷惑的看着月王。“白西风护法你已见过,这二位是我派另外两位护法白风西和西风白。”月王用手指向自己身侧的英伟男子说道,“他是我的夫君邹子琪,名字之中也有一琪字,说来也是有缘,那少年是我们的犬子,唤作邹云风。” 詹琪这才明了,原来月王不仅邀来了三位护法,还请出家人作陪,想到此处不由得受宠若惊。另外几人对詹琪也是格外的热情,闲谈之后,两名丫鬟开始端上酒菜。这山腹之中难能可贵的俱是时令菜蔬,还有两样是詹琪见所未见的菜式。只听月王言道,“詹琪不必拘束,自在享用,这酒就不必饮了,你年岁还小,就喝些泉灵乳吧。” 众人俱是一惊,纷纷向月王看去,唯有邹云风高声叫道,“我也要饮那泉灵乳。”月王微一摆手,瞪向自己的儿子,“客人初到,你这般高声叫嚷成何体统。”想来月王家教极严,邹云风只得悻悻的坐在椅上,显得没精打采。 詹琪暗想,这泉灵乳想必珍贵,我倒要分一些给这云风哥哥。小孩子自是愿意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相处,此处只有邹云风比自己大几岁,不由得已是把他当作了兄长。那邹云风自见到詹琪之后也很喜爱这小童子,不言不语,正襟危坐,颇有几分大家子弟的风范,心中也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兄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洞中独有的泉灵乳饮下之后竟是清凉无比,山菊绒和野棒针也是山腹之中的独特作物,一则微苦,呈暗黑之色,一则味甜,呈墨绿之色,入口即化,詹琪不由得多夹了几箸。见詹琪食已果腹,月王停下杯箸,示意座中闲谈的诸人暂时安静,眼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和詹琪言明。 “詹琪,今日座中各位俱知我西泠阁故事,我已对你言讲,你可用一年时光学这玄剑武学,然后出山报却私仇,但还有第二种选择,你还未知,我这就告知于你。” 詹琪听到此处,知道月王即将把那关乎天下武林苍生的第二种选择告诉自己,也是留神静听。“三百年前月王留书,书中明示此次江湖豪杰不同以往,一旦成事,天下武林人士十之七八会遭遇劫难,普通百姓也会鸡犬不宁。但留书中也已言明,必有一人可挽天劫,目下所示,你应该就是那人。因此,和诸位护法商议之后,我们有意将你留在此处,按西泠阁三劫复生之法造就于你,然后允你出山开宗立派,以挽天下武林之浩劫。” 詹琪终于知道了这第二种选择,但月王说得甚是笼统,他不由问道,“您是否能明示小子,我要如何才可挽救武林苍生。”这个问法使月王及护法甚是安慰,此子别看尚在童稚之年,却可以先天下之忧而忧了。 月王并不急于告知詹琪修习之道,仍是追根朔源的讲说起来。“按照月王留书所述,这一浩劫的幕后黑手武功绝顶,在座之人没有一个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消弭于无形,就连玄剑神功也无能为力。我等这才想到寻一幼童扎好根基,先习西泠一派武学,再参玄剑之秘,最后看机缘能否帮其彻悟玄剑机奥,成就武林第一人。”略一停顿,月王示意詹琪有何疑问,尽可提出。詹琪也不客气,又饮了一口泉灵乳,趁众人目光全都集向自己的机会,偷偷地将盛有泉灵乳的杯盏从桌面地下递给邹云风。邹云风发现递来的杯子,感激的看了一眼詹琪,暗暗接过。 詹琪这才开言问道,“能得诸位赏识,小子与有荣焉。然何为三劫复生之法,何为玄剑机奥,此番修习又需要多少时日,会不会艺成之时已是天下大乱,还望月王言明。” 一旁的白风西护法不由点头,向白西风说道,“此番你出山寻得此子功德无量啊,看着小童年纪幼小,但虑事先机俱都切中要害,又有和善之心,料想能够解开千年玄剑机奥的非他莫属了。”转头又向詹琪言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且不问问云风那泉灵乳味道如何。”说毕哈哈大笑。 詹琪不由得脸色微红,原来偷送泉灵乳早已落入他人眼中,但转念一想,在座俱是武林大家,被他们发现这一举动又有何妨,“让您见笑了,切不可责备云风哥哥,是我一厢情愿。”众人俱都哈哈一笑,只听月王再次开言。 “先说这三劫复生之法。西泠一派以三为尊不无道理,凡是只有周而复始才可臻于治道,且由三生六,由六演九,这三都是基础。正是这个道理,这三劫复生之法需习练之人经历三次劫难,每次劫难会突破一重瓶颈,使自身修为更上层楼,直至三劫之后,功力始成,可与当今武林十大顶尖高手并列。但这功力修习起来也风险极多。” 看着詹琪脸色随着月王言讲越来越白,月王继续言道,“玄剑锋利无比,断金削玉自不必言,玄剑之秘不仅可以帮助习练之人学得无敌武功,还有另外一重功用,但这功用究竟为何,自西泠一派创始以来,还没有人得窥堂奥,这就要看你的机缘了。”詹琪听到此处,对玄剑,对西泠阁颇生向往之心。只听月王继续言道。 “这番修习,就算你天纵英才也要十余年之功,至于那江湖祸乱倒也不急在一时,料想你功成之日尚可游剑江湖,造福苍生。这十年修习又有不同的进阶,看云风也算聪颖,目下刚刚扎好了习练冰火内罡的根基而已。”说罢,轻轻拍了拍邹云风,脸露笑意。 詹琪看在眼里又想起自己父母,父严母慈,日日承欢与膝下的时光实在令人思念,但此时物是人非,不由得又流下泪来。众人一见,俱都安抚,邹云风更是走到詹琪面前,“琪弟,你且安心在此,有我们大家陪伴于你,莫再伤心。” 詹琪感激的握住邹云峰的手,虽然眼泪还在眼圈打转,已高声说道,“我愿选这第二条路径,学会不世武学,行道江湖,勘平乱世,也扬我西泠一派宏威,报却灭门冤仇。” 众人齐齐点头,脸含笑意,“如此甚好,但愿你有这机缘,得偿所愿,也不枉我西泠一派世代护剑之辛劳。既然如此,晚饭之后且让云风陪你回房,让他将这西泠阁内地形向你言明。你的饮食起居自不必操心,我就安排点翠侍候于你,明晨开始入门文事。”言毕又用了些餐饭,几人尽欢而散。 邹云风拉起詹琪向第一进院落中詹琪的房间行去。一番演说,詹琪方知这山腹之内西泠阁中还有那许多紧关节要的所在。由此也开始了詹琪担当武林道义,成就惊天事业的人生旅途。 第八章 演说西泠阁 邹云风引着詹琪回到房间,原来屋内也是用西海银沙照明,所以格外明亮。两人对坐在桌案前。詹琪对邹云风格外亲近,只剩两人,也就露出了小童的稚气。 “云风哥哥,我有些害怕。我的父母应该都已经遇害了,我一个人真的有些害怕。”说到此处,詹琪不免又流下眼泪。 “莫要怕,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三位护法也是性情中人,何况还有我在,你只把这里当做家,认真修习西泠武学,而且这修习之路格外艰辛,过不了几天,你连叫苦叫累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伤心。时间不早,我且把这西泠阁内的简要地形告诉于你,免得日后找不到门径。”在邹云风的安抚下,詹琪渐渐平静下来,听邹云风继续解说。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我们居住的地方,因为母亲每逢聚众议事都在此处,所以此处叫做议事堂,月王夫妻,也就是我的父母居住在第三进院落,我居住在你的对面,也在这第一进院落之中,第二进院落是三位长老临时居住的地方。出了此院还有三间屋舍,是点翠和遥香居住的地方,他们就是今晚侍候宴席的两个丫鬟,她们平时也侍候月王起居。” 西泠阁想来不重视身份地位,大家相处都很融洽,月王和护法更是向朋友一样对待丫鬟和阁众,说话更是随意。虽然如此,但阁众也非常尊敬月王和护法,丝毫没有逾越本分。邹云风虽然是月王之子,但也格外容易相处,这使得詹琪又对西泠阁平添了几分好感。 只听得邹云风继续讲道,“自雅山山顶黑玉石算起,已经到了西泠阁,那黑玉石是西泠阁的门户,门户之上有机关控制门户开启,当然内功到不了一定火候是开不了门的,比如我就打不开那门户。随楼梯盘旋而下八十丈是石柱林,眼力不到或外来人是决计找到路的,穿过石柱林就是幽门道,那纯属是骗人的伎俩,想来白西风护法已对你讲明。到了西泠门,才算是到了我派门户之内。”詹琪边听便回想入门的经过,果然与邹云风所言分毫不差。 “这院落也是栖居之所,院落之外按照东西方向划做两侧,东侧是阁众起居生活之所,房屋全部是黑玉石堆垒而成,每月望日会有熟悉周围村落的阁众外出采办衣食必须之物,回来之后分发?阁众。因此他们不必为衣食担忧,每日里除了勤习武艺,阅读史书之外就是分成若干班次在西区职守。” “如此说来他们倒是清闲。”詹琪接言。 “那倒不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做这几件事,也会烦闷,也是为此,每年都会有阁众出山建立家事,并许诺巡守誓言,从事一去不返”,邹云风答道。 “如此说来,这西泠阁众果然都是信人,没有一个将西泠阁守剑之秘向外人言讲。” 言至此处,有敲门声轻轻传来,原来是点翠送来了典心和一壶红茶。两人颔首致谢,待点翠行出房间继续言道,“西区是阁众修习文事武功的地方,也是一个大院落,第一进称作文魁坊,书籍满布,虽不能说古今典籍一览无余,但也是历代月王精心搜集而成。第二进院落称作武渊坊,顾名思义是练武的地方,我现在就在武渊坊第一间屋舍练习内功根基。第三进院落就是玄剑斋,玄剑就保存在那座院落,但具体在何处哪个房间,只有每代月王知晓,平常阁众是不会到哪里去的,就连我父子和三位护法也不会去。” 詹琪听后恍然大悟,原来西泠阁还有这多所在,看来日我我还要不断留心,西泠阁如此不凡,我在此处切不可虚度了光阴。只听邹云风继续说道,“这些去处我自己或者陪着母亲都曾到过,只有一处叫做冰火宫的地方不仅没去过,而且没见到过。我原以为本派冰火内罡修炼就要借助这冰火宫,却原来只是按照图谱修炼,并不需要直至冰火宫。就连我母亲月王对此处也是讳莫如深,据我看来,她老人家也未必亲身去过冰火宫,至于此宫有何妙处,有何凶险就不是我能言讲的了。”说至此处,邹云风已经将西泠阁的基本地形讲说明白,詹琪也铭记在心,也记住了几处奇特的地方,那就是武渊坊后玄剑密室和冰火宫所在,想来得遇机缘才到的了这两个去处。 一番言讲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又喝了壶茶,吃了几块点心,从这才道别。目送邹云风穿过院落,走进对面他的房间,詹琪关起门户,准备就寝。想来是下午小憩有时,一晚又听到了如此多的讯息,自己突然之间又承担了拯救武林苍生的重任,一时之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詹琪只得又披起衣衫,推开屋门,走到院中,见邹云风房间已是一片漆黑。要知道山腹之中远离气窗之处全靠西海银沙照明,想来邹云风房间也不例外,那他又是怎样隐去光亮的。想至此处,詹琪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西泠一派俱都是武林高手,一个年仅十岁,又不曾习得武功的小童在院中行走自然轻易就被阁众察觉。原来这山腹之内外松内紧,守卫之人俱都在暗处严阵以待。房中邹云风也已听到脚步声,皮衣二期,推门而出,见到詹琪独自一人站在院中,不免问道,“琪弟为何还不安歇。” “呃,云风哥哥,我初来此地一时睡不着。且我房中异常明亮,我,我还不太适应在如此光明的屋舍内安眠。”詹琪答道。 邹云风猛地向自己的头颅拍了一掌,边连忙说道,“对不住了,琪弟,这房间之内关闭西海银沙的诀窍我尚未告诉你,是我疏忽,是我疏忽,母亲知道又要责怪我办事不妥帖。”边说边又拉着詹琪回到房间之内。 进入房间,邹云风拉着詹琪行至床榻之前。这床榻并无稀奇之处,四条原木床腿未加装饰,床的南北两侧各有一块挡板,连幔帐等物也没有。邹云风引着詹琪走到床榻北侧挡板前,让詹琪仔细端详这挡板。詹琪聪明,这是原木挡板异常光滑,丝毫不见突兀之处。又卖弄了几句,邹云风伸出右手在挡板外侧轻轻一按,几声轻微的响声随即传来。只见距离屋顶约尺许之处自南北两侧缓缓伸出一块石板,极慢的向屋顶中央行进,最终合拢在一起,屋顶的丝网和丝网上的西海银沙都被遮挡在石板之后,屋内漆黑一片。 “我派始祖先是寻得银沙照明,后又设计此类精巧机关,实在是用心良苦。琪弟,你是否也有同感。”詹琪点头称是。“既然你也毫无睡意,我就再向你说几件门中之事。”詹琪自是愿意听着掌故就里。 “山腹之中房屋凡是用西海银沙照明的,都必有这样的挡板,机关在床头或者门畔,你以后遇到自行琢磨即可发现,此一条你且记下。另外,刚刚提到的西区是阁众习文练武之处,我本待你明日去后自行踏勘,既然你我秉烛夜谈,也就一并告诉你。文魁坊和武渊坊俱都是一进院落,每个院落有十二间房屋,每名弟子都要按照从一至十二的顺序依次修习,不可冒进,更不可错乱了顺序,只有如此才可事半功倍。” 詹琪听来才知道文事武功还有如此讲究,想来是每个房间都一次安排了不同的内容,才要求弟子们循序渐进,一次完成。但如此,仅只这二十四间房屋就够我夜以继日了,看来真要发奋苦学,才可早日习得绝技。 只听邹云风又说道,“明日一早,月王想必是安排你进入西区开始修习。第一步就是文事,西泠阁中文事最强者莫过于护法西风白,他老人家精通文墨,古史典故俱都精通,特别是与武学修炼相辅相成的篇章更是耳熟能详。想当年,我跟随他老人家之时,上至易经,下至丛谈,无一不通,真使我受益匪浅。” 原来明日开始跟随西风白护法习文,想我三岁开始读书,至今也是粗通经史,倒要看看西泠阁中图书有何出奇之处,也要领教西风白护法的渊博内蕴。想至此处,不由得激起了詹琪的好胜之心。 “琪弟,今晚我要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心脉司辰。这山腹之中没有日出日落,但人总要劳逸相接,不可过度疲劳。我派人物俱会以自己脉息推算大概时辰,初练之时难免繁琐,但习以为常之后,却是非常有益。这练习之法却也简单,你知道一刻是六盏茶的时间,只要记得一盏茶脉息的次数就可推演时刻,按此之道不久你既可自行推算了。” 詹琪第一次听说还可以脉息推算时辰,又听得方法如此简单,不由跃跃欲试起来。邹云风见他此种表情,也已知道他的心思,在旁劝道,“琪弟,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现在权且休息,明日一早你就要进入文魁坊了,习文听来容易,却也有许多崎岖之处,日后你自知,这心脉司辰之术随时随地皆可练习,又何必急在一时。” 言毕,拍拍詹琪的手,示意他早些安息,自己已踏出房门,向自己房间行去。 詹琪闭上眼睛,默想自己曾经读过的书史,不知不觉间竟已睡去。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之声,詹琪睁开眼睛,向门外望去。 第九章 习文文魁坊 詹琪望向门外,点翠已打点了洗漱和早饭端进屋来。“月王已吩咐我等精心照顾你,此后你只晚间回至此屋,晚饭会准备好,其余时间你就安心在西区长进。”詹琪点头称是。 邹云风已在房间之外等候詹琪,“月王吩咐我引你到西区,不必向她老人家辞行,此后每月朔日月王会亲自考校你所学。”说罢也转身离去。 詹琪用罢早餐,便同邹云风一起向西区行来。一路之上黑玉石地面,黑玉石洞壁,通过洞壁气窗阳光投射进来,原来已是日出时分。向西行了约莫半刻时光,眼前一片院落,大门仍是梧桐木制作,但比起入阁时的门户低矮了不少。 门是开着的,方形院落,院落中央用西海银沙雕出了文魁坊三个大字,由于使用西海银沙之故,三个大字分外光亮。迎门北方是西风白课徒之所,此时,他已站在门前,神情凝肃,不怒自威。邹云风将詹琪引至西风白面前,做了西泠阁致敬的手势后,径直向武渊坊行去。 詹琪恭敬地深施一礼,“有劳前辈,小子聆听教诲。” 西风白答道,“詹琪,月王对你期望甚殷,白西风也已对我言讲一路之上所遭所遇,进门来,你就是西泠阁弟子了。”说罢,转身先行进屋舍。此屋无桌无椅,也无任何装饰,只是在距门五尺之遥摆放着两只巨大的蒲团。西风白自行在西侧的蒲团之上落座,并示意詹琪坐在对面的蒲团之上。詹琪如仪。 “自此日始,我将受你文事之学,为了你能按时修习,先传你心脉司辰。”詹琪不由接道,“云风哥哥已告诉我这心脉司辰的大致练法,我会日日练习,尽早通晓的。” “如此甚妙,你要勤习,要知这时间亘古已有,是修习一切武学之基,况我派冰火内罡更加是以时刻为基,加以造化之功,才得以先发制人,这是后话。今日入得我门,我先讲明这学养之要。这文魁阁练功房共十二间,自先秦典籍至当代名家无所不包,所有典籍都按经史子集分列在这十二间房舍之内。每个房间的典籍我将脞其荟要讲习十二篇要文,随后予你时间自行开悟,每篇要文是否领悟,以你论说为准,当你自觉已窥关节,自可到此来寻我。待一文悟透,再继续下一篇,如是因循,直到你遍历这文魁十二房。”詹琪听后,不觉有些踌躇,这多典籍要耗去多少时光。 西风白似已知晓詹琪的踌躇,不免沉下脸来,低声呵斥道,“小子竟已有退却之念吗。” “詹琪不敢,只是想事先有个估算,大约需要多久才可遍历此间。” 西风白语气略有缓和,解说道,“个人天资不同,如云风之流修习整整七年,刚刚可以进阶到武渊坊中,有的阁众穷期终生也未能走去其间,只得弃了继续学武的念想。你要多久能功德圆满,这就要看你的天资,更重要的是要看你是否用功。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且随我到第一房中来。” 詹琪跟随在西风白的身后向入门西侧第一间房舍行去。这房间之内靠墙满满摆放的全部是红酸木打造而成的书架,通体有丈余高,上下五层,每层均摆满了卷册。房间正中一张几案,上面摆放着纸墨笔砚文房四宝。西风白示意詹琪与自己在桌案两侧对面而坐,抬起左手,手掌与书架之上最高一层的第一本卷册遥遥相对,掌心略向里缩了一下,那卷册竟已嗖的一声落在掌内。 詹琪看的目瞪口呆,西风白一手隔空取物却是震住了他。“你且不必心向往之,你日后的修为较此要来的精奥的多,且把心思放在这文事之上。”詹琪听了,连忙收摄心神,不觉想卷册看去。那是一本德道经。只听西风白讲说道。 “老子李耳是道家一派的创始鼻祖,德道经更是包蕴无穷,想来你是念过的。世人皆知道德经,然此称非也。此经原是德经在前,道经在后,然市井之徒唯因为己所用,以至颠倒如此。唯有先立德,后可闻道,此理甚明。”西风白对得到静的江说使得詹琪顿时有所参悟,难怪长久以来自己随能长诵全文,却始终觉得难以登堂入室,原来因由在此。 看到詹琪唇角的笑意,西风白不由问道,“你似有所领悟,且说来听听。” “道经在前,德经在后,就像先到山顶,要想再看山下景致又需从头再来,是故小子每每读来都是前后难以呼应。” “孺子可教,但切不可骄傲。此处修习之法与你惯常做法自是不同。此经全文你需熟诵,考核之法并不需你背诵,只要我说出某章某行第几字,你需即刻告诉我是个什么字,你可明了。” 詹琪听后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露出孩童的天真,继而苦着脸说,“前辈,这岂不是比通篇背诵还要难上许多。” “正是,这德道经与我西泠一派关系甚大,如此做法,你收益时自知。这也是我派为什将德道经放在此间的原因。此间原本只应有经部卷册,德道经应属子部,各种道理想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再多讲。我派习文惯例,第一天必须开始默诵德道经,今后每日不辍,月王每月朔日的稽考也已此经为主,你要记了。这卷册你可随身带了,晚间回到议事堂亦可研习。” 西风白看詹琪已把这番言语听在心内,也放缓神情转入经部讲解。 “经部典籍至今共有三千九百二十一种,起自易经,收自已经集解。其中经意之学九十七种,如周易,尚书,春秋,孝经,左传,论语,孟子,尔雅等为是,其余皆为后人发挥经意,阐述个人所得的着述,因此,你需将经历集中在这九十七种经意原文至上。如有余力,不妨广为探究。经部典籍在一、二两方之中,第一房为原文经意,第二房为后人着说。” 听了这庞大的数目,詹琪有些意外,因他也曾学文有年,尚不知经部典籍尚且分为原文与阐说,便暗自下定决心,要遍阅这诸房卷册。只听西风白继续言道。 “今日开篇,且讲一浅显之作,然微文大意,你也不可轻忽。易经出自黄帝,当年洛水献书,鼋?附版,才有河图洛书之称。传至周文王姬昌,商纣听信崇侯虎妖言,将文王囚于?里。文王不得自由,且每日无所事事,又不敢露出不满,只得深究易经之根要,阐发出六十四爻,至此易经算是体系完备。究其根本,不过是天地本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爻。” 詹琪虽然知道这周易之名原本起自象形之说,说文解字指易为蜥蜴,取其周天之内颜色转变之意,但对于周易如此简洁的讲说还是第一次。“我乡里名士在讲解周易之时务求深奥,实则不然,想来前辈当是以简明为要,这其中虽是失之毫厘,但对我辈初学之人来讲,却是谬之千里了。” 听到詹琪如是说,西风白颇感满意。“正是此意,你能解我苦心,实是难能可贵。太史之初,天地一片混沌,盘古仙人开天辟地,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倾东南,地陷西北,女娲仙人炼石补天,又斩得巨龟四足支撑天日,才有大禹治水,后稷植粮。这段史事就是天地自无极而生太极。而后阴阳两仪造就万物,人也生自其中。四相即为东南西北,五行即为金木水火土,四相与五行组合,又加之以天干历法,就是文王六摇的根基,也就是东方甲乙木,南方庚辛金,西方壬癸水,北方丙丁火,中央戊己土。有了四相和五行,其后又与地支相配,生出八卦。这八卦有明暗之分,明八卦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暗八卦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以上各项相互组合,才又生出这六十四爻。无非是风雷雨雪,水火金木。” 詹琪此时已是双眼发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简要而又深邃的讲解,急忙之间,不觉已将西风白的言语记在心中。 “此番演说你可记得”,西风白问道。 “弟子全已记得,但仍需时日再行参悟。” “如此甚好,要知这周易可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但凡习得,对你修习玄剑,行道江湖都有莫大助益。时已至此,想必你也有些倦了,且少息,然后可在此间对周易自行探究。”言罢转身离去。 詹琪独自一人在房间之内闭目养神。自灭门以来,虽只经过四月有余,但这四月对詹琪而言,实在是比四年还要漫长,他也在这四月之中长大不少。此刻有了习文武,参玄剑,窥天机,行道江湖,报却恩怨的机会又怎能不珍惜。 转瞬之间,詹琪随西风白学习文事已近月余。心脉司辰之法也已小成,每次判断时辰前后不会差错半刻,文事也是如飞猛进,经意原文竟读了十余种。所幸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每次读过都能默记于心,就算是返回住所也能自行研习。特别是德道经反反复复更是验看了百余遍。 明天就是詹琪要面对的第一次月王朔日稽考,不知月王又会如何考核于他。 第十章 妙笔着文章 按照詹琪的心脉司辰,此时正是清晨辰时,点翠已催促他尽快洗漱,月王已在议事堂相侯。 跟随西风白护法学习月余,詹琪已学通了六篇文章,明了了周易三十二卦。今日是第一次月王稽考,詹琪不免跃跃欲试。一路之上连跑带跳的来到议事堂。只见只见议事堂中月王和三位护法已经就坐。正中东侧坐的是月王,西侧坐的是西风白,另外两位护法白西风和白风西分别坐在下首西侧的交椅之上。料想西风白护法正在教习詹琪学文,所以坐在月王之侧。 詹琪进得门来,月王抬手示意让他坐在下首东侧的交椅之上。詹琪自从到了西泠阁后,已对此处礼数有了了解,是故也不客气,在东侧交椅之上落座。只听月王言道。 “这是你到西泠阁开始习文的第一次稽考,要知道若非对你寄予厚望,我是不会亲自考核于你的,因此,你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詹琪点头说是。 “想必西风白护法进来已传授周易为主,当然对德道经的详情也已对你言说清楚,今日稽考我只问三个问题。一是德道经第九篇第八列第五字是何字,二是将周易困卦之意言明,还需引经据典试述后世有何承应,三是把这月余对山腹之内大家如何过活的境况做一诉说。”言罢抬起左手,示意詹琪可以开始作答。 詹琪听到这三个题目,双手交叠在一起,头脑之中略作思量,这第一问自是简单,第二问也还算在情在理,但这第三问究竟有何深意还未曾想清楚,于是缓缓答道。 “月王所问德道经第九篇第八列第五字应为一斯字,不知小子所答对否。” “甚是。”月王回答的甚是简单,同时仍用左手示意詹琪继续作答。 只听詹琪继续说道,“周易之困卦言之甚明,困:亨,贞人大吉,无咎,有言不信。象曰,其唯君子,因而不失其所,入于幽谷,以中直也。据我随西风白护法月余修习,这困卦应解做虽然限于聊到之境,但保有君子之心,能够克服种种不详的预兆,自求上进,终可成就一番事业。”詹琪言罢,抬头望向月王。 “解得甚当,可有何事可作例证吗。”月王继续问道。 詹琪见自己的解说得到越王认可,继续说道,“昔有一举子,入都赶考,求取功名。初到大都,午夜一梦,见三人俱都是白帽加顶,默默的低头走路。这一梦使这举子甚是担心,因为头戴白帽是父母离世之预兆,转日清晨,举子遍唤来随身小童,命其尽速返回家乡探望父母。举子一人在大都三日之后赴考,九日放榜,得中二甲传胪。此时书童也已返回大都,将父母无恙的消息告知了举子。举子不由心下疑惑,那这梦究竟是何意。直到举子回家待缺赴任,亲眼见到父母身康体健,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自此举子得中之前,乡里上一位二甲传胪,被赐进士出身的人家原本姓白,这梦就预示了此举子与白姓传胪同中二甲。” 詹琪讲述至此,自是对自己的印证颇为得意,不料想月王言道。“想来你这举子之事出自邵氏闻见录。以此事证这周易困卦倒也无妨。然你可知我询问着困卦之意。” 詹琪不料有此一问,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月王继续言道,“困卦着,君子困于一时,必是君子方可脱困而出。你此时刚刚进入修习文事之道,只有依西风白长老之说教,循序渐进,方可成就功业。我问你此卦实则促你修身养性,行君子之道。然闻见录等尚属子部典籍,你切不可由着性子任意而为,定当按房学那文魁坊中卷册,否则将事倍功半。” 一席话只说得詹琪目瞪口呆,原来这修习直到如此严格,就连预先看了额外的典籍亦是不可。月王的苦心詹琪自是能够明了,不由得低下头来,脸色微红。月王见詹琪此状,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要知以你十岁童子,有此日求上进之心本是不错,但切莫贪多而不精。此时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且收摄心神,按部就班修习文事。你再将那山腹之内大家如何过活的境况做一诉说。” 詹琪听了月王的言语,颇觉有理,也责备自己求全责备,此刻不免定下心神,决心按照西风白护法的教导亦步亦趋。对于这山腹中的境况,月余以来,詹琪自是留心不少,现在说来也是井井有条。 “人之生也,食物还在其次,水源是首要之物。我自进的山腹之中,颇觉此中水源异于外界,不仅清冽可口,更是寒可彻骨。半月之前,点翠前去打水,我也跟随在旁,才知道这山腹之中水源全靠先人修建的取水渠供给。我细查那水渠,才发现水渠原是竹木段段接引而成,接口指出用一种极细的丝物捆扎,还有入手粘滑的胶质附着在接口之处,这才使得水不外流。想来细竹管径直通到山腹之外,才引得雪水入冬。”讲说至此,月王及护法均是连连点头,想来他们也未料到詹琪十岁年纪居然也能够观察入微。 只听詹琪继续说道,“东区我也随点翠去过一二次,发现有百余阁众日常起居,由于山腹之内地面俱都是这黑玉石,也长张不出庄稼来,料想日常所食米面俱是阁众出山采买所得。然东区北侧却有一片区域专门种了山菊绒和野棒针,山腹之内只有此处气窗最多,是已这两种作物才可生长。但泉灵乳产于何处,我西泠阁中有何营生可供日常开销,小子尚不得知。” “仅月余时光,你就能知道如此境况已是不易。你所言我派已何营生换取银钱,以供日常只需,我现在到可以告诉你。守剑一派创始至今,已厉三千余年,何种营生也不能支撑如此之久,这倒可与那泉灵乳一并道来。这泉灵乳本是山腹之中靠近洞顶之处由玄冰寒气蒸腾而出的露珠,每三月结的四滴,是故甚是珍贵,三年阁众就将那泉灵乳采集一次,存入武渊坊内,待派中天资聪颖者习练冰火内罡时引用。如资质极佳之弟子可连饮七年,功可伐毛洗髓。” 詹琪听到此处,才知泉灵乳如此珍贵,自己入洞之初就有此因缘,不由得对月王感激得无以复加,难怪邹云风也要分一杯羹了。只听月王又向下说道。 “泉灵乳如此珍贵自不必言,泉灵乳还有一般可贵之处,那就是泉灵乳所在之地必有一种极为坚硬的玉石出产,此石在山外很是难得,因此我派中人就不时采集此物到山外换取日常必须之物,至此你该明了了吧。” “小子明白了,这山腹之中原来还有这般奇妙之处,我当虚心求教,自不负月王及三位护法殷勤之盼。” “如此甚好,自今而后,你且不必再自称小子,你年纪越来越大,总是称自己小子也是不妙,你就直呼己名便了。 “詹琪遵命。” 第一次月王朔考已经通过了,詹琪行到自己房间,准备着明日继续到西区求学。 山腹之内一年四季甚不分明,詹琪只知道自己的衣衫已换过几次,身量也比入山之时高了不少,就连侍候日常起居的点翠也已成家。这一日,又是朔考之期。 仍是议事堂,还是当初的坐法,詹琪早已熟悉,行进屋来,自行在下首西侧交椅之上落座,开声言道,“詹琪侯考。” “詹琪,你可知这是多少次稽考了。”月王问道。 “四十八次。”詹琪答道。 “正是,这四十八次朔考,也就是你入山已四年,四年之中,你也已遍历文魁坊十二房,你是自西泠阁创始以来修习文事最快的一个,实在难能可贵,如你通过今天的朔考,自可进入武渊坊开始修习武事。”四年之中,月王鬓边已见了白发,就连邹云风也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的冰火内罡也有了两成火候。詹琪思得此处,也不由得生出感慨。只听月王继续言道,“今日题目也是简单,你只需将这四十八次朔考之时,我提及的德道经中文字依次写出,每四字作一句读即可,纸墨笔砚已经备下,你这就去吧。” 詹琪听到今天的题目甚是特别,与往日考校文事大有不同,虽然如此,这四年之中,詹琪也颇领会到月王及三位护法每行一步都有深意,于是,大步向议事堂中桌案行来,略一沉吟,回想每一次月王问及的德道经文字。不仅文字映出脑际,就连月王、西风白对他关爱有加,邹云风与他切磋典籍,点翠为他生活起居操劳也一并涌上心头。詹琪略显激动,不由在宣纸之上挥笔,瞬间写成。 斯天行道,无欲无容,上达灵枢,下抵泉冲,支左突右,凝神于宫,太阳太阴,守径可成,十三经络,无所遁形,冰火济际,刻辰何。 詹琪将修好的四十七个字呈于月王,边说到,“今日是四十八次朔考,因此我只得了前四十七个字,尚差一字,请月王赐教。” 第十一章 卧冰黑玉榻 詹琪将写了四十七个字的宣纸呈与月王。月王连同三位护法验看一过,俱是点头称是。想来此四人也未料到历经四年,每月一考,詹琪竟能将每次所得德道经之一字铭记于心。 “詹琪,看来你已将西风白长老的教诲记在心内,才可在此时将这四十七字写将出来,你所言这最后一字,正是一分字。你再重头默诵此文,看看还会有何心得。” 詹琪听月王如此言说,就又将全文从头至尾默诵一遍。倏忽之间,一道灵光脑海乍现。这岂不是一篇武学精奥吗。其中气息脉络走向,所成境界说得已是明了。难怪这西泠一派武学要以文事为先,德道经已是深奥,不能从头贯通,即使有了这篇武学宏旨也是语意不明,无法参修。更何况四年以来积累的文事功底更可作为习武时读通秘籍关窍的基础。 虽然此时詹琪只能大概读通这篇秘要的大概意思,但也可以料想,以此为根,还会生发出修炼之道。只听月王继续言道,“我等四人对你四年所学甚是满意,目下你也已知西泠一派武学宏旨,明日起可进入武渊坊开始习武。三位护法之中属白风西护法修为最深,就由他引你入坊习学西泠武功。” 听到此处,詹琪自是十分高兴,又不由得想起父亲只手独擎天詹璇将自己送入树屋之时也留下了一本德道经,禁不住问道,“我父也在灭门惨祸发生之前匆匆传我一本德道经,想来这经书也是极为重要之物,与我家惨祸或有关联。” 白西风护法听了詹琪所述,不由得邹了邹眉头,“德道经文义深奥,按照说文所述,经中竟包含了全部目下可见文字,料想汝父将此书交托与你必有深意。这灭门之祸无非是仇杀,夺宝,消除异己,除此无他。现在想来,你家之祸或许与这经书有关,但书在何处,我等齐观,说不定可窥得门径。” “匆忙之间,我已将此书交由百知子前辈代为保管,目下并不在我处。” “原来如此,料想百知子也是江湖名士,断断不会将此书据为己有,日后你艺成自可下山寻他,如需我等共同参详,可着机返回,我等再与你共同参看。目下你切不可分心,要知道习武与修文不同之处在于,这武学一道更为艰克,你会遇到更多曲折,稍有疏忽不仅绝艺不成,还会引出许多事端。”月王殷勤叮嘱。 一番朔考已近午时,月王吩咐丫鬟摆上餐饭,便于詹琪及三位护法共进午餐。 餐罢,月王吩咐詹琪且回房稍息,明日一早即到武渊坊随了白风西长老开始习武。 次日清晨,卯时一过,詹琪洗漱已毕,辞了点翠自向西区行来,行至文魁坊前不由驻足,四年时光从头涌来,使得他不胜唏嘘。又想到今日是进入武渊坊首日,不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从文魁坊中堂穿行进入武渊坊,白风西护法已在坊前等候。未等詹琪行礼,白风西护法首先开言,“汝可知张良三拾履之事。” 詹琪顿悟,原来这白风西护法是怪责自己有所怠慢,来得迟了。于是躬身答道,“张良年幼之时,路遇一老者将鞋履丢于桥下,命张良拾来,张良念此人年老体衰,就帮他捡回鞋履,老人见孺子可教,便命他次日一早来此相会。谁料想两次清晨张良俱来的迟了,老人已在桥边等候。第三天,张良星夜前往,终于得川黄石公兵法,最终辅佐汉王刘邦成就汉家四百年江山。您以此事教我,詹琪知错了。” 白风西点点头,“你能知此典故,尚能行之于自身,如此甚好,要知这习武却是艰辛的很,你需先有考量,然后方可立定决心。今日迟来,暂且放下,待明日如仍迟来,自是必须领受责罚。” 詹琪唯唯应是,他也解得这白风西护法竟比西风白护法更为严苛。 随白风西护法步入武渊坊正堂,仍是堂中除两个蒲团之外再无别物。在蒲团之上两人落座。白风西言道,“你今日进得武渊坊,可算是习武第一日,我且向你简要言明西泠一派武学旨要。”詹琪自是凝神静听。 “我西泠一派武功起自守护玄剑,是以将杀生看得并不重要,只需将来犯之敌击退即可。因此,我派武功只有内功和轻功。这内功称作冰火内罡,轻功称作风扬柳絮。我派武功无招无式,月王已对你言说清楚,想来不必我再赘言。然讲说此两门武艺之前,尚需告知你月历之分。” “武功还与年月有关,这倒第一次听说。”詹琪不由心中疑惑。 只听白风西护法继续言道,“禹传启家天下,夏朝已立,启王消灭受禅之益后,第一件事就是制定历法。夏以每年一月为年首,直至夏桀无道失天下,汤灭夏,而建商朝,改立法为每年十二月为岁首。我派创始之日与汤灭夏几为同时,因此一直以商历为法。” 詹琪听言,方知这西泠阁不仅年代久远,就连历法也有其不同之处,但此历法与武学又有何关联之处。有此疑惑,詹琪双目不由向白风西护法望去。只听他解释道。 “习文之时你已读过吕览,又号吕氏春秋,其中讲明四时风土雨日运行之机,十二月正处于冬藏之末,而一月却是春发之起,两者之间差异极大,一藏一发自是一攻一守。是故我派这气息运行之法与脉络配合之道皆以守势自居。你可晓得。” 言讲至此,詹琪已是知道本派武功尽取守势的来历。只听白风西护法开始讲说冰火内罡的神妙之处。“这冰火内罡顾名思义,冰者谓玄冰,其物极寒,火者谓真火,其物极热,其修习之道自是从常人尚可忍耐之极寒练起,至于处寒冰而自若之境方可继续修习极热之火。料想此时经过极寒淬炼,已可忍耐极热?k烤。通过寒热两关之后,方可寒热相济,此时才有融汇两极,气息顺畅之功,达到化刻为辰之功。” 詹琪只听得极寒与极热之淬炼,就已暗自心惊,默想道,“想来这冰火内罡之修习自有百般不易,单只寒热就非常人可忍耐,况要融汇为一,随心所欲。”想到此处,詹琪额头已冒出汗来。 白风西护法见詹琪额头冒汗,不由劝解道,“你且不必担心,这修炼之途自是格外艰难,但习武之人定力为先,若现在便失了章法,如何能竟已全功。” 詹琪听罢,只是暗自责备自己,只是听到功法练习之道,就已魂不守舍,还如何能行道江湖,报缺家门之恨。想至此处,詹琪定下心神,继续听白风西护法讲说。 “这武渊坊也是十二间房屋,必须一次循序渐进,前三房为玄冰室,其寒冷程度依次递进,中三房为真火室,其溽热之势也依次递进,在后三房为相济室,磨练你冰火相通之道,如你可完成此九房修习,方可进入最后三房飘柳室修习轻功。待得你遍历各房,且月王每月武事朔考均能通过,就算是已得西泠阁武学只要。” 詹琪听得又要经历十二房,且仍有月王朔考,又不由得疑虑起来,抬目望向白风西长老,开言问道,“许久不见云风哥哥,不知他在第几房修习。” 白风西答道,“云风资质虽不如你,但他勤心刻苦,已行至第八房相济室,将这冰火内罡练至了五成功力。练功之余,你到可与他互通有无。” 詹琪听了云风练功进境,不由替他高兴,于是说道,“请白风西护法放心,我兄弟二人俱会勤学苦练,习得西泠绝艺,日后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正是此言,想来你兄弟二人确是破解这武林空前劫难的不二人选。也正因此,你此刻需将恩仇二字放下,潜心练武,切莫不可由着恩仇乱了心性。” “詹琪受教。” 言罢,白风西护法引着詹琪向武渊坊中玄冰室第一房行去。仍是黑玉石堆叠,进得屋内,只见房间格局与文魁阁无异,只是不再有红酸木书架。迎门一榻也是黑玉石造就,这榻高三尺有余,黑玉石层层筑起,石与石之间以糊浆填充,乍一看貌似完整一块。这榻有一丈余长,六尺余宽,榻上正中摆放着一块玲珑剔透的巨冰。要知道此时已是五月时节,山腹之内虽然温度变化不大,但也绝不可能融冰不化。 “此为玄冰,凝结之后轻易不会消融,此冰出自西泠阁玄剑所藏之处,取自万丈穹顶。休要误认此冰并无寒气溢出,你可走进瞧个仔细。” 詹琪按照白风西护法的吩咐,向玄冰行去。约莫还有五步之遥,就已觉得寒气浸体。但细观玄冰所在,除了剔透之外,却无其它异处。他不由得又向前走了两步,此番寒气更胜,玄冰之中映出的自己的容貌十分清晰。詹琪不由大惊,原来自己眉毛之上已挂了些许寒霜。正欲举步再向前行,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只拽着自己身体向后纵去。 原来是白风西护法已催动内力,将詹琪拉回身前。“切不可莽撞,你哪怕再进一步,恐要被寒气袭体,休说练功,恐怕自行活动都已困难。”白风西向詹琪解道。 “既是不可靠近玄冰,又如何开始习练呢。”詹琪问道。 “这玄冰第一室修炼之法如此,你需坐于冰上,双足抵触冰面,让寒气从足底涌泉穴日渐上行,逐渐凝于下丹田之中。然此玄冰绝不会化解为水,你坐于上,玄冰只会化作蒸汽。但初练此功,如无任何防护,你必将被这玄冰寒气冻僵而亡。”白风西护法答道。 “那我如何开始修习呢。”詹琪又问。 “莫急,有此物方可在初入此室卧冰之时保你周全。”言罢,从怀中拿出一物,交到詹琪手中。 第十二章 初识玄冰气 白风西护法自怀中拿出一物,是一只翠绿色宽腹细颈的瓷瓶,这瓶高约三寸,不知内中装的何物。詹琪双手接过,疑惑的望向白风西。 “此物即是泉灵乳,几千年来,我派只炼制而成二十余瓶,是以极为珍贵。此瓶中所盛之泉灵乳你须在每日卧冰之前饮上一滴,如此算来可供你一年之需。要知道此乳由于采自山腹洞顶,受玄冰和真火的反复熏蒸,是以其性也很独特,遇寒则热,遇热则寒。”说罢,指点詹琪打开墨玉瓶塞,示意他小心翼翼的从中滴出一滴泉灵乳,含入口中。 随后,白风西双掌轻托,将詹琪托离地面三尺有余,又向前送出五步有余,直将他向冰面之上放落。“你每日卯时至此房中,直至午时可下得冰来,午时三刻重回冰面,申时可回转议事堂你的房间休息,如此周而复始。朔日卯时至月王议事堂接受朔考。你可知晓。” 詹琪此刻已是冻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示意,完全明白了白风西护法的意思。只不过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住白风西,似乎还有话要说。白风西看他眼神已是大致明白了他的用意。 “玄冰第一室仅是入门的关节,你只需坐于冰上,双足抵住冰面,任由寒气寻足而上,并不需你如何引导寒气走向。此中只有一个紧关节要之处,那就是你务须忍住极寒,切不可半途而废,特别是刚刚开始的这一月时间,更为紧要,你切记了。”言罢,转身自行离去。 房间之内只剩下詹琪一人坐于冰面之上,双足抵住冰面,寒气如潮向足底涌泉穴冲袭而上,一瞬之间,双腿已是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不仅双腿僵直,站起周身上下血液仿佛已被冻住,脸色瞬间即变,先是因为热血上涌而变得潮红一片,随后又被寒气袭的面色惨白,眉毛之上已是挂结露珠,瞬息之间露珠又结成霜雾,将漆黑的眉毛映的洁白。 詹琪原想双手俯在冰面之上,支撑起身体,变换一下姿势。谁料,手甫一接触冰面,好像被冻住似的,两股寒气沿着掌心劳宫穴直窜入手太阳、手太阴两条经脉。要是移动身形是万不可能了。两股寒气自涌泉,两股寒气自劳宫,都直冲心脉,眼看詹琪就将不省人事。 突然之间,詹琪只觉腹内一股热流激涌而出,分别冲向四肢百骸,瞬间抵御了寒气来袭。原来是泉灵乳发挥了效力,虽然此时周身上下仍是极冷,冷得彻骨,单已可尽力忍耐。詹琪暗道,“这泉灵乳果真是珍稀之物,若没有这一滴自己怕早已昏迷不醒了。” 詹琪极力忍受几近撕裂肌肤的疼痛,将双手从冰面之上抬起,叠放在两个膝盖之上,样貌就像沿街乞讨的乞丐在三九严寒双手抱住腿给自己取暖。玄冰寒气仍旧不断袭来,双腿依旧麻木僵直,詹琪只得默诵德道经,以缓解头脑之中寒气侵扰。 初上冰面,詹琪受了这玄冰寒气的干扰,竟然将早已熟知于心的心脉司辰之法忘得一干二净,又想起白风西护法要他午时下冰,才可不由得从新演算起来。原来此时刚过午时,虽然坐上玄冰至此时,仅有一个时辰有余,却比过去四年还要漫长。 见时辰已到,詹琪奋力立起身来,本想从冰面一跃而下,怎奈何双腿僵直,竟是直挺挺的摔落地面。好在灵泉乳功效卓著,在詹琪足底离开玄冰的一瞬间就将一股热流推送而至,双足也已恢复了知觉。 詹琪从地面上爬起来,转身望向玄冰。心里想到,“虽只有个多时辰,我毕竟还是温热的,且还有灵泉乳助我,我切看看这冰面究竟融化了多少。”当他眼神甫一触冰面,却不由得呆了。原来别说是玄冰融化,自己曾经坐过之处就连一丝影子也没有。这才想起白风西护法之言,这玄冰只会生发而不会溶化,看来此言不虚。 詹琪无奈的摇摇头,走出玄冰第一室。只见门外地面之上一方宣纸摆在眼前。詹琪俯身捡起宣纸,上面简短的写了五个字,“到正堂用餐。”只得依言行进正堂之中。 正堂之内,两个蒲团之间摆着两碟小菜,两个白面馍馍,一碗白米粥。白风西并不在此间。匆忙用过午餐,詹琪转回玄冰第一室,爬上玄冰,寒气瞬间袭来,双腿重又麻木。此时他也适应了这种反应,只是按照白风西护法的传授继续坐冰。 每日卯时不到,詹琪就会到玄冰第一室自行修习,午时下冰,简单饮食,午时三刻重回冰面,忍受寒气侵袭,直至申时,返回自己在议事堂的住屋。如此月余,不知不觉间,寒气似乎越来越弱,乃至詹琪双腿双足已没有了麻木的感觉,泉灵乳也连饮了一月有余。 今日本是月王朔考之期。谁料月王并没有在议事堂相候,反倒是约了三位护法,还携了邹云峰将詹琪引至玄冰第一室。詹琪有些意外,不由问道,“月王朔考不在议事堂,来此处作甚。” 月王答道,“这武学朔考与文事自是不同,那可闭门造车。此次朔考,我们就来考量你坐冰一事。”月王答道。 詹琪甚是得意,只因他现在对于坐在寒冰之上,吸收极寒之气一事已司空见惯。此时不由分说一纵身跃上,双足抵住冰面,神态自若,开言说道,“请月王和三位护法指教。” 白风西护法自是满意,要知道月余即可将这玄冰坐去三分,这在西泠一派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月王和其他两位护法也是满意。月王吩咐道,“如此考你岂不太简单了,你且与心中默念,起自涌泉,上行曲池,冲抵玄突,再过尾中,行至幽门,聚于会阴,吐之丹田。” 詹琪更是福至心灵,回想起曾被问及的西泠一派武学宏旨,这岂不是暗合于那篇秘要之第三句吗。由于四年文事修习,詹琪对于身体各处穴位已是了然于胸,此刻更是按照月王的指点,将足底玄冰寒气依穴道自行接引。一者是有灵泉乳相助,二者也是詹琪聪慧无伦,寒气开始运行不畅,谁知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寒气已是进涌泉,行曲池,过玄突,抵尾中,最终聚于下丹田之中。不仅如此,就连月余吸自玄冰,凝结在体内的寒气也一道进入下丹田。 只见玄冰在詹琪身下竟嘶嘶有声,仅只一刻时光,竟已弥漫满屋。詹琪自是不能察觉,但月王和三位护法却是连连点头,不时之间交换一个满意的眼神。就连在一旁的邹云风也不由得流露出一番羡慕的神色。 朔考已毕,月王命詹琪跃下冰来。还点手示意他看看玄冰,原来这玄冰指上竟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足印。詹琪大喜过望,连连向月王和护法躬身作揖,脸上更是掩不住的笑意。此时,大家对这十四五岁的少年更是另眼相看。 邹云峰忙走过来,拉住詹琪的手道,“琪弟果然不同凡响,这月余时光竟有如此成就,看来为兄与你相差甚远,日后还望琪弟多加指点才是。”几句话说得詹琪不好意思起来,不免流露出小孩子的心性。“云风哥哥已经练至五成冰火内罡,你才要对我不吝赐教才是。” 未等云风答言,一旁白风西长老已开言道,“你二人切勿如此互相吹捧,这才到哪里,就如此自得,难道还能继续安心修习吗。” “白风西护法教训的极是,你二人切要收摄心神,起始上佳未必能早成内罡,还需勤勉。”月王也随声教训起两名少年。邹云风和詹琪也知道自己喜形于色有些失态,不由双双裣衽一礼,形貌甚是恭敬。 朔考已毕,月王等人步出玄冰第一室,独留下詹琪与白风西。 “月王已传你吸取玄冰寒气的诀要,老夫这就传你运行之道。自左足吸来之寒气至下丹田后攻向右足各处穴道,右足吸来之寒气亦过下丹田而攻向左足,然后回合刚刚吸取之寒气往复运行。”白风西言罢用眼神望向詹琪,似在询问是否已领会其中要旨。詹琪点头称是。 “月王行出房去之时,已用凝气成缕之学向我言明,下月朔考可暂停一次,待两月之后一并稽考。目下你可再行参悟刚刚习得的行气奥义,切不可志得意满。要知道这仅仅是入门之学,就连气息运转也只是行至下丹田,如欲竟全功,还有许多机窍要传授于你。”言罢已行出房去。 玄冰第一室又仅余詹琪一人。他细细的琢磨着月王和白风西护法刚刚传授的引气行气之法。转念之间,又向玄冰走去,月王暂停了下月朔考,待两月之后重开稽核,这其中又有怎样的设想,白风西护法教导的行气之法在未坐于玄冰之上时是否可行,一连串的问题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答案,只得也行出玄冰第一室,来至正堂匆匆用了午餐,又去做那今日之内下半程的功课。 谁知两月之间,按照月王和白风西护法所传,詹琪坐冰竟然未能等到月王第二次朔考,便已告终。 第十三章 才脱彻骨寒 约定在两月之后月王之朔考并未如期举行。距约定之期还有二日,詹琪照例从卯时时坐冰,寒气依然从涌泉穴上涌,詹琪催动行气之法,寒气在下盘不停流转。约莫一刻光景,房间之内已被寒冰挥发出的薄雾完全笼罩。 詹琪自开始坐冰以来,每日饮一点灵泉乳抵消寒气。殊不知,灵泉乳的灵韵早已随着寒气上涌合二为一,此时却已在下丹田之处化气成形,凝结成鸡卵大小的一块气团。但寒气在下盘不停运转之时,这气团化有形而无形,随着刚刚吸入的寒气一同流转,直至回归下丹田,每经过一个循环,气团无形之中略微膨胀,也更为坚固。 詹琪进入无人之境,如老僧入定一般,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座包裹在雾气之中的雕塑。不知不觉间已是两个时辰,入定中的詹琪突然觉得双足涌泉穴寒气不再袭来,不由得缓缓睁开双目,向下望去。原来这三尺见方的一块玄冰竟已消弭于无形。 詹琪不由大惊,今日进房之时这玄冰还有大约六七分厚,怎料想只两个时辰就已尽数挥发干净。又想起当初白风西护法引领自己初到玄冰第一室时的教导,说是一旦玄冰被自己完全坐化,即可完成第一房之修习。 想至此处,詹琪向门外行去。甫一抬足,就觉得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堆上。想当年自己尚是幼童之时,看父亲传授弟子,首要之一就是在习武之时下盘牢固。自己接近三月坐冰,已感到真气可以凝结,怎却脚下虚浮,难道自己练习有误不成。想至此处,不由得迅即向正堂走去。 白风西护法正在正堂西侧蒲团之上闭目打坐,耳内听得脚步声响,缓缓睁开双目,仔细打量詹琪脚下步伐,不由得暗中一喜。开言道,“此时未到午时,你不在玄冰第一室打坐,来此何为。” 詹琪答道,“护法,我已将玄冰第一室中玄冰尽数吸取,目下玄冰已是一丝不剩了。” 白风西言道,“看你脚下轻浮,我已料到应是如此。你可记得上次朔考之时,月王曾对你言讲,推迟一次朔考之期,你道为何。” 詹琪答道,“弟子愚鲁,尚且不知。” “二月之前,月王和我等看你坐冰进境,原料想你后日就可完成第一室之修习,是故才推迟了这朔考。谁料到你竟比我等预估之时间尚早两日完成,这也是我见你进门之后心下暗喜的原因。”白风西言道。 “但弟子觉得脚下虚浮,似不着力。想当年,弟子在家中也见过他人习武,首要扎稳根基,目下之状似与武学常规不合,莫不是弟子走偏了路子不成。” 白风西哈哈一笑,轻略颌下须髯,开言讲解道,“别派武功注重进攻,是故要拳脚齐施,辅之以兵刃方可奏效。而我派武学仅只退敌,不愿伤生,是故已轻飘为要。且你此时只是习练了第一室心法,重在下盘虚空,这才是本派武功扎下根基的要旨。” 听了白风西护法的讲解,詹琪这才放下心来。只听白风西言道。 “你可还记得当初教你行气之法,现在将气息运转逆行过来,从下丹田起引导体内寒气分自左右各自下行,直抵涌泉。你现在依此诀要且自试上一试。”白风西向詹琪言道。 詹琪自不怠慢,自到达这西泠阁以来,月王和三位护法所言句句有的,此刻更是毫不犹豫,立即行功。詹琪脑中默想各种穴位,只感觉下丹田之球状气团分成两缕自左右两腿,沿心中默念之穴位不断下行,至涌泉之后有呼之欲出之势。 只见詹琪双足飘忽间离地一分有余。这对于詹琪而言,实在是难以捉摸。仓促之间不由只向地面跌去。白风西在旁微探右臂,右掌拍出,一缕劲风扑向詹琪前胸。在这力道支撑之下,詹琪竟然站稳了身形,转瞬间,落回地面。 “不足三月,你竟有如此修为,实在可喜。你且随我到议事堂中,向月王一展三月所得。” 詹琪尚未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只得唯唯应是,跟随在白风西身后向议事堂行去。 议事堂中,月王正在同白西风护法议论近来江湖时事,见两人入得堂来,略一惊愕,转瞬之间已明了两人来意。于是顿住了和白西风护法的交谈,两眼望向詹琪和白风西。 白风西首先开言道,“看来月王朔考之期要提前了。”言毕吩咐詹琪将刚刚学会的气息运行之法做一展示。 詹琪依言,默默催动体内寒气,气息到达涌泉之后,身形又是离地一分有余。只是此一回詹琪有了上次险些跌倒的经验,双腿微曲,臀部后坐,勉强稳住身形,虽然如此,也是很快落回地面。 月王和白西风见状喜形于色,月王言道,“好,很好。詹琪天纵英才,进境如此之速,实出我之所料,且白风西护法又教导有方,看来,我西泠阁前辈预言不虚。” 略一停顿,语气更加和缓,向詹琪言道,“琪儿,你用功勤习,果不负我等重望。看来这武渊坊你竟能够比那文魁坊进境更速。肃然如此,切不可骄傲。” 詹琪虽已十四五岁,但一心在西泠阁习武学文,与旁人接触甚少,是故对于旁人的赞扬却是不知如何回复,只得默不作声。月王见状,继续言道,“今日之考,甚合我意,你可回房稍事休息,明日即可进入玄冰第二房,白风西护法自会从旁指点。”言罢挥手示意命詹琪退下。 转眼之间七月有余,今天是詹琪在玄冰第三室修习的最后一天。黑玉榻之上玄冰仅剩半分不到,薄薄的附在玉塌之上。詹琪此时亦可以腿不屈,臂不摇的纵身而上,直至冰面。玄冰第二室詹琪是以双手着冰倒立于上的姿势,使寒气能够沿劳宫涌入,继而小周天运行,最后将寒气储于中丹田之中。这第三室却又恢复了正常的盘膝而坐,以下焦和秩边两处穴道涌入的寒气分两路,上攻上丹田,下攻下丹田,最终使三股寒气融会贯通,储于气海要穴。 詹琪入定不久,寒气周身运转,遍历京骨、飞扬、殷门、委中、劳宫、楚门、青灵、曲池、少泽、四续等要穴,直至神堂、风门、大抒三穴气息阻滞,再难前行。这种现象自进入玄冰第三室以来一直如此,詹琪只得停住气息运转,但此时座下玄冰早已化为乌有。 詹琪自黑玉榻上缓缓伸展双腿,跃下榻来。白风西已未卜先知般飘然而现。 “詹琪,你已将这采之不易的三方玄冰全部化解,寒气凝练已算竟功,气息运行之法也是了然于胸。月王几次朔考也非常满意,你还有何疑惑,且趁此时言明,明日起即可进入真火室接受淬炼。” “弟子有一事不明,须在护法之前领教。”詹琪此刻与白风西已是感情融洽,早已把这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当作了自己父辈。听到白风西主动提出自己还有何疑问,就立即接言道,“经历这玄冰三室之后,有泉灵乳相助,弟子亦能不惧苦寒,甚至于每次处在玄冰之上都能够甘之如饴。您悉心教诲,弟子体内寒气也已能够凝结成团,似乎化成了有形之物。但弟子每次行功之时,气息行至神堂、风门、大抒三穴都感阻滞,且弟子也曾将气息逆行,然达到玉枕、天柱之后,气息下行甚是不易,还请护法向我言明。” 白风西听罢,不由仰声大笑,这笑倒使得詹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你只经过玄冰三室历练,就能有如此成就,更可喜你对周身穴道竟然如此烂熟,可见文事修习你很用心。你可知道你所言讲的三处穴道有何玄机。” 詹琪摇头,白风西继续讲说,“这三处穴道属于带脉、冲脉相交之处,就仿佛已经被大坝拦住的江水两侧,轻易不能突破。这也就是江湖人士常常提到的任督二脉交汇之处。” 听到此处,詹琪恍然大悟,他也曾听说,如无奇遇,江湖豪杰尽管再是认真,没个二三十年也休想冲破此三穴,甚至有些江湖人穷其一生也劳而无功。原来自己气息受阻的穴位竟然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关节所在。想至此处,不由得豪气大增,料想自己年方十五,就已领略其中要旨,想来只要持之以恒,必可达到气息通汇之境界。 白风西自是察觉了詹琪心中所想,暗提冰火内罡功力,举左掌向詹琪头顶承光穴按去。事发突然,詹琪自是躲无可躲,手掌未接触前额,一股柔风袭来,甫一触及头顶,詹琪体内寒气也是自有反应,只向那股柔风接去。怎奈何两股力量相去甚远,詹琪身形向后便倒。白西风身形不变,左掌变拍为抓,瞬间竟绕过詹琪肩头,抓在气户穴上。詹琪瞬间全身麻木,呆立当地。 白风西声音低沉的言道,“你习武可算刚刚入门,看上面上颜色竟是沾沾自喜,如此怎能竟得全功,更休提行道江湖,拯救万民了。我只是以此方式警醒于你,若论武功你距绝顶高手何止千万里,需定住心神,切不可骄傲自满,你可晓得。” 一阵柔风拂体,詹琪已是能言能动,满脸愧疚。心下暗暗打定主意,定要潜心武学,路漫漫其修远兮,必当下上求索。口中言道,“弟子知错,定不再犯。” 白风西对詹琪期盼甚殷,以至于爱之深责之切。虽已体谅这少年人一时得意,但言下仍是甚为严厉,“明日卯时,真火室相见,你要省的,这真火室要比玄冰室更为凶险,且虽言火而未见火,这才是真的可怕之处。至于真火室是何样貌,你明日自知。你且回去休息吧。” 詹琪心中暗想,真火室而无火,那何来真火室之言呢。 第十四章 又遭焚身苦 清晨卯时,詹琪已来到武渊坊真火室前。这真火三室与寒冰三室更是不同,门窗俱为厚重之物遮蔽,从外间是看不到室内的。白风西从正堂之中行出,来至詹琪眼前,也不说话,用右手将遮蔽门户的厚重帘幕掀开,一瞬之间一股热气蒸腾而出。随后,白风西在詹琪后背之上轻轻一推,詹琪已进到屋中。 只见真火第一室四面围墙和屋顶俱都是被厚重帘幕覆盖,热气全部氤氲在室内。这热气甚是奇怪,只向人的身体之内钻来。詹琪霎时已是热汗淋体,好像刚从水池中捞出一般。但转头看向白风西时,他自岿然不动,就连额头之上也不见汗水。 “催动体内寒气,依照行功之法运转起来。”白风西在一旁指点。 詹琪这才想起体内寒气也许可以抵御这热风。于是行气过穴,约莫一盏茶的时光,才稍稍觉得清凉一些,不再难以忍受。这才仔细打量室内陈设。 这房间方圆与玄冰室相同,只是没有黑玉榻,却在靠近西侧墙壁之下有一高出地面约尺余的池子,这池子呈椭圆形状,高出地面的池壁却是精钢所铸。在池壁丈余之处摆放着一座屏风,上绘童子立桩图,奇怪的是,童子身上描绘出的奇经八脉俱只有左半身,而右半身则只描述了人身之皮肤腠理。 走近池壁,詹琪才发现,原来这池壁之下竟是一汪不断冒出蒸汽,还发出凄凄响声的水池,池面与地面高度持平,虽然池水无波,但其酷热程度可以想见。“难道要我在这池中淬炼不成。难怪白风西护法说这真火室却无真火,原来是如此?热的池水。” 只听白风西低沉的声音言道,“我西泠一派地处极西之处,此时又是山腹之内,但此地对于修炼冰火内罡却是得天独厚。山腹洞顶有万年不化之玄冰,你可知这山腹极深之处却有地底真火不断窜出。是以西泠前辈就勘准了地火上冲之处,以那极热真火炙烤玄冰,这才成就了真火第一室。” “想来我派前辈也是用心良苦了。”詹琪不由接道。 “正是。你今日进入真火第一室,开始吸取热力,有几句话我须言明。这首要之处便是你虽已身聚寒气,但比起那万年玄冰自是不如,玄冰尚且在此化为流水,何况你乎。因此,你需在入池之前先引一滴泉灵乳,这乳可助你抵挡热力。然后你要知晓,入池之前先将寒气周身运转三个周天,待寒气透体而出方可入池。此外每次进入水池,还需将衣衫褪去,可着中衣入水,如此方可寒热互激,事半功倍。”说到此处,白西风望向詹琪,詹琪点头示意,开言道,“弟子明白了。”说罢褪去外衣,纵身一跃落于池中。 一瞬间,仿佛被地狱烈火炙烤,詹琪周身以呈赤红之色,全身上下不由突突打颤。这池中之水仅及腰部,上半身仍然露在水外,透过水面可以看到詹琪腿部之上已被烫起了几个水疱。 “且莫匆忙,你要将寒气运转之后才可入水。”白风西也有些担忧。 “弟子在,在听您言说之时就,就已暗自运转寒气,已有五个,五个周天之多,谅来无妨。” “那泉灵乳呢,你可曾饮下。”白风西还是有些担心,生怕詹琪一时鲁莽,在真火水池中有个意外,自己如何向月王和另外两位护法交代。 只听詹琪颤声说道,“自,自您给弟子,给弟子那,那泉灵乳后,我,我,我每日,每日,都在黎明,即起时服上一,一滴。”言之此处,詹琪已不能吐气开声,身体不由向池水之中倒去。 白风西听他言语甚至迟缓,已知他在勉力支撑,几乎在突然昏厥的同时,跃身入池,将詹琪托上水面。再仔细观看詹琪的两条腿,已是布满了大小水疱。白风西暗中心疼这得意门生,小声言道,“不吃苦中苦,哪成人上人,孩子,你受苦了。为了挽救武林大劫,你且忍耐一时吧。”边想边用右掌抵住詹琪后心灵台穴,一股真气度入詹琪体内,詹琪这才悠悠醒转。 “多谢护法相救,想来弟子令您失望了。”詹琪断断续续的说道。 “这真火池水温度远高于普通之水,你仅被烫的晕了过去,已算是难能可贵了。但这只是开始,你需咬住牙关,打顶心神才是。”白风西声音很是柔和,边安抚詹琪,边继续给他度入真气。 约莫一刻时光,詹琪眼神中已恢复了光彩,挣扎着站立起来,转身又向池水行去。白风西见他如此行事深感满意,不由得点头称赞。又接着方才的教导继续言道,“最后是那面屏风,向来你已见到,那屏风之上的童子只绘了半身经络,缘由是这真火第一室首先熔炼你左半身经脉。且你对人体脉络已了然于胸,自可按照图中所示自行行气。” 詹琪恍然大悟,原来这真火室与玄冰室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由浅入深,由易入难,讲的是循序渐进,看来能入西泠阁,真是我之造化了。想至此处,詹琪再不怠慢,重又将体内寒气运转五个周天,待寒气几欲透体而出时跃身纵入池水之中。此一番较之前次自是不同,一来已做好了被滚水炙炼的准备,二来寒气运转的也较充分,因此较之前番之痛苦略有减轻。 詹琪在水中站了约莫一餐饭的时间,觉得热气涌入体内,寒气与热气不断冲突,这岂不是西泠武学秘要中所言的支左突右吗。待得渐渐适应了酷热之气,体内两股气息虽仍不受控制,但仍能抵御热气逼入。詹琪抬头望向那屏风,凝视着画中童子周身经络,不由得按照图中所示引导体内真气运转起来。 寒气延不容、关门、太乙几处穴道外冲,热气自观月、章门、府舍几处穴道涌入,正如图中所示,寒热之气交汇,竟然在体内嘶嘶有声。詹琪定了定神,尽力将寒热之气冲突之后合二为一的气息引向肩头云门重穴,然后按照童子身上标注的各处穴道依次下行,至足五里绕向身体后侧,使气息又重回云门穴。 起初,詹琪引导气息延经络依次行过各处穴位,但总是在冲过三五个穴位之后,后力不济,以至于气息凌乱,不能收摄。如是者再,詹琪只得,眼看已是午时已过,詹琪只得从水中跃出,落在池畔,整理好衣衫,行出真火第一室。 简单用过午餐,詹琪重回真火室,做好准备跃入水中。想必是熟能生巧,约莫一刻时间,体内气息终于开始按照童子身上之图示开始穿行。詹琪也闭上双目,让心神牵动气息,周而复始在体内流转。不知不觉时已入夜。 此次行功约有三个时辰之久,当詹琪从入定中醒转,见白风西已在池畔站立,脸上略微露出笑容,像是对詹琪的表现颇觉满意。詹琪跃出池水,行至白风西眼前。白风西手中只拿着一只乌黑的四棱状小瓶,抬手递至詹琪眼前。 “此物乃是当世药王钱半两所制乌云散,正可以你那腿上烫伤,且真火三室一室热过一室,你留在身边难免用到。”詹琪接药在手,自是十分感激,“弟子谢过护法看护。”言罢也不由向自己腿上看去。时方才太过专注于行气过穴,竟忘了这腿上之伤,这一打量,忽觉得疼痛入骨,连忙将乌云散倒出一小撮,涂抹在伤重之处。谁料药一触体,原本疼痛之处竟然如火燎一般更是难以忍受。 白风西在一旁解释道,“此要物性极热,取其以毒攻毒只要,只有此般,才可排除毒火,你且忍耐一二,少时即会平复。”听白风西护法如此讲,詹琪只好紧咬牙关,额头之上又泛出汗珠。灼痛之后,詹琪感到腿上竟是一片清凉,想必是已排出热毒,这伤是不要紧了。 又是十二次朔考,此一年中朔考题目倒也单一。月王只命詹琪按照童子身上所绘气息走向原地运功,自己则在一旁同三位护法闲谈,待詹琪运功完毕,也没有其他吩咐,只是命他自行回房。待詹琪出得中堂,月王才向三位护法言道,“此子悟性之高,进境之速,以远高于我之预期,三位做如何观。” “既然如此,也就不负月王当初差遣我出山寻一传人之初衷了。”白风西护法首先言道。 “白兄可谓居功至伟,我二人得传此徒,也甚欣慰。”西风白和白风西相继言道。 “三位护法辛苦了,想来詹琪已是年方十六,我等还需再加督促,我意命他十八岁时出山历练一番,然后再行修炼玄剑之学,三位意下如何。”月王望向三位护法。 “如此说来,我这真火室修炼只怕要夜以继日了。”白风西言道。 真火第二室、真火第三室与首房格局相同,差别只在室内所挂帷幕,第二室帷幕为罗汉竹所造,屏风之上童子只绘了右半身经络。第三室更是自地及顶全部为精钢所铸造,屏风之上童子画像经络遍布满身,且还分出了红蓝两色。 又是一年时光,詹琪已身高七尺,在冰火淬炼之下,面色红润白皙,简直比世上女子皮肤更加吹弹可破。五官如刀削斧刻一般,发如墨染,睛若点漆,一张嘴更是嘴角上扬,给人以亲切之感。要知道詹琪本是出身武林大豪之家,但身遭灭门惨祸,又历经冰火洗练长达五年之久,尚能时常露出笑意,而无愤世嫉俗之情,皆因这西泠阁中月王及三位护法照料有加,又有邹云风从旁开导,才使得詹琪能够以平和良善之心对人对物。 今日是詹琪在真火室修习的最后一天,还未入门,白风西将詹琪引至正堂。两人自行在蒲团之上落座。 “冰火二房你已尽历,此时你已身聚极寒与极热两股真气,虽那神堂三穴仍有阻滞,但凝气成型的根基已扎得牢靠,自明日起,你需进入那相济室修习二气融会只要,且相济第三室是你成就化刻为辰的关节所在,明日我自会引你入室。”言毕,也不等詹琪答话,挥手示意他退去。 经历了冰火两室,詹琪对其中苦难自是明了,但听来这相济室好似并无太多苦痛。谁料詹琪此想大谬不然。 第十五章 冰火御飘柳 詹琪行至自己房间,默默回想护法白风西之言,听来平淡无奇,却又好像暗藏玄机,其中有许多事并未言明,比如每日是否仍需服食灵泉乳,相济室中有无凶险,冰火两重内息又如何融而为一。 近两年相处,詹琪对白风西护法之个性也已了解甚多,直到此时询问也不会问出答案。于是暗中以心脉司辰之术默查时刻,原来已近子时。他只得按动屋顶石板机关,熄了西海银沙,和衣盘膝坐于床榻之上。自初入玄冰室以来,詹琪已经养成了每晚打坐调息的习惯,是以今夜也不例外。 次日清晨,詹琪带好装有灵泉乳的玉瓶疾步向武渊坊行去。刚刚步入文魁坊,就听到第二进院落之中传来低低人声。要知道经历冰火六室磨炼,詹琪内功已扎下良好根基,随着内息不断强劲,全身感官敏锐程度也在提升。虽然约有二十丈距离,且人声又低,詹琪还是能够听在耳中,但具体所言为何就不得其意了。仅只步入武渊坊,便见以邹云风为首,约莫十余阁众聚集在相济室门前,却不见白风西护法踪迹所在。 詹琪不由好奇起来,近七年以来,这文魁、武渊二房虽也不时有阁众在此习武学文,但无非是三三两两,哪像今日十几人聚在一起。况且虽知邹云风也在此间,但终究从未见过他习武的场面,今日又所为何来。正犹疑之间,听得房内传来护法白风西音声。 “詹琪,进门来。”原来白风西已在相济室之内等候。詹琪低应一声从命,随即进得屋来。房间内的摆设不由得令詹琪惊出一身冷汗。只见相济室要比冰火二室大出三倍有余。原来相济室名虽三室,房间却只有一间,门开在最靠北侧的位置,房间一直向南侧延伸。进的门后,首先可见地面之上血迹斑驳,迎门设一木架,木架形状甚是稀奇,仿佛一个大字形状,又像是一个双足分立,双手平举的人性,就在人形的手腕脚腕之处,还有生牛皮固定而成的圈锁,好像可以将人固定于上。再向南侧,还有三个木架,分别是躺卧人形、倒立人形和一根类似炮烙之刑的铜柱。最南侧是一边约莫有六丈长二丈宽的空旷场地。 看至此处,詹琪似已知晓此间凶险与那冰火二室相较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听白风西开言道,“此间物事你已尽见,必是与你所料不同。你且听我将这相济室之修习向你言明。”略一停顿,白风西指向第一个人形木架,拍拍横向支出的一直木桩,随后言道,“这相济室名虽三室,但这房间却只有一间,实则是冰火两重劲力全部融汇的三个步骤,也是依次打通你目下功力运行受阻的三个穴道。” 詹琪这才明了,原来这相济室却有这般妙用,但不知这木架又有何用。未待他问出口,白风西自行言道,“要知你体内已聚了冰火两团内力,且同时储在气海穴中,而不能融合,这相济室就是通过外力击打,促你本身内力激荡汹涌,而最终融会贯通。” 詹琪听了这番话,方知室外聚集的邹云风和众阁众都是来击打自己的,不免有些担心。其他阁众虽未见过,但想来都是个中高手,特别是云风哥哥,两年之前就已练至五成冰火内罡,目下应是更加突飞猛进了,挨他一击岂不是立即魂飞魄散了。 “自我担任本派护法以来,已见过十余阁众在这冰火相济之时命丧黄泉,个中凶险你要知会。”又听白风西言道已有十余人命丧与此,詹琪更是心惊胆战。“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若如你承受不得众人击打,月王和我等也不会命人进入此间,但有二事你需记得,其一是将你绑于木架之上,你需依照真火三室中屏风所绘童子气息运转之态,将寒气与热气依红蓝两条经脉流转,其二是这相济室中格外凶险,阁众出手之时绝不容情,是以你需每日饮服两滴灵泉乳。” 听至此处,詹琪不由暗自欣喜,幸亏自己将盛有灵泉乳的玉瓶随身携带了来,不然恐要命丧于此了。想罢由怀中拿出那玉瓶,滴出两滴吞入口内,这才重又收拾妥帖,自行站立于木架之上。 白风西将他双手双足在圈锁之内固定牢靠,探手入怀,将盛有灵泉乳的玉瓶拿在手中,示意詹琪此物在身诸多不便。随即转身向门外唤道,“云风近前来,各位阁众且在门外稍候。” 邹云风进得房来,在白风西与詹琪之间站定,转首向詹琪微微含笑,“琪弟,不要惊慌,愚兄手下自有分寸,想我年前也被如此击打过,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未等詹琪答言,白风西已是低声怒道,“云风切不可令他有轻忽之心,击打之时你要按我吩咐使出实劲,否则不仅不是帮他,倒要害了他。你要知晓。你做第一个出掌之人,从三成功力开始,每击一掌提升一成功力,击他五掌,且换下一名阁众前来,如此你们每人击他五掌,就将他从木架之上扶下,自行运功调息。待午时三刻之后,再来如此击打一番。除此之外,再无你等甚事,你可省得。” 邹云风不敢再做儿戏状,面目端素的走出房去,向其余阁众复述白风西护法所言,不多时又重回房内,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詹琪,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双臂便提至胸前,双掌直立推出。 詹琪初无所觉,但眨眼之间,一股劲力已达胸前。好在詹琪自被绑上木架之后就开始按照童子图示运转功力。此刻劲风及体,体内两股真力不受控制的自行改变方向,齐向胸前诸要穴护来。 一掌之后,詹琪并无大碍,两掌三掌,詹琪仍能勉强应付。这不由得激起了邹云风好胜之心,口中吆喝道,“琪弟当心了。”六成掌力袭来,詹琪已有些难以应付,他一边需要承受掌力,一边还要依图示运转内息,终究有些力不从心了,第五掌刚至胸前,詹琪一口鲜血喷出,淋洒的满地俱是。 白风西见邹云风五掌才将詹琪击得口吐鲜血,心下也有些意外。需知这西泠武学,特别是冰火内罡练至七成火候也已可摧枯拉朽,但詹琪竟能接连承受五次重击,且首先两掌应对得还颇有些轻松,看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白风西心内思索之时,另一名阁众已进得房来。邹云风先望向詹琪,见他只是口血染红了胸衣,眼内神色仍是镇定自若,料想他并无大碍。转头又望向白风西护法,眼中之意是询问他是否由下一阁众继续击打。 白风西点了点头,这阁众行至詹琪眼前,仍然是无招无式,举掌就像詹琪击出。想这阁众掌力与邹云风还有一定差距,劲风及体,詹琪只是微微一晃而已。如是者再。詹琪先后受了五十五掌击打,又连吐了两口鲜血。午时之前的习练才算告一段落。 众人将詹琪扶下木架,他已精疲力竭,想到还要依法行功,只得又打起精神,就在地面之上坐了调息起来。虽然击打之时极为痛苦,但这一调息,詹琪立感寒热两团真气竟有互相牵引之意,不由暗自高兴,心想这练功之法虽略显残酷,但功效却也非凡。 詹琪用约三月之功终可通过月王稽考,甚至月王亲自发掌,詹琪也可应付裕如。随后,詹琪又通过了躺卧人形、倒立人形,此二形只是受理部位不同,与人形木架功用实则相同。 类似炮烙的铜柱,是此间最后一件器具,至今詹琪仍不明就里。这日清晨,詹琪来到房内,发现已不见邹云风及众阁众,料想这木架击打终算是终结了。此刻,白风西护法已在那大铜柱之前站立。只听他开言道。 “詹琪,你已将寒热两股真气合二为一,虽你不自知,但此时你内力之深厚亦可列入江湖一流身手。”詹琪暗自一愣,暗想,我难道已有此成就,怎的我却不自知。 “至此,你的冰火内罡已有八成火候,可为进境极速,是以此刻你应开始习练化刻为辰之功了。这铜柱就是你修习之所。且你休要小瞧这铜柱,却有一番大来头。” 詹琪不由探手向柱身摸去,只觉入手冰凉,除此之外别无异处。 “此乃当年商纣无道,误听费仲、尤浑之辈奸言,才造了此炮烙之刑。即时将处刑之人附于柱上,柱内燃气火焰,直至将活人炙烤而死。更有甚者,这人在临死之前也是体无完肤,受尽百般折磨。当年商亡之后,我派中月王听说此器物留存于世,自感遗祸无穷,就千方百计将其运至此处,本想将其消熔,却发现此物用于习练化刻成辰之功,是以才留存至今。” “原来这物事却有如此一段故事,但不知此物与习练化刻成辰有何关联。”詹琪问道。 “你且莫急,听我道来。我派内功虽不敢说宇内称尊,但也是先天罡气中上乘之作。虽你此刻有此成就,但外表看起来却并非如一般内家高手太阳穴高高鼓起。但冰火内罡炼制八成,周身感官与先前自是不同,尤其眼神更为明澈。当你进入铜柱之内,驻外之人向内抛洒谷粒,这谷粒进入柱内,自是四散而开,你需将内罡灌注于双目,看清每颗谷粒去向,然后一一接于手中。” 詹琪听了这修习之法,也感好奇,但想到自己已具八成冰火内罡,倒也并不畏惧,心道,这可比每日接受击打强上百倍了。于是凝聚冰火内罡于足下,双臂摇动,身形确如大鸟般冲天而起,只向柱内落去。 这化刻成辰终究是轻巧的功夫,对于詹琪来说,内功颇具火候习来并不困难。短短月余时光,当谷粒抛洒而出,落入柱内之时,这谷粒在詹琪眼中仿佛是一颗颗缓慢至极的落下,以至于他有充裕的时间一粒粒尽皆接在手中。 白风西见此情状,已知詹琪化刻成辰之功业已习得。便轻唤一声,“詹琪,你可自铜柱之中出来了。”詹琪听言,运功跃出铜柱,怎料想身未着地,就突感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只袭的詹琪如飘萍弱柳般在这劲风中盘旋上下。 第十六章 文武艺双成 詹琪甫一跃出铜柱,即觉劲风及体,体内冰火二气不由自主做出反应,身体如棉絮一般在掌风之内上下盘旋。要知这劲风虽然极是猛烈,但人体之重量又哪是轻易可以随风而起的。敢情这原就是西泠一派内功之绝妙之处。以钱塘江畔大堤来论,海宁与海盐两处堤坝决是不同,海宁潮水起自外海,是以在距堤岸五十余丈处即打下桩橛,潮水至岸则冲刷岸边泥沙,是以海宁一处岸边堤岸俱是条石垒成,但中间缝隙甚大,只保强橹之末的潮水不可卷携泥沙而出即可。但海盐一处海面宽阔,潮水可直抵堤岸,是以此处堤坝却是条石密匝,以保堤岸固若金汤。 想来这西泠一派武学也与海宁堤坝相仿,试想,劲风触体,人已随风而动,在罡风中毫无着力之处,自是不会受到伤害。但此事却也不可定论,如双方内力相差无几,或仅高上几成,是可不虞有受伤之虑,如遇上绝顶高手,那有另当别论。 此刻詹琪已见到出掌之人,原来却是护法白风西。詹琪心内疑惑,护法为何出掌袭我。正犹疑间,体内真力仍是支撑身形随掌风舞动,约莫有半盏茶时光,白风西护法收住功劲。詹琪身体突然失去依靠,不由向地面跌落。也是詹琪聪明绝顶,一瞬之间,冰火内罡向双足双手涌去,落地之后一个元宝壳的筋斗,腰腹用力,正自站在地面之上。 白风西护法点首含笑,开言说道,“詹琪,你在铜柱之内修习化刻成辰之际,想来每日仍在饮服灵泉乳,仅只月余,这冰火内罡竟已有进步了一成有余,料你此刻内功与我已是仅差一成而已,所差仅是日常修习,不断熟练真气运转,使之成为自在之行而已。” 詹琪听得此言喜出望外,也不由得开声笑道,“想来是这灵泉乳功效极佳,又有护法在旁指点,弟子仅是依法实行而已。您如不提那灵泉乳我倒忘了,昨日我已饮下最后两滴,目下已是只剩一个空瓶了。” 白风西听言,又是哈哈一笑,“这一瓶灵泉乳本可供你七年只需。你却至今方才饮尽,可见你并非莽撞冒进之徒。虽是如此,你有灵泉乳之助,又历冰火之戒,这伐毛洗髓之功已算完成。此刻你身体已是内息运转自如了。你可知方才我为何出掌袭你。” 詹琪答道,“弟子愚钝,还请护法指教。” “切莫再说愚钝愚鲁之言,你是我西泠阁中习成冰火内罡和飘柳身法进境最速之人,如你还是愚钝,我等又有何颜面指教于你。需知谦逊之礼固然重要,但你即将出山历练,这铮铮铁骨才是男儿本色。如始终唯唯诺诺,又怎可仗剑而行,你切记了。”白风西劝诫道。 “弟子已知个中就里,还请护法指教掌风袭我之意。”詹琪自修习冰火内罡以来,神韵内敛,又听得白风西护法一番点播,英气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白风西这才发现,詹琪转眼之间已经长成了翩翩美少年。 “我挥出掌风,你可不受攻击,而是身形随之摆动,这正是我西泠一派飘柳身法诀要所在,你可知不觉之间,这轻功也算练成了六分,目下你所欠缺之处一是从罡风之内脱身而出,二是当掌风退却之时,你如何控制体内真气为你所用。”白风西解释道。 “原来如此”,詹琪暗道,“那就请护法指点我这两处疏漏吧。”说罢两眼直望向白风西,眼神之中盼望之意甚殷。 “你且随我到此中来。”白风西举足向相济室最南侧空旷之地行去。詹琪自是亦步亦趋紧随身后。行至距南侧墙壁约莫两丈之余,詹琪这才发现此处却是另有玄机。原来,詹琪自进入相济室以来,谨遵白风西吩咐,绝不越雷池一步,是故此处虽近在咫尺,但詹琪却从未走近观瞧。 此刻立于此地,詹琪发现地面之上居然有九个深深的足印,足尖指向不同方位。南侧墙壁之上也有九个足印,足尖亦是指向不同方位。看着詹琪脸上露出迷惑神色,白风西护法在旁讲解道。 “地面之上足印不难理解,你只需按照足尖方向分别踏入左右脚掌,此中先后顺序暗含九宫之意。这九宫你于习文之时已是了然,自不必我再行赘述。且看那墙壁之上足印,那才是飘柳身法绝妙所在。”白风西讲至此处略一停顿,像是等詹琪略为回想九宫之意。 直到詹琪将目光投向墙壁,白风西护法料想这地面步法想来已被詹琪领悟,才接言道,“墙面之上足印亦是暗合九宫之法,只是你需同在地面之上行走一般,在墙壁之上行走一过。” 詹琪听言不由一惊,这人怎能在墙壁之上行走,以自己此时内力,行走一二步并不困难,勉力而为,最多可行至五步,这九步是万万不能的,况且还要依照顺序,不断改变身体位置,这就更是做不到了。 白风西教导阁众无数,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已是知晓詹琪心中疑惑。这才继续说道,“你要知世上无难事,为山万仞,只怕功亏一篑,莫要踌躇不前,依我要诀自可行的。这飘柳身法以冰火内罡为根,踏行之行调脉养息,其要旨有三,一是按九宫踏行于足印之上,方位时刻不可有丝毫差池,二是熟练之后要以内罡托起身形,身体凌虚踏入足印而不可接触地面,三是地面功成之后,再踩踏墙面之上足印,同样以凌虚为宜。这飘柳身法习成之时,你即可双足凌虚连踏十八足印。” 詹琪听说这身法之习练,虽无甚风险,但其艰涩之处较之内功修习尤有过之。虽然如此,詹琪并不犹豫,反倒是激发了他万丈豪情。“弟子已知这诀要,定当不负护法所盼。”言罢,便踏上东侧第一个足印,金鸡独立于上,开始习练起来。 期间又是两次月王朔考。对詹琪即将竟已全功,月王和三位护法甚是欣喜。料想命詹琪出山,行道江湖,丰富阅历之期已是不远。转眼之间,自詹琪开始习练飘柳身法后的第三次朔考已近在眼前。 这一日,詹琪自知又将接受月王朔考,便早早进入相济室,未等月王和三位护法出现,已将步法行了三遭。此刻詹琪已可以凌虚在足印之上行走至第十七个足印。这其中最难之处莫过于足尖所指方位,上一足印指向坤位,下一足印却指向乾位,好在詹琪信心甚坚,又有冰火内罡不断在体内运转,这才于三月之间达到如此进境。 月王和三位护法行进室内,已见到詹琪独自一人演练飘柳身法,不由得四人对视一眼,均是甚为满意。只见此时,詹琪又已凌虚行至第十七个足印,身形极有下坠之势,月王和三位护法同时出掌,四股劲风已卷向詹琪。 劲风触体,詹琪内力自行抵御,怎奈何集这西泠阁四大高手合力一击,其力道之强劲,当今之世可以抵御者也寥寥无几。詹琪身形在半空之中一顿,随即跌落地面,已是人事不省。四人连忙将他扶起,分别用右手从通天、承山、风门、关元四处穴道注入真力,月王更是左掌轻拍魄户大穴,詹琪这才悠悠醒转。 募然之间,觉得体内有四股真气分袭周身各处要穴,不自觉间,冰火内罡已自行流转。殊不知,这正是月王和三位护法之意,有意助他冲破神堂要穴。一刻时光,詹琪已入忘我之境。原来这西泠武学果然精神,轻功虽已内功为根基,但习练轻功之时,内息也会随身法转化而不断运行,待轻功已成之时,内功也已突破瓶颈。 又是一刻时光,詹琪睁开双目,面前四人俱是面含微笑注视着自己。詹琪暗想,我虽被月王和护法击伤,此间必有深意,且我此时为何没有丝毫不适之感。想至此处,本想站起身形,谁料双腿足下用力之际,身形弹起有五尺之高。此一惊之后,詹琪立即知晓四位前辈用心良苦,不由得双眼之中滚下泪来。 月王无限慈爱,拍了拍詹琪肩膀,“你已是男子汉大丈夫,休效的小女儿做忸怩之态,更莫要哭了。料你已知我等心意,你就将那飘柳步法再来练习一过。” 詹琪听罢,脸色微红,又想到白风西护法曾教导,男儿应有铮铮铁骨,便拭干眼泪,举步向第一个足印踏去。此刻行功,詹琪已不需有何姿势,冰火内罡已是应对自如。只见他自第一个足印起,踏九宫,行四向,白衣飘飘,衣袂蹁跹,甚是赏心悦目。直至地面之上第九个足印踏过,身形竟然飘然而起,单足在南侧墙壁第一个足印之上轻轻一点,随后逐一踏过七个足印,最后一个足印近在眼前。 月王和三位护法助他打通神堂穴之后,这冰火内罡已竟全功,飘柳身法有内罡支撑,也是如鱼得水,此刻这最后一个脚印已不再是遥不可及。詹琪左足刚刚在第九个足印之上轻轻一落,虽然足底未与墙面接触,但罡气已直击墙壁,力道甚是猛烈。 谁料想,随着詹琪踏中最后一个足印,南侧墙壁靠近东方一端竟传来哐当一声大响,墙壁之上竟然打开了一扇门户。 第十七章 一别西泠阁 南侧墙壁之上一扇大门轰然而开,詹琪守住步法,落于地面,不由得呆愣愣的看着洞开的门户。月王和三位护法见此情景心下已然明了。原来这飘柳身法习练之所虽然在相济室之内,但却算是飘柳室,原本被称作飘柳室的房间却是无门无户,从外无法进入。此刻,詹琪功行完满,依次掠过十八个足印,每个足印经过詹琪内力轻击之后,也就触发了足印之内机关,直至踏遍每个足印,触发每道机关,这才令墙壁之上暗门倏然打开。 此中道理詹琪只是不知,不由得疑惑的望向月王和三位护法。待月王将其中就里讲述一过,詹琪才举步行至暗门之前,向里望去,只见门内黑漆漆一片。詹琪此时已习成冰火内功,且化刻成辰的功夫也已练成,奈何门内甚是幽深,又无任何发光之物,是以站在门外对门内情景看不甚明。 只听得身后月王言道,“相济室暗融飘柳室想来你已知晓,这暗间之内我等却从未对你言讲。唯因待你轻功习成,此门自会打开,命你进门自窥堂奥也是对你的最后一次朔考,机缘巧合,也就不必非要合那朔日之约了。此刻,你即可自行进入,且你入门之后,此门会自行关闭,在内测是万万打不开的,至于出路,需你独自摸索,我等会在议事堂中相候。”月王言毕,随同三位护法转身离去。 詹琪立于门外,将月王之言又重头至尾细思一过,不觉已是明了个中要旨。自己得见此门户,则是内功与轻功俱已习成之兆,此间暗室之内必另有出路,只是不得再从此门原路返回,再者,只要自己进得此门,寻得出路,又出得此室,则是已竟全功。想至此处,詹琪更不怠慢,暗中将冰火内功运转一周天,将真气布于四肢百骸,以防室内有变,这才双足点地,身形向室内纵去。随机身后暗门瞬间关闭,室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进得室来,一片漆黑。想这房间无门无窗,又在山腹之内,距离山壁气窗也是遥不可及,是以并无丝毫光线投入无赖,詹琪纵是冰火内罡已成,又有化刻成辰之功,也是无可奈何。这詹琪也确是天纵英才,面对此情此景也不慌乱。突然之间,灵光一现,不由得想起了初到西泠阁中,邹云风对自己的一番言语。“凡是此类房间,俱都有西海银沙照明,这机关不在床头即在门口。” 詹琪想至此处,摸索着向室内又行了几步,料想与相济室相邻的屋舍应不会有床幔之物,才有反身行回门口。继而在暗门四周摸索起来。上下左右寻了一遍,也未见唐突之处,只得又是立于原地苦思起来。 正觉无奈之间,詹琪突然想到一本古籍,却是梦溪笔谈,其中有一则建筑机关的记载,讲的是大户人家为了保得金银珍玩安全,就会修筑一种暗室,无门无窗,门外开启之法甚是复杂,进得门来又是无从在内打开门户,这只防得即使盗贼入户也休想离开。但门内却有其它暗道通往别处,以防主人进入其中也不得而出。想至此,詹琪按照书中记载,在暗门左上角用力一击,最后又在暗门右上角用力一击,室内突地大放光明。 “这文事一道却是习武之基,如无梦溪笔谈之暗室一章,我岂不是要困死此处。”想罢,向大放光明之处望去。原来北侧墙壁之上又打开一层隔断,之内却也是一片西海银沙,是以室内一片光明。 詹琪望向室内四周,南侧正中一座塑像,塑像之前是一蒲团,塑像之后是三座门户,好像通往三个不同去处,且每一门户之上均已西海银沙极细的笔画镌刻出道义之门、复仇之门、财富之门。 詹琪又细一打量这雕像。这雕塑刻绘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发髻高挽,眉如远山之黛,目光深邃望向远处,右手蜷在身侧,左手向前伸出,一袭白衣活灵活现,想来此像必是出自高人之手,可谓吴带当风。詹琪料想这必是西泠一派前辈高人,眼前又有蒲团在侧,双腿即向蒲团之上跪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叩首礼。 谁料经着詹琪一拜,一方素箴翩然而落。詹琪连忙拾起,只见此方笔书之上用蝇头楷书工整的书写这几行文字,“汝即登堂入室,足见已得我派功法,又见西海银沙,可知聪慧亦可,还知恭尊木主,亦是达理君子,得此素箴,方为我派弟子。” 看到此处,詹琪才知自己虽在西泠一派习武学文八年,但直到此刻才真正算得西泠弟子,不由不胜唏嘘。想来本派对武学倒非敝帚自珍,但对择徒却是严谨的很。想罢继续向下文读去。“此室之内又有三门,入财富之门,可得珍玩无算,余生富足,不虞有虑。入复仇之门,可得玄剑之秘,招式可成,可雪己仇。入道义之门,未必必有所得,其途必艰。如可自行参详。” 詹琪看至此处,暗暗想道。财富之门想必金银无数,然大丈夫立身行道,千金散尽还复来,这财富终属身外之物,贪图许多作甚。然这复仇之门,玄剑之秘确有一些诱惑。想自己身遭灭门之祸,无一日不想报却父母家门之冤,想至此处,不由得向复仇之门行去。行至门前,突又转念一想,自己如欲早窥玄剑之秘,初来西泠阁之时就已可行,又何必误得这许多时光。自己也曾在月王之前承诺,愿以己身仗剑天下,拯救武林苍生于水火,此刻怎可轻诺寡信。 想至此处,不由又向道义之门行去。行至门前,也不犹豫,大步向内行去。约莫五丈甬道之后,又是一间斗室。室内陈设甚是简单,只有一案,案上只是一张素箴,三只瓷瓶。詹琪行至案前,躬身一礼,心中默祷,“弟子詹琪,即入此门,便有宏我西泠一派,?昝鹞淞只龆耍?探p械澜???矗?雇???认捅佑印!?p>  祷罢,詹琪自桌案之上拿起素箴,只见其上言道,“弃珍玩与玄剑而不顾,屡道义而救苍生,实为我派择徒之大幸。汝如择财富与仇怨而行,可否脱出此间尚未可知,假使偶有漏鱼,亦是功力尽失。是故我派弟子,皆为忠义之辈。” 看至此处,詹琪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西泠一派择徒果是甚为严苛,一步不慎即有灭行之虞。也正因此,才可保得西泠一派几千年来香火不熄,随人众并不甚多,却可卫护玄剑至今。想罢,低头又向素箴之上看去。 “汝即有卫道之心,吾自当助你。桌案之上三物,羊脂玉瓶之中为我派秘宝泉灵乳,其功效你必已知,翠玉瓶中之物为玄碧丹,功可解百毒,墨玉瓶中之物为寒天散,可敷外伤。此三物得来不易,望汝惜之。此间事了,汝可穿此室而过,沿途亦为平坦,出处自知。” 詹琪读罢素箴,将三个玉瓷瓶揣入怀内,径直向室后甬道行去。甬道洞顶都缀有西海银沙,是故一路行来并无黑暗之感。约莫穿行有三百余丈,甬道方有几处转折,詹琪不由催动内功,配合飘柳身法,如一道白影继续向前行去。又有百来丈,甬道径直,尽头是一处门户。 有了入室之时打开墙壁的经历,詹琪依法而行,再次打开出口门户,眼前已来至议事堂院前。见是此处,詹琪又是心下一惊,原来此间还有如此去处,自己此前却从无所觉,想来这西泠阁中却是机关精妙。 詹琪举步行至第三进院落,才见月王和三位护法也在议事堂中相候。四人见詹琪行来,不由俱是松了一口气。自詹琪进至密室之中,四人生怕他被家仇牵系,为玄剑密室所诱,以致八年心血化为乌有,直至此刻,这才放下心来。 “詹琪跪下。”月王喝道。詹琪听言,双膝跪地,以头触地,俯伏不起。只听月王继续言道,“入得密室,又能行至此间,可知你已成为我派正式弟子。我等四人俱知那密室之要,想来你必行了道义之门,这才无形之中脱了困厄。” 詹琪听得月王等早知密室之实,却把它作为朔考之最后关要,足见我派择徒之严与用心良苦,各处文武修习俱是环环紧扣,直至最终方可登堂入室。“即为我派弟子,我自有三条规矩传授于你,顺天道,卫护苍生,此其一,卫武道,禁忌杀生,此其二,如需杀之,必先教之,观其行而动,此其三。”月王言说至此,语气已是缓和了许多,“詹琪请起。” 詹琪依命,立起身形,唯唯称是。月王继续言道,“自你入洞,八载有余,如今艺成,唯欠历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等命你明日下山。出得山去,我派约法三章你需时刻自省,不得有误。”詹琪又是深施一礼,点头称是。 “自你入山,八年之中,江湖之上已是乱象纷呈,此番出山你需记得历练为要,此刻你之武功已可列一流高手,唯缺对敌经验,应付普通高手自是有余,然绝顶高手自可克制你之化刻成辰,且料想你仍记得三劫复生之学,待时机成熟,你自当重返此间,继续修习玄剑之秘。”詹琪听至此处,开声应道,“月王和护法教诲,弟子谨记。” “此刻已是申牌时分,你出山应用之物已由点翠准备停当,你且回房检视一清,晚间我等在此设宴为你饯行。”言罢回收吩咐詹琪退下。 詹琪行至前院自己房间,见床榻之上叠放着几件衣物,旁侧一兜囊,内有黄白之物。见此情景,詹琪不由不胜唏嘘,坐在榻上,回想至此八年过往,又想及月王和护法对自己关爱有加,就连点翠也是悉心照料,如今即将离去,不由悲从中来,真有放声痛哭的冲动。但又想到白风西护法教导,好男儿应铁骨铮铮,岂可轻易落泪,只得强逼回泪水,静坐默想。 晚间设宴议事堂,众人又是殷勤叮嘱,詹琪只是点头称是,并不多言。月王期间告知詹琪,西泠一派在詹琪出山之后,也将派出弟子暗中相随,一则相助于他,二则视其历练情形不断回报月王,且三位护法与邹云风也会视机而动。 詹琪听言邹云风也会出山,心下自是一喜。这一席饯行宴竟用去一个时辰,方是尽欢而散。 次日清晨,护法白西风引领詹琪原路行至雅山之顶黑玉石前,命詹琪用力内推开门户,詹琪随手一掌,按向门内一块凹石,暗门应手而开。“我派弟子均已双掌交叉,自胸前推出为礼,连同这门户开启之法,你要记下。” 詹琪同白西风出得黑玉石门,雅山之顶仍是冰雪覆盖。詹琪不由转身向白西风护法跪下,白西风也是怜爱的轻触詹琪头顶,安慰道,“莫效此态,你我不久即会再见。” 此一番出山,詹琪不知有何遇合,又有几多曲折磨难。 第十八章 显艺祝融村 别过白西风护法,詹琪深深望了一眼雅山之顶黑玉石,忆起当年被护法携上山顶之情状,颇有物是人非之感。又忆起文魁坊中遍览群书,武渊坊中冰火淬炼,此刻丝毫不觉半点困苦,倒颇有恋恋不舍之意。 詹琪又回眸看了一眼黑玉石,心中思考该向何方去。他入山之时只是十岁童子,又是生长在武林豪客之家,是以并未曾离家远行过。此刻出山历练,月王和三位护法也未指明该向何处去,是以自己反倒犹豫不绝起来。又想到自己离家已有八年,当年离家之时,全家刚刚遭受灭门之祸,自己又被百知子前辈救出,况且自己又是十岁童子,自己根本不能料理,经过这许多年,也不知道家中已是何面貌。想至此处,詹琪决定先返回家乡洛阳殷墟走上一遭。于是运转冰火内罡,施展飘柳身法向雅山之下奔去。 洛阳处于中原中央地带,此处地处极西之地,出山之后势必首要向东而行,再折向北。此时太阳已高高升起,阳光照射在詹琪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观感。这八年之间深处山腹,偶尔见到阳光还是通过山壁气窗,此刻,全身俱被阳光笼罩,真是有一种舒服惬意的感觉。 詹琪边行之间已打定主意,想来目下这荒僻之所也不会有旁人至此,是以继续施展身法,身形如轻烟一缕向东方行去。约莫一日行程,已出得荒烟蔓草之地,远远可以望见一片镇落。 詹琪想来前方已有人烟,这轻功如被他人窥见,自是十分不妥,是以收住身法,缓步向镇甸之中行去。 詹琪已收了身法,安步当车。这八年习练,冰火内罡已具十成火候,且这内功又是讲究英华内敛,是以表面看来,詹琪也只是一名文弱书生,仅只身材挺拔,眼神蕴育神光而已。是以缓步行来,镇甸之内也未见何人撇上一眼。在镇甸外缘,一座高约三丈之门楼耸立于前,门额之上镌刻三个大字,祝融村。 詹琪突然想到在西泠阁中习文之时,曾读到山海经中关乎祝融之记载。书中言讲,祝融乃司火之神,其原型应为原始氏族部落之燧人氏之首领。远古传说时代,人类尚处于蒙昧之中,人们只能聚族而居,男子成群结队外出打猎,女子则在家中缝制兽皮,做些零活,此外就是养育后代。要知那时人们也只能活个四五十岁,年过六旬已属人瑞。 究其原因,无非是饥而无食,寒而无衣。然一次偶然就会,天空雷声滚滚,闪电霹雳继之不决,无意之间闪电击中一株干枯老树,树干随之被引燃。当时之人并未见过此种神物,居然有点燃树木之功。此刻,一族原始人群聚居此处,纷纷远远观望火势。说也凑巧,栖息树上一只五谷鸟,竟被这烈火烧焦,落于地面,待雨势渐渐停止。此一群人围上前来,见到烤焦的五谷鸟,也是饥不择食,便分而食之。谁料,这被烈火焚拷过之五谷鸟,竟然比平时生吞活剥要美味何止千万倍。是以此一族群才知刚刚看到之物有如此神功。 于是乎,此氏族之首领便吩咐族中之人守候于侧,待再有此物是设法将之保存下来。书中代言,此时人们并不知此物为火。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有一天,闪电再次击中附近一棵树木,再次引燃大火。首领立即行至此处,想法设法用天火引燃一束枯枝,继而又风雨交加的将此火种移至山洞之中。由此,这一氏族随之开始使用火种,这一氏族也被后人名之以燧人氏。 想至此处,詹琪不免对此镇甸仔细查看起来。料想此处虽是远离中原之地,但街道却也规整,熙来攘往之人群俱都是拢发包巾,与中原人士无有差别。街道也是南北之向,远远观瞧,仍是保留了八家共井之治。说起这八家共井,原也有一段故事。相传春秋战国时代,世道暗昧已极,百姓名不聊生,各家诸侯互为攻杀,早晚尽是朝秦暮楚,攻城略地,各家诸侯虽都有一统天下之心,奈何有心无力。 直至秦国传至穆公,才有商鞅辅国,共襄盛事,这商鞅颁布律例,整肃王国,青苗法、募役法、井田法行之于整个秦国。虽然也有秦国贵族抵制拒不执行,但有穆公支持,新法还是大行其道。这井田法就是自那时流传下来,所谓八家共井,即时每八个家庭按井字字型分布,中间一块视为公田,由八家出力共同耕种,土地出产归公。想至此处,詹琪不由觉得,此地虽是偏远,但却有秦汉遗风。 行至镇中一条大道,一间名唤悦朋之客栈映入眼帘。从门面上看,此间客栈应属此处上好之一家,只见门庭宽阔,地面俱是条石垒成,想来时常有人清扫,是故一尘不染。客栈竟有三重院落,房屋之间也甚是宽敞。 伙计见一少年公子信步走来,只看脚下轻松,白衣飘飘,面目更是颇为俊美,更兼之以嘴角上扬,露出和善之色,不由得急走几步迎上前来。“客官住店。” “正是,请问小二哥可有上好房间,我这人喜静,能不被其他客人打扰才好。”詹琪答道。 伙计见此人语言温文尔雅,出语又是极其平易,是以又增了几分好感,连忙在前引路,边行边解说道,“上房却有,在这最后一进院落之中,我引您去房间,你看是否合意,如若不好,再做调换也就是了。” 詹琪见伙计如此殷勤,甚是高兴,进得屋来,随手递给伙计一块散碎银两,约莫有五钱,然后言道,“此间我甚是满意,你且将此酒饭送至屋中,远道行来,我也略觉困倦,是以用罢酒饭也可早早歇了。” 伙计见到银两又添了对詹琪几分好感,连声应是退出房间。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伙计手内托了一只托盘又行进屋内。托盘之上有凉热四个菜,一壶米酒,杯盘匙箸俱全。放下托盘,伙计言道,“蛮荒小店没有山珍海味招呼贵客,但这也是店中大厨亲自掌勺,口味尚可,您且慢用,稍后我自行来收杯筷。”说罢正要行出房间。 詹琪问道,“小二哥怎知我是贵客,怎有如此殷勤。” “想来您是生自大富之家,这五钱银子足够您在小店连吃带住几日有余,难道您这还不是贵客。”詹琪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初次住店,并不知晓此间行情,原这五钱银子已是很多了,自己今后正是需要多些历练,方知世事维艰,果然是事事留心皆学问了。伙计言罢已然行出房去,估摸着詹琪用饭已毕,才又回转。 收拾了桌上残羹冷炙,伙计感念于詹琪给了这多打赏,不由得又多说了几句。“看客官必不是久在外之人,这住店行到却有诸多讲究,您若不嫌我??拢?揖退瞪弦欢?!?p>  詹琪正想借机了解风土人情,是以点头称可。只听伙计言道,“这出门外在外,最忌银钱外露,一旦引来居心**之徒凭添麻烦,看您也不是习武之人,遇到强盗定是难以抵挡。” 詹琪听罢,不由暗中一笑,我岂不是学武之人,只是你看不出而已,他也并不点破,任由伙计继续讲说。“此镇地处荒僻,镇甸之中原有两家大户,也是世代家风,学武之人。怎奈这两家时有纷争,官府碍着两家势力也不干涉,这才使得他们常在夜间互有战伐。和您讲这个,望您若听到兵马之声切勿好奇观看,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听至此处,詹琪心下暗道,我即行道江湖,但凡遇到征杀之事自当干阻,如遇不到也是无奈,这岂不是正趁心怀。当下微笑示意伙计退出,自己则先站后坐,运行冰火内罡。约莫一个时辰,詹琪体内真气已运转九个周天之后,回归气海要穴,忽听窗外约莫半里许之地竟传来人群吆喝与兵刃撞击之声。 詹琪自**榻之上飘身而起,推开房门,见店内已是门窗户闭,想来店伙与客人俱已入睡,又凝足耳力,一则默查店内情形,一则分辨远处声音方位。只觉店内无异,这才施展飘柳身法,足见扣紧地面,腰腹用力,竟自院中扶摇而起,向声音方向而去。 詹琪行至近前,只见两方人马均成半月形扎住阵脚,队列之前各有一名武将装束之人坐于马上,南侧之人手使一条钉钉狼牙棒,北侧之人肩扛一柄合扇板门刀,这两件兵器俱是沉重之物,但两人使来绝无吃力之感。詹琪正关瞧间,两人已是走了两个回合,竟是不分胜负。 又是一阵激斗,看来手使狼牙棒之人已是力有不支。詹琪想到下山之时月王教诲,西泠阁止杀为重,不由得施展飘柳身法略至阵前,目力凝聚冰火内罡,施展化刻成辰之功,瞬息之间,运行极速之棒来刀往在詹琪眼中竟似缓慢已极,刀棒每行进一分都停顿一刻。此刻,詹琪方知晓为何本派武功无招无式,原却是自己即已把对方招式看得如此之清晰,只需运动轻功,行至近前,随意拍出一掌,点出一指均可制敌于先机。 詹琪提运化刻成辰,脚下飘柳身法也随之展开,足下用力,身形已跃至高出一个马头,伸左手扣住合扇板门刀把柄,逼出一股劲力,右手同时握住狼牙棒尖端,同时逼出一股劲力,马上二人俱敢一股大力袭来,兵刃竟是不能握牢,只得松手,双双自马上跃下地面。 詹琪夺了两件兵刃,脚下飘柳身法鼓动,身形一道白影般向邻近一株古槐之上落下。此情此景说来虽长,但却只是电光石火之间,从马上落地之人自顾自看着空了的双手,又四下打量周遭,俱是不见人影,不由心内大惊。 此刻,只听古槐之上有人言语,“你二人且熄了征战之心,如得两位慨应,小生倒愿做这和事佬,两位意下如何。”落马二人听古槐之上有人言语,不禁双双抬头,望向树上。 第十九章 水火不同炉 詹琪以冰火内罡催动化刻成辰之功,又有飘柳身法之助,转瞬之间即夺了双方交战之人兵刃,刀却还好说,只是这棒周身俱是尖刺,又加之夺棒之时只能用手指钳住棒尖,是以拿在手中甚为不便。詹琪运力,将两只兵刃抛出三丈有余,兵刃落地,俱都是深深插入土地之中。 交战两人只听古槐之上却有人声,不由双双举头望去,此刻兵刃也正是落地插入土中之时。两人之间古槐一直粗壮的枝桠之上站定一名全身白衣的少年,看此少年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相貌生得甚是俊美,但无论怎样端详,也不出此人身怀绝世武功。两人对望了一眼,暂且放下征战之事,俱是对詹琪拱手一礼。詹琪这才仔细端详这二人样貌。其中一人黑灿灿一张脸,浓眉阔目,一张大嘴,嘴唇极厚,另一人却是微黄脸色,细长眉毛,鼻梁挺直,一张嘴生的倒也端正。单观此二人形貌便可知黑脸大汉应是有勇无谋之人,而这黄脸汉子倒有几分伶牙俐齿。 詹琪见他二人拱手作礼,好像并没有计较自己夺了二人兵刃,于是只得也是拱手一礼,顺势自古槐之上纵身落下,此刻飘柳身法奇异自现,使得詹琪下落之势并不迅捷,在外人眼中来仅只是风度翩翩而已。落至地面,詹琪伸出双手向两件兵刃凌空一抓,嗖的一声,兵刃俱已落在掌中。 这凌空撅物的功夫没有三十年内力火候料难做到。詹琪显此功夫只为先震慑住这二人,以免他们再次动起手来,自己这和事佬要做也难了。这二人见詹琪从古槐之上落下不甚迅速,且又能凌虚撅物,料想自己功夫与此人相较,确有一段差距。 詹琪将手中两件兵刃分别向二人送去,口中言道,“我到此处,见二兄争斗正欢,且已到紧关节要之处,弟因担心迟晚一步,二兄则必有受伤之虞,是以才借了两件兵刃在手,此时正是原物奉还,望二兄切勿见怪。”言罢,双目定定的望住身前二人。 此二人对习武一道也是行家里手,见来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且言语又说得甚是得体,给自己二人留足了脸面,是故并不光火。黄脸汉子只还罢了,但黑脸汉子却是脾气火爆之人,虽听詹琪言语和缓,心内已有信服之意,但口中却不认成。只听他言道。 “我二人在此争斗干你何事,你却要来凑这热闹,莫不是他请来的救兵。”詹琪听罢并不动怒,嘴角依然含笑道,“想来您也是心直口快之人,我之来意想来您也心中有数,无须我再严明,且我是否他之助拳,您也已有底定,何须我再多言。” 几句话只说得黑脸汉子哑口无言,想到此子虽然年纪轻轻,言语也不算多,却是句句切中要害,一时之间竟无从作答。还是黄脸汉子识得时务,不由又是拱手一礼言道,“这位兄台,我二人在此争斗却与兄台无关,如非我二人青睐助阵之人,又何必趟这浑水。” 詹琪心中暗暗一笑,想到此人确实能言善辩,我且就将这来意明示于你便了,想至此处,开言道,“我与你二人却无关联,但途经此处,听的争斗之声,不免惹起好奇之心,且我确实极不喜爱看人舞刀弄枪,是以才稍加劝阻,如二兄可看在小弟薄面之上熄了干戈,却也是一桩美事。” 二人听言,心下暗自思量,今日之战料想已无继续只可能,这人虽语言谦和,却已是神光内蕴,自己绝非敌手,是故也就做的这顺水人情。二人不约而同,俱是言道,“兄台功高,我等莫及,且观兄台又是一派儒者风范,我二人愿意放下今日之事,日后再来理论。” 詹琪听他二人愿意暂息干戈,自己调和此时已有眉目,心下也是一喜。只听黄脸汉子又道,“相见即是有缘,兄台随我到舍下一叙可否。”黑脸汉子也言道,“为何去你家,我家难道没有待客之处。”詹琪听二人这也要争个上下,不由开言劝道,“去谁家亦是无妨,我倒愿与二兄一起叙话,如此岂不更妙。” 二人听了只得互望一眼,想来此二人争斗即久,却也是心有灵犀,也不答言,各归本队,吩咐手下阵仗各自返回自家宅地。然后也不骑马,只是步行,这才引了詹琪向北方行去。约莫一箭之地,眼前一座院落,朱漆门户,两只石狮眼似铜铃,头颅分别看向东西两侧,三蹬台阶打扫的俱是点尘不染。 詹琪望向二人,好像是在询问此处是何人宅邸。只听黑脸汉子言道,“我切让了他,这是他家。”詹琪听罢,又是微微一笑,“明日我再到兄台家宅叨扰,兄台以为如何。”黑脸汉子听了自是欢喜,嘿嘿一笑也未答言。三人行至院内,一座影壁墙迎面而立,上书天子后人四个大字。詹琪想到此人好大口气。 进得院中,黄脸汉子领前一步向正堂行来。正堂之内陈设已是陈旧,却仍能看出俱是上等材质打造而成。条案之上立着松鹤延年之苏绣镜屏,两侧各一只官窑书瓶,墙壁之上挑山对联俱是前朝名人所做,虽已泛出陈年之色,但仍是力透纸背,更显沧桑。 黄脸汉子并不在中间交椅之上落座,只是做了西侧主位,詹琪和黑脸汉子自是在东侧客位就坐。此刻只听黄脸汉子言道,“此刻深宵,本应备些茶点与兄台,怎奈伙夫家人俱已睡去,家丁却又做不得此事,是以只得委屈兄台,你我且做这促膝之谈吧。” 詹琪听此人言语亦是不俗,点头称是之余,不由接道,“深宵之聚,秉烛之谈,又有二兄做伴,弟自是情愿的紧。敢问二兄如何称呼,这争斗又是所谓何来。”二人听罢,不由俱是轻叹了口气,黄脸汉子望向黑脸汉子,轻道,“如此我却有僭了。”谁知此二人一席长谈却也韵味无穷。 原来这黄脸汉子本为刘姓,单名一个川字,自幼习练刀马功夫,艺业还算精湛,江湖朋友送号快马披风,这黑脸汉子姓项,单名一个几字,天生神力,武功在江湖之上一颗算得二流高手,被江湖人称作黑煞神。詹琪只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道来,此二人确是地道的天子后人。 刘川乃是汉高祖刘邦第三十五代嫡传子孙,汉代虽早已灭亡,但刘姓大宗刘川一脉却延续至今。项几更是秦末汉初西楚霸王项羽之嫡传子孙。听至此处,詹琪不明历时明了了两家恩怨之由来。想当年,刘邦游手好闲之时,极不得乃父太公之欢心,其兄务农,其弟攻书,然刘邦却是沿街呼朋引伴,不务营生。虽是如此,刘邦自有心中打算,借单父县吕太公做寿之机,以一方夯土,高谈阔论引得吕太公青睐,遂将其女吕雉许配刘邦为妻。座中县长却是萧何,刘邦借机成了亭长。要知此时刘邦家中已有一妻一子,奈何此子名唤刘肥,却不是嫡长子,日后亦只做了胶州王。那亭长更算不得官,只可称做吏,也无非是迎来送往,押送囚犯。 秦律甚是严苛,刘邦押送犯人奔赴骊山,突遇大雨,料想其期必误,又素有大志,即于芒砀山斩白帝子起义,此后才与项羽同在怀王驾前称臣。项羽出身却是贵胄子弟,其家素为出国贵胄,秦莫更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说。项羽与叔父项梁得范增之助,势力日益强大,又假立怀王为天下共主,时才兴起灭秦之役。 项羽与刘邦自东西两翼同向秦都咸阳进兵,项羽一路之上攻杀战守,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战的不亦乐乎,然刘邦却是一路怀柔,使得各城各寨俱是迎风归顺。这才使得刘邦先入咸阳。怀王驾前二人曾约定,先入咸阳者王之。奈何刘邦兵弱将寡,虽入咸阳,仅只约法三章之后,还兵坝上。又有张良、樊哙、项梁相助,才得脱鸿门宴之苦。然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之约法三章却是为咸阳子民称颂,以至刘邦虽被远发蜀地,此处百姓对他仍是念念不忘。 项羽进得咸阳,虽惹得假父范曾道出竖子不足与谋之言,仍是杀了秦三世子婴,自称西楚霸王。此后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消灭了若干诸侯小国,此刻刘邦已在蜀地休养生息,兵强马壮,奈何与项羽之征战百无一利,屡战屡败。也是韩信、萧何、张良、曹参之辈高人尽皆投奔刘邦,虽经楚河汉界之厄,又有分一杯羹之说,最终垓下一役,直逼得项羽直呼天将亡之,非战之过也。 刘邦登极,是为汉高祖,打下汉代四百五十年江山。 詹琪听得刘川与项几叙述至此,早已明了此二人却是世仇,心下正自思量这仇历时之久,如欲化解想来定是困难重重。只听项几接言道,“我两家可算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想来天下之大,祖上却定要对门而居,这岂不是自寻烦恼。” 刘川也道,“虽是世仇,但究竟已是千余年前之事,谁又会将这世仇历代传习,徒增后辈烦恼。”詹琪听言,心中一喜,想来此二人已有缓和之意,我自居中调停,若解了这仇怨,岂不也是美事一桩。是以开言问道,“二兄既有缓颊之意,又何须惊动兵马,何不握手言欢,料想亦是两家先祖之所愿。” 听得詹琪之言,两人俱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等也算世家之后,虽已习武为重,却也粗通礼义,早年亦是颇为融洽。谁料想十二年前,突有两名武林高手,分别拜访于我二人,提出较艺之说。我二人随口应了,本想江湖之中切磋武艺甚是平常,怎料十个照面,我二人俱是不敌,双双被他二人制住穴道,既不能言,亦不能动。” 詹琪听至此处,方知二人征杀却另有缘由,项几继续言道,“那二人制住我等,却提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要求,命我二人每年对垒一回,决出武艺高低,失败者要在年内听从胜者吩咐,不得违背,而我两家无论胜负,均需听命于此二人,为其打探过往武林人士之动向,连同这祝融村周遭五百里方圆之内之江湖动向随时向其回报。” 詹琪听至此处,亦是大致明了其中关节,不由心中暗道,此二人来此用意何在,听其动静,貌似与那神秘帮派有莫大关联。我本想从中解纷,孰料却有这一意外收获,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二人武功,如能从中问出些许端倪岂不更妙。 想至此处,开言道,“两位兄台,此二人是否仍在宅内,我欲一见,不知可否。”刘川接言,此二人神出鬼没,我等俱不知他身在何处,如有信息回报,只是在门前放一条桌,其上摆放一对茶碗,他二人自会不请自到。 詹琪正欲请刘项二人依法实行,突从窗外飞进两点亮光,分别向刘项二人咽喉飞去。 第二十章 仁义化前嫌 两点亮光自窗外急速飞入窗内,快马披风刘川与那黑煞神项几俱是已经看到寒光入户,但寒光飞行如此迅疾,以至于二人即使想起身闪避已是不及,转瞬之间,寒光即已及体。 詹琪催动冰火内罡,凝足化刻成辰功力,刹那间,已将两点寒光看在眼内,竟是两枚通体金黄,长约三分的铜针。也是詹琪记忆力奇佳,不由得忆起当年随百知子于玉申在桃花居中之遭遇,那袭击自己与百知子的暗器竟然与此铜针毫无二致。 心念电转之间,身体并不怠慢,未见詹琪有何预兆,身形竟已从座椅之上飘起,与此同时,双手齐张,食指与中指电闪捏出,已然将两枚铜针钳在指缝之中。随即双手顺势向外挥出,夹在指尖的铜针又迅疾而出。铜针不像入窗之时带着丝丝风声,却又迅疾无伦的射回窗外。 原本打出铜针之人想必未料到这铜针能够被对方接住,更是未料到铜针居然会被对方又原样打回,电光石火之间只能就地一滚,以避锋芒。要知武林人士最是注重脸面,这就地十八滚的姿势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会使出的。 两枚铜针虽已被窗外之人躲过,但去势不衰,叮叮两声竟已扎在影壁墙之上,仅有半分不到一小截露在墙外,兀自在月光之下闪着寒光。此刻只听窗外人言道,“两位谈的可是尽兴得很,你们就不觉得说的太多了吗。” 詹琪与刘川、项几三人知是外敌来犯。刘川首先出掌将桌案之上蜡烛以掌风扇灭,随即摸黑拉住二人衣袖,示意他们放低身形。詹琪在山腹之内早已将黑暗视为家常便饭,又有冰火内罡功力,转瞬之间即借着窗外月光跃至窗前。 是以刘川只拉住了项几之衣袖,甫一蹲身,足下用力,已窜至门侧。詹琪见二人已是各据正堂大门两侧,料想进犯之敌如欲进得屋来也要费一番波折,这才安心施展内力,凝足耳力细听从呼吸之声判断,窗外应是两人。想来他们已知晓以刘项二人武功绝是抵挡不了铜针进击,更遑论又将铜针抛出窗外,定在影壁墙之上。 是故二人料想屋内必有另外之强敌,也是默不作声,细察动静。双方僵持约莫有半盏茶时间。窗外之人终是不再忍耐,吐气开声,高声言道,“室内想必另有高人,何不请出一会。今夜又是月朗风清,岂可得遇高人而交臂失之。” 詹琪听对方言语亦是不俗,不由答道,“听阁下所言,亦是**雅士,何苦效得鸡鸣狗盗之辈,施这暗箭伤人之手段。我等即刻行至院中,与君等一晤。”言毕,行至门前,打开门户,踏入院中。刘项二人生怕院中之人再施暗袭,不由得为詹琪捏了一把汗。谁料,詹琪此刻竟是转回身形,面向厅堂言道,“既有雅士相约,二位兄台也请出一叙,岂不甚佳。” 院中之人已知方才铜针确实被此人钳住,又抛出窗外,料想再施暗袭亦必无功,是以只将双手交叠于胸前,静候三人出屋。刘项二人也听得院内毫无动静,这才行出屋外。 月光之下,只见两名黑衣人立于院中,双手交叠胸前,一袭黑衫竟然连足面一同遮住,头上风帽帽檐极低,脸孔只露出一节下巴。詹琪又忆起当年桃花剧中暗袭之人竟然是掌柜和两名店伙计,不知此次这两人又是何来历。 只听一名黑衣人言道,“我道刘项二人也臣服十二年之久,期间俱是依我派惯例比武传信,怎知今日会夤夜相约,谈起这陈年旧事,原来有贵客到来,我兄弟二人倒有失察之过,以至未能迎迓高人,罪过罪过。” 詹琪接道,“兄台过谦,小生初到此地,见刘项二兄晚间争斗,竟起了息事宁人之心。也算二兄赏光,暂弃前嫌,到此一叙。方才兄台言道贵派,小生倒要打听则个,贵派如何称呼,二兄又如何称呼。” 黑衣人嘿嘿一笑,答道,“小兄弟看来年纪轻轻,言语倒是中的的紧。我派历来有一严律,不到时机不可泄露行藏。料想你这要求我二人是万难从命了。” “如此倒也无妨,相见何必曾相识。这姓甚名谁自可不问,然二兄唆使刘项二位兄台每年依次凶杀恶斗,却又有失天和了。岂不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岂可轻易戕害生灵。”詹琪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 岂料黑衣人貌似文雅,实则凶险,两人互望一眼,双双足下用劲,四只手掌俱从胸前推出,一股罡风随之匝地而起,向詹琪袭来。想那詹琪自习练冰火内罡和飘柳身法之时起,就时常被白风西护法用掌风袭击,且护法掌力较之此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此刻被袭,詹琪丝毫不放在心上。只因方才夹住铜针之时,已从铜针之上感觉到对方内力较之自己还有差距。是以此刻并未施展飘柳身法,只等劲风及体,运足化刻成辰,左右双手拇指与食指中指分别搭向两名黑衣人脉腕。 黑衣人原想此人不躲不闪,想来是我二人对他武学估计过高,这一击焉有不中之理。谁料四只手掌挥至詹琪面前,并未触体,脉腕已被对方捏住,随即从脉腕之上传来一股劲力,转瞬之间竟已动弹不得。就在二人一呆之际,詹琪双手中指各弹出一缕内力,分别袭中黑衣人胸前天突要穴。 刘项二人见詹琪一招制住两名劲敌,不由心下大是佩服。双双上前,行至詹琪面前,刘川言道,“此二人既是当初挟制我与项几比武之人,这多年这闲气受的也够了,且令他二人也多立一会。” 詹琪听罢,自是省的,也不多言。只听项几又对詹琪言道,“方才我等已将历来渊源讲述已过,只是还未领教兄台贵姓,师从何门。” 詹琪略一犹豫,心中暗想,离山之时月王并未交代保守门户机密,想来是可以对外言讲,我只不言明西泠阁所在也就是了。想至此处,随即答道,“我本是只手独擎天詹璇詹孔玑他老人家之不孝子,十岁之年即逢家门惨祸,幸有前辈高人解救,方可入得西泠阁中习学文武,如今既是下山历练。” 听得眼前这少年竟是只手独擎天詹璇之子,二人更是由衷感戴。想来詹璇之名在天下武林亦是有口皆碑,其人不单武艺高强,可谓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之列,且为人谦和,乐善好施。刘项今日识得詹氏后人自是十分欣喜。不由言道,“我等痴长几岁,高攀一步,称你一声小兄弟,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詹琪向来为人谦恭,且面前二人虽一人稳重,一人暴躁,但俱都不失君子之态,虽互有争斗,也是为人所迫。是以听二人如是言说,亦是心下赞同,是故言道,“如此甚好,刘兄,项兄过谦了,同为江湖人士,自当兄弟相称。” 刘川继续言道,“既已称兄道弟,为兄也就交浅言深了。詹大侠当年**之间满门尽灭,我等虽地处偏鄙,却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兄弟对此家门之仇可有何眉目。” “当年我仅十岁小童,如非前辈高人搭救,想必已是长眠是处。其后多年一直在西泠阁中习学文武,亦为得知丝毫消息。想来果真惭愧得紧,家门大仇竟是毫无头绪可言。”詹琪此刻竟被这几句言语勾起伤怀,不由语声也低落了几分。 刘项二人听得此处,亦知撩动詹琪伤心之处,是以安慰几句,即转过话题,“兄弟切莫伤怀,我等虽是不才,然与你一见投缘,自今而后自会留意打听此中讯息,一待有信,即可只会兄弟便了。我二人刚听得兄弟武艺传自西泠阁,看你武艺出众的紧,为何这门派我二人从未听说过。” 詹琪听两人劝慰,亦是稍稍放下伤怀,料想这仇是必报的,也就不必急在一时。又听二人讯的西泠阁之事,自己自是不可和盘托出,之间其中无关紧要之处点破一二而已。只是将西王母养气幽天,飞升时流传玄剑之事匆匆道过。 詹琪突的转身,双手十指连弹,又将黑衣人合谷、幽门、曲池几处穴道封闭,遂于刘项二人商议,“如二兄确知此二人并无同行之人在左近,我等且将他二人送至某处关押起来,待天明再行讯问,不知二兄意下如何。且不必忧他逃脱,小弟又封他二人三处穴道,料想三个时辰之内休想言动。” 刘项二人见此事还应暂且守密,不宜宣扬,是以两人各自托起一名黑衣人向正堂行去。原只这两名黑衣人在祝融村留守,亦不必虑得还有后援,仅是将二人置于正堂东侧暗间之内,随即转身行入正堂。 詹琪见已安顿好两名黑衣人,三人重回正堂,继续叙话。詹琪本意既已制住这挑拨离间,威逼利诱之黑衣人,又有此刻共同御敌之同仇敌忾,如能此刻化解两家仇怨,也不枉我当初立志行道江湖之愿。是以言道,“两位兄长既已擒住强敌,今后不妨停止厮杀,且那祖上之恩怨情仇亦是千年之事,何必挂怀于心。且且擒住此二人,未必就可风平浪静,那幕后势力既已相中此间安插眼线,自是不会善罢甘休,此刻正需二兄同心协力,共襄盛举。” 刘项二人本已对祖上之仇不再挂怀,只是碍了黑衣人严命方是不得不如此。詹琪既已擒了二人,且待明日讯清问明,两家自是尽弃前嫌。二人不由对望一眼,双双拱手向詹琪施礼。口中言道,“既是不再受着黑衣人胁迫,又有詹兄从中调和,我等必当尽弃前嫌,待詹兄雪耻家门之祸,我二人自当鞍前马后,随兄差遣。” 一语言毕,两人竟是互施一礼。詹琪见状,极是欢喜,想自己出得山来,时日无多,不仅化解了一场经年纠葛,还擒得两名与当初使用相同暗器之黑衣人,料想明日之问或可得出些许端倪。且又得刘项二人慨允,日后西泠一派现身江湖又多一助益。 “詹兄且在此间休息,明晨我等再来问这两名黑衣人,詹兄、项兄意下如何。”此刻刘川已称呼项几为项兄,可见二人坦诚相交之心已坚。詹琪点头应允,项几亦点头称可,随即向二人微一颔首,行出正堂,向自己家门行去。刘川也引着詹琪至客房小憩。 次日清晨,詹琪梳洗已毕,行至正堂,只见刘项二人已在此等候。 “两位兄弟,我已命家人备好菊花白芷汤,二兄慢饮,饮毕我等即去询问那黑衣人。”刘川极是热情,想来化解两家恩怨,又制住掣肘多年,来历不明之黑衣人,心下自是高兴。 詹琪听得这菊花白芷汤之名,不由忆起神农本草经中一则方剂。其中言明取葱蒜研磨,加水煮沸,后加之东海雏菊与西宁白芷和之煎煮,去除渣滓,饮服余汁,功可分气里息。想至此处,不由端起茶盏,慢啜了一口,其味苦中回甘,另有一番滋味。 三人饮罢菊花白芷汤,一并向西侧暗间行来。两名黑衣人仍是如昨夜一般卧在原处,詹琪行进,左掌一挥,劲力将两名黑衣人侧翻过来,方才使得他二人脸面向上,这一掌之力翻动二人身形,已将风帽相侯兜去,露出两人面容。 只听项几看过两人面容,不由大惊失色,不仅叫道,“原来是此二人,这多年来,我却始终未曾认出。” 第二十一章 他乡遇故知 随着黑衣人风貌自头上滑落,刘川惊呼出声。只因詹琪曾在桃花居中眼见神秘帮派三人俱是桃花居掌柜和三名店伙,想来这神秘帮派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之辈。然听得刘川大惊出声,料想这二人或许有些来历。 刘川转头望向项几,二人目光相对,眼神中竟同时有大惑不解之神情。“此人乃是长白山孤领二杰中的老大分水雕赵颠,料想那另外一人只怕是分水鹰赵狂。”刘川向詹琪解说道。 詹琪在西泠阁中习文学武之时,对江湖之中人物事件了解并不多,这只源自西泠一派地处西极,派中阁众并不行走江湖,护法偶尔出山亦只宣召玄剑传人,是以詹琪在山腹之内并不了解江湖时事。听至此处,不由一脸茫然,开言问道,“这孤领二杰难道是江湖名士。” 项几接言道,“这孤领二杰原是亲生兄弟,自幼随长白一怪温不平习武,年纪少长出山游历,原是到过此处祝融村的。不然,我兄弟二人岂可识得。殊不知竟是这二人钳制我与刘兄十二年之久。” “项兄此言极是,然江湖之中对孤领二杰虽无甚好口碑,但亦非臭名昭著之人,他二人为何投入这神秘帮派,又是为何人通风报信则未可知。”刘川接言道。 詹琪此时已大致明了其中曲折过往,遂开言道,“待小弟解开他二人穴道问上一问,或许可知其中端倪。”言罢,只伸出食指作势欲弹出。突然之间,灵光一闪,甫又守住食指,变指为掌,一股劲风竟将分水雕赵颠身体翻转过来,随即左掌在其衣领之处略一用力,露出脖颈。 詹琪与刘项二人俱都见到赵颠脖颈之处赫然雕了一个力字。瞬间,桃花剧中一幕从又忆起,当年那三名刺客脖颈之上俱有一怪字,此番二人之力字,字虽不同,然位置雕法俱是相同,岂非同派之人,且又同是运用那铜针作为暗器,如此想来,此辈必属同一门派。 詹琪将此往事说与刘项二人,他二人俱有同感,然此帮派为何,又意欲何为,三人仍是摸不着头脑,只得互看一眼,待詹琪将赵颠穴道解开再问情由。詹琪已知此派人物宁可殒命,亦不透露派中讯息,遂只解了合谷一穴,待赵颠醒转,右掌仍在其唇边戒备,以防其仰药自尽。 赵颠睁开双目,见自己躺卧**榻,眼前一少年用手托住自己下颌,瞬间即已知晓其中缘故,仍是不言不动呆卧原处。“赵兄可还记得我兄弟二人。”刘川开言道。 “原已称兄道弟,实为可喜可贺。”赵颠出声挪揄。 “我二人与你何怨何愁,你竟如此施威,竟扰得我两家连年争斗,还不尽速到来,否则,我且一掌毙了你,在拾掇你那兄弟。”项几脾气本是火爆,此刻竟已忍无可忍。赵颠自是不答,且双目微闭,从容待死。 詹琪仍是嘴角含笑,温言开声,“赵兄何必,我等俱是武林同道,当以江湖道义为先,像你兄弟二人所为,藏头露尾,已失正大光明之旨。如尽速道出详情,方可谓回头是岸。” 见詹琪面容和善,丝毫无徐盛东河之一,好像内心深处已有所感,但眼神之中仅只闪过一丝犹豫,甫又归于默然。詹琪见状,已知其必有隐忧,料想逼问亦是无果,只得重又封了合谷一穴。转身向赵狂望去,亦如是施法,也无所得。 詹琪与刘项二人相顾苦笑,冥思苦想,亦无主张。虽是捕获赵颠赵狂二人,然欲问出端倪,势必登天还难,想来这神秘帮派果然御下有方。出于无奈,詹琪只得双手十指连弹,瞬间解开这二人全身穴道。孤领二杰身形甫一行动自如,即欲咬开口中暗藏之毒物,詹琪已是料敌于机先,高声喝道,“你二人切勿行此不智之举,即可解开穴道,小弟即欲给你二人生路,如今,你兄弟联手如可走出三个照面,我等即放你自去。”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孤领二杰听得此言,再不犹豫,双双出掌直击詹琪。劲风及体,詹琪展出飘柳身法,身形随掌风旋舞,这掌风丝毫无着力之处,随即击而无功。这二人见詹琪身法精妙,且自己掌风貌似俱从身体周遭掠过,大吃一惊之后,变掌为指点向詹琪眉冲大穴。 詹琪随即运出化刻成辰,待二人手**自己眉心一寸之遥,方才转头闪避,尺寸拿捏之妙已至毫厘。二击无功,詹琪仍是满含微笑,凝身站立。赵氏兄弟看似已出离愤怒,赵颠伸掌袭向詹琪双膝,赵狂凝指点向詹琪双目,二人身形同时向詹琪撞来。詹琪料想兄弟二人形影相随,心下自是默契相同,待招法临体,身形才一跃而起,右手点中赵狂脑后天柱穴,左足足尖绕过赵颠身侧,勾中关元穴。 赵氏兄弟被点中穴道呆立不动,刘项二人走近来不由对詹琪武功又是一番赞许。詹琪貌似动怒的言道,“此二人冥顽不灵,仍劳二兄禁制于此,我等从长计议罢了。”言罢行出屋去。刘项二人依言,仍将孤领二杰放置**榻之上,亦是转身出屋。 詹琪见二人行至院中,略一招手,示意其二人随他而行。来至门房之内,詹琪言道,“我见此二人绝无吐实之可能,即便杀之,那神秘帮派不久即知,又遣旁人故技重施,况我派首忌杀生,是以才施此计。”刘项听得詹琪施计,又不知计从何来,不免满面疑惑。 詹琪颔首一笑,略为解说,“小弟解开此二人穴道,令其再战,无非是给自己找个放他们的借口,再次点中他们穴道之时,只以平常之法用了一成力道,料想以他们功力,一时半刻即可自行解穴。” 听至此处,刘项二人同时一鄂,不由问道,“这岂不是使这二人逃走有可乘之机。” “我正有此意,试想些许年来,二兄俱不知他二人落脚之处,我正想待他逃走,我从后蹑踪而行,岂不是可以探得老巢,且小弟料想尾随于后,他们必是无知无觉,如可再听得他们背后之言,岂不更妙。”詹琪解说至此,刘项二人方的恍然大悟,是以依计而行。 约莫一餐饭的时间,三人听得暗间之内毫无所动,即刻行进屋来,孤领二杰仍是躺卧于**。詹琪也不免犹豫,怀疑自己指力控制无方,原本此刻二人本应穴道已解才是,怎仍毫无迹象。谁料何止一餐饭之时间,一天之内,孤领二杰仍无动静,詹琪不由有些慌了。 掌灯时分,詹琪正自踌躇之间,听得暗间之内传来一阵细碎之声,随即展动轻功行至屋内,**榻之上已失二人踪迹。詹琪略一考量,方知此二人并非愚鲁之辈,原是一直暗中等待夜色降至,方可隐藏行踪。 思至此处,詹琪略一打量,才觉得后窗似有可疑,遂即足见用力,亦是穿窗而出,远远望去,两条身影迅疾而行。詹琪自不怠慢,飘柳身法提至极致,转瞬之间距离那二人二十丈之遥,跟行于后。 孤领二杰忍耐一日,见天色已黑才行逃脱,亦可谓有知之人。奈何詹琪身法之妙实非等闲之辈可易与,蹑踪于后,二人竟无从知晓。虽是如此,赵氏兄弟仍是丝毫不敢大意,在这祝融村内往复绕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才径直来至祝融村祠堂之前,二人又是绕祠堂奔行两周,方才入祠而去。 詹琪跟在身后,见他二人进入祠堂,方知此二人原是一直落脚此处。这祠堂本是祝融村祭祀之所,每逢村祭才有人来,平日洒扫俱是村民,这才使得两人虽在此处,却是无人能知。 想至此处,詹琪待祠堂之内动静全无,方才绕至西侧户牖之处,接残破一角之窗棂向内望去。祠堂之内原来供奉两尊塑像,其中一尊周身俱是红袍,面容威严,怒目而视,想来是火神祝融。然配祀之像却是文士打扮,长眉细目,唇角含笑,只见像前木主之上书写的是东方曼倩之灵位。 詹琪看到东方曼倩之名,才忆起南朝辍耕录中之记载。原来这东方曼倩复姓东方,单名朔,本是西汉武帝之名臣。善讲谐谑,足智多谋,深得武帝**信。一日,东方朔受命至内宫参见武帝,行径宫苑西角门,见一宫女于梅花树下啜泣,朔难掩好奇,行至近前来问缘由。问后才知此女为宫中婢女,进得宫来三年未见父母,又值新春将至,更加思念家中老小,是以在此落泪。 东方朔闻言,心内电转,思得一计,急忙向武帝清平宫行去。待君臣二人议罢国家大事,东方朔才言道,“陛下,臣日前得一天命,言说正月十五日火神祝融将火焚帝阙。”此言一出,武帝大惊,问道,“朕继位以来未曾轻忽神祗,又扫灭突厥,何以得此灾报。” “只因我帝阙之中有一神射手,误中天帝所爱惜之班兰燕,是故惹怒天帝,才有此报。”武帝闻言,原想命力士擒得射手,以谢天命。却被东方朔劝阻道,“射手何辜,他亦不知班兰燕之由来。方今之计,不如如此。” 时至正月十三,西汉都城之内家家户户俱是门前悬灯,户内燃竹,自上而观,好像满城火海一般,至正月十五日,更是全城百姓俱都行至大街之上,手提灯笼,沿街畅行,就连宫廷内之女子亦得上街观灯。那在宫内梅花前啜泣之女子方得与父母相见。谁料此女名唤元宵,且此女手制汤圆历来是宫内供奉神祗之物,是以历久,竟将这正月十五日名为元宵节。 思至此处,詹琪又是深知祝融村老少之良善,只缘当年东方朔一言免了火神祝融火焚帝阙之劳,才救得苍生无数,这才将东方朔在此配祀。这一段过往讲来虽长,但詹琪只是心念电转之间却已省得,继续向祠内观去。 孤领二杰在祠堂内一张案前坐了,并不言语,料想是在默查动静。詹琪生怕行踪不秘,料想冰火内罡催动耳力,二十丈内飞花落叶可闻,何不再退后一些隐蔽身形。思至此处,打量四周,祠堂正门东侧一株古树看来已有几百年,詹琪随即屏息提气,向后掠去,在古树枝桠之上停住身形。 詹琪在古树之上凝神静听之际,身后一道黑影快捷无论向他飘来,一只左掌直拍詹琪脑后玉枕穴。 第二十二章 夤夜话前缘 詹琪浮在古树枝桠之上,未料想身后竟然有人突袭,还好他有这冰火内罡护体,背后掌风甫一及体,内罡反震之力已然使出,是以詹琪虽是受到掌风波及,但并无大碍,只是身形再也稳不住,只得脚下飘柳身法使出,人已落至地面。 足尖沾地,詹琪又向后掠出丈余,防止那偷袭之人继续进击。此刻,詹琪才抬起头来,向掌风袭来之处望去。只见枝桠之上坐定一人,蓝布衣衫,文质彬彬,只是一头乱发蓬蓬草草,且鬓边几缕已显灰白,正自悠闲地坐在那里,微笑着望向詹琪。 詹琪一见,心下激动不已,此人正是当年救自己脱出树屋之百知子于玉申,是故即要高呼叔父。百知子却是镇定的紧,左手一摇,又伸指指向祠堂之内,示意詹琪切莫出声。詹琪会意,只是对百知子深深一躬。 百知子飘落地面,顺势抓住詹琪双手,也是不住打量。随即示意詹琪随自己离去。詹琪虽是惦念祠堂之内孤领二杰,但也不好违拗百知子之意,只得随着他迅即离去,直向悦朋客栈行去,原来百知子也落脚在此客栈之中。 詹琪随百知子进得房来,即双膝跪倒,口中称叔父安好。百知子急忙双手相搀,将詹琪扶至椅中就坐。当年境况瞬即忆起,自别后百知子去往何方,近年有何作为,又何故来至此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竟使得詹琪不知如何开口。 百知子亦是明了詹琪心情,伸手拍拍詹琪肩头,温言道,“一别八年有余,你竟已长得这般高了。刚刚树上承我一击,却未见有何异常,如此可知你艺业已成,如此长夜,你我叔侄二人正可做彻夜长谈,你看可好。” 詹琪闻言自是高兴,只是仍在惦记孤领二杰言语之中会有何神秘帮派之消息,不由言道,“叔父必知我在古树之上只为听得祠堂之中孤领二杰之言谈,望其中能有些许端倪,此刻放手只怕他二人远走高飞。” 百知子却并不担心,“他二人既未知你在后盯踪,此刻必已料想自己已脱得你之桎???矣钟兴?赡谘狭睿?皇卑肟瘫夭恢劣诙菪嗡??c魅罩?枋沽跸疃?肆熳?≡诖迥谒蜒耙环??匀ザ?艘陕牵?簿褪橇恕!闭茬魈?僦?又?杂欣恚?且圆辉僦醋庞诠铝於?埽?ㄐ囊灰庥氚僦?有鹛腹???p>  “你且将那进入西泠阁中学艺经历言说一番可好。”未等詹琪开言,百知子首先言道。詹琪自是乐意之至,遂将西泠阁中习文学武之事言说一遍,说之要处,百知子亦是出言相询,约莫一个时辰有余,詹琪已将自己所历原原本本讲说清楚。百知子听罢既为詹琪高兴,又听到三百年前之月王已料到当世江湖之乱象,不由唏嘘不已。 听罢詹琪祥道由来,百知子才开言道,“贤侄经历可谓惊人,你能传承西泠一派武学甚是可贺,然仍有玄剑之秘与三劫复生待你于前,切不可骄傲鲁莽。想来贤侄定是疑惑我为何在此处现身。”未等詹琪接言,百知子自顾自继续言道,“贤侄不知,自你被白西风携走之后,我亦隐身江湖年与,只怕那神秘帮派追击与我。然料你进山之路亦在这西极左近,是以我每隔年余即会在这附近逡巡一过。” 听得此处,詹琪不免格外激动,深感于百知子对自己情深意重,眼泪不免于眼中打转。百知子原也是性情中人,见此情景亦是激动,却不免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是少年英侠,怎可如此多愁善感。” 詹琪听此言,强收住眼泪,一双眼睛望向百知子,似是请他继续言讲。“当年与你一别,我即遁迹渤海之滨直沽寨,那里原是我知交故友东穷帮帮主公长朋之住所,也是东穷帮立派之所。直沽寨五方杂处,鱼龙混杂,正好隐迹江湖。”听得此处,詹琪方知当年自己随白西风向西而行,百知子却是向东而去。 “我在直沽寨一住年余,期间所幸东穷帮耳目众多,倒也探听的些许敌踪。奈何虽有讯息,俱是只言片语,无奈之中,我仅以酒浇愁,在直沽寨四处游历,倒也长得不少见识。你道这直沽寨由何而来,却与当年之无棣又有何关联。”百知子继续言道。 “这直沽寨原是军事建制,太祖建都金陵,只将四子封做燕王镇守东隅。怎奈太子仁厚绝伦,为阻止太祖大杀功臣而屡有进言。终至一日,太祖以木棒铁刺放于太子面前,命其赤手将其拿起,太子不能从命,然太祖命人先拔去铁刺再令太子拿起,此一番自是顺利的紧。太子虽由此而明了太祖大杀功臣之意,却也一病不起,终至一命呜呼。”百知子讲至此处,端起桌面之上茶盏饮了一口,遂又继续言道。 “太子西去之后,太祖过于伤怀,并未按照皇位传承之道将帝位传与子辈,只是一意孤行命嫡长孙允文接掌帝位。此一来,太祖子辈中自是不服,个中以燕王棣最是不满,遂有后来靖难之役。”詹琪此刻正是疑惑百知子为何要道出此一过往。只听百知子继续言道。 “料你心下疑惑我为何言讲此事,你却不知这与当初无棣之论倏忽相关。你道燕王有何财力与朝廷相抗,传说中他因无意之中听得传言,无棣之处有千余年前商纣遗宝,方才命心腹之人前往无棣,耗时四年余尽得宝藏,又将全部遗宝移至直沽寨隐藏起来,这才有财力与朝廷相抗。”詹琪听至此乎,已忆起百知子当年一段议论,原是那重宝已为燕王所得。 只听百知子继续言道,“听得这一段过往,我却盼望能够知晓商纣重宝之消息,那金银我却无意,只是其中如有与玄剑相关之秘我却不可不知,怎奈万般探听仍是一无所获。此间我那好友公长朋却是常伴左右,时常将江湖之事说与我听,是以虽隐身年余,江湖之事却也清楚。” 詹琪听说直沽寨与玄剑或许有所关联,不由暗自记在心中,望日后有暇必当前往一探究竟。“在直沽寨一住年余,料想你家灭门风波亦已为江湖人士所淡漠,想来那神秘帮派寻我年余未见踪迹,亦已将此事暂时搁置,我方才离了直沽寨,告别公长朋,重回江湖之中,一则探访你家惨祸之消息,二则遍寻这神秘帮派之蛛丝马迹,三则也是为日后剿灭江湖纷争积蓄力量。” 詹琪听百知子如此言讲,却是感激之至。原来他老人家多年来竟一直为自己奔走,且又以江湖道义为重,无时无刻不在为靖难武林奔波。此老果实武林豪杰,我行走江湖定当以他老人家为尊,能够不离左右,时刻请教为妙。 百知子见詹琪面上露出坚毅之色,料想他亦为自己一席话所动,想来此子功力已成,又有平祸武林之心,真是江湖之幸,我亦当助他得到玄剑之秘,习成不世武功,剿灭那蠢蠢欲动之神秘帮派。 此刻,听百知子继续言道,“我自离了直沽寨,竟也是先到了这祝融村,那是刘项二人已是连年争斗,我只见他二人并未有何惨重伤亡,亦是从旁暗查,未插手其中。且那挑唆事端,酿成两家争斗之孤领二杰之行踪已入我眼中,奈何那二人却也行踪诡秘,我虽知其落脚祠堂之中,然他二人如何传出讯息我却不知。” 听至此处,詹琪方才知晓百知子命自己随行至客栈之中用意,原来此间事态他已尽知,料想从旁窥视亦无所得。此事一明,詹琪更是心无挂碍,专心一意听百知子继续言说江湖之事。 “此间事探明之后,我虽明了这刘项二人定不会为孤领二杰所害,然打探不明这二人为谁所用,在此处设立桩点有何用意,终令我寝食不安,是以每年我均会来此处,一则探听你之消息,二来也寄望于能有所得。然时至今日,却是一筹莫展。”百知子言之此处不由亦是轻轻一叹。 詹琪在旁不由劝慰道,“叔父不必忧心,料想此事终归有所查获。切您老为武林苍生奔波若此,一众江湖人士必是感激不尽。今日您与我重聚,我必当祝您一臂之力,以竟武林人士之道义。”听詹琪如此言,百知子颇感欣慰,继续向下言道。 “贤侄此言甚是有理,我等所谓江湖正义之士,正该戮力同心,以平祸乱。且只观你目下成就,日后必是江湖栋梁之才,我当协助与你,共襄盛举。” “小侄诚惶诚恐,唯有视叔父马首是瞻。”詹琪立起身形,一揖到地。 百知子示意詹琪不必多礼,两人重又落座。“你可知你这八年修习,虽是得成西泠阁一派绝艺,然这江湖之中早已是乱象纷呈,仅只这神秘帮派就已绝不简单,其组织之严密,高手之众多,幕后谋划之谨慎,实不多见。” 言至此处,百知子望向窗外,眼神悠远。目下已是卯时已过,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两人**未眠,然此时却均是毫无睡意。百知子见詹琪神采奕奕,满目盼望之神色,不由又是微微一笑,继续言道,“这江湖之乱实是错综复杂,你可忆起当年桃花居中掌柜和店伙后颈之上均有一怪字,这正是神秘帮派之标记,且此帮派貌似称作冷月轩。” 詹琪不由瞪大双目,原来百知子已探得这帮派名称,实是一重大收获。百知子并未看向詹琪瞪大之双目,仍是不急不缓继续言道,“此名确凿与否还需日后考证,且为首之人目下并无人知,偶尔所获徒众不是一无所知,就是宁死不言。” 詹琪想及孤领二杰之行状,料想百知子所言极是,不由问道,“如此说来,这冷月轩确实神秘已极。” “正是。”百知子答道,“是以这江湖乱想还需从武林十大家讲起,你可知道这十家除你父只手独擎天詹璇之外,还有何人。” 第二十三章 祸起观玺会 二十年前,天下武林承平已久,各门各派俱是休养生息,是以派众弟子杰出之辈众多,及至众多失传武学亦是重现江湖。然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万物运转之真知。太平许久,终有野心勃勃,不愿久久蛰伏之辈,再加之此辈多为身手高绝,心思缜密,善能驭众之人,是以越是承平日久,这祸端一旦养成,越是波涛汹涌。 十年前,天下武林俱是收到一份请柬,柬约各门派掌门、派主和派中精英前往河南中州之阳台山赴约,时间就在五月初五端午节。这请柬原是大红封套,内有一张白箴,底衬素花,其文辞倒也精美。 “端午之日,古有汨罗纳屈,中州阳平,今邀武林众豪,前朝天子,俱成**千古,难觅玺符,是以不敢自专,唐宗宋祖,自是才情盖天,得览遗绶,亦为我辈所盼,听所传闻,其中自有洞天。冷月轩主,传柬以待圣贤。” 这柬文以四六成句骈体文写就,柬书则为瘦金体。其中大意无非是这冷月轩主于无意之间得到前朝皇帝一方玉玺,听得传闻之中此玉玺或许藏秘者事关武林之机窍,是以不敢自行参详,望天下武林名门大派杰出人士能够在端阳节这天,齐聚中州阳平山,一齐破解其中秘要。 自古皇帝均有七方玉玺,各名之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和传国玉玺。以皇帝为名之玺用于对王公大臣,国内子民发布诏书,颁行诏令,以天子为名之玺则用于对番邦蛮夷之地发布诏书,奖其归义。唯有这传国玉玺古已有之。相传当年玉工卞和献和氏璧,这玉璧在春秋战国时代几易其手,最终为千古一帝秦始皇所得,遂命丞相李斯撰文于上,其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后世皇帝历代传承,这传国玉玺由此得名,甚至成了一个朝代取得政权的象征。直至东汉末年,王莽以岳父身份取皇帝而代之,自立新朝,其女不满乃父作为,遂以传国玉玺掷向王莽,摔掉了一个角,后用黄金补之,这传国玉玺又得名金镶玉玺。 这玉玺与武林人士看来与砖瓦无异,只是柬中提及别有洞天,不免令人浮想联翩,猜测其中是否与武学有关。要知这武林人对武学一道自是无限痴迷,柬书虽未明言,但其蕴含之意却是若隐若现,不禁勾得大家心痒难挠,纷纷欲前往一观。 然柬书具名冷月轩主,想必是冷月轩之主。这冷月轩究系何门何派,江湖之中从未有人闻得此名,更遑论此轩位处何处,主人为谁更是不为外人所知。前有玉玺秘要,后又冷月轩之惑,是以众武林豪杰均是跃跃欲试,前往一观。殊不知,此中却是暗蕴警兆,只是武林承平日久,未有人能窥得先机。 中州阳平山地处洛阳之西,山势并不险峻,然地处平原,前后左右俱是一马平川,此山才显得有些雄伟。山脚下一镇甸名号亦取自这阳平山,号曰阳平镇。此刻距端午观玺之会仍有十余天时间,然镇甸之中却已是江湖人士云集。 料想冷月轩主心思极为缜密,料事更为周全,已然于一月之前即已包下镇甸之中全部旅社,只得见是前来观玺会之武林人士,俱可落脚其中,酒饭招待更是一应俱全。这又使得江湖人士均是对这冷月轩主初具好感。 阳平镇本为山下一小镇甸,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是以掌握店伙俱是殷勤周到,江湖人士来至殿中更是宾至如归。然冷月轩主亦是料得这武林人士聚集,终有斗凶比狠之忧,是以每日派出帮众在镇甸之内巡查,遇有闹事之徒,轻则好言相劝,重则驱离出镇。 这冷月轩之功却也惊人,随便一名帮众俱是武林高手,与那江湖之手二流身手无异。进得镇中各路豪杰仅见过轩中一护法半招击退中州大豪孙不倒。这中州大豪孙不倒原是少林俗家弟子,一路韦陀拳法走的是刚劲之路数,江湖之中勉强可以算得一流伸手。那护法之功力岂不惊人。 要知这镇甸之中住的虽为武林豪士,但毕竟未有顶尖高手,原只是身怀绝顶武功之辈,必是极为珍惜羽毛,提高前来打探消息是万万做不来的。因此,冷月轩自功振孙不倒后,镇甸之中倒也太平。前有好酒好菜,后有功力震慑,这冷月轩之名却是在江湖之中升腾极速。 五月初五,观玺会当日。自阳平山山脚之下一席红毡延山道蜿蜒而上,直达山顶。沿途具有帮众随行指引,山口处以红木桌案甚是宽阔,其长约两丈,括约六尺,这巨型桌案放置于山口,案上摆放文房四宝,案后仍有帮众检验请柬,拦截闲散人等。赴会之武林人士俱是题册留名,方可上山。 顺山道蜿蜒而上,约莫二百余丈后方是行至山腰。山腰之上豁然开朗,料想是依据山势辅之以人工开凿而成。此一开阔广场有千丈方圆,山道一侧极是陡峭,广场后方却又以山为屏,广场四周苍松翠柏,境界极其幽静。 广场面南背北搭了一座平台,距地面约有一丈有余,方圆却有百丈,仅只此台搭建想来确实不易。平台之上只有一张桌案,此案成正方之行,长宽均有三丈,案上空空如也。此台东西两侧各已搭起芦蓬,芦蓬之下拜访了若干桌椅。距离平台五丈之遥,亦是摆放了众多桌椅。料想这芦蓬之内应为江湖之中地位极尊之人。 辰时一过,平台对面之坐席相继有江湖人士落座,然这芦蓬之下却是仍未见人影。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座中武林豪客已不下千余人,正在三三两两聚众而谈。想来这武林人士俱是身怀内功,是以声音很是洪亮,试想千余人同时开声,这山腰之处竟是热闹非凡。 巳时已到,平台之上两行乐手纷至沓来,一阵丝竹之声直冲云霄,座下众人俱是一振,瞬息之间场内已是鸦雀无声。两行乐手奏的却是清平乐,约莫一盏茶时间,乐声止息,一名黑衣老者自平台之后跃上平台。 要知这台距地面一丈有余,这老者并不作势,身形却是拔地而起,想来这轻身功夫必是极佳。老者跃上平台,足下稳扎台面,向场中众人拱手为例,此时又有众多武林豪杰鱼贯而出,各自行至东西两侧芦蓬之下落座,想来此一群人必是身份极尊之辈。 见众人俱已坐定,黑衣老者吐气开声,瞬息之间,千丈方圆之山腰广场竟是无处不闻老者声音。此刻,座中众人俱是惊异,此老轻功极佳,听他音声亦是内力浑厚,为何在江湖之中却从未闻名。 众人正惊异间,听那老者言道,“我乃冷月轩护法诸葛丹,只因未曾行走江湖,是以想来诸位朋友对我必是陌生得紧,然却也无妨,相逢即是有缘,自今而后,我辈自当多亲多近。”众人听得此名,却是陌生得紧,不由俱是凝神静听。 “本人受轩主之命,先行上得台来与诸位朋友相会,亦是将这观玺会之意首先言明。座中各位俱是文武兼修,想来对玉玺必不陌生,然我派所得之玺却是唐高祖李渊之天子行玺。”诸葛丹言至此处略一停顿,双目望向座中众人。见得众人俱是凝神静听,心下甚是满意,不由继续言道。 “高祖李渊虽为陇右贵胄,世代望族,然于习武一道却也十分喜好。这龙泉剑就与他有些渊源,此剑原名龙渊,后为避讳更名龙泉。由此竟有传说言讲高祖之玺和捆扎玉玺之绶带,或许刻有一式惊绝剑法,名之曰螭龙离渊。”众人听至此处,不由心甚往之,有的竟已张大嘴巴,瞪圆双目,直勾勾盯住诸葛丹。 “我冷月轩主偶然得到这天子行玺和玺绶,不敢自专,是以邀请天下豪杰共同观赏。然此物毕竟贵重已极,且其中深奥之处非胸罗万有之高手名家势必不能窥其堂奥。是故,轩主命我将观玺之条令试述一二。”众人听得并非所有与会之人均可得览玺绶,不由心中失望。 “请护玺尊者先将玺绶抬将出来,请众位一观。”言罢,平台后侧已是一条身影凌空跃起,双手指上捧着一只雕花漆器,色呈鲜红。这尊者亦非武林人士所熟知。只见他双手捧定漆盒,缓步行至桌案之前,将漆盒放置于上,随即将盒套取下,其中原是一方长宽尺许,高约八寸之晶莹美玉,其上金螭龙捏,一盘五爪金龙盘旋环绕。要知只有皇帝才可使用这五爪金龙,想来此玺必为皇家之物。金螭之上缠绕一绦明黄色锦缎,约有三尺有余,迎风飘舞,玺绶合一,确有皇家风范。 众人见得玺绶,俱是心向往之。只听诸葛丹继续言道,“按我冷月轩主之吩咐,今日与会诸位豪杰均有机得观玺绶,然此机需各位自行讨得,这讨法却也简单,我辈俱是武林中人,习武一道并不陌生,由此,轩主叮嘱,各位可于此台之上自行较量武技,最终获胜者十位可得观玺绶。” 众人听罢,纷纷垂头丧气,需知今日到会之人何止千余,仅那芦蓬之下坐定之人就不下百位,以自己本身之能,想近观这玺绶势必登天还难,就是在芦蓬之中就坐的众人亦是心下惴惴不安,欲观玺绶,则需登台献艺,如失手落败,岂不贻笑大方。 芦蓬之下少林达摩堂首座永坚禅师虽是得道高僧,心如止水,对这玺绶虽无贪念,然奈何周遭之人俱是以他为尊,纷纷劝说禅师一展绝艺,艺压群雄,得览玺绶。“禅师乃我辈之中翘楚,您若登场势必无人能及。”东穷帮帮主公长朋在一旁言道。 永坚禅师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百知子此刻却也在座,他自是明了禅师是绝计不会为览玺绶下场比武,只是心下不免疑虑。他原是通古博今之士,近来对冷月轩之所为亦是不甚了了,这玺绶秘宝,为何公之于众,又为何请众人比武方可参看,其中可疑之处甚多,且这冷月轩主隐秘行藏,量来并非光明正大。正思间,听得诸葛丹又开言道。 “今日之会虽为玺绶,然这最终参看玺绶之高人仅有十位,想来必是武林顶尖高手,称之为武林十大家亦不为过。时刻不早,就请各位朋友登台。” 第二十四章 极品铁观音 芦蓬之下武林豪客自是不会轻易登场,虽是东穷帮帮主公长朋撺掇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两人心中俱是明了,这登台时刻还未为可知。然台下众人虽对自己武学修养心知肚明,却仍是有人心存侥幸。他等算计倒也有理,自己只需斗败台下众人,得览玺绶也未可知,只因芦蓬之下众人身份又尊,定是不会请登台。 思至此处,台上众人不禁问道,“敢问诸葛护法,这登台较量武学可有何规矩,如何才可最终参详玺绶,总不致一人独斗若干场吧。”众人听得此言有理,是以俱是安静下来,等待诸葛丹回复。 “这位朋友所言极是,我冷月轩主对此事亦是思虑在先,是以有如此想法,还请各位思量。轩主提出场中朋友均可上得此台接受考校,唯胜得三阵,方可向芦蓬之下众位高手挑战,若仍胜出,即可成为十人之中一位。若败于对方之手,则被挑战之高手则可成为十人中一位。诸位朋友看此法可行否。” 台下众人听言,心中俱是一凉,原想自己胜出同侪即可观玺,然这芦蓬之中每位俱是武林高手,其中不乏如永坚禅师等这般绝顶高手,即便是百知子、公长朋、钟宜人等俱不是易与之辈,想来今日能观玺绶必成泡影。 台下众人虽是心中有数,然这冷月轩所定规矩却是公平得紧,令人无法提出异议,便只得依法而行。众人沉默不语,只听诸葛丹又是一阵催促,台下众人中终有一人分众而出,行至台前,双足用力,以轻身功法跃上平台。 只见此人五短身材,紧身裤袄,足下一双快靴,脸容焦黄,两抹扫帚眉又粗又浓,一双滚圆眼,塌鼻梁,阔口咧腮,众人之中有识得有人者低声议论。此人乃是追风煞手周全兴,一趟燕青跌架拳练得却也炉火纯青。 此人立于台上,向众人倾身一躬,开言道,“兄弟是周全兴,蒙江湖朋友抬爱,贺号追风煞手。今日得与此会,本不该不自量力,然冷月轩盛情又不好情却,是以不揣冒昧,登台求教。”见有人登台,诸葛丹自是退到平台西侧,仅是目注全场,好整以暇的作壁上观。 百知子此刻心中不由疑惑,这冷月轩所定规矩貌似合理,然其中却好像另有所图。遂向公长朋言道,“今日之局看似平淡,实则另有玄机,且冷月轩一派从未现踪江湖,如他等另有居心,我等确需防他一防。”公长朋自是点头称是。 此刻又有一江湖人窜上平台,此人身高过丈,须眉皆乍,一身衣衫却是上等丝绸精制而成,想来出身富贵人家。此人乃是冯孝伦,江湖贺号塞北野人。此人上台并不执力,仅向台下微微颔首,即刻行至周全兴眼前。 两人互相对视,微一抱拳算是礼数,只因是比武较计,并非生死之搏,是以两人俱未使用兵刃,此中得益者自是周全兴,他之擅长正是拳脚功夫,燕青跌架拳更是无需兵刃已可发挥自如。谁料塞北野人冯孝伦虽善使金刀,然这掌上功夫亦是精湛。 两人插招换式斗在一处。约莫走过二十余招,冯孝伦右掌直击周全兴面门,左掌却是沉于身前,周全兴自是双臂迎向冯孝伦,右掌食中二指顺势搭向掌关脉门,谁料这右掌本是虚招,身前左掌才是蓄势待发,见周全兴胸前门户大开,冯孝伦左掌则迅疾无伦从下击出,直袭彼之小腹,此招若得手,周全兴则势必败北。 既敢登台,并非等闲之辈,这周全兴虽未料到冯孝伦掌势之急,匆忙之中,仍能曲右腿,抬至胸前,护住小腹,且见冯孝伦右掌已撤回,自己双手仍是十字交叉,此刻二人形状甚是诡谲,一人伸掌,一人屈膝,仍是周全兴技艺略高一筹,聚在头顶双掌顺势落下,直击冯孝伦面部人中穴。 只因这冯孝伦身高过丈,是以周全兴虽高举双拳,蓄力落下,仍只能够到对方脖颈以上。此招变式之快,屈膝防掌反应之迅捷实出冯孝伦所料,是以仓皇之中只得仰头闪避,奈何对方进击更速,右掌由拳变指,瞬即点中人中穴。 冯孝伦虽未受伤,然这总算输了。是以转身纵下平台,意欲离场。一旁侍应之冷月轩帮众即刻追上前来,开声言道,“你虽败于对方之手,然此刻亦可再观后续较计,且轩主交代,来此之人俱是我派朋友,待较计之后另有一番款待。” 冯孝伦听此人言语温和,又言之有理,是以只得返回座位重又就坐。须知江湖人士多为脾性刚直,听得恶言可舍命一战,听得好言却是无可拒绝。此间平台之上又有一名江湖好手跃上平台,与那周全兴一战。此人身手仅比冯孝伦略高,是以仍是不敌,败下阵来。 周全兴连胜两阵,心中不免暗喜。只道再胜一人即可挑战芦蓬之下绝顶高手。正思量间,又是一名江湖人跃上台来,周全兴只顾一鼓作气,三十招一过即又胜得此人。周全兴自是欣喜,料想自己顺风顺水赢得三阵,只需再胜得芦蓬之下一名高手,即可得览玺绶。 周全兴自有自知之明,料想以自己身手,俱不是芦蓬之下任意高手之敌。不由心下暗想,我如拣选那德高望重之人,他碍于身份想必不与我动手,如此我即可取巧胜出。想至此处,即刻高声言道,“我欲拜领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教义,不知大师肯其赐教否。” 众人听得周全兴欲向永坚禅师挑战,不由俱是心内一惊,转念之间又不由得佩服此人,他虽其貌不扬,胸中却仍有些韬晦。众人亦知这永坚禅师何等修为,特是那养气功夫已然登峰造极,岂会为这玺绶与此等辈一较武学。 果是不出众人所料,永坚禅师听得周全兴挑战自己,随即站起身形,手打佛号,低声念诵“阿弥陀佛,有劳周施主以老衲为念,然贫僧年纪老迈,亦非争强斗狠之龄,这一阵就算老衲输了。”言毕,原地坐下,闭上双目,不再理会场中旁人。 周全兴暗自高兴,料想自己能够成为参详玺绶之人,如有所得,必可功上层楼。谁料一旁一直静观变化之冷月轩护法诸葛丹突然行至平台中央,开声言道,“既然永坚禅师自顾身份,不愿与你相斗,你即未完成连胜四场之约,是故你仍不可观玺。” 周全兴听言,呆在当地,仅只一鄂,遂争辩道,“护法并未言明必须对战取胜,且永坚禅师已自承落败,缘何我却不能得观玺绶。”诸葛丹听言,呵呵一笑,“你之心念,我等俱明,这投机取巧在此处岂可使得。方今之策,若永坚禅师被你斗败,你可观玺绶,若禅师谅你籍籍无名之辈不屑与你动手,你可另选一人再行较量。” 诸葛丹此言甚是厉害,想那永坚禅师得道高僧,若为玺绶则必不参战,然言中所谓籍籍无名之辈已是诸葛丹所使瞒天过海之计,貌似为周全兴道来,实则为对老禅师所言。永坚禅师自是知晓此中韵味,此刻若不登场,则是承认不屑于周全兴动手,如此一来,实比掌毙此人更觉羞辱。 “阿弥陀佛。”永坚禅师高宣一声佛号,走下坐席,向平台之上行来。众人俱只见禅师信步行来,丝毫未使用任何功夫。众人心中不免佩服已极,料想这才是绝顶高手之风范。 行至台上,禅师站定身形,双手合十,喧声佛号,开言道,“请周施主赐教。”周全兴自是心知肚明,自己绝非禅师对手,虽是参详玺绶无望,然能与大师较计,此行已是不虚。想罢一招童子拜观音已然使出。此招式乃是对对方表达敬意,永坚禅师自是省得,亦是略一躬身,单掌打稽首以示还礼。 此刻这得道老僧心内甚是苦恼。击败此人极为简单,然自己身份怎可与他动手,若假意落败,这江湖之中虽知实情,却定然亦有讥笑之辈,料想对少林一派亦非美事。思量至此,不由打定主意,自己不还手只令其人知难而退罢了。 周全兴童子拜观音一式之后,直捣黄龙随即使出,直奔禅师胸前击来。永坚禅师不躲不闪,双目微闭,硬承他一击,身形丝毫未见晃动,众人明了禅师之意,周全兴亦是不呆,见此情状,只得单掌树立,又向禅师左肩击去。老和尚又承一击,仍是身形不动。 周全兴只是见好就收,三招过后,躬身一礼,口中言道,“前辈承让,我自不敌,就此别过。”言罢纵落台下,行至坐前,自是无精打采。“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高宣佛号,亦是返回座位。只听那诸葛丹高声言道,“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已可参详玺绶之秘,有劳禅师稍侯,待十人集齐,我等再陪禅师前往观玺院。”众人这才知晓,这左近竟然还有观玺院。 约莫申时已过,这观玺十人俱已集齐,亦由此而来这武林十大家。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武当密斋阁首座松鹤真人,蛮荒宫如晦,空竹剑客莫之声,飞天神女黄天琼,只手独擎天詹璇,南天武圣钟宜人,东穷帮帮主公长朋,百知子于玉申,驱兽真人西门无边。 这比武较技甫一结束,诸葛丹貌似甚为满意,只因这十人确实当今武林顶尖高手,是以才运足内力,向众人高声说道,“承各位朋友厚爱,今日事得圆满,我派上下俱感诸位盛情。且这十位绝顶高手与轩主所料尽是相同,实为可喜可贺。各位朋友可在此处稍作等候,轩主自有额外款待,本护法即刻陪同十位大家至观玺室。”言罢又是一揖,示意座中各位稍候。随即转身,望向众高手。 武林十家只得随了诸葛丹向广场后侧山壁行去。只因有那山壁阻隔看不清楚,在山壁之上原有一洞窟,貌似天然而成。只缘这冷月轩中之人俱是和善之辈,是以众人亦不迟疑,随诸葛丹行至洞中。 洞窟之中并不甚大,约有十丈方圆,陈设极为简单,只是十张交椅,九张茶几,俱是靠紧山壁摆放,中间一案,案上却是太祖之天子行玺。众人即刻落座,诸葛丹命帮众献上香茗。 瞬时之间,每人眼前俱是一盏碧绿清澈之茶水,只听诸葛丹言道,“诸位贵客暂且小息,待轩主到来共同参看这天子行玺。众位可知,面前之茶可是极品铁观音。” 众人听说轩主即刻就至,亦原地就坐稍候,又听得这极品铁观音之名,不由俱是端起茶盏,似欲饮用,只听百知子突然言道,“众位且慢,听我言说。” 第二十五章 莫道江湖险 百知子止住众人品饮这极品铁观音,自己却是端起茶盏,在鼻端深深一吸,随口言道,“果是极品,叶面舒展,沉而不浮,茶汤澄碧,香气之中略带苦涩。各位,想来冷月轩主对我等却是甚为看重,就连这茶也是精挑细选。” 众人不解百知子之意,纷纷疑惑的望向他,好像是在询问此言何意。百知子见众人俱已放下茶盏,不由心下甚是满意,继续言道,“众位俱是武林大家,但不知对茶之一道有见解否。”另外九人之中如蛮荒与驱兽真人俱是粗鲁之辈,仅只武功高绝而已,然永坚禅师与南天武圣本是儒雅之人,对茶之一道亦有精研。 此刻,南天武圣钟宜人不由接言道,“于兄所言极是,这茶之一道如武功一般,亦是精深。单只那陆羽茶经就已令人回味。”听得有人答言,百知子心下暗喜,料想如此这般,拖得冷月轩主现身应是不难。 这百知子进得洞来,即发现洞窟之中有些异样,一则座椅俱是靠近墙壁摆放,与平常之八字开列迥然不同,二则每人一盏茶,然轩主却不在此间。须知这洞窟之中本是当今武林顶尖高手,那轩主即便如何自珍身份,亦该在此相候。三则洞外众人却是被冷月轩帮众以另有款待为名,扣留于此。是以,百知子才以茶为名,拖得一时半刻,以防茶中有异。 众人之中,似乎已有人知晓百知子之意,是以主动答言。“我辈虽自幼习武,然这茶之一道却是所知甚少,还望于兄点拨一二,也不负你这百知子之名。”飞天神女在旁言道。 “黄女侠言重了。有永坚禅师和松鹤真人在座,我岂不是班门弄斧了。”百知子自是要客气一番,只缘那座中少林武当两位高人俱是备份极尊,年高德勋。百知子微微一颔首,脸含笑容继续言道,“这茶原是起源于草药,当年神农氏尝百草,记录各种作物药性与功用。蛮荒时代,神农氏不免尝到有毒之物,民间只道这神农氏头顶生角,尝到毒物,即将毙命之时,只将头上之角弯折下来,一刻之后毒性自解。然这只是传说,实则神农氏遍尝百草,只得一种植物可解百毒,是以采摘下来带在身边,遇有毒性即刻咀嚼,毒性自解。” 众人听得茶道不仅品茶,却还有这般因缘,亦是连连点头称是,黄天琼竟是已听得十分入神,不断催促百知子向下言讲。“须知那远古之时,天下一片澄净,哪有如今这许多尘沙雾瘴,是故以茶解毒方是可行,当今之好茶只可品饮,亦是不可解毒了。” 众人又是一番赞许,暗叹百知子果非浪得虚名,这料事之能可见一斑。南天武圣亦是点头附和,不由接言道,“于兄所见果为真知,然今日之茶却也并非毫无解毒之功,竟是功效不比从前了。” 众人听得钟宜人此言,暗想以他南天武圣之名,又长年身居南陲,想必对茶亦有所得,不由转头望向他,似是等候钟宜人继续言说。“这茶本为七种,有红白绿黑黄乌龙等之分,效用亦是不同。红茶暖胃,适于冬季饮服,绿茶清心,适于春季饮用,白茶黑茶俱是熟茶,当煮后饮服,诸凡此种亦是繁复的紧。” “钟前辈所言极是,今日这冷月轩招待我辈之极品铁观音即属乌龙茶之一种,如产自高山极寒之地则更妙,是为冻顶乌龙,众皆言七泡有余香。众位莫小觑了这茶,想必是采之不易,饮服之后又不知有何功效。”百知子暗中点明心下所疑。 诸葛丹自陪同众人入得洞中,即是于洞口东侧悄然而立,见众人既不饮茶,也不急于观看玺绶,心下虽是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于此刻言道,“众位且试饮一盏,如中意我即命帮众再行倒来,如茶汤清冷,则这茶亦寡然无味了。” 众人听言,互望了一眼,唯有东穷帮帮主公长朋却是早已盼着品一品这极品铁观音,遂即一饮而下,口中赞道确实好茶。众人见公长朋饮下茶水并无异样,亦是纷纷举杯,唯有百知子停盏不饮。 诸葛丹见众人俱是饮下此茶,方向洞外高声喝道,“外面帮众且再敦请轩主降阶,莫令此中朋友久候。”洞内众人只是低头品茶,室外亦未有回声。待众人一盏茶水饮罢,洞外一阵脚步之声向洞口行来。 洞中众人以武林大家知书达理之辈居多,是以听得脚步之声,俱是立起身形,迎向洞口,蛮荒与驱兽真人虽是粗鲁,然众人起身,自己也不好独坐,是以亦是同众人行向洞口。 未等众人行至洞口,洞外之人已进得洞来。此人身高八尺有余,一身黄色衣衫,上绣团花图,足下一双厚底福字履,面色白中透黄,五官端正,发际灰白间杂。初见此人,众人不由一惊,看此人绝不像身怀绝世武功,倒像是文墨儒生,文质彬彬。 “有劳诸位高人久候,本人自山下行来,耽误了时刻,且又有杂事缠身,是以来迟,望众位见谅。”此人见众人俱是站立,不由挥手示意,“各位落座,略为叙谈,后共观玺绶可乎。”众人依言。 驱兽真人在旁已是不耐,不由开言道,“轩主,我等在此等了你许久,你倒是说说你这冷月轩是何来历,这玺绶又怎么个观法。”众人心下暗笑,此人虽是鲁莽,亦非正道中人,然这此刻言语却是中的的紧。 冷月轩主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驱兽真人提问,只是自顾自的言道,“诸葛丹护法招待不周,致令各位心下不满。诸葛护法,你有何言对本座解说。”诸葛丹闻言额头冒汗,声音颤抖,“属下知罪。”言罢伸出右掌向头顶拍落。 众人皆是大惊,空竹剑客莫之声自冷月轩主进洞之后即目注于他,见他双目瞥向诸葛丹时寒光闪动,正自疑惑,却见诸葛丹举掌拍向自己头顶,遂即腰腹用力,坐姿不变,自椅上平飞而起,起至距地面三尺有余,方才展开身形,左手食指弹向诸葛丹肩贞穴。须知这诸葛丹亦是高手,平时仅只空竹剑客一指,休想止住其人,然此时诸葛丹一心求死,对周遭不甚了了,空竹剑客才可一指而中。 众人此时心下俱是大惑,冷月轩主此番施为意欲何为。“我派虽未现身武林,但对武林同道却是恭敬得紧,然这诸葛丹怠慢各位,致使驱兽真人尚不得其门而入,岂非罪过,是以本座需惩治于他。” 此一番言语堵住了众人之口,又以惩戒帮众之名立几之威。不等众人答言,冷月轩主挥手请众人行至桌案上玺绶之前。众人会意,只得且放下心中疑惑,共观玺绶。 冷月轩主却是行至诸葛丹身前,双目冷冷注视着他。诸葛丹不由脸色苍白,一条胳膊举不起来,是以只得双膝跪地,等候惩处。冷月轩主口唇耸动,然并未出声。此刻众人俱是围绕在玺绶之前,并无人关注他二人之举动。 一刹那,诸葛丹身形迅疾倒飞而出,像是欲快速脱身,以避冷月轩主之追击,冷月轩主亦像是意犹未尽,身形凌空越过诸葛丹头顶,欲封堵其退路。诸葛丹甚是狡猾,竟是一招游鱼摆尾,从冷月轩主身侧溜出洞外。 虽是变起肘腋,洞中众人俱是武林大家,应变自是十分迅速,且百知子从旁一直暗中细看此二人动向。见此情景,心中暗道不妙,即刻招呼众人截住冷月轩主和诸葛丹。这一出一截俱是同一时刻,诸葛丹已脱出洞外。冷月轩主即将出洞,只手独擎天詹璇双掌提聚十成真力,直挥向冷月轩主,南天武圣钟宜人亦是将子母鸳鸯月抛出,直袭冷月轩主后背,瞬息之间,十大高手八股掌力六件兵刃俱是指向冷月轩主。 诸葛丹出洞之时料想冷月轩主遂即出洞,是以右手伸出,不知碰触何物,自洞顶迅疾落下一排栅栏,竟将冷月轩主亦是困在洞内。众高手已阻截冷月轩主于洞内,是故并不进击,只在原处观看动静。与此同时,洞窟之外亦是雷声滚滚,众人齐至洞窟之前,冷月轩主亦在其中。 这栅栏虽不甚粗,却是入手极寒,驱兽真人用力一抓,向内一扭,栅栏丝毫不动。此中众人只有空竹剑客莫之声使用剑作为武器,然他那剑却是空竹修成,自是断不得精钢。众人正自无奈,洞外雷声轰鸣,却并非天要下雨,却是山顶巨石滚落之声。众人方才知晓,这冷月轩果是毒计重重,以山洞困住绝顶高手,已推落事先备下山顶巨石攻击其他武林人士。 眼见山石似流水一般只向山腰广场滚落,广场之上江湖人士亦无所备,此刻仓皇之间却是躲无可躲,众人齐向山口涌去,然人口众多,山口狭窄,一时之间,众人只是各展其长,轻功齐施。奈何这人与自然之力岂可抗衡,是以十之六七江湖人士俱是被滚落巨石埋于石堆之下。 洞内众人见此情景也是无可施威,永坚禅师更是不断念诵佛号。众人心中愤怒,齐齐行至冷月轩主面前,尚未开言,冷月轩主却自行言道。“诸位休怪,成武林百年基业,又岂得惜蝼蚁之命。” 久未开言之松鹤真人此刻亦是不由怒道,“你假借玺绶之名,引得天下武林苍生来自此处,又将我等困于山洞之内,阁下究竟意欲何为。” 冷月轩主仰天一阵哈哈狂笑,“众位俱是武林大家,我此番作为难道各位还不明就里吗,我只为我派扬名天下,号令武林,只是那诸葛丹胆小偷生,不然此刻你等已尽是瓮中之鳖了。” 众人听言,原这冷月轩欲一统武林,野心可谓大矣。料想这玺绶亦只是诳人耳目罢了。蛮荒宫如晦本就粗鲁,此刻再是不忍,将双掌提运功力,即欲击出。突然之间,胸腹间一阵绞痛,内息竟被封于体内,不由惊愕了一声,呆立原地。 冷月轩主又是一阵仰天狂笑,“你等本该已知那极品铁观音了,我自不必解说,了结了你等,那天下武林自是易与的紧了。”言毕又是一阵狂笑。随即在众人面前逡巡一过,以他本意,似是逐一击毙。 东侧第一人,距离冷月轩主最近之人正是百知子,冷月轩主料想众人已是毒发,是以极是随意,随手挥掌,击向百知子百会穴。谁料,掌未及顶,脉腕竟已落入百知子掌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是那百知子进洞之初即已疑惑,是故并未饮那极品铁观音。 此刻,冷月轩主已被百知子控制。料想自己处心积虑,运筹帷幄年余,怎料出师未捷,冷月轩主不由心灰意冷,已不再挣扎,任由百知子捏住脉腕。 百知子随即伸出右掌,向冷月轩主魄户穴击出。 第二十六章 处处有疑踪 百知子瞬息之间即制住冷月轩主魄户大穴。若说百知子武功较那冷月轩主高出许多绝不可能,若是全神对战,恐也并非其人对手。只因冷月轩主心下已认定洞中诸人已饮下极品铁观音,俱是身中剧毒,再无还手之力,是以才未加提防,方才使得百知子有这可乘之机。 冷月轩主魄户穴被制,身形即刻凝注,口中却是能言,“你怎会未曾中毒,竟然还有功力在身。”百知子并不答言,只是在冷月轩主周身搜寻起来。直至搜到左侧腋下,才发现此处有一暗袋,内中有一瓷瓶,色呈灰白。百知子拿瓶在手,仔细端详,轻摇瓶身,内中却无声响,揭开瓶塞,之间约莫半瓶粉末在其中。然瓶身之上却无有任何标记。 百知子却也不敢匆忙之间给个人服用这瓶中粉末,只得将瓷瓶凑近冷月轩主嘴边,缓缓伸出右手,貌似欲将粉末倒入冷月轩主口中。“如此作甚,此物炼制甚是不易,切勿糟蹋了。” 百知子仍不答言,只是继续倾斜瓶身,冷月轩主匆忙之间大声言道,“我又未饮那茶水,何故强令我服这药散。”百知子稍稍收住手上之力,双目紧盯冷月轩主眼睛,只见其中似有惶恐之色,不由心下疑到,既是解药,他却为何这般神色。 冷月轩主见百知子并未就此放下瓷瓶,只得继续言道,“此瓶中药散确是极品铁观音茶水之解药,你且尽速给那几人服了,方可保得无虞。”百知子并不答言,仍是双目凝视,见此情景,冷月轩主极是无奈,只得继续解说,“瓶中之物虽是解药,然却自有剧毒,取那以毒攻毒之意方可解了茶水之毒。” 百知子听得此言,又对冷月轩主察言观色,心下暗想,此时困在山洞之内,若他九人俱是中毒不治,自己即便杀了冷月轩主亦是无益,且将这药散与众人服了,冷月轩主就在切近,不怕他再耍花招。 想至此处,将瓷瓶交于永坚禅师,请老僧先行服下,再将瓷瓶传与他人。众人皆在服食解药,后自行运功驱毒。此刻,百知子重行行到冷月轩主眼前,冷冷问道,“你却为何身边携带解药。” “如我进洞,你等尚未饮茶,我却需与你等同饮,不备解药,且不是要与你等同葬于此。”冷月轩主答道。 百知子方知此人心机之深,料事周全,绝非常人可比,幸亏自己早见机宜,是以才制住此人,不觉心下暗道侥幸。“你冷月轩未见行走江湖,却又为何设下如此毒计,迫害武林同道。”百知子继续问道。 此刻洞内其余九人亦是服食解药,运功调息之中。蛮荒宫如晦果是功力卓绝,运功甫毕,即立起身形,未见作势,身形已至冷月轩主身后。百知子正自逼问他设计之情,蛮荒实已是忍无可忍,一掌拍向冷月轩主脑后。 百知子全神贯注在逼问冷月轩主,是以并未料到这蛮荒竟是如此孟浪,亦是无可遮拦,刹那之间,冷月轩主竟被拍的后脑塌陷,一命呜呼。百知子见状,不由急怒交并,只瞪向蛮荒。 那蛮荒本就非正道人士,见百知子如此情状,亦不由得怒从中来,狠声高叫,“你却瞪我则甚,这厮害得我等险些丧命,杀了他又有何妨。” “杀却杀得,然我等被困洞中,杀了他,如何问出其中机关。且冷月轩事由未明,他派还有何阴谋如何可知。”听此一言,蛮荒亦是略有后悔,然口中硬是强道,“我就不信无有他就出不得这洞。” 言罢,双掌运力,直向洞壁之上击去。几掌无功,其他几人亦已醒转,纷纷行至洞前,提运内力向洞壁击去。试想,合天下十大顶尖高手之力,这洞壁又怎能承受得住。十人掌击洞壁至第三次,洞壁即被击穿五尺方圆之洞,众人瞬即跃出洞外。 百知子落在最后,在冷月轩主尸身之上重又仔细搜寻一过,此人身边再无别物,只是在脖颈之上有一神字。一时之间百知子亦是不明此字何意。只得离开洞窟,行至广场之上。 此刻之广场已非初到之时整洁排场,满目俱是乱石尸身,十人见此情景,不由心下怆然。然这蛮荒尊者与驱兽真人却是不以为然,他二人本就杀人无算,今日之会恰逢偶然,若在平时,他二人是决计不会与另外几人同仇敌忾的。 广场之上已不见冷月轩帮众,护法诸葛丹亦是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下约莫百余人在乱世丛中寻找本派门人。这百余人见得入洞参详玺绶之人出得洞来,不免神色激动,围上前来。 “你等俱是武林之中前辈高人,为何只顾参详玺绶,不顾我等死活。” 百知子遂将洞内情形言说一遍,众人听得此次观玺会原是冷月轩设计之毒计,只为击杀江湖人士,不由纷纷怒形于色。然听至冷月轩主亦已殒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转身出掌的出掌,运功的运功,击向地面之上乱石堆。 观玺会以此告终,武林十大家亦是返回各处。各门派之人返回门户之内,只得向派中尊者道明详情,本欲向冷月轩索仇,奈何连那冷月轩主亦已殒命,这仇又向谁去索。无奈之下,只得收拾残存弟子,苦练武功,休养生息。 倏忽之间,距观玺会二年有余。此间,冷月轩好似在江湖之上销声匿迹,各派虽是不忘前仇,却也无处寻得仇踪。 洛阳殷墟只手独擎天**之间满门罹难,又在江湖之上掀起一阵波澜。武林盛传,此事本为蛰伏两年之冷月轩死灰复燃之作。然众人仅只猜测,丝毫无有证据,且冷月轩主已然殒命,谁又能重拾衣钵,再次为祸江湖。 詹璇灭门惨案之后,百知子亦是消失江湖一年有余。年余平静,江湖之中各门各派不免又是对此事为冷月轩所为颇有微词,料想冷月轩如是仍有称霸武林之念想,却又为何如此迟缓。思来想去,俱是不得其门而入。 又有年余,总舵设在直沽寨之东穷帮几处分舵被挑。江南分舵舵主麻杆打蛇陈晨,长江分舵舵主浪底游鱼韩知非,辽阳分舵舵主李田耕等舵主被杀于分舵之中。 简而言之,四五年之内,飞天神女黄天琼,蛮荒宫如晦亦是被毙家宅之中。此一来,江湖中人人人自危,只缘这武林十大家俱是江湖之中顶尖高手,俱是被无声无息一举灭亡,不留任何敌踪,简直是匪夷所思。 百知子将这十余年间江湖时事向詹琪缓缓道来,其间自是有详有略。此间詹琪自是长了不少见识,然说至自己家宅遭逢灭顶之灾时,詹琪仍是心内悲伤。百知子亦是知晓他心情,亦只一言带过。 说罢十余年间江湖时事,百知子即刻又将自己近年来所获敌踪与心中疑惑和盘托出。 “每逢有这惨祸发生,我即立时赶往,冀能有所收获,然每次尽是空手而回,不得其门而入。目下我能知晓之事仅只三则。冷月轩以观玺会引得江湖人士前往,欲消灭其中有生力量,又有轩主殒命一节,极似隐秘行藏,事若如此,则冷月轩必有更大之阴谋,如非冷月轩所为,则另有一神秘帮派祸乱其中,此其一。多年密查,各地似均有这神秘帮派之耳目,各门各派讯息已被该派掌握十之六七,是以,该派出击胜算极大,此其二。江湖之中不分正派邪派,俱是对此神秘帮派嗤之以鼻,且此派行踪神秘,是以目下急需有一杰出人士统领天下,共讨此派,此其三。” 听到此处,詹琪心下疑惑,不由问道,“叔父所言极是,然此派如是冷月轩,轩主殒命之时,您所见之神字又做何解,且桃花居中三人脖颈之上有一怪字,祠堂之内二人脖颈之上有一力字,此间有何关联。” 百知子听得怪、力、神三字,不由眼神望向詹琪,詹琪亦是与百知子对视,叔侄二人竟是一拍桌面,相视而笑。“贤侄莫非与我所想相同。” “子不语,怪力乱神。”詹琪答道。 “正是此言,贤侄一问,却是把这前因后果串得甚是明了了。此神秘帮派必是冷月轩无疑。否则怎会如此巧合。原来这冷月轩竟是以怪力乱神来排列班次,由此足见这冷月轩绝非良善之辈。然轩主竟在阳平山之上轻易被我制住,又为蛮荒所杀。如是后继有人,岂非该先杀蛮荒,怎会先对你父动手。” 詹琪听得此言有理,一时之间亦无从作答。 “祠堂之中孤领二杰到此地是十二年前之事,十年之前有观玺会之祸,后是你家灭门,东穷帮分舵被挑,蛮荒和飞天神女被害,想来这冷月轩志在一统武林已昭然若揭。该派先是或威逼或利诱,在武林各地遍布眼线,继而按部就班消灭江湖有生力量。眼见这武林又是暗潮汹涌了。” 叔侄二人正在言说,突听店外有人高声喝喊,“百知子于玉申可在此处。” 两人俱是一愣,百知子身在此处,竟会为人所知,岂不怪哉。 第二十七章 话别祝融村 百知子闻听外间呼唤自己名号,自是一愣,料想自己来至此间并未为外人所知,怎会有人这识得自己行踪。詹琪亦是一鄂,心下暗道,百知子叔父来至此间仅只二日,却是行踪已露,难不成是那孤领二杰于昨日窥得踪迹不成。 叔侄二人满腹狐疑,行出屋外。只见外间站立一家人打扮之中年人,青衣小帽,眉清目秀,在台阶之下垂手侍立。詹琪听言冷月轩诡计多端,此刻自是运起冰火内罡戒备于前,即便是冷月轩之人,亦只传书而已,料想该派亦不敢单人独骑前来寻事。 中年男子见百知子行出屋外,随即躬身一揖,又转首望向詹琪,此人他却并不识得。口中言道,“敢问阁下可是百知子于玉申先生。”听他口风亦是久走江湖之语气,百知子亦是不敢怠慢,亦是抱腕当胸还了一礼,答道。 “本人正是于玉申,请问您有何贵干。”见眼前之人确是百知子于玉申,中年人方才自怀内取出一封柬书,口中言道,“小人是南天武圣钟宜人他老人家家丁,重阳节之日,我家公子大婚,是以家主人派出几路人马恭送请柬,柬邀亲朋好友,武林大家前去观礼。” 百知子听得此人乃是南天武圣之家人,是以接过请柬,然并未打开。随口问道,“您是从何处打探得我之行踪,还望见告。”百知子有此一问正是其足智多谋之处,貌似漫不经心,实则打探虚实,谨防冷月轩混淆视听。 只听中年人答道,“我虽是一家丁,然已在南天武圣他老人家座前跟随二十余年,是以稍得重用,日前差遣我所送之柬书俱是名头响亮,地位极尊之前辈高人。”詹琪听言,自是知晓此言不虚。原是当年观玺会所成之武林十大家,自是功高艺绝之前辈名家。 百知子并未打断中年人言语,继续细听,冀能辨识真伪。“南天武圣命我所送之柬书有东穷帮公长朋帮主,空竹剑客莫之声前辈和阁下。我此行自东穷帮而来,我知公长帮主乃是您之至交好友,是以向他打听您的行踪,公长帮主言讲您每年此时俱在此盘桓,是以小人在您下榻之悦朋客栈扫听,方知您在此处。” 此人言语流畅,且所言亦是丝丝入扣,加之面上表情又极是诚恳,是以百知子方是打消顾虑,口中回道,“请尊管回复南天武圣钟宜人前辈,于玉申已收到请柬,届时必当登门造访。”中年男子见百知子承诺前往,随即躬身一礼,口中客气道,“我家主人必扫席以待。”言毕转身离去。 百知子见此人行远,随即召唤詹琪重行回房。“此人确是老成练达之辈,见你立于身旁仅只看的一眼,即同我言语,未在亏你身形,足见此人对人情世故知之甚明,料想我即未言明你为何人,亦是不加打探。” 詹琪听百知子如此言说,不由心下又是佩服一番,对他观事之细致更是钦佩。不由言道,“依小侄之见,我且去那刘向二人家中,嘱咐他二人且在此地蛰伏待机,切不可惊动孤领二杰,待我等将事态条分缕析之后,再做主张,叔父以为意下如何。” “正是该如此,你且去至刘向二人之家下,将此事言明。重阳节距今尚有月余,时间倒也并不急迫,你我叔侄正可以此为机游历江湖,我亦可将这武林之中典故纪闻告知于你。”百知子言罢,詹琪点头示意已是将此番意蕴了然于胸。 百知子随即转回店房,詹琪独自一人向快马披风刘川家中行去。 刘川与项几正于正堂之内议事。自前晚詹琪盯踪孤领二杰离去,直至此时尚未回还,二人心下自是担忧,一则担心詹琪如被赵氏兄弟发现,事机败露,自是不妙。二则更为担忧詹琪与孤领二杰本是同路之人,自己二人已将心腹之言尽皆言讲,此则更是不妙。 二人正自无可奈何之际,见得詹琪行进屋来,俱是深舒了一口气,即刻言道,“詹兄终于回转,我兄弟二人担心已极,正自思虑。”詹琪答道,“有劳二兄挂怀,弟甚是自责。”随即将昨夜偶遇百知子及南天武圣传书之事向二人言明。 刘项兄弟听得百知子,南天武圣之名,俱是心下向往,更是知晓眼前之詹琪绝非常人,能与武林十大家之前辈高人左慈盘桓,定是受益匪浅。又听得詹琪即刻启程赴岭南观礼南天武圣之子大婚,更加羡慕的无以复加。 詹琪道明前因后果,即又将刘项二人嘱托一番。“我随叔父百知子离别祝融村之后,二兄虽已只那眼线孤领二杰落脚祠堂之内,仍需假意不知,不可打草惊蛇。且那二人武功已是不弱,兄长未必是其敌手。是故,只可暗中查看,如他二人仍命您等比武较技,务请仍是依法而行。” 刘向二人听至此处,自是点头称是,詹琪继续言道,“然比武较技自是虚应故事,切不可真刀实枪,然又不可过于虚假,不可令孤领二杰看出破绽。” “我等兄弟自是省得,你走之后,我兄弟自会做足功夫,令旁人看来仍是水火不同炉。然此处江湖人物动静和周遭事关江湖之事态,我兄弟二人自会留心打探,却未必对孤领二杰和盘托出。”刘向二人言道。 詹琪听得此言甚是高兴,料想这二人却是已言归于好。“我兄弟在此处,只等詹兄开门立派之时,揭竿而起,此处即是西泠派祝融分舵,唯盼次日尽早到来。”詹琪见此二人对自己如此意重,自是略显激动。 “兄长言重,料想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弟当勉力而为。”言罢,詹琪又与刘向二人闲谈一阵,方自转回悦朋客栈。 詹琪前夜晚间听得争斗之声遂即离店,店伙亦是未见行迹。白昼之时,店伙本欲招呼詹琪洗漱餐饮,然客房之中并无应声,伙计自是不敢仓促进房,以免贵客不悦。是以此刻见詹琪行至店中,却是殷勤得紧。 “客官去往何处,小人正担心公子有何意外,又不敢进房,真是急煞人了。”伙计确是对詹琪极有好感,此人相貌不凡,又温文儒雅,且出手阔绰,自是极得人心。 “有劳小二哥挂怀,我只是外出会务一长辈,只因行的匆忙,是以未便告辞。今已回转,小二哥望安。”詹琪仍是满脸笑意,缓缓言道。“烦劳小二哥备些菜肴,烫壶热酒,我就在这店堂之中用饭罢了。” “公子稍候,立刻就来。”店伙计恭声应道。 用毕晚餐,詹琪行至房间,不由忆起这两天之内发生之事。自己出得雅山山腹不足月余,到此祝融村亦只是三五天时光,谁料竟会偶遇百知子,解纷刘项二兄弟,窥得冷月轩孤领二杰巢穴,又接获南天武圣钟宜人柬书。即是与百知子彻夜长谈,方知观玺会,武林十大家之由来,自己见识于此几日之间可谓增长不少。 接连几日奔波,詹琪即使身居冰火内罡之绝世内功,亦是略感疲乏,随即行至榻前,盘膝于**榻之上,开行运行冰火内功,五个周天之后方觉神清气爽,是以倒下身形,即刻进入黑甜梦乡。 次日天明,鸡鸣五鼓,詹琪洗漱已毕,用些早饭,结清店饭账,亦是额外多赏了几钱纹银,方自离店。店伙更是殷勤至极,送出店门之外,还不忘招呼如有闲暇再来祝融村。 詹琪离了客店,信步缓行向村外行去,行至祝融村匾额之下,见一童子伫立于下。这童子见詹琪行进,忙跑上前来,嫩声问道,“您可是詹琪先生。”詹琪不由一鄂,此童自己从未见过,怎知我名。 遂不急于作答,只是漫应一声,随口问道,“小童何人,找詹琪何事。” “我是这祝融村中人,清晨时分,有一伯伯交我一封信函,告诉我在此等候与您,还说您见信之后自会明了。”小童答道。 詹琪见此小童穿戴虽是平凡,却是言语清楚,不由心中暗自喜欢,亦是温言问道,“小童子,这进出村中之人虽不太众多,然亦是三五成群,熙来攘往,你却怎知我是詹琪。” “托我送信之人,已将您的形貌说个大致,且还说您相貌出众,言语文雅,鹤立鸡群,远远望去即可知晓,我已看了有些时候,觉得您果然和那伯伯说的一般无二,是以才上前相问。”小童一番话说得甚是明白,詹琪不由莞儿一笑,接信在手,还不忘掏出一钱纹银交予小童。那童子得了银钱,自是高兴,道谢之后,转身跑去。 詹琪拆开信函,见信笺之上只有三行文字,书法倒是龙飞凤舞。“字谕詹琪贤侄,此村之中既有孤领二杰,难保我之形貌不露行藏,是故出村十里城隍庙中相候。”落款写明知名不具。 詹琪心下自知此为百知子留书。只因他之形貌江湖尽知,为免露出行迹,被孤领二杰探听回报冷月轩,又会节外生枝。再次对百知子心思周密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后,詹琪仍是缓步向城隍庙行去。 詹琪本是文生打扮,又并未佩戴任何兵刃,如此行来,确像一偏偏儒生,过往之人纷纷侧目。詹琪只顾行路,并不在意他人注视,只仍嘴角含笑,一派潇洒儒雅气象。只因詹琪并未施展飘柳身法,是以这十里许路途竟也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眼前一座城隍庙,似是破败依旧,庙门只剩一扇,门前石阶亦是残破不堪。进得庙内,这城隍庙本不甚大,一座城隍塑像已被蛛网覆盖。詹琪见此情景,运动冰火内罡,挥出掌风将那塑像身上蛛网一扫而净。 “看来贤侄亦是行善之人,竟是连这塑像灰尘一并扫了。”庙内角落一壁残垣之后发出音声。詹琪知是百知子,脸不由一红,接言道,“叔父见笑了。” 百知子已从残垣处行出,示意詹琪随自己来。“你我叔侄二人由此南行,安步当车,料想尚有二月之余,必不至耽搁了行程,你看可好。” “以舒服之眼便了,小侄马首是瞻而已。” 言毕,叔侄二人向南而行,行约半日,天已黄昏,官道左手竟是一片密松林。正行至此间,忽听林内有女子呼喝之声,二人不由停住脚步,凝神向林内望去。 第二十八章 宝物自寻主 远远听得松林之内有女子呼喝之声,以詹琪初出江湖之意,即刻就欲纵身入林。一旁百知子左手拉住詹琪肩头,右手轻轻一摇,示意他且观动静,万勿鲁莽行事。詹琪会意,不由又是心下惭愧。 两人在林外凝足目力向林内观看,詹琪更是提运冰火内罡,仔细打量林内情状。只见距离松林边缘约莫一箭之地,五名男子围住两名女子。只因那女子音声比较尖锐,似是携怒而言,是以林外还可听到,然那几名男子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只能猜测其中大意。 一名女子言道,“尔等莫要打那宝物主意,我母女二人就是殒命于此,也不会将内中实情告知于你。”然那男子如何回复却是听不甚清。百知子听得那女子之言,不由嗯了一声,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百知子又细听了那女子声音,再不犹疑,竟是连詹琪亦未知会,足下运力,纵身投向林中。詹琪一见,亦是满头雾水,心下暗道,这是何事端,竟令一向沉着之叔父此刻亦是心急如焚。思量同时,詹琪瞬即纵身入林。 林中众人不料此刻竟会有人行至此处,是以俱是大感吃惊,不由呆立当地,转头向百知子和詹琪望来。詹琪也同时望向这一众人等。成半圆状围住两名女子的是五名男子,站在当中一人看来却有四五十岁年纪,右手指中握着一管烟袋,烟锅之上还冒出缕缕青烟。其人长相倒也端正,只是鹰钩鼻衬托的整张脸都现阴鸷,双目间距很短,想来必是睚眦必报之人。身旁四名男子俱是三十上下年纪,青色罩袍,拢发包巾,面容俱是极为普通,既非英俊,亦非丑陋。 詹琪再望向圈中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年纪约莫四十上下,散发披肩,面容俊俏,虽是半老徐娘,却是风韵犹存。另外一名女子年约十六七岁,一头青丝梳成两弯发辫,其容貌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比喻绝不为过。然詹琪看这年轻少女却像似曾相识,但遍索枯肠,仍是未知何处曾经相逢。 詹琪看罢林中形势,望向百知子,只缘百知子自入得林内一言未发。谁料詹琪转头一望,却是大吃一惊。只见百知子双手颤抖,竟连面上两腮都是稍显抖动。以詹琪对百知子之了解,这足智多谋,行事谨慎之叔父即便泰山崩于前,仍可面不改色,然此刻为何这般神色。 年纪较长之女子见突然之间,两条人影掠至近前,不由亦是心下一惊,再见得来人竟是百知子于玉申,神情亦是颇为激动。未等开言,只听那年轻女子竟然如乳燕投怀一般扑向百知子,口中唤道,“父亲,女儿想煞你了。” 此言一出,詹琪方是知晓原来此女竟是百知子之女,难怪自己似曾相识,原是这对父女长相却有相似之处。然再观向那中年女子,料想此人该是百知子之妻了。 詹琪见此情景,料想百知子夫妻父女三人此刻是决计不能与敌动手,自己需即刻打发了这五名男子,方可令他三人畅叙家常。思至此处,詹琪缓步行到这五人面前丈余之处,立定身形,抱拳一礼,口中言道。 “众位朋友尊姓大名,有何指教,俱可向小生言讲。我身后三位是我叔父和家人,料想各位亦是可见他们貌似有话要叙谈,可否别过今日,另觅佳期。”詹琪一席话讲的入情入理,谁料这五名男子却是把头一摇,领头之人更是凶神恶煞一般。 却道这林中是何人物。那中年女子乃是当年江湖之中名头甚著之散花仙子万一点,出身药王钱半两门下,不仅姿容秀美,武艺高强,更是精通药理,济世救人。那少女乃是百知子于玉申与散花仙子万一点之女,名唤于妙儿。 这五名男子俱是附近荒山派之门人弟子,领头一人乃是荒山派顽石堂堂主一缕青烟嵇荣,余下四人即是荒山派顽石堂座下弟子。只道这荒山派本是寂藉与西岭雅山余脉之小帮派,平素虽也有些声势,然终非名门大派。 只缘散花仙子万一点无意之中得到一宗宝物为荒山派所知,是以才于此处追截万一点母女。熟料百知子与詹琪竟然无巧不巧的来至此间,是以可见人算不如天算。至于那宝物却要回溯至十年之前观玺会。 观玺会了结之后,冷月轩主殒命,武林各门各派伤亡亦是惨重。众人料想冷月轩即是以观玺会为名,绝不会真正拿出天灵地宝,是以众人对那天子行玺亦是不太在意。会散之后,众人各归来处。 当年散花仙女与百知子已是育有一女,便是于妙儿。万一点带着女儿在家中药王谷等候百知子返家,然一去经日,观玺会实为冷月轩引诱武林豪客阴谋一事已传至药王谷,仍不见百知子返回,万一点方是携了幼女出得谷来,直奔阳平山行去。 百知子离了阳平山,虽是一路行向药王谷,然路途之上却是着意打探冷月轩讯息,终是一无所获,却是耽误了行程。以致路途之中与万一点擦肩而过。万一点到达阳平山,一路寻上山腰,尽见乱石成堆,却已空无一人。 见此情景,万一点领着爱女在山腰之上逡巡一过。原至观玺会中冷月轩主为百知子擒住,后被蛮荒击毙一事已传出江湖,是以万一点并不太过担忧百知子际遇。只是在堆满乱石之广场之上疾行一周而已。 熟料小童心性却是喜好玩乐,不仅不把乱石当做障碍,反是穿行其中自得其乐。于妙儿跑至广场西侧洞口之时,不由向内观望,见得内中有一桌案,桌案之上竟然仍是那枚天子行玺。于妙尔不由心中大乐,跑上前去,把玩起来。 万一点见女儿跑进山洞自是毫不怠慢,腰身一拧,也落于洞窟之内。见女儿把玩一方晶莹剔透之玉石,生怕其中有诈,不由呼喊于妙儿住手。谁料这一声喊喝,惊得于妙儿心下一慌,手中天子行玺径直向地面落去。 这天子行玺本是美玉刻画而成,原是坚硬的紧,然此刻天子行玺落地居然一分为二。此情此景不禁吓住了于妙儿,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呆立原地,更是惊得万一点神魂出窍,生怕其中有何物伤了于妙儿。 片刻之后,并无丝毫动静,万一点亦是早已将于妙儿抱在怀中。此刻见并无异状,是以俯身仔细查看这已分作两半之天子行玺。这两半天子行玺其中一半略小,只有一尺见方,另一半却是较大,足有二尺有余见方。 万一点即刻伸出右手拿起较大一块美玉,仔细端详。此玉石极为工整,即便从中裂开之缝隙亦是平平整整,丝毫不见凹凸不平之处,貌似本是两块玉石拼合与一处。较大之玉石正中有一凹槽,槽内卧一玉瓶,瓶中亦是透明液体,接着洞外幽光才勉强可见。正是此故,即便这天子行玺已落入冷月轩良久,仍是无人窥得端倪。 万一点心中正自惊异,于妙儿已缓过神来,亦是俯身蹲踞在母亲身侧,伸手向美玉之内玉瓶摸去。于妙儿只觉入手冰凉,瓶身完全陷入美玉之内,是以手感甚是平滑。万一点亦是随着女儿手指望去,见得瓶中液体甚是古怪。 美玉、玉瓶、瓶中液体俱是玲珑剔透,观看起来亦算得赏心悦目。万一点毕竟是药王弟子,算得见多识广,心下料想,此瓶和瓶中之物暗藏在这连城美玉之中,必是不凡之物。原本这美玉已是十分坚硬,开凿的如此平滑,方才藏得此物,可见此物之珍贵。 万一点正自思量如何取出玉瓶,突然又想及此处留有天子行玺,万中有一有江湖人物重返此地,那却如何是好。是以急急拉了于妙儿向洞口行去。出得此洞,万一点心下犹疑,是继续寻找百知子于玉申,亦或先行返回药王谷,与师尊同参此物。又想得百知子即便一时三刻不回谷中,终有回谷之时,是以打定主意,先返回药王谷。 这已摔成两半之天子行玺仍是招人耳目,且江湖人对美玉珍玩并不贪婪,是以万一点取出随身匕首,一柄唤作灵犀匕的短刃。这美玉精尖无比,然天地之间万物自有相生相克之理,犀牛角正是美玉之克星,是故历来制玉之人俱是随身携带犀牛角。 此刻万一点这灵犀匕正是犀牛角制成,是以剃削美玉并不费力。约莫一刻时光,万一点已自美玉之中将玉瓶完全剔出。瓷瓶瓶身圆润,确是纤尘不染,瓶身上下一般粗细,最奇妙处莫过于瓶口亦是由一块玉石封闭,不只液体不得外流,即便在玉外观看亦是不露痕迹。 万一点拿瓶在手,触手极寒,心下暗想,美玉原应温润才是,此玉瓶却为何如此冰寒。念想至此,不由打开瓶塞,一股馨香飘然而出,于妙儿不由在旁叹道好香,伸出手来,竟有欲取而服之之念。 万一点随手拍开于妙儿手掌,轻声责备道,“此中何物尚不明晰,怎可如此莽撞。”于妙儿自是知错,小脸一红,退至一旁。万一点重新扣毕瓶塞,仔细地将玉瓶放至怀中,方才拉了于妙儿返身下山。 一路之上倒也太平,返回药王谷。此间百知子已返回药王谷,见此母女二人并不在谷中,是以重又辞别了药王钱半两,重出江湖。百知子离谷不足十日,万一点携于妙儿重又返回。三人如是擦肩而过,熟料想竟是十年之别。 万一点回谷之后,将那玉瓶交予药王,师徒二人共同参详。药王乃当世医道高手,仅只五日,亦是明了瓶中液体乃是神农汤。这神农汤炼制不易,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为保江山安泰,防止世人读那诸子之学,是以焚书坑儒,然占卜医药农书尽皆存留,神农百草经中记述神农汤炼制之法,其中采摘当归、防风、都令、艾蒿、连翘等草药一百零八味,其中无甚珍贵药材,然和之一处,熬制九九八十一天,去除燥性,后再将药草晾晒一干,再行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去除草药中不耐炙炼之份,最后炼制六六三十六天,乃成神农汤。亦是因这反复炙炼,药汤方是通明澄澈。 药王与万一点得知此物为神农汤,心下极是欢喜,此汤妙用在于可解百毒,对于行道江湖之时偶遇魑魅魍魉暗袭,正是不二神物。是以,药王命万一点珍藏此汤,以备万一。 此间又是两年有余,百知子于洛阳殷墟偶遇白西风,搭救詹琪,后避祸于直沽寨东穷帮又有一年时光。万一点在药王谷苦侯百知子,最终无奈再次出谷找寻。此刻百知子却以早无回谷之心,只是于江湖之上飘来荡去,无所依归。 百知子自此从未回谷,这其中却有一段缘故。 第二十九章 举步入林端 万一点于药王谷中精研神农汤之炼制,于妙儿自是跟随药王和母亲习武,这医术药典亦是每日必习之功课。此时正是百知子在洛阳殷墟救得詹琪,际遇白西风,后避祸直沽寨东穷帮总舵之时,是以未能返回药王谷。 万一点在谷中等候两年有余,仍未见百知子返回,是以同师尊药王钱半两商议之后,决定出谷找寻百知子。需知这江湖之大,寻找一人无异海底捞针,且散花仙子万一点并非久走江湖之人,是以并未有太多江湖朋友可以打探消息。 百知子却是朋友众多,名头响亮,然久未回谷,亦未探听药王谷消息,却为何来。这其中仍是另有缘故。当年于直沽寨东穷帮总舵避祸之时,百知子亦曾请东穷帮帮主公长鹏探听药王谷是否为自己所牵连,而引致冷月轩寻仇。 公长鹏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断派出帮众远赴药王谷探听。最终只探得药王无恙,药王谷亦是无人进犯。然于散花仙子万一点却无消息。后又得知,万一点携爱女于妙儿赴阳平山寻找百知子,无意之中巧获神农汤。此刻已是二年有余。 百知子重出江湖,本意先返回药王谷与妻女相聚,又遇东穷帮多处分舵被挑,是以又在直沽寨逗留月余。谁料此间却又从公长鹏处得知一噩耗。万一点携爱女出谷寻找百知子途中,只因她已获神农汤之消息不胫而走,引至武林**高手竞相追逐,直至丧命回水滩。 百知子知此噩耗,无异五雷轰顶,痛不欲生,只身前往回水滩。既至此处又无丝毫头绪,且回水滩近前有无江湖门派,且不论寻仇,既是打探消息也无从入手。百知子只得临水凭吊一番,痛诉悲戚之情,亦在回水滩旁立了一座衣冠冢,以怀念万一点和于妙儿母女。 百知子本欲返回药王谷,他深知药王钱半两孤身一人,且曾立下誓言绝不出谷,是以自己与散花仙子万一点婚后自是居住于药王谷中。百知子满怀悲伤,愈是行进药王谷,心下更是疼痛如搅,直至距谷仍有百里之遥,百知子却是掉头行向来路。 只因百知子深怕入得谷中,睹物思人,更是度日如年。且据西泠阁护法白西风所言,江湖之中乱象已成,自己何不各处探听讯息,以待詹琪艺成出山。此中亦是令自己忙忙碌碌,无暇思念万一点与于妙儿母女。 然百知子又思及药王钱半两,自自己入得药王谷,此老对自己如同子侄,亦是传了些医道秘要,自己不再返谷,心下对此老自是有些歉疚。是以,百知子只得写就一封书信,交托好友公长鹏代为转交,然此信即便多年之后仍未交到药王手中。 百知子浪荡江湖多年,谁料此刻突遇万一点和于妙儿,自己只道身在梦中,是以一时半刻仍是说不出话来。万一点此刻已是鬓边略见银丝,只是当年风华依然如故,这几年在江湖之中奔波找寻百知子,几次出入药王谷俱是对百知子行踪一无所知,心下亦是不由疑惑百知子竟是身处何方。 只因江湖之中对武林十大家传闻甚多,是以万一点只知百知子仍是行走江湖,然具体所处何方亦是毫无头绪。时间既久,亦是不由心灰意冷。此刻突见百知子,亦是深觉如在梦中。只是于妙儿一别十年,方才重见乃父,不由投身入怀,紧紧抱住百知子。 詹琪亦是知晓此刻这三人心情,是以独自应对荒山派顽石堂一缕青烟嵇荣等五人。场面话双方俱是交代已毕,然见得此间事态势必不可善了。詹琪只得吐气开声言道,“堂主既是不可轻离此处,小生亦是不容各位搅扰叔父大人一家重聚,如此,亦只较艺一道了。” 嵇荣听得此言,心下暗思,此子形貌仅只十七八岁而已,言语之中却甚是底定,此子貌相亦非身怀绝世武功之态,足下不丁不八,然貌似胸有成竹,百知子亦不拦阻,此中却有何蹊跷不成。思至此处,不由吩咐身边一名帮众前去接战。 帮众得命,跃至詹琪身前,左掌一晃,右掌直击詹琪面门。如此却是甚合詹琪之意,只因他习得西泠阁武功,仅只冰火内罡与飘柳身法两项,如这帮众不先行出招,自己确是无招可出。詹琪见掌击至眼前,化刻成辰即可施出,这掌竟然似一分一寸向自己击来,随即足下踏宫位,绕过对方掌势,右掌随意挥出,仅用五成功力在这帮众胸前一按,瞬即退开一旁。 几分而已。然这帮众胸前一阵痛楚,已是退出五尺之外。嵇荣一见,吃惊非小,料想这帮众虽非一流高手,在帮内也算武功出众,怎料仅只一招就被对手击中,这实是匪夷所思了。 荒山派虽非名门大派,亦是渊源已久,武功招式亦是以狠辣著称,注重实用。原来这荒山派本是东汉末年董卓手下搬山将军王?|创立。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奸臣祸乱朝纲。 这董卓本是出身一县尉之家,幼小即孔武有力,外貌忠厚,内藏奸诈。又加之其家地处陇西与匈奴交界之处。彼时外族常受歧视,当地人并不愿与他辈结交。然董卓却是虚心交结。匈奴几位头人曾到其家看望于他,董卓竟是杀掉家中仅有之牛以待客,此事令几位头人甚是感动,是以返回领地后,竟命人送与董卓千头牛羊。 董卓能与异族交结一事传至朝廷耳中,给事中张芳将董卓带入朝堂,由此平步青云。后又有大将军袁绍欲借董卓之力除去阉党十常侍,董卓将计就计进入都城,由此权倾天下,竟受九锡之封赠。 董卓进得都城,一番烧杀抢掠之后仍不尽兴,只命王?|领搬山将军衔前去开掘汉殇帝、哀帝、平帝与何皇后陵墓。东汉末代虽是国力凋敝,然事死如事生之念仍是根深蒂固,是故所得甚丰。世人皆以曹操摸金校尉为盗掘墓穴之祖,实则不然,这董卓搬山将军更是较曹操摸金校尉早了五十余年。 董卓独掌朝政之后,一意孤行,又有吕布从旁保护,甚是得意忘形。竟是把持皇帝废立,欺压文武大臣,强迫士人名士如蔡文姬之父蔡邕等入朝为官。然终行不义必自毙,司徒王允以挑拨离间之能,于万岁坞至长安城路途之中,激迫吕布刺死董卓。董卓尸身于长安街头点燃三天三夜,竟连九十高龄老母亦是身首异处。 董卓丧命之后,搬山将军王?|带领补下三百余人一路西行南下,寻得这荒草山扎下营盘。后经三国两晋南北朝,乱世征战长达四百年之久,只因这四百年间未有天下共主,是以王?|和部下才得以在此休养生息,日益壮大。 时至今日,仅以盗掘古墓为生,却未有遗祸当地百姓之害。此番劫得万一点母女,原只为讨那神农汤于帮主解毒。 荒山派帮主仍以搬山将军自号,此人姓梁名纯生,自从接掌荒山一派亦只以祖宗留传之技艺教习帮众。五月之前,因盗掘一大墓竟引至身中剧毒,百般调理终不见效,是以帮中顽石堂堂主一缕青烟嵇荣方才想到截取万一点神农汤,以解帮主身中之毒。 詹琪自是不知其中由来,是以击退一名帮众之后,凝伫原地,脸上仍是微笑不语。嵇荣截取神农汤心切,料想不打发了此人,那神农汤休想到手,是以,挥手示意,命身旁四人与自己同时出手。四人领命,分东西南北四相同时向詹琪攻来。 詹琪虽是身俱冰火内罡与飘柳身法,终是毫无应敌经验,单人独斗自是不虑有失,然此刻见四人同时攻来,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匆忙之间飘柳身法施出,从四人包围之中拔地而起,即将落地之时,一股掌风自身后袭来,避无可避只见,竟是应承了嵇荣一掌。 嵇荣一掌击中詹琪,只见此人身形连晃,瞬即向前扑出无步有余,方才站定身形,然回首之际,脸上仍是笑意融融。只缘嵇荣掌风及体,詹琪冰火内罡自出反震之力,詹琪功力虽比嵇荣深厚有余,然竟是经验浅薄,是以并未以反震之力击伤嵇荣。 嵇荣见一掌击实,掌中所感并非毫不着力,亦非坚硬如铁,然此人却是毫发无伤,心下暗道不妙。是以,眼神示意帮众故技重施,重行围定詹琪身形。待众人再次出击,詹琪何等天资聪颖,此刻已有破敌之计。只见他待四人掌风袭出,将飘柳身法御字诀使出,身形飘飘扶摇而上,掠过众人头顶丈余,身形急速一转,头下脚上向嵇荣袭去。 嵇荣未了有此,即刻出掌封迎,詹琪化刻成辰功力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待嵇荣已无可换招之时,轻轻伸出一指,运出内力弹向嵇荣防风穴。嵇荣只觉全身一颤,然并未有何其它反应,詹琪仍是微笑不予进击。 詹琪拦阻荒山派一众之时,百知子轻抚爱女秀发,与万一点言说过往。只因他已识得詹琪功力,是以并不担忧双方对敌。百知子与万一点将过往情形诉说一过,其间不免涉及东穷帮主公长鹏传出万一点死讯与药王并未收悉百知子书信之事。万一点自是愤怒的紧,然百知子却是笃信不疑,只道好友公长鹏消息有误而已,然那书信之事日后遇到公长鹏却要问个端详。 百知子与万一点诉说过往,于妙儿依偎在乃父身侧,眼神却是不断瞄向詹琪,见詹琪被嵇荣击中,不由心下担忧,只催促父亲前去助战。百知子见其情景,心下暗想,一别十年,女儿长大了,见了如此年轻豪侠自是有些不同。然好在詹琪却也是人中龙凤,如与此子成就姻缘,亦是美事,我日后倒可撮合一番。 想至此处,不免哈哈一笑,口中言道,“女儿长大了,却已是知道关心旁人了。”言罢又是哈哈一笑。一旁万一点见百知子十余年来仍是不改无羁之态,开言道,“父女刚刚重逢,既是口风之中冷嘲热讽,成何体统。”言语虽是责备,然语气之中却无丝毫不悦之情,倒是于妙儿一张俏脸面红过耳。 百知子并不怠慢,足见用力,纵身至嵇荣身前,拱手一礼,口中言道,“嵇堂主请了,在下百知子于玉申,散花仙子万一点乃在下妻子,如有任何过节,俱可向我招呼,您意下如何。” 嵇荣听闻面前之人竟是武林十大家之一的百知子于玉申,且那散花仙子万一点又是百知子妻小,心下料想如欲取得这神农汤却是难了,刹那之间,不由心思一转,听闻这百知子乃是极侠仗义之人,若我将他等引至山上,或可设法再取神农汤。是以言道。 “久闻百知子大名,今日得会荣幸之至。然我等拦截万女侠,亦非无因,此地竟非待客之所,几位随我山上聚谈一番,可好。” “固所愿也,未敢请尔。既至此地,山上拜望荒山派各位高人又有何不可。”言罢,挥手示意詹琪、万一点和于妙儿,即刻随了嵇荣向山林深处行去。 第三十章 重渊以育鳞 荒山派门户所在并非荒山野岭,反倒是林木葱郁,遮天蔽日。詹琪等一行人跟随一缕青烟嵇荣向山内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望见一道门户。左右两侧各有三株巨松,高约五丈有余,中间貌似砍去了几株树木,才成了一条通道。 嵇荣行至巨松之下,仰头向树顶之上言道,“哪位兄弟当值,向内通报一声,就讲百知子于玉申等四人大驾光临。”树顶之上有人应声道,“是了,请嵇堂主入山。” 百知子等四人不由齐向树顶望去,原来这巨松不只装点门户,却亦是荒山派之?望关口,如此看来,这荒山派确亦有心思缜密之辈。此刻嵇荣已是伸出右手,做速客之势。百知子回首望了一眼詹琪,遂即领先行去。 巨松之内山道并不陡峭,亦不很长,行了约莫一箭之地,已至一座大殿之前,其形制貌似与三官庙相仿,殿前五级青石台阶,左右各有一对石狮,此狮筋骨毕现,双目圆睁,一双前爪深市修长,就连指尖五爪亦是逼真,想来一对石狮应是金代遗物。 进得殿内,只见殿中甚是宽阔,最前方为一座三尺高台,俱是青石累成,白浆灌缝,台上一张桌案,案后一把交椅,想来此处乃是荒山派掌门所处之处。台下并排两列交椅,每张交椅之间摆放一茶几,此处既是堂主和荒山派下属所处之处。殿内四壁亦是罗列两排多宝阁,其上陈列杯瓶玉石等器物。 待百知子等四人行至殿中,嵇荣在殿门处点手唤来一名帮众,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亦是进得殿来,拱手一礼,请百知子等在客位稍坐。约莫一盏茶时间,殿前传来脚步之声,领头之人瞬即步入殿中。 为首一人身形瘦小,约莫只有五尺来高,此时乃是初秋季节,虽是深山略寒,此人却已穿起了棉衣。面黄肌瘦,双目无光,嘴唇青紫,行走之间似有不适之态,左右两侧各有一年轻男子搀扶在旁。 此人身后三人却是气宇轩昂,俱是身高八尺,浓眉阔目,走路生风。待领头一人步上青石台阶,在桌案之后坐定,方才在台下交椅主位之前站立。只听那满面病容之人开言道,“闻知百知子于先生到此,本座本应迎候于迎客松之处,然病体沉重,有心无力,就请几位堂主代为谢罪吧。” 以一缕青烟嵇荣为首,连同另外三人俱是深深一揖,这却使得百知子不由一愣。这原本欲劫持万一点之荒山派众却又为何前倨后恭。然见对方甚是有理,自己亦是不便唐突,随即亦是拱手一揖,以示还礼,礼后双方落座。 只听那满面病容之人言道,“本座乃是荒山派掌门搬山将军梁纯生,顽石堂堂主嵇荣想必于先生已是见过,这三位亦是我派中三位堂主,巨松堂堂主康坤,掘地堂堂主韩先良,鸡鸣堂堂主褚玉秀。”百知子对荒山派虽是知之不详,然却总有一些印象,是以并不吃惊。一旁于妙儿倒是第一次听说这奇怪的名堂,不由笑出声来,接言道,“这名号甚是有趣,那鸡鸣堂岂不是鸡鸣狗盗之堂了吗。” “休得无礼,小孩子家休得插言。”百知子料想这荒山派本欲劫掠万一点母女,此刻切不可因了一两句戏言节外生枝,是以高声呵斥于妙儿,那于妙儿亦是并不在意,只是吐了吐舌头,不再出声。想来此女必是活泼好动,直来直往之人。 “无妨无妨。”梁纯生并未动怒,却是继续言道,“嵇堂主多方打探万女侠所在,今又于山下冒犯百知子,实是为我这久病之人。”言之此处,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百知子心知此中必有缘由,只缘这荒山派看来并非不通情理之辈,是以接言道,“于某进得殿来,见贵派并非蛮不讲理,反是待客有道,是以心下疑惑,还请掌门道出缘由,如于某可进绵薄之力,自是不会推脱。”未等梁纯生接言,百知子又言道,“还未向帮主介绍余下诸人,失礼失礼。此乃拙荆散花仙子万一点,那胡言乱语之人即是小女于妙儿,此子却是当年只手独擎天詹璇之后人詹琪。”听得那詹琪竟亦是武林十大家之后,梁纯生自是不免又客套一番,方才言说荒山派又来,遂即讲出自己起一段遭遇。 搬山将军梁纯生自接掌荒山派以来,恪守祖训,传授帮众搬山卸岭技艺和武功,且严令派众弟子不可骚扰百姓,只是以祖传技艺攫取财富,如欲周遭百姓生活不济,还会施舍一二。半年之前,梁纯生出山访友,行至徐水地界,偶见一石碑,上水掘重渊以育鳞,不由大吃一惊。此碑形制古朴,虽已残破不全,亦是可见质地极佳,年代久远。 梁纯生是以向当地众人打探得知此石碑出自徐水向东十余里一片荒山沼泽之中。只缘梁纯生自幼在荒山派习艺,对历代碑文出处知之甚详。此碑文乃是魏武帝曹操生前自行撰写,请名家勒石,只道百年之后将此碑立于陵墓之外石翁仲之旁。此事魏书记载甚祥。 曹操一代奸雄,百年之后竟是立疑冢七十二座,以防后人盗掘陵墓。试想此刻梁纯生得见此物,岂不欣喜欲狂。亦是他艺高人胆大,亦有经验老到之优,是以并未传书帮众,只道自己先行探个究竟,再命帮众前来亦是无妨。是以这梁纯生问明所在,独自前往。 来至荒山沼泽之处,梁纯生观风定影,一到向东,山地倒也平常,无非极尽曲折,然山脚之下却是一片土地,与周遭山势极为唐突。且左近俱是顽石,此处湿滑土地却又何来。思至此处,梁纯生不免心下犹疑。遂即随手捡拾一方山石投向土地中央,谁料此石瞬即不见,想是沉入土中。 梁纯生此刻方知此乃沼泽之地,如陷入其中自是性命不保。然沼泽前方却是约莫十余尊石人石像,这岂不就是石翁仲吗。料想陵墓就在眼前,梁纯生岂会入宝山空手而归。是以他在沼泽之畔伸手探查,这土地并非滑不留手,却是略有泥泞而已。 梁纯生站直身形,提运内功,足尖点地,纵起约莫一丈五六,身形一拧只向沼泽对岸略去。孰料背后突有破风之声,一点亮光袭向脑后,这梁纯生虽是盗墓为生,然武功技艺亦是不弱,听得脑后金风,身形略顿,缩颈藏头,避过暗器,然身在空中却是难以再次提聚功力,一道身影只向沼泽之中落去。 梁纯生落在沼泽之内,全身下沉,刹那间竟是没顶之灾。好在他自幼习学荒山派武学,此派出身盗墓,是以对这气息学问极为在意。是以,梁纯生落至沼泽之内已运起闭气之法,料想在此中忍得一时半刻自是无虞。 梁纯生身形不住下落,约莫三丈有余,忽觉脚下已着实处,这沼泽之中势必不可睁开双目,他只得变换身形,俯下身来,用手摸索。探查了约莫一丈方圆,方觉手中触得一物甚是坚硬,且有别于土石之坚。 须知梁纯生身处沼泽之中,口不能吸,目不能睁,欲探明此为何物势必登天。然此人毕竟身经百战,此刻仍是处变不惊,继续摸索。在这坚硬之物前方约莫三尺之处,竟是隆起一座类似石屋之所在。梁纯生心下大喜,暗道自己莫非因祸得福。是以反身甫又行至坚硬之物旁侧,用力敲砸。耳中竟闻得一声闷响。 沼泽之中穿行甚是困难,梁纯生闭住气息已有两刻有余,身形极为疲惫。然此刻上天无路,只可求得这入地有门。随即又向那石屋之处钻去。这石屋建造甚是精妙,两侧斜坡将沼泽分流而去,是以斜坡之下并无流土。那一声闷响却是门户洞开之声。 梁纯生摸索至石屋斜坡之下,陡觉流土有下流之势,料想石屋之中必有空间,非如此这流土又流向何处。是故不再犹豫,亦是随着流土滑行而下。石屋之下空间甚是宽阔,梁纯生落入此中瞬即睁开双目,解了屏气之法,只觉此处似有气息流动。 梁纯生自怀中掏出火折,火光之中细察动静。只见那流土入得此屋竟是直落向后方一深洞之中,前方却是一条极窄甬道,顺势行去,约莫二十余丈却是一道石门。开启门后自来石,梁纯生即是已入陵墓。 孰料陵墓之中并未见黄肠题凑,殉葬珠宝等物,只是空空如也一座石室。梁纯生逡巡已过,方知此处仍是曹操七十二疑冢之一。然原路已段,如何返回地面,却又为难起来。好在他多年研习本派秘录,知晓造陵之人俱会留得出路。是以仔细探寻室中各处,终在南侧犄角寻得一方一尺长宽之石撅,触动之下,略有所动。 梁纯生双掌用力,石撅不住向外滑动,一方尺余洞口随之而现。他此刻求生心切,瞬即钻入其中,洞外却是漆黑一片。梁纯生继又燃着火折,见自己处身在极为狭小之空间之内,只得左敲右打,听得音声并不沉闷,足见周遭并非坚固,是以运足功力击向石壁。此壁应手动开。外界已是夕阳西下。 原来这疑冢设计的亦是巧妙,甬道向上倾斜,出口竟是十几尊石翁仲之一。出得疑冢,梁纯生自是失望已极,原想是魏武帝曹操陵墓,未料想却是疑冢,且自己险些命丧其中,又忆起落身沼泽之前有暗器袭向自己,料想此刻敌踪已杳,周身泥沼,实是得不偿失。 梁纯生正欲返回来路,眼前一枚铜针插在一方石土之中,不由俯身捡起,料想此物即是袭向自己之暗器,倒要仔细保存,暗中查访何人暗袭于己。收拾妥帖,行至沼泽边缘,梁纯生又是大吃一惊,原本之沼泽竟是下落一丈有余。略一思之,方才知晓这流土必是已落入石室之内深洞之中。 梁纯生越过沼泽,回转店方,直至月余之后返回荒山派门户俱是无恙。孰料四月之前,突有所感,周身不畅,功力亦是不能提聚。派中鸡鸣堂主历来掌管医卜,默查脉息之下竟是瘴毒入体,又有地底空屋常年封闭之郁浊之气。只因此毒并非何人炼制,是以并无专门解药可解,百般无奈之下听言神农汤可解百毒,是以探查万一点踪迹。 时至此时,百知子亦是明了前因后果,不待梁纯生开言,已是转首望向万一点,那散花仙女果然亦是女中豪侠,瞬即自怀中拿出神农汤,行至梁纯生案前,向其面前茶盏之中到处几滴。口中言道,“即是取这神农汤救命,你又非为祸武林之辈,只需直言,何必效那无形之人。”言毕,又是转回座处。 梁纯生自是感激不尽,百知子此刻言道,“那铜针可在帮主身边,借某一观可否。”梁纯生闻言,自怀中拿出一根铜针,交至百知子手中。见得此物,百知子不由愣在原地,竟是发起呆来。 第三十一章 荒山派来归 百知子于玉申手中拿定铜针,心下不由疑惑。此物与当年桃花居中冷月轩三名刺客所用之物形制相同,俱是三分长短,纯铜打造,然那徐水流土之中魏武帝曹操七十二疑冢之一与冷月轩又有何关联,如无关联,那等偏僻之处又怎会有使用铜针之辈现身。 想至此处,百知子将铜针交于身侧詹琪。詹琪接过铜针,仔细端详一过,此物却与孤领二杰所用之物相同,以此针在与孤领二杰身份互相印证,在徐水流土阵暗袭梁纯生之人确属冷月轩一脉。如此看来,自己得暇必至徐水走上一遭。 见百知子与詹琪不住细观一枚铜针,梁纯生不免开言问道,“于先生莫非知晓此物来历,是以才如此端详。” “我叔侄二人曾经两次见过此物,那使此暗器之人俱属同一神秘门派,然门派之主亦是早已殒命十年之前观玺会,是以我心下仍未能断定此派大致情形。”百知子答道。梁纯生听言百知子并未说明此门派来历,是以并不追问。 此刻,于妙儿听言詹琪与父亲叔侄相称,不由凑近詹琪,低声言道,“你既是我父亲侄儿,就算是我的兄长了,你我兄妹相称倒也便当,是不是啊,詹琪哥哥。” 这音声入耳香甜,詹琪不由脸上一热,亦是低声应道,“如此更好,小兄江湖阅历浅薄无比,还望贤妹多多提携是幸。”“你说话怎这般文邹邹的,什么提携不提携的,你有麻烦我自会助你。”于妙尔答道。 听得身后两小窃窃私语,百知子虽是心下暗喜,然于荒山派门户之内做此私语之态,却是于理不合,是以转头低声喝止二人。于妙儿倒也满不在乎,却是詹琪唯唯应是。 顽石堂堂主一缕青烟嵇荣见散花仙子万一点已将神农汤赠与帮主,此刻却是急急言道,“帮主且将那神农汤饮了,已解多日之厄,其它事态稍后再谈,亦是不迟。” “正是此理,帮主又是劫掠,又是商求,我将那神农汤亦是给了你,此刻却又为何不饮。”听万一点言语之中,貌似对荒山派派人劫持于自己之事仍是心怀芥蒂。搬山将军梁纯生岂有不明之理,是以勉力立起身形,对万一点深深一揖。口中言道。 “我派中人劫持万女侠之事,我深表歉意,且得蒙女侠慨赠神农汤,心内自是感激不尽,方才之事还望女侠见谅。”言毕又是深深一揖。 见得荒山派掌门语气如此谦恭,万一点心中之怒已消了大半,是以抱拳一礼,算是还礼,口中不再言语。百知子在旁见此情景,亦是心下满意,转头对万一点劝道,“贤妻勿怪,这梁掌门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即已赔礼,你也不必再计较了可好。” 万一点听百知子亦是从旁打过圆场,心下亦是不再挂怀,只是催促梁纯生将那神农汤饮了,尽速解除瘴毒之痛。梁纯生自是晓得,举杯饮尽神农汤,坐在交椅之上兀自调息。 约莫一刻时光,梁纯生额头之上尽是黄豆粒大小之汗珠,汗水竟成灰黑之色。身形虽是坐于交椅之上,却是左摇右晃,眼见便有跌倒之虞。一缕青烟嵇荣向另外三名堂主使一眼色,一并跃上青石台阶,疾行至帮主身前。 四人俱是伸出手掌,分按胸前四处穴道,运出功力帮助梁纯生运功逼毒。此刻排毒正在紧要关头,有外力相助,可谓事半功倍。百知子见此情景示意詹琪前去相助,熟料,梁纯生痛呼一声,口中吐出一缕鲜血,身形随即**地面。 四名堂主收住功力,遂即扶起梁纯生。搬山将军甫一起身,瞬即一掌直袭一缕青烟嵇荣,掌风未出,人已昏死当场。众人见此情景俱是一头雾水,那嵇荣言道,“请三位兄弟速扶帮主回房修养,我且安排帮众招待几位贵客。”言罢,转身行出正堂。 三位堂主扶了梁纯生回转卧房,百知子亦是示意詹琪等随同前往。只缘梁纯生昏迷之前一掌挥向嵇荣,此事甚是蹊跷,以百知子阅历自是察觉有异。詹琪虽是初出江湖,然那一掌亦是令其深疑其中另有深意。 众人将梁纯生在卧榻之上安置已毕,万一点行至近前,手搭脉腕,忖思良久,遂即用眼神向百知子示意也来把脉一番。百知子自是知晓妻子心意,即刻手搭脉腕,顷刻之间,心下已明了七八分。 百知子运起密音传语之功,詹琪只听耳边百知子音声言道,“你且去助梁掌门一臂之力,他此刻瘴毒虽解,然体内真气貌似为外力所伤,情势甚是危殆。且料想这荒山派堂主之中未尽是忠良之辈,未可让那三名堂主再行为梁掌门运功。” 詹琪听得此言,自是知晓叔父百知子另有深意,随即行至梁纯生卧榻之前,运起冰火内罡,为他推宫过血,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梁纯生悠悠醒转,睁开双目打量眼前众人。 百知子方欲上前开言,只听梁纯生断断续续的言道,“有劳这位小,小兄弟了。此刻,我,我已瘴毒尽,尽解,如不揣冒昧,还,还望几位,在此,在此盘桓一晚,明日,明日再叙可好。” 此刻詹琪亦是明了他必有惊人之语,只是眼下无力详谈,是以望向百知子。百知子微一颔首,几人决定在此暂住一晚,待厘清荒山派之中事态再定行止。 晚间自是盛排筵宴,三名堂主对百知子詹琪等四人殷勤备至,然那百知子却时刻示意其余三人万般小心。宴席终了,众人各自回房安歇。诡异之处却是自嵇荣离开正堂之后再未露面。 次日清晨,众人梳洗已毕,草草用过早饭。一名帮众行至百知子房门之前,轻叩门扉,低声言道,“敝派掌门有请几位贵客前去叙话。”听闻此言,百知子行出房外,略是询问梁纯生病体如何,遂即唤了展期等人随此帮众向梁纯生卧房行去。 进得房来,见梁纯生仍然卧于榻上,面色较昨日略见红润,眼神之中光彩渐生,料想这**之中必是行功不辍,是以今晨既有气力与百知子等人一叙详情。 “本座病体略有好转,本该去于先生住处详谈,怎奈此事重大,不欲外人知晓,是以请各位来至此处,多有得罪。”梁纯生边言边欲立起身形。百知子急行几步,将他安于卧榻之上,随即答道,“梁掌门切勿客套,尽速言明详情,你我再定作为。” 梁纯生亦是不再客气,缓缓言道,“昨日我行功之时,本已功行圆满,瘴毒排出体外。突然之间四股真气行入体内,其中三股真气却也无妨,自是助我体内气息运转,然那自肾盂穴涌入这真气却是窜行而上,直奔泥丸穴,唯因此,我才行功半途而废。待我看清此力乃是嵇荣所发,是以一掌击出,无奈力有不逮,昏厥过去。” 百知子听言,与自己心内料想如出一辙,是以转头望了一眼詹琪,开声言道,“掌门突袭顽石堂堂主必有因由,是以我才请詹琪出手相助。然嵇荣不知是何来头,又为何突施辣手,此间未必无有误会,掌门还应深思熟虑。” 詹琪听闻二人叙谈竟是有关派内一堂主,是以运起冰火内罡,凝神静听周遭动静,待确定方圆二十丈之内未有人踪,方是开口言道,“料想那一缕青烟嵇荣必不是贵派出身,不知此人来历掌门可见告否。” 梁纯生答道,“公子所言极是,此人于七八年前投入我派,只因办事严谨,侍上以敬,待下以宽,武功亦是不弱,示意我才名他做了顽石堂堂主。此后亦是行事周全,未见半点可疑之处,派中弟兄俱是称赞有加。” 百知子听得七八年前此人即入荒山派,此时间与冷月轩对只手独擎天詹璇突施偷袭相仿,两者之间是否有何联系。只听于妙儿在一旁言道,“那嵇荣鹰鼻鹞眼,我仅一见既无好感,果然是个叛徒。” 此女心直口快,梁纯生并不介意,然却未好接言。百知子又是登了她一眼,示意噤声,于妙儿只得在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了,遂即静听众人言语。 只听詹琪问道,“梁掌门即已与那嵇荣相处许久,可曾见得不合情理之举动,亦或其它可疑踪迹。您该忆起昨日叔父言及铜针之事,如前因后果相合,此事却是大为不妙。” 百知子接言道,“詹琪所言极是,那铜针如不出意外本是冷月轩惯用之物,在徐水遇袭,返回派中身中瘴毒,见我等见赠神农汤又突施暗袭。如此看来,此人莫非与那冷月轩有何关联。”百知子略一停顿,瞬即继续言道,“我这贤侄是只手独擎天詹璇后人,想必掌门已知,然他却另有一段遇合,此刻亦是该于掌门言明。” 百知子即将詹琪如西泠阁习练文事武功,如今出山历练,待日后再窥玄剑秘奥,创立西泠派之经过言说一过。梁纯生在旁听得仔细,于妙儿更是睁大一双妙目不断瞧向詹琪。直弄得詹琪哭笑不得。 梁纯生闻听百知子言毕,即又对詹琪另眼相看。只缘昨日詹琪内息入体,自己既已察觉此子功力之深厚实不可测,又闻得他即是玄剑传人,后将力挽狂澜,拯救武林苍生,且不燥不狂,温文尔雅,是以不免又多了几分敬意。 詹琪见众人俱是望向自己,只得开口言道,“叔父抬爱,那玄剑之秘,西泠一派还遥不可及。以目下形势判断,掌门对那嵇荣还有何事可以见告。” “昨日我亦命我派三位堂主暗中查探嵇荣行踪,然一无所获,想必他自知行踪败露,已是远走高飞了。然约莫三四年前,派中众人于大巴山麓发掘一处陵墓,谁料墓中机关甚是繁复,竟令我等兄弟困于流沙之中,最终脱困而出时周身俱是沙土,是以沐浴只是,我略见得嵇荣后颈处貌似有一力字。” 听得此言,百知子与詹琪对视一眼,心下已是了然。此人必亦是冷月轩奸细。可见这冷月轩实力之强,祝融村中有孤领二杰,荒山派中有一缕青烟嵇荣,谁知他派是否仍有奸细,照此看来,此事必当如此。 见百知子和詹琪俱不言语,梁纯生继续言道,“想来诸位已知底细,料想仍是脱不了冷月轩之干系。本座忝掌荒山派门户,却令奸细处于身侧,实在汗颜得紧。即是詹琪小侠原属玄剑传人,日后扫灭江湖狼烟之时,如需本派助力,本座决无二言。” 詹琪见梁纯生如是言讲,料想他意已决,是以并不谦逊,直言道,“日后剿灭武林祸患实为我辈江湖人之共举,待得时机成熟,我等戮力齐心便是。” 百知子见荒山派亦是决心同仇敌忾,心下高兴不已,不由劝道,“我叔侄曾于祝融村中见得类似情形,是以掌门仍需时刻提防为妙。”言毕,双方又互道珍重,梁纯生直命三位堂主将四人送至山口之外,方才拱手作别。 詹琪率先问道,“叔父欲何往,今至重阳仍有月半时光,倒也不急。” “我与妻小一别十年,且与药王他老人家亦是久未相见,我欲返回药王谷,待时刻将至再赴南天。此刻江湖之上恐是步步危机。贤侄如无它事,亦可随我一行。” “小侄虽欲前往,然此刻亦是想趁重阳之会时刻未至,先行返回故里,一探故园,亦是祭奠家下众老小。”詹琪答道。百知子亦是知晓他心意,是以并不勉强,两人约定重阳之期南天再会。 只是于妙儿一双大眼睛竟似雾蒙蒙的,望向詹琪,犹似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万一点在旁言道,“日后时间长的很,又岂在朝朝暮暮。”此言一出,两小俱是脸颊一红,于妙尔率真一惯,大声言道,“记得想我。”詹琪脸上又是一红,不由答道,“是。” 夫妻二人听得两小之言,不由俱是摇头大笑,料想对这詹琪甚是满意。 百知子携了妻女返回药王谷,詹琪取道向北,直奔洛阳之殷墟,谁料此刻詹府与药王谷已是另一番景象。 第三十二章 繁华擎天府 詹琪别过百知子于玉申、散花仙子万一点和于妙儿之后,一路向北而行,一路之上倒也风平浪静,沿途风光亦是赏心悦目。詹琪愈向北行天气愈是凉爽,不觉已是秋意渐浓。 洛阳殷墟自古即是富庶之处,巨商大贾自不必言,即便是武林豪客家底殷实者亦是在此建宅而居,取大隐隐于市之说。只手独擎天詹璇倒并非如此,只是世代祖居此处。八年之前灭门惨祸,詹琪即是随了百知子白西风等作别殷墟,此刻重返家门自是心中忐忑。 八年之前家园一幕重又浮上眼前。詹琪只记得房倒屋塌,满目狼藉,四处焦烟,俱是烧灼之后痕迹。转眼间八年一过,自己已是西泠阁传人,又念及乃父当年严命不准习武,只以文事为重,不由唏嘘不已。 詹氏家园本是自祖上世代相传,料想不会被官府收回,然八年之中却无人打理,必是荒烟蔓草,凄凉已极。自己即已回归殷墟,正该趁此时节打理一番,已是作为自己安身立命之所。即便日后传习玄剑之秘,亦可以此作为根基所在。 思至此处,詹琪不由脚下疾行,一路直奔擎天府行去。这擎天府本在繁华之处,然行至眼前,却与詹琪所料大相径庭。只见一片院落高低错落,院内亭台楼阁尖顶在远处即可见得,近前起脊门楼两侧对称,俱是雕刻了万福图和九紫莲花,两扇黑漆大门紧紧关闭,角门开放,回事房管是处一应俱全,即便门口春凳亦是油的光亮。隐约可见门内两名家人打扮之中年人甚是悠闲,正自说着闲话。 詹琪不由大吃一惊,当年灭门惨祸之后,全家大小均遭不测,自己又是家中独子,八年来一直在西泠阁学习文武,又有谁会重建家园,且观此眼前景象,规制似乎优于从前。 詹琪本欲行进宅中一问究竟。只缘他自出山遇得百知子后见识增长颇多,是以并不急于鲁莽行事。如进得宅中,此宅已是易主,自己又如何自处。是以詹琪只是故作悠闲在宅院四周逡巡一过,然即转身离去。 一街之隔是一座茶楼,名唤畅春阁。此处却是一座清茶馆。所谓清茶馆即是只贩卖茶水,不出售吃食,专供市井之人,外乡来客在此饮茶聊天。詹琪已知这茶馆确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五方杂处,宾朋满座各路信息俱汇于此。 詹琪抬头望去,这茶楼却有三层,料想日常人等必是熙来攘往。且此处距擎天府仅只一街之遥,自己只需打赏了茶博士,能够探得家园消息亦未可知。想至此处,詹琪缓步登上台阶,只向茶楼第三层行去。 找了一副靠窗的坐头,詹琪坐下身形。随目望去,即可见自家一座楼舍屋宇,此刻詹琪真可谓近乡情却,即欲即刻回家,惟愿尚有家人聚居于此,又怕房舍易主,自己身归何处。心下百感交集,外表却是嘴含笑意,一副悠闲之态。 此刻伙计已是走上前来,用搭在肩头的抹布擦过桌案,随即略一弯腰站在站起身侧,热情招呼道,“客官一向可好,看您穿着是外乡人吧,来至这茶楼之上,是要饮杯茶。” 詹琪早知这店伙之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消息极是灵通,是以掏出三钱散碎银两,轻轻放在桌面之上,言道,“我确是外乡远来之人,得遇此处歇歇脚,已是有缘,麻烦小二哥沏一壶大红袍吧。” 伙计见得三钱银子,心下甚是欢喜,须知这三钱银子在普通人家过上半月亦是充裕。又听言这客官要的大红袍,是以即刻答应,转身向楼下行去。不多一时已端来一具茶盘,茶盅茶盏俱全。“客官请慢用,上好大红袍。”遂即转身欲下楼。 詹琪连忙唤道,“小二哥且慢,简谈一二,我倒有些事可否如有闲暇。”此刻正是下午时光,茶楼之内人却不多,又加之三钱银子颇得伙计好感。是以伙计停住脚步,满脸堆笑的问道,“客官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我刚经过前街一座府邸,看来甚是壮观,不知那是何人宅院。”詹琪问道。 “客观说的是那座府第。”边说边用手朝窗外指去。詹琪随伙计手势观看,却是自家宅院,是故略一点头,示意伙计那正是自己所言之处。 伙计见状,开言道,“客观有所不知,那宅邸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十大家之一只手独擎天詹璇大侠的府邸,您看是不是威严得紧。”詹琪听罢心下一鄂,不由继续问道,“小生听说多年之前,那詹大侠业已作古,如今主持偌大庄院的又是何人。” 伙计听言呵呵一笑,言道,“如此看来,您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八年之前这詹府确是惊了一场劫难,可以算是片瓦无存,然只一年光景即重又修建,且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您瞧这院落多气派。” “正是如此,我本是此宅一房远房亲戚,游学至此,本欲凭吊一番,谁料却是另一番景象。小二哥可否见告,此宅目下主人为谁。”詹琪接言问道。 “既然是只手独擎天府邸,那主人自是只手独擎天詹璇大侠了。”闻得此言,詹琪不由挺身站起,竟是双手抓住伙计左臂,尚未开言,只听伙计一声惨叫,詹琪方才明了,自己不觉间内力涌出,这伙计又如何承受得。 詹琪即刻放开双手,脸上笑意更浓,口中不住道歉,“小生鲁莽了,小二哥可好,只缘我出的家门,听家中老人言讲,詹大侠已是西去,讵听得小二哥说他老人家仍在人世,是以不免激动了些,还望小二哥赎罪。”言罢,又自怀中取出二钱银子交于伙计。 伙计又得二钱银子,自是不把那一握之痛放在心上,只是言道,“看公子文质彬彬,这手劲却是大得很。您莫非与詹大侠厮熟,是以如此激动,好在当下客人不多,我就给您详细言说。” 詹琪在一旁点头称是,只听伙计讲说起来。“这詹府当年遭了天火,官府勘验一过,只是将门封了,亦是未作例会,料想詹氏一门算是绝了。谁知没过一年,詹大侠竟然自外乡返回,只道当年遇劫自己出门在外,目下才知家中大祸,是以回乡重建家园。” 听至此处,詹琪不由心下疑惑,当年父亲明明在家,为何言讲出门在外,片刻见到他老人家自是应该问明。只听伙计继续言道,“官府听闻,自是行了方便,自詹大侠返家后不足半年,即建成了此座宅邸,与原先相较,只是不见门额,其它各处俱是有增无减。” 詹琪听伙计言说匾额,方才忆起儿时大门之上却有一方匾额,如今归来却是未见。“那詹大侠重建府邸之后,仍是如从前一般乐善好施,周遭乡亲如遇困厄,俱是出手相助,且詹大侠府邸时常有武林豪客出入,虽不像从前客徒众多,然江湖人亦时常出没。” 詹琪不由又忆起童年时父亲传授弟子习武,自己在一旁读书的情景,一时愣在一旁,只听伙计兀自说的自在,“这来往詹府的武林人行踪甚是奇怪,想那詹大侠身份何等尊贵,然这来府拜望的却俱是些无名之辈。” 詹琪听得伙计一番解说,心下已是忍耐不得,亟欲赶回府中,与乃父相聚。是故茶也未饮,站起身形,即刻向詹府行去。只留下伙计满头雾水的看着他的背影。 詹琪行至府邸之前,径直向内院行去,门房之内一名中年男子拦住去路,开言问道,“公子何人,来此何干。”詹琪只是一时激动,此刻忆起自己离家许久,模样与童子之时差异极大,且家园重建这家丁自是不识得自己。 詹琪拱手一礼,满面笑意的言道,“烦劳尊管知会本宅主人只手独擎天他老人家,只言詹琪求见即可。”门房听得詹琪之名,全身一僵,瞬即笑容满面的抓住詹琪双手,“原来是公子回来了,您且随我来,老爷正在书斋。” 詹琪一见门房知晓自己之名,料想父亲日常亦是与家人提及。穿过前堂,中院甚是幽静,东侧一排房屋雕梁画栋,气象威严又不失书卷之气。詹琪忆起此处原是父亲客徒之所。门房行至院中高声喝喊,“老爷,公子回来了。” 只听房内应了一声,随即一名年约五旬之男子行出屋来,此人正是只手独擎天詹璇。詹琪此刻已是泪流满面,慌不迭疾行至詹璇面前双膝跪地,手臂紧紧搂住双腿,痛哭失声。詹璇微微一愣,双腿僵直,双手略显手足无措。 略一定神,詹璇伸手即刻将詹琪拉起身形,詹琪即又扑在父亲怀内。詹璇亦是左手轻怕詹琪后背以示安慰。良久,詹琪收住哭声,抬起头望向父亲,只见詹璇亦是双目泛红,然面容之上却无悲凄之意。 “自那日您将孩儿送至树屋,这一别八年,您可还好。孩儿想煞您了。您又怎的脱身火海,重建这府邸的,我娘和家人又如何了。”詹琪见得父亲,自是动情的紧,瞬息之间就问出了许多问题,然那詹璇面无表情却未察觉。 詹璇深深望向詹琪,沉吟良久,终是开言道,“我儿甫自归家,你我父子一别有年,且到房内详述过往。”言毕拉住詹琪右手,向书斋之内行去。父子落座,方听詹璇言道,“当年遭逢变故,我料想你却已是魂归阴曹,谁料还有相见之时。” “全赖当年父亲将我送至树屋,否则亦是命难保全了。甫返家园,我见宅院更胜从前,是以未敢轻入,只怕房屋已是易主,遂至茶楼之中,又伙计言说那重建宅邸之时只道外出才归,这又是何道理。”詹琪不由将心中所惑和盘托出。 詹璇答道,“对外虽言天火焚家,这事后却另有阴谋,我只言外出未归,却是省了很多麻烦,且此事牵涉江湖是非,向官府言明未必有益。是以这多年来,我只明察暗访,然对手似是极为警觉,至今未获丝毫头绪。” “父亲可知母亲和其他家人仍在人世否,您又如何脱身遁形。”詹琪心下虽是料想母亲已是魂归地府,然终是不甘心,仍欲从父亲口中得以证实。 詹璇常常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言道,“你母亲当年确是身遭不测,已是亡故多年了。为父将你送至树屋,待得重返火场,竟是被一群蒙面人拦住去路,且这蒙面之人个个身手俱佳,为父寡不敌众,竟被一名蒙面人以铜针一枚击中志室穴,当场昏厥,方在醒转,已是断壁残垣,满目焦黑。料想那蒙面人自视甚高,自认已将为父击毙,是以才仅以身免。” 詹琪听了此番言语,又听得铜针二字,不由将自己所知铜针与冷月轩之事言说一过,詹璇听得,微微颔首,“想来你对这冷月轩倒是知之甚详。此刻天色已晚,我且命人引你至房间稍息,晚间为父与你畅饮一番,再行细谈。”言罢,即命家人将詹琪引出书斋。 詹琪只道父亲初见自己亦是有些意外,是以遵命退出书斋。待詹琪行远,詹璇行至前堂,唤来两名家人,只在他二人耳畔低声细语。 第三十三章 有父效鬼蜮 是日晚间,詹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宴,詹琪见状自是十分感动。此前与父亲重逢虽有一些言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然父亲貌似有些冷淡,自己也只好亦步亦趋。此刻见及此景,心下暗道,父亲对自己返家亦是在意得紧,是以才这般大事铺张。 如此盛宴却只有詹璇与詹琪二人,父子相对而坐,一张八仙桌上竟是山珍海味,两人面前俱是一壶花雕,杯盘匙箸俱全。詹琪行至屋中,见父亲已是正襟危坐,急忙双膝跪地,口中言道,“劳父亲久候,孩儿罪过。” 詹璇只是轻声言道,“琪儿请起,只你我父子不必多礼,且坐了也好开怀畅饮。”詹琪闻言站起身形,在父亲对面坐位置上做好。然心中却是闷闷不乐,父亲即便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亦应欣喜才是,为何面容之上甚是暗淡。 詹琪入座,詹璇即刻举起杯盏,口中言道,“我儿离家八年未归,今日你我父子重逢,为父心下高兴得紧,且饮了此杯,我父子二人再做详谈。”詹琪只是立起身形,端起杯盏,亦是言道,“孩儿八年未得在父亲膝前尽孝,今日重逢,不久之后即又赴南天武圣之会,料想父亲亦会前往,孩儿只愿不离父亲身畔,以尽孝道。” 言罢举起杯盏一饮而尽。花雕入喉,詹琪只觉天旋地转,刹那之间身形倒落地面,已是不省人事,房间之外行进两名庄丁打扮之人,抬起詹琪行出屋外。詹璇在旁仍是面无表情,亦是将眼前花雕一饮而尽。 何为鬼蜮,即是一片青青河边烂草丛生之地。山海经记载,这鬼蜮本是一类生物,其害人之行即是含沙射影。相传有人自鬼蜮之旁经过,这鬼蜮会射出一类毒砂,这毒砂中人只会令人皮肤溃烂,直至滥穿而亡,是以鬼蜮伎俩既为含沙射影。 这詹璇瞬即昏倒,绝非无因。缘只自詹琪行去书斋之后,詹璇向家丁交代,只将那花雕之内放入蒙汗药,致使詹琪饮过花雕之后即刻倒地。约莫三个时辰,詹琪悠悠醒转,只觉自身处在阴湿之处,手腕之处更是冰凉彻骨。 詹琪随即高声喊嚷,“我在何处,何人听闻言语一声。”只听四壁传来嗡嗡回声,却是无人言语。此刻詹琪竟是流下泪来。想自己千里迢迢回乡,见到父亲本是欣喜若狂之事,然如今身陷囹圄,要么父亲已是身遭不测,要么是父亲授意如此。既是天资聪颖,詹琪仍是猜想不透其中关节。 此刻,牢笼之外,一灯如豆,一名男子缓步行入牢中。詹琪见得此人,不由惊呼出声,“父亲,孩儿即是有千般错,还请父亲大人明示,何故效此。” 只听詹璇冷冷一笑,开声言道,“你之作为我已尽知,然你降服孤领二杰,又逼走一缕青烟嵇荣实是与我心意不和,是以才拘禁于你。” 詹琪听言,自是不出意外,料想父亲本是任侠仗义之人,怎会与那冷月轩沆瀣一气,且自自己出山以来,在祝融村驱逐孤领二杰,在荒山派驱走一缕青烟嵇荣等事,江湖尚不知晓,此时父亲却又为何提及。 想至此处,不由出声问道,“父亲怎会知那赵氏兄弟和嵇荣之事。” 詹璇亦是自觉口风不密,是以改口道,“此事江湖尽知,为何为父不知。” “即是如此,父亲可还记得您将我送至树屋之时留下一物,此物亦是鸿飞渺渺。”见父亲如此行事,又言道祝融村和黄山派之事,詹琪亦是心生疑惑,不由得问起了当年树屋之事。“为父将你送至树屋,却是将一物件交托与你,须知此物关系甚大,不知此物尽在何处。” 詹琪并不答复詹璇所问,只是继续问道,“父亲可知此物具体为何,孩儿亦是方便作答。”詹琪回想自自己返家之后,父亲之举动,不禁犹疑顿生,是以如此试探问道。 “此物为父自是知晓,然你却已是忘之天外。”詹璇答道。 詹琪闻言,心下已是料定此人绝非只手独擎天詹璇,只怪自己忒以鲁莽。此刻虽是不知内中详情,却以陷入对方圈套之中,只落得脱身不得。想至此处,詹琪亦是冷静下来,痛定思痛,双目望向笼外之人。 “阁下既至此处,又何必藏头露尾,小生已是落入你等算中,此刻更是身陷囹圄,又何不将以往之事对我言明。”詹琪此刻亦是不再将对方称作父亲,而是改易阁下相称。 对方似以明了詹琪之言,并不作声,只是嘿嘿一笑,开口言道,“詹琪,若此看来,你只可做一糊涂鬼,待你魂归西天之时,自会与你那父母相见。”听得此言,此人已是应承自己绝非詹璇,料想他等亦是将詹琪视作笼中之鸟,甚已吐露实情。 詹琪自那人口中证实自己猜想,心内如五雷轰顶一般,料想父亲已是于当年惨祸之中殒命。然这眼前之人相貌与父亲确是一般无二,这又做何解。且此人如非詹璇,又何必耗巨资重建擎天府,即便重建擎天府,此人在此间又有何为。 詹琪只想得头脑晕胀,仍是未有头绪,且那蒙汗药之功尚未完全卸去,是以只向那卧榻之中倒去。此刻,詹璇亦是快步离开这牢笼之中。 自詹璇离开此地,詹琪苦思冥想。自自己出山历练以来,先到祝融村解了刘项两家纷争,探得冷月轩耳目孤领二杰之落脚处,后遇百知子于玉申,得悉前缘过往,再至荒山派门户所在之地,医治掌门搬山将军梁纯生,逼得一缕青烟嵇荣遁走。细细想来,若非冷月轩一脉,又有谁会知晓此中详情。 詹琪又是一转念,想父亲只手独擎天詹璇是何等英雄,又遭当年灭门惨祸,此刻又怎会投效该派之下,千头万绪,千丝万缕,只想得头皮发炸,亦是不明就里。是以只得自**榻之上站起身形,苦思脱困之法。 只见所处之处甚是幽暗,好在有冰火内罡神功,又有微弱光线透窗而过,又加之詹琪醒转已久,是以勉强能够看清这牢笼之内是何样貌。此处并不甚大,约莫有三丈方圆,室内仅只一榻,榻上稻草铺盖,面前一扇栅栏,触手极寒,极似寒铁铸造而成。 突然忆起离山之时,月王曾赠送自己灵泉乳、玄碧丹、寒天散,不由向怀中摸去,好在此宅众人料想詹琪已是瓮中之鳖,是以并不曾搜的周身,是以三物仍在怀中。 詹琪此刻并未有兵刃随身,是以念想斩断面前铁栏必不可行,这方寸之间唯有一榻,四周又俱是条石垒成,如遇脱身势必登天。詹琪只得默思儿时记忆,怎奈搜尽枯肠,对此处亦是一无所知。想当年,父亲仁义为怀,何曾建过如此昏暗之所,料想必是此宅重建之时方才建造。 此刻,詹琪不由想起百知子于玉申。 如有百知子同行,即便是重重诡计亦是无妨。 且言百知子与詹琪别后,陪了散花女侠万一点和于妙儿向药王谷行来。这荒山派所在本在滇北,药王谷却距此处有六百里之遥,路途虽不甚远,然一家三口却是安步当车。路上非只一日,三天之后,终于到得药王谷口。 药王谷系药王一脉世代经营,虽不可言固若金汤,日常亦是门人把守。这药王谷历来每代只传一名入室弟子,然有悬壶济世志向之人却是多如过江之鲫。药王却也并非秘技自珍,凡有登门求教之人,药王亦是并非拒之门外,只是传些药方,令其守门三月而已。 三人到得药王谷入口之处,却仍未见有门徒弟子行踪,心下未免一惊,于妙儿年轻心性,更是开言道,“师爷忒以懈怠,连这门人都不加督导了。”万一点身为药王门徒,自是对此言深感不悦,随即双目瞪向于妙儿。 百知子离谷之前对此处亦是甚为熟悉,此刻已是百思不得其解。三人并不多言,径直向谷中腹地行去。此谷之中种植了各种药草,四季奇花,自是芬芳艳丽已极。然仅行的十丈有余,已见一名弟子打扮之人躺卧花丛之中。 百知子等迅疾行至近前,此人确是丧命已久。闻此警讯,三人心下俱是担心药王钱半两安危,是以足下疾行,沿途之上又见得四五名弟子尸身。百知子心下暗道,照眼前情状看来,这药王谷恐已被对手血洗殆尽,唯盼非那冷月轩所为。 药王钱半两所住之处是此谷腹地之中一座宅院,远远望去极像农家小院。百知子等三人快步疾行,瞬息既至院前。院外草丛之中躺卧一具尸身,百知子行至近前,见此人装束于谷中弟子迥异,是以右掌用力,将此人反转过去,随即扯下此人衣领,一个乱字赫然可见。 自桃花居客栈之始,怪力神三字俱见,如今见得一乱字,料想这乱力乱神乃冷月轩班辈排序应不会错,且自怪而始,功力亦是层层深入,目下只见了轩主乃是神字。思至此处,百知子并不急于将眼前情景诉于万一点,只是领头一跃而入,行至药王所居庭院之中。 此院甚是简洁,对着院门三间上房,左右两侧各有两间配房,万一点此刻已是心急如焚,并不招呼百知子与于妙儿,口中不停高呼,“师傅,您在何处。”身形已是进入正房之内。 万一点进得正房,不由为眼前情景一呆,只见药王钱半两头微垂,双目微闭,面容安详,似还隐含笑意,右手支在腮下,所着夹袍亦是平整,只是对万一点之呼唤并不应声。万一点见师尊安坐于此,心下大安,不由走上前去,口中言道,“师傅,您看谁回来了。” 百知子毕竟多知多晓,伸手即欲阻止万一点前行,然此刻万一点已至药王身前,一只右手已是触及药王左肩,突然之间,一蓬白烟腾空而起,万一点亦是被包裹于白雾之中,瞬即人事不省。 第三十四章 相煎何太急 烟雾腾出,万一点并无防备,是以瞬即倒落地面。百知子和于妙儿见烟雾腾出,万一点倒地,父女二人身形如电向前窜去,未至近前,于妙儿倒是反被百知子拉住左手,跃回原地。原是这百知子博学多知,甫一冲动,头脑之中即刻明了万一点被那烟雾所伤,如此不明就里,贸然前去,未必不被烟雾所伤,是以瞬即拉住于妙儿跃回原处。于妙儿亦是见机的紧,亦只在原处焦急的望着母亲万一点。 约莫一盏茶时间,烟雾散尽,药王仍是呆坐原地,无声无息,万一点亦是倒在地上毫无所觉。见烟雾散尽,百知子料想已无大碍,遂即走上前去,先是一探药王脉息,只觉触手冰凉,想来药王他老人家已是撒手尘寰。甫又俯身探向万一点脉息,只觉触手有力,想来这烟雾仅只*香之类,应是生命无妨。 于妙儿一双大眼之内泪珠滚落而下,只因自小随药王习学药学武功,感情自是很深,见此刻已是天人永隔,心内不由疼痛如搅,双膝跪在药王遗体之前不住流泪。百知子从旁唤道,“妙儿切勿伤心,当下本该先唤醒你母亲,再探查药王他老人家遇害端倪,痛哭流涕,又有何用。” 听百知子如此言讲,于妙儿亦是知晓如此方是正理。便立起身形,行至母亲倒卧之处。于妙儿自幼习学药学,此刻已是根基深厚,是以一探脉息,只觉脉象平稳,并无性命之忧,只以右手拇指在万一点人中穴用力一按,方是自万一点怀中取出神农汤,只将一点灌入母亲口中。 又是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万一点方才悠悠醒转,随即身形用力,跌跌撞撞的扑向恩师药王钱半两,双目之中已是蕴满泪水。百知子在旁搀扶,口中安慰道,“且慢悲伤,你我将他老人家遗体勘验一过,查明因由,设法报仇为是。” 万一点亦觉有理,便三人合力将药王抬至侧间床榻之上。药王面容灰白,唇无血色,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却是并无伤痕。如为外力击伤,当有明显伤痕,如为毒物致命,口唇之间亦应青紫,然眼下药王并非如此,二人左思右想,仍是不得要领。 百知子只得命万一点和于妙儿暂且退出房外,自己却是将药王周身衣物褪去,由头至脚重又仔细勘验一过。怎奈此番又是劳而无功。百知子心下暗道,药王已是亡故,这周身经络已是停止流转,料想即便以内力探穴之法亦是不可行。 无奈之下,百知子为药王重又整理好衣衫,拉过一床薄被覆住,待此间稍微平息,再行操办后事。随即转身行出屋外,只向万一点和于妙儿摇摇头,示意并无所获。万一点不由大感疑惑,只得向百知子言道,“即是药王遗体并无迹象,我等还是在谷内逡巡一过,惟愿他处亦能有些蛛丝马迹。” 二人商议已毕,百知子与万一点分东西两端仔细搜索,独留于妙儿守在此处。药王谷中东西狭长,约莫有四五百丈,南北却是并不宽阔,仅有三四十丈。且此谷不仅地面之上遍植草药,且山壁之上亦是草药丛生。 只缘药王一脉世代传习,深知药草习性,有些药草适宜生长于低矮潮湿之处,亦是有些药草却是生长于峭壁干爽之处。药王谷方是将地利之便发挥至极致。百知子与万一点在谷内反复探查约莫一个时辰,仍是未见任何蹊跷之处,只得重又返回药王所居之处。 原本留在此处观察动静之于妙儿,此刻已是不见人踪。百知子与万一点此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在房屋左近急速找寻,奈何未见任何踪迹。夫妻二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重又返回屋内,在桌案左右坐了,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终是百知子率先开言道,“我看此中敌踪隐现,先是莫名杀死药王他老人家,此刻妙儿亦是不知所踪。以此观来,强敌仍在左近盘桓。”万一点亦是接言道,“如此情景,看来你所料不差,然你我如何区处。” 百知子答道,“这谷内想是另有隐秘之处,尚未为你我所知,不如再入谷中,重新探查,偶有所获,亦未可知。”言毕,拉了万一点即向屋外行去,脚下步法甚是急速。 二人行至屋外,百知子顿住脚步,示意万一点噤声,万一点自是不明所以,一双眼睛疑惑的望向百知子,然脚下亦是跟着百知子向南侧山壁边缘行去。行至山边,百知子寻了一片过人茼蒿,瞬即隐身其中,万一点虽是不明所以,仍是亦步亦趋。 二人在茼蒿之内蹲下身形,从外看来,却是不见人踪。只听于玉申以凝气成缕传音道,“妙儿原只在左近,此刻却是不见踪影,且你我遍寻谷中未见丝毫异象。这谷中之地你我常年所居,自是知晓其中并无机关暗道,眼下料想,如有机窍,亦是必在药王所居屋舍之内。” 万一点听言,深觉有理,亦是明了百知子心意,原是盼望能在自己夫妻隐住身形之后,令谷中之敌自动现形。此刻心下亦是不由佩服他足智多谋。二人在茼蒿之中隐身良久,约莫一顿饭时光,屋中似有悉索之声。 百知子向万一点微一颔首,二人身形急掠落向屋舍南侧窗棂之下,继而凝神静听。许久房内却是再无音声传出。二人不由俱是一鄂,百知子只得用左手食指阴破窗棂纸,眇一目向内观瞧,屋舍之内并无人踪。 二人凝住气息,并不急迫,又是一盏茶时间,屋舍之内悉悉索索之声再起,百知子向内看去,正堂条案之下竟是洞开一户,一名老者身着紫色长衫,躬身低头向外行出。看此人身形并不很高,然却有些似曾相识。 那老者只是探出头来急速扫视四周,迅疾倒退而回洞窟之中。窗外二人见此情景俱是吃惊非小,自己夫妻在此谷中生活二十余年,却是不知药王室内仍有密室,且师尊从未对二人言讲此处,料想是一处不可为外人道之所。 夫妻二人见此老者返回洞中,然这面貌是未曾看清,只得提运轻功,飘身进得屋内,直奔那条案之下奔去。只缘条案甚宽,是以在外侧极难看清机关所在,不得已,百知子只得俯下身形,蹲踞于条案之下。如此一来,机关确是看得清楚。 条案之下墙壁之上本是草灰涂抹,仔细观瞧才得见一细缝跃然目前,如非此等时机,即便平时看到,亦只当做一条划痕而已。百知子左手轻推右侧墙壁,貌似未用力,这暗门缝隙却是随手而开,探头望去,内中黑漆漆一片。 此刻,百知子和万一点极是挂念于妙儿何在,料想定在此洞之中,是以并未多想,先后使出随风飘絮身法向洞中落去,百知子更是将傲啸罡力运至十成,以备不测。 此洞原是不深,未及二丈,即已脚落实处,眼前又是一条甬道,墙壁之上每隔三五丈既有一座油灯碗,此时碗内灯油正自燃烧,甬道之内并无阴森之感。脚下行约十余丈,眼前即现一道门户,实木大门镶嵌铁护花,外面一道铁栓并未关闭。 百知子与万一点分据大门两侧,即欲破门而入。然此刻却听门内一人正自言语,正是于妙儿。“您亦是有一段伤心经历,然依此泄愤,不仅有失武林侠义道之光明正大,即便家族大义亦是荡然无存。”百知子听言,伸出左手轻轻一摇,示意万一点切莫进屋,只在此处窥听一二。万一点会意,亦是止住脚步。 “黄毛小丫头又何知武林大义,且在此处说教于我。我且与你讲些不公之事,料想你虽不知,亦可略晓一二。你可知晓宗法制度。”屋内有一苍老男声低沉言道。 “不知,还望您能赐教。” “那宗法制度起自西周建国之初,辅佐成王七年的周公旦,这名字说来亦是奇怪的紧,他本姓姬,名唤姬旦,制周礼以保周氏江山。其留传至后世最被看重,且历朝历代沿袭之制即是宗法制。简而言之,无论帝王诸侯士大夫,还是平民百姓,俱是嫡长子继承家业,庶出子孙或嫡系次子等俱是不可有碍家族传承。”那男子言之此处略一停顿,似是有意令于妙儿稍作思索。 “我家亦算武林一脉,本非官宦之家,然家族长者偏要效那世宦之家,亦是按照宗法制度传习家族绝艺和世代秘书。原只由此,即便我之天资心智绝是长于长兄,然于那家传绝学却只可初窥堂奥,如欲登堂入室绝无可能,况那秘籍真要更是略无得览。”言至此处,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言语之中亦是不平悲愤,更有伤感之意。 “您老人家已是错了一次,切莫一错再错,那群歹人决无好意,您可要三思而行啊。”于妙儿语气之中尽是焦虑。“再若胡言,我且毙了你,再去找你那父母算账。” 百知子和万一点在门外听清此番言语,心下一则忧虑于妙儿安危,一则亦是担忧言语之中貌似有一神秘组织推泼助澜,挑拨离间,观天下武林形势,惟愿不是那冷月轩作怪才好。 百知子与万一点略一对视,互相点头示意,各自伸出手掌,提聚功力,瞬息之间即将眼前木门推开,眼前一幕令二人一呆。只见房间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一窄床,上覆草席,这草席之上坐的正是于妙儿。床侧三尺有余站立一人,一袭紫色长衫,面对墙壁而立,听得身后有人闯入并不回转身形,只是阴声言道,“你二人听了许久,可曾窥得其中端倪。” 百知子与万一点之行踪亦是早已落入此人耳中,既知如此,百知子亦不隐瞒,“老人家说的极是,我二人对您言语听得些许,然妙儿年纪幼小,想来未曾开罪与您,如能蒙能开释,我夫妻二人自是感激不尽。” “这小娃性情直爽,颇合我老人家胃口,我亦不曾伤她,然如今形势已是势同水火。”百知子料想今日之事多半亦是此老所为,即便他能放了于妙儿,那药王钱半两之仇势必要报。思至此处,不由言道,“老人家既出此言,今日之事势难善了,您只管向我招呼便是。” “此恩怨向你招呼,你可接得下吗。”言罢,缓慢转过身行,百知子与万一点见了此人,不由即刻呆立原地。 第三十五章 问女何所思 紫衫老者转过身形,百知子与万一点俱是大吃一惊,此老貌相竟是与药王钱半两一般无二,饶是百知子胸罗万有,亦是呆立原地。半晌方自想到此前听到之宗法制度,料想原来确是如此。 只听那紫衫老者言道,“你二人见我是否大出意外,料想你等必是不知天下竟是还有我之存在,然你等面色已是言明,那钱半两亦是不曾对你二人言讲过此中过往。” 百知子点头称是,万一点此刻仍是呆若木鸡,百般猜测个中缘由。百知子遂接言道,“晚辈适逢其会,在门外听得只言片语,是以以您宗法制度之言,料想您必是药王他老人家之胞弟无疑。” “你是何人,想来确是心思机敏,有过人之处。”紫衫老者对自己与于妙儿言语落入此二人耳中貌似并不介意,确是对百知子极为赞赏。百知子见状亦是执礼甚恭,言道,“料想前辈并未在江湖之中走动,她即是药王之徒,人称散花仙子万一点,亦是我的夫人,晚辈名唤于玉申,江湖朋友抬爱,贺号百知子,小女于妙儿已是与您相谈良久。” 紫衫老者听百知子之言颇晓礼数,言语之中并未妄下断语,更是心下称赞一番,面上冷峻深情亦为略作缓解。“你却不负百知子之名,谅是以那宗法之说,方才想到老夫与钱半两是同胞兄弟。然你确猜想不差,老夫正是钱半两的胞弟,名唤三分。” 百知子听言,不由心中暗笑,想来这兄弟二人之父却也奇怪,长兄起名半两,胞弟却只称三分,想来此老一生俱是不得长辈疼爱,想至此处,随即开言道,“前辈想来心下亦是颇多委屈,然毕竟同根生,何苦害了兄长性命。” 钱三分豁的窜起身形,怒目瞪向百知子,高声喝道,“谁言老夫害死了钱半两,他自作自受又怨的谁来。”此番却令百知子不知所措,原想钱三分只缘自小心中不平,寻机加害长兄,然观此老形貌,却似其中另有隐情。不由问道,“前辈可否将其中详情见告,且您所居何处,有何际遇,可否一并见告。” 此老名唤钱三分,本是药王钱半两同胞兄弟,只缘二人生长在前朝仕宦之家,是以极重宗法传承,亦是为此,钱半两得传药学武功,而钱三分却是只得家门绝学十之三四。兄弟二人自幼同时学艺,然每至紧关节要之处,钱三分便被拒之门外,更休论秘籍真要。 钱半两与钱三分兄弟二人却是极为要好,待二人俱是长至二十多岁,乃父亦是撒手人寰,钱半两亦是并非秘技自珍,将自己所学悉数传与兄弟。药王出谷行走江湖,以其医道高超获得了药王的名号,奈何兄弟足不出户,终其一生竟是从未出过药王谷。 只因二人形貌极其相似,即便当年父母亦是不易分辨,是以多年万一点即便在谷中见过此老,亦是只当师傅药王。且钱三分亦不喜与人交接,是故常年居于此处暗道之中。日前万一点携爱女于妙儿出谷寻找百知子,谷内更是无人识得钱三分。 约莫月余之前,谷中突有访客。须知此谷虽并非绝密所在,然药王声明在外,谷中更是遍布奇花异草,其中自有绝毒之物,是以外人来谷拜望很少。来者礼数甚周,以药王为人自是不可拒之门外。此人入得谷中,并无称名道姓,仅只言请教一味草药功效。 药王自幼学医,然何曾见过此味草药,是以心下极是着迷,只缘一人人单势孤,随即请出胞弟一同参研。来客却是留下草药,转身离谷。离谷之先,之言过得三五日再来求教。 待访客离谷,兄弟二人遍寻秘书,仍是不着头绪。以钱三分之意,待访客重来谷中,问清缘由,再作区处。然钱半两苦研药学大半生,眼下见到如此珍惜之物,自己从未得见,已是寝食难安,反复欲亲身试药。 钱三分苦劝几番,钱半两仍是固执己见。终有一日,钱半两将此株草药研磨之后,沸水煮开,谁料去除渣滓,药汤竟是澄澈无比。钱半两饮下约莫二钱有余,将自行配置的解药放置身边,随即静候药效发作。 三个时辰之后,竟是毫无所觉。此刻正值那访客重新入谷,兄弟二人待茶之后,钱半两言道,“贵客带来此株药草老夫已是研磨服下,然半日时光却无任何反应,贵客可有何解。” 那人闻言立时自交椅之上立起身形,行至钱半两身前,细观药王起色,随即又手搭脉腕探查一番,方才开言道,“是晚辈伤了先生,此物乃是产自东昆仑之极乐草,汤液澄澈,我未料到前辈对药草如此痴迷,竟是以身试药。此物功效甚是奇特,饮服之后即刻无所觉,起初之时,几个时辰之后即欲再服,时日既久,其思服间隔愈来愈短,人身亦是由此衰败。” 药王听得此言,心下暗思,此物之功效却与罂粟相仿,料想自己已是知晓其中蹊跷,自可配置解药,是以心下并不担忧,只是言道,“如此老夫受教了,不知贵客来此还有何为。”言语之中对此人明知极乐草,却于登门之初并不言明已是有了几分不满。 那人却也为人圆滑,只言道,“晚辈来此谷前,虽知此物和功效,却是并不底定,且晚辈亦是酷爱药学,是以亦曾配得解药,原望前辈给与指点。” 钱半两闻言,心下疑惑稍解,见得此人又是谦谦君子之貌,是以言道,“即是如此,你且将解药取出,待老夫一并试来。”钱三分在旁言道,“兄长切勿鲁莽,解药虽是这位贵客自行配制,然效力如何尚未可知,待我二人参研一番再作区处可好。” 那人亦是在旁言道,“这位药王所言极是。”口中虽是言语,手下并不怠慢,一只锃亮锡壶已递至药王面前。药王并不言语,揭开瓶塞,瞬即饮下几滴。此刻,方可纵声高笑,吐气开声言道,“谁料想药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即是如此,我家主人亦不必设那步步为营的陷阱了。” 原来此人携来草药并非极乐草,且亦非药草,是以药王兄弟并不知晓,那解药却是真正的剧毒之物。此人意欲以此要挟药王加入该派而已。来意道明,那人却是纵身离去,留下言语,三五日后再来探访。 今日晨起,钱三分守候药王身侧。药王思来想去,料想此派手段毒辣,绝非名门正派,是以自断心包经而亡。百知子和万一点返回谷中,药王遗体腾出烟雾乃是钱三分所设,意在迷倒此人,再探究竟。 钱三分将以往经过讲述一番,未待百知子夫妻言语,即刻伸掌解了于妙儿黑甜穴,随即直命三人且去,自己亦是随之出洞,来至药王遗体之侧,深深注目良久,方开言道,“那人尚未返回,你三人且随我将兄长安葬,之后再议对敌之策。”言毕行出屋外。 见钱三分身形已至谷中,百知子劝住一旁正在哀哀痛哭之万一点和于妙儿,突然之间,竟是一掌击向自己额头。母女二人见状,俱是疑惑不解。只听百知子言道,“此人言语前后不合,南辕北辙,我竟是被他迷惑了。” 万一点不由问道,“此话怎讲。” “你可忆起,在你我未入洞之时,他与妙儿言说宗法制度,言语之中颇多不满。然方才所言兄弟二人极是要好,药王已将秘要传授于他,他又何必大放厥词。此其一。”百知子略一停顿,接言道,“如有一访客来此陷害药王,既已得手,为何却并不为难钱三分,此其二。试想,钱三分如与药王甚是融洽,他老人家不仅从未命我等见过此人,即便言语之中从未提及,此其三。” 万一点听罢,身形拔起,窜向房门,随即在方圆左近遍查一过,却是未见钱三分踪迹。如此确是印证了百知子所想。“目下钱三分亦是鸿飞杳杳,想来谋害师尊之人必是他。然他又为何编这故事蒙骗于我等。” 百知子答道,“钱三分真假难辨,如非是面具,则此人确是药王胞弟。他只见洞窟之中地域狭小,我夫妻二人如识透真相,联手对付与他,他是万难逃脱的。是以才编出如此事端以求脱身。” “你所言极是,此人我必手刃之,为师尊报仇。”万一点只言至此,又是哽咽抽泣起来。百知子从旁劝道,“此人日后必除之而后快。然目下之事不止于此,试想钱三分亦是隐忍已久,又何必此时发作,是故他言语中幕后帮派未必是虚,惟愿不是冷月轩才好。方今之日,如非冷月轩,又有谁能施此毒谋,遗祸天下。” 万一点点头称是,瞬即言道,“武林之中实如你所言已是暗藏祸端,只怕不久之后即是天下大乱了。” 一旁于妙儿听父母所言不由问道,“如父亲所料不差,这钱三分虽是师祖胞兄,此刻想是已入那冷月轩中了。然父亲前日言讲,您与詹琪哥哥曾遇得冷月轩中帮众,且孤领二杰与一缕青烟嵇荣俱是不知行踪,如今又走了钱三分。” 未等于妙儿言毕,百知子又是一拍额头,自责道,“想来上了年纪,确是不比这孩子了。想那冷月轩志在江湖,我和詹琪屡次破他阴谋,可见已是被冷月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孤领二杰和一缕青烟亦必是将此情景报回门户。如今既能到此药王谷,亦是已差派帮众赴洛阳殷墟亦未可知。” “父亲,母亲,我们即刻启程,速去洛阳殷墟可好。”于妙儿一脸焦虑,大声言道。 百知子本欲嘲讽女大不中留,然药王尸骨未寒,出此笑谈确属不合时宜,是故沉声道,“待我等安葬了药王他老人家,明日清晨即赴洛阳。” 于妙儿亦只安葬师祖确是急务,只得心下暗自担忧詹琪境遇。 此刻詹琪已在洞窟之中幽囚二日,期间仅只一名家丁按时送来食水,其它言语绝无。闷坐床榻,詹琪只可运转冰火内罡以自娱。好在心脉司辰之功在身,即便不见天日,亦是可知时刻。 此刻,子时刚过,床榻之下传来几声低沉音声,声音不大,却是惊醒了正在运功的詹琪,不免向床榻之下望去。 第三十六章 此中有洞天 詹琪幽囚于洞中已是两天有余,亦是早将这狭小空间探寻一过,然脱困之法终是未见,每日三餐亦有家丁按时送至,却未见詹璇或他人前来问话。只因洞中有一道精钢栅栏将詹琪困在内侧,是以家丁送饭之时却是门户大开。 詹琪每日即趁此机会默查门外动静,料想此处毕竟是自己家园,即便自己十岁离家,且此宅又重新修建一番,总会发现一丝半缕蛛丝马迹。詹琪默念心脉司辰之法,算得家丁约莫二个时辰即会来此送饭。詹琪于家丁开门之先即已提运冰火内罡,催动化刻成辰功力,凝目瞪视洞外。 第二日午时刚过,家丁又来送饭,詹琪仍是运功凝视,此番却是见到洞开之门户之上竟是两幅一对门神贴纸,突见此物,詹琪不由忆起父亲詹琪曾对自己言讲的一个传说。 当年詹琪不过是六七岁幼童,读毕功课,即在宅院之中四处玩耍,偶至后花园中,见半亩许一座湖面东侧,竟似隐隐约约有座屋舍,然此屋舍居然只有尺许来高,还是斜斜的呈三角形状。詹琪一时好奇,不由行至近前仔细观看。 这屋舍却是建在地面之下,露出地面的仅只一道门户。詹琪随手揭开一侧木门,内中一道向下倾斜的甬道出现眼前。料想是在自己家中,他遂即行入甬道之中。此中两侧自有火把照明,并不黑暗。 约莫行进十余丈,料想此刻屋舍已是浸泡在湖水之中,墙壁水气很重。又行了三五丈距离,眼前现出一道木门,此门之上却是贴了两张一副画纸,左侧一张画了一员武将怒目凝眉,顶盔挂甲,一张黑脸,一副虬髯,右侧一张画了亦是一员武将,只是相貌英俊,双目微闭,貌似傲视群雄一般。 詹琪不知此是何处,亦不知此二人又是何人,伸手推开木门,木门之内却是空空如也。詹琪大感失望,原想在此有所收获,方可在父母面前招摇一番,此刻未见异物,只能垂头丧气返回书斋。 詹琪行至书斋,推门入屋,见父亲在房内书案之前端坐,正自读阅自己今日功课。詹琪即刻行至父亲面前作了一揖,垂手侍立。“为父见你今日功课甚是可喜,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止于至善,记诵想是不在话下,然其中深意亦须明了,且以之为座右铭亦无不可。” “父亲教训的极是,孩儿自当从命。孩儿读书之余,方才在后花园中发现一去处,紧邻湖边,一条甬道,一座石屋,貌似竟是建在了湖水之中。”詹琪不由向父亲提及自己进入石屋一无所获之事。 詹璇听罢,仅只微微一笑,“我儿所见乃是祖上遇宋辽乱世之时,修建的一所避难之处,原只掩映于树丛之中,从外轻易不可得见,如今天下太平,是以此屋亦是弃用良久,即便周遭草木亦是不再费工打理,任它自生自灭。为父将那石屋用作参研武功心法之处,然亦是不常前往,只命家丁时常照应而已。” 詹琪听得乃父之言,方才知晓此处并非是何秘密所在,不由兴趣低落,然瞬即又忆起门上两幅画像,不由问道,“父亲,门上画像可是我家历代祖先吗。”詹璇闻言哈哈大笑,笑声止歇,方才讲起了门神之事。 传说之中人鬼殊途,人死为鬼,鬼死为?,世人只知人可死,然鬼亦可死却少有人知。是以方才有这三重天地之说,?界至鬼界有一门户,鬼界至人界又有一门户,把守门户之人即是门神。古有神荼、郁垒,此两人实为度朔之山人鬼之间门户的看守者,常年居于一株绵延三千里之桃枝之上,至唐太宗李世民之时,尉迟恭与秦琼方才成了门神。 唐初一位星象大家名唤李淳风,预言了三代之后武氏代唐与火犬二人之杰可中状元,前者即一代女皇武则天,后者即一代名相狄仁杰。一日,此人在长安街头打挂,只因卦象奇准,是以惊动了渭河老龙,亦是他命中该有此劫,是以与那李淳风以玉皇降雨之事相博。 那渭河老龙只谓雨水本就自己掌管,这凡夫俗子岂可知晓。谁料三天之后果是接玉皇圣谕,此中所言竟与李淳风所料不差,老龙不由大吃一惊,然好胜心切,只将雨水略减了三分,此事为上天所知,老龙只得向李淳风求教。这李淳风倒可爽快,只命老龙去求那人皇李世民,之言拜请他拖住魏征,即可保住性命。 渭河老龙听得此言,深夜之内偷入皇宫,以梦境直告详情,那李世民本是慈悲之人,亦是并不推脱,一并应承。然渭河老龙行刑之日,已然被绑于剐龙台之上,李世民却也遵守约定,于是时宣召魏征进宫弈棋。约莫一刻时光,魏征竟是酣睡起来,李世民只道魏征忙于朝政,是以并未唤醒,谁料魏征醒转已是梦斩渭河老龙。 那老龙对李世民自是心怀怨恨,魂魄不仅搅浑渭河之水,只落得泾渭分明,亦是每于夜晚魂魄游荡与李世民寝宫,只搅得他寝不安席。无奈之下,只得命心腹爱将秦琼与尉迟恭夜晚守御寝宫之外,谁料此法竟是可行。然时日既久,二人亦是力有不逮。李世民遂命画工绘二人形貌贴于宫门之上。自此夜夜安睡。后人即将秦琼和尉迟恭做了门神,以保家宅平安。 詹琪想至此处,不由心下暗道,莫非此处即是那湖畔石屋,果真如此,自己却是寻错了方向,本该仔细摸索床榻之下,方有脱困之望。且每日子时,床榻之下具有闷响传出,自己竟是如此糊涂,眼下方才约略窥得门径。想至此处,詹琪心中大喜,静待子时闷响传来。 詹琪所料却是不差,石屋确是当年祖辈避祸之所在。只缘屋外湖水本是活水,与城内河流连通,是以潮汐之时水面暴涨,流水亦是汹涌如潮,冲刷石屋之底,是以才有这闷响之声传来。 詹琪今日将家丁送来饭菜如风卷残云般用尽,随即盘膝坐于地面之上,将冰火内罡运转起来。直至听得闷响之声传来,即将内力运于双掌之上,以十成功力向地面击去,如此反复五六掌,方觉地面条石缝隙渐宽。 詹琪却是不世之材,料想石屋之外必有家丁看视,如非水流之声遮掩,如此出掌必被察觉。然水流闷响仅只一盏茶时间,声音止歇,詹琪亦是收住功力,凝神静听,只觉石屋之外并无异常,是以放下心来,仔细勘察松动之条石。 这地面之上条石本有灰浆灌缝,此刻已是灰浆尽罗,詹琪继又默运功力,将条石之间缝隙一丝一毫扩大,直至容得一掌直立而下。谁料条石足有半尺余厚,长有二尺,估算重量足有百十余斤。然此重量在詹琪掌下并不费力,只是无可着力,实是令人烦恼。 约莫一个时辰,詹琪方是将条石四周开出一掌缝隙,遂即双手插入缝隙之中,运功将条石取出一方。然此方条石之下竟然仍是一层条石地面。却原来这石屋地面非止一层。得知此情,詹琪不免略有灰心,料想今夜脱困实无可能,只得又将取出之条石放归原处,以免明日为家丁所知。 次日子时,詹琪亦是如法施行,待又取出第二层地面之条石,一股水流急涌而上,好在潮汐之时已过,水流一阵上涌之后即是止歇。詹琪自是喜出望外,一道身形只向孔洞之中跃去,身形瞬即落入水中。 甫一入水,詹琪只觉湖水并不冰冷,一则此时仍是夏末,二则詹琪冰火内罡本即得自玄冰真火,岂会畏惧寒冷与酷暑。是以入水之后,詹琪随即睁开双眼,双掌击水,在水中回转身形,反身望向石屋所在。此屋却也奇妙,半侧石屋悬于湖水之中,半侧石屋延伸进入湖畔土石之中。料想当年祖辈修筑此处亦是费时费力。 詹琪看罢,反身向半侧石屋之后泅去,及至湖畔,方自水中露出双目,此刻已是丑时已过,偌大庄园却是万籁俱寂,见得周遭并无人声,詹琪瞬即跃出水面,驻足于湖畔之上。儿时记忆又涌入心中。 此刻,詹琪亦是断定那府中陷自已于囹圄之中的詹璇绝非自己父亲,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且自入府中,父亲即是不阴不阳,不喜不嗔,料想其中必有缘故,自己须得想方设法参透其中端倪,首重之事仍是父亲生死,虽是心下预感父亲凶多吉少,然未得确信,亦是仍有一线生机。 詹琪方自沉思,忽觉脚下悉悉索索之声,不由注目观瞧,脚下却有丈余一条巨蟒缓自游来。詹琪本具深厚内力,飘柳身法更是独步武林,然于眼下乍见巨蟒,仍是吃惊非小,巨蟒周身褐黄相间之斑纹却是渗人的紧。 詹琪一惊之后,遂即定住心神,料想如此巨蟒势必无毒,自己只要不被缠绕周身,亦是安全无虞。脚下飘柳身法施出,身形拔地而起,向西侧一株槐树枝桠之上落去。身形甫定,脑后却是金风袭来,詹琪一矮身形躲过一击,急速转头观看,身后树杈之上却是一只飞鹰,那金风却是鹰喙啄向自己之声。 詹琪心道,自己家中怎会有这般凶猛之物盘踞于此,这后园岂不是成了猛兽出没之处。心念电转,双掌亦是并不懈怠,右掌挂风直袭向飞鹰,那鹰虽是畜生,却貌似身俱灵性,掌风尚未及体,亦是展翅凌空。詹琪赶走飞鹰,以防其它猛兽袭击,只得在枝桠之上极目远望,却只见后园之内蛇蟒游走隐浮不在少数。 詹琪看罢,心中极欲知晓冒充父亲之人,并不急于除去园内畜类,再施飘柳身法,自槐树枝桠之上一冲而起,落向三丈开外一株梧桐之上,随即四个起落,俱以古树落脚,直至飞身而至院落墙垣,那飞去之鹰竟是趁着詹琪身形下落之际,伸出脚爪,向他头顶抓落。詹琪只得身形急坠,站立地面,原想自己身俱西泠阁绝艺,孰料却被一只畜生逼得如此狼狈。飞鹰亦是识趣,见一击不中,亦是冲天而起,不知飞落何方。 詹琪跃出后园,只向内宅行去,此刻时光,料想众人俱是已入梦乡,趁此时机查探那冒充父亲之人确是便利。是以脚下疾行,飘柳身法全力使出,身形如青烟飘向内宅。 行至早前父母居住之所在,只缘宅院已是重建,只可按照记忆之中大致方位。此处即是紧邻后园,应是主人内宅。这院落面南背北,一排五间正房,东西两侧各有三间配房,入口月亮门处亦是极为宽阔。 詹琪轻落院中,飘向正房西侧暗间之窗棂,本欲窥视谛听,孰料,一条黑影竟是从正房屋脊之上窜行而过。詹琪不由心下一惊,不由定睛打量,却原来如此情形。 第三十七章 设计觅敌踪 詹琪正欲在正房窗棂之外窥探,忽见屋脊之上一条黑影急速掠过,心下大吃一惊,料想此人绝非擎天府家丁,一则轻功极佳,已入一流高手之列,二则即便检视宅院安全,亦应各处留心,何故自己潜行与此,却是未见。 思至此处,詹琪只得先行放弃窥听之念,飘柳身法施出,急向黑影追去。毕竟曾是詹府宅院,是以詹琪仍是占尽地利之便,瞬息之间,既已发现黑影已至东南角落。须知詹琪这飘柳身法那是武林一绝,认定方向全力使出之后,转瞬之间已是与那黑影首尾相接。 詹府东南角落乃是一片桃树林,足有三五十株之多,此刻夜深人静,自是寂静的紧,见得黑影行入林中,詹琪脚下加力,身形竟似箭头一般直射向黑影。那人似有所觉,亦并不转身,一只右掌甩动,随即向后发出掌力。 詹琪只得施出化刻成辰,伸出左掌食指,一指点中对方掌心之劳宫穴,那黑影身形一顿,右足向后蹬出,詹琪未料此人变招如此迅疾,只得身形飘起,瞬即又向下落去,右足踢向对方向后蹬出的小腿。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互换了三招,却是未分胜负。只缘詹琪虽是内力深厚,轻功卓绝,然毕竟未习学武功招式,是以动起手来并未占得先机。此刻那黑影并不恋战,头也未转身形亦已掠出丈许。詹琪心下自是不甘,全力使出飘柳身法,顷刻之间继又触手可及。 此番詹琪已知对手身手极佳,是以身形射出,双手抓向对方肩头,只缘詹琪有备而来,功力悉数施出,是以未给对方逃脱的余地,然这抓向肩头之举并非有何招式,是以胸前空门大露,黑影略一矮身,伸出双拳直捣詹琪前胸。劲风触体,那黑影却并未进击。两人四目相对,竟是愣在当场。 此刻两人才看清彼此,那黑影原是于妙儿。自钱三分逃离药王谷,百知子三人料理了药王后事,次日即出谷来寻詹琪。于妙儿更是挂念詹琪,担心其落入冷月轩算中。三人本是今日戌时到得洛阳殷墟,只待明日一早即行打探詹琪行踪。 谁料那于妙儿甚是挂怀詹琪安危,是以偷偷潜出店房,独自一人行至詹府,本欲找到詹琪所在。于妙儿进府窥探之时恰是詹琪得脱石屋,已算是无巧不成书。 两人俱是略显尴尬,还是于妙儿性情直率,开口问道,“你这人怎忒的鲁莽,亦不看清是谁,就突施重手。”被于妙儿一问,詹琪只得答道,“愚兄不知是妙儿妹妹到此,是以鲁莽,还请恕罪。然如此黑夜你却来此作甚,且你不是随叔父返回药王谷了,为何又在洛阳现身。” “说话文邹邹的,还有这多问题,真是令人不快。”于妙儿皱了皱鼻子,“我父母俱以来至洛阳殷墟,我担心你的安危,才夜晚一人入府探查。”言语之中确是透露无限关怀。詹琪只听得心下一荡,于妙儿亦觉自己言语太过直白,是以二人又是沉默起来。 片刻,詹琪率先打破沉默,“即是叔父已至城中,你且领我前去拜望,这洛阳殷墟已是风雨飘摇,叔父至此再好不过,正可商议一番。”于妙儿遂即带领詹琪向店房行去。一路之上只将药王谷惊变向詹琪言明,言及药王,自是悲悲戚戚,詹琪亦是不免宽慰一番。 百知子与万一点并未安寝,正在闲话明日如何寻找詹琪,突听门外脚步声响起,于妙儿陪着詹琪已是行至屋前,“父亲母亲可曾入睡,孩儿将詹琪寻来了。”百知子夫妻听得此言,俱是一惊,虽是已知于妙儿心系詹琪,然深夜外出终是危险,不由推开房门,低声斥责道,“孤身一人黑夜之中独自外出,你可知错。” 言语之中虽是愠怒,面容之上却略有笑意,只缘于妙儿平安归来,又寻得詹琪同来,两人亦是乐见其成,然对于妙儿冒险之举亦是训教一番。几人同至房中落座,百知子又将药王谷中前因后果和自己猜测叙述一过,詹琪亦是将分别之后自己际遇讲说一过。 万一点从旁言道,“时刻已晚,想来店伙亦已入睡,琪儿且同你叔父将就一晚,明日再行叙谈。”诸人听得此言有理,亦是点头称是,詹琪即是目送万一点拉了于妙儿行出房外。目注于妙儿背影良久,方是关上门户,“看得如此入迷,即许你做个媳妇吧。”见得詹琪平安,百知子不免又恢复了往日之态。詹琪只听得面红过耳,心下却是欢喜异常。 次日清晨,洗漱已毕,四人围坐房内,不由又是言说起冷月轩之诡谲。只听百知子首先言道,“当年从树屋之中救你脱身,此事必不为外人知,只有白西风护法知晓此事,然将你送至树屋之事,你父必知。仅此一点,亦是可以断定那府中之人必非只手独擎天詹璇大侠。” 詹琪听百知子此言有理,心下更是担忧父亲安危,万一点见他面现悲戚之色,从旁劝道,“琪儿亦是该放开胸怀,不可过于伤悲,且你父下落至今未知,如此江湖豪侠,本应极易查探,然于今未见踪迹,亦是凶多吉少,你该有个预料才好。” “詹琪哥哥不必忧伤,父亲母亲和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看可好。”于妙儿亦是从旁安慰,百知子闻言哈哈一笑,已是从旁戏谑道,“真是好厚的一张面皮,你又是他何种亲人。”于妙儿自是脸颊一红,詹琪亦是趁机言道。 “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强,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詹琪随口云出一篇绝句,百知子与万一点俱是知其何意,是以各自心下俱是一喜,此刻虽未言明,亦是心内共识。唯那于妙儿并不知晓,不由问道,“此言何意。”百知子示意詹琪略做讲解。 此事出自神仙传求浆致酒之事。一名唤蓝桥的书生入都赶考,途径一村落,只觉口渴不已,遂向一户人家讨碗水喝,此户人家仅只母女二人,老妇人见蓝桥讨水,即招待了一餐酒饭,入都赶考却是名落孙山。三年之后再次入都赶考,途经此地只觉口渴难忍,是以再次讨水,此番却是见到了,美若天仙的女儿,名唤云英。蓝桥饮毕水,不由向老妇人镜台自献,老妇人亦是爽快,只云可以寻得捣药之玉杵即可成婚。 蓝桥只得在都城之中各家古玩店铺千般找寻,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寻得玉杵,成就美满姻缘。夫妻二人婚后每日捣药,炼就一副汤剂,老妇人饮后白日飞升,夫妻二人随即又炼制汤剂,药成之日,其母自天庭返回,手携二人飞升而去。听詹琪言毕,于妙儿微微颔首,口中言道,“我却令人找寻何物。” 未待詹琪开言,百知子随即引回冷月轩与詹府之事。“如詹琪之言,这詹府只怕是冷月轩重建之后,设在洛阳殷墟之眼线,境况该是与孤岭二杰和一缕青烟嵇荣相似,只是不知此假冒詹兄之人为谁,目下之策,须得进府一探,方可知其究竟。”百知子言罢,低头沉思一阵。 “叔父以为如我重回府中,当面揭穿此人阴谋,如此可行否。”詹琪问道,“料想那人此刻已知你已逃出石屋,如你回府,必是已备下一套说辞,且府中既有石屋巨蟒等物,亦是仍有其它埋伏亦未可知,想你回府绝非上策。” 万一点和于妙儿俱是赞同百知子说法,亦是不同意詹琪重回险地。百知子随即言道,“不若我独自一人先到詹府周遭走走,且观动静如何,亦是看那冒充之人于你逃脱之事有何动向,然后再作区处。”众人俱是觉得此法可行,百知子机智过人,且阅历颇丰,自是不虞有他。 百知子行出店房,只留下三人与房中闲谈,无非是说些詹琪与于妙儿幼时趣事而已。孰料未过一刻时光,百知子已是回转店房,身后跟随一人,万一点见得此人,亦是火冒三丈。 来人却是东穷帮帮主公长鹏,只缘他一语言说万一点与于妙儿已遭惨祸,方才使夫妻父女一别十年。此刻乍见,自是怒火中烧,不由怒道,“你这公长鹏,误传警讯,是何居心。”公长鹏听闻甚是忸怩,急忙一揖到底,口中连声言道,“小弟过错,请嫂夫人赎罪。请嫂夫人赎罪。”百知子从旁忙打圆场。 “路途之中,公长兄已言明,乃是帮众兄弟误认了旁人,并非有心之过,且你我亦是相见,这过往之事亦是罢了。”百知子虽如此言,那万一点仍是甚为怒恶,然亦是别无他法,只得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众人即将过往言明,这东穷帮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公长鹏听闻百知子重逢散花仙子万一点,返回药王谷,又重行洛阳殷墟等过往自是逃不过他之眼目,是以才从直沽寨直奔此处。言明过往,众人随即商讨如何识破那假詹璇之秘。 百知子智慧过人,公长鹏耳目灵通,再加之詹琪天资聪颖,且万一点与于妙儿亦非等闲之辈,一个时辰之内竟是将那冷月轩与假詹璇之事猜想的*不离十。公长鹏见多识广,入得屋中已觉两小情投意合,是以向百知子言道,“于兄可有意将女儿许与詹琪,如是则登门提亲,亦是未为不可。” 百知子听闻甚是赞同,如是则可堂而皇之进得詹府,毕竟十年之前与那只手独擎天詹璇有过一面之缘,此刻见来,必可从中窥探一二。随即向公长鹏言道,“我夫妻确有此意,然尚缺一媒人,又如何是好。” “你我与詹兄同列武林十大家,以此而论,小弟来做个现成的月下老,兄意如何。” “如此甚妙,午饭用过,你我即上门拜望,公长兄意下如何。” 百知子与公长鹏一问一答,直弄得詹琪与于妙儿俱是尴尬无状,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只得出外向伙计要来一餐酒饭。伙计送来酒饭,只见房中百知子和公长鹏窃窃私语道,“参详詹琪所言,以愚兄所料,必是此人,然此人劣迹未现,虽非名门正派,料想与那冷月轩亦非一丘之貉。” 公长鹏接言道,“于兄宽厚,这鬼蜮伎俩江湖之中多的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刻小弟之言我已身入冷月轩,于兄可信否。” “自是不信,量凡人行事必有因缘,那人与公长兄又是不同,且此刻必非玩笑之际,你我二人所料中否,还待入府之后自见分明。”酒饭已毕,二人收拾应手什物,向詹府行去。孰料此一去竟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第三十八章 智破擎天府 百知子与公长朋计议已毕,随即相携行出店房,直奔擎天府而去。店房之中,万一点陪着詹琪和于妙儿收拾随身之物,准备夜探擎天府,一则接应百知子与公长朋,一则寻机揭穿那假冒詹璇之人面目。 百知子与公长朋行至擎天府门前,只见那府门仍是紧闭,只留下角门供人进出。百知子行进角门,见门房之内两名家丁兀自闲谈,是以向屋内言道,“尊管请了,我二人前来拜会只手独擎天詹大侠,烦劳通禀。” 家丁倒也客气,满面微笑言道,“请问二位尊姓高名,我等也好通禀。” “我乃东穷帮帮主公长朋,这位是百知子于玉申,你只向詹大侠言讲,我二人为儿女亲事而来。”公长朋在一旁言道,还特意将儿女亲事加重语气,言罢更是哈哈一笑。家丁自是不明所以,只得请二人在此稍后,瞬即转身行向内院。 片刻之后,詹璇竟是亲自迎到门前,所谓降阶相迎,礼数倒也周全。三人俱是武林十大家之豪客,虽仅十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然武林之中声气相通,是以初见即是热络得紧。几句闲言,三人来至书斋之内。 百知子与公长朋对视一望,公长朋遂即开言道,“詹兄恕我二人唐突之罪,今日冒昧前来,是听言府上公子近日初出江湖,已是威名日著,我这于兄亦是膝下一女,闻听他二人年貌相当,是以兄弟不才,陪了于兄前来府上面商此事。” 那詹璇听言,朗声一笑,接言道,“兄弟小犬确是日前回府,亦是为兄管教不严,前日出府至今未归,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番美意,兄弟领会。于兄有此妙想,本人更是赞同,只是小犬劣迹已入江湖人耳目之中,于兄还望担当一二才好。” 百知子听闻,遂即接言道,“詹琪武学出自西泠一派,自是前途不可限量,且出山以来,屡屡阻拦冷月轩发难江湖。想来詹兄亦是忆起观玺会该派作为,詹琪如此行事,何谓劣迹,料想是詹兄过谦了。” 三人闲话之间,百知子只是注目詹璇面孔,以他之江湖阅历,与那詹琪自是不同,但只得见此人眼目之中神色变幻,然面颊之上却是未见表情,心下已是认定此人必非詹璇。 是以语言之中不免有打探之意,“詹兄如此言讲,料想这儿女亲事就此底定。只是不知詹兄自那场灭门惨祸之后,一直静寂江湖,想来必是另有因有。”詹璇只得重将对詹琪一番言语又自道出。 言谈之间,已是傍晚时分,詹璇命人打理晚宴,百知子与公长朋自是并不推辞。此刻,书斋房门突地洞开,只见一人浑身泾湿行入房内,此人正是詹琪。詹琪此时出现,亦是几人店房之内所定计策。 詹琪进得屋内,口中怒道,“父亲为何将我困至石屋之内,孩儿有何不当之处,父亲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为何如此这般。”言罢,转头望向百知子。百知子与公长朋自是满面疑惑,口中却道,“想是詹兄父子有些私密言语,我等还是回避。” 詹琪却道,“叔父与公长帮主且坐,您二位正是见证人,也令我父亲处置我这不孝之子做个评判。”此番言语亦是店房计策之时定下的言辞,此乃敲山震虎之策,三人六目同时目不转睛的瞪向詹璇。 詹琪逃离石屋之时已是深夜,次日清晨家丁送来早饭已知詹琪逃脱,亦是已将此事报于詹璇。然此刻詹琪突然出现,仍是令詹璇大感意外。只缘此冒充詹璇之人并非奸雄之辈,是以一时之间无可作答,在他心下却未料到此三人乃是定计而来。 詹璇略作呆愣,只得言道,“我儿忒以无理,两位前辈在座,怎好如此行事,且他们确为你之婚事而来,且退在一旁,换身衣物再来。”詹琪并不理会,站立原处,只是追问囚禁自己之事。百知子从旁打圆场道,“贤侄貌似有些委屈,然父子之间何事不可解,如是父子,说开亦是无妨。” 这言语虽不甚多,却是直指要害,只将那若是父子四个字说得极为响亮。公长朋亦是从旁劝解,詹琪只得行出房外,满面郁郁寡欢。 只听詹璇言道,“犬子不识礼数,还望二兄勿怪,还请稍坐,小弟吩咐家下准备晚宴。”言毕未待二人接言,瞬即行出屋外。百知子与公长朋又是相对一望,略一颔首,继而饮茶闲谈。 一盏茶时间之后,一名家丁打扮之中年男子在门外轻唤道,“家主人设宴正堂,差派小人来请两位前去赴宴。”百知子与公长朋跟随其后,行至设宴之所。詹璇已候在门外,见二人前来,即又转首向家丁吩咐道,“请少爷来此作陪。”家丁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宴席之间,詹璇、詹琪、百知子和公长朋各据一方,只缘詹琪在侧,且面色凝重,想来仍是对乃父囚禁之事耿耿于怀,是以这宴席丝毫无有言及婚事之喜乐场景。詹琪自是步步紧逼,貌似不知所以誓不罢休。如此一来,詹璇更是坐立不安,只是急急劝酒。 得见詹璇如此殷勤,百知子亦是虚与委蛇,一边安抚詹琪,一遍示意公长朋从旁劝解,四人举杯,将面前酒水饮净。詹琪已对百知子言讲当初被花雕迷晕之事,是以此刻三人俱是有所准备,预先服下玄碧丹。 百知子示意詹琪与詹璇理论前事,只待詹璇望向詹琪,急速之间将一丛粉末倾入自己杯盏,口中言道,“詹兄忒以周到,竟是连这美酒亦是花雕、女儿红、竹叶青俱全。”边言便寻了一只空杯,倒了一盏竹叶青。 詹璇被詹琪逼问的无言以对,只可言道,“为父料你出门日久,不知你在外行径,是以将你暂时囚禁,派出家丁打探你之作为,待查得你无劣迹,为父自会将你纵出。”此番言语倒也合情合理,又可见詹璇为人正派,若不是百知子与詹琪已窥得期间隐秘,只怕已是深信不疑。 詹琪倒也机灵得紧,瞬即扑跪于詹璇膝前,只道自己不知父亲苦心,请父亲赎罪。詹璇亦是伸手搀扶,貌似无意之间,詹琪竟将乃父眼前杯盏碰翻。见此情景,詹琪更是诚惶诚恐,垂手侍立。 百知子见状,口中责备道,“想来竟仍是小孩子,竟是这般鲁莽。”边言边站起身形,将眼前酒盏送至詹璇面前,公长朋亦是责备几句,唤来家丁清整桌盘。片刻之后,四人重又落座,詹琪举起面前杯盏,向父亲言道,“孩儿赔罪,请父亲原谅。”随即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只缘詹璇亦知詹琪逃脱,势必将酒中迷药之事透露出去,是以酒中并未下毒,仅只望百知子和公长朋离府之后,再行设计捉拿詹琪,想来那炼制不易之玄碧丹是虚耗了。 此刻詹璇只见詹琪赔罪,又有百知子和公长朋作陪,是以将眼前酒水亦是一饮而尽,未及开言,竟是眼前一黑,随即身形跌落地面。栽倒之前,詹璇目中竟是狐疑神色,貌似万万不曾料及自己竟着了百知子等人的圈套。 三人见詹璇倒地,疾步行进,詹琪更是心急如焚,即欲揭开此人真实面目,却被百知子从旁拦阻道,此地尚属此人地面,家丁亦是他之亲信,且到一僻静之处,我等再行讯问。听得此言有理,公长朋与百知子扶起詹璇,示意詹琪引路。 詹琪行出屋外,高声言道,“我父亲今日高兴,是以多饮了几杯,我陪两位长辈扶父亲回房休息,你等且在此处收拾残席,不可到内宅打扰父亲休息。”家丁虽是满面狐疑,然此刻詹琪毕竟是家主人身份,是以只得唯唯应是。 三人将詹璇扶至内宅上房,安顿与床榻之上,公长朋更是随手点住詹璇玉枕、肾盂、神堂三处穴道,如此即便迷药功效已过,这詹璇亦是不能言动。詹琪已是急不可耐,迅疾在詹璇脖颈与脸颊结汇处摸索起来。 片刻之间,一张薄涂蝉翼之面具竟是应手脱下。百知子与公长朋不禁同时惊异出声,詹琪却是不明所以。面具之下,此人粗眉阔目,塌鼻梁,阔口咧腮,须髯却是剃削的甚是干净,想来却是为了面具之内不落痕迹。 百知子与公长朋满面凝肃,各人心中似有所思,詹琪不由在旁言道,“叔父,公长帮主,倒是将其中关节告诉小侄。”未等二人答言,后窗之处传来人声,“想来已是得手,母亲就让我进去吧。”此人正是于妙儿。原来店房定计之时,万一点与于妙儿守候与此,待他三人得手再行进房。一则守候与外以防有变,二则窥探动静作为后援。 万一点与于妙儿进得房内,亦是目注床上之人。百知子解说道,“此人亦非默默无闻之辈,当年观玺会武林十大家亦有其人,即为驱兽真人,熟料,此人竟是不计冷月轩当年旧恶,竟是与其沆瀣一气。” 听得此人乃是驱兽真人,詹琪不由忆起自己自石屋脱困之时所遇巨蟒与飞鹰,想来即是此人所为,然此宅之中是否仍有其它畜生,亦未可知。如仍潜有异兽,却是仍需谨慎从事。想至此处,詹琪竟是将心下所想言讲一过。 公长朋却是不以为意,口中言道,“贤侄竟可放心,他即假扮你父,想来不应驱驰太多畜生来此,否则败露了行藏却是得不偿失。”詹琪闻听此言甚为有理,心下方是略为安定。 此刻于妙儿竟是有些不耐,取些冷水已将那驱兽真人泼醒,是以众人围上前来,只听驱兽真人兀自言道,“于兄和公长兄此意为何,竟将小弟迷倒,如此岂是儿女亲家之道。” 詹琪不由怒道,“你是何人之父,竟敢如此大言不惭,何不尽速将实情道来。”驱兽真人听得詹琪此言先是一惊,遂即欲抬手摸向脸颊,然三处要穴被点中,只可言语,身形却是动不得分毫。 百知子接言道,“驱兽真人,切勿再行蒙骗于我等,你之真容已是被我等揭穿,此中详情从实道来。”驱兽真人听闻,心下已是知晓面具已被揭穿,是以双目一闭,不言不动。 詹琪料想此人竟能以面具遮面,几近以假乱真,这面具做工之精巧,形貌之酷肖,极为可能乃父亲面皮所制,不由急怒攻心,直欲击毙此人一解心头之恨。百知子从旁拉住詹琪,示意于妙儿且将他带出房外,以免做出不智之举。 于妙儿只得伸手拉住詹琪右手,詹琪只觉一股暖流直沁心脾,头脑亦是冷静下来,料想叔父之能,再加之公长帮主之助,自己却是只需静候佳音即可,是以亦是随了于妙儿行出内宅。 只听房内公长朋言道,“驱兽真人,以我之见,你且从实言讲,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公长帮主,你却叫我说些什么,其中关节你真欲知,我后颈之处有一乱字,想必已是为人所知了吧。且你等蚍蜉,还望撼动大树吗。”驱兽真人言说至此,竟是一阵狂笑。 笑声戛然而止,百知子竟是惊啊出声,詹琪与于妙儿生怕房中有变,瞬即跃入屋中,双掌凝足功力已是蓄势待发。只见床榻之上驱兽真人竟是脑浆迸裂,殒命当场。 第三十九章 定情蝶恋花 詹琪与于妙儿跃至屋内,只见驱兽真人已是脑血横流,毙命当场。此一惊实是非小,詹琪原指望在驱兽真人口中探听父亲詹璇生死下落,谁料此刻已是横尸当场。百知子与万一点亦是愣在一旁,那万一点更是大发威仪,口中埋怨公长朋行事过于鲁莽。 只得见公长朋口中似想分辨,然亦是哑口无言。“事已至此,驱兽真人万无复生之理,料想公长兄亦是无意为之,目下自是应当将此地之事善后,眼见重阳之期已是不远。”百知子虽是心内沮丧,口中却亦无可分说。 众人见状,亦只默不言语,唯有于妙儿心直口快,但见詹琪如此不忿,口中却是不能抱怨,遂即开言道,“公长叔叔,您老此为何意,先是向我抚琴误传我母女二人不在人世,今又失手打死这假冒詹琪哥哥父亲之人,您到底意欲何为。” 公长朋听得此言,急忙分辩道,“贤母女仙去之信却是帮内弟子消息有误,待得本座返回直沽寨,自会从严治处,然今日之事,我却是无心之失,只缘那驱兽真人顾自不言不语,不易开口又是出言不逊,是以才被我一怒之下击毙。” 百知子从旁拦道,“妙儿不可无礼,事已至此,自家人切不可乱了阵脚,方今之计,不如商定如何处置此处善后,以我之见,仍是先确定这驱兽真人身份为要。” 公长朋见百知子为自己打圆场,心下甚是感激,亦是随声附和道,“于兄所言极是,这驱兽真人虽非名门正派,然江湖之中亦非作恶多端之辈,谁料今日竟是为虎作伥。”百知子听言,心下不由一惊,公长朋这为虎作伥只说似有由来,是以不免追问道,“公长兄这为虎作伥只说所为何来。” “以驱兽真人为人,自是不会轻易被人驱使,然当今之态,此人假冒詹琪贤侄之父蛰伏于此既久,必是有为而来,且于兄所言当今江湖乱态已萌,料想那冷月轩应是罪魁祸首,是以小弟方是猜测此人未免不是被冷月轩所用。”公长朋一番言语倒是合情合理。 詹琪随即行至榻前,将驱兽真人尸身翻转过来,亦是不顾血污,将遮盖与后颈之发拨开,赫然可见一乱字刻于其处。詹琪转头望向百知子,众人亦是聚集于榻前,唯有百知子见状深深望了一眼詹琪,并不言语。 众人只得商定,此处暂由东穷帮洛阳分舵暗中料理。公长朋亦是依计而行,以独门秘术连夜唤来洛阳分舵舵主独腿飞仙费长双。遵照帮主吩咐,这费长双办事却也麻利,一夜之间竟是将这擎天府中家丁悉数捕获。 自驱兽真人经营此处,家丁原就不众,仅有十六七人,其中伙夫洒扫又去了七八人,是以供驱兽真人驱驰的冷月轩帮众仅是三四人,这只缘冷月轩本欲不动声色,只以此处做了搜集讯息之所。 待东穷帮擒住众家丁,只是暂囚于后园湖中石屋之内,以防走漏风声。此间事了,百知子与公长朋计议,自己随詹琪一同赶赴南天武圣之约,公长朋坐镇于此,再行打探冷月轩仍是有何后备打算。于妙儿自是盼望能够与詹琪同行,怎奈百知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命她随母亲返回药王谷。计议已定,公长朋留于此地,百知子却是携了众人返回店房之内。 此刻已是天光大亮,众人一夜之间虽是收复了擎天府,然驱兽真人亦是被意外击毙,是以众人却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用罢早餐,稍事修正,准备午饭之后各自启程。 于妙儿此刻悄悄拉了詹琪衣袖,随即转身行出房外。只缘时辰尚早,且此处又是店房后院,是以院内只有他二人花前树下,窃窃私语。 “詹琪哥哥,昨日我父亲进詹府,确是向你父亲言说那婚姻之事,然你父竟是驱兽真人假扮,是以这婚约亦是做不得数。”于妙儿轻声言道。 詹琪自幼家教甚严,后又至西泠阁习武,是以为人并非如于妙儿般直来直往,听得此言,不由嗫嚅道,“贤妹之言有理,且那婚事之说仅只一计尔,想来为兄自是不入。”詹琪本欲言之自己不入于妙儿法眼,然仅只二人对面而谈,此中互诉衷肠又略显怨怼之语实难出口。 于妙儿不由挥拳向詹琪打去,双目之中亦是泪光隐现,“你这傻瓜,难道听不出我所言即是反语,你就不能说些言语令我开心。”言罢,竟是泪珠掉落,竟似梨花带雨一般。 詹琪自是心下不忍,又见于妙儿本就国色天香,此刻竟是娇媚无限,不由伸出右手,轻轻拭去于妙儿满脸泪痕。须知封建时代,那女授受不亲,女子三从四德,虽是武林儿女亦是不可越雷池一步。此番詹琪情不自禁,于妙儿虽是心中暗喜,亦不免腮红如云。 詹琪亦是自觉失礼,拱手一揖,口中言道,“愚兄并非鲁男子,还望贤妹赎罪。”见詹琪如此做派,于妙儿不由破涕为笑,口中戏谑道,“詹琪哥哥咬文嚼字,实是较那醋娘子还要酸上三分。”一番言语,二人心中已知对方心意,是以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此番情景自是被屋中百知子与万一点看在眼中,二人对那詹琪本就极为中意,此刻又见他二人亦是情投意合,不免更是认定了这詹琪即是自己夫妻二人之乘龙快婿。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自是乐见其成。 万一点言道,“妙儿能得此佳婿,我夫妻亦是老怀可慰,然此番你去天南,我返回药王谷,自是又要天各一方,你且留意那詹琪安危,此子虽是天资聪颖,然竟是阅历尚浅。”百知子闻言,哈哈一笑,“你这岳母却是对詹琪关怀的紧。”二人说说笑笑,不觉之间,已是分别之际。 詹琪自遇于妙儿即是惊为天人,此刻互诉衷肠,且又有百知子与万一点默许,心下自是大喜过望,然二人终是聚少离多,此刻又是各奔东西,心中不免惆怅起来。是以即刻返回房中,摊开纸笔,挥手而就一阕蝶恋花。 堤头垂柳艳阳风,卿底何意,柔燕倚飞琼。缤纷花语雾如蒸,此去音讯辞碧空。前路无如尽倥偬,冰清玉壶,似诉与卿知。仗剑江湖破魑魅,闲来信步山溪中。詹琪将此写于绢帕之上,交于于妙儿,两人正是又一番绵绵情话。 辞别万一点与于妙儿,詹琪与百知子取道南下,直奔天南武圣府行去。眼下已是初秋时节,距重阳之期仅只半月有余,是以叔侄二人晓行夜宿,只缘詹琪与于妙儿定情之后,此刻面对百知子更是钦敬有加。 非只一日,二人已入天南地界,那武圣府在当地自是极有威名,是以二人并未耽搁太久时光,亦即抵达武圣府。远远望去,这武圣府较之擎天府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扇红漆大门油光锃亮,每扇大门之上居然钉了七七四十九枚铜钉。 须知红色大门本就用于王公大臣之宅第,且那铜钉之数暗合诸侯府邸建制,如再增上三十二枚铜钉却是天**苑了。詹琪遍阅群书,其中关窍自是知晓,心下只道难不成这武圣钟宜人祖上亦有授爵之人。 詹琪与百知子正欲叩门而入,忽见道左行来一名僧人,两人注目而视,俱是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自观玺会一别,百知子与永坚禅师虽是偶有过往,然终非久做盘桓,是以此刻亦是他乡遇故知之感。 此刻,永坚禅师亦是识得百知子,不免寒暄一过。百知子亦是将詹琪引荐于永坚禅师,三人并不入武圣府,仅只行至路旁一间茶肆之内,只缘永坚禅师亦是知晓江湖之中乱想已成,且亦是将那百知子当做有识之士,心下即欲与百知子先行谈过。 三人行至茶肆之内,随即寻了一处清静坐头,永坚禅师即知詹琪既为只手独擎天詹璇之子,又是玄剑护剑氏族西泠一派传人,心下已有考量之意,是以未待百知子与詹琪开言,亦即转头望向詹琪,随即言道,“詹小侠出身名门,只是不知对这释之一道知晓否。” 詹琪答道,“小子虽是略知一二,然大师面前,怎有小子置喙之处。”百知子从旁言道,“大师即是有意相询,你且不必妄自菲薄,自将所知尽数道出,不到之处大师自会指点于你。” 詹琪闻言,略一沉思,随即言道。“约莫一千四五百年之前,一国名为婆罗多,那是却是孔雀王朝统治时期,国王净饭王一子,名唤乔达摩悉达多。此子生来智慧无穷,目睹百姓亦或官宦,乃至国王亦是不离苦难,是以寻得宫苑之中一株菩提树,静坐于下,此一坐竟是四十九日之久,突然之间顿悟人生本就苦难,亦即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之八苦。悉达多即又苦思人生之苦何来,又悟得人世轮回因果之说,如欲脱离苦海,只需灭人欲,存天道,以致道成正果。此亦为释家苦集灭道四谛。”言至此处,詹琪略一停顿,双眼望向永坚禅师。永坚禅师亦是微笑颔首,示意他言讲下去。 “悉达多顿悟传留之醍醐灌顶既始自此,后遇燃灯古佛,他以五体投地之势匍匐于污渍泥沼之上,燃灯古佛踏行而过,如此成就释迦牟尼佛。及至东汉一朝,明帝在位,梦遇丈二金刚,自此于朝堂之内宣扬佛法。”詹琪言之此处,不由又是望向永坚禅师。永坚禅师却已微阖双目,不言不动。 詹琪只得继续言道,“谁料这中华文化确是博大精深,此教即入华夏,未久即已嬗变,仅只那看守天门之魔家四将之名号亦为变更,百姓直呼做风调雨顺。又经几世传乘,直至少林一派开山始祖达摩圣僧传习衣钵,五祖弘忍,六组惠能已是将那释家一道发扬光大。” 永坚禅师突地开言道,“小侠可知五祖六祖之事。” “略知一二。”詹琪答道,随即接言,“五祖圆寂之先,名众弟子俱是作了偈子,首徒神秀只道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时来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一旁扫地僧人惠能却接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空一物,何处惹尘埃。五祖听闻心下大喜,遂将衣钵传与惠能,是为六祖,且六祖坛经亦是流传后世。熟料神秀名为首徒,心下极是不满,惠能即离少林远行,直至莆田,方自创立南少林。” 詹琪言至此处,只见永坚禅师突睁双目,两道寒光自中射出,直射向詹琪。百知子与詹琪俱是一愣,只听永坚禅师言道,“老衲此番正是自莆田下院而来,其中缘故却与这江湖乱象似有关联。” 却原来南天武圣遍邀武林人士赴约之时,永坚禅师正在莆田处置一件少林家丑,这其中却又另有一段原由。 第四十章 大婚只为名 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与詹琪、百知子于茶肆之中聚谈。原来永坚禅师驻足莆田下院亦是有为而来。 少林古刹乃天下武林之圣地,七十二般绝艺更是享誉江湖,自达摩老祖创始以来虽是经历曲折,然始终不坠武学鼻祖之声誉,自是其来有自。当今少林一派执掌门户乃是永志大师,三位师弟永坚禅师执掌达摩院,永意禅师执掌藏经楼,永诚禅师执掌戒律堂。 藏经楼每年俱是将经书卷册于四方海会之日搬出藏经楼,于晒经石之上晾晒一过,以驱除书蠹尘灰。是年海会之日,少林寺亦又沿袭惯例,正值晒经之时,诸般经书俱全,即是易筋经等秘不示人之经书亦是悉数搬出。 只缘此般重典晒于光天化日之下,少林一派百般戒备,永志禅师辰时午时亲来巡视,永意禅师即是寸步不离,守护周遭,亦有七十二棍僧结成伏魔阵法守伺于侧,可谓戒备森严。 一日晒经即止,众僧人将诸般经书重又运回藏经楼。清点一过,其中一卷上古奇书奇巧谈却是不翼而飞。这奇巧谈内中所载虽非练功秘诀,却是机关消息部署之机窍。只缘少林寺一直以刚猛路数见长,更兼以正大光明自律,是以对这奇巧之学并不在意。然此书如落入歹人掌中,如此部署机关埋伏,必是遗祸无穷。 藏经楼众僧人俱是大惊失色,永意禅师亦是通禀掌门师兄,即刻命众僧于晒经石畔和藏经楼内反复搜寻。约莫一个时辰,永意禅师三弟子继修和尚却是在晒经石旁拾得一字柬,继修即时将此事禀明永意禅师。字柬自上寥寥之语,指示甚明。 自惠能先祖仁心,衣钵托于神秀,自建莆田少林,远走天南僻壤。然密卷金经藏于此地,亦谓久矣,南宗少林一脉相传,得览秘要甚艰,今借此卷,返寺一观。 得此柬书,永志禅师遂即与三位师弟聚议。由柬书观来,似为莆田下院僧人盗走,然于今住持莆田者乃是云空禅师,若论辈分,还要比永字辈禅师高出一辈,且云空大师道法高深,料想必不觊觎此类奇巧之学。 四位高僧本欲唤来继修和尚再问端倪,谁料此人竟是鸿雁无踪。无奈之下,永志禅师只得命永坚禅师远赴莆田,一窥究竟。永坚禅师遵命,如此才来至天南,一路之上更是多番查探继修和尚行踪。 熟料到得天南,与那云空大师长谈一番之后,却是毫无所获。莆田下院既未见奇巧谈,亦不曾派出弟子前去盗书,更有甚者,云空大师亦是从未听闻继修和尚之名。永坚禅师察言观色,且与云空大师亦是偶有往来,料想此言非虚,是以只得暂住莆田。 百知子与詹琪听闻前因后果,不由心下俱是担忧。只缘冷月轩行踪已是遍布天下武林,虽是并未言明心志,想来并吞江湖之心已是确凿无疑。这少林一派乃是天下武林执牛耳者,冷月轩如遇称霸武林,少林派是极大之障碍。继修和尚盗书留柬如与冷月轩有关,则可见这神秘门派确是无孔不入。 百知子心下暗忧,不由开言道,“大师可知这继修和尚是何来历,其形貌有无特殊之处。”百知子本欲问明其人后颈之上有无字迹,然思虑之下亦是不曾言明,只缘面指少林弟子加入冷月轩实是稍嫌唐突。 永坚禅师略作思索,随即言道,“此人入得少林门下亦是四五年之久,乃是三师弟永意的三弟子,其人练功已算勤谨,且他并非我之弟子,是以并未多加留心。于施主此问何来。” 百知子抱拳当胸,“本人言语之中如有得罪,还望大师赎罪。”随即将进来冷月轩频繁出没,与各地广布眼线,且后径直上具有怪力乱神字样等事态一一言明。又将驱兽真人假冒詹琪之父蛰伏擎天府等事着重言出。 永坚禅师听罢,心下已是知晓百知子之意,接言道,“阿弥陀佛,天下乱象缤纷,少林一派岂能独善其身,于施主此言何谓得罪,然继修是否冷月轩中人,老衲此刻尚无断语,然此事却是事关重大。” 詹琪在一旁接言道,“大师所言有理,叔父所虑亦是有理,依小侄之见,不若进得武圣府,与钟前辈一同计议一番如何。”百知子和永坚禅师俱是点头称是,百知子仍是疑虑重重,不由言道,“以冷月轩来势,这天下武林俱有被暗伏眼线之危,方今我等自是以谨慎为要。” 言罢,三人相继行出茶肆,向武圣府行来。只缘几日之后,武圣之子大婚,钟宜人遍邀天下武林同道前来观礼,是以眼下已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三人行至府前,通名报姓之后,南天武圣钟宜人更是迎出府外,互道寒暄,方进入内院之中。 钟宜人并未将三人带至厅堂,反是向后园行去,穿过四进院落,一座园林跃然眼前,林中一座宝塔却有九层,甚是雄伟。四人进入塔中,此中却是别有洞天,一路之上,钟宜人并未言语,是以三人心下俱是疑惑。 进得塔中,关闭塔门,此中光线甚不明晰。钟宜人招呼三人落座之后,詹琪年轻心性,已是不耐,是以言道,“钟前辈如此故作神秘,所为何来。”百知子与这钟宜人亦属点头之交,是以并不阻拦詹琪无理言语。 “小兄来历,本座已知,且请稍安勿躁,其中关节事关紧要。”钟宜人答复毫无头绪,三人只得俱是双目注视,暗中更是提聚自身功力以待变数。钟宜人却是并未望向三人,仅只坐于椅上,静听塔外动静。见此情景,三人已是料想钟宜人必是有为而来,方才异常谨慎。 约莫一盏茶时间,钟宜人方是开言道,“还望诸位赎罪,本座家丁探听之讯息实为关乎武林安危,是以如此谨慎。”永坚禅师接道,“愿闻其详。”只缘武圣钟宜人亦是业已探得冷月轩遍布眼线之事,又参详武林人物所做作为,拣选其中可为盟友者发出请柬,借为子成婚之由头柬约众人,商议此事。 钟宜人将以往经过讲述一过,随即言道,“本座可谓交浅言深了,料想以永坚禅师与百知子威名,必不至为冷月轩所笼络,是以才道出详情。且詹琪小侠亦是名门之后,又肩负玄剑氏族西泠阁重责,想来亦可确定必非冷月轩中人。” 三人听闻钟宜人耳目灵通,且思虑周全,亦已武林大义为重,俱是敬佩不已。百知子率先接言,“钟兄心系武林苍生,实为江湖幸事,我等叔侄近日之间亦是略有所闻。”随即道出前日经历。永坚禅师亦是将丢失奇巧谈一事言讲一过。 此刻,四人已是互通有无,百知子言道,“方今之计,我等需是寻一位声誉甚隆之士,统领天下武林,共赴劫难。少林一派于当今武林可谓地位极尊,然大师毕竟方外之人,亦应已坐镇嵩山,以备后援为要,钟兄乃是南天武圣,与中原人士相知不深,以小弟之意,不若举荐詹琪,我等从旁辅助为妙。” “于兄可谓内举不避亲,本座佩服,且詹小侠出身名门,又负玄剑之秘,可谓不二人选。”钟宜人亦是首肯。永坚禅师亦是言道,“此子面带笑容,容貌端庄,且又通释家一道,料想必是良善之辈。如今之事虽是平乱弥祸,亦应以止杀为要,老衲赞同此说。” 詹琪迅疾自椅上立起身形,慌声言道,“小子甫出江湖,德能岂可与前辈比肩,此领袖群伦之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言毕自是诚惶诚恐。 百知子呵斥道,“你却以为此乃于你有益之事。当今天下乱象你已见识,那冷月轩尚未现身明处,且你身负西泠阁玄剑之秘,以此号召正义之士,实为便当。待冷月轩大张旗鼓之时,态势更为严苛,以怪力乱神帮众武功推测,料想如非玄剑,又有谁可抵挡。” 詹琪闻言,自是如当头棒喝。须知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听闻百知子言语,心下亦是颇为认同,然仍是犹豫以自己资历何能担此大事。永坚禅师与钟宜人一时从旁开导,詹琪见状只得应承下来。 永坚禅师从旁言道,“此刻尚不可以门户自居,这平乱之事仍需待得冷月轩明目张胆之后方可,然詹琪出道至今仍未贺号,实为不美。依老衲之见,此子内中祥和,貌似书生,不若就称作笑书生。” 众人俱是一致认可,詹琪自是又有一番谦虚之态。“承蒙前辈抬爱,小子不才,自会勉力而为。然静待冷月轩发难,终非良策,想那孤领二杰、嵇荣与驱兽真人之事,料想武圣府中亦有眼线亦未可知。不若钟前辈在贵公子大婚之时,宴席之中将冷月轩之事言明,我等却是使那打草惊蛇之计,众位前辈意下如何。” 三人俱是颔首微笑,钟宜人更是戏谑道,“于兄果是慧眼识英雄,这笑书生虽是年仅弱冠,却是身负奇才。”百知子因与詹琪终归翁婿,是以心下亦是甚感安慰。得见三人赞同自己计议,詹琪接言道,“钟前辈言明冷月轩,该派必有所为,不若即将我家故园擎天府权充众英雄聚议之所,且有祝融村、荒山派、直沽寨诸地互通声气,想来有此根基方是成事之要。” 三人听得詹琪心思周密,不由又是一喜,钟宜人将武圣府,永坚禅师将嵩山少林亦是权作联络之处,如此声势却是江湖前所未有。百知子听闻自是高兴,随即言道,“我等即已推举詹琪,且将日后门户之事也一并确定才是,不若此门户即称西泠派,以示其武学出自玄剑一宗。” 詹琪亦是几位欣喜,自己料想创立门户需时甚久,谁料眼下已有眉目,是以又是对三人躬身一礼,口中称谢不已。百知子继续言道,“詹琪,此时尚需秘密而行,切不可张扬天下。你仍需与月王言讲清晰,可派出弟子前来助你,且即是门户,就应尊卑有别,这帮中众人还需各安职守,虽此事仍需从长计议,然你却不可不思。” 詹琪领命,四人又将大婚之时如何行事计议一过,方自行出塔外。四日之后,武林豪客聚集武圣府,足有二百余人,场面自是热闹非凡。 重阳之日已至,大婚场面正隆。南天武圣钟宜人依照商议之策如法施行,冷月轩伎俩亦是曝光于天下。待得钟宜人言说已毕,席中南西北各腾起一条身影,直扑钟宜人,为首之人却是此老。 第四十一章 又逢老相识 三条人影自三个不同方向俱是扑向南天武圣钟宜人,只缘詹琪、百知子与永坚禅师已是计议已定,亦是料定待钟宜人道出冷月轩行踪,如宴席之上确有冷月轩帮众,定会发难。是以钟宜人并不吃惊,永坚禅师和百知子自主桌之上立起身形,分别凝视左右两侧来敌,钟宜人凝神注视中央来敌,詹琪却是施出飘柳身法,身形如一缕淡烟飘向三人身后。 突起发难之三人见得永坚禅师和百知子与钟宜人同仇敌忾,亦是略微收敛气焰,此三人于武林十大家俱是知之甚详。三人收住招式,呈品字型立于厅堂之内,众人得此时机,方是看清三人样貌。百知子、钟宜人待得看清领头之人,俱是口中惊愕出声,唯只永坚禅师不愧得道高僧,确是处变不惊,仅只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那领头之人却是当年观玺会于冷月轩主被蛮荒击毙后即刻遁去身影之护法诸葛丹。只缘此乃十年之前事态,此刻厅堂之内就坐之二百余武林人士中仅有仅少数当年赴会,是以识得诸葛丹之人并不太众。 百知子等见诸葛丹现身,心下俱是知晓此人乃是冷月轩护法,武圣府亦为冷月轩伏入暗桩已是明了已极。虽是如此,三人见得打草惊蛇之计已是生效,心下亦是一喜,此刻心情真可谓亦喜亦忧。 诸葛丹见对方有备而来,且衡量双方力量,并无取胜把握,并不急于攻击,仅只转过身形,向在座武林人士拱手一礼,开口言道,“本人乃是冷月轩护法诸葛丹。”通名报姓之后,在座众人方才听得钟宜人言语,是以此刻大有群起而攻之之意。 见此情景,诸葛丹不慌不忙,继续言道,“众位稍安勿躁,且听老夫道出详情,料想今之朋友必是江湖之中声名之士,老夫言语真伪自可分辨。”诸葛丹此番言语系以浑厚内力发出,大厅之内俱是回声。众人见状,料想自己决非其敌,且当年之事虽是派内长辈有所提及,然仅知武林十大家入得洞中,随后山石塌落,内中详情却是不甚明了,众人俱是安静下来,待诸葛丹继续言讲。 “当年观玺会,我冷月轩主人一片好意,邀请天下武林人共观天子行玺,谁料进的洞内,百知子等人见宝起异,邀集永坚禅师、只手独擎天詹璇与这钟宜人同时发难,更有蛮荒突施辣手,将我轩主击成重伤,本座无奈之下只得暂回门户,以待来日。”诸葛丹言之此处,略一停顿,百知子和永坚禅师尚且克制,钟宜人却是怒不可遏,永坚禅师却是一拉他衣袖,示意克制一二,令诸葛丹继续言讲。 诸葛丹一番混淆是非之言辞,确是令在座众人疑惑不解,纷纷将目光投向钟宜人等三人,更有人言道,“我派门主当年殒命于阳平山,侥幸逃得性命之帮众返回之后亦是言说山顶之上巨石直落,若像诸葛护法之言,此又何解。”有此一问,众人俱是又将目光投向诸葛丹。 只听诸葛丹缓缓言道,“当年选定阳平山之后,我冷月轩主发出谏书,随即亲赴该地,然检视一过,却发现山顶巨石只因地动关系已是松动,本欲另觅他处,然请柬俱已发出,只得命帮众以极粗绳索反复捆扎。谁料百知子等人不知为何知晓绳索之事,竟是在击伤我轩主之后,即刻隔断绳索,致使巨石落下,方才令众多武林高手殒命当场。” 诸葛丹一番言语却是合情合理,众人心下原本极是信任南天武圣钟宜人之言语,然此刻竟是有些犹疑。百知子等见状,心下不由思忖到,当年武林十大家中已有四人殒命,空竹剑客今又不知去向,仅只自己等三人为当年进洞之人,如何才可揭穿这诸葛丹谎言。 大厅之内一片死寂,需知众人如是听信诸葛丹之言,对百知子等群起而攻之,好汉亦是难敌四手,胜负之态不言自明。突的,一人开言道,“诸葛护法果真好口才,即使张良在世,鲁肃重生亦不过如此。”众人闻言,目光俱是向来声望去。 此刻詹琪仍是满面微笑,明褒暗贬的嘲讽了诸葛丹。诸葛丹自是心中有数,众人却亦是从中听出端倪,更有甚者已是嗤笑出声。百知子见状,知晓此刻正是向天下武林介绍詹琪的大好时机,是以开言道,“此人乃是只手独擎天詹璇之后,亦是玄剑护剑氏族西泠阁传人,三天前方蒙永坚禅师抬爱,贺号笑书生。”百知子即刻将詹琪来历诉说一过。 众人听闻詹琪来历,俱是敬服不已,虽是仅只出于对玄剑之尊崇,然料想以玄剑西泠阁必不至瞒天过海。詹琪见得众人心意之中对自己略有认同,是以言道,“诸葛护法,您之言语可谓丝丝入扣,然其中几处却是值得商榷,可容本人置喙否。” 诸葛丹闻听玄剑传人,亦是大吃一惊,料想此人即得玄剑之秘,其武功造诣自是非同凡响,想来不施出杀手锏,万无制胜之道。是以答道,“还请笑书生赐教。” “护法言道冷月轩主被击成重伤,不知如今痊愈否,可否请出一见,此其一。护法将百知子叔父等三人见宝起异之态道的清楚已极,却不知护法是否知晓行玺宝物为何,此其二。山顶巨石滑落如系叔父等斩断绳索所致,试问护法彼时所处何处,此其三。”詹琪一番言语俱是击中诸葛丹要害。 未待诸葛丹开言,身旁一名土黄布衣打扮之帮众将头凑近诸葛丹耳边,低低言语几句,随即开言道,“黄口小儿确是能言善辩,我等俱是武林中人,凡事仍需功夫之上见真章,我且与你过上几招可好。”此人本意原是欲以武功降服詹琪,对厅中众人亦有杀鸡儆猴之意。 詹琪仍是不改笑容,轻声开言,“幸蒙朋友不弃,在下自是应承,然本人武功无甚招式,且恩师等亦不允我杀人,是以还请朋友先行出手,詹琪自会接下。”众人只道这詹琪出言相戏,谁料西泠阁弟子竟是毫无武功招式。那黄衣人亦是深感受辱,足下用力,身形平平向詹琪射来,左掌梨花满树,右掌乾坤始成两招同时发出,向詹琪面部承睛穴和胸部点沧穴袭来。 詹琪所言句句事实,若是对方不先出手,自己确是无法施出任何招式。此刻见对方身形迅疾窜出,冰火内罡瞬即运转一过,化刻成辰施出,目中景象却似此人漂浮于空中,全身绷得笔直,双手一寸一寸向自己面前胸前抓来。詹琪脚下踏坤位,改震位,单足直立于巽位,身形半蹲,双手直向此人胸腹之间击出。 只缘詹琪化刻成辰之功乃是西泠阁不传之秘,旁人并未见识,在詹琪自己看来,对方身形极为缓慢,自己出掌亦是并不迅疾,然众人眼中,詹琪身形却似闪电,那黄衣人身形与地面平行出掌,直取一招制胜之意,谁料电光石火之间胸前被詹琪一掌击中,本与地面平行之身体竟是凭空升高了二尺有余,随即跌落地面。 众人只见詹琪一招制胜黄衣人,心下俱是大为佩服,不由对玄剑一脉更是敬服不已。那黄衣人虽已落败,然詹琪使用何种招式自己却未看明,即便一旁诸葛丹亦是模棱两可。然此形势,诸葛丹自是知晓众人虽是佩服詹琪,然对自己之言亦是半信半疑,此刻必不可半途而废,是以故作慷慨道,“笑书生确是功高艺绝,然我冷月轩维护武林公义之心却不可被你功力震慑,即便喋血此地,亦是在所不惜。” 詹琪仍是一副笑脸,听闻诸葛丹之言并不着恼,只是问道,“诸葛护法可知今夕何夕。”诸葛丹与众人俱是一愣,不知詹琪此言何意。詹琪亦是不顾众人疑惑,顾自言道,“今日乃是重阳之日,世人皆知明日黄花绝非昨日黄花,只因这菊花一年之中此日开的最盛,过了今日便行凋谢,此其一。适逢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亦是言说这重阳佳节,然此绝句首句乃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世人皆将这诗句用以中秋佳节,实则误矣,此其二。” 未待詹琪继续言讲,方才被击倒之黄衣人似是不耐,高声喝道,“若论武功则动手较技,何苦言说这婆婆妈妈的重阳节。”詹琪并不理会,右手摇动,示意其稍安勿躁,方才继续言道,“我所言世人于重阳佳节之误解,与诸葛护法于冷月轩之言说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众位以为然否。”詹琪此道却是高妙,只将众人于重阳节之误拨正过来,以暗示众人如是听信诸葛丹谎言,亦是沦为市井莽夫。詹琪见众人俱是始有信服之意,继续言道,“本人适才问及诸葛护法三间因由,想来诸葛护法难以作答。众位只需考量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南天武圣钟宜人与百知子于玉申之江湖声名,以三位前辈声誉之隆岂是见宝起异,沆瀣一气之辈。这其中只怕是诸葛护法听闻散花仙子万一点巧得神农汤,是以才准备以此为由说服众位朋友相信百知子前辈等确是见利忘义之辈。” 诸葛丹本欲以百知子万一点夫妻终是得了神农汤作为证据,以令武林中人将其视为不义之徒,谁料詹琪未等诸葛丹言出,自己却是先行言明,以取先入为主之态。心下不由暗自心惊,想来冷月轩如欲独霸江湖,这詹琪必是该千方百计除去。 詹琪见诸葛丹眼珠转动,并不接续自己言语,心下已是明了自己的说辞对方暂无可答,随即追问道,“钟宜人前辈已是将观玺会洞内之事言明,叔父百知子制住贵轩主,蛮荒已将其击毙,诸葛护法为何言说轩主重伤,此为何意,还望明示。”以詹琪之意,此一问即是将那诸葛丹之谎言一举戳破,料想厅中众人亦是可窥真伪。 詹琪一番言语,再加之一招制住冷月轩黄衣人,百知子在旁自是十分满意,见时机成熟,是故开言道,“诸葛护法巧舌如簧,然真伪已辩,还有何说辞,且你不该将那故去之冷月轩主再反复提及,我倒要看看你自何处再寻一轩主。” 百知子言未毕,一条身影迅疾无伦冲向詹琪。詹琪自是始终提运冰火内罡,虽是谈笑风生,亦是随时应变。此刻见一条身影袭向自己,化刻成辰重行施出,然此番却并未像以往景象,一条身影竟是瞬息之间幻化成三条身影,各自施出一掌一脚,击向自己六个部位,虽可窥得甚为分明,一时之间却是无可应对,眼见胸前已是被来人一掌击中。 第四十二章 群起而攻之 詹琪只见三掌三腿三条身影同时向自己袭来,化刻成辰即刻施出,本欲并不分别身影所在,只以飘柳身法各个击破。谁料,即便施出化刻成辰,掌影腿风虽是速度减慢,然若欲各个击破时机已是稍纵即逝。此一惊非同小可,需知詹琪自出道以来,每每施出化刻成辰俱是有充裕时机一击命中对手。 明黄身影若非功力超出詹琪甚多,绝无可能令化刻成辰功力消失效用。刹那间,左侧身影一只右掌即已击中詹琪左胸,詹琪亦算是应变极为迅捷,即刻将冰火内罡运至左胸,护住胸前诸要穴,即便如此,明黄身影一掌亦是将詹琪击出四丈有余,一条身形直撞向厅内墙壁之上,直撞得墙壁之上挑山字画应声落地,詹琪亦是跌落地面,口角之内竟是有丝丝鲜血流下。 百知子、永坚禅师和钟宜人瞬即纵至詹琪身侧,护住其身体,以防明黄身影再施进击,那黄衣人亦是不为己甚,一击得手随即凝住身形,并未再施辣手。诸葛丹已是行至此人身前,深深一躬,口中言道,“属下无能,累轩主亲自出手。”那黄衣人神色甚是严厉,凝视诸葛丹之眼神竟然较之望向敌人犹有过之。 诸葛丹战战兢兢退至一旁,此一幕在百知子等众人看来确是似曾相识。当年观玺会诸葛丹对此人亦是诚惶诚恐。然观玺会之时,百知子确是趁其人不备,捉住对方脉腕,继而点住周身三处要穴,此人后又被蛮荒一掌击毙。 百知子、永坚禅师和钟宜人俱是当年进的石洞之人,亦俱是亲眼目睹冷月轩主命丧当场,此刻怎会甫又重生,且当年蛮荒一击,至令此人面目皆非,并非内伤可以调养,连头都碎了,怎能再续命脉。 众人心内俱是大惑不解,百知子此刻最为关心之事却是詹琪伤情。詹琪有众人护持,已是早自地面站起身形,好在冰火内罡实为到家无上心法,虽被黄衣人击中胸前,内力却是仅以毫厘之早护住诸要穴,是以詹琪仅只内腹震伤,并无大碍。 詹琪耳畔突然传来传音入密之声,“你且调息,我等三人在此料无大碍。”詹琪识得此乃百知子之音声,是因如法施行,片刻之间周身竟是被一团红蓝相间雾气笼罩。约莫有一盏茶时光,詹琪已是功力尽复。 詹琪疗伤之时间,正是百知子与黄衣人对答之时。“适才本座听得南天武圣钟宜人以恶言数说我冷月轩所谓,本座亦是听闻你等言之凿凿,言说我已毙命,此刻立于你等面前之人难道是魂魄吗。”言毕竟是哈哈大笑,声振屋瓦。 饶是百知子机智多端,此刻竟是无言以对。略微沉吟,只听一声佛号宣出,永坚禅师竟是越众而出,立于冷月轩主之前。听众二百余众,本已将钟宜人之言信了七八分,怎料这冷月轩主现身之后,已是将此人亦毙命之说攻得体无完肤,是以众人亦是游移不定。但见永坚禅师似有言语,以大师威望,众人俱是凝神静听,大厅之内瞬息之间竟是落针可闻。 只听永坚禅师言道,“阿弥陀佛,轩主一向可好,老衲有理。”众人听闻俱是对着得道老僧敬佩无比,料想此刻双方乃是敌对立场,老和尚尚能以礼为先,这份气度与涵养果真令余子望尘莫及。只听大师继续言道。 “当年施主却为蛮荒击毙,此事毋庸置疑。然被毙之人亦并非施主本人,老衲之言确否。”言语不多,却是令冷月轩主冷汗直流。此乃冷月轩之秘,即便几位护法亦是与此知之不详,谁料这老和尚竟是一语中的,是以只得按下心中惊异,若无其事的答道,“大师却是慧眼独具,然此说未免唐突,本座当年仅只受伤,休养一段自是复原如初,大师言语可有何证可资查考。” 百知子听得永坚禅师之言,亦是醍醐灌顶一般,瞬即联想到假冒詹璇之驱兽真人。冷月轩即可将驱兽真人以人皮面具装成只手独擎天詹璇,此刻以易容之术再抬出一位冷月轩主亦未可知,且当年之冷月轩主获之甚易,那人如是如今这轩主之替身亦是未为不可。 百知子将心中所想即刻公之于众,随即言道,“轩主可否将后颈露出,使我等一观,只缘贵派门众标记我等略有所知,只是不知轩主可否赐教。”冷月轩主听得此言,貌似并不介意,随口接道,“有何不可。”随即拨开后颈之发。 詹琪率先跃出身形,足不点尘,已是窥的清清楚楚,只见一神字刻于后颈之上,百知子、永坚禅师和钟宜人亦是看清,此字却与当年被毙之人一模一样。见此事不可揭穿冷月轩主身份,詹琪一计即刻涌现脑中。 詹琪并不继续与冷月轩主对答,反是转身望向诸葛丹,此一来大出冷月轩主所料,“诸葛护法想来在贵派之中地位亦是不低,小生请教你后颈之上是一何字。”诸葛丹亦是未了有此一问,略一沉吟,眼神望向冷月轩主,方才答道,“本人按理应刻一乱字,然老夫跟随轩主多年,蒙轩主抬爱,是以并未刻字。” 不等诸葛丹继续分说,詹琪急急追问,“贵派以怪力乱神为门众标识,此与南天武圣前辈所言相符。且论语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贵派却已此四字为凭,足见包藏祸心之志。”诸葛丹即是已应承四字无误,詹琪即是急追猛打,意在博取厅中众人信服,此举却是奏效,然与诸葛丹颈后无字之事却未在意,谁知日后竟是几为殒命。 此刻,诸葛丹见自己言语竟是为詹琪所乘,心下着恼,不由嗫嚅着望向冷月轩主,只听那人言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退下。”谁料此番言语停止众人耳中,无疑是承认了这冷月轩包藏祸心之事,是以群情激奋,大有群起而攻之之势。 百知子在旁细观动静,且又忆起当年观玺会之事,是以并不着急带领众人发难,心下仍望能将以往困惑问明,料想冷月轩主击伤詹琪,心下志得意满,自己一方又未占得先机,是以此刻发问,此人必是心中骄傲,有问必答。如此亦可见百知子过人之处。 想至此处,百知子跃出人群,与永坚禅师并肩而立,面向冷月轩主开言道,“轩主即是责怪我等污蔑贵派,本人有几件事还望轩主赐教。”不等冷月轩主开言,继又言道,“轩主此番显露绝艺,击伤詹琪,足见艺业高超,可否赐教武功来历,此其一。轩主此番必是有为而来,搅得钟前辈公子大婚亦不得安宁有何用意,此其二。再者,轩主此来是否真身,亦或你亦如木偶一般,只管做戏。” 百知子竟是短时之内竟将已往之事连缀起来,直至最后一问更是直命要害,料想无论冷月轩主如何作答亦是已落入百知子彀中。然那冷月轩主亦非泛泛之辈,只是避重就轻言道,“我冷月轩武功自是其来有自,此一节本座亦无需遮遮掩掩。”随即言出这冷月轩武学本源却是出自藏学密宗莲花生大师。 与西泠阁同处极西之地,千余年前人烟稀少,且空气稀薄,人类实难生存。然既便如此,藏地先民亦是顽强不已,竟是独创了生存之道。期间先民敬天保民,以天为图腾,竟是发展了若干朝代,直至天纵英才松赞干布出世,竟是一统西地,随即将天生图腾崇拜废止,开始信封佛学。 彼时正是中土大唐太宗一代,文成公主和亲松赞干布,亦是带去东土一尊极为珍贵之释迦摩尼佛十岁等身真身舍利。此刻松赞干布已有妻室,其人亦是大有来头,本为天竺国公主。文成公主所携佛学乃是中土正宗,天竺公主所携佛学乃是原宗佛学,是以两宗并不相容。好在松赞干布英明神武,竟是将两宗佛学融会贯通,继而成就藏传佛学。 松赞干布亦是从中获益匪浅,文事武功突飞猛进。然天妒英才,松赞干布英年早逝,寿数仅得三十三年,其佛学教益却是留传后世。直至藏地又一英雄朗达玛出世。此人名中朗字本意为牛,这朗达玛更是自称前世为牛,只缘彼时曾立下誓言,是以今生为王,势必灭尽佛学。 朗达玛灭佛,致使藏地佛学无数珍惜经卷毁之一具,且寺庙拆毁,僧人流离失所,可谓苦不堪言。虽是如此,佛学在当时确是白姓信服,朗达玛灭佛甚是不得人心,是以在位仅只四年。 此刻,莲花生大师将藏系佛学密宗传入藏地。传道途中,竟是在一座破落古庙之神座之下无意之间获得古格金卷。莲花生大师自是喜出望外,是以连番参详,终成正果,圆寂于桑耶寺。 冷月轩主言说至此,众人方才知晓这冷月轩乃是出自藏传密宗佛学,料想与这少林寺亦是略有渊源。是以,永坚禅师开言道,“施主即是出自藏地佛学一宗,你我亦算颇有渊源,何苦为此遗祸之事。” 冷月轩主于禅师之言甚为不屑,竟是冷哼一声,言道,“你少林一派亦是将这佛法篡改的一无是处,我藏地密宗方是正统后续,然本座极欲效朗达玛。那人实是愚钝,如遇灭佛彼时做法却是愚蠢。目下,本座欲以这密宗佛学之武功傲视群雄,众人自会厌烦密宗一派,如此即可称尊天下,亦可实收灭佛之效。”此番言语听在永坚禅师耳中,饶是佛法精深,亦是不由大惊失色。 心下暗想,此人如可称尊天下,是非武林之幸,佛学之幸。然其毕竟出身密宗,何故却要灭佛。是以开言问道,“施主即是出自密宗,本应将这宗法弘扬开去方是,何故又有灭派之心。” “本座创立冷月轩,亦是只为与那密宗断绝来往。当年本座习学密宗佛学之时,受尽千般罪苦,然功有所成,师傅竟是命我不可显耀武功,更有甚者,即便受人侮辱,亦是不可出手还击,如是,本座学武何为。”言至此处,冷月轩主竟是愤愤不平,怒形于色。 “阿弥陀佛。”永坚禅师又是高宣佛号,接言道,“如此观来,施主确系师出名门,贵师尊亦是修为深湛,于你之教诲亦可谓用心良苦。施主可知这天下武林本是同宗,藏地也好,中原也罢,同属炎黄后裔,自古同源,本是同根生,又何须争个高下。” 詹琪听闻众人之言,此刻心下于冷月轩主之言亦是颇多微词。“轩主何必执拗于一争高下,即便贵派武功出自古格金卷,确有过人之处,然天下武林又怎会容你予取予求。轩主亦是英雄之才,万勿以击败小生为凭,且本人受你一掌此刻亦即复原如初,永坚禅师、南天武圣和百知子前辈功力高过小生多矣,轩主如仍是一意孤行,后果殊难预料。” “笑书生此言甚当,施主本应回头是岸。”永坚禅师亦是从旁劝解。唯有百知子已是将事态看的明晰,是以言道,“冷月轩主之言,众位武林豪杰想是听得明晰,如冷月轩无悔改之意,意图独霸武林,我等自是不可坐视。”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声声附和。那冷月轩主亦是自觉一时不忿,以至言语有失。是以高声言道,“本座来此,亦是有备而来,空言无益,还是武功之上见真章。” 言毕,未见冷月轩主作势,周身化作一条黄色匹练直扑詹琪,口中嘶嘶之声与鸟兽鸣叫之声不时传出,众人俱是惊异这冷月轩之武功,为何施出之时,口中还要和以虫鸣。 瞬息之间,大厅正门、窗棂,凡有空隙之处竟是不知何时涌出如许之物。 第四十三章 有珠名避难 冷月轩主口中嘶嘶之声与虫鸣之声时高时低,断续不觉,大厅门户窗棂各处俱是现出各类鸟兽。地面之上蜥蜴巨蟒互相踩踏,盘踞一处,蜥蜴竟有三尺余长,周身棕色黄色斑纹相间,一尺余长粗壮尾巴扫来扫去。巨蟒更是长有丈余,一尺粗细,巨蟒周遭亦是盘绕无数细小毒蛇,想来俱是极毒之物。窗棂之上鹰隼大雕翅膀舞动,此来彼往,无数眼目俱是望向厅内种人。即便大厅屋顶衡量之上亦是有尺余巨鼠不停游走,悉索之声不断。 众人见此情景俱是寒毛直竖,如此之多奇形怪状之物竟似瞬间从地下冒出,先前竟是毫无所觉。饶是百知子通天晓地,此刻亦是略显惊慌。冷月轩主又是一阵哈哈狂笑,口中言道,“你等若不束手就擒,归义我冷月轩,今日便是尔等葬身之日。”言罢又是一阵哈哈狂笑。 “冷月轩主此言有理,且容我等稍作计议。”詹琪只得使出缓兵之计,身形一跃至百知子、永坚禅师和钟宜人身侧。冷月轩主似是胸有成竹,好整以暇的自桌案之上拿起一只茶盏,兀自饮那盏中茗茶,诸葛丹等三人亦是陪侍于侧,不言不动。 “叔父,众位前辈,以小侄看来,这冷月轩主必是想法设法降服了驱兽真人,不仅命那厮前去重建擎天府,冒充家父,更是将那驱兽之学亦是学自驱兽真人。果真如此,今日之事实难善了,惟愿不要重蹈观玺会覆辙为妙。”詹琪言罢,望向百知子等三人。 三人俱是沉思之状,不时轻轻点头以示赞同詹琪所言。只听詹琪目注南天武圣钟宜人,开言问道,“钟前辈,这大厅有否暗门机关,可供众人暂行退至外间。” “此处大厅乃是本座日常待客之所,且本座光明正大为本,是以此处并未修建任何机构。然詹琪此言甚为有理,此处大厅屋顶之上只有一气窗,窗棂可以推出,此乃当年修建只是留下的换气之处。”未待钟宜人言说已毕,詹琪急急接道,“冷月轩主留给我等时刻定不许久,此刻还请叔父和几位前辈拖住冷月轩主,小侄外出一探,势必将厅内众人悉数救出。” 言毕,亦是不等三人答言,身形如青烟直冲大厅横梁。百知子亦是率先跃向冷月轩主,钟宜人亦是跃向诸葛丹,永坚禅师见此情景,无奈之下只得低念阿弥陀佛,稳步向冷月轩两名帮众行去。 大厅之内众人见状亦是群情激奋,纷纷欲向冷月轩众人遍施辣手。百知子高声劝阻众人,“众位切勿鲁莽,我等群起而攻之,料想轩主等必是手到成擒,然轩主必是唤出诸般异兽,我等亦难逃劫难。如今我等三人与他对敌,以轩主心胸必不至以**攻击落个鸡鸣狗盗之名。” 此番言语却是击中冷月轩主要害,如众人群起发难,自是可召唤**助阵,然此刻仅只百知子等三人对付己方四人,如是唤出兽类,此后必是贻笑大方。心下转念一想,以自己功力,再加之诸葛丹等,如可击败你三人,确亦可擒贼擒王。 想至此处,亦是并不召唤**,足下丁字站立,双掌提至胸前。百知子等只为遮掩詹琪行踪,是以并不开言,仅只各施看家功力,分袭冷月轩四人。百知子傲啸罡力匝地卷起一道劲风,自冷月轩主足下而起,随即左掌直击冷月轩主小腹,右掌食中二指点向期门穴,冷月轩主见招拆招,瞬息之间亦是还了一掌一腿,两人功力原在伯仲之间。 钟宜人对敌诸葛丹,原料这诸葛丹仅只护法,功力必是不及冷月轩主,然此刻却见诸葛丹对钟宜人攻势游刃有余,以此情势这诸葛丹之功力貌似高于钟宜人,看来此人却是深藏不露之辈。永坚禅师对敌两名帮众实是大材小用,只缘禅师修行有道,且只为拖延时刻,是以目下仅只施出五成功力。大厅之内三对战事正酣,詹琪已是跃上横梁。 詹琪甫一落实,横梁之上满目尽是巨鼠窜行,鼠目如豆,周身黑褐色皮毛至令人不寒而栗。詹琪强忍恶心,足下乱踏,掌风随意挥出,将巨鼠逼退,自己身形直飘向屋脊处之气窗,遂即推窗而出,落至屋顶之上。 詹琪四周逡巡,不由大吃一惊,谁料这冷月轩主竟是驱使如此之多兽类,竟是已将大厅四下围住,屋顶之上亦是栖落着无数巨鸟。这驱兽真人果是驱兽有法,唯只受到进袭,方才发动攻势,如非如此,仅只取警戒之态。料想领众人自此脱出重围亦不可行。 詹琪跃至屋脊前陂,期间自是击退众鸟扑击,注目院中,不由心下一沉。只见院中一只巨兽,貌似乌龟,和背甲足有五尺方圆,长颈探出壳外,左右摇摆,四肢足爪异常粗壮,极似指挥疆场之大将军。 詹琪于西泠阁习学文事之时,自是遍阅经史子集,初见此物,亦即忆起太平广记中一条,瞬间已是知晓其中关要。此物名唤??粒?韵哺褐兀?且允廊私?湫蚊部袒嬗诹昴沟却Γ?云渫崭菏??a??抛樱?髯杂忻??饔衅浜谩g襞:靡袈桑?徘僦?系袷未宋铮??龊昧疑保?1??系袷未宋铮??绾迷锻??ネ返罱堑袷未宋铮?牙秃盟缓穑??芋づサ袷未宋铮?♀ズ镁米??鹱??u袷未宋铮??砗锰?希?斡??玫袷未宋铮??梁梦哪????哪?袷未宋铮?の呛孟匪??蟮钗菁沟袷未宋铩?p>  詹琪自是识得??粒?耸蘖?裕?且郧?怪谛罄嘁兹绶凑啤h焕湓滦?魅绾问┓ǎ?故墙?酥忠焓奘展榧河茫?南路呀猓?硇稳词撬亢敛患?a簦?飞辖畔轮逼粟p?粒?爸辆啻松袷尬宄咧?#?绞茄?褂昧Γ?缱?硇危?15诘钡亍?p>  詹琪一番身法施出自是极为迅捷,然鸟兽亦是无动于衷。只缘鸟兽虽众,竟是不可与人同日而语,全靠冷月轩主驱使方可动作,所以众鸟兽对詹琪亦是不做攻击。仅只??良?茬餍薪??ぞ币话冢?郝??鹎白悖?从行薪??狻?p>  詹琪自知??亮樾裕?倚韵哺褐兀?惴缮碜葜猎郝涠?啵??塾昧Γ??环阶阌辛?甙俳镏????倨穑?阆禄翰蕉?校?居??蔷闶侵糜谮p?凉昙字?希?允咀约翰10薅褚狻h荒勤p?帘厥抢湓滦?魉茄抵?铮?故峭?幢拘裕??茬鞔俗矗?嗍墙?ぞ钡弊鞴靼羰褂茫?辉蚁蛘茬髯笸取?p>  詹琪不料由此,双臂负重,身法自是不易施出,只得将巨石掷向??粒?宋锶肥峭?橹?铮?ぞ敝币。?芄?奘??斐銮白悖?故墙?奘?呋亍;糯僦?洌?茬髦坏蒙硇卧酒穑?奘?幼阆禄????????蛲怀鼍故墙?阆驴煅ス伊岩坏阑砜凇?p>  ??劣龅孟?鳎?允切仔源蠓3?趴?诔荩?簧???u廒p?林??2患馊瘢?从胄麓菏苯谌挤疟夼谥??嗨啤v谀袷尢?么松??匆研紫啾下叮?淖阋〕岱窒蛘茬飨?矗?率拐茬魇孜材岩韵喙耍?坏萌?k┏銎??矸ǎ?┬杏谀袷拗?小?p>  ??了幻?徽蠓街?p??谀袷抟嗍撬嫔?v构セ鳌h氖侨绱耍?茬饕咽抢潜芬约埃?苌砩舷虏恢?荒襦棺纳思复Γ?钪匾淮δ耸亲笸戎?衔?醒ǎ?故且延兴克肯恃??觥u茬骷?谀袷拊菪行?梗?讲抛曰持腥〕龊?焐7笤谏舜Γ??讨?蠹锤星辶梗?舷胍咽俏薨??p>  趁此时机,詹琪苦思脱逃之法。如若擒住冷月轩主,命其驱赶兽鸟,则需在其命兽鸟攻击之前一招成擒,否则有兽鸟之助,擒住冷月轩众人势必登天。如若带领众人从气窗脱出,冷月轩主必可察觉,大厅之外又有??林富幽袷蓿??美湓滦?鹘?筇??谏唑?傩谢匠觯?谌艘辔尥烟又?赡堋?p>  詹琪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只可重行跃会屋顶,急欲重返大厅之内,与众人知会外间情状。此刻大厅之内,冷月轩主意似不耐,已是喝止百知子等三人。“如此搏击,有何公用,汝等若再冥顽不灵,本座即是唤出异兽,彼时汝等必无葬身之处。”言罢作势,即欲出声。 此刻大厅之外竟是一片鸟兽嘶鸣之声,??帘夼诎阋羯?嗍谴?氪筇??凇@湓滦?髯允浅跃??辉等粑拮约褐噶睿?勤p?镣蛭拮悦??恚?挥赏?虼拌??Γ?谥幸徽竺?校?谴拌??霞钢痪弈窬故钦钩岱沙觯?料忠坏朗右埃?苯?巴饪吹靡磺宥???p>  不知何时,竟有一白衫少年伫立院落之中,手中一物闪现光华,少年所到之处竟是鸟兽纷飞,避让唯恐不及,即便神兽??烈嗍敲菜凭迮履巧倌晔种兄?铮?奶醮滞然郝?撇剑?毕虼筇??谝评础?p>  詹琪透过窗棂见得此人,心内确是高兴已极,此人乃是西泠阁主月王之子邹云风。自从离别雅山西泠阁,詹琪已是数月未见邹云风。需知山腹之内习练文武之时,仅只邹云风与自己年龄相仿,是以格外亲近。此刻自己正是计无所出之时,乍见邹云风来此此间,且手中之物貌似可以克制百兽之行,心下自是万分兴奋。口中急切唤道,“云风哥哥,小弟在此,且速解了此间危殆,小弟与兄有许多言语。”言之此处,詹琪已是双目泛红,竟已有泪盈眶。 邹云风亦是颇为欣喜,他与詹琪情同手足,此刻见詹琪对自己如此神情,确是心下激荡不已,是以口中亦是高声言道,“琪弟切勿惊慌,你只料理了冷月轩等辈,此些畜生有为兄在此,料也无妨。” 冷月轩主见一白衣少年竟是能够驱使??粒?南麓缶??挥赏?蛑罡鸬ぃ?饺怂哪炕ネ??鲋宦砸或ナ祝?阕苑窒?僦?佑胫右巳恕1淦鹬庖福?僦?佑胫右巳苏??拐校??侠湓滦?饔胫罡鸬そ鲋恍檎派?疲???顺稣校?硇我慌。?故腔?虼筇?鞑啻拌??笥写?岸?鲋?啤?p>  詹琪乍见邹云风虽是欣喜异常,然与冷月轩主动静亦是早已凝神戒备。此刻见状,足下施出冰火内罡,身形已是拦截与窗前,双掌无招无式,只推出劲气卷向冷月轩主。遇此一阻,冷月轩主身形略缓,百知子等人已是围上前来。厅内众人见有物克制**,此刻亦是群情振奋,纷纷抽出兵刃,前来围攻。 厅内厅外一片混乱之时,詹琪等人本欲生擒冷月轩主,进而探听该派内情。孰料,众人围而攻之,冷月轩主边战边退,直行至厅门之处,院中??烈嗍鞘茏拊品缯浦兄?锴?郏?桓幕郝?教??魇朴?肌?p>  冷月轩主身形甫一迈出大厅,竟是被那??燎白闾咧泻笮兀?谘?衽纾?沟囟?觥v辉嫡饫湓滦?鞅臼敲嫦蛱?冢?硇蔚雇硕?觯?旨又?坝兄谌宋Щ鳎?且圆徊熘?洌?贡蛔约核??袷薇忻?l?谥谌思?矗?闶峭w」ナ疲?茬髦坏么蠛鹨簧??爸谖簧园参鹪辏?绱饲樾问滴?幻睿?形鹱吡酥罡鸬ぁ!?p>  众人闻言俱是颇为赞同,是以各自守住方位,遍寻诸葛丹踪迹。此刻那里还有此人身影,只留下两位帮众已是在乱斗中被毙身亡。失了诸葛丹身影,诸般**亦是作鸟兽散,仅只??辽硇尉薮笪蘅啥菪巍w拊品缃?p?燎?猎爸兄?锌湛醮Γ?右巳酥坏眉泵??嗝?叶≡菔笨椿ぃ?洗松裎铮?绶抢湓滦?髦?睬?郏?夭恢廖薰噬巳耍?且孕南乱嗍怯腥萘糁?狻?p>  此刻,百知子亦是查明这冷月轩主后颈之上确有一神字,如欲再探究竟已是不能,只得分派厅中众人各回门户,时刻谨防冷月轩再施伎俩。詹琪亦是与邹云风在西侧一桌案之侧聚谈,只将百知子、钟宜人和永坚禅师等人来历讲与邹云风知晓,边谈手中边把玩那驱离鸟兽之物。 邹云风言道,“琪弟可知此物否。”詹琪摇头示意不知。“此物名唤避难珠,若讲因由,却是自有一番经历。”是以方才将自己奉命出山协助詹琪之过往从头言说。 第四十四章 破壁凤求凰 邹云风奉月王之命出山行道江湖,辅助詹琪开创西泠派,?昝鸾??龌肌p胫?拊品缱孕n?び谏礁怪?冢?现?茬饔谑朗氯饲楦?鱼露?j且砸宦分?辖餮陨餍校?挂卜缙嚼司病?p>  邹云风较之詹琪出山却是早了一月有余,然路途不明,又加之毫无目的地可言,七拐八绕走了不少冤枉路,这一日亦是来至徐水之滨大巴山中。山路崎岖,邹云风只觉山风飒飒,却也凉爽,且山中无人,便撒开脚程,直行了约莫二十余里路程。大巴山本为岐山余脉,早有凤鸣岐山之说。然邹云风一路行来,却是未见人踪,是以心下不由惊疑。 直行至山脚之下一座村落之内,山民世代聚居于此,民风倒也淳朴。这一村落约莫聚居三十来户人家,俱是依山势夯土筑屋,外观虽是朴实,内中确是坚固耐用。此刻正有几家村民打筑夯土。 这夯土之术见于典籍者实为退耕录。天候热气蒸腾之时,挖掘地面黄土,搅之糯米浆和山石粉末搅拌成泥,东西南北四向围成一尺长二尺宽,厚约五寸之空穴,将搅拌均匀之泥浆倒入其中,以木杵捶打捣实,晾晒与日光之下,约莫三五日,泥浆干透,撤去周遭木板,夯土砖已是成型。此术实出自范筑之法。 邹云风亦是于习文之时,遍阅文魁坊中古史典籍,对这退耕录自是读过。此刻见村民如法实行,亦是并不见怪。又值此刻口渴难耐,是以行至一户村民们前,与之攀谈一阵。 “这位大叔请了,小生自外地而来,途经此处,见许多村户均是筑这夯土砖,料想必是扩建房屋,想来贵村必是年丰岁稔。”邹云风一番言语甚是和善,本欲博得村民好感,继而讨碗水喝。 谁料,村民仅只口打唉声,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开言道,“听祖上说,这村庄本是世代祖居,自三四百年之前,相继有村民入山打猎一去不返,久而久之,众人每年春夏俱是不敢再进山中,只得在村里做些杂活。” 未待邹云风接言,那村民继续言道,“如今又逢春夏之交,我等已是禁足深山,仅只这传说已是累了我等几百年,至今无人敢去尝试。”邹云风听言,心下暗道,“这传说却也诡异,如非实情,料也不会令这村民望风丧胆,我却是适逢其会,如得时机为此一方除去心中顾虑,令其安然过活却也是一件义举。” 邹云风又与这村民闲话一阵,讨了碗水用罢,托词继续赶路,转身告别离村而去。 是夜恰逢望日,天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将山间谷地照射的分外光明。邹云风寻了一条山径踏山而上。行了约莫三十余里,已至大巴山之顶,登峰一望,邹云风不由被眼前境况惊得一呆。 只见山顶之上却是一片方圆千丈之平湖,若说是湖,却也未必恰当。湖中四五百丈方圆尽是异常平滑,光可鉴人之寒冰,冰面四周方才是水面环绕。此处地处中原偏西之地,此时已是春夏之交,且人立于湖边并未对寒意有所觉,是以湖中有冰却是极为诡异。 此刻已是子时初刻,邹云风正自不解这怪湖之状。突地冰面一阵颤动,约莫一刻时光,冰面自颤动而裂隙,最终竟是四分五裂,化成块块浮冰于水面之上载沉载浮。瞬息之间,湖面中央水涛翻滚,一物自中缓缓升出。 只见此物头颅硕大,一只独目足有海碗大小,口中遍生利齿,脖颈竟有一丈有余,身躯尚自隐伏于水中,如此看来,此物如全身露出水面,亦是有五丈高下。此刻正缓缓向岸边行来。 邹云风见状亦是大惊失色,料想必是此物祸害村民,然目下以自己之力若想除得此兽亦是力有不逮,且此物劣迹虽是听村民言讲,自己并未亲眼所见,如贸然动手亦是暴殄天物。正自细思,此兽已近岸边,见一人立于岸边,独目之中竟是寒光闪动,遂即一口寒气喷出。 邹云风只觉寒气袭体,竟似较之自己习练玄冰之时犹有过之,不觉飘柳身法使出,身形跃出三丈有余,然那寒气竟似如影随形,竟将身边粗木吹得枝叶枯萎。又向后纵出三丈有余,方是略觉温暖。 邹云风不由凝目瞪视这异兽。心下回忆典籍之中所载异兽,刹那间灵光闪现,竟是一掌拍向自己额头。此物原是出自上古之时,天地之间冰天雪地,万物不得生长,然却有此兽以冰雪为食,是以天生即可凝水成冰,尤其一只独目极为易于辨认,是故先天辑古录中将此兽称作独目覆冰龙。 想至此处,邹云风自是知晓这覆冰龙极为稀有,谁料竟是在此处得见。然此兽祸害村民三四百年,自己以侠义道自居,岂可坐视不理。是以边戒备覆冰龙,边搜尽枯肠,遍寻克制此物之法。 覆冰龙上得岸来,独目凝视满月,竟是如道家养气之法自行吞吐起来,随着气息涌动,周遭数目竟是如摧枯拉朽一般枝叶落尽。约莫一个时辰有余,覆冰龙方自退回水中,随即湖面之上亦是结出冰面,甫又将湖心遮蔽。 邹云风见得覆冰龙已是回转水面之下,所携寒气竟然瞬息之间已将湖心催化成冰。料想此兽如是得遇入山捕猎之村民,必是大快朵颐一番。即已定下为村民除害之心,邹云风随即转身寻得一僻静山洞,行进其中。 这洞窟本是不深,行进十余步已至洞底,洞内却也干爽,邹云风是以自腰间取下兜袋,随意取些干粮充饥,遂又百般搜寻除此异兽之途。须知这西泠阁一脉本是宅心仁厚,凡事尽已不伤生灵为要。是以邹云风亦是深得此道,亟欲寻到既不伤此物性命,又可令其不再为害村民之道。寻思之间竟已昏昏睡去。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恍惚之间,邹云风只觉自己立于一片古战场之上,两方人马正自厮杀,一方兵马全身赤衣左纫,手中弓矛,一方人马却是全身黄衣,手中刀枪,弓矛刀枪俱是仅具形状,却为木石所造。双方兵马交战正酣,互有攻守,约莫一个时辰方才止歇,各自回营料理伤病。黄衣兵马一方貌似一名将军遍巡营寨,不时将草药分发给受伤士兵,此后返回营帐之中,竟似于竹简之上提笔书写,写何内容却是无从窥得。 次日清晨,邹云风兀自醒转,梦中之境历历在目。然即便反复寻思,亦是不得索解。突听洞外似有动静,即刻行至洞前,只见一蛇正自缠绕一株草木,竟似有攫取之意。见此情景,邹云风恍然大悟,不由惊愕了一声,身形已是腾空而起,头顶撞在山洞之上隐隐作痛。 邹云风亦算福至心灵,自窥得蛇寻药草,方才窥得梦中天机。其梦中所见乃是上古之时黄帝与蚩尤之板桥大战。传说当年黄帝与炎帝共同对敌蚩尤部落,双方对敌之中伤亡无数,黄帝仁心遍寻医治伤患之法,且于板桥大战之后亦是将一路医方记载流传,后世称之为黄帝内经。 期间提及举凡凶猛之物,周遭之内必有克制之物,作为万物相生相克之理即是此意。邹云风由此方知,此梦便是暗喻自己这山峰周遭必有克制覆冰龙之物,是以心下极为兴奋,并不在此多做停留,起身运出内力,身法飘飘,在山巅左近逡巡起来。 须知此处方圆极为广阔,是以邹云风寻了约莫两日时光亦无所得,期间每晚俱是可见覆冰龙行至岸上行那吞吐之功。邹云风只得按捺心中不耐之情,不厌其烦的窥看四方。是日行至山顶一方巨石之上,此处亦是走过几遭。 突然之间,邹云风只见云端直冲急下一双巨鸟,毛色五彩斑斓,口喙如勾,头顶一丛羽毛约莫半尺,鲜艳如火,身形足有三尺高下,一双脚爪亦是极为锋利。一双巨鸟竟是直向邹云风落脚之处扑来。 邹云风见状,只得闪身躲避一丈有余,躲在一旁景观动静。其中一只巨鸟口中鸣叫有声,另一只巨鸟竟似低声相和。灵光闪现之中,邹云风忆起竹书纪年中记载凤求凰。凤为雄性,凰为雌性,后世皆以凤凰为百鸟之王,实则谬矣。当年司马相如以一曲凤求凰获得卓文君倾慕,成就美满百年因缘。更有甚者,这凤与凰本是通灵之物,不会落至平凡之地。 想至此处,邹云风不由提聚冰火内罡,掌风挥出,即欲将凤与凰驱走。那凤与凰确是通灵之物,迅疾扇动双翅,飞离地面,瞬即消失踪影。邹云风即刻行至石前,左敲右打,反复琢磨。许久之后,巨石之顶一道缝隙若隐若现,似是可以开启。邹云风至此方是初见曙光,即刻将功力运至十成,双掌向巨石之上按落,如此反复十数次,石屑纷飞,内中一穴凹槽陡然现于眼前。 邹云风喜出望外,伸出左手探入其中,一颗鹅卵大小珠子落入掌中。邹云风瞬即知晓此物乃是司马相如美人赋中提及臣遂抚琴,为幽兰白雪之曲中琴上之配饰,实名避难珠。此珠乃是克制百兽之灵物,料想此物即可降服那覆冰龙。 是夜,邹云风直待覆冰龙行至岸边,方是?住身形,将避难珠握于掌中,冰火内罡悉数运转于奇经百骸,以备不测。那覆冰龙亦似有所知觉,貌似极为不安,竟是长颈斗转,反身欲退回湖水之中。邹云风更不怠慢,将避难珠托于掌中,足尖点地,身形凭空陡升三丈有余。 刹那之间,那覆冰龙竟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巨大身躯定立不动。约莫一盏茶时间,自覆冰龙背脊之上竟是腾出一团血雾,瞬即鳞甲纷飞,极似漫天花雨。邹云风见此情景,料想此物已是精疲力竭,遂自行至其前。 突地,覆冰龙左足旋起,竟是直踢向邹云风胸前,躲闪之间,那避难珠竟是落入水中,瞬即不见。 第四十五章 孔腹有珠玑 邹云风失手将避难珠滑入水中,本欲即刻入水找寻,这覆冰龙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粗腿踢向邹云风胸前,随即长颈砸向其头顶。邹云风闪展腾挪,好在覆冰龙被避难珠降服,又顾自挣扎许久,是以几番袭击之后已是精疲力竭,倒落地面。 见得覆冰龙倒在岸边无声无息,邹云风稍停片刻,方才缓步行进其身畔。只见此兽鼻息咻咻,背脊之上已无血液喷出。料想此处乃是覆冰龙沉在水下之时换气之用,此刻已是将自身与避难珠抗衡之时,体内淤积血液自此喷出,是以元气大伤,倒地不起。 邹云风见此情景亦是无计可施。此兽虽是伤了村民性命,然此上古神兽竟是存活不易,此时如若将其除去,不免有暴殄天物之嫌。如放任其回归湖中,日后亦是不免遗祸村民。覆冰龙毕竟不比江湖人,可以废去武功,点破气海。正自束手无策之间,脑中却又灵光一现,随即转身迅疾投入湖水之中。 入得水中,水面之下倒也清澈,向下泅渡约莫丈余,湖岸内缘已是粗糙石壁。那避难珠本是日精月华凝聚,方才生自灵石之中,是以光华璀璨,极易辨识。此刻水下清澈,石壁凹凸之处却有一物闪现光华,正是避难珠卡在石隙之中。 邹云风将避难珠拾于掌中,急速返回水面,跃身纵至岸边。覆冰龙元气损伤巨大,此刻甫自卧于岸边毫无声息。邹云风将避难珠托于掌中,仔细端详,心下默祷,过路神明庇佑,小生只为村民生计,是以出此下计,惟愿天可怜见。 默祷已毕,邹云风抽出随身携带断水匕,将冰火内罡灌注于上,尺余锋芒透比而出,随即向避难珠斩去。咔嚓一声,避难珠竟被斩下五分有余一截。谁料此物却是天生神物,斩下一段之后,内里竟然与光华外表不相上下。邹云风见状甚是欣喜,自己本已准备为保得村民平安舍弃这天材地宝,然天从人愿,不仅未损伤避难珠,且亦不会令覆冰龙难以承受整颗避难珠之威力。 邹云风将剩余避难珠收至腰间囊袋之内,遂即转身行至覆冰龙身躯之前,此庞然大物此刻竟是任人摆布。邹云风以断水匕划开覆冰龙腿部与身躯接连之处,未待血液喷出,已是将一截避难珠塞入其中,即又右掌食中二指重力捏住伤处,约莫一盏茶时间,血流停止,然那覆冰龙貌似极为不适,周身竟是扭曲起来,只撞得周遭树木摇晃不已。 又是一刻时间,覆冰龙已是回复安静,然元气仍是未尽平复,一只独目半睁半闭望住邹云风,神兽此刻亦是知晓此人并无伤己性命之心,是以竟是甚为温和。邹云风守伺在侧,以防有变,直至天将近午,覆冰龙方自挣扎自地面之上站起身形,长颈巨躯摇摇晃晃退向湖水之中,转瞬之间消**形,然那湖面之上此刻已是不见冰面封冻。 见此情景,邹云风亦是知晓覆冰龙已是为避难珠克制,自身寒气无从释出,料想村民此后必不再为此兽所伤。心内甚是欣喜,竟是疾行来至山脚村落之中,甫又寻到若干天前叙谈之村民,将降服水中覆冰龙之事讲述一过。村民自是千恩万谢,留得邹云风用过午饭,方自成群结队将其送出山去。 邹云风将巧得避难珠,降服覆冰龙之过往向詹琪讲述之后,詹琪一则为兄长能获此神物高兴不已,一则亦是赞叹邹云风侠义胸怀。目下武圣府之事已毕,然诸多疑点未曾得解,这冷月轩主再次毙命,护法诸葛丹不知所踪,??烈辔?咸煳涫ブ右巳怂?А?p>  钟宜人名家人收拾厅堂残局,自己陪了百知子、永坚禅师、詹琪和邹云风行至后堂,商议举江湖之力合力对敌冷月轩之事。进得内堂,钟宜人先自开言道,“此番驱离群兽异鸟,全靠这邹小侠之功,且他又是身出西泠阁,贵为阁主之子,初出江湖,已是暂露头角,如此看来,这江湖之中确是年轻一代之天下了。” 百知子接道,“确是如此,我等即已推詹琪统领平灭冷月轩之大计,云风亦是辅佐之人,此刻该是贺个名号,方是不失威仪,以我之见,他既得避难珠,可驱百兽,必是前缘不浅,不若唤作天缘书生,众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得此言有理,俱是点头称是,邹云风更是喜出望外。须知古人于名号甚为珍惜,即便身为天子,亦是如此。以皇帝而言,登极之后既有年号,庙号,龙驭上宾之时又有谥号,如大唐盛世之李隆基,其年号有开元和天宝,其庙号为玄宗,谥号是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皇帝尚且如此,遑论大臣,如能无禄之后得一谥号更是家族荣耀,大臣之中以勤谨善政之最优者谥为忠愍,余者亦有忠勤、忠献、忠猷者,以文辞廉洁之最优者谥为文正,余者亦有文肃、文路、文勤者。如北宋之包拯,后人传其字为文正,实为谬误,此人实字希仁,谥号文正,后由大学士改易,方是谥号孝肃,竟是将那原议之一等谥号降至二等。 此刻,邹云风贺号天缘书生,心下自是极为欣喜,自知今后行走江湖有此贺号必是更添光彩。是以急忙站起身形,向众人深深一揖,口中言谢。詹琪却是面含微笑,从旁戏谑道,“云峰哥哥是天缘书生,我却是笑书生,想来我这福泽必是不及云峰哥哥。” 众人俱是哈哈一笑,内堂之内瞬即轻松起来。片刻之后,永坚禅师却是低喧佛号,“阿弥陀佛,众位施主,今日我等虽是暂解了眼前之厄,然那冷月轩亦是不会就此罢休,日后之事尚难预料。” 钟宜人亦是言道,“观玺会中,我等俱是目睹蛮荒掌毙冷月轩主,今日之人又是何人,且那诸葛丹却是滑溜得紧,每与紧关节要之时,亦是寻他不得,想来日后再见,必是应当设法擒住此人,料想他所知之冷月轩内中情景亦该甚为详当。” 詹琪见众人于钟宜人言毕之后不再言语,是以站起身形,面带微笑言道,“众位前辈,日前叔父与我已是在祝融村、荒山派和擎天府安置了几处据点,以眼下情势判断,承蒙几位前辈不弃,这少林、武圣府、药王谷亦可算作我等聚集之处。然天下武林之广阔实难测料,冷月轩必是以鲸吞蚕食之势在江湖之中遍设暗桩,后即骤起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统江湖。” 百知子闻言,不住颔首,接言道,“笑书生所言极是,当今天下武林,十大家中蛮荒、驱兽真人与飞天神女黄飞琼已为冷月轩消灭,只手独擎天詹璇有詹琪为继,勉强可算一家,足见这冷月轩进境之速。不知笑书生有何良策否。” 詹琪自知叔父有意为自己排兵布阵打下伏笔,是以亦是不再谦逊推辞,拱手一礼,随即言道,“即是各位前辈看中小侄,小侄如再推让却是执礼不恭。如此,烦请永坚禅师驾反少林寺,顺道将此间情状转述于武当松鹤真人,守牢门户,清查派众弟子,切勿与冷月轩可乘之机。” 永坚禅师双手合十,又是低宣一声佛号,点首示意依法实行。詹琪遂又转向南天武圣钟宜人,微笑开言道,“如钟前辈有暇,烦请在天南一带巡视一番,那空竹剑客莫之声前辈亦是距此不远,请你知会莫前辈当今江湖境况,如能将此老拉入我方,自是极为有利。” 钟宜人亦是点首示意遵命而行。詹琪遂又转向百知子,言道,“叔父自是知晓荒山派之事,那冷月轩铜针出现在徐水曹操疑冢流土阵中,必有来历,烦请叔父前往一探,以小侄推测,那搬山将军梁纯生所见必非全部,叔父如能探得详情必是于是有补。彼间势必即可返回药王谷,与叔母和妙儿重聚,亦可将谷中灵药稍作整备,以备不时之需。”言说至此,眼前不由浮现于妙儿天姿国色,瞬即略一摇头,自责自己在此关头却有儿女情长之感。 百知子亦是遵命而行,詹琪最后望向邹云风,笑道,“天缘书生请了。”邹云风不由面上一红,低低言道,“琪弟切莫打趣于我。”詹琪亦是面容一整,开言道,“云峰哥哥,荒山派和祝融村之中虽是已为我方所据,然孤领二杰尚在祝融村,荒山派是否另有敌踪亦是不可不防,烦请兄长巡查此二处,归途之中顺道将我之讯息报于月王和三位护法知晓。” 邹云风欣然允命。詹琪接言道,“孤领二杰、一缕青烟嵇荣与药王胞弟钱三分如今在何方,我等俱是不知,且诸葛丹亦是不知所踪,料想江湖之中再现冷月轩主亦是不无可能,其中关窍尚待探明,是以有劳各位前辈和云峰哥哥细细查探。期间如有紧急讯息可差派各地东穷帮众互为通传。” 众人见詹琪安排得法,井然有序,一则不由对詹琪另眼相看,青睐有加,一则亦是赞许百知子所举得人。此刻听詹琪继而言道,“此时乃是重阳佳节,待来年元宵佳节之时,烦请各位前辈在洛阳殷墟擎天府重聚。我当在府中扫席以待。料想彼时冷月轩必是另有所图,我等亦可将今后所得做一聚观,再定行止。众位前辈意下如何。” 百知子和钟宜人俱是哈哈大笑,老怀大慰,永坚禅师虽是得道高僧,此刻亦是不免喜形于色,邹云风更是鼓掌而呼,状极兴奋。众人又自闲谈一番,钟宜人已是命人摆下酒宴,众人尽欢而散,约定于武圣府暂住一晚,明日清晨各自启程。 是夜平安,清晨早起,众人用罢早餐,正欲起行,突见一名家人疾步行至厅内,直向钟宜人深施一礼,甫又朝众人微微一躬,方才开言道,“家丁卯时得一线报,距此地四百余里苗南寨大批武林人士聚集,只道一武林秘宝现踪其处。” 钟宜人听罢,挥手示意,命家丁退出厅外,随即转首望向詹琪,此老此刻亦是将这詹琪当做主事之人。詹琪略一沉吟,开言道,“各位前辈和云峰哥哥俱是有重任在身,我且前去一探,如情景属实,元宵之聚自会言明,如万幸果有秘宝,且侥幸得之,亦是我等?昝鹄湓滦???妫?嗫捎胫钗还餐?蜗辍v谖灰晕?绾巍!?p>  众人亦无异议,是以各自启程。詹琪此一去苗南寨有何缘法却未可知。 第四十六章 惊现武尊旗 众人自武圣府分别,各奔地头行去,詹琪自是直奔苗南寨行去。此处名为苗南寨,乃是唐代名臣苗晋卿后裔。玄宗李隆基天宝年间,只因武惠妃驾鹤西行,玄宗甚为感怀,太监总管高力士遂进言,将十八子寿王李瑁之妻杨玉环接入温泉宫陪伴玄宗,只缘这玉环与那武惠妃相貌相近,且能歌善舞。避寒之间,二人合创霓裳羽衣舞。 玄宗返回宫阙,玉环亦是回到十王宅,谁料玄宗竟是对这杨玉环日思夜想,后命太监在宫苑之内修建太贞观,命玉环到此修行,玄宗遂可时常前往,约莫一年光景,将玉环接出太贞观封为贵妃。须知这皇帝册命嫔妃极其繁琐,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说,这后自是皇后,与天子同为至尊,三夫人乃是贵妃、淑妃与德妃,此三者乃是先后有序,每月领取与丞相相同的俸禄,余者暂且不论。 这杨玉环封为贵妃,此时玄宗并未册命皇后,是以在**之内地位极为尊崇,以至于其兄杨钊改名杨国忠后竟是与把持朝政十九年之李林甫同时为相,两个姐姐亦是封做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玄宗对玉环自是宠幸无比,即便安禄山俱是以玉环为姊,以母事之。 自此大唐帝国始自由盛转衰,及至安史之乱,陈玄礼保驾西行,直至马嵬驿,杀却杨国忠之后又是逼迫玄宗命玉环自缢而亡。玄宗无奈,只得如此。保驾同行之人中既有苗晋卿。此人擢进士第后累迁吏部侍郎,长官科举之事,只因选中了御史中丞张倚之子张?],后被人举发而降职做了安康太守。 苗晋卿护驾抵达马嵬驿之后,心灰意冷,是以带了几名家丁离群而行,才建了苗南寨,取其苗姓南方后裔之意,生息繁衍。直至玄宗禅位,肃宗登极重又召回朝廷,后以太保致仕还乡,其后人自是世代祖居于此。 詹琪进得苗南寨已是黄昏时分,本欲暂时寻得客房住下。熟料进得苗南寨满目尽是江湖人,背刀挎剑,三五成群,在寨内游走。当地住户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是以俱是关门闭户,即便客栈之类已是门窗户闭。 见此情景,詹琪只得在寨内游走一番,顺道窥听众人言语。约莫三刻钟时光,詹琪已是对此间事态知晓了*不离十。原却是约莫月余之前,一村民于寨后山脚砍柴之时,无意之中拾得一只石箧,外表甚是光滑,入手却是十分沉重。 村民将其拾回家中,千般百计将其一剖为二,其中亦只一卷书册。村民自是识不得其中奥义,即便是文字亦只认不得几个,随即随意将卷册放置家中,并未在意。又是几日之后,这村民全家竟是意外亡故,寨内村民起初仅只认为疾病作祟,然料理后事检视家资之时,却是忆起日前所获卷册不翼而飞。如此寨内长辈方知此事亦有蹊跷。此事竟是一传十十传百,直至周遭村寨尽知,后又传至江湖人耳中,才致使众多武林人士聚集于此。 按常理推测,若为江湖人夺宝害命,此刻已是远走高飞,然近有传言这苗南寨后山却是轶事频出,常有村民见到白日飞仙。普通百姓虽是如此,然江湖之人自是知晓此乃身具极佳轻功之高手出没于此。是以每至夜半俱有江湖人入山查探。 詹琪知晓前因后果,随即心下打定主意,今夜亦是入山一探,那宝物珍玩自己并不在意,却是要查探得村民一家被害实情。好在随身干粮亦可充饥,詹琪只得寻了一僻静之处,略为稍息,直待得月上中天,方才起身向苗南寨后山崖行去。 约莫行了六七里路程,此刻已是山路崎岖,山路尽头却是一片平川,貌似已聚集了几十号武林人物,不时有嘶喝之声传入耳中。詹琪即刻展动身形,如轻烟般飘向前处,直至可以将眼前境况尽收眼底,方自纵身跃上一株树木,向人群之内定睛观看。 这四十多名武林人士成半环状围绕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身高七尺有余,全身上下俱是墨黑衣衫,头顶挽了发髻,脸面之上竟是青蓝之色,腰间斜挎一柄缅?折刀,此刻正是对众人怒目而视。詹琪初出江湖,对此人和周遭江湖人几乎一无所识,是以只得凝神静听。 这中年男子乃是中原魔道声名极著这魔天一指缪开锋,素行恶名昭著,见财起意,见色动心。围在外围之武林人士亦有正道之士,亦有邪魔外道。此刻,只听那魔天一指高声言道,“你等莫效那假仁假义之态,那寨中村民确是为我所斩杀,然你等扪心自问,是为那村民报仇灭了我这魔头,亦或为了我所得之宝物。” 寥寥数语竟是问得众人哑口无言。略为沉静之后,中有一人开声言道,“我等自是为武林公义,然那宝物亦是有德者居之。先杀了你,我等自会按公义在绝这宝物归属。” 众人亦是随声附和,魔天一指甚为不耐,“你等伎俩较之我之作为未必光明许多,仅只口中仁义道德而已。且我亦不惧你等,只将所得之物告诉你等又有何妨。我所得之物仅只一卷书,实话说与你等,那卷书册之上写了何物我却不知。” 众人听闻,心下俱是已经认定那卷册必是武学秘籍,否则这魔天一指又何必费尽心机,杀人众多,此刻见人多势众,仅以此言搪塞众人。魔天一指见众人眼神之中满是疑惑神色,只言道,“我缪开锋虽是为恶甚多,然这妄语亦是不屑为之。你虽是所谓名门正派,南岭一奇卞渊在江湖之中亦算得名号,然内心之中是否有夺宝之意你自己却是清楚得紧。”魔天一指边言边指向方才开声言说之人。 南岭一奇卞渊被问得面色微红,亦是不再言语。众人之中行出一人,八尺身高,面色黑亮,粗眉细目,四方阔口,颌下须髯根根直立,言语之声更是瓮声瓮气,“众位且散了吧,老夫在此,你等料想不能夺得宝物,不如下山去,老夫一人结果了这魔天一指。”言之此处竟是使出内力长声大笑。 这笑声竟是声震四野,众人俱是心内一惊,此人之言料是不虚。此乃食心老怪盛圩子。此人自幼习练斑血内力,只缘此功力需活食人心方可进境神速,是以此怪自幼至今究竟吃了多少人心已是不可胜数。江湖之中却也通同一气,欲寻得踪迹斩杀此怪,以靖江湖,然数度找寻,终是无功而返,谁料此刻竟是现身于此。 “你老怪所为人神共愤,此刻仍敢在此浪言,真是可笑之极。”南岭一奇不由出声嘲笑。言未毕,那食心老怪竟是晃动身形,瞬息之间已至南岭一奇身前三步之处,右掌拍出,直带起一股罡风。南岭一奇亦非等闲之辈,功力可列二流高手,见食心老怪突袭自己,稍一纵身,抽出腰间折刀接架相还。 四五个照面之后,食心老怪足下出其不意以反踢之势直袭卞渊后脑,这招式实是怪异已极,两人本是对面出招,这足见却是跨过头顶踢向脑后,胸前却是空门大开。南岭一奇窥准时机,双手握住刀柄,短刀直刺而出。那食心老怪反踢之势本是诱敌深入,见卞渊一刀刺来,正中自己下怀,是以单足独立,左手拍开短刀,右手成爪状抓向卞渊前胸。 南岭一奇卞渊心下忖度此一式必可奏功,仅只自己后脑遭一击打,料想必无大碍,是以未料及食心老怪竟会以反踢怪招诱敌。此刻欲变招迎敌已是不能,食心老怪一只右手竟是直戳入兄,随着卞渊一声惨呼,尸身栽倒地面。食心老怪却是抓着鲜血淋漓,尚在突突跳动之人心直向口中送去,貌似咀嚼津津有味。 众人见状不由即是惊惧,又是恶心,竟有三五人原地作呕起来。即便是杀人无数之魔天一指缪开锋亦是眉头紧皱。突地,场中一名老者高声道,“我等且看住那魔天一指,大家群起而攻之,先杀了这食心老怪盛圩子为江湖除害,众位以为如何。” 又有一人言道,“此计虽好,然魔天一指如借机遁逃,我等又如何再寻得他踪影。”众人又是一阵附和。正值两难之际,食心老怪已是将一颗人心吃完,双手在衣襟之上抹蹭一番,随即接言,“你等俱是江湖之中不入流之人,确是不入老夫法眼,还有谁活得不耐烦,亦或你等一齐上阵,老夫仅只吃了一颗人心,确是不过瘾。”言罢,双目竟是在人群之中环视起来。 魔天一指缪开锋见众人俱是凝望食心老怪,此刻已是心生退意。然食心老怪却似已然知晓魔天一指之意,高声喝道,“你若想走,仅将那卷册留与老夫,此处众人如敢追赶与你,老夫自会将那人心抓出吃掉。” 魔天一指见心思竟被食心老怪识破,是以只得站立原地,口中低声言道,“他们怕你,我却并不畏惧与你。若想得到那宝物,不若先将我之心肝吃掉,再来尸身之上寻找,岂不即饱了口服,又得了宝物。” 食心老怪听闻那言语之中竟有嘲讽之意,不由怒火中烧,凝身扑向魔天一指。两人俱可列入一流高手之列,拆招换式之间斗在一处。旁观众人俱是心中暗喜,颇有乐观其成之愿。 两人打斗近百余招,亦是食心老怪略胜一筹,碎心如粉、摧心裂骨、食心不遗三招连续使出,分袭上中下三盘,魔天一指亦是施出破天指还以颜色。然胸前竟被食心老怪掌风扫过,直至胸衣尽裂,一册卷书随掌风飘向众人眼前。 事出突然,众人俱是愣在当场。魔天一指所受之伤并不甚重,见卷册出怀,遂即有跃起抢夺之念,食心老怪见卷书飞出,亦是作势欲出,众人费尽周折方才见到宝物,亦俱是作势欲扑,可谓诸般丑态毕现。 此刻,一面紫色方形小旗从天而降,直楚楚插落在卷书之侧,旗杆竟是精钢所铸,入地半尺有余,兀自在风中簌簌晃动,小旗之上一小篆尊字赫然入目。 詹琪在树木之上暗自心惊,众人见此小旗亦是呆立原地,不言不动。 第四十七章 犹是女婵娟 一面小旗插入地面半尺有余,兀自簌簌颤动,方形旗面之上一小篆武字赫然可见。周遭众人俱是久历江湖之人,观此旗形状,不由心下暗自疑惑,莫非此物竟是消失于武林百余年之武尊旗。 此物确为武尊旗,旗杆实为纯铜打造,旗面亦是蜀中灵蚕丝编制而成,入火不焚,入水不沉。然此物亦不常现江湖,众人所知仅百年之前曾现身武林之中,止息了一段江湖恩怨,此后亦即不复现身, 武尊旗却是大有来头。相传战国之时,诸侯国之间攻杀战守,朝秦暮楚,黎民更是不得安生。天下诸侯以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最为显赫,各诸侯亦是对互有攻杀有所忌惮,是以约定互通质子,以保平安。 秦穆公向赵国派出的质子名为异人,幸遇赵国大商人吕不韦,不仅取了吕符歌姬赵氏为妻,更是因吕不韦以财务贿赂穆公身边太监,进而得到华阳夫人信任,终是在穆公宾天后继承了秦国天下,即为孝公。孝公的继承者即是嬴政,亦即千古一帝秦始皇。 嬴政即位却未亲政,??庇胪跆?笥兴剑?嘤辛礁龆?樱??*住在雍地。嬴政对此自是十分反感,此刻坐前武将王翦从旁出谋划策,以嬴政贵体违和为由,推迟了亲政的日期。??钡弥?说认?12老惨斐#?旒醋蕴?蟠λ饕?众停?约捍??叭ハ萄簦?郧寰?辔???翟蛱教??3?涤?暗没?崃钭约憾?尤≠??????p>  ??崩粗链蟮钪?希???u痪嶙????庇幸饽狈炊?σ猿盗阎?蹋?旱囟?右嗍撬旒创λ溃?幢阃跆?笠嗍怯慕?诒舜Αm豸迥被?贸ニ?福?且再??云浼??胖兀??浯??ゴ蛄???煌程煜隆?p>  约莫二年时间,韩赵魏三国分别为王翦所灭,三国疆土并入秦国疆域。王翦遂领兵回归咸阳,交出兵权,王翦深知,自己战功赫赫,又手握兵权,实为贾祸之兆。嬴政亦知王翦心思,心内已是有此担忧。 一次宴席之上,君臣议论消灭楚国之事,王翦执意灭楚兵马不可少于六十万人,此实则秦国合朝兵马,另一将军李牧却是声言兵马二十万足以。嬴政哈哈大笑,更是嘲讽王翦老矣。言罢即命李牧领兵攻打楚国,时近三月,大败而归。 嬴政只得亲入王翦府邸,请其复出攻打楚国,亦是答应了六十万兵马的要求。送行之日,嬴政立于城门之外久久不归。王翦兵马开赴霸上即是原地驻扎,派人返回咸阳,要求嬴政给与赏赐,如是者三,嬴政竟是封赠王翦百里土地,百所宅院,即便王翦之子王贲王苗亦是对父亲心生不满。然王翦之意却是令嬴政信任自己,只欲战事胜利返回咸阳享受余生。此计却是得偿所愿,众多嬴政身边小人挑拨离间之时嬴政自是不予理会。 王翦消灭六国,一统天下,秦朝建立。始皇帝嬴政对王翦亦是青睐有加,兑现了当年承诺。秦朝一统天下之后,书同文,车同轨,焚书坑儒,收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书同文即是天下全部使用秦国当年官方字体小篆,车辆的轮间距亦统一规制,可以畅行于天下道路。期间王翦不问政事,不带兵马,乐享田园之乐。 始皇帝对此深感满意,是以命工匠制作了一面旗帜赐予王翦,以示其地位尊崇,这旗即是如今之武尊旗。当年旗子赐予王翦之后,王翦世代相传,且将家族独门武功以秘法记录遇上,不得其法者即便得了这武尊旗亦无所用。 王翦家族传承十几代之后,竟是日渐没落,这旗亦是被西汉大侠朱家所获,直至此时才被称作武尊旗。此刻现身于此,众人俱是吃惊莫名,料想持有此物必是非凡人物。 武尊旗现身有顷,自山原之处行出一人,步履轻盈,娉婷袅娜,众人却是并未识得此女。然树木之上,詹琪亦是静观场内动静,见得此人,不由惊呼出声。她却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于妙儿。 于妙儿现身之后,注目望向詹琪隐身之处,高呼道,“笑书生何故藏头露尾,还不请出一见。”詹琪藏身于此却已早被于妙儿察觉,是以只得纵下身形,跃至于妙儿身畔,低低言道,“贤妹从何处来,那小旗又是何物,貌似众人对此俱是忌惮不已。” 于妙儿并未答言,转身面向众人开言道,“武尊旗在此,众人且散去吧,料想你等实无得宝指望,且那宝物于你等却无何用。”音声不大,却是字字传入众人而终,以此内力窥测,实较之詹琪犹有过之。言罢更是未见作势,貌似极为随意挥出右掌,掌风起处亦是无风无浪,平静的紧,刹那之间一声轰鸣起自山原之处,一株两人合抱之树木竟是拦腰斩断,断处平滑如镜。 众人俱是老江湖,即便是魔天一指与食心老怪亦是心中诧异,料想这女子年岁绝是未满二十,然这内力却已是炉火纯青,自己料非敌手。然就此离去不仅心不甘情不愿,亦是脸面尽失。食心老怪上前搭话,“姑娘好内力,然这宝物却是见者有份,你仅只危言恫吓,即欲吓退我等,料想事未可知。”于妙儿听闻,慢条斯理的言道,“老怪物意欲一较高下,本姑娘自是奉陪到底。” 食心老怪猝起发难,拳掌并使,瞬间攻出十余招,招式所指之处俱是人身要穴。于妙儿并不惊慌,掌指轻拨将老怪招式化解于无形。随即左足踢出,只向老怪右腿清源穴攻到,腿未至劲风已袭体,老怪身形向后跃出。熟料于妙儿此式实为探听虚实,左腿踢出之后亦是早已料及他会向后飞退,是以右掌食中二指点向老怪双目,左掌直立削向老怪左肩,任意一式命中老怪俱是不死亦伤。 食心老怪确是阅历丰富,见此女招式诡异,身形未落地之时,左足点向右足脚面,身形由直射向后转为向上飞窜。于妙儿变招亦是迅捷已极,身形亦是陡然升起,双掌推出一股掌风,直袭食心老怪胸腹之间,此处乃是膈之所在,病入膏肓之膏肓即是此处。 食心老怪再欲躲闪已是相形见绌,只得使出江湖人甚为不屑之逃生之法。只见食心老怪未等于妙儿掌风及体,已是将上丹田灌注真力,直压得自己身形如箭射一般迅即落向地面,甫一落地,继又使出就地十八滚的不雅招式,身形直滚出三丈有余,方自爬起身形。 食心老怪脸面之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自己行走江湖并非从未吃过败仗,然败于一年轻女子之手,且情状如此狼狈,尚属首次,是以稍自定下心神,开言道,“你这小女子切莫高兴得太早,老夫只是方才与魔天一指动手之时耗费内力甚巨,是以此刻力有不逮。且老夫向不屑于小女娃动手过招,令你占得先机,待老夫日后与你再遇,必将以你之心下酒。”老怪只交代了几句江湖场面话,随即转身飞身离去。 于妙儿不为己甚,亦不追赶于他,对他之言语亦是不屑理睬。此刻,魔天一指缪开锋见于妙儿胜得食心老怪,料想此女武功必在自己之上,且自得了那卷册之后,参研有日亦是不知所言,与其今日在众人面前栽这筋斗,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将自己无用之物送与此人。想至此处,开言道,“这位女侠,功力确是出类拔萃,那卷册就送与你便了。然你姓字明谁可否告知,亦令周遭朋友开开眼界。” 魔天一指缪开锋确是老到的紧,一则轻易将意欲夺宝众人落在自己一侧,即是将那卷册送与于妙儿,众人如欲夺取,自是该向那于妙儿下手。再者,问清名姓不仅自己知晓谁抢了自己宝物,周遭众人亦是目有所指,实是为于妙儿找了天大的麻烦。 于妙儿亦是初出江湖,阅历极浅,是以并未思及魔天一指言中之意,瞬即答道,“本人名叫于妙儿,我父亲是百知子于玉申,母亲是散花仙子万一点,此人笑书生詹琪是我的,是我的。”言至此处却是略微停顿,只缘自己与詹琪之关系虽是父母首肯,两人亦是心有所属,然令她自己亲口道出实是难以为情。 詹琪自是知晓于妙儿心思,不由接口道,“我二人乃是未婚夫妻,本人笑书生詹琪,目下正自筹划?昝鹛煜挛淞只龌祭湓滦??拢?雇?谖慌笥讯ao嘀?!币环?杂锊唤龅烂髯约河胗诿疃??叵担?嗍墙?湓滦?雎椅淞种?钡莱龈?纭?p>  于妙儿听詹琪于众人之前言明与自己关系,心内自是暗自欣喜,亦是知晓自己郎君却是敢于担当之人,是以巧笑倩兮,目注詹琪,继而转向众人,“笑书生实出自玄剑之西泠阁,今日之宝物并非武功秘要,与众位并无所用,然其中所载掌故于詹琪而言,却是大有助益。” 众人只见于妙儿击退食心老怪,功力定在自己之上,且又有百知子和散花仙子夫妻二人支撑于后,再加之玄剑之威名,西泠阁之行事风格,此刻心中俱生退意。且于妙儿亦已言明,这卷册并非武功秘籍,自己即便得了又有何益。 众人随即互相观望一过,其中一名约莫五十余岁之长者开言道,“有百知子之金字招牌,我等岂有不信之理,即是如此,我等即刻告退,然那冷月轩之事我等亦曾听派内长辈言及,如该派祸乱江湖,我等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依我之见,众位且散了吧。”此人乃是凤河帮帮主徐友忠,在江湖之中亦可算得有所声望。众人心中已有退意,此刻见此老出面,自是随声附和,一哄而散。 魔天一指缪开锋本欲以此拉拢众人,谁料这小女娃竟有百知子和西泠阁做靠山,自己亦是只得交代几句场面话,转身飞纵而去。于妙儿方自收起武尊旗,拾起卷书顺手递于詹琪。 两人此刻四目相对,貌似无尽情话却又无从说起,只是四手轻握,一切尽在不言中。沐浴于皎洁月光之下,男有宋玉之貌,女有貂蝉之容,虽是身无彩凤双飞翼,亦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二人静静享受片刻温情,即便于妙儿乃是心直口快,率性而为之女子,此刻已是婉转若水,满目柔情。 二人温存约莫一盏茶时间,詹琪方才将心内诸多疑问言明,“妙儿,你不是随同叔母返回药王谷,此刻怎会在此现身,且那武尊旗有是何来历,贤妹武功又怎会如此高超,那卷册之中所记又有何内情。” 于妙儿听得詹琪问出如许疑惑,不禁莞儿一笑,右手竟自轻拍着詹琪肩头,戏谑道,“笑书生不愧心思缜密,竟能于刹那之间问出如许要害,小妹佩服。”詹琪知晓于妙儿戏弄之意,面带微笑亦不作答。 于妙儿拉起詹琪右手,二人在山原月明之处寻了一处空地,并肩而坐,于妙儿方是将她出离药王谷,巧得武尊旗,知悉石箧卷书之经历言讲一番。 第四十八章 又现德道经 荒山派山外客栈一别,于妙儿与散花仙子万一点回转药王谷。路途之上非只一日,抵达药王谷后,母女二人先是行至药王钱半两坟茔之上痛吊一番,后又返回药王居所,重行打探钱三分所居之地穴,终是一无所获。 母女二人只得居于谷中,将药王遗留之诸般药典医术重行整理一过,此般书籍二人俱是熟记于心,是以并无太多收获。正值谷中药草茂盛之时,闲暇时光,万一点亦是指点于妙儿熟知诸位草药药性医理。转眼之间十天有余,于妙儿日日于谷中愁眉苦脸,闷闷不乐。 万一点自是深知女儿心思,是以时常开导与她,然收效甚微。这一日,于妙儿又是将詹琪临别所赠诗帕取出把玩,堤头垂柳艳阳风,卿底何意,柔燕倚飞琼。缤纷花语雾如蒸,此去音讯辞碧空。前路无如尽倥偬,冰清玉壶,似诉与卿知。仗剑江湖破魑魅,闲来信步山溪中。 词句读了一遍又一遍,心下不由暗思何时方可平灭江湖祸患,山中信步,静听鸟语花香。思至此处竟已有泪盈眶,千般苦楚,万般思念尽皆涌上心头。只缘这女子想念意中人,实是愁苦无奈。好在于妙儿天性开朗,思念几番,亦是打定主意,自己虽是女孩,然亦是满身武功,虽未臻炉火纯青,临敌防身自保绰绰有余。 于妙儿本欲告知母亲万一点,料想其母必是不会应允,是以决心偷出药王谷,找寻詹琪行踪。月明之夜,于妙儿趁母亲熟睡之际,打点行装,匆忙之间写就一封书信,将自己心思诉于母亲知晓。 于妙儿偷出药王谷,她亦知詹琪与父亲同赴南天武圣钟宜人府邸,是故亦是向南而行。一路之上倒也太平,直至抵达一片荒山枯岭之中,此刻正是午时时分,忽听前方一阵动物狂啸之声,期间亦是间杂惊恐人声。 于妙儿迅即狂奔一阵,眼前情景却令她惊诧不已。只见两名猎户打扮模样中年男子手中握刀,背插弯弓,竟是被十余只狼围困其中,狼群之前倒卧着一只狼,身中弓箭,已是奄奄一息。料想必是猎户发现狼踪,射杀一只,甫又引来狼群将二人困于当地。于妙儿虽是武功在身,见此情景亦是冷汗直冒,更遑论那两名猎人。 于妙儿终归女中豪杰,略一惊慌,遂即定下心神,查看眼前情状。只见狼群成半环状排列,中间一只狼貌似首领,不仅体壮膘肥,而且相貌狞恶,口角边不时有?m水流下。擒贼先擒王,此乃千古不移之理。 于妙儿立定决心,轻身功法使出,跃至两名猎人身侧,伸手夺过一名猎户掌中猎刀,运足内力,猎刀到刀柄向前直奔为首之狼,直至猎刀距那狼仅只三尺有余,猎刀竟是直立而起,以力劈华山之势向下斩落。 为首之狼亦是见多识广,见猎刀飞来,本欲纵身跃起躲避,谁料,猎刀近前竟是变换了方向,是以狼跃起之身形竟是迎向刀头,刹那之间,斗大狼头竟被斩落尘埃,尸身亦是倒落地面,狼头与狼身兀自翻滚不已。 众狼见首领身首异处,不由一阵骚动,纷纷发出狼嚎之声。仅只片刻,狼群甫又安定下来,三只狼一跃而起,直扑于妙儿,又各有一只狼扑向两名猎户。于妙儿见状,只得纵至猎人身畔,以保他二人周全。群狼一跃即至,于妙儿手中猎刀已失,只得又取过另一猎人手中猎刀,此刻却是握牢于手中,灌注内力向前挥出。 即便再通灵性,这狼毕竟不是武林人士对手,且仅只十余头,为数并不众多。于妙儿挥刀之际,猎户亦是抽弓搭箭,各自射杀了远处一头狼。约莫一刻时光,终是将狼斩杀殆尽,于妙儿急唤两名猎户随自己迅即下山。 行至山下村落之中,两名猎人对于妙儿感激不尽,待过茶饭,亦即闲谈一番。原来此村落乃是王姓世代聚居,实为秦朝王翦后裔,两名猎户乃是亲兄弟,名唤王麒王麟,兄长王麒之子婚嫁之时,女家送来一物作为嫁妆,此物正是失落多年之武尊旗。 此刻,于妙儿救了二人姓名,王麒王麟自是感恩戴德,突又忆起武尊旗据传载有武学秘要,是以决心以此物相赠,报答于妙儿救命之恩。于妙儿自是识得此物珍惜,坚不从命,几番争执,于妙儿只得答应暂居此处,如可识得其中诀窍,亦是将所获传与此兄弟二人。 武尊旗自是奥秘无比,几番参详俱是不得其门而入。一夜,窗外月华似水,于妙儿于榻上打坐调息,正做晚课。月光照入窗棂纸内,只缘于妙儿于武尊旗异常珍视,是以将之插在榻旁被褥之上。于妙儿内息运转三十六周天之后,睁开双目,陡然发现月光透过武尊旗,竟是在床榻之上留下模糊字迹。 此一惊非同小可,于妙儿不由双手展平旗面,俯下身形仔细观瞧,其情状却是古怪已极。但见投射而出之文字并不太多,仅只七十余字,所述内容尽是运气调息之法。人之生也,气息实主之,聚而不散谓之墉,散不可聚谓之败,藏于气海谓之淤,散之百骸谓之灵。此后即是修习之法。 于妙儿见状,不由心生好奇,随即依照过穴行气之法演练起来,三个周天之后,原本居之丹田内息竟似不复存留,四肢百骸却是轻松无比。然好景不长,片刻之后,散落百骸之气息竟又回涌向气海大穴。 于妙儿苦思冥想,此女亦是天资过人,一刻时光已是知晓仍需时日,只得气息散而不聚,此功法方算得功行圆满。是以心下安定下来,暗自思道,以眼下进境,料想十数日即可令自身武功更上一层楼,到那时与詹琪一并行道江湖,亦是免了情郎后顾之忧。思至此处,暗自打定主意,待功行圆满之后,再行寻找詹琪下落。 时光转瞬即逝,旬日之间,于妙儿行功之后,内息重返气海之时间越来越长,直至是日,内息行至四肢百骸竟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于妙儿心下暗忖,料想这功法已是圆满,莫非此刻自己内力已至纳须弥于芥子之境。意念闪动,一掌随手挥出,未见任何动静,然刹那之间丈余远处竟是卷起一股劲风,只将一块百余斤大石卷离地面尺许。 于妙儿见此情景,亦是心内大惊,较之从前,自己功力竟是增长一倍有余。王麒王麟两兄弟此刻正自山岭之中返回村落,得窥此情,竟是惊为天人,心下亦是羡慕不已。于妙儿随即迎向二兄弟,开言道,“承蒙两位大叔所赐,小女子才有今日成就。” “妙儿不必客套,如非你救了我等性命,我兄弟早已魂游地府,且宝剑赠烈士,我等虽是山野村夫,此等事理还是知晓的。”于妙儿听闻亦是不再客套,随二人行至房内,帮助料理了猎物,落座叙谈。 “两位大叔,小女子意欲将入门的内功心法说与二位,再将武尊旗之上文字转录下来,留与二位,大叔意下如何。”王氏兄弟早有此心,听于妙儿如此善解人意,心下俱是大喜,遂接言道,“我等兄弟却有此意,习得粗浅功夫,日后行至深山再遇猛兽,亦可防身。” 于妙儿是以将入门心法与修习之道言讲一过,亦是将武尊旗之上诀要露于纸上,交于王氏兄弟。二人如获至宝,又是一番感激言语。于妙儿亦是将次日离村之事诉于二人,王氏兄弟又是一番依依不舍。 次日清晨,于妙儿起身登程,王氏兄弟远送出村二里有余,临别之际,更是将武尊旗赠与于妙儿。一番互道珍重,方自别过。 于妙儿取到大巴山,本欲过得此山既至天南地界,距离武圣府亦只三五百里路程,紧赶几日亦可于重阳之期抵达武圣府。此日行至苗南寨,正是正午时光。于妙儿行至寨中本欲打尖之后继续启程。 茶楼酒肆本是鱼龙混杂之地,亦是消息散播之所。此刻座中竟是高朋满座,于妙儿只得捡了一副角落之处,命伙计随意上些吃喝。等候之间,只听周遭人声嘈杂,竟似谈论一件出土宝物,是故凝神静听,片刻之后方是明了前因后果。 于妙儿自幼随父亲百知子,亦是见闻极广。前次同百知子返回药王谷,百知子亦是将多年前詹琪托付德道经之事诉于于妙儿,只缘百知子与詹琪数次相聚俱是奇峰迭起,是以即将德道经之事忘在一旁。期间于妙儿闲来无事,亦是将那德道经翻看一过,然书中尾页却录有一篇跋文。其中言明,德道经本是三本,其中一本在百知子之处。听众人言谈,这苗南寨现身之物必是三本之一。 于妙儿是以下定决心,必是将这第二本德道经斩获,日后见到詹琪交于他,此后再陪他遍寻天下,势必找到第三本德道经,助詹琪功行圆满。此番想法??却不止为詹琪打算。只缘自己习得武尊旗上武学功法,如今造诣足可列入一流高手而有余,然詹琪武学较之自己此刻仍要略逊一筹。两日日后成婚,詹琪武功不如自己,总觉美中不足,是以方是立下此念。 此刻距重阳之会仅只三五日时光,于妙儿料想会期抵达武圣府已不可能,是以在此处寻一店房暂居下来,以打探德道经之讯息。期间亦是听闻了詹琪贺号笑书生,被众人推举做为首之人?昝鹄湓滦?雎遥?潭?谖涫ジ??肜湓滦?镏冢?鞅欣湓滦?髦?拢?闹胁挥晌?茬鞒删陀芍愿咝耍?嗍桥瓮?】斓玫降碌谰??胝茬魍啪邸?p>  于妙儿暂居苗南寨之时,正是詹琪于武圣府中大展作为之时,后又分兵派将各司其职,詹琪本人则是抵达苗南寨一探虚实。 两人卿卿我我,坐于山原之侧,说一阵笑一阵不觉已是天将破晓。天下武林形势,二人别后时光,于妙儿武学进境之速,兼之以绵绵情话,此一刻确属曼妙时光,互诉衷肠。 天光已亮,二人立起身形,本欲寻处所在用些早饭,相携返回药王谷,盘桓一段时光,再赴擎天府。行至途中,于妙儿忽觉心头一颤,瞬即跌落地面,人事不知。 第四十九章 点醒梦中人 詹琪与于妙儿相谈甚欢,天光已亮,随即携手向山下行去。于妙儿突的昏倒于地,人事不知。詹琪顿时慌了手脚,急急俯下身行,谈谈于妙儿气息,见她气息均匀,双目微闭,两颊之上微有红晕,再伸出右手搭住脉腕,只觉内力全无。此一惊非同小可,詹琪只道于妙儿受了何种暗算,以至功力尽失。 詹琪忖度眼下情形,这荒山野岭自是不可运功调息,助于妙儿醒转,此刻事已危殆,是以詹琪亦是顾不得男女之嫌,只得伸出双手,将于妙儿娇躯迅即抱起,向山下行去。 行至苗南寨已是天光大亮,一个俊美少年怀抱一昏睡少女,自是引得不少寨中村民观望,然这金童玉女般一对璧人如何亦是不像为非作歹之人,是以村民并不慌张,倒有几名老妇主动答言。“这位公子,想是有何急难,这苗南寨倒也好客,公子如有所需还请直言。” 詹琪见几位老妇面容和善,是以只得求助道,“小生与未婚妻乃是外乡人士,拙荆偶感风寒,如蒙老婆婆不弃,能寻个住处暂且安身,小生甚为感念。”几名老妇见詹琪言语文邹邹,且言明怀抱之人乃是未婚妻子,是以亦是更加热情。一名老妇料想家境不错,尚有余房,瞬即引了詹琪向自家行去。 老妇之家乃是一座四合院落,那老妇将詹琪引至东房之内,房内陈设虽是简单,然却整洁异常。“我家仅我与老伴居住,我那老头子姓郭,此处是我女儿居所,年前女儿于归,此房一直空闲,如公子不嫌弃,可暂居于此,待尊夫人病体得痊再行计议。”詹琪自是千恩万谢,几句言语将老妇遣去。 待郭氏行出房外,詹琪急急将于妙儿安置于卧榻之上,本欲行那搜穴探脉之法。然二人虽是山盟海誓,亦是征得百知子与万一点首肯,毕竟只是未婚夫妻,这搜穴探脉之法却是肌肤相亲,且詹琪自出山以来,仅遇得于妙儿,这男女之事亦是未曾领会,今日遇此境况,不由大感为难。 詹琪转念一想,自己若只为这虚名,耽延时刻,致使于妙儿有所意外,岂不恨海难填。想至此处,詹琪已是不再犹豫,竭力控制自己呼吸,运起冰火内罡,双掌在于妙儿香躯之上游移起来。 詹琪内力所及并无阻碍,然此境况与习武之人来讲却是异常的紧。只缘外力侵入体内,凡习武之人,自身内力必是有感而发,自行生出抗拒之力。于妙儿内力浑厚程度,詹琪于昨夜亦是得见,能于三丈之外斩断树木,此刻自己真力入体,岂会如此顺畅。 约莫一盏茶时光,詹琪将于妙儿周身百余处大穴探寻一过,亦是未曾察觉任何异样,无奈之下,只得将于妙儿身形扶起,将双腿盘成作息模样,自己则盘膝坐于于妙儿背后,双掌凝足功力,贴在她背脊大椎穴之处,将内息送入于妙儿体内。 这冰火内罡果是道家正宗功法,詹琪又是循序渐进而成,是以功力使出,红蓝两色薄雾竟是越演愈浓,渐至将二人全部包裹于雾气之中。约莫一个时辰,詹琪只觉浑身乏力,内力似有不继之感,只得缓缓停住气息运转,收了冰火内罡。需知此一时辰竟是耗去詹琪三成功力,好在他玄关已通,只需作息,即可复原。 詹琪缓缓收回双掌,兀自调息起来,又是三刻时间,已是还原如初。詹琪自感已是无碍,瞬即睁开双目,望向于妙儿。只见她脸色红润,一张俏脸白里透红,气息亦是顺畅通达,然竟是仍未醒转。 无奈之下,詹琪只得重行将于妙儿身躯轻扶至床榻之上,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发呆。搜尽枯肠,遍寻自己曾经在文魁坊中阅过之典籍,久之,方才忆起唐代名医孙思邈曾于千金翼方中记录可医昏厥之方剂。 詹琪即刻跃下床榻,将床榻之上一席薄被覆于于妙儿身躯之上,转身行出房外,见那老妇兀自在北方门前发呆。詹琪见状,只得走上前去,深施一礼,开言道,“老婆婆,小生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应允否。” 詹琪片刻之前于房内运功之时,那老妇本欲探视一番于妙儿,脚步既已踏入房门,只见詹琪周身包裹红蓝两色气雾,不由直吓得三步两步退出房外。只缘这苗南寨虽是苗晋卿后裔,然与习武一道却从未涉及,日前江湖人聚集与此,直吓得即便开店房的村民亦是不敢营生。此刻亲眼见到如此怪异情状,自是心内疑惑,只当是妖人邪祟。 詹琪见郭氏神色惊慌,不免问道,“老婆婆为何惊慌,小生有一事相求,还望老婆婆能慨允。”见詹琪已是恢复彬彬有礼之状,郭氏只得战战兢兢开言道,“公子莫非大罗金仙,以公子所能,老身还有何事可以代劳。” 此言一出,不免令詹琪满腹狐疑。“老婆婆何出此言,小生只是外乡过路人,何来大罗金仙之说。”郭氏亦只反复端看詹琪,口中自言自语,“这少年极为俊美,如何亦不像妖精临世。”詹琪听闻此言,心下瞬间明了,必是这郭氏方才见得自己提运冰火内罡之时气息外溢,绕体而据之情形。 想至此处,詹琪只得开解道,“老婆婆无需惊恐,小生本是武林中人,适才以内功为拙荆疗伤,仅此而已,万望老人家且放宽心。”郭氏虽是苗南寨村民,然人老成精,与世故人情亦是见识广博,亦曾闻听其父言讲过外间奇闻异事,期间不乏武林人士诡异之事。 略一定神,郭氏方才恢复原状,开言道,“乡野村妇未见过世面,自初见之时,老身即觉公子绝非平庸之辈,然又与日前寨中江湖人不甚相同,是以方才见了公子竟能喷云吐雾,一时竟被??住了。” “小生鲁莽,本该方才说明此事,还请老婆婆恕罪。适才,小生以内力探寻拙荆内息,似无违和之处,然竟是此刻尚未醒转,事出无奈,敢问老婆婆这寨中可有药房否。”詹琪将适才所为和盘托出。 “公子所言老身不甚明了,然此处却有一处药房,名唤仲景堂,公子此问何干。”詹琪听闻此处竟是有一药房,瞬即接言道,“小生即刻开一方剂,烦劳老婆婆代为采买,这药金小生必定多付,还望老人家不要推脱。”“银钱何必,这些许小事一定照办就是。”詹琪自是高兴,自怀中取出一锭纹银,足有三两有余,送至郭氏面前。需知这苗南寨村民极是淳朴,三两纹银足可过活月余,郭氏自是推脱一番,詹琪亦是诚意相赠,遂即转身行回房间,提笔写就一方,出房交与郭氏。 这方剂乃是于千金翼方耆婆治恶病篇中所载,阿魏雷丸散方:阿魏、紫雷丸、雄黄、紫石英(各三分),朱砂、滑石、石胆、丹砂、芦、白蔹、犀角(各二分)。其服用之法为以上十五位药剂捣筛为散,空腹服一钱匕,清酒二合和药饮尽。 这千金翼方实乃唐代药王孙思邈所著,前后三十余篇,将总要、药草、方剂、针灸总汇于内,且医及老幼长妇诸般病状,更有甚者,亦是将杂症、养生诸法囊括其中。此著成书于唐中末之时,经安史之乱、黄巢之祸战乱,唐代由盛转衰,竟是不复盛世景象。是以此著虽是珍惜异常,亦是难以保全。 唐末五代十国之时,此著为南唐后主李煜所得。这李煜原名从嘉,本是性喜散漫,不喜朝政之人,唯因长兄去世,自己只得担起江山之责。登极之初,与开国老臣周宗之女娥皇成婚,婚后二字仲寓钟宣,虽是朝政飘摇,夫妻感情却是异常融洽。直至娥皇宾天,李煜更是以鳏夫煜为款识,写下吊念诔文。然娥皇病重期间,李煜与其妹日久生情,史称小周后,虽是如此,二人对这娥皇皇后却俱是情深意重,是以遍寻天下名医,亦是同期寻得这千金翼方。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更是寻到李煜信封释教,竟是派出无数奸细装成和尚,唆使李煜广修庙宇,致使本已拮据之财政雪上加霜,终是为宋太祖所擒,押送至汴梁关押。又因一阕怀念故国之词而遭鸩杀。那千金翼方亦是为赵匡胤所得。 北宋一朝虽是士农工商各行其道,然边境之上却是甚为纷乱,金辽西夏纷至沓来。又因赵匡胤之亡有斧声烛影之说,是以并非父死子继,乃是兄终弟及,由胞弟赵匡义接续,是为宋太宗。此后世代相传至高宗南都,偏安一隅,那千金翼方竟是不见踪迹。后竟是自琉球国寻得抄本,虽非足本,亦是略补缺憾。 郭氏接过方剂,转身已是疾步行去。詹琪只得踱回房中,静候动静。自抵达苗南寨,詹琪已是许久未眠,此刻虽是内力尽复,然头脑混沌,竟是昏昏欲睡。是以坐在床榻边缘盘腿调息起来。许久之后,甫一醒转,天外已是红霞满天,竟是傍晚时分。 詹琪遂即行至院中,只见郭氏已是将那药材研磨之粉盛在一只瓷碗之内放置于托盘之上,一旁亦是安放一只茶匙,且将那清酒亦是准备妥帖。詹琪自是又有一番感激言语。二人同至房中,詹琪扶起于妙儿,郭氏将瓷碗之内药粉舀起一匙,只向那于妙儿口唇之处送去。 茶匙即将触碰于妙儿口唇之际,突听窗外一声低喝,“住手。”那郭氏双手一颤,竟是将托盘、瓷碗、茶匙等物摔落地面,哐啷一声碎成片片。詹琪亦是大吃一惊,不由凝目望向窗外,院中一人兀自巍然而立,与詹琪眼神相对刹那,又是兀自低声喝道,“切勿害了那女娃姓名。” 詹琪与郭氏俱是愣在原地,此人竟以自行行至房内,立于二人面前。 第五十章 功成武尊旗 詹琪与郭氏老妇正欲将耆婆阿魏散灌入于妙儿口中,门外一人高声喝止,随即身形闪入房内。经此一喝,詹琪与郭氏自是停住灌注之势,待詹琪看明眼前之人,不由大喜过望。此人正是西泠阁护法白西风。 詹琪将于妙儿轻轻放置床榻之上,身形迅疾飘落地面,作势即欲倒身下拜。一股柔风迎面拂来,詹琪虽是亦可以内力相抗,强行拜倒身形,亦是不愿惹得白西风不悦,是以仅只深深一躬,口中言道,“护法驾到,詹琪有理。”白西风轻轻摆手,示意詹琪不必多礼。 郭氏见此老白衣胜雪,长须长发,飘然若神仙中人,心下已是敬服不已,又听得詹琪所言,更是惊慌的无处措手足,直愣愣坐在一旁,不知如何答对。白西风率先向郭氏言道,“老姐姐一番好意,本座亦是心感,然此中另有关窍,容本座与詹琪私下言讲,还望您恕罪。” 郭氏自是听懂话中寓意,自己遂即起身飘飘万福,口中只道,“老仙人客套了,老身这就告辞,我那老伴亦是不久归家,我且准备酒饭,待三位贵客。”言罢即是行出房外。 此刻,白西风方才向詹琪言道,“你一道所为俱是光明正大,且将我西泠阁极欲消弭武林祸患之心昭告于天下,我心甚慰。目下本座即先指导你将妙儿姑娘唤醒,你我再行叙谈。”詹琪唯唯应命。 白西风命詹琪将随身携带之灵泉乳取出,滴出四五滴于茶盏之内,随即撬开于妙儿牙关,强行灌入口中,反手在四肢诸处穴道各轻点一指,甫又命詹琪将于妙儿盘膝做起,运功调息,白西风则是一掌拍向头顶百会穴。 一番动作言讲起来却是缓慢,然瞬息之间既已奏效。那于妙儿竟是轻嗯一声悠悠醒转。詹琪见状自是极为高兴,白西风知晓此子乃是性情中人,是以即刻挥手示意其不可开口讲话,自己亦是不言不动。约莫一盏茶时间,于妙儿已是睁开双目,望向眼前之人。 白西风仅只微微颔首,复又命詹琪将于妙儿放置床榻,自己却是转身行出房去。詹琪将以往经过向于妙儿简要描述一过,即安抚其静卧与此,少时再去拜见白西风护法。于妙儿遵命,躺卧于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詹琪出得房来,见白西风兀自一人伫立于庭院之中,是故上前又是一礼,自己则是陪着护法行至院落之中一处石桌椅出坐定,料想白西风护法自是会将于妙儿之境况向自己言明。只听白西风言道。 “你一路之上之事,本座亦是禀明月王,她对你甚为满意,亦已差遣邹云风出山,协助你得成大事。及至你与于妙儿婚事,月王亦是首肯,只盼你用情至坚,且不可太过儿女情长,以至分心旁骛,误了行道江湖之大志,勿坠了西泠阁和笑书生名号。”詹琪之时不停点头应是。 白西风接道,“目下这武尊旗虽是为于妙儿所得,这旗亦算是武林至宝,然至今只闻千余年前一位武林豪客曾习得其中技艺,继之成就侠之大者美名,你可知其中缘由。”“还望护法指教,弟子尚不知晓。”詹琪答道。 “此人乃是西汉景帝之时一位大侠,名唤具孟。此人与无意之间于王翦后人手中得获武尊旗,且亦是如妙儿一般,竟是参透了透光析文之法,是以将自身武学练至极高之境。其时西汉一朝自诸吕乱汉之后,代王入立,是为文帝,景帝乃是文帝之子。在文帝朝既有一内史,名唤晁错,极欲实施弱枝强干之法,消弱诸侯国势力,以保西汉江山永固。”白西风言至此处,詹琪不由接言道,“此段史事弟子于汉书之中曾经读过。那晁错之父竟是因了儿子念想,径自仰药自尽,那晁错亦是落得身首异处,不知护法所言可是此事。” 白西风略一点头,言道,“你所言不错,然与那具孟、武尊旗又有何关联却是不出正史。晁错曾经拆了高祖庙外墙,文帝只是一笑置之,景帝更是对其信任有加,期间一大臣名唤袁盎,亦算是晁错入朝为官的举荐人,只缘晁错为人削深克直得罪了袁盎,且袁盎又曾在吴王刘濞驾前为相,诸多情由致使吴王刘濞为首发起七国之乱。直至太尉周昌前去平叛。” 言至此处,白西风略微停顿,目注詹琪,詹琪亦是知晓白西风护法有考校之意,是以接言道,“周昌乃是周亚夫之子,领兵见阵自是易如反掌,然此人到得无处地面,竟未开兵见仗,仅只轻车简从拜会吴楚大侠具孟,两人见面叙谈,竟有相见恨晚之感,这周昌竟感叹吴王刘濞如欲作乱,奈何不将具孟收至麾下。有具孟之助,七国之乱很快平灭,具孟更是推辞了入朝为官的建议,于当地安享余生。”詹琪将周昌平叛与具孟作为讲述一过,白西风不住频频点首,对詹琪见闻之广博甚为满意。 “你所言尽是不错,然武尊旗与具孟有何关联,你可知晓。”白西风继而追问道,“弟子于此处却是不知,然典籍之上貌似亦未有何详载,还望护法指教。” “那具孟得了武尊旗之上武功,亦是如妙儿一般习练起来,约莫月余光景,自觉真气已是散于四肢百骸,且功力陡增。谁料一次教习门下宾客,竟亦是昏睡不醒。好在门客之中竟有一世外高人后代遁世于此,此人乃是西楚霸王项羽坐下大将季布之子,早年其父受朱家之恩得意脱困,然于世事却已心灰意冷。此人自幼随父亲勤学文武,无意之间于卷帘集中得窥此道,是以将自身家传地灵散灌于具孟,方是解了眼前之厄,亦是成就了具孟一身功力。” 詹琪听至此处,方是明了白西风之意,这武尊旗武功虽是无上绝学,然习练之时必有一道坎坷,方可竟其全功,且仍需生性极寒之物方可奏功。灵泉乳自是遇寒则热,遇热则寒,如若白西风晚到一步,自己岂会害了于妙儿。想至此处,不由冷汗遍体,后怕的无以复加。 此刻,此宅主人已是返回家中,见院落之内竟有两名陌生人于此聚谈,不由兀自一愣,不知作何言语。郭氏听得老伴返家,自厨房之内行出,简短将过往之事言明,老人听言亦是好客的紧,急急吩咐郭氏备些佳肴,晚间开怀畅饮一番。言毕即行去。 詹琪与白西风见此宅主人如此盛情,亦是不做推辞,立起身形,来至东房之内,一探于妙儿境况。此刻于妙儿亦是生机已复,且亦是因祸得福,竟将这武尊旗上功法彻底习成,日后不必再有气血横纵,直穿胸膈之虞。 于妙儿见詹琪与一名老者行至房内,急急跨下榻来,飘飘万福。白西风自是又以功力扶起。詹琪在旁将此老为谁,武尊旗武功之事简单带过,于妙儿更是致谢不已。然突有开言问道,“老前辈方才言及习成武尊旗之人,至今仅只吴楚大侠具孟一人而已,小女子却亦是初窥堂奥,此间又做何解。” 白西风不由哈哈一笑,开口称赞于妙儿心思缜密,随即解说道,“你却只道这地灵散和灵泉乳即是随处可得,若非具孟之季姓门客与你这詹琪,武尊旗功力又何谈成就,怕是早已僵直而亡。” 于妙儿既已知晓其间道理,且有听得此老于西泠阁中地位极尊,亦是将詹琪称作你那詹琪,言语之中亦是赞同自己与詹琪之婚事,不由大喜望外。然毕竟初次见面,听此老亦是少有戏谑之意,不免面生红晕,害羞起来。 白西风长久于西泠阁中,膝下并无子女,又见于妙儿天姿国色,聪颖过人,亦是习得武尊旗上武功,日后对詹琪大有裨益,是以老怀大慰,开心至极。随即将随身囊袋之中一只五子莲花递至于妙儿面前,言道,“本座亦算詹琪师长,你又是他之妻房,这五子莲花即算是见面之礼。”詹琪自是深知此物稀罕,未待开言,白西风继续言道,“琪儿不可阻拦,自你我初见,即是有缘,于今又见得这妙儿,与你亦算天作之合,些许心意不可违拗。” 詹琪只得立在一旁,于妙儿喜笑颜开,“这五子莲花实为稀罕之物,弟子自当谨存。”于妙儿自幼随着药王习练,至于草药更是精通,这五子莲花功可生亡人肉白骨,行走江湖有此至宝自是多了一重保障。孰料此物日后竟是救了詹琪一命。 三人说说讲讲,只听房外郭氏唤众人前去用饭,是以立起身形,鱼贯而出。庭院之内,已是摆下丰盛晚宴,俱是这苗南寨中特有之物,一坛陈酿亦是置于桌案之上。詹琪待众人落座之后,举起陈酿泥坛,右掌在坛身之上轻轻一按,泥封竟是轻弹而起,刹那间,一股酒香弥散院中。 宴席之间,众人说说笑笑,郭氏老夫妻更是于詹琪与于妙儿称赞有加,至令二人俱是面红过耳,即便于妙儿坦诚直率之性格亦是忸怩起来。白西风亦即顺口言道,“琪儿与妙儿之婚事亦是得到百知子夫妇和月王首肯,即是元宵佳节在擎天府有一聚会,不若彼时即将这婚事操办,日后你二人同行江湖亦是甚为方便。” 两小虽是心下大喜,然自己婚姻之事岂可如此厚颜无忌,一旁郭氏夫妻却也识趣的紧,急急接道,“老神仙之言有理,你二人却是依从了才是。”两小是故借的此言俱是微微点头,白西风见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自詹琪邂逅此老,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怀,此刻竟是为了自己婚事如此高兴,詹琪不免心生感激,亦是将此老当作自己长辈。白西风笑毕,接言道,“老夫自是定当将此信传言江湖,届时如可,我必力邀月王和另两位护法同至擎天府。然此后琪儿行至可有思量。” 詹琪听闻白西风护法意欲邀请药王至擎天府,自是志得意满,只缘自己家遭变故,目下却只有月王充当长辈最是合情,然又忆及父母,心下不免略感忧伤。片刻之后,方才开言道,“弟子来此,本是听闻此间有何宝物,如今已是由妙儿寻获,此间事了,弟子欲陪同妙儿返回药王谷,将元宵之事禀明叔父叔母,妙儿可与期间稍作休整,弟子却要返回擎天府,准备元宵之时,众位前辈前去相会。” 白西风对詹琪思考缜密甚为开怀,颔首微笑示意此路可行。晚餐用毕,三人约定明日启程,白西风暂反雅山西泠阁,詹琪与于妙儿返回药王谷,元宵佳节之时再次聚首。 次日启程,各行其道。詹琪与于妙儿直奔药王谷行去,一路之上却也安生,于药王谷中见白西风护法之言与百知子、万一点言明,两人亦是首肯,复又言及百知子徐水之行,却有另有一番奇妙之处。 第五十一章 徐水流土宫 百知子与万一点对西泠阁护法白西风之成婚提议亦是赞成,此事就此落定,只待元宵佳节之时于擎天府中操办一番。百知子此番自徐水一带返回药王谷,期间亦是多有坎坷,然于冷月轩之神秘门户亦是有所知晓。 百知子依照武圣府时詹琪分派,离了天南地界,直奔徐水一带行去。只缘当初荒山派掌门搬山将军梁纯生所言地理方位甚是详尽,是以未经曲折,自是抵达地头。年前梁纯生飞度流土阵,误落流土之中,所幸开启土层之下暗门,得以逃出生天。沉落于土下机关之流土此刻竟以恢复原样。 百知子即是知晓流土阵后石翁仲乃是地穴入口,此刻仅只极为小心的勘察流土情形,只待越过一片流土之后,自门户进入,亦是省了许多手脚和一身污泥。百知子见识自是与那搬山将军梁纯生不可同日而语。 只见百知子在流土边缘细细端详,不时以手触摸流土,只觉此土质地更近于沙,微带水分,又似泥土一般粘连粘稠。约莫一刻钟时光,百知子已将这流土阵反反复复查探了三遍有余,几乎摸遍了每一寸流土边缘。 此刻,百知子不由忆起竹书纪年之中于虞舜在雷泽之处建立部落之记载。舜王当年以孝道闻名天下,唐尧既有选定此人禅让天下之念。继而派出四柱之臣考察虞舜为政之能。是故四柱之工部臣开铎既至虞舜所居之雷泽。 虞舜辗转抵达雷泽之后,于此处挖土制陶,在水滨捕鱼而居,仅只三年有余,雷泽竟然成了物阜民丰的城镇,人口生息繁衍,与各部族相较之下,竟是实力极为强大。虽然如此,虞舜之父瞽叟与兄弟傲却是对虞舜常存加害之心。 一次,瞽叟以房屋需要修缮为名,命虞舜爬上屋顶加缮稻草,瞽叟与傲却是于地面之上撤去爬梯,继而将茅草房点燃,好在虞舜身背巨大斗笠,竟是以此做翼呼扇而下。不久之后,瞽叟又命虞舜下井掏出泥沙,虞舜自是遵命而行,到得井底,瞽叟与傲竟是在井上抬土掩埋,虞舜只得自井中另辟蹊径,逃出井外。 两番之后,瞽叟与傲亦是识得虞舜必有天人庇佑,是以俱是熄了加害之心。然于此二事之间,虞舜竟是无意之中窥得泥土与水源混合之后,会产生奇异的结果,泥土会板结,其坚硬程度竟是较之泥土有天壤之别。此一发现,亦是虞舜于雷泽烧制陶土之铺垫。 百知子思至此处竟是心生一计,返回镇甸之处,雇佣了十余名民夫,肩挑手提,寻来十余大桶,桶中盛满水源,泼洒于流土之上。流土遇水,先是稀释,后又曝晒,竟是板结成块,虽非坚逾钢铁,然武林高手使出轻身功法,于上飞度却是易如反掌。 百知子以此法越过流土阵之后,径直向石翁仲之处行来。那当初为梁纯生识破之门户竟已关闭如初。百知子不由心生戒备,料想如非人为,此石翁仲绝不会自行还原,是以提足功力,蓄势待发。 百知子打通门户,径直行下地穴甬道,一路之上敲敲打打,落足之处俱是脚踏实地,却无机关消息埋伏,直至行至当年梁纯生坠落之洞窟,亦是平安无事。百知子遂即引燃手中火折,火焰升腾而起,洞穴之内亦是略见光明。 只缘当初梁纯生在飞度流土之时,偶遇冷月轩铜针之袭,是以断定此处必有冷月轩眼线,如不出所料,这徐水周遭必是以这曹操疑冢作为根基所在。是以百知子只得于洞窟之内反复勘查,亟欲寻得机窍所在。 百知子行至梁纯生跌落之暗井附近,站立边缘,以手中火折向下探照,只见洞穴之内深不见底,火光只可照耀一丈有余,一丈之下即又黑漆一片。百知子本欲再探他处,谁料,身后竟有暗器破风之声,此一击太过突然,百知子一路行来实是未见任何埋伏,此刻敌方猝起偷袭,且暗器破风之声居然成扇形自自己身后群发而至,目下躲避一途仅只跃下洞穴。然此洞深不见底,误入其中必是九死一生。 百知子心念电转,最终以壮士断腕之志,纵身一跃,直向洞穴之内落去。好在百知子阅历丰富,纵落洞穴瞬间亦是惊而不慌,极目向洞穴内缘观看,直至身躯落下约莫二丈有余,黑黢黢之洞穴内缘竟似有一层实地。 窥得此状,百知子遂即腰腹用力,身躯竟能平空折转,双足在洞壁之上用力登踹,身形射入实地之内,脚落实处,方才抹去额头汗水,向横向甬道之内望去,只缘坠入洞穴之时,手中火折亦已熄灭,此刻亦是担心此处另有埋伏,是以不敢轻易重燃火折。 百知子提运傲笑内罡,足下轻身功法尽皆使出,紧贴甬道洞壁,缓步向内行去。约莫七八丈光景,方才见得五丈距离远近甬道竟是一分为二,其中一条甬道似有火光闪动,借着微弱之光,百知子回首望向来路,此刻方才知晓此疑冢却是设计巧妙。 原来此处却是曹操七十二疑冢之一,当年建造之时,能工巧匠聚集于此,上有流土,土中筑屋,如遇盗墓之人亦是天然屏障,且流土下落深穴之内,不虞洞穴被掩埋,是以本欲以此处作为墓葬所在。然开掘之中,竟有一名工匠开掘过深,竟是挖通了天然造就之第二层洞穴。 以汉魏一代墓穴葬制,此为透甬,极易遗祸后代,是以只得将其建作疑冢之一。 百知子跌落之深穴正是当初匠人窥得之深洞,此刻所落实地,乃是被匠人挖穿之第二层洞窟,是以上层洞窟并无机窍,仅只掩人耳目而已。试想,遇此情景惟愿舍身取义之人并不多见,且又能惊而不慌,窥得此中门路者仅只凤毛麟角而已。 百知子目注前方火光,全身蓄势以待,足下更是小心翼翼向火光之处行去。行至甬道分叉之处,竟是蹲落身形,向内静听。只听洞内似有人声,貌似仍有一箭之地,声音透过石洞传出,回声嗡嗡作响,是以听的并不真切。百知子只得继续向前缓步而行,直至可以听清洞内人之对谈,方才停住脚步,凝神静听。 只听洞内确是两人在闲言。其中一人言道,“适才我等以过户铜针击落之人,此刻料想已是跌落深穴,尸骨无存了。”另一人接到,“不愧轩主神机妙算,料想近日之内必有外敌入侵,此刻却是应验的紧。” 百知子心下疑惑不解,那冷月轩主不是也已在武圣府中毙命,此刻怎又有一轩主于此间坐镇。想至此处,更多疑问涌入心怀。一则冷月轩主之身份可质疑,观玺会击毙一人已是毋庸置疑,武圣府出现之轩主身份为何。二则此处极为隐秘,仅为冷月轩一据点,那冷月轩总坛岂非更加隐秘。三则冷月轩即已于各处广设暗桩,这一举发难之时亦是为期不远,然江湖之上仍是毫无动静,岂非匪夷所思。 思至此处,百知子施展轻功,借洞内火把光照明暗不均之优势,向洞内飘去。及至仅距那两命帮众一丈之遥,收住身法,隐藏于暗影之内。帮众于外敌侵入洞中犹有未觉,只自于巡查范围内往复踱步。 百知子直趁帮众巡向他处之时机,飘身进入内洞。进得洞来,眼前景象瞬间开阔。内中一天然石洞足有四五丈高下,料想甬道和外间与上层空间方圆相仿,这内洞却是已贯穿上下两层,是以洞顶极高。洞内天然生成之石柱石笋遍处可见,洞壁之上以天然洞穴加之以人工之法,开凿了四座门户,俱是简洁至极,无门无户。洞中央乃是一座注满清水之池塘,方圆有三四丈,池水却不甚深,仅只半尺有余。 百知子围绕内洞迅疾逡巡一过,四座石洞之内并无帮众,其间陈设仅只床凳,如此看来,此处仅是冷月轩帮众值守之时所居之处。然此刻除却洞外巡视两名帮众之外,貌似并无他人。百知子只得再次行至水塘之畔,凝目向池水望去。 只见池内水流缓缓,亦无鱼无虾,是以伸出右手放入水中,却也清凉舒缓。池底更加一览无余,池壁虽非光滑如璧,却也纤毫毕现。此刻,洞外巡视帮众之音声又在洞外响起,百知子只得寻一高耸石柱,提纵至顶端,放缓呼吸。 两名帮众返回内洞,行入东侧洞壁之内一石穴,亦是不再言语,谁料洞外竟是又有两名帮众按原路线继续巡视。百知子见状,料想此中必是别有洞天,若非如此,那两命帮众从何而来。心下知晓,再观石穴并无声响,瞬即从一座石柱纵向另一座石柱,如此往复三番,方至内洞出口,随即跃出内洞,隐身于暗影之内。 待巡视帮众渐远,百知子方才原路返回甬道尽头,反身向另一条甬道前行。此间无火无光,暗昧难行,百知子加了十二分小心,缓步?向甬道深处。仅只十余丈即是抵达尽头,此间既无内洞,亦无石穴,一座石壁横于面前,百知子伸手在石壁之上轻轻敲打一番,应手回声俱是坚硬石壁之声。 谁料,一点火光出现于甬道另一头,百知子知晓此处躲无可躲,只得使出壁虎游墙之功,紧贴于石壁之上,那两命帮众仅只入洞三丈有余,用火把向此处晃了晃,已是转身离去。百知子不由更是坚信,此处却无其它机窍,正欲游下石壁,忽被洞顶一处极为光滑之处吸引住视线,一行小字映入目中。 百知子仔细辨认之下,识得那字体却是隶书写就“冷月,传,西,称,湖”,隐约之间仅可识得六字,其余十个字俱是模糊已极,极难辨认。百知子游下石壁,苦思不得其解,是以将这六字反复记下,待与众人重聚之时,言讲出来共同参详。 百知子已是将洞内情景看得真切,是以步法迅疾,向流土沉入之入口行去,及至石缘,下临深洞,伸手抽出围在腰间之水火丝绦,将内力灌注其上,丝绦足有三丈余长,是以远远伸出洞顶之上。百知子藉着丝绦缠绕上层地面之力,足下用力点地,身形蹿升而起,降至第一层洞顶之时,腰腹用力,双手抓住足见,似陀螺一般,甫又迅即展开,足见亦是落至第一层地面。随即一路行至石翁仲出口,返回地面之上。 百知子将徐水流土阵之经历诉于詹琪,詹琪一则于洞顶字书不解,再者于内洞水池亦有所疑惑,心下暗自打定主意,如遇时机,自己定当再探此处。思至此处,于妙儿忽又从旁言道,“父亲可还忆起当年詹大侠交托之德道经,女儿如今又得了一本,貌似仅缺一本,亦即可参端倪。” 百知子闻言,自是取过当年之德道经,一并交予詹琪,“你我叔侄几次相遇,俱是行色匆匆,以致此卷书方今之时才得交还与你。”詹琪接过两本德道经,谨慎放入怀中,待集齐三卷,请百知子等众前辈共同参详。 詹琪于药王谷中盘桓月余,此时已是年关将近,詹琪自是决定启程返回擎天府,于年末岁初之时祭拜天地父母。于妙儿自是又有一番软语温言,然思至再有月余自己即与情郎成亲,心下亦是安稳了些许。 詹琪起身返回擎天府,谁料此一去竟是鸿雁邈邈,此去经年。 第五十二章 西泠传警讯 詹琪别过百知子、万一点,约定元宵佳节之期重会擎天府,两人确实识趣的紧,告别之后即刻返回谷中,只留下于妙儿与詹琪依依惜别。 “詹琪,你我自相见之时起,即是聚少离多,但愿不久之后即可长相为伴。”言语未尽,竟是略显哽咽。詹琪亦是性情中人,见于妙儿于自己用情至深,亦是心下颇为感动,亦即劝解道,“妙儿,你我江湖儿女,且又身兼江湖大义,纵使聚少离多,怎奈你我情比金坚,但愿得不久之后比翼双栖。” 想那于妙儿亦是直率之人,听至此处不由破涕为笑,双手与詹琪十指相握,四目凝视,柔波流转。詹琪亦是面含微笑,两人甫又卿卿我我,娓娓道来。于妙儿直至将詹琪送出三四里之遥,方自依依不舍,转身返回药王谷。 詹琪取道北上,直奔擎天府,路途之上晓行夜宿,非只一日,已是抵达洛阳殷墟地界。詹琪亟欲返回擎天府,然进得殷墟古城,即是察觉氛围凝重,昔时人头攒动,热闹纷繁之景象一去无踪,取得代之者则是一片肃杀之气。 詹琪不免丛疑顿生,是以决定暂且不回擎天府,只在街市之上探听动静。直行至前次饮茶之茶肆之内,那伙计竟然对詹琪亦有记忆,随即迎上前来,主动招呼,“客官你来啦,可还记得小人否。” 詹琪亦是微为感动,未料及这店伙居然能在数月之后亦是记得自己,是以免去官话,换用方言与店伙言道,“小二哥热情好客,小生自是记得,烦劳为我寻副座头,小二哥如有闲暇,亦可陪我饮上一杯。” 安顿座位,擦抹桌案,随后端上一壶明前龙井,此番店小二亦是并不客套,收了詹琪约莫一两纹银,立于一旁殷勤伺候。“小生自幼离家,此番再返故乡,缘何此处却是寂寥如此,不复往日生机一片之情景。” 詹琪免去客套之词,直接问出心中疑问,店伙口打唉声,随即言道,“此番景象确是源于那擎天府。”此言一出,詹琪不由口中啊了一声。那店伙每日在这茶肆之内迎来送往,自是听出其中俱是莫大深意。接言道,“莫非公子与那擎天府有莫大干系。”此乃投石问路,如詹琪却与那擎天府过从甚密,自己确需斟酌而言,莫要得罪了贵客。 “有些瓜葛,却未深交,小二哥自是从实道来即可。”詹琪亦是自觉口气之中有露底之嫌,急急安抚店小二。以期探得实情。“那擎天府詹大侠本是乐善好施,约莫数月之前,詹大侠突然一改往日风范,即便有所需之人登门拜求,亦是不闻不问。” 詹琪听至此处,寻思道,驱兽真人假扮父亲,日前已被东穷帮帮主公长朋击毙,是以不出见客亦是正常。只听伙计继续言道,“不仅如此,以往詹府相熟之家丁亦是消失不见,即便常来此饮茶之门房老孙亦是消失不见。” 詹琪接言到,“这擎天府不再施舍穷困,却是大谬以往,然除此之外,是否亦有其它鬼怪之处。”詹琪此言意在打探这街市之上行人荒疏之缘由。 店伙答道,“这殷墟古城世代传袭,行商客旅奔走不断,即便江湖豪客亦是时有往来。然数月之前,擎天府突地派出一众家丁,于各处城关俱是设了关卡,盘查来往人等,以致冲突频发,竟是连官府都已涉入其中。” 听店伙如此言讲,詹琪不由满腹狐疑,料想这公长朋如此行事本欲控制冷月轩行踪,然此法莫不是昭告天下武林,驱兽真人冒充父亲之事业已败露,那冷月轩岂不是窥得其中实情。且一改往日乐善好施之习惯,此法倒使百姓觉得此时不比以往,凭空给擎天府添了骂名。 想至此处,詹琪开言相询,“小二哥,这城中百姓对擎天府有何观感。” 店伙计答道,“曾经受过擎天府好处之百姓只道这府中有何变故,一时银钱不便,对以往仍有感恩之心,然那闻名而至之众人却是极为不满,只道擎天府乃是沽名钓誉之行,名誉极隆之后,自是不愿再行此举。” 詹琪听罢,又对伙计客套一番,随即挥手示意伙计退下,自己独自思索一番。自公长朋击毙驱兽真人之后,百知子叔父与自己俱是离开此地,这擎天府交由东穷帮暂为掌管,公长朋吩咐帮众把守殷墟门户,似乎有些超出常理。且一改施舍穷苦之惯常做法,更是匪夷所思。 詹琪遂即将公长朋传言百知子,言说万一点母女遇害,以致叔父远走药王谷,数月之前出于义愤掌毙驱兽真人,今又于擎天府有此作为,不免心中疑窦丛生。然思及公长朋深得叔父百知子信任,得以托付大事,料想如此行事其中亦或另有隐情。 千头万绪,詹琪无可索解,只得起身行出茶肆,向擎天府行去。今日之擎天府较之从前,仅只门额之上多出一块擎天府之匾额而已,然门户把守却是较以往更为严苛。詹琪拾步向角门行去,门房之内两名家丁背刀携剑,甚是威严。 詹琪亦是面带微笑,上前开言,“烦劳两位向内通禀公长帮主,只言詹琪回府即可。”家丁貌似略一沉吟,遂即满面带笑迎上前来,口中答道,“公子回府自是回家,何须我等禀报,然公长帮主有命无论何人进府亦需严苛盘查,是以上命难违,怠慢公子,烦请稍候。” 言毕,一名背刀家丁疾步向内宅行去。詹琪此刻不免感到好笑的紧,自己回家反倒需要向外人通报,此情此景确是诡异的紧。片刻之后,公长朋哈哈大笑之声自院落之内传出,刹那间既至詹琪面前,口中却是异常热络。 “贤侄,笑书生,你之威名如今却已江湖尽知,本座于此做这守门家院却已够久了,于今你即返回,本座亦是可以卸下如此重任。”一番言语恰到好处,詹琪听得自是铭感五内,不由深深一躬,“帮主言重,小侄将此间交托帮主自是有劳,小侄心内感激不尽。” 两人边说边向正堂行去,落座之后,公长朋高声召唤众家人,只见十七八名家人有男有女鱼贯而入,公长朋言道,“贤侄外出之间,本座于当地雇佣了十几名家人,担当日常炊饮洒扫之劳,即便那救济穷困之责亦是不再施舍。” 詹琪正欲询问此事,谁料公长朋却是自己点明,詹琪亦即随口问道,“帮主此为有何用意。” “本作虽为东穷帮帮主,目下却是代贤侄掌管这擎天府,府中资材自是属贤侄所有,本座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花销,却是于理不合。”听公长朋如是言讲,詹琪不免又是心生感念,只道此人确是义气中人,且事理分明,随即言道,“救助贫困,本是我辈江湖人之义举,些许家资倒也无妨,然帮助之谨慎却令小侄感佩不已。然小侄听言,帮主于殷墟关卡设置帮众,盘查来往众人,此又何故。” 公长朋答道,“此事却有缘起。数月之前直击驱兽真人之后,本座亦是一时性急,未料及后顾之忧,于兄与贤侄又是远赴天南。熟料你等离去之后,这擎天府却是滋扰不断,时有不明来历之江湖人或明察或暗访,徘徊于宅邸左近。更有甚者,月余之前,竟有一夜行人于夜半之时潜入宅内,施以铜针暗袭,所幸未伤得众人。” 听至此处,詹琪又是心内一惊,料想既有铜针为证,必是冷月轩所为,是以接言道,“如此看来,必是冷月轩察觉擎天府中有所异常,方才派出帮众前来探查,想来我等收复擎天府之事已为冷月轩所知。” “贤侄之言不错,目下即是如此,我等自是不必藏藏躲躲,你且将远赴天南之行程向我言说一过,此后,本座亦有一惊天消息告知于你。”詹琪自是将以往经过讲述一过,言毕,随即问道,“帮主有何惊人讯息还请赐教。”公长朋一番言语确令詹琪惊出一身冷汗。 东穷帮不愧天下武林耳目灵通之称,日前湘西分舵传来讯息,之言一批神秘帮派江湖人,约莫二十余人途径湘西,竟是直奔西极雅山一带进发。沿途之上,东穷帮中亦是广为留意,暗中查探,此一团体互相之间并不称名道姓,仅只以数字代称,足见其神秘之处。 只缘公长朋一直驻守擎天府,是以东穷帮诸般讯息俱是发至此处,是以讯息却也灵通。那批江湖人虽未蒙面夜行,然东穷帮众亦是对其中之人无一知晓来历。讯息之内仅只言明脚程奇佳,行进极速,每人一袭紫衫,兵刃俱是一柄单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资利用之消息。 约莫十余天前,帮众甫又传回一讯,只言另有一批形貌与前相似之江湖人,自衡阳一带亦是向西极进发。如此一来,公长朋遂即命帮众四处找寻百知子与詹琪,谁料未及詹琪等得到讯息,已是返回擎天府。 詹琪闻得此讯,口中不由言道,“小侄自行道江湖以来,却是处处与那冷月轩为仇作对,以目下情势观之,莫非这冷月轩意欲化暗为明,直袭西泠阁。然西泠一脉自古亦是自密行藏,知其所在者无非百知子叔父、南天武圣钟宜人、永坚禅师与帮主,料想此中前辈必不至于泄露西泠阁所在。冷月轩又从何得知。” 詹琪言明心中所想,双目望向公长朋,公长朋仅只双目望向窗外,貌似沉思,久久之后方才言道,“这中确是无人会泄露如此机密,然其他路径走漏讯息亦未可知。目下之计,未若贤侄返回雅山西泠阁,本座暂未驻守此处,且以贤侄之言,元宵佳节将至,亦是贤侄于妙儿姑娘大婚之期,本座且在此间料理一番,待贤侄自雅山返回之后,本座再行离去。” 詹琪听闻甚感公长朋义薄云天,是故立起身形又是深深一揖,口中道谢不已。公长朋仅只微微颔首,继而叮咛道,“以贤侄所言,冷月轩主已是殒命,即便帮众群发雅山,了事并无大碍,贤侄只需光明正大摆明身份,亦是无妨。” 詹琪自是唯唯应命。晚间与公长朋对饮一番,期间公长朋亦是吐露思念家小之心思,不免令詹琪更为感念。然言语之中,公长朋妻小似与百知子叔父还有莫名关联,詹琪本欲询问,又念及上辈过往,自己自是不该窥伺,是以住口不言。 次日,詹琪打点行囊,直向雅山行去,此一去却是凶险丛生,几至殒命。 第五十三章 冷月轩之主 詹琪出得擎天府,一路向西,直奔西极雅山而行。一路之上却也太平,直抵湘西地界。只缘詹琪惦念元宵佳节与于妙儿成婚之事,一路之上竟是捡些人迹罕至之处,以便可以施展轻功急速前行。 抵达湘西境内,乍见此处却是一片化外风情,蜡染服饰满目尽是。最为引人注目之处即是街镇之上女子无论长幼,俱是赤足而行,头戴银饰,大说大笑,与中原女子闺阁气息迥然不同。詹琪初见此处风光,心下亦是于这自然古朴之风心甚向往。 湘西乃是进入西极之最后城镇,出得湘西,亦即满目荒凉,丛山峻岭,仅只祝融村之类小镇而已。是以,詹琪打定主意,于此处暂住一日,以便将东穷帮帮主公长朋之讯息做一求证。行至一店房之内,只向店伙寻了一间上房,随即吩咐将酒饭送至房内,此外亦是额外要伙计取来三副富余杯盏,待伙计将一应家事取来,詹琪开言打探道,“有劳小二哥,不知此处风土如何,小生乃是读书之人,一路闲游行至此间,还望小二哥赐教。”边言边将三钱散碎银两托于手中。伙计见了银两自是喜笑颜开,言语即刻多了起来。 “公子客气。此处乃是湘西重镇,出得此关再向西行地面荒凉,崇山峻岭之间再无大城镇,是以此处乃是行商出入中原必经之地,倒也繁华热闹。然日前竟有几批背刀之人途经此处,我等村野之人几曾见过如此阵仗,不免心中惊惧了一阵,好在此等人群却也安生,未在本地驻留,已是出得关口,我等住户方才放下心来,安生度日。” 詹琪听闻,只道那公长朋果是耳目灵通,千里之外情形竟是如同目见。那店伙却也灵透,竟然未等自己相询,竟已将江湖人行至此间之事言明。然自己即是自称闲游书生,自是不可不问当地人情世故,是以继续问道,“小二哥,本地人情风土却又如何。” 店伙答道,“此处地处西地,民风淳朴,然亦是彪悍得紧,事有不谐亦即动起手来,好在本地府官为官有道,仅令每月朔望之期允许百姓告诉,起初之时,百姓俱是把这府官当做懒散应付差事,谁料,大老爷另有深意。” 店伙计言之此处,略一停顿,詹琪却是好奇心起,心下暗思,每月仅只两日接民诉状,当地百姓却是认可的紧,此中必有缘由,是以问道,“小二哥此言何解,想那为民父母官岂不是应每日与民判断冤屈。” “公子有所不知,此处官司多是民间百姓稍有不睦,或争房产,或破田园,即是讼之官府,此有一告,彼有一诉,官有一断,此事即是不可挽回。只缘那府官大人仅只朔望之日听讼,是以民间纠缠自有乡里士绅代为调解。”店伙言之此处,詹琪已是知晓期间缘由。 以官府判断案情,自是依法而行,对簿公堂已是撕破面皮,此后事主即便有意重归于好,亦是碍于脸面,不肯服输。似这府官确是聪慧得紧,致令民间自行调解,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明其中缘由,詹琪方才温声吩咐店伙离去。 詹琪用毕餐饭,缓步行至店门以外,与街市之上安步当车,绕湘西城镇一周,此间并未见得如何诡异之事。返回店房之内,甫又将伙计送来富余杯盏摆放于房外窗台之上。三只杯盏鼎足而立,一只碗口向上,另外两只碗口向下。布置完毕,随即行入房内,静候讯息。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门外响起轻轻叩门之声,詹琪亦是身形不动,仅只开言道,“房外何人击户,请入房内一叙如何。”话音未落,应声行入一年约十七八岁少女。詹琪见状不免一惊。只缘自己摆出杯盏,乃是东穷帮召唤帮众之特有讯息,不知此女是否应讯而来。 此女进得房内,目视詹琪,亦是不曾开言。二人对视良久,詹琪只道此女容貌秀丽,可谓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这女子亦是于詹琪俊美仪容颇为心折。终是詹琪开言道,“不知姑娘来此何为,小生静候赐教。” 那女子接言道,“料想公子必是笑书生无异。”詹琪听得此女一语道破自己行藏,心下亦是断定她必是东穷帮众,是以仅只微笑颔首,算是应是。那女子接言道,“小女子杨云霓,乃是东穷帮湘西信使,见户外显现暗记,是以来此一探,谁料,竟是笑书生亲临此地。帮主已是传言各处,公子此去西极,如有所需当倾力相助。” 詹琪听闻,不由对公长朋又是暗自感激一番,随即言道,“小生已是向店伙计探明,却有几路人马向西极进发,不知杨姑娘还有何讯息以兹补正。”那扬云霓竟是微微一愕,停顿之间眼神游移不定望向窗外。詹琪在江湖之中几经历练,见此情状,不免心生疑窦。 只听扬云霓言道,“公子所言极是,确有几批人马奔向西极,然以我派讯息,此路人马行踪诡秘,行事神秘,公子此去亦需谨慎而为。”言之此处,又是一阵停顿,詹琪接言道,“姑娘是否有何事隐瞒在下,果真如此,尽可直言。” “几批人马奔向西极,必是有为而来,沿途之上定是广设埋伏,意欲阻止公子赴援西泠阁,以时日计算,公子如是买得脚力日夜兼程,必可于彼众之先抵达。公子一路小心,小女子就此告退。”言毕竟是头也不回行出房外。 詹琪听得一头雾水,正欲询问,杨云霓已是渐行渐远。那店伙却是行入房内,伺候甚为殷勤,詹琪一心俱在杨云霓言语之中,是以并未留意伙计所为,仅是敷衍一番,伙计反身离去。次日,詹琪于街镇骡马铺中购得一良驹,即刻攒路登程。 出得湘西,果是人烟稀少,山岭重叠,一路之上密林山溪却也惬意得紧,这一日行至一片密松林之内,詹琪只将马匹信马由缰,任其啃食地面青草,自己则是取出随身干粮,坐于一株巨松之下慢慢咀嚼。突地,一阵破风之声传来,詹琪亦是功随念生,坐姿不动,身形竟是横着飘出三尺有余,待得立起身形,方才见得松树之上竟是密密插着十余枚铜针。见得此物,詹琪不由一惊,此物正是冷月轩惯用之暗器。 铜针过后,四面竟是行出十余条紫衫人影,将詹琪包围其中。这群紫衣人面容陌生,彼此之间亦步亦趋,逼至詹琪身前五尺之地。甫自扇形人众东西两侧起始,两名紫衣人为一对,挥刀向詹琪劈来。前对两人出刀之后甫又分向东西两侧纵出,如此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詹琪见此阵型乃是演变自一字长蛇阵法,心下明了,亦是定下心神。只以飘柳身法左支右突,忽左忽右,间隙之间挥出掌风,意图并非伤人,仅只混淆对方视听。如此往复约莫十余个来回,已是将这阵法冲突的略显混乱。 詹琪窥准时机,待第一对二人向东西纵去,第二对二人未曾进袭之时,身形陡然冲天而起,如此便是脱出对方包围,第三对二人瞬息之间亦是应变急速,方位不变,身形由平冲转为拔地而起,只向詹琪纵起方向追去。 詹琪见自己计议有功,身形甫又落向地面,直飘至环形包围圈身后,化刻成辰功法看去,一群人仿佛木雕泥塑一般,挥刀缓慢已极。詹琪即已脱出腹背受敌之忧,心下亦是再无顾虑,仅只自包围圈背后飘身而过,由东向西点住四名紫衣人穴道,甫又由西向东反向而行,此番却是未曾得手。 只待詹琪站立当地,为首一名紫衣人亦是解开四人穴道,一众瞬即反转身形,迅疾展开半月形队形,回复包围之势。詹琪正欲故技重施,只见为首一人呼喝一声,一群人中俱是飞掠而去。 一路之上,如此情形竟是反复四次之多。每次攻击俱是点到为止,单只詹琪使出冰火内罡与化刻成辰功法,敌方即是一哄而散。如此却令詹琪心生疑虑。料想如欲取自己性命,不若将众人集合起来,好汉难敌四手,自己纵然不死,亦是难免负伤。然对手似乎并无取自己性命之意,仅只延缓行进而已。詹琪百思不得其解,只可继续向雅山行去。 抵达雅山山脚之下,往事不禁涌上心头。当年护法白西风携自己登上雅山之顶,进得黑玉门,习成冰火内罡与飘柳身法,期间辛苦与历练竟是如许美好。边念边行,不觉之间竟已抵达雅山之顶,黑玉门之前。 詹琪本欲使出内力,按落石门之上机关。然转念一想,自己切不可鲁莽行事,如若泄露西泠阁门户之秘,致使派中众人受到牵连,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是以,并不急于进洞,仅只在山顶之上游艺起来。 此刻,自山腰之处闪出一条明黄衣衫身影,瞬息之间既至眼前,詹琪一见不由吃惊非小,此人正是冷月轩主。两人对面而立,武圣府中,詹琪曾被此人击中前胸,且此人已是毙命??林?牵?趸岽丝逃诖思湎稚恚?巡怀烧饫湓滦?饕咽遣凰乐?怼?p>  冷月轩主亦是不言不动,双掌缓缓提至胸前,作势欲攻。詹琪更加不敢大意,提足十二成功力蓄势待发,他心中对这冷月轩主武功自是了然于胸,只待此人出掌,自己即刻闪避,即便此番毙命于此人之手,亦是不可泄露门户之秘。想至此处,冷月轩主双掌迅疾无伦向前胸拍来,刹那间竟是劲风及体。即便詹琪复又使出化刻成辰,掌影亦是未见有如何停顿。 此情此景詹琪虽是亦有准备,然事到临头仍是心有不甘。自己行道江湖之志未申,平乱之心未成,父母家仇未雪,婚姻之事未宁,却即将殒命于此。心念电转之间,一股潜力暴涌而出,身形竟是平地拔起二丈有余,勉强躲过冷月轩主掌风。 站起身形落回地面,与冷月轩主四目相对,冷月轩主竟是开言道,“想你小小年纪,既有如此成就,不若归入我冷月轩门下,打开这西泠阁门户,日后你之成就决绝在我之上。” 詹琪只是冷哼一声,未作言语。突地发觉,后背灵台大穴竟有一只手掌覆压于上。此一惊好似魂飞天外,此人行至近前,自己竟是毫无察觉,即便有冷月轩主于前言语,然此人轻身功夫亦是登峰造极。只听身后之人言道,“詹琪,笑书生,将门户之秘讲出,本座饶你不死。” 听此言,詹琪心下亦是明了,背后之人却是冷月轩护法诸葛丹。只缘此人背在自己身后,是以看不出情状,只觉诸葛丹似与冷月轩主以传音入密交谈,片刻之间,冷月轩主竟是转身下峰,渐行渐远。 此地只余詹琪与诸葛丹。诸葛丹亦是不敢怠慢,连点詹琪三处穴道,封闭其内力,方才放下手掌,反复劝说詹琪讲出进入西泠阁之法。詹琪自知此番有死无生,是以缓闭双目,不言不动。诸葛丹见劝说无功,直将詹琪牵至悬崖边缘,甫又威逼道,“詹琪,本座再问一次,如若不识时务,今日你必将葬身这万丈悬崖。” 詹琪已是万念俱灰,只等最终时刻来临。诸葛丹此刻亦是自承无法逼迫詹琪吐实,遂即左掌用力,击中詹琪前胸凤尾穴,一条身影直向悬崖坠落。坠落之际,詹琪耳边好似诸葛丹音声,“你可曾见过一派之主在自己后颈纹刻字样,这岂不有伤大雅。你即将亡,本座亦是实言以对。” 第五十四章 剑气刺苍穹 诸葛丹一掌将詹琪打落万丈悬崖,眼看詹琪一条身影落入云团之内,方才转过身形,于雅山之顶逡巡一过,此间除却那黑玉巨石别无他物,是以只得站立于貌似屏风之黑玉巨石之前敲敲打打,却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只得悻悻朝山下行去。 却道詹琪被诸葛丹击落悬崖之后,只觉身体急速下坠,胸前被掌击之处亦是火辣有烧灼之感。好在詹琪任督二脉已通,内力循环往复,又有化刻成辰功法相助,匆忙之间,将冰火内罡运至极限,施出化刻成辰,瞬间,好似身形下坠之势减慢许多。 詹琪下坠约莫百余丈之际,只觉眼前有光亮自孔洞之中射出。刹那间,詹琪如释重负,自觉逃生有望。这孔洞乃是西泠阁于洞壁薄弱之处,开掘出的气窗,那射出之光亮自是西海银沙之光。詹琪即刻施出飘柳身法,双足虚空一点,尽借这一丝之力,身形于空中略一停顿,随即将双手平直伸出,意欲抓住洞壁气窗,如此反复三次之多,方才将身体借双手之力挂于山壁之上。詹琪不由向下望去,距山壁之上最后一孔气窗仅只五尺有奇。 詹琪挂于山壁之上,运行内功一周天之后,方自调匀内息,料想此刻用轻功重返雅山之顶势未可行,只得另谋他法。是以只得单掌抓牢气窗,腾出一只右手用力敲向山壁,咚咚之声回荡于山谷之间。 西泠阁内,早有帮众将雅山之顶情形报于月王得知,只缘担心泄露西泠阁入山门户,是以只得由帮众于山腹之内探查动静。然耳听不如眼见,起初詹琪与冷月轩主对话,其后好似另一人现身,再后之言谈却是几不可闻。 直至诸葛丹转身下山,两名帮众方才循着山腹之内石阶重返门户。只缘詹琪下坠极为迅疾,直待两名帮众下得石阶,踏过石桩撅,詹琪已是挂在气窗之上良久。帮众只听得洞壁之上咚咚作响,不由上前查看。此刻詹琪已是精疲力尽。 帮众安抚几句,迅疾行至西泠阁议事堂,将此事报于月王。月王亦是大惊失色,急命帮众分作两路,一路携带所有绳索捆扎成带,出得黑玉石门,将绳索垂放而下。另一路帮众则是携带几条丝绦从气窗之中放出,令詹琪双足有落脚之处。 透过气窗,月王安抚詹琪道,“琪儿切勿惊慌,山顶之上已有帮众放下绳索,稍后你即可凭借绳索攀回山顶。”詹琪此刻站立于丝绦之上,两名帮众抓住丝绦两端,即有落脚之处,心下自是安稳下来。 约莫一个时辰,詹琪方自脱险,重返西泠阁。一路行来,诸般景象浮现眼前,不由心下感慨良多。及至自己习文学武之时所居之房间,内里亦是一成不变,月王直命詹琪暂且休息,晚间设宴再做叙谈。 晚宴甚是简洁,只缘护法白西风已是出山,邹云风亦是奉了詹琪之命巡查荒山派与祝融村,即便月王之夫邹子琪亦是出山未归,仅只月王与两位护法作陪。此间,詹琪自是将出山之后以往经历详叙一过。月王与两位护法对詹琪所为虽是尽知,然此刻听詹琪亲口言讲,亦是心下甚慰。 只待詹琪言讲已毕,月王方自言道,“琪儿可还记得三劫复生之法。”护法白风西与西风白俱是微感错愕,双双将目光凝注于月王面上。詹琪与此法亦是知之甚详,自己虽是亟欲习得玄剑之秘,然毕竟未历死劫,只道与那修习之期为期尚远,熟料,月王此刻提及,詹琪自是复述一番。 月王听毕,言道,“即是如此,琪儿于死劫之体悟尚未透彻,于今如无气窗及帮众之助,恐你已是葬身万丈悬崖之下,如此即可算得经历生死之劫。你可知,此亦是因祸得福。”詹琪仅只唯唯称是。 “琪儿出山半年有余,时间虽是不长,然江湖阅历却是增广不少,此番又历死劫,明日即可随我入冰火宫,参详玄剑之秘。”听月王如此言讲,詹琪自是喜出望外,只缘习得玄剑之秘即可成为天下第一人的**实是巨大。一番言谈之后,晚宴尽欢而散,詹琪亦是返回自己房间休整,以待次日习学玄剑之秘。 次日清晨,詹琪以心脉司辰之法计算时刻,未至卯时已在议事堂相候月王。两人随即逶迤而行,途径文魁坊和武渊坊,行过中堂院落,一座朱漆大门立于眼前。只见岳王挥掌遥遥一击,掌风触及朱门之上第三排第三枚铜钉,大门竟已无风自开。月王示意詹琪自行进入,自己则是立于门外,挥手作别。 只缘西泠阁世代仅只看守玄剑,从未有人修习玄剑之秘,是以此刻月王仅将詹琪带至此处,传其开门之法,亦即转身离去,朱漆大门遂即重行关闭。 冰火宫内甚是宽敞,亦是西海银沙照明。詹琪于其中巡行一过。只见厅堂正中一掌条案,条案之上一檀木支架,玄剑置于其上,东侧貌似一眼深井,黑黢黢深不见底,西侧一床榻,亦是黑玉石堆叠而成。此外再无别物。 詹琪先自行至条案之前,仔细端详玄剑真容。只见此剑乌木剑柄,剑柄之上有五指握痕,剑锋非铜非铁,触手极寒,色呈粉红,在西海银沙照耀下闪出丝丝寒光。剑托之下一方丝绢,以小篆写就一式习练之法。 詹琪迫不及待将此方丝绢置于掌上,细加端详,其中写道,“玄剑一式,以气为胜。玄寒出自气海,巡行手少阳三焦,通灌商阳而少冲,凝于剑柄而待时。真昧出其丹田,巡行手少阴心经,畅达少商而中冲,适击合谷。冰火相济,透剑而出,剑气可成。达至幽天,是为大成。” 詹琪阅毕,只觉文字并非晦涩难懂,只缘前期习文之时根基扎实,是以此刻未感艰困。且丝绢之上所示甚明,是以并未急于习练,甫又至东侧黑洞之前,俯身向下细细端详,其中仅只丝丝热气涌上,再无其他关窍所在。詹琪正欲起始习学玄剑剑气,起身之际,忽觉黑洞耸起之边缘亦是刻绘文字。 詹琪复又俯下身形,只见其上仅只二字缘法。詹琪自是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得重又行至条案之前,伸出右手,抓住玄剑剑柄。此剑入手并不沉重,仅只一缕寒气透柄而过,直袭掌心。詹琪急速运行冰火内罡,按照丝绢所言,将冰火二气纷运而出,直至左掌拇指中指击中右掌合谷,只觉真力透过右手中指与无名指直射向剑柄。内力抵达剑柄之后竟不停留,仍是向剑锋冲去。 谁料,这玄剑剑锋虽是仅只二尺余长,真力亦是贯穿剑锋三寸有余,即是消失于无形,那三寸剑锋竟已变得透明无比,然瞬即又恢复粉红颜色。詹琪只道初学乍练,玄剑剑气如可一蹴而就,亦非天下绝世武功。是以甫又运集内力,依法修习。 如此几次三番,内力仅只穿透剑锋五寸。此刻詹琪已是大汗淋漓,只得坐于黑玉榻之上调息一番。詹琪脑中突地灵光一现,不由自怀中取出灵泉乳,饮服一滴之后盘膝运功。功行三周天,只觉真力尽复,甫又将玄剑握于掌中,重行玄剑剑气修炼之法。 这灵泉乳确是天材地宝,遇寒则热,遇热则寒,此番调息借其之助,真力竟已能够透过剑锋几近一尺。詹琪心中大喜,料想依此法修习三五日之间即刻习得玄剑剑气。 此刻已是午时已过,詹琪重将玄剑置于托架之上,反身离开冰火宫。用罢午餐之后,重又行回,如是者再。三日之后,詹琪已可将玄剑剑气逼出剑锋,玄剑亦是于真气穿行之时,周身透明澄澈,此间詹琪复又饮了三滴灵泉乳。 然剑气仅只透过剑锋,于临敌对阵之时亦无功用,詹琪只得复又寻思一番。突地忆起梦溪笔谈中一则记载。一名木工匠人砍削树木之时,虽是用力挥出掌中巨斧,然每一斧仅只深入树木几分不足,此匠人却也心思灵巧,苦思良久,甫又寻来一柄板斧,寻了帮手先将此板斧置于砍削之处,再以掌中巨斧砍向板斧,如此施为,每一斧砍削俱是二分有余。 詹琪不由心下暗道,一次真力施出,自己只是等待真力穿行透出剑锋,如以前次真力作为板斧,自己只需迅疾施出第二股真力,即可效那巨斧之功。思至此处,詹琪将冰火内罡源源运出,依照丝绢之法,真力以冰火分支巡行,合谷一点,喷涌而出,甫又接续真力,左掌在右掌合谷穴连点数指,此一番运功,剑气竟是透出剑锋三尺有余。 詹琪不由心内大喜,依照此法,反复数次,剑气竟已可及丈余。几日之功,有此收效,詹琪不免喜出望外,正欲寻一物事验看这剑气威力。前日一心全在习练剑气之上,冰火宫每日巳时申时具有一股热力冲涌而出,竟未放在心上。此刻已知剑气控制之法,自是心有旁骛。 詹琪向热力涌出之处看去,却原是那黑黢黢深洞。只缘詹琪亦是曾经真火房洗练,如此热力自是不放在心上。是故掌中握剑,行至黑洞近前,越是接近,越是自觉热力逼人。詹琪不由心生好奇,且剑气初成,正欲试剑。 詹琪既已领悟剑气冲泳之法,是以玄剑剑尖上指,依法推出内力,刹那之间,剑气自剑锋汹涌而出,竟是将三丈余高洞顶石钟乳削下一段。石钟乳落地,詹琪兀自于一旁发呆,未料剑气如此厉害,呆愣一阵,甫自开怀大笑。 反观那热气冲出之黑洞,詹琪亦是好奇心大盛,心下暗思,如以剑气刺向黑洞会有何功。思至此处,并不怠慢,剑尖直指黑洞深处,剑气喷射而出,洞底热力受此一击,竟是将热力反向袭出。詹琪本未防备有此意外,右手一松,一柄玄剑直向黑洞之内落去。 第五十五章 参透玄剑秘 詹琪习得玄剑剑气之学,正值东侧黑洞热力向外喷涌而出,是以不免兴奋之中略有好奇,只道以这剑气穿透黑洞热力会有何景象。詹琪将剑尖直指黑洞深处,一股剑气直射而出,谁料,即便詹琪曾历真火房洗练,然这黑洞之内喷涌而出之热力竟是难以仍受。 人之本能即为趋利避害,是以詹琪无意之间竟是大张双手,身形向后激越而出。待落定身形,方才发现掌中玄剑竟已掉落黑洞之内。詹琪呆愣原地,目瞪口呆。这玄剑于西泠阁之中代代传习,已有千年之久,而今失落于自己手中,于月王、于西泠阁如何交代。 詹琪兀自怔忪不已,此刻玄剑已是掉落黑洞约莫一盏茶时光。突地,山洞地面竟是微微颤动,后又剧烈抖动,即便山壁亦是簌簌而抖,竟有几株石钟乳断裂之后砸向地面,洞腹之内轰轰之声不绝。 詹琪只道此时恰好地动,然转念一想,怎会如此凑巧,自己失落玄剑,地动此时发生。正思之间,山洞晃动愈为激烈,竟使詹琪立足不稳,只得复又跃近洞壁,双掌支撑于上,以稳住身形。又是约莫一刻时间,东侧黑洞竟然热气成型,貌似一股白烟喷薄而出,瞬间即令洞腹之内混茫一片。 詹琪见此情景,自是知晓此番地动必与玄剑落入黑洞有关联,是以运起冰火内罡强行冲向黑洞边缘。此刻貌似已达黑洞喷出热浪之顶峰,一股气柱直冲洞顶,周遭石钟乳纷纷坠落,詹琪只得左右闪避。 詹琪正欲探查黑洞之内情形,气浪包围中,竟似一物长於半尺只向面门冲来,其速之迅疾已是无可比拟。詹琪不由头向后仰,双手反向支撑与地面之上,方才躲过此物一击。詹琪暗道,难不成此黑洞之中竟然隐有绝顶高手,以如此高温,且此物行进之急速,料想此人必是绝顶高手,普天下之下武林之中亦是难逢敌手。 詹琪正思之间,自黑洞之中喷出之物直向洞顶撞去,只将黑洞上方仅余之石钟乳撞得四分五裂,甫又跌落地面。詹琪行至近前,只见此物通体泛出暗褐色幽光,其上竟有五指握痕,形制古朴,质地坚实。 詹琪不由大吃一惊,此物乃是玄剑之柄。原来自己料想此洞之中潜藏武林绝世高手之想纯属无稽之谈,然玄剑已毁,只余剑柄,自己对月王如何交代。且玄剑落入黑洞,一番地动山摇之后,剑柄竟是随着热浪甫又重回洞中,这剑柄之坚硬岂非较之玄冰剑锋犹有过之。 詹琪懊恼不已,毁了玄剑,自己已成西泠阁千古罪人,竟是连西王母留承玄剑护剑氏族之苦心亦是辜负。詹琪呆立原地足有一个时辰,本欲纵身黑洞之内,以偿自己损毁玄剑之责。然转念一想,即便自己殒身以殉,亦是于事无补,是以苦思补救之法。 詹琪忽然忆起草木子一书中曾对此种景象有所记载。当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轻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是以有天圆地方之说。彼时人群认定天有四柱,分立于东南西北四方。直至黄帝驾前水部大臣共工氏四方奔走,探查水脉,行至西极之处,奔跑之中精疲力竭而亡,身躯倒地之时将西方支撑天穹之不周山撞到,是故天倾东南,地陷西北,大地之上水灾横流。 一位女神女娲氏方在归美山炼石补天,练就七彩巨石三百六一块,补天所用三百六十块,所生一方巨石却是置于青埂峰峰顶之上。补过青天,女娲氏复又于东海之中斩杀巨龟一只,将巨龟四腿砍下,以支撑天空,人民得以安居乐业。 谁料天下平定未久,天空感应天倾地陷之危,生就十枚太阳,方有后裔氏射落九日,天宫王母感其造福百姓之德,赠予仙药。然后裔氏外出之际,一伙强人强入后裔氏宅院,其妻嫦娥唯因担忧强盗抢去仙药,是以自己一饮而尽。谁料,仙药入腹,白日飞升,竟是飞入月宫成为仙子,临行之际,手中抱起一只兔子,亦是跟随嫦娥得道升天。 这西极确是上古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和后裔氏射落九枚太阳之处,是以极寒玄冰之中蕴育极热真火。料想这雅山山腹之内黑洞,即是适时放出地底极热,以免山崩地裂之处。詹琪思至此处,心下隐隐知晓玄剑毁于黑洞之由。 这玄剑乃是万年玄冰所造,即便欧冶子之巨阙剑亦是无可匹敌,然火可克水乃是亘古未变之理,玄冰不惧火炽,只缘火力不足。而今这黑洞之中地底之火可谓天地之间火之极者,是以玄冰入火自是水火不容,以致剧烈斗杀,方才引得地洞山摇。 玄剑剑锋虽为真火溶化,剑柄乌木本是地底炙烤千万年之物,是以不惧真火之威,得以存留。那玄剑剑锋溶化之水汽竟是积聚于黑洞之底,直至热浪升腾方才喷涌而上,剑柄亦是为水汽驮负,一并喷涌而出。剑柄竟可震碎石钟乳,其劲道可谓十足。 詹琪将玄剑损毁之前因后果想透之后,方才自地面之上将剑柄捡拾而起,方才习得玄剑剑气,此刻仅只剑柄在手,心下亦是凄凉不已。只得行至黑玉榻之上盘膝而坐,默默思索补救之法。 熟料,剑柄已是飞出黑洞,然洞内蓄积之冰火二气亦是余威犹存,复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此刻之势较之从前犹有过之。詹琪与黑玉榻之上坐立不稳,身形已是随之摇晃,手中剑柄竟是掉落地面。只缘詹琪右手横卧,身形晃动,内力应运而出,脱手之际,剑柄竟是其速如飞,直戳入东侧洞壁之内。 詹琪见此情景,不由口中惊喝出声,料想此刻再失了玄剑剑柄,自己只有以身相殉,别无他法。是以顾不得山洞摇晃,轻功使出,只向东侧飘去。好在剑柄材质异常坚硬,已是插入洞壁之内,原与剑锋连接之处露在洞壁之外。 山腹之内地动不断,月王亦是担忧詹琪安危,此刻已至冰火宫之内,见詹琪面对东侧洞壁发呆,是以行至近前,问道,“琪儿可曾受的伤。”詹琪听言,竟是一改往日微笑模样,双目之中一时淌下泪来。只缘他为玄剑损毁之事深感自责。 “弟子一时好奇,竟是损毁了玄剑,此刻仅余剑柄,亦是插入洞壁之内。”月王闻言大吃一惊,詹琪随即将以往经过言讲一过。月王面容甚是悲戚,然事已至此,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宽慰几句,将詹琪带回议事堂。 护法西风白与白风西亦是惋惜不已,料想西泠阁一脉千余年来以玄剑为图腾,此物已是远远超过习练剑气之武学内涵,而是将西泠阁一脉延续下去之血脉,如今已是荡然无存,心内自是痛彻五内。 四人于议事堂商议良久,亦是无有补救之法,只得草草用过午餐,各自回房。詹琪行至第一进院落,心内更是郁郁寡欢,无可释怀,只得重回冰火宫,意欲将剑柄先行取出,毕竟亦是玄剑之物。想至此处,詹琪并不怠慢,急速行至冰火宫。 剑柄依旧插在洞壁之内,虽有西海银沙照明亦现阴暗,詹琪只得点燃火折,仔细端详取出剑柄之法。熟料,火折靠近剑柄距离仅只三寸,詹琪突地发现剑柄原与剑锋连接之处,微微露出一段灰白色。 这一发现不由令詹琪大出意外,是以运足冰火内罡,右手拇指食指钳住剑柄外露之处,使尽全力方是将剑柄一寸寸拔出,随即坐于黑玉榻之上仔细端详。 约莫三刻时光,詹琪一丝一毫拉住灰白色丝状之物,终是将其拉出剑柄之外,此物却是一方三尺见方丝绢,托于掌上竟是轻如无物,折叠起来竟可置于剑柄之内。展开丝绢,詹琪细细阅读其上文字。 其间十二个大字写就有缘者得此物,可习玄剑三式。后接蝇头小字,写的却是“玄剑以西泠守之,觅寻才能授之以剑气。千二百年,得遇玄剑真主,参透玄剑之秘,剑气者虽为无上绝学,玄剑三式实乃天地造化之所凝。上天有好生之德,切勿众杀有干天和。” 詹琪自是知晓其中之意,原来玄剑剑气仅只玄剑武功之一分,玄剑三式方是玄剑武学之极上。得知此事,詹琪心下大喜,本欲将此事告知月王,然习武之人,见得武学秘要尚且珍视无遗,况这玄剑三式。是以细细向下品读起来。 这玄剑三式名唤巡天、惊天、破天,每式三个变化,每个变化三个招法,每个招法三个套路,演练起来甚是繁杂。然詹琪只阅得巡天式,即感威力之强劲世无所匹,后又将惊天破天二式返回观看,方才知晓此三式威力竟以巡天式最弱。 詹琪阅遍习练之法,丝绢末尾仅只两行小字,其上写就,“即为有缘,必为天纵英才,此三式石破天惊,是故免于落于歹人之手,阅毕祥记,毁丝绢于黑洞。剑势习练存于脑中,艺成之时三式连贯,击毁条案视为可竟全功。” 詹琪本欲将丝绢呈与月王与护法,然其间言语甚明,只得极不情愿行至黑洞之前,依依不舍将丝绢向黑洞之内抛出。一方丝绢竟是飘飘摇摇,直至无踪。 詹琪此刻已无出洞之心,一点念想全部系于玄剑三式之上。是以心中默念招式诀窍,于脑海之中纵横起落,出剑发招,片刻之间,竟似老僧入定一般,双目微闭,好似另有一个詹琪依照玄剑三式修习之法在眼前闪展腾挪,自己仅只一名看客。 詹琪却是福至心灵,这玄剑三式修习之法确是大异常规,只可于头脑之中依式演练,否则初学乍练,难免因招式过于霸道以致伤人伤己。詹琪入定已是三个时辰,然巡天式起手招式亦是不能贯通。待詹琪醒转,护法西风白已是立于身侧。 詹琪将偶得玄剑三式经过复述一过,白风西不住感慨,亦是劝诫詹琪勤习苦练,早日竟功。詹琪料想以此时进境十余日时光必是无所成就,然自己与于妙儿婚期将近,怎可久留此处。左思右想之间,只得烦请白风西护法将自己讯息传与湘西东穷帮信使,烦请老少英雄稍等时日。月王于詹琪此念亦是赞同,是故护法白风西即日出山,传达讯息。 转瞬之间,詹琪习练玄剑三式已是二月有余,此刻竟是能将全部招式融会贯通。詹琪得知护法白风西已是将讯息传至东穷帮,然心下亦是惦念于妙儿与一众人等。待招式贯通之后,詹琪凝神立于条案之前,手捻剑诀,巡天式惊天式破天式依次施出,招式终结,右手剑诀之点向条案,只见条案应指而裂,其中一物竟是卧于条案暗槽之内。 第五十六章 再出西泠阁 詹琪将巡天、惊天、破天三式连环施出,破天式收招之时食中二指点中条案,那原本托放玄剑之条案应指而碎。冰火宫内亦是气劲鼓荡,条案碎成片片同时,那黑玉榻竟是亦为气劲摧毁,黑玉洒落满地。 碎裂之条案竟是现出一暗槽,其间一柄利刃暗藏其中。见此情景,詹琪方才将玄剑之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习学玄剑之人必是天资聪颖,然如无胆魄,仅只习得剑气。如此人亦是胆魄过人,不免会于剑气习成之时窥探黑洞之谜,方是应了黑洞边缘刻绘之有缘二字,如此一来方可坠毁玄剑。至此,如无冰火内罡功底,亦是不可发现玄剑三式,仅只毁了玄剑而已。如可习得玄剑三式,方可裂此条案,最终获得暗槽之内秘藏利刃。想至此处,詹琪不免对设计冰火宫之西泠阁前辈敬佩的五体投地。 詹琪既已想通其间缘由,亦是对此利刃满怀信心,料想此物绝非世间凡品,必是亘古以来武林人士梦寐以求之物。是以满心虔诚,竟是对着此物倒头便拜,一则拜此世间神物,二则敬拜西泠阁前辈。 头触地面的一瞬间,条案支撑之处地面竟是缓缓升起,约莫一尺余高,方自静止不动。詹琪不由又是一惊,只见升起之处又是一道暗槽,一柄精光闪烁之宝剑赫然眼前。此剑长约二尺,并无剑鞘,剑柄以黑晶石打造,接西海银沙之光,竟似可以看透剑柄之内,尖峰虽是光芒流转,料想必非世间凡铁铸造而成。 詹琪将此剑握于掌中,反复端详,竟亦是爱不释手。剑身之下竟又有一方丝绢,其上文字甚为简洁,只道此乃玄剑贮存之冰火宫最后一道机窍,即便入宫之人习学玄剑三式有成,而无虔诚敬祖之心与拜领神剑之志,亦是仅只可得条案暗槽之内此剑剑鞘。且言明,出此冰火宫,这雅山山腹西泠阁内亦只一处所在另藏玄机,然此玄机何时大白于天下并未可知,只待缘法深厚无比之西陵传人方可一窥天机。 詹琪阅毕丝绢,竟是恭恭敬敬的将其折叠起来,揣入怀中,欲呈于月王和护法参看。随即将掌中剑神还入剑匣之内,那剑鞘之上一环套索,正可将剑悬于腰间。詹琪甫又反复端详此剑,只见剑柄吞口之上刻有两个大篆文字,却是工布。詹琪随即忆起吴越春秋之中一段记载。 一千五百年之前,春秋末期战国初期,一位著名铸剑大师名唤欧冶子,此人实为楚国臣民,自幼习学铸剑之术,直至年仅六旬仅只铸得几柄利剑,然此等利剑仅只平庸之物,是以欧冶子心下郁郁寡欢。直至一年仲秋之夜,欧冶子与夫人在庭院之内赏月闲谈,只因多饮了几杯水酒,竟是于院落之中打起瞌睡。 睡梦之中见得一须发皆白之老仙翁站立于云头之上,指点其铸剑之法,之言目下欧冶子所铸利剑亦可勉强算做不凡之物,然欲登峰造极,仍需再接再厉。需遍寻天下铁英、寒泉与砾石,铁英出自赤堇山,寒泉出自七星泉,砾石出自若耶溪。 欧冶子一梦醒转,梦中之言竟是一字不忘,是以自是立志穷尽一生亦是要炼制一把可谓神器之宝剑。只缘仙人指点之几处所在俱是闻所未闻之处,欧冶子此后只得遍历天下名山大川,只为寻此几处所在。苍天不负有心人,终是寻得赤堇山,此地出产高锡和纯铜,欧冶子将可做熔炼之石守在一起。月余之后行至一处山脚,口渴难耐,又见几眼泉水甚为清冽,是以俯身便饮,谁料水即入口,欧冶子不觉全身如入冰窖,直立于当地,约莫一盏茶时间方自将泉水饮下。欧冶子一惊,复又细查此处地形,竟是察觉此处共有七眼泉水,其坐落之势竟是暗合北斗七星之布局,不由大喜过望,料想此处即是寒泉所在。 欧冶子于此处铸造了熔石缶、洗泉台、捣剑桩之后,甫又寻得若耶溪之砾石,只缘铁英铸造之剑即便未经打磨亦是锋利无比,普通大石触之即裂,又何谈打磨。万事俱备,欧冶子重行返回七星泉所在,反复铸炼打磨,直至炼成三口大宝剑,长约四尺有余,二口小宝剑,长约二尺有余。 其名后世流传既久,分别是龙渊、泰阿、工布、鱼肠、巨阙,三长两短之神兵利器传至战国末年,此事为楚王得知,竟欲以两座千户城池,满车珠宝和高官厚禄换取五柄宝剑,然却为宝剑主人婉拒,只言赤堇山已倒塌,若耶溪已干涸,欧冶子已死,如欲再寻雷公电母帮助亦是不能,是以坚决不肯交出五柄神兵。 然世事难料,此等神物后亦分散各处,鱼肠为猛士荆轲所得,刺秦之时为始皇帝所得,后传陪葬于陵寝之内。巨阙为汉代大侠朱家所得,后竟是为詹琪之父所得,既已毁于玄剑之下。龙渊、泰阿二剑直至唐代太祖登极,存于宫内,只缘此剑之渊字与高祖名讳相同,是以以避讳为由,将此三剑改名为龙泉,乃至后世将宝剑竟是统称作龙泉剑。然龙渊该做龙泉,泰阿亦同时改称湛卢,工布改称纯钧。欧冶子所铸宝剑仅只此五柄,只缘有避讳更名之说,是以名称繁复,竟至有人直认当年欧冶子另铸别剑。 詹琪知晓此剑来历,心内不住感念西泠阁前辈之用心良苦。除此工布,其余四剑俱是各有所踪,孰料自己竟能无意之中得此神器,心内不免又是默祷一番。随即又将工布抽出鞘外,本欲将玄剑三式重行演练一番,亦是意欲一窥以此神器施出玄剑招式有何不同。 巡天式起手招式递出,剑尖锋芒吞吐,剑气直达尖峰三丈之遥,一块东壁坚石应手而落,巡天一式尚未使完,洞内石屑纷飞,尘烟大起。詹琪急忙收住招式,只缘担忧只待破天式使完,只怕冰火宫已是面目全非。詹琪将工布悬于腰间,出得冰火宫,直向议事堂行去。 月王与两位护法正于堂中商议天下时事,见詹琪行来,且腰间悬剑,更加意外。月王开言问道,“琪儿可是得竟全功,此剑何来。”詹琪随即将冰火宫所历详尽言明,月王与护法听罢,俱是大为感叹,亦是面露喜容。 “西泠前辈于丝绢之上既已言明期间机奥,我等亦是依法实行。此刻这玄剑已毁,冰火宫亦是再无隐秘,料想这西泠阁护剑氏族之职责亦是全身而退。琪儿且重出江湖,我等将西泠阁内留些阁众看守未知之秘,即是于江湖之中寻你行踪,助你一臂之力。”听月王如此言讲,詹琪不免亦喜亦忧。 喜的是有月王和三位护法助自己行道江湖,自是如虎添翼,忧的是虽然习得玄剑三式,竟是将玄剑损毁,如以玄剑施出这玄剑三式,岂不更是威力无边。月王和护法似已明了詹琪所想,护法白风西开言劝解道。 “琪儿自是不必忧虑尤甚,这世间万物俱是缘法注定,缘至则聚,缘灭则散。玄剑、西泠阁,及至你我俱是逃不得此番缘法。此言不仅限于玄剑前因后果,日后于江湖之中亦是不二法门,凡是切不可强求。”詹琪听罢,不由有醍醐灌顶之感,此言确是与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之意暗合。是以心下开朗许多。 詹琪本欲起身告辞,返回自己房间收拾应用之物,突的忆起当初被诸葛丹抛下悬崖之时,诸葛诞之言语,其中竟是另有蹊跷,此刻亦是言讲出来,与月王和二位护法参详。是以言道,“弟子当初被诸葛丹抛出悬崖,忆起他于弟子耳边轻言,何曾见的冷月轩主后颈刻绘文字,如此岂不有伤大雅。” 月王与护法于此言亦是模棱两可,只得命詹琪重又将诸葛丹三次现身之经过详细叙述一过。堂中四人俱是面露惊异,护法西风白兀自开言道,“观玺会之时,冷月轩主为蛮荒击毙,武圣府中冷月轩主为神兽??粱鞅校?肆椒?罡鸬ぞ闶遣恢??佟1?p>  月王接言道,“正是,且我等已知,那冷月轩以怪力乱神标志身份,先后被击毙之冷月轩主后颈俱有一神字,且功力特出,料想必是身份极尊之辈。” 詹琪亦是不由接道,“人死不可复生,冷月轩主亦是不会例外,即便当年观玺会我等并未亲见,然武圣府中事却是众人在场,怎会日前又在雅山之顶狙劫于我。” 护法西风白亦是言道,“如此看来,那诸葛丹之言必有所指,且此等机密之事料非等闲之辈可知,如不出我之所料,那诸葛丹于武圣府中却是言明,自己后颈无字,以此推断,只怕即便不是冷月轩主,亦是轩主极为看中之人,只缘他以詹琪坠落悬崖必死,是以得意忘形,吐露实情。” 众人俱是点头赞同,亦是商定日后得遇诸葛丹,一则警惕其人武功造诣,极有可能此人藏匿行踪,只欲最后一战出其不意,二则不可伤其性命,只怕冷月轩内情仍需着落与此人口中。 计议已定,詹琪本欲将玄剑三式书写出来,留与月王和护法参详,却为三人同声喝止,护法西风白更是双目凝视詹琪,开言道,“这缘法之说言犹在耳,此刻你竟亦是抛诸脑后了。”詹琪听闻,自是略显委屈。 月王于一旁开解道,“琪儿好意我等自知,然护法之言更为恰当,正所谓法不传六耳。料想这西泠阁前辈亦是早已算定今日境况,即便玄剑这等神物亦是消弭无形,遑论这武功技击一道,且我等即便不习玄剑三式,料想武林之中能胜得我等者亦是凤毛麟角。” 听得此言,詹琪亦觉甚为有理,是以躬身一揖,口中言道,“弟子多虑,亦是知错。”白风西护法亦是面目缓和,伸手将詹琪扶起,口中亦是谆谆教导。 是日,詹琪别过月王和二位护法,正欲出山重返江湖,忽听月王传命,只令詹琪将玄剑剑柄带在身畔,亦是时刻激励警醒之意。詹琪应命,出得山腹,一股清风直袭面门,胸怀志中豪气再生,不免凝聚真力长啸一声,朝山下飞奔而去。 詹琪此刻心中最为挂念者非于妙儿莫属,然此刻于妙儿却是为詹琪之死悲恸不已。 第五十七章 一路尽诡谲 詹琪腰胯工布,兜囊之内携了玄剑剑柄,长啸一声向山下奔去。此刻心情可谓百感交集,即是惦念于妙儿身在何处,又是担忧几月之间冷月轩对天下武林鲸吞蚕食,且如不出自己所料,那诸葛丹果真是冷月轩真正轩主,又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命丧他手。 詹琪边想边行,迅步如飞,此处仍属西极一带,人烟罕至,是以轻身功法使出,并未惊世骇俗。只缘那玄剑三式虽是三招剑法,然其间繁复之处亦须足下步法踏罡步斗,以成剑式之威力,是以于飘柳身法竟是亦有补充之处。 詹琪一路之上并不耽搁,晓行夜宿,急急向东南方向进发。途径湘西古镇,詹琪本欲穿城而过,然自己习练玄剑三式之时,曾拜请西风白护法令东穷帮信使将自己习剑之事传回擎天府,是以此刻,亦是应当登门拜谢。 詹琪打定主意,寻了一处酒家,于临窗座头坐下,伙计连忙擦抹桌案,殷勤侍奉。只因詹琪此刻形貌虽仍是书生打扮,然腰间宝剑与眉宇之间一团英气亦是难以遮掩,是故,店伙对詹琪敬爱之外又多了一层惧意。 詹琪命店伙随意上些酒饭,亦是要了三只杯盏,摆于窗棂之外。独自一人用饭之时,忽觉大堂之内众人一阵骚动,詹琪亦是不由抬头观望,只见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步入酒家之内,众人纷纷议论此女相貌绝佳,交头接耳之间,竟是目注此女直向詹琪座前行来。 詹琪站起身形,双手抱拳,口中言道,“杨姑娘请了,请落座再行叙谈可好。”杨云霓并不答言,仅只微微颔首,在詹琪对面坐了,然面容之上却是黛眉微蹙,右掌撑于桌面之上,左手隐于桌面之下。 詹琪只道此女有何心事,是以面容憔悴,亦是于她怪异之姿态未加留意,开言道,“前日我派护法至此,烦请姑娘将小生习剑之事传回擎天府,料想此刻公长帮主已是得讯,且已告知百知子叔父与众人。” 杨云霓并未答言,亦只将詹琪面前一只酒盏举起,进而将杯盏之内曲酒一饮而尽,詹琪一见自是不出意外,遂即问道,“杨姑娘可有何烦恼之事,不知可否对小生言讲,以便我略尽绵薄之力。”杨云霓仍是不言不动。 詹琪突觉腰间一震,貌似有一物携大力击中自己腰间气海大穴。与此同时,对坐杨云霓竟是飞身而起,向酒家大门之处纵去,口中亦是貌似自言自语言道,你莫怪我,我亦身不由己。只缘詹琪与杨云霓对坐之时,只道称谢东穷帮,是以并未对她有丝毫戒备,一物击中自己,力道强劲,致使詹琪身形只向后倒落,好在冰火内罡应运而发,其身形距地面五寸有余之时,詹琪双手反向支撑于地面之上,掌上发力,胸腹运功,身形陡然之间重又坐于座位之上。 周遭众人与此变起肘腋之事俱是大吃一惊,亦是有人哧哧发笑,只道一对年轻男女言语冲突,然詹琪所经风险外人岂可得知。此刻,詹琪坐正身形,只见自己腰间气海大穴之上竟是插了一根铜针。 一见此物,詹琪不由冷汗直冒,此物岂非冷月轩独门暗器,怎会出现于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之手,且为何铜针插于腰间,自己却毫无所感。伸手将铜针起下,詹琪方才知晓,原来腰间兜囊之内玄剑剑柄挡住铜针进袭,且剑柄千年乌木之坚硬,这铜针自是无法穿透,是以铜针仅只挂在外衫丝绦之上。 詹琪将铜针取下,细细端详之后,亦是确认此物必是冷月轩独门暗器,不由陷入沉思之中。那东穷帮杨云霓既有此铜针,必是与冷月轩有千丝万缕之关联,然湘西信使已是效力冷月轩,东穷帮各地分舵是否亦有此情,事未可知。 突的,詹琪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不由大感境况不妙。杨云霓既已归顺冷月轩,自己彼时所传信息自是为她所知,且传回擎天府之讯息为何,如不出所料,即是与自己本意南辕北辙。思至此处,詹琪急将三钱散碎银两置于桌案之上,自己则是迅疾出店,脚下疾行。 詹琪本欲于古镇之内打探杨云霓行踪,然又心悬擎天府,是以只得将此间经过日后告知公长鹏帮主,请他再定行止,加强东穷帮戒备。由此至洛阳殷墟地界亦是千里之遥,是以,詹琪于骡马市中复又购得良驹,即刻登程。 这一日距洛阳仅余百里,时已近午,眼前一片密松林,詹琪滚鞍下马,自己取些干粮于一株松树之下食用,那马亦是低头啃食地面之上青草。忽觉不远之处竟有低微**之声传来,詹琪不由好奇心大起,寻那音声来处望去。 约莫二十余丈外,一株松树之下土地之中竟是露出一头颅,一蓬乱发竟是将面目遮蔽的不甚清晰。詹琪救人心切,迅疾飘身来至近前,蹲下身形,将此人头上乱发拨向一边,此人年约五十上下,洗眉阔目,鼻梁端正,从眼神窥看必非为非作歹之人。詹琪随即抽出腰间工布神剑,围绕此人周遭挖掘起来。 自商纣制炮烙之刑,开始有了各种酷刑,此人所受实为埋刑。此刑仅只掘一土坑,将受刑之人植入其中,土仅掩埋至胸腹之间即可,约莫一盏茶时光,受刑之人自会由于呼吸受阻而一命呜呼。且此刑亦有后续之举,待受刑之人近于昏迷之时,只需在头顶心百会穴之上轻轻敲击,人身血液自会于此处喷涌而出。 这埋刑绝非官法,仅只民间实行而已。这官刑却亦是五花八门,凌迟、斩首、车裂、腰斩、人灯等是为五刑,其余各法不一而足。凌迟者,将受刑之人网于网兜之内,额头三刀,皮肉下翻,致使受刑之人看不到用刑之人,后于周身皮肉刀刀脔割,之后于五观之处各使一刀,最终于咽喉之处一刀毙命,此刑以午时三刻施行,取其此刻阳气最旺,至令受刑之人魂魄消散,不入轮回之说。那斩首几刑却是于午时施行,意即许其轮回。 车裂之刑以牛马拉拽绳索,一段系于受刑之人四肢头颅,复向五个方向驱赶牛马,直至将受刑之人撕裂成片,这牛行进更缓,是以受刑之人痛苦越深。秦国商鞅变法之后,国力日盛,然旧有利益贵族颇为不满,直至进谗言于孝公之前,商鞅终被以牛车裂而亡。 腰斩之刑以铡刀将受刑之人自腰部断裂两段,受刑之人受刑之后一时三刻不致毙命,只待血液流尽痛苦而亡,此刑实是惨酷无比。唐代高僧辩机和尚只因与公主高阳公主通奸有染,被处以此刑,可叹辩机和尚行刑之时,见铡刀之上一只蚂蚁爬行,竟是将其送至地面,自己安然受刑。直至宋太宗赵匡义之时,朝中大理寺正卿唯因徇私舞弊,亦是被处以腰斩之刑,受刑之后,此人与地面之上,手沾自己鲜血,连写七个惨字。太宗见状亦是触目惊心,是以废止此刑,后世只将铡刀用于斩首。 詹琪边念五刑之惨,手中丝毫不见怠慢,片刻之间已是将此人胸腹之间泥土挖掘一净,此人竟是深吸一口气,缓闭双目,就地调息起来。又是一盏茶时光,此人貌似已是恢复如初,自行跃出坑洞。 詹琪亦是惊叹于此老功力深厚,那人亦是感念詹琪救命之恩,随即开言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老夫有礼了。”言毕竟是深深一揖。詹琪颇有敬老尊贤之心,此人如此礼数,自己只得闪身躲在一旁,口中答道,“老人家切勿多礼,偶遇此事,何足挂齿。” 二人就地坐于松木之下,一番攀谈,詹琪方知此老乃是半半叟古来稀。此老年幼于武当山栖霞?习学武当派正宗武学,仅只俗家弟子,未曾受得道家戒律,艺成之后即是行道江湖。此老性格诙谐,凡事只做半程,言语亦是只讲半程,是以得了半半叟诨号。 此老武功足列一流高手,然此番受困却是另有因由。半半叟言之此处,顿住话锋不再接言,詹琪亦是不再接言,片刻之后,方才明了,此老已是言语已过半程,是以不再言讲。詹琪只得摇头轻笑,随即站立身形,“前辈目下如无行止,可否与小生一同前往擎天府,料想众英雄亦是集聚一处,商议平灭冷月轩之事。” 半半叟此刻竟是在松树之上磨蹭背脊,听得此言,答道,“老夫这无妄之灾亦是与那冷月轩有所关联,此刻正欲寻他几只龟孙,以解心头只恨。”言毕,竟是当先向林外行去。詹琪跟随于后,只缘仅只一匹马匹,詹琪自称又觉于理不合,心下即欲弃了马匹,与半半叟结伴而行。谁料此老确是诙谐不羁,见詹琪欲弃马步行,他却纵上马背,只言,此马神骏,弃之可惜,不若老夫年老体衰,骑了此马当先而行,你步行随后追赶。言毕竟是不由詹琪作答,已是在马臀之上轻击一掌,遂即绝尘而去。 詹琪呆立原地半晌,方自摇头苦笑,脚下施出飘柳身法,觑定殷墟方向,发足狂奔。戌时已过,詹琪已是立于擎天府之前。此刻擎天府门灯高挂,这灯却是白纱包裹,其上亦是隶书一个斗大的奠字。见此情景,詹琪不由大惊失色,不知自己习剑期间,府中竟是出此大事。然转念一想,擎天府目下仅只自己一名主人,自己好生怎会有此情景,突的念及于妙儿与自己预定元宵佳节成婚,以算得此府主人,莫非妙儿或是百知子万一点有何意外。想至此处,心内势如火焚,亦是不等家丁通禀,自己已是跃入院中。 詹琪突然现身,直吓得众家丁四散奔逃,口中不住念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唯心唯意,永志挈中。詹琪自是知晓此乃道家驱魔除鬼之口诀,谁料此刻竟是出于众家丁之口。听得院落之中一片混乱,百知子、万一点、钟宜人等众亦是自房内行出,立于台阶之上,眼见詹琪站立庭院之中,只听万一点突的惊愕出声,继又长叹一声,只道,“苦命妙儿,你在何方。” 第五十八章 狼烟遍四野 百知子、万一点与钟宜人等俱是武林前辈,是以,此刻见到詹琪并未如家丁一般惊慌失措,仅只散花仙子万一点极为错愕,进而竟是低呼于妙儿。詹琪见此情景亦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南天武圣钟宜人毕竟年高德勋,是以连挥双手止住众人惊诧之意,继之开言道,“詹琪此番回返,与先前之讯息差之千里,我等且至厅内再叙内情。众家丁只需各守岗位,这世间谁又见过人死复生,是以不需惊慌。”众人俱是依法施行。 大厅之内竟是业已设下香蜡五贡,正中条案之上亦是摆设一木主,上书笑书生詹琪之灵位,其余悼亡执事一应俱全。詹琪见状,不免啼笑皆非。百知子亦是传命家人迅即撤去灵堂布置。约莫一盏茶时光,大厅之内已是恢复原状。众人落座,叙谈过往。 只缘詹琪生死之事讯息竟是南辕北辙,是以众人俱是心下诧异,直命詹琪迅即讲述以往经过。詹琪自是由头至尾娓娓道来,只将玄剑已毁和自己习得玄天三式剑法隐秘不言,此乃西泠阁本派秘辛,是以未便向众人言讲。言语之末,詹琪终是问出于妙儿行踪之言。 众人听毕,不由频频颔首,俱是对詹琪重返西泠阁,习得剑气之学,复又得获工布神剑而高兴,百知子言道,“西泠阁护法西风白请托东穷帮湘西信使之事,我等却是不知,然于该处却是传回你已殒命冷月轩主之手之讯息。是故,公长朋帮主已是返回直沽寨,以部署对敌冷月轩之事。” 詹琪听闻自己于西泠阁习学玄剑之秘之事并未传回擎天府,心下不免大生疑虑,且杨云霓以铜针暗器射杀自己之事亦是不便于众人言讲,只担心此事一旦为众人所知,不免对公长朋心生疑虑,谁料此一闪念,竟是为自己带来后患。 百知子随即将进来江湖之事向詹琪言明。自武圣府一别,众人分头巡查各处,詹琪于苗南寨巧得德道经,百知子探查徐水流土宫亦有所获,其间更是窥得一段断续文字,其意至今不可索解,钟宜人寻访空竹剑客莫之声,并无收获,莫氏门人弟子俱是不知空竹剑客行踪所至,邹云风于祝融村查访,却是发现孤领二杰俱是不知所踪,后又得闻詹琪殒命,随即返回西泠阁,唯因路途之上未遇詹琪,料想此刻已是抵达西泠阁,得知实情后,亦应随月王等出山。 一番言讲亦是未及于妙儿行踪,詹琪不免心生疑虑,急急问道,“那妙儿于今何处,还望叔父与众位前辈告知。”“琪儿切勿慌张,待本座先言明江湖大事,再续谈儿女情长。”百知子答道。詹琪闻言,不免面上一红,低头不语,百知子复又言说近期江湖大事。 冷月轩自传出击毙詹琪之后,竟是有化暗为明之势,于各处开桩立户,仅只三月之间,便于祝融村、徐水、岭南、中州、阜阳、直沽寨诸处设立分舵,未向天下武林言明者仅只总舵所在。此若干处分舵设立之后,亦是以先礼后兵之势,鲸吞蚕食当地弱小武林门户。及至冷月轩主究为何人,天下武林亦未得知,各分舵之主亦以怪力乱称呼,其轩主自是神字辈分。目下,仅只少林、武当、擎天府、药王谷、武圣府周遭地域未见冷月轩明目张胆部署力量。 听至此处,詹琪复又道出自己被诸葛丹抛出悬崖之时所言语,请众人共同参详。众人正欲开言,突听厅外家人禀报,只言一老叟自称半半叟登门求见詹琪。詹琪听闻,迅即站起身形,迎向大门之处,众人亦是俱知詹琪搭救半半叟之经过,是以同至大门之处降阶相迎。 半半叟跨骑詹琪神驹,本当先于詹琪抵达,只缘此间半半叟亦是于自己被困密松林,险些丧命之事心有不甘,不免于左近探查一番。此番来至擎天府,见众人聚义于此,心下亦是大喜。此老虽是滑稽梯突,然于天下武林大义却是丝毫不含糊,是以众人行至大厅重行落座。 半半叟即将被困之经过言讲出来。詹琪不免莞儿一笑,心下暗道,此老却是不负半半叟之名号,只待此时才将密松林之事讲说出来。 那半半叟本是闲散之人,然于当今武林暗潮汹涌亦是有所察觉,只道江湖之中俱知笑书生詹琪挑起平乱大旗,自己亦是愿做绵薄之力,是以取道洛阳殷墟,直奔擎天府,方是抵达被詹琪营救之密松林,偶遇一中年男子,只言自己乃是东穷帮信使,正自四处传递讯息,邀约各路好手齐聚擎天府,共同对付冷月轩吞并江湖之事态。 半半叟听闻此言合情合理,且此人言及冷月轩之时竟是义愤填膺,是以心下并不怀疑,于此人在松林之内略作叙谈。此人竟是甚为殷勤,竟将一只泥烧土鸡取出与半半叟共食。谁料片刻之后,半半叟竟是眼前一黑,瞬即不省人事。昏倒之前,耳边那人低语,只道与冷月轩作对下场如此。 此后事端詹琪等俱已知晓,是以半半叟亦是停住不言。詹琪将几次三番冷月轩现身江湖之事串联起来,心下不免大生疑虑。冷月轩貌似从不直接将敌人击毙,只以困住对手,待其自生自灭为要,然其中缘由却是无从得知。 众人反复考量当今武林局势,最终决定以擎天府为根基,创立西泠派,詹琪以笑书生之名统领该派,以西泠阁月王为太上护法,以西泠阁三位护法担当西泠派护法,再分设若干堂,直定于重阳之日开宗立派,广邀天下武林正义之士,借开派之际共商?昝鹄湓滦??隆<埔橐讯ǎ?谌司闶歉髯苑祷鼐铀??淮?慈辗指案鞔Υ?榈菁怼?p>  待众人散去,詹琪方是向百知子和万一点问出心中所想。百知子和万一点俱是深知詹琪对于妙儿用情至深,万一点是以言道,“自东穷帮传回琪儿你殒命之说,妙儿竟是三日不食,形容亦是憔悴之至,惟愿了却残生,追随你与地下。” 詹琪听至此处,双目之中竟已有泪盈眶,又思及男儿有泪不轻弹之古语,是以强自忍住,继续听万一点言讲。“我与你叔父于玉申自是百般劝解,虽是熄了妙儿自尽之心,然她于你却是非君不嫁,是以决心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听至此处,詹琪竟是口中高呼出声,急急追问,于妙儿今在何处。万一点只道,妙儿即已立下此志,我二人亦是不可勉强,是以私自将你家后园石屋之处洒扫一番,此刻妙儿即在彼处。詹琪得知于妙儿此刻仍在府中,是以大喜过望,直待即刻见到于妙儿,却说其蓄发重返红尘。 万一点自是知晓詹琪心意,口中低叹一声,继又言道,“妙儿剃度之时,已是讲说清楚,今生势不重返红尘,如欲相见,仅只黄泉一线。你此刻即便前去,妙儿亦是未必见你。” 詹琪听得心中一凉,瞬即又言道,“妙儿因我皈依释氏,如今我即已生还,她又何必自苦。”“琪儿此言虽是有理,然我辈武林中人最重信诺,人无信,不知其可也。料想妙儿亦是奉此信义为圭臬,岂可世易时移而轻忽承诺。且不至黄泉势不相见之语亦是言犹在耳。” 詹琪只听得势如冷水泼头,心下竟是冷澈心底。正值此时,百知子接言道,“琪儿此刻亦是不可心灰意冷,一则江湖大义、西泠剑派仍需你担当,二则妙儿天性开朗,你如解开黄泉相见之说,你二人缔结秦晋之好亦未可知。”此言却是将詹琪心事尽数讲明,只将詹琪一颗冷透之心重又燃起点滴希望。 詹琪复又低头冥思,这不至黄泉不可相见之说,貌似欲于西泠阁文魁坊习学文事之时有所耳闻,仅只当下千头万绪,心神不宁,是以一时未可索解,是以亦是不为己甚,只得暂且搁置,容后苦思。 此刻,家丁忽的通禀,门外有一女子,年约十七八岁,样貌秀丽已极,在门外求见詹琪。詹琪闻言,心中疑惑,如此年纪女子,于自己过往甚密者仅只于妙儿一人,此时此女又是何人,是以吩咐家丁将此女引至大厅之内。 片刻之后,一名女子缓步行来,詹琪一见,此女却非旁人,乃是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詹琪一惊,甫又思及此女曾以铜针意欲射杀自己,此刻至此复又意欲何为,是以口中言道,“杨姑娘来此作甚,难不成遗忘了日前酒家一会。”詹琪自是君子风范,且顾念公长朋颜面,并未将冷月轩铜针之事公之于众,然此语于百知子和万一点耳中,却是模棱两可,那万一点竟有起身发难之势,却被百知子拉住衣袖,示意其切勿轻举妄动。 杨云霓却是泫然欲泣,仅只呜呜出声,眼泪横流,却是未曾言语。詹琪一见竟是手足无措,开言问道,“杨姑娘有何言语,当面道来,何故做此态。”杨云霓渐渐止住哭声,“你却叫我说何言语,可否你我私下叙谈,以免此中缘由为旁人知悉。” 万一点怒目而视,心下自是疑虑此间詹琪与此女有何瓜葛,以致传出自己死讯,已决了妙儿之念想。詹琪更加大惑不解,直言道,“座中两位乃是小生岳父岳母,你有何言,俱可当面说出。”此语一出,万一点心下自是舒服许多,是以端坐原处,默查动静。 “即是如此,你我已有夫妻之实,且你为我已加入冷月轩。如今却又效那反复小人之行,直欲再将于妙儿收入妻房,以消灭冷月轩做幌子,实是协助其吞并武林。我来此地,无关冷月轩与天下武林之争,只盼你我栖身林泉,厮守终老。”杨云霓如此言讲,直吓得詹琪目瞪口呆,一时竟是无可言语,一旁百知子和万一点亦是如是。 半晌,詹琪方自言道,“杨姑娘却是巧舌如簧,然如你所言,当初酒家之内,你又为何以铜针袭我。”“料想你必是无言以对,才编出如此故事,那百知子何等人物,岂会被你这谎言欺骗。”杨云霓言语甚为流畅,一旁百知子亦是将信将疑,不由将目光投向詹琪。 詹琪一见此情此景,对百知子言道,“叔父难道相信此女言语,小侄何人,您心下自是知晓,切勿中了此中圈套,致使亲者痛而仇者快。”百知子并不言语,仅只缓缓闭上双目,詹琪一见,即知此刻他二人亦是心中疑惑,自己素行竟是被杨云霓几语之间瓦解冰消,料想百知子即是业已怀疑自己,自己于此亦是无有意思,是以转身向大门之处行去。 杨云霓亦是亦步亦趋,百知子却是身形骤起,连出三指,将杨云霓擒获,此刻詹琪已是行出擎天府。 第五十九章 大梦谁先觉 詹琪郁郁寡欢,独自行出擎天府,满腹委屈,竟是黯然神伤。只道百知子自自己十岁之时搭救自己脱出虎口,又逢西泠阁护法白西风,直至习成冰火内罡和飘柳身法,复又重归西泠阁,继之习得玄剑三式,本欲重现江湖,平灭祸患,报却父母深仇,与于妙儿一结百年之好。谁料,仅只一名东穷女子,即令百知子对自己有所猜疑。难不成这信任二字乃是可望而不可求之事。 想至此处,脑中不由突显公长朋形貌。此人先是误传万一点与于妙儿死讯,致使百知子漂泊江湖十余年,未曾返回药王谷。后又失手打死驱兽真人,致令追查冷月轩幕后指使之人无可寻踪,今又有湘西信使杨云霓来至擎天府,以她名誉污蔑自己,此间俱是或明或暗有东穷帮身影,如是巧合,却是巧得无以复加。 脑中如此灵光一现,詹琪瞬即打定主意,先行奔赴直沽寨,到要将心中疑虑一一澄清。是以足下攒劲,取道东北,星夜兼程,只待将东穷帮底细摸清,再行返回擎天府,将以往误会开解一番。足下疾行,头脑之中不由又闪出于妙儿天姿国色,突地念及不及黄泉不相见之语。 左转郑庄公篇曾有如是记载。郑国国君武姜夫人怀胎有孕,足月之时产下一子,谁料此子竟是难产,是以不得其母欢心,进而将其取名寤生,后又有一子相貌出众,玲珑剔透,颇得郑国国君与夫人喜爱,取名叫做段,众人皆以公子段称之。 按照宗法制度之依归,以嫡长子继承郑国江山,然其母武姜夫人却是不欲如此,反复言讲欲令公子段继承郑国。朝中大臣自是极力反对,其中托孤老臣公子吕,此人乃是郑氏贵族,出言直谏,只道不可以长子无过儿废长立幼,如此一来必将国无宁日。郑公只得打消废寤生立公子段之念。 直待郑公宾天,寤生继承郑氏封号,是为郑庄公。武姜夫人见木已成舟,只得威吓寤生将大都封给公子段。公子吕又是出言反对,只言天无二日。只缘大都乃是国土面积三之一,中都乃是国土面积五之一,小都乃是国土面积九之一,如以大都封赠公子段,大都之赋税、兵源俱是为公子段控制,久而久之必成大祸。 然寤生却以多行不义必自毙为由,将大都封赠于公子段。公子段受此封赠丝毫不之感恩戴德,凡事囤积钱粮,厉兵秣马,时常有不臣之心,直至突起发难。寤生于胞弟亦是常怀戒心,是以更加兵强马壮,待公子段起兵叛乱之时,仅只月余便平灭祸乱,将公子段至于死命。 史家于公子段叛乱之事自是口诛笔伐,然于那寤生亦是颇有微词,只缘其于祸端隐现之时不予干涉,却是致令公子段叛乱之时加以?昝穑?晌讲唤潭?镂街?埃?且允肥橐灾2?硕斡谯臣窃亍f浼渥允且蛔旨??幔?庵9?臼枪?簦?鲋怀浦??2???湮宓染糁浦?夂沤盗肆降龋?坏朗且源说滦兄慌洳?簟?p>  寤生平灭公子段,亦是余怒未消,竟是发出狠话,于武姜夫人亦是不至黄泉不复相见。黄泉者,乃是人死后去处,只道是今生不复相见而已。约莫过了月余,这寤生对亲生母亲亦是时常思念,武姜夫人见公子段终成叛逆,亦是于前行大有悔意。然誓言出口,一国之君岂可轻易收回。 此刻一朝中大臣,名唤颍考叔,此人聪明透顶,为人良善,自是能够知晓这对母子互有感念,是以为寤生献计,只道于宫廷之内,挖掘一深坑,直至见到地下泉水涌出,后将武姜夫人迎接至此处洞穴之内。只缘地下涌出之泉水亦名黄泉,是以可破解了不知黄泉不相见之约誓。寤生于此计大感可行,是以如法施行,母子终是重归于好,后人称赞是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詹琪想至此处,竟是已有与于妙儿重见之法,是以心下郁闷之情稍有缓解。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非只一日,方是抵达直沽寨。此时正是五月之末,正值大暑时节,直沽寨天候四季分明,此刻竟是洪水肆虐,浊浪滔天。 东穷帮总舵所在,乃是直沽寨内场左近,一座鼓楼被东西南北四条街衢环绕,四座城门分别称作镇东、安西、定南、拱北,这总舵即在拱北门西侧,外表看来,仅只一座巍峨宅邸而已,且四外并无家丁或江湖人把守。只缘洪水当道,这东穷帮总舵虽是地处内城,亦是难逃洪水围城之厄。 詹琪进得直沽寨,满街洪水竟有一尺余深浅,虽是家家闭户,街道之上亦是时常有行人来往,是以并不可以飘柳身法涉水而行。无奈之下,詹琪只得如普通人一般,卷起裤管,将长衫一角折叠而上,如此刻有人识得笑书生,必是为此情形可发一笑。 詹琪只寻得仅距东穷帮一条街之隔鲲鹏客栈住下,随意吃喝一番,只待午夜方才入府一探。不知不觉间,窗外已是鼓打三更,料想行人与帮众俱是已然睡下,詹琪再不怠慢,飞身形自后窗穿行而出,只向东穷帮纵去。 果然不出詹琪所料,这腹内人息俱寂,前两道院落更是一片漆黑,仅只第三进院落之内隐约有灯火光亮传出。詹琪瞬即蕴足内力,飘柳身法直如一缕青烟延屋脊飘向内院。行至近前,詹琪倒挂于屋檐之上,双足勾住屋顶砖瓦缝隙,透过窗棂缝隙向内观瞧。 房内两人对面而立,面向屋门者乃是东穷帮帮主公长朋,对面站立之人只见后影,却是看不清容貌,只听二人正在言谈。“帮主自是知晓我冷月轩于此处开立分舵,还望帮主多加后援才是。”公长朋并未答言。那人继又言道,“贵帮湘西信使杨云霓料想此刻已至擎天府,并将已是将那擎天府搅得鸡犬不宁,想来冷月轩除了詹琪一大祸患,日后即刻顺风顺水。” 公长朋仍是不言不动,目光竟是不经意间瞥向窗外。此刻詹琪已是施出闭气之法,自是不必担忧被其看破行藏。心下却是猜疑道,以此言语推断,这公长朋莫非是早已与那冷月轩沆瀣一气,然其中缘由却未可知。 詹琪正欲详加探查,谁料,公长朋竟是突起发难,双掌直撞向对面站立之人面门,变起肘腋之间,此人竟是应变急速,身形向后飞纵而出,直撞破门扉,而后破门而出,立于庭院之内。口中大呼,“帮主何意。” 公长朋亦是飞身落在天井之内,继续向此人攻来,招式竟是异常狠辣。詹琪于此人落于天井之时,亦是双足用力,身形缩至屋檐之上,见公长朋狠攻此人,心下又是不免怀疑自己猜测有误。此刻,冷月轩之人见公长朋不断进击,竟已接架相还,约莫三十余个照面,趁公长朋单足立于地面,双掌倒击而出之时,迅疾掉转身形,一掌拍向公长朋背脊,刹那之间,只听公长朋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栽到地面。 奇峰迭起之间,詹琪竟是措手不及,只见公长朋栽到地面,方才飘落身形,与冷月选之人对面而立,谁料,此人竟是多日之前逃遁之一缕青烟嵇荣。这嵇荣于荒山派至武功艺业仅只平常,如以此刻竟可将公长朋击的口吐鲜血,只恐其人当初亦是深藏不露,进而可想见,这冷月轩实是高手众多。 詹琪显露形容,嵇荣一见大惊失色。只听詹琪开言道,“嵇堂主一向可好,小生于荒山派一别却是甚为挂念。”“笑书生何必虚情假意,今日之会必是你死我活。”言毕竟是抽出腰间烟袋锅,向詹琪胸前广陵穴点至。詹琪自习得玄剑三式之后,此乃首次与人交手,不免有试剑之念。是以将腰间工布神剑撤出剑鞘之外,以剑身档向烟袋锅。 两件兵器交接之处,叮的一声脆响,两人内心与对方功力俱是有所察觉。詹琪虽是高出三分,那嵇荣亦是不弱,一击之间,仅只向后退出二步,遂即站稳身形。詹琪脚下不丁不八,貌似随意已极,掌中工布?m于眉宇之间,剑尖下指,以武学常规而论,此等招式竟是将自己下盘漏洞悉数交于敌手。然玄剑三式却以此法起手,却是自负得紧,仅以下指剑尖防护而已。 詹琪立式起手,巡天式迅疾施出。一缕青烟嵇荣何曾见过此种剑式,工布神剑起手之后,竟是以大异常轨的角度削向嵇荣右肩,剑尖之上竟是剑气吞吐,剑锋距嵇荣三尺之遥,剑气却是早已及体。 詹琪亦是未料此招式竟然威力如许,一时之间又忆起月王于勿伤性命之教诲,竟是减去三分劲力,随后将巡天式演练一番。如此一来,嵇荣却似喂招一般,只得于剑气环绕之内左躲右闪,巡天式仅只施出两式,嵇荣已是无可招架,一只精钢烟袋锅竟被削去半截,手中只剩烟袋杆无可为功。此亦是詹琪手下留情,顾念西泠阁不可杀生之念,如无如此,一式之间,嵇荣即刻身首异处。虽是如此,一缕青烟嵇荣一袭青衫之上已是满布剑痕。 詹琪初次领会这玄天三剑之凌厉,是以心下更是底气十足,巡天式最后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展开,落剑式剑尖于嵇荣气海大穴轻轻一点,剑尖入体五寸,嵇荣竟是一声惨呼,身形如泄气皮球一般委顿在地。这气海穴刺破,嵇荣一身功力算是废了。 此刻,众家丁听得天井之内噪声大起,此刻纷纷行至此处,一见公长朋躺落地面之上,亦是吃惊不已,上前搀扶,推宫过血,及至詹琪废了嵇荣武功,公长朋已是悠悠醒转,见此情景,不由高声怒道,“你这冷月轩恶徒,竟是劝说不成使此毒手,待我毙了你。” 身形颤动之间,已是将削落之烟袋锅捡拾手中,削断一处甚是锋利,抬手之间,竟是飞一般朝嵇荣刺去,瞬即插入嵇荣胸前,仅余粗大烟锅露在衣衫之外。詹琪未料公长朋大伤醒转竟有如此劲力,是以未加防范,直见嵇荣殒命方才飘身近前,公长朋却因用力过猛,重又晕倒,栽向地面。 此刻,一中年美妇拨开人群,行至近前,众人口中纷纷称呼夫人。这美妇俯身于公长朋伤处略为检视,抬头望向詹琪,口中却是欲语还休,半晌方是凝视詹琪,含混问道,“百知子一向可好。”未等詹琪答言,甫又转向公长朋,亦似自言自语,音声低弱,言的却是何必如此。 第六十章 问情为何物 自嵇荣口中得知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已归顺冷月轩,且此间公长朋虽为嵇荣重伤,然此刻嵇荣亦是业已授首,料想自己留在此地已是无可作为,只得俯身安慰公长朋,继之向公长夫人拱手一礼,只言叔父一切安好。一语道出,那公长夫人竟似眼含泪光,吩咐家人将公长朋搀扶回卧房,对詹琪竟无一语。 詹琪见此间事毕,即刻转回店房。只待卧于榻上,前思后想不得所解。听嵇荣之言,这东穷帮却是与冷月轩暗通声气,然公长朋突起发难被嵇荣重伤,自己复又将嵇荣功力废去,直至嵇荣丧命,公长朋却又将嵇荣击毙,自己亦是伤重复发。此间情节实是匪夷所思,只得心下打定主意,日后于这东穷帮和公长朋确需多加留意。 甫又思及公长夫人,其言语貌似深知内情,且与百知子亦是旧相识,询问百知子一向可好,却又询问公长朋何必如此,此间情状亦是别有深意。詹琪头脑之中如此问题反复缠绕,天将即明方才辗转入睡,一觉醒来,竟已天光大亮。 詹琪梳洗已毕,用过午饭,独自一人怔忪当地。时过境迁,远走直沽寨,只探得一个又一个谜团不可索解,此刻不由责怪自己出离擎天府之事过于鲁莽,只需与那杨云霓当面对质,以叔父睿智自可分辨其中真伪。转念一想,于直沽寨得到杨云霓归顺冷月轩之讯息,回转擎天府亦是有言以对,谁料此行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想至此处,随即折返擎天府。 擎天府内,百知子擒住杨云霓,心内亦是颇为自责,只缘自己对詹琪素行甚为了解。然对于杨云霓言语竟是半信半疑,怎不令詹琪失望透顶,以致怀愤出走。本欲迅即追赶,转念一想。以詹琪之智慧,只需稍作冷静,即可想透其中因果,是以仅只以问明杨云霓为要。 杨云霓被紧闭穴道,身形僵立,面上却是怒容满面,直视百知子与万一点。“姑娘可否将与詹琪相见之情形详述一番。如言之有理,我等自会为姑娘做主。”百知子音声低缓言道。 “你等不必惺惺作态,我与詹琪一见倾心,甫又山盟海誓。且同行同止数日时光,然那詹琪人面兽心,竟起得陇望蜀之心,即欲再与于妙儿成就好事,致使我两反目。此刻即已落入你手。何必多费言语。”杨云霓边言竟是泪珠成串落下。 百知子听言,越发觉得事出意料,只缘自己于詹琪之了解,绝非无形浪子,岂会做出双宿双飞之事。是以开言问道,“顾念前番言及詹琪毙命于雅山之顶,此刻又言与你双宿双飞,岂不前后矛盾,且姑娘言语之中漏洞颇多,仅只詹琪行踪亦是出入甚大,我劝姑娘还是从实道来。”杨云霓闻之却是无言答对。 百知子转首望向万一点,命其将杨云霓随身之物检视一番。万一点亦是心领神会,仅只兜囊之内即是寻得三寸见方一鹿皮小匣,其中竟是冷月轩惯用暗器铜针五枚。一见此物,二人瞬息之间即是知晓此人身份,万一点心内于詹琪更是无限愧疚,只缘自己爱女心切,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了詹琪。 事态已明,百知子自是退出大堂,仅只万一点立于杨云霓面前。“姑娘此行貌似奉命而来,你我俱是女儿之身,你之所想所为,我亦可略知一二,只怕姑娘千言万语俱是嫁祸詹琪,然那丝丝眷念却是出于真心。”杨云霓闻言,竟是痛哭失声。万一点见状,自是心内雪亮,只怕这杨云霓对詹琪亦是用情至深,好男儿虽是三妻四妾,毕竟其中牵涉自己女儿,一时竟是无法可解,只得口中言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感情之事却是有缘则聚,如你与詹琪有缘,自会长相厮守,然江湖道义却非儿女情长,冷月轩所为人神共愤,姑娘投身其中,必是后患无穷。”万一点不愧江湖女杰,一番言语竟是切中要害,只听扬云霓答道,“冷月轩之事,小女子亦是略知一二,然投身其中却非我之所愿,其中难言之隐却又无法详述,还望海涵。” 万一点亦是不做逼问,此女虽是于詹琪有情,她却是冷月轩属下,如何处置却是大伤脑筋。思来想去,只得自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倾出一例朱红药丸,强行塞入杨云霓口中,待药丸下肚,方才解开其穴道,言道,“此药乃是药王秘制制功丸,姑娘不动真力,不与旁人动手较技,则此物形同虚设,一旦运功,此物即会巡行五内,致令内力消散,功力全失。” 杨云霓自是知晓药王名号,不由怒目而视万一点,然事已至此,亦是无法可想,只听万一点复又劝道,“还望姑娘此刻即行返回东穷帮驻地,请求公长帮主恕你叛帮之罪为好。”杨云霓本欲开言发声,仅只口唇翕动,竟是欲语还休,随即转身离去。 此间事毕,万一点亦是心内疲惫,杨云霓为情所困,于妙儿断发修行,詹琪不知所踪,外间冷月轩开门立户,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一时之间竟是愁上眉梢,无可排遣。只得回房安歇,待来日再与众人计议。 百知子从万一点处得知前因后果,心下亦是追悔不已,只缘自己对女儿亦是存有私心,是以冤枉了詹琪,实则自己只需对詹琪对些许信任,此间事态必是大有不同。想至此处,待众人聚齐之后,即将昨日之事向众人言明,言语之间竟是满怀愧疚,只得将众人分派各处,打探消息,广发西泠派立派请柬,自己则是与万一点寻找詹琪行踪。 此刻,詹琪亦是行于返回擎天府途中。沿途之中,所见江湖人众多,所言俱是冷月轩盘踞何处,有何作为。言语之中詹琪已将冷月轩近日作为略作梳理,料想冷月轩必是寻一时机,震慑天下武林,然寻何时机却是无从知晓。转念一想。自己出道以来即与冷月轩作对,不知西泠派开派之时冷月轩是否不请自来。 淮水渡头,自古即是商贾往来。行人众多之水陆要冲。此日,詹琪正欲渡淮水直奔殷墟。淮水渡头之侧却是一片古迹。当年祖逖东征,即是于淮水投鞭断流,打下东晋近百年江山。那祖逖自有习学文武,黎明即起,习武练剑,留传闻鸡起舞之说,渡头东侧即为鸡公山。当年东征投鞭断流之后,致使敌军草木皆兵。 此刻淮水渡头业已褪去金戈铁马,那古迹之内却是祖逖将军庙。只缘周遭并无渡船,詹琪亦是好整以暇。步入庙中。这庙宇想来必是年久失修,虽是门墙俱在,却早无香火,只是过往商旅于此暂避风雨。 詹琪进得庙中,见一尊神祗安放于桌案之上。一位将军大马金刀坐于交椅之上,五绺长髯,一顶金盔,一柄画戟立于身侧。塑像确是端庄威严。詹琪一时好奇,竟是伸出左手抚摸于画戟之上。詹琪深知十八般兵刃俱是各有所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铛棍槊棒拐子流星,这方天画戟却是以沉重雄浑著称,三国时代之吕布一杆画戟打遍天下无敌手。 詹琪感慨至此,突觉此处塑造之画戟并非泥木所制,乃是实实在在的精钢,触手冰凉,戟刃亦是寒光闪闪。谁人会将一柄实刃塑于庙中,詹琪不由用力将画戟自专案之上抓起,入手沉重,约莫有四五十斤。画戟入手,桌案之上塑像竟是咯吱咯吱一阵响动,平空向墙壁之内褪去,塑像之下竟是露出一孔黑洞。詹琪好奇之心大起,即欲入洞一探究竟。 庙门之外突有人声,此声于詹琪却是熟悉已极。詹琪只得暂且搁置好奇之心,纵身跃出庙门,来至此人面前,双膝跪倒,口中呼道,“侄儿知错,本不该意气用事。”此人正是百知子,一旁则是万一点。这詹琪外表虽是温文尔雅,常带笑容,骨子里亦是傲气十足,然于百知子他却始终以晚辈之礼,且自己已是立定决心与于妙儿缔结连理,是以心内早已将百知子与万一点当做泰岳。此刻一跪却也顺理成章。 百知子与万一点于此处偶遇詹琪,亦是颇为高兴,夫妻二人外出即是寻找詹琪,得以偶遇,实是缘法如此,又见詹琪竟是跪倒当地,心内不免亦喜亦忧。喜的是此子胸襟广阔,并未计较自己冤枉他,忧的是仅凭外人言语,自己竟是心中起疑。是以即刻伸出双手将詹琪扶起,口中已是振振有词,“琪儿起来,我夫妻念女心切,竟是委屈了你。” 听闻此言,詹琪亦是知晓杨云霓之误会亦是瓦解冰消,心内亦是兴奋不已。随即将自己远行直沽寨详情娓娓道来,及至言道公长夫人探问百知子一向可好,甫又责怪公长朋何必如此之时,万一点竟是柳眉倒竖,凤目圆睁,一语不发转身离去,致使詹琪呆愣当地,暗自思量自己言语确是未有开罪万一点之处。 百知子本欲伸手阻拦,手甫抬起,却又轻轻放下,仅只目视万一点渐行渐远。詹琪不明所以,正待开口询问,却被百知子摇手阻止,之言,“琪儿言讲庙中塑像可以开合,你我不如近中一观,你叔母亦是江湖豪杰,料想不会有何意外,只待她气消了自会返回擎天府。” 詹琪头脑愈加混乱,万一点因何着恼,又何言气消,百知子此刻势必不会告知自己,是以只得跟随百知子进庙,那塑像缩入墙中,洞口依旧。百知子胸罗万有,看此情景亦是料知其中必有隐情,如非如此,谁人会费尽力气于此弃庙费此人工。 百知子与詹琪一前一后跃上桌案,点燃火折向内照去,洞内竟有台阶蜿蜒而下。两人并不怠慢,拾级而下,约莫丈余之后,已达台阶之底,前方一座空屋,黑黝黝甚是旷阔。二人于中逡巡一过,除几张床榻,一张方桌之外别无长物。 二人将火折引燃墙壁之上油盏,对坐于方桌之前,百知子竟是自兜囊中取出吃食,亦有一小坛烈酒,詹琪见状不由心中暗笑,万一点携愤出走,叔父此时竟有如此心情。只听百知子言道,“琪儿可知万一点为何出走。” “小侄亦是急于得知,只怕是小侄言语不当惹怒叔母。”詹琪答道。 “非也,此事与你何干。只缘公长朋与我亦是年少之交,当年江湖之中号称武林二少,彼时亦有江湖双娇之称,你叔母乃是其中之一,那公长夫人亦是一位。偶遇之下,我等竟是言语相投,相携行走江湖,怎料日久生情,我与万一点结成连理,事后方知那公长夫人亦是中意于我,只是因我心无旁骛,亦是不想坐享齐人之福。且公长朋对他夫人亦是一见即已难以割舍,是以几番周折,方是与夫人喜结连理。此事于我四人亦是多有隔阂,只待十余年前,公长帮主与我方是尽弃前嫌。然万一点却是始终心存芥蒂。”百知子将以往四人感情纠葛简要言明,詹琪不由一惊,问道,“公长夫人所言何必如此莫非另有所指,莫非她知晓公长帮主亦是心存芥蒂。” 此言一出,百知子瞬即沉思起来,然内心之中于此言缺不赞同,公长朋与自己相交多年,且自己对公长夫人仅只好友,并无非分之想,何苦以此自苦。 正待将自己所想告知詹琪,突觉洞窟之内竟有烟雾不断涌入,二人迅疾跃上台阶,抬头观望,却见头顶之上一片漆黑,那塑像竟已恢复原位。 ps: 当我年少,武侠小说算是俗文学。起点以万钧之势重燃小说阅读之激情,我于此中阅读快意。但是其中穿越题材实是昏天黑地,对我一类七零后有阅读障碍。所以,我决心写一部极为传统的武侠小说,其中会以各种形式把我的多年积淀展现出来,有文史故事,有历史掌故,有民俗风情,我本不太相信此类题材也能上架。如此写作方式,唯一可以自慰的即是世事变幻,终有一类同行之人,与我一路同行。感谢百知子和公长朋两位现实中的挚友。微斯人,吾谁与归。 第六十一章 一剑灭群丑 詹琪正自为于妙儿和杨云霓之事苦恼,百知子亦是为公长夫人之事苦恼,叔侄二人俱是满腹愁肠,正欲借用此地痛饮一番,谁料洞窟之内浓烟密布,霎时竟是伸手难见五指。二人纵跃而起,直奔来路奔去,此刻洞顶祖逖塑像已是回归原位。 叔侄二人无奈之下,只得立于台阶之上运足目力四下张望,只待寻得这浓烟来处,烟雾即可进入,必是可以从彼处寻得出路。奈何观望之下,烟雾竟是自台阶四壁喷涌而入,并非何处有一孔穴。好在二人俱是内力深厚,一时三刻这浓烟却也无可奈何。二人四目相对,俱是心内知晓外间必有敌环伺,料想自来路退出势未可行。 叔侄二人重新返回洞窟之内,分自东西两向沿墙壁搜索退路,沿途之上敲敲打打,四周墙壁竟俱是发出坚实声响,此处必是先开凿此洞,后以夯土砖累实,以防洞壁坍塌。叔侄二人会合于洞内床榻之处,此刻二人已是眼圈红润,鼻息厚重,眼见再过一时三刻即是呼吸堵塞,毙命于此。 詹琪心内竟是愧疚不已,如非自己好奇心过重,以致将祖逖画戟取下,又何曾有此时之恶,且连累百知子同自己一并丧命,心下实是不忍,是以满腔愤怒裹挟些许恐惧竟是无处发泄。人之恐惧极限即是愤怒,此刻詹琪已是愤怒已极,不由将怀中玄剑剑柄抄在手中,四处挥舞,胡乱砸向墙壁。 只缘此时二人乃是背对墙壁,詹琪四处挥舞剑柄,慌不择路,竟是用力过猛连带身体躺卧在床榻之上,虽是如此。手中剑柄亦是不曾停歇。突地一声响动传来,咚的一声在洞内回响,叔侄二人瞬即停住动作。齐向响声传来之处望去。 彼处乃是床榻后延掋靠之处,是以平素有床阻隔。并非时常有人行走。此刻咚声一起,二人即刻知晓此处可能有一孔洞,是以双双跃上床躺,百知子以双掌击发傲啸罡力,詹琪已是抽出腰间工布神剑,齐向墙壁之上奋力直击。 约莫一刻时光,洞内已是充满烟气。亦是同时,墙壁竟是被二人合力击破,一黑洞赫然眼前。那烟雾有了宣泄孔道,自是泄涌而出。片刻之后竟是稀薄了许多。二人见状,俱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知道重回地面已是有了一线生机。 詹琪收起工布神剑,点燃火折,自黑洞之内探出去。此处却是一孔废旧的井洞。上缘一片蓝天,井下却仍有水流之声。百知子与詹琪并不怠慢,已是不等庙外敌踪散去,分自施出壁虎游墙之术,迅即向井口攀去。只缘仅只丈余距离。对百知子和詹琪而言,实是轻而易举,片刻之后,已是立于井外地面之上。 二人此刻身处祖逖将军庙之后,一口水井之旁,庙前人声嘈杂,貌似人数甚众。百知子与詹琪凝足耳力,细细谛听,只言片语之间好似有分舵、轩主之类词语,二人不由俱是一惊,怎的这淮水渡头亦是有了冷月轩敌踪。百知子当即示意詹琪自西向东包抄,自己则是反向游走,直至庙前,方是看的全貌。 庙前聚集约莫十五六人,为首一人却是一名老者,年貌足有七十多岁,一袭紫衫,背影甚是魁伟。此一批人马俱是专心一意关注庙内动静,再加之百知子和詹琪身法之精妙,直至二人凝立于人群之后,领头老者方才陡的转过头来,观其相貌亦算端庄,仅只两目之间距离甚窄,料想必是睚眦必报之辈。 詹琪和百知子形貌江湖之上人尽皆知,老者一见,遂即认出此二人身份,口中不由大惊出声。詹琪得脱洞窟之困,心内满腔愤慨,亦是望借此机会一展玄剑三式之威力,一则令百知子心中安慰,一则亦是以此时机震慑敌方。“本座笑书生于尔辈宵小伎俩实是不屑挂齿,你等是何来历,速速言明,否则后悔晚矣。” 领头老者阴阴一笑,答道,“即是你这毛头小子时常与我冷月轩作对,待本座今日结果了你。”言毕已是将腰间外门兵刃分水峨眉刺擎在掌中。“谅你年老体衰,修行者多年甚是不易,不若带着你那徒子徒孙一同动手便了。”詹琪冷言恫吓。 双方眼见就欲交兵,百知子从旁拦阻道,“这位老人家亦是知晓冷月轩倒行逆施,虽是很少伤及性命,然观玺会之时却是害命甚众,本人百知子还望阁下知会名姓。” 那老者却也敞亮,随即接言道,“老夫乃是淮水帮帮主窦伟德,此刻已是归入冷月轩中,忝掌淮水分舵。”百知子闻言,心下亦是一惊,此老常年经营淮水帮,谁料此刻竟是归入冷月轩,不知其中有何缘由。淮水帮虽只淮水之畔一小帮派,虽偶有打家劫舍行径,然亦是尽取财货,不伤性命,且与左近官府关系微妙,是以得以立派至今。 此刻,淮水帮尽出精锐,想来亦是奉命而来,詹琪在一旁已是不耐,前行三步,直立于窦伟德面前,开言道,“于你等魑魅魍魉,本公子实是不耐一一打发,尽管合力施为。”百知子只道詹琪急怒攻心,亦是将腰间水火丝绦擎于掌中,灌注真力,丝绦瞬即直指敌众。 詹琪自腰间抽出工布神剑,冰火内罡灌注于上,瞬间剑芒吞吐,精光耀目。窦伟德未料此子年纪轻轻,竟已是习成剑气绝学,是以高呼帮众,“即是奉了诸葛护法之命,必于此间结果了此二人,我等自是不必依江湖规矩行事,你等却还愣在原地作甚,大家齐上。” 众人闻言,亦是各自取出兵刃,只缘这淮水帮常年聚居于淮水之畔,是以掌中兵刃俱是以水战为力,分水勾、滚水抓、浮水扇不一而足。听得帮主招呼,即刻纷纷纵身而起,将詹琪围在战团之内。 詹琪巡天式起手式施出,剑式之诡异竟连百知子亦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自习得玄剑三式之后,詹琪已是未必等对方发招,自己再施展化刻成辰之功。定住对方身形,亦是可于对手发招之前发动攻击。詹琪急怒攻心,只缘此一帮众竟是欲以浓烟困弊自己和百知子。是以催动招式并不容情。 巡天式使出,漫天剑影。将一众淮水帮众包裹其中,剑式与飘柳身法相互呼应,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电光火石之间,巡天式已施展完毕。只缘詹琪对敌之时还未将玄剑三式从头至尾习练一番,此刻竟是点到为止。惊天式与巡天式前后相连,甫又施出,后续乃是玄剑三式之绝顶招式破天式。 反观淮水帮众人,仅只窦伟德与另一中年男子仍是勉强应对。其余众人已是手足无措,竟连詹琪身影何处,剑式如何使出俱是不得而知。巡天式、惊天式以迅疾清灵为要,然这破天式却是劲道雄浑,仅只破天一式施出。即便窦伟德已是无从招架。 好在詹琪虽是急怒攻心,亦是尊奉西泠阁不杀生之宗旨,破天一式之后,工布神剑凝住不动,剑尖指在窦伟德喉头之上。连窦伟德及众帮众周身无论长袍或是短打衣衫。俱是孔洞全身,由头至足遍布周身,即便背脊之上亦是不可幸免。 詹琪剑尖迅疾在窦伟德左右肩头轻轻一点,左右冲灵穴被随即点破,此穴道乃是双臂手太阴手少阴经脉必经之处,一旦点破即是双臂搭垂,不可用功。甫又在背后灵台穴重击一掌,废去功力。随即收剑入鞘,于淮水帮众之畔巡行一周,分别点破灵台与气海,废去众人功力。其间帮众俱是被詹琪剑法慑服,竟无一人有反抗之意。 窦伟德面呈死灰,一生练就之功力,此刻已是付之东流,眉宇之间竟是满是怨恨神情,转首望向手下帮众,他人还在其次,仅是那适才勉强支撑之中年男子竟是呆立原地,满眼愧疚,与众人满目惊慌截然不同。 詹琪遂自行至此人面前,一番发泄之后,此刻已是恢复了笑书生本来面貌,唇角上扬,缓缓开言道,“阁下何人,料想必非淮水帮帮众,此刻从实道来,尚可保全性命。你需铭记,我西泠派虽是不嗜杀生,然于冷月轩之众,却是毫不留情。” 中年汉子并不答言,仅只凝立当地,双目怒瞪詹琪。见此人不言,詹琪只得面向淮水帮众人言道,此人不言,你等如不讲出实情,即和此人相同下场。片刻之间,竟有五六名帮众跪伏于地,口中言道,“还望公子饶命,我等愿讲。此人乃是冷月轩派驻此地之特使,平素我等俱是称之为乱特使。”此言一出,百知子和詹琪俱是心中雪亮,此人原是冷月轩第三级之人物,难怪于玄剑三式之下亦可勉自支撑。 詹琪复又行回此人面前,微微一笑,正欲开言,却是突地发觉此人已是口角淌下漆黑血迹,詹琪暗呼不好,自己竟是忘记冷月轩帮众俱是口含剧毒,只待失手被擒之时自尽,以免泄露轩中机要。片刻之间,此人尸身已是倒落地面,詹琪亦是无法可想,心内只是责怪自己一时鲁莽,竟又失了打探冷月轩内情的大好时机。 百知子心知詹琪必是自责不已,是以从旁安慰道,贤侄不可自责,只缘这冷月轩主御下甚是严厉,料想即便其不服毒自尽,从其口中亦是问不出何机要,且你我又非滥施酷刑之人,是以还是以窦帮主为要,只盼此老能识得实务。 言毕直行至窦伟德近前,谁料窦伟德竟是双膝跪地,以首叩击地面,口中言道,“老夫仅是一时糊涂,受了冷月轩一语蛊惑,还望百知子先生和詹琪公子饶过我等性命。”此人亦是一帮之主,此刻竟是以头触地,百知子自是闪身躲在一旁,不欲直受其礼。窦伟德见状,只是膝行至詹琪面前,甫又以头触地,口中求饶不已。 詹琪自幼饱读诗书,此刻见此老偌大年纪,竟是匍匐于自己足下,心内甚是不忍,是以开言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只需将冷月轩来此之前因后果讲述一番,叔侄二人自是不会伤你性命,日后仍于此处做些许营生亦可养家糊口。” 詹琪言语之间,已是伸出双手直欲将窦伟德搀扶而起,谁料手自上而下已触及其一双小臂,那窦伟德虽是穴道点破,仅只不可使用功力,然行动自如亦是无妨。此刻,窦伟德一双小臂握于詹琪掌中,一点光亮闪自右手食中二指之间,迅疾无伦刺向詹琪左肋跳攻穴。 一声惨呼之后,场中落针可闻。 第六十二章 驰援武当山 淮水帮帮主窦伟德以七十高龄双膝跪爬,甫又以头触地,詹琪心内自是不忍,双手即欲将其搀扶而起,谁料,刹那之间,竟自窦伟德右手食中二指刺出一枚铜针,直奔詹琪肋下。詹琪此刻并无防备,眼见铜针已是着体,一声惨呼发自眼前。 百知子毕竟江湖阅历丰富已极,自见到这窦伟德之时起,就见其双目之间甚是狭窄,料想此人必是睚眦必报。及见詹琪废去其武功之后,眼中所含怨毒之色,绝非常人可比拟,瞬即之间又双膝跪地,此中未免没有恶毒之想。是以从旁严加戒备。 事也凑巧,此刻正是夕阳西下,阳光自西方照射而来,那窦伟德恰好是面西背东,铜针取出一刻,竟是一缕黄光直入百知子眼目,方知这窦伟德果是心机深沉之辈,意欲以哀兵之计博取詹琪同情之心,于不经意间杀詹琪以报废去武功之仇。 百知子窥知其中缘由,自是好不怠慢,一条水火丝绦灌注傲啸罡力,笔直向窦伟德哽嗓咽喉刺去。那窦伟德亦是全部精力投注于铜针刺中詹琪,且此人虽已可算得江湖入流高手,然与那武林十大家之百知子岂可同日而语。是以丝绦一击即中,也是百知子心下过于担忧詹琪安危,水火丝绦施出之时,竟是灌注了十二分内力。试想那窦伟德在功力尽失之后如何承受。 水火丝绦直刺中窦伟德咽喉,穿颈而过,甫又收回百知子手中,水火丝绦之上却未沾的半分血迹。窦伟德头颅却是被这一放一收之力带的脱离颈项,向上飞起,那一声惨叫却是头颅已离颈项之时方才发出。 淮水帮众将帮主顷刻身首异处,竟自毙命,俱是人人自危,只道武功虽被废去,毕竟留得性命。只需安分守已度得残生,较之身首异处原是胜强极多。是以,俱是双膝跪地,不住磕头如鸡嗛碎米,口中更是不住求饶。 詹琪此刻早已自惊吓之中转过神来,又见淮水帮帮众十三四人做如此形状,不由心内厌恶至极,只缘帮主废命,这帮众无论如何亦是该做困兽之斗,谁料此一众竟是毫无江湖血性。仅只顾念自己性命。想至此处。不由随手挥出冰火内罡。掌风之下,一众帮众弟子竟是在一拂之力下身形仍是跪姿,足下离地三寸有余,掌风过后。复又跌落地面。 百知子自是知晓詹琪心内所想,是以以目示意詹琪切勿鲁莽,詹琪亦是会意,直行向淮水之畔,极目远眺。这一方,百知子好言相劝一众帮众,只道日后不可为非作歹,即便失落武功,亦可耕种锄刨。养妻活儿,如遇昔日仇家即可道出自己百知子名号,料想可以保得日后平安。帮众俱是唯唯称诺,百知子又命众人将窦伟德和冷月轩乱使者就地掩埋,亦是祝福众人此间事态决不可向冷月轩通风报信。 此间事毕。百知子和詹琪甫又言及于妙儿和万一点,叔侄二人于江湖大义平乱祸害之事虽是头头是道,然与这儿女之情却是一筹莫展。百知子挂念散花仙子万一点,此时此刻自己已是冷月轩眼中钉肉中刺,万中有一敌方向万一点下手,自己却是如何是好。詹琪亦是对与于妙儿重接连理之事甚是头疼。虽这讯息确系杨云霓故意误传,且不及黄泉不相见之事自己已是有法可解,终究仍是变数。 叔侄二人各怀心思,又见天时已晚,随即自淮水渡头边寻一店房,准备过的今夜,明日即刻启程。晚饭之间,叔侄二人各抒情怀,只喝至时近午夜,竟是相对无语只凝噎。詹琪自十岁离家即是百知子陪伴,是以此刻二人亦未分房而居,仅只要了一间上房。 次日清晨,二人俱是有些宿醉之态,竟是相对一笑,詹琪只道如可扭转于妙儿心意,妙儿与自己情投意合暂且不论,即便这岳父老泰山亦是投缘的紧。想毕竟是脸面之上笑意更浓。百知子不知何故,开言问道,“琪儿清晨早起,即是这般兴高采烈,是何缘故。”詹琪闻言竟是面上一红,只缘他早已将百知子认做岳丈,是以并不隐瞒。“小侄料想如可令妙儿回心转意,您这岳丈却亦是投缘的紧。”百知子亦是哈哈一笑,未及开言。 二人打点随身之物,即刻出离店房。百知子一脚迈出房间,不由大吃一惊。只缘这房门台阶之上,竟是摆放了三只茶盏,一只碗口朝天,两只碗底朝天。詹琪亦是见此境况,心下暗道,此间难道亦有东穷帮信使不成。两人对视一眼,未及作声,两名叫花朗行入院中。来至二人近前嬉皮笑脸道,“两位贵客赏些吃食,我等已是饿了三天。” 百知子和詹琪打量这两名叫花朗。此二人年纪俱在二十来岁,周身衣衫补丁遍布,足下一双百纳千层底靸鞋亦是千疮百孔,然那面容之上虽是脏污不堪,双目之中却是精光闪闪,江湖内行人看来自是知晓此二人绝非普通叫花朗,再与那三只茶盏相对照,百知子和詹琪俱已知晓此乃东穷帮众,正欲开口答言,店房伙计急匆匆进至院中。“我说两位叫花大哥,昨日方才施舍你二人一粥一饭,今日为何又来店中捣乱,如若惊扰了贵客,如何是好。” 两名叫花郎亦是不理不睬,直至店伙抓起洒扫地面之大扫帚只拍向叫花,这二人方才扭身就跑,口中却是念念有词,“笑书生百知子,我有满腹心里话,淮水渡头就不错。”店伙自是不明所以。百知子和詹琪不免心中暗笑,只道这伙计若真是惹恼了这两名叫花郎岂不是反为不美,是以口中劝说伙计,勿与那叫花计较,自己二人亦是不放在心上。 詹琪打赏了店伙,与百知子行出店房直奔淮水渡头。行至左近,竟是不见叫花行踪,心内不免大是疑惑,只得于祖逖将军庙内等候,料想左近如有行踪,必是可以寻到此处。二人方自踱入庙中,只见祖逖塑像亦是威武挺立,那画戟竟以重又立于塑像之旁。此刻既无人踪。那东穷帮叫花又言讲此处相侯有心腹言语。二人只得于此呆立。 百知子心念即是苦侯,不若考校一番詹琪之多年所学,是以开言道,“琪儿可知这祖逖将军故事。”詹琪略微沉吟,接言道,“小侄于文魁坊中确曾读的晋书,其间倒有一些记载,不若小侄言讲出来,还望叔父指点。” 祖逖乃是三国两晋时期东晋一名统兵将领,自幼闻鸡起舞。习学一身文武功艺。在晋国领兵开仗。攻占陈川之后,石勒建立后赵,此时天下诸侯纷争,能与东晋分庭抗礼者唯后赵石勒而已。石勒座前一名大将名唤桃豹。亦是能征善战,力敌四方。祖逖带领五万精兵攻打后赵,双方僵持竟有四旬有余,祖逖军粮即将用尽,桃豹却是强敌环伺,然同时桃豹军粮亦是所剩无几。 祖逖遂命帐下将军程潜外出运粮。先头人马千余人,粮草兜囊之中尽是土石,后跟几十人一支小队,此中确是粮草百余袋。桃豹手下见千余人貌似押运粮草。即刻从后劫杀,所获却是小队之粮草。桃豹据此断定祖逖兵精粮足,如若击败地方,势必补充足够粮草,是以当机决定命帐下将军返回襄国转运物资。 此举即是落入祖逖彀中。遂命大军于隘口之处邀击后赵兵马,桃豹毫无防备,粮草尽失,祖逖却以后赵粮草充实自己队伍,终是待得桃豹粮草匮乏,军心溃散之时,一战而击败后赵。次一番计谋却是巧之又巧。 百知子见詹琪对史事知之甚详,不免心下大慰,亦是借机言道,“此中却是十分智慧,琪儿日后担当重任之时,亦是智取为上,所谓上善若水,不战而屈人之兵。”詹琪点首应命。叔侄二人又是闲谈几句,方听得庙门之外有踢踏脚步声传来。二人分据庙门左右,只待两人行入庙中,一见俱是方才之两名叫花。 百知子和詹琪自庙门之后转出,与两名叫花对面而立,不言不动。一名叫花先自开言道,“奉帮主密令,遍寻天下武林,方是寻得两位行踪。”詹琪听闻乃是公长鹏寻找自己和叔父,方自开言道,“不知公长帮主寻找本书生有何差遣。” 那叫花却亦是应变神速,只道,“何言差遣,目前江湖之中俱知笑书生携玄剑绝学号令天下,一并应对冷月轩,如若差遣,亦是笑书生差遣我等才是。”詹琪竟是哈哈一笑,“两位信使言重了,却有何事,尽速道来。” 另一名叫花接言道,“敝帮公长帮主自被一缕青烟嵇荣重伤之后竟是卧床不起,近日方才有所起色,谁料病势略显轻松,即得一讯息,只言冷月轩正自集结本派力量,且又纠集新进归顺之派系力量,目标直指武当派。敝帮主自是传言天下武林,如有可能,尽速驰援武当山,百知子和笑书生亦是在敝帮知会之列。” 百知子和詹琪听闻俱是一惊,那武当派与少林派同属当今天下武林执牛耳者,冷月轩竟敢直袭武当山,料想必是胸有成竹,依次可见其力量发展之迅疾。百知子与詹琪俱是相同念想,却又思虑更为深入。“两位信使何由在此寻得我叔侄。”此一问只缘前有杨云霓之践。 “我等乃是自直沽寨得此讯息,敝帮别无所长,仅只传书递柬一项确是独有优长,一路之上各地信使俱是报的两位行踪,是以此刻方是于我淮水地界之内寻得您老。”百知子听闻此言却是合情合理,是以心内于武当受袭之事亦是信之凿凿。两名信使见讯息已达,即刻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百知子和詹琪略为思量,瞬即决定结伴直赴武当山,谁料此一去竟是一场酣战。 第六十三章 身陷囹圄中 百知子和詹琪一路之上谈谈讲讲,倒也不觉寂寞,仅只惦念武当山被冷月轩围攻之境况,是以心下俱是忐忑不安。直至十堰地界,以二人料想,此间必已是风起云涌,诸路豪杰聚会于此,大有与冷月轩决一生死之势。谁料,沿途之上虽遇得三三两两江湖人,却亦是名不见经传之辈。叔侄二人不由疑惑丛生。 这武当山乃是道教四大名山之一,若论道教确是传自黄帝的本土宗教。相传自盘古开天辟地始既有道教衍生,其创始之祖乃是鸿钧老祖,此老与盘古同时而生,亦有说法言道此鸿钧老祖既是盘古,只缘多神论宗教系统传承不一,名号亦是各有出入。鸿钧老祖创立道教之后,直到黄帝祭祀天帝,铸铜鼎,方是将道教传至人间,殷商时期道教建祖庭于龙虎山,春秋时期老子李耳总先期著论,融典籍钧册,著写德道经,方是开创了道教教义总集。 秦始皇建立秦朝之后,焚书坑儒,焚毁了德道经,后世于汉代张道陵创始五斗米教,传承道教教义,然于教义传写之时误将德道经抄作道德经,是以后世均已道德经称之。至隋唐一代,道教开始兴旺发达,只缘隋朝以道教治国,唐代更是尊奉老子作为自家祖先,高祖李渊亦是以道教皇帝自尊。直至今日,道教乃是唯一本土宗教。 道教以德道经为圭臬,其间智慧更是广博深湛。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名者万物之母也,道者万物之始也,此乃道家核心之观世界之法。只言可以言说之道不是道,可以言说之名亦不是名。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分六十四爻。太极者即为道,两仪乃是阴阳,三宝乃是精气神,四象乃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五行乃是金木水火土,八卦乃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后世传承之中,将这道教之说竟是与那堪舆之学相互参详。将八卦复又生发出暗八卦,乃是休生商杜景死惊开,以此与五行天干相配,乃是东方甲乙木。西方壬癸水,南方丙丁火,北方庚辛金,中央戊己土。以此之说竟是暗合辩证之法,世人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此乃辩证之道,世间之人只知道美貌,却不理会只有有不美貌才会彰显出美貌。 道教教义之世俗化亦是其来有自。只缘开创道教之后,其教义较之东汉传入之佛教自是深奥难明,是以道教一直以来既是士大夫专属之宗教。普通百姓无从知晓其中深意。然隋代作为道教之转折时期,开始注重向平民传递,其起始既是树立三清雕像,令百姓膜拜。三清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道君,太清太上老君。建庙立像之时,亦是将炼丹药之学发扬光大。 这武当山既是当年张道陵创立五斗米教之时所建之道观。直至三国两晋之时,世道混乱,民不聊生,这武当山之上只为保守祖宗基业,方是开始自道家典籍中参悟习学武艺之道,此后直至有唐一代,方是以武当派为名,开宗立派。 武当山所属十堰,乃是古湖州地界,多山多水,山不高险,林木葱茏,水路纵横,交错盘桓,亦属人杰地灵之所在。百知子和詹琪进得十堰,并未急于登上武当山,只缘一路之上并未见的江湖人聚众前往,是以亦是不愿唐突行事。 叔侄二人寻得一家店房,简单用过午餐,即刻使出东穷帮召唤信使之法,片刻之后,即有一名破衣罗索之中年男子于店房门前乞讨,“行好之人,施舍些吃喝吧。”此人于店门之前,距离叔侄二人所居房间三层院落,音声竟能传入百知子和詹琪耳中,二人对视之下,心下已是知晓这呼喝之人必是深具内力方可如此。 百知子和詹琪遂即行至店门之外,见此人一身破衣,确是东穷帮帮众之典型衣着。此人见到叔侄二人并不答言,转身向城外行去。二人自是于后跟随。 直行至一座庙堂之中,庙门之处高悬匾额,上书杜牧行止。詹琪突的忆及青箱杂记曾记有杜牧与湖州一段故事。这杜牧乃是唐代著名诗人,与李商隐合称小李杜,为官黄州之时,曾与湖州刺史关系莫逆,是以时常往来。杜牧好饮,湖州刺史自是殷勤款待。一日,二人泛舟湖上,夕阳西下,焦红漫天。杜牧不由叹道,美则美矣,未尽善尔。湖州刺史自是询问有何差强人意之事。杜牧只道景致甚妙,然无美人相伴,是为缺憾。湖州刺史听言只得莞尔一笑,未便作答。直至停舟登岸,岸边一中年妇人手拉一女孩,年约十余岁,杜牧竟是惊为天人,遂即上前向妇人提亲,那妇人自是惊得呆若木鸡。 杜牧只道自己十年之内到湖州来做刺史,约定十年之期迎娶天人,若十年之后自己未得湖州刺史之位,即听其自便,不做耽延。此后十年之间,杜牧多次向皇帝上书,只言自己兄长身居湖州,病势缠绵,需要自己照拂。皇帝自是不以其言为务,直至十三年之后,杜牧方是做得湖州刺史,迟延三年,杜牧亦是一线希冀,寻得当年那妇人之家,方知此人亦是信人,只待十年期满,方才将女儿嫁出,出嫁之时亦是二十一岁,如今亦是有儿有女。杜牧无奈之下,只得赋诗一首,“欲去寻春去罗迟,不需惆怅怨芳时。狂风荡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以抒胸中惆怅情怀。然杜牧于湖州确是为政清廉,断案如神,是以后世立庙缅怀。 百知子和詹琪进入庙内,见中年男子立于杜牧塑像之前,眼见二人进庙,遂即双手抱拳一揖到地,貌似执礼甚恭。百知子和詹琪亦是以礼相还,三人对面而立,于庙内东侧轻声交谈。 百知子率先言道,“淮水地带,闻贵帮信使传言,只道武当山被冷月轩帮众围攻。且公长帮主亦是传言天下武林,火速驰援武当山。然我叔侄二人一路行来,却是未见江湖朋友。即便冷月轩亦是不知所踪。” 信使答道,“此番冷月轩之行径甚是隐秘。是故不知内情者俱是不见其行踪。且各门各派闻此讯息已是迅疾驰援,只缘路途遥远,于先生和笑书生确是当先到来。”信使先自解说一番,略一停顿,复又言道,“距此间十里之邀,乃是当年湖州刺史杜牧所修筑大堤。以防雎水泛滥为害。大堤之上宽余过丈,靠近堤岸一端竟是有一孔穴,守堤之人可于此处进入大堤之内。那冷月轩帮众不知从何得知此中机窍,竟是以彼处做了据点。” 詹琪听闻。接言道,“贵信使可知冷月轩有几许帮众于此处,且实力如何。” 信使答道,“我等仅只信使之能,未敢就近探查。以公子之能前去巡探方可保得周全。”詹琪听闻此言,心下亦是知晓其中不免有奉承之嫌,虽只如此,自己亦是以此言为当,是以即刻决心今夜前往一探。 只听百知子双目直视信使。竟是目不转睛,此刻甫又言道,“信使既是从未前往探查,怎的将那杜牧堤之情形知之甚祥。”信使仅只微微沉吟,遂即答道,“我以叫花身份居留此处亦已久矣,那大堤情形早已得知,冷月轩虽是行藏慎密,终是不可毫无踪迹,民间百姓于彼处渔猎,复又于茶楼酒肆谈讲,本人既是以此知之。” 百知子微微颔首,亦是不复言语,詹琪见状自是向信使道了谢,与百知子一同踱出杜牧庙,向店房行去。来至房中,百知子亦是沉思不语,詹琪见状,只得问道,“叔父貌似心事沉重,不可可否对小侄言讲。” “琪儿可知杨云霓之事,此间信使所言与我二人一路所见颇有差池,是以我方才心中确是犹疑,然于这杜牧堤之探查却是不可不为。今夜我一人前往,你做后援,即便其中有诈,亦可随机应变。”百知子音声低缓,詹琪亦是深觉言之有理,是以即刻言道,“叔父见识广博,以小侄之见,不若我去杜牧堤之内探查,叔父为我后援。” 百知子听闻,心下暗道,以詹琪目下功力,较之自己犹有过之,那玄剑三式更加惊天地泣鬼神,如若詹琪探底自己后援,自是有备无患,是以当即应允。叔侄二人于房间之内用毕晚餐,各自盘膝调息一番,只待入夜方可前往。 子时一过,百知子和詹琪打点行囊,各自携带应手兵刃,直奔杜牧堤行去。以二人脚程,仅只三刻时光已是抵达杜牧堤。这大堤横亘在雎水之上,宽余三十余丈,厚约丈余,内中留一孔洞,以便修葺内壁。这内壁乃是夯土为砖,外壁却是以巨树横截堆叠,复又将糯米碾压出汁液,与麻菿、破布灌浆于缝隙之内,以阻断水流。 杜牧堤两侧水面此刻已有三丈落差,大堤高于水面五丈有余。只缘近日雨水充沛,是以不久之前既是泄洪一番。百知子与詹琪默查动静,此间亦是不见人踪。百知子自是寻了岸边一株巨树,飞身跃纵而上,寻一隐身之处,双目向大堤不停观望。 詹琪见百知子已是隐身树上,自己则是飞身上堤,寻得探查空洞,拨开遮户之门,俯下身形,瞬息之间即是隐没于漆黑之中。这空洞深达十余丈,内中有竹木搭建之台阶,约莫一丈间隔,即有一层竹木平台,料想是便于查看之人遍视内壁。詹琪见得这杜牧堤内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设计,不免已是叹为观止。然于何处起始,却是犹豫不决。 大堤之内自是无火无光,仅只洞口之处可借月色略得所见,詹琪亦是不敢引燃火折,亦是不欲引来敌踪,无奈之下,只得沿台阶攀爬而下,直行至最下一层地面之上,此处亦是糯米汁液覆盖,是以地面甚是干燥。詹琪手扶内壁,一步步向内中行去。 詹琪只道此间未必有冷月轩之众,只缘此处乃是大堤之内,并无暗间之属,如若有人居于此间,此刻已是可见敌踪。正自思索,突觉手掌之上被异物刺痛,不由抽回手凑近眼前,一只貌似枯草之物扎在食指之上,詹琪并未在意,继续前行,手指又被接二连三扎痛几番。詹琪不免心中起义,料想其间不该有何意外才好。 詹琪沿内壁前行,手指又是一阵刺痛,心内此刻已是确系此事必非偶然,是以身形后纵,谁料越出仅只二尺不足,落地之时,竟有一物闪烁精光,直袭面门。詹其大惊,身形即刻纵起,才落实地,又是一物自脑后袭来,詹琪只得再次提纵,躲过暗袭,谁料此番足下一空,未落实地,身形直向下落去。 第六十四章 随波逐激流 詹琪身形直向洞窟之内坠去。这杜牧堤高余十丈,大堤两侧水位又有三丈余落差,詹琪甫自大堤底层向下陷落,此刻已是落入雎水之底。挖掘此等陷阱之人确是独出心裁,仅只将大堤底部撅穿,亦是考量到于水底保留一方空间,待詹琪陷落之后,必是挣扎不已,如此方是有毁堤溃坝之虞。 詹琪身形陷落之时,冰火内罡已是催动而出,本欲藉飘柳身法重返堤底。然事起仓猝,詹琪功力即便通神,亦需足踏实地方可运功,且此间距堤底仅只丈余,料想即便落入其中,重回堤底亦是不费吹灰之力。 詹琪落入杜牧堤下,周遭仅是污泥环绕,仅只以巨竹支撑泥壁,以防水流侵入。落入此中,詹琪竟已足下浸湿,虽是如此,以詹琪此等身手纵跃而出仅只片刻之间。詹琪提运冰火内罡,即欲重返堤底。谁料,竟是功力散去,不可运功。 此一惊大出詹琪意料,随即俯下身形查看洞底污泥。他只道这洞中污泥只怕已是浸了散功之毒,然反复查探之下竟是一无所获。如此一来,詹琪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将怀中西泠阁解毒圣品玄碧丹,匆忙之间竟是连服三粒,甫又暗自调息真力。运功之际,突觉指尖划伤之处竟是隐隐作痛,片刻之后竟已麻木不觉疼痛。 詹琪本欲以玄碧丹破解散功之毒,谁料竟是噬脐莫及,所幸他悟性极高,刹那间已是明了此中机窍。那杜牧堤内壁之上本是以散功之毒涂抹之芒刺立于其间,彼时未及发作,只缘并无外力引发,以此推断,此毒虽为极毒之物,然不遇水污并不发作。此刻詹琪足下浸湿,那毒方才发作,再加之玄碧丹虽是解毒圣品。必是施此毒之人深通药理,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一遇玄碧丹,毒性不仅不得克制,反是更烈于从前。 詹琪参透其中缘由,于此中毒谋甚为佩服,自自己入得内洞,即已落入对方算中,及至此后诸般埋伏,俱是欲将自己困死雎水河底淤泥之中。眼下情形自是危殆。然鲁莽行事于事无补。詹琪强自收慑心神。此刻亦是不必担忧被冷月轩帮众窥得行踪,是以取出火折,燃起明火。 只见河底污泥于巨竹支撑之下亦是不耐河水重压,只怕时刻具有水流涌入之虞。那巨竹更是仅只插入污泥之中,貌似并不牢靠,且竹身似已桐油走过几水,触摸于上竟是滑不留手。詹琪端详片刻,抽出腰间工布神剑,本欲于竹身削出凹槽,自己此刻即便失去功力,这丈余高下手炮脚蹬亦可勉力重返堤底。 工布神剑却是神物,剑锋刻削竹身甚为轻松。顷刻之间已是将丈余巨竹削出不下十余处凹槽,见此情状,詹琪自是喜出望外。如此可知,这詹琪却是不负笑书生之名号,即便此刻命悬一线。亦是苦中作乐,满怀希望。 詹琪将工布神剑还鞘,随即又检视一番受伤之手指,此刻那三根手指俱已粗壮如蜡烛,指尖点点黑血竟已结痂。见此情景,詹琪只得稳住心神,只待出得杜牧堤内壁,方自与百知子计议一番,再设法寻得邹云风,以避难珠解此散功之毒。 詹琪手脚并用,瞬间已是爬上巨竹三四尺高,只缘其内力丧失,右手亦是不便用力,虽只三四尺距离,已是通体汗湿,如此一来,那散功之毒愈发强势,无奈之下,詹琪只得略为停歇。片刻之后,正欲继续攀爬,耳边突地想起清脆之断裂之声,音声实是轻微至极,然于詹琪耳中却不啻石破天惊。 那巨竹本是坚韧之物,然于桐油刷溜之后乃是去其柔韧,添其刚烈,再加之工布神剑于竹身之上刻削之凹槽,詹琪附身巨竹之上,竟至竹身向内倾斜,那清脆之断裂之声更是竹身断折之讯。一竹断折原本无妨,谁料周遭几株巨竹亦是根根相连,其间以麻布贯穿,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巨竹接二连三倒伏,詹琪亦是随竹身跌落水底水污之中。失去巨竹支撑之河底污泥,怎堪雎水重压之力,刹那之间竟已自淤泥缝隙之间管涌而入,先是丝丝涓流,复又水流如注,直至将水底淤泥冲击成片片泥浆,浊浪滔天直砸向詹琪停身之处。 散功之毒未解,又遭雎水冲击,詹琪身形只得随着水流冲向杜牧堤内壁。詹琪此刻已是念及自己此番只怕九死一生,再无活命之希望,目下唯一可行之法即是闭住呼吸,于水流中载沉载浮,惟愿百知子能于此刻现身,搭救自己。 雎水冲破河底污泥,浊浪自杜牧堤堤底孔洞向内壁冲刷,顷刻之间已将堤内注满河水,詹琪亦是随波逐流,身形于雎水之中直冲向内壁堤顶。堤内七八层巨竹挡板亦是被詹琪身体只撞得七零八落。 堤内灌入雎水,堤外东西两侧河水又有三数丈落差。古语有云水滴石穿,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遑论这杜牧堤竟已洞穿堤底,甫又水涌其中。大堤先自被河水激荡直至左摇右晃,大堤外壁粗壮树木亦是被水流带动,渐至缝隙撕裂,糯米浆汁亦是被水流冲刷殆尽。约莫一刻时光,轰然巨响中杜牧堤分崩离析。 此刻詹琪于内壁之间被水流东摇西荡,再加之其功力丧失,身体之孱弱亦是不足以与水流对抗。这自然之威力竟将他激荡直至昏迷不醒。大堤轰然倒塌之时,詹琪早已不省人事,是以身体仅只随着浪涛浮沉不定,直向雎水下游飘去。 堤外树木之上,百知子亦是于杜牧堤摇晃不定之时,即已知晓其间必有意外,是以自树冠之上跃下身形,即欲进入堤内,谁料此刻雎水虽未及堤顶,却已是将那入洞台阶冲荡至东倒西歪。百知子于詹琪之安危极为顾念,只缘他早已将此子视作自己乘龙快婿,是以不顾自身安危,一纵跃入水涛之中。 这雎水混合了泥浆土沙,更加之糯米稠汁,即便百知子功力深湛,入得水内即刻睁开双目,亦是无从寻得詹琪踪迹。大堤倒溃之时,水浪瞬息之间压力剧增,饶是百知子内力精深,亦是被水流冲来之一根巨木直撞于胸腹之间,即刻失去知觉。 人之本能即是趋利避害,于这水流亦是一般。如若清醒之时落入水中,必是极力挣扎,以致终是溺水而亡,然于这昏迷之人,身体之官能自是可将呼吸机能暂时闭合,不致最终丧命水中。是故,这溺水之人多为清醒入水,挣扎身亡,这幸存之人,却多是昏昏沉沉落入水中,顺其自然,活命时机亦是有增无减。 詹琪和百知子即是已被击昏,方才为水流裹挟,百知子在堤内未及深入,已是大堤溃倒,是以水流激荡,只将其冲向岸边,附于雎水河滩乱石之上。那詹琪于堤内已是兜兜转转几番,几乎是为水流自大堤顶部直喷而出,甫又昏迷之中直跌回水中,是以身形随水冲向下游。 叔侄二人本欲探寻冷月轩于杜牧堤中有何勾当,谁料竟是如此际遇。这雎水连同海滨,水道曲折竟有四五十里,其间滩涂漩涡暗潮涌动。且那冷月轩于此间亦是费尽心力,只待此番必至百知子和詹琪死命。 这杜牧堤内所设机窍者确是冷月轩帮众,且杜牧堤之埋伏仅只一重,詹琪和百知子如落入河水,顺流而下,亦是在冷月轩算中,是以于杜牧堤东方约莫五里之遥,早已设下拦河大网,以致叔侄二人即便未被大堤困服,亦是难以逃出生天。 片刻之后,詹琪昏昏沉沉已是飘荡至拦河大网之前,早有冷月轩中人驻守此处,夜色之中只见一物飘飘荡荡,众人俱是严阵以待,纷纷手擎插勾,以插勾前端铁钩抓伸向河水之中。待詹琪身形撞向拦河大网,三五条插勾亦是搭住其身形,瞬间将其挑向岸边。 冷月轩为首之人阴阴一阵冷笑。此人年约七旬,身材矮胖,正是那逃出药王谷之药王胞弟钱三分。此人自一片谎言暂且骗过百知子和万一点之后,便即流落江湖,以他偷习药王秘术之一技之长竟是投入冷月轩。此人确是有仇必报,听闻冷月轩设下毒计,意欲于雎水杜牧堤之处擒杀百知子和詹琪,自己即刻毛遂自荐,带领二十余名帮众来此设伏。这堤底洞穴、内壁毒针俱是此人所为。且于药王谷中,他已得知詹琪身携玄碧丹,是以于配制散功剧毒之时已是加入了与之相抗之百灵草和决明子。 中草药可谓博大精深,单用药草可活人性命,如混杂用药,且药性相克,轻则无功,重则丧命。决明子本是清心明目之良药,然与那玄碧丹中大麻子性相克制,大麻子有祛风痛解热毒之效,即便自身微毒,亦是疗毒圣品必需之药剂。这钱三分虽未得药王秘要,然于这普通药理亦是知之甚详。是故,钱三分断定,这玄碧丹必有此物,是以将决明子加入散功剧毒之中,致使玄碧丹虽是可解百毒,然于自身难保之时,亦是无可用功。此即可谓毒甚。 詹琪被冷月轩帮众搭至岸边,抛于地面之上。自于堤内不省人事之时,詹琪呼吸闭塞,此刻亦是周身寒凉,貌似业已死去多时。钱三分恨恨言道,“这厮却也命好,此刻死去确是省了活罪难熬。”言毕,竟是又一掌拍中背心灵台大穴,那詹琪竟是被地面反震之力弹起半尺上下,甫又跌落尘埃。 冷月轩帮众将詹琪僵直身躯搭起,尽行至雎水岸边密林之内,随意跑落地面,这笑书生竟落得抛尸荒野,可悲亦复可叹。 第六十五章 婉拒痴女心 詹琪于浊浪滔天中载沉载浮,直至于冷月轩设下拦河大网之前被其帮众以插勾搭至岸边,甫又为药王钱半两之胞弟钱三分抓获。此刻,詹琪已是昏迷许久,那钱三分更是于他背心灵台之上猛击一掌,方才于脉门之上探查一番,待确定詹琪确已身躯僵直,遂即命冷月轩帮众将詹琪抛至雎水之畔密林之内。 好在詹琪随身之工布神剑虽是别于腰间,然水流冲荡之际,长衫凌乱竟是将那工布神剑卷藏于衣衫之下,是以未被钱三分等冷月轩帮众发觉,已可算是不幸之中万幸,如若不然,此等神物落入冷月轩中岂不贻害无穷。 钱三分料理詹琪之后,即刻吩咐众人沿河而上,搜寻百知子于玉申行踪。只缘杜牧堤溃塌,此刻又值河水泛滥之势,是以雎水两岸早已是一片泽国,谁料这冷月轩一时毒谋,竟是毁了良田千顷。 钱三分自逃离药王谷之后,投入冷月轩中,甚是得帮主赏识,置办无数绝毒药剂,只待冷月轩对江湖人士动手之时广为施用。钱三分心内亦是志得意满,料想这冷月轩头等大敌詹琪竟是被自己除去,此后岂不可在帮中只手遮天。念至此处,不由哈哈狂笑。其旁一俊秀小厮亦是平素甚得钱三分信任,此刻已是开言问道,“护法如此高兴,所为何来。” “老夫除去詹琪,岂不是大功一件,且又报却当年逃离药王谷之羞愤,是以心内兴奋的紧。”言语之中小人之态毕露,言讲至得意之处,竟是手舞足蹈,自怀中取出一青紫玉瓶,“多亏这散功之毒,方才要了詹琪性命。”那小厮竟是同样欢天喜地。竟至将钱三分掌中玉瓶碰落地面,瞬息之间,竟至泛出一片水花。 钱三分怒极。伸出左掌直拍向那小厮脸颊,一掌击实。竟至五条掌印遂即浮出。所幸这小厮素得钱三分喜爱,如是使出内力,一掌便可击毙此人。那小厮却亦是识趣的紧,双膝跪地,口中连道小人该死。钱三分见事已至此,只得不作言语,貌似余怒未消。 一旁冷月轩帮众却是惊骇异常。众人俱是知晓这钱三分用毒之能,是以纷纷跃至旁侧,只怕自己被那散功之毒沾染。钱三分见此情景,只得甫又取出另一只月白瓷瓶。自中倾出芝麻大小药粒若干枚,即刻命这小厮将其分与众人,以示有备无患。小厮应命,足下竟是跌跌撞撞,边将药丸分发众人。边向林中急急行去。 钱三分大是不解,随即跟随而行,及至进的林内,方见这小厮已是寻了一块干爽地面,盘膝运功。貌似努力驱散体内散功之毒。只缘钱三分素来信任此人,且又余怒未消,是以并未为此引其关注。试想,即中散功之毒,岂可自行运功驱解。钱三分见状自是吩咐道,“你且运功,待驱散余毒,于后追赶便了。”那小厮默不作声,钱三分自行离去。 直待钱三分率领冷月轩帮众渐行渐远,那小厮悄然睁开双目,复又将周遭仔细探查一番,方是向来路行去。此刻詹琪竟已悠悠醒转。人死不可复生,此乃万世不破之至理,詹琪岂会死中得活。只缘他落水之时已是昏迷之中,身体机能自是将呼吸封闭,是以并未溺毙水中,然那钱三分全力一掌,却是令詹琪几近废命。好在詹琪体内冰火内罡虽为药力所致,然并未消弭于无形,是以中掌之时亦有抵挡之功,以至性命暂且无虞。虽是如此,亦是奄奄一息。 那小厮原路返回,片刻之间以至詹琪被抛尸之所,眼见詹琪僵卧于地,竟是双目之中泪珠滚滚,迅即来至詹琪身前,缓缓蹲下身形,本欲凭吊一番,然却见詹琪手指貌似微微一动,心下竟是欣喜若狂。急忙将詹琪身形翻转过来,只见他满面泥水,发髻散乱,早已不复昔日风采。詹琪只觉有人将自己翻转过来,虽是极欲运功以待,然散功之毒克制内息,只得听天由命,任人摆布。 詹琪只觉两粒丸药塞入口中,一只手掌印上胸前玉堂穴,内力丝丝涌入身体之内。有外力相助,又有独门解药,一时三刻,詹琪竟已解了这散功之毒,然身体之虚弱亦是不得片刻之间回复如初。睁开双目,只见一张俏脸梨花带雨一般,正自嘤嘤啜吸。 詹琪不由大吃一惊,此人乃是被擒擎天府中之杨云霓。只缘詹琪一怒之下离了擎天府,及至与百知子重逢淮水渡头,后又得东穷帮讯息驰援武当山,一路之上并未得知杨云霓已被万一点纵去,是以此刻不免心下大惊。 杨云霓自是理会詹琪心中惊异,是以将以往略为讲述,只是与话尾解说道,“当初散花仙子万一点只言对我下了禁功之毒,我确实心中怒恼,只得寻了冷月轩分舵,隐身其中。后又巧遇钱三分,他却识得我却未中毒,后又详加探查,方知万女侠所施之物仅只固本培元之药丸,不仅无害,反而有功。” 詹琪此刻已是将过往之事理清头绪,正待开言,只听杨云霓接言道,“一路之上我只扮做小厮模样,冷月轩中俱是不知我乃女儿之身,那钱三分亦是见我心机灵巧,将我收在身畔,随时差遣。只缘万女侠不计前嫌,我才下定心思,暗伏于冷月轩中,不时可将讯息传递出去。且你,我,你是……” 杨云霓言至最后,竟是支支吾吾,词不达意。詹琪自是知晓她之心意,然自己早已心属于妙儿,又怎可于此间朝三暮四。是以言道,“杨姑娘救命之恩,小生铭感五内,杨姑娘对小生心意我亦知晓,然妙儿与我一见钟情,惟愿不离不弃,还望杨姑娘见谅。” 杨云霓自是知晓詹琪对于妙儿用情至深,亦是知晓自己一番痴情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听闻此言,不由幽幽一叹,双目之中神情甚是凄凉。只听詹琪继续言道,“虽是常言大丈夫本该三妻四妾。然我詹氏门中却是世代传承,只许夫妻终身厮守,不可三妻四妾。” 杨云霓听至此处。不由大吃一惊,须知彼时三妻四妾甚是平常。即便普通百姓人家亦是如此,何论武林十大家之詹氏家族。詹琪见得杨云霓面现惊异,只道她将自己言语当作搪塞之言,遂即将家风由来言将一番。 西汉武帝自四岁之时即时许下与姨母女儿阿娇之婚事,后有金屋藏娇之说。虽是如此,皇帝岂止三妻四妾,其中王夫人最得宠幸。生下齐怀王刘闳不久之后,即是撒手人寰,武帝自是悲痛欲绝,竟与朝堂之上公然宣称。如有臣工可令自己重见王夫人,不仅封官加爵,亦可获得无比赏赐。 大臣之中一人名唤李少翁,惯常亦是识得些许伎俩,亦是习得炼丹之术。先前更是唆使武帝建造仙人承露盘,以取露水炼制丹砂。此刻见武帝伤痛不已,又有重赏,是以出班跪倒,只道自己可使王夫人重现眼前。武帝听言自是十分欣喜。拨付真金白银,一艘船只听候李少翁差遣。 李少翁有一名弟子,名唤徐福,此人依照李少翁吩咐,前去海中采集碧海石,此石分量极轻,以此刻绘人像,外服彩衣,点燃香烛,雕像亦是栩栩如生。且那徐福自此始竟是得到武帝赏识,后竟于一片荒岛之上创立罪恶渊薮。 李少翁雕刻王夫人塑像,精心装点一番精致以假乱真,武帝自此常来观瞻,仅只远观,却不得近视。只缘此物毕竟乃是石雕泥塑,即便逼真至极,亦非活人重现。李少翁确是由此深受武帝器重,凡此朝中大小事态俱是能得予闻。 谁料,李少翁家中两房妻室甚不相得,俱欲除去对方而后快。二房夫人平氏心机多诈,李少翁本是知晓,是以两位夫人争吵之时,李少翁多是以责备平氏为要。只缘积怨已久,那平氏夫人竟是想出一条鱼死网破之际。 一日阴雨,平氏自李少翁书斋之中取出一副绢书,其上写的却是天假王命,此言本是他自得武帝赏识之后自得之语,其中之天却是武帝。平氏亦是精通文墨,得此绢书即刻心有所悟,遂即命家丁将家中更牛牵来一头,将绢书藏于饲草之内,更牛即是囫囵吞下,那牛本是反刍之物,并不细细咀嚼饲草。平氏见牛已吃下绢书,即命家人将此牛卖于肉贩。 肉贩买牛自是脔割取肉,然割于腹部,却是取出一条折皱绢书,其上竟有字迹,牛贩并不识字,见此情景却是惊异不定,只得将此书拿与一书生观看,那书生文明前因后果,自是确认奇货可居,遂即献于县令,复又层层上报直至武帝。 须知彼时谶纬之说甚是确信,那书生只道以此福瑞上达天子,自己岂不是官运亨通。孰料,武帝见此绢书,心下竟是怒不可遏。只缘那李少翁时常陪伴君王,其字迹武帝自知,见此文字乃是李少翁所书,又见天假王命大书于上,只道这李少翁有不臣之心。即刻传命诛杀李少翁,及至家族祖坟亦是不得幸免。李少翁临刑之时,心内亦是知晓无力回天,是以只求恳武帝念在往日情面,允许自己略写片言以自辩。 此间故事却是由此流传,那李氏一门仅只后庭之争,即是毁家灭门,仅只一名未及弥月之襁褓小子得脱活命,有朝中一位与李少翁关系莫逆之官员抚养成人,只待长成之后,此官员方是将那心酸过往讲于此子,亦是将那辛苦得来之李少翁临终之言交付此人。只缘这官员姓詹,且李氏一族俱已罹祸,是以仍以詹为姓氏,此人亦是詹琪家族之始祖。 詹琪将家规来历讲述一番,杨云霓虽是尽知其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苦笑一声,言道,“我于此间逗留已久,此番离去,不知何时再见,冷月轩中消息如可得闻,我即设法传去。”詹琪本欲探问当初假传自己死讯之事,杨云霓竟是貌似心领神会,接言道,“当初之事,我不可言,你只需日后留心自知,期间我已算是还了恩情。” 最后几句话,詹琪实是知之不详,然又无法细问,只得闭口不言。杨云霓深深望向詹琪,突一甩头,迅疾离去。詹琪自是由怀中取出灵泉乳,略饮两滴,复又运功调息,一时三刻之间已是功力尽复。信念百知子行踪,只得奋身而起,溯河而上。 行约半里之遥,雎水之畔密林之内,竟有兵刃相撞砰砰之声,詹琪即刻纵身入林。 第六十六章 同参东穷帮 自杨云霓离去之后,詹琪心内亦是满腹惆怅,以杨云霓之资质放眼江湖之中,寻一如意爱侣自是易如反掌,然此女痴恋自己,竟至背叛冷月轩,自己虽是对于妙儿非卿不娶,终究是对杨云霓心存愧疚,想至此处,不由暗下决心,定要为杨云霓觅一如意郎君,如与云风哥哥情投意合,确亦是一桩美事。 詹琪边思边行,行至距杜牧堤仅只半里之遥,突听林内竟有兵刃交击之声,不由停住脚步,凝目向内注视。只见十余名冷月轩帮众围住百知子一顿狂攻,百知子却是貌似力有不逮,仅是以水火丝绦勉力支撑,那兵刃交击之声却是发自冷月轩帮众互有攻守之间,此刻冷月轩领头之人正是钱三分。 詹琪见状飞身入林,口中吐气开声大喝道,“钱三分,我本敬你乃是药王前辈胞弟,不忍骤加杀戮,此刻迅速带领冷月轩帮众离去,此番本公子可饶你破功之惩,否则确实性命堪虞。”钱三分与冷月轩一众俱是充耳不闻,詹琪甚是惦念百知子安危,是以运足十二成冰火内罡,高喝一声住手。 钱三分与冷月轩帮众俱是一愣,不由手中停住兵刃,百知子方是暂得片刻歇息。詹琪行至帮众半月形包围之间,将百知子挡在身后。那钱三分方才仅只以消灭百知子为要,并未顾及詹琪出现,此刻见自己击毙之人活生生立在眼前,亦是大惊失色。 须知这钱三分亦是年老成精之人,片刻之间已是恢复冷静,并不理会詹琪死而复生,仅只嘿嘿一阵冷笑,“笑书生果真不同凡响,受老夫重击非但不死。反而功力尽复,难不成此中另有缘由。”言毕竟是望向业已返回帮中之杨云霓。 詹琪见此,亦是不待钱三分再做细思。高声言道,“尔等自废武功。本公子饶你等不死,如若不然,各位如可于本公子剑下走过一招,本人即刻自尽。”众人听言俱是大感错愕。钱三分亦可算得一流高手,其余帮众亦是功力不弱,此言一出,百知子心惊胆战暂且不论。即便詹琪亦是略感后悔,无奈之下,只得抽出工布神剑。 冷月轩帮众听自己只需抵挡这少年人一剑,不仅得脱活命。而且可见此人自尽,为冷月轩除一祸患,俱是互相对视,遂即一时挥刀出剑砍向詹琪。詹琪亦是顿感危机,此番拼斗并非胜者为王。乃是一招之赌约,是以将玄剑三式之破天式全力使出。 漫天剑影,剑气飘飞,冷月轩帮众仅只看到周遭俱是詹琪身影,未觉剑气及体已是身首异处。詹琪一则有赌约所限。担心自己自尽百知子亦是受到牵连,二则两日来积郁之怨怒之气与此刻发泄出来,是以一招破天式两式过后,方才发觉方圆两丈之内株株树木均被拦腰斩断,那冷月轩帮众除钱三分和杨云霓之外竟是无一全尸。 钱三分惊骇莫名,左手握住自己被砍下的一条右腿,竟是忘记点穴止血,杨云霓亦是肋下殷虹一片。詹琪只怕钱三分看出破绽,是以亦是将杨云霓击成重伤。钱三分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匆忙之间以自身金创药糊住创口,遂即依靠于一株残树之上,目注詹琪手中工布神剑,甚是错愕。 詹琪此刻见得满目疮痍,竟是后悔莫及。然首次领略这玄剑三式破天式之威力,心内亦是颇感自信。在此种矛盾心情之下,詹琪可算仁人君子,终究是愧疚感占得上风,不由行至钱三分面前,开言道,“你既已废去一腿,今后不可再做恶事,本公子念你年纪高迈,不为己甚,你这就离了冷月轩另谋安身之处,如日后在为非作歹,谅你必知其中恶果。” 钱三分已是见识詹琪剑法之高妙,此刻只得言出几句场面话,为自己找一台阶,“詹琪,你还是趁此刻杀了老夫,否则日后我定报今日之仇。”“钱三分,我饶你不死,只缘你与药王实为手足,那散花仙子万女侠亦是本人岳母,是以今日我必不杀你,如日后你再为恶,自是报应临体。”言毕竟是不再理会钱三分。 詹琪转向已是倒卧地面之杨云霓,装腔作势道,“你亦是这冷月轩帮众之中幸运者,讨巧躲得这残肢碎体之厄,本公子已是上体天心,你自可离去,如欲将此间之事禀明你那轩主,本公子亦不阻拦。”杨云霓于詹琪击伤自己自是知晓其中用意,是以言道,“我自会将此间事态禀明轩主,日后斩杀你这魔王之时,本人亦会额手称庆。”言毕已是跌跌撞撞自行离开。 打发了冷月轩一众,詹琪方是行至百知子近前,那百知子此刻已是功力回复七成有余,自行运功调理内息。詹琪从旁护法,只待约莫一个时辰,百知子方是得竟全功,缓缓站起身形,目注詹琪,片刻之后,方自开言道,“琪儿剑术通神,为叔甚是安慰。然这人命关天你必知晓,你切将那吕览之中条目复述一番。”詹琪听言,只得言道。 吕览者吕氏春秋也,乃是秦朝列侯吕不韦集合门客所作。其中言讲春者万物生发,夏者阳气上腾,秋者百生凋落,冬者藏风闭结,是以诛杀人犯只在秋季,且于冬至之日,将年内所杀人犯姓氏罪名写于黄表之上,皇帝于是日焚香祷告上天,此亦是一条人命关乎上天之来历。 言至此处,詹琪已是明了百知子命自己复述吕览之意。这詹琪本是心地纯良不嗜杀生之人,的百知子如此教诲,更是无地自容,不由显出一番追悔莫及之态。百知子见状,心下已知詹琪知错,是以言道,“琪儿即已知错,为叔甚是安慰,切记,今后不可如此鲁莽,你以笑书生之名创立西泠派,戗灭冷月轩,必当以仁为先,否则与那冷月轩有何异同。” “琪儿受教。”詹琪恭应一声。两人即刻出离丛林,折返店房之中。经过这一夜奔波,叔侄二人俱是心身疲惫。命店伙端来酒饭饱餐一番。然于那东穷帮传此警讯有何用意,何至自己二人竟被邀击于杜牧堤俱是不明所以。 詹琪率先言道。“叔父且恕小侄不恭之罪,我心下一串疑问实是不吐不快。”百知子随即答道,“你我叔侄何必如此见外,且你与妙儿亦是未婚夫妻,虽是期间曲折丛生,我已是将你当作门婿看待,是以有话直言便是。” 詹琪听的百知子首次亲口应承自己乃是门婿。自是兴奋之极,是以言道,“小侄极欲知晓叔父与东穷帮帮主公长鹏之过往。”百知子微微一笑,接道。“我已知晓你必言及此事,且几次三番错传讯息实则有假戏真做之嫌,然此间缘由目下亦是不知,我只将那一段过往告知与你。” 三十年前,东穷帮帮主乃是布袋乾坤卜莲笙。收得一徒即是今日之百知子于玉申。只缘于玉申虽是生长于富贵之家,然年少之时却是生性豪放,浪迹江湖,家人百般阻止不得,终是与他断了诸般联系。于玉申独自一人浪迹天涯。虽是逍遥自在,然身无一技之长,只落得沿街乞讨。直行至直沽寨,腹中饥饿,只得沿街叫嚷,求人施舍,谁料竟被当地一群貌似乞丐之人一阵围殴之后,竟连身边一块祖传之试金石一并夺取。 这试金石乃是于家祖传之物,虽非价值连城,却是于玉申祖父亲自赠与之物,是以于玉申即便不得食物果腹,亦是不曾当买。这试金石乃是测试黄金成色之物,黄金于试金石之上摩擦,以所见颜色即可断定这金之成色,世有七蓝八黄九紫十红之说,足赤纯金于试金石之上颜色并非黄色,乃是红色,如此方知是否足赤。 此物被一群乞儿夺取,于玉申甚微愤怒,竟至尾随此群人众,直抵东穷帮总舵,事亦凑巧,那卜莲笙外出亦是与此刻返回,见得于玉申与大门之外呼喝叫嚷,略问缘由,即将其带入府中,责令众人归还试金石。于玉申虽是衣衫凌乱,然丰神俊逸已是不凡,卜莲笙甚有爱惜之意,一番言谈,又见于玉申问事功底牢固,既有收入门墙之意,于玉申自是毫不推脱。 此后二年有余,于玉申艺成闯荡江湖,获得百知子名号,于江湖之中更是结实公长鹏、万一点和公长夫人,谁料两名江湖女侠俱是同时爱慕于玉申,与那公长鹏仅只朋友之友,这于玉申亦是用情极专,仅与药王弟子散花仙子万一点成就良缘。公长鹏与夫人彼时却是伤心人另有怀抱,此刻又值布袋乾坤卜莲笙辞世,于玉申只得返回直沽寨,公长鹏亦是随后前往,四人聚首虽是略微尴尬,然料理卜莲笙后事乃是当务之急。 十数日之后,事态料定,于玉申心内已知四人情感周折,是以寻一时机见得公长鹏,只将卜莲笙留传之东穷秘要赠与公长鹏,更是于卜莲笙祭奠之时将公长鹏收为师弟,并命其接掌东穷一帮。此间公长鹏数次推脱,无奈百知子于玉申真诚以待,最终只得习学东穷武功,接掌了帮主之位。其后又与夫人结成连理,万事皆妙,仅只公长夫人貌似许久不能忘情于于玉申。 百知子将自己与公长鹏和公长夫人之纠葛讲述一番,詹琪自是不免忆起自己极欲将杨云霓绍介于云风哥哥之念想,不免莞儿一笑,如此看来,自己翁婿二人确是有缘的紧,即便男女私情亦是如此契合。 詹琪遂即回转念头,开言相询,“叔父与公长帮主确实渊源极深,以小侄观之,杨云霓等信使误传讯息,以至我叔侄二人几近生死一线,料想公长帮主至少有御下不严之过。然此中巧合丛生,小侄实是不敢再做推想。” 百知子闻言,轻轻颔首,“我心内亦有如此疑惑,然相交多年,我亦不敢相信此乃公长鹏有意为之,果真如此,他又有何用意。”詹琪凝视百知子,面上一红,接言道,“如是为那公长夫人。”詹琪停住不言,忆起当时于直沽寨中,公长夫人言及百知子之神情。 百知子右手一搔乱发,佯怒责备道,“琪儿岂可拿为叔打趣。”虽是如此言语,百知子亦是心内疑惑,是以言道,“为叔即刻往直沽寨一行,琪儿独自前往武当派,虽是此间事态诡谲,如武当被难讯息为实,我等岂不追悔莫及。我叔侄只待西泠派开派之时重会擎天府。”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叔侄二人登程暂露,竟是各有一番缘法。 第六十七章 兄弟渡劫波 百知子与詹琪一番长谈,对东穷帮帮主公长鹏亦是疑心重重,虽然如此,毕竟与他相交多年,惟愿几番讯息误传俱是各方信使投靠冷月轩所致。百知子此刻心内最盼知悉无非公长鹏所作所为,是以与詹琪分手之后,取道东北方,直奔直沽寨。 十余日之后,百知子已是进入直沽寨地界,天色已晚,百知子并不直入东穷帮总舵,仅只于东穷帮总舵左近寻了一座酒楼饮酒用餐,只待天交定更,方可趁夜色探查公长鹏行踪。 定更之后,百知子将周身收拾的紧趁利落,换上一袭夜行衣衫,直奔东穷帮总舵行去。绕至总舵后墙缘飘身而入。只缘当年百知子学艺之时于此间地形甚为熟悉,是以越墙而入亦是便捷。进得后园,眼前即是一片池塘,树木葱茏,一座八角凉亭坐落其中,几点灯火自前院传来。 百知子自是知晓这东穷帮总舵院落五进,前两层院落乃是总舵帮众起居值更之所,第三进院落乃是传习武艺之处,第四进院落乃是总舵香堂所在,最后一进院落方是公长鹏与夫人内宅。此刻,詹琪直奔内宅,料想天色已晚,公长鹏应是已返回内宅。 百知子自屋脊之上几纵几越,直奔公长鹏所居北房正堂行来,行至近前,见得北房之内竟是灯火通明,西屋之内亦是传出人声。百知子方是轻飘飘落入院中,蹲伏于北房西侧暗间窗棂之下,凝神静听。 西屋之内并非公长鹏与夫人对谈,却是两名女子之声,其中一人音声熟悉已极,乃是自己妻子散花仙子万一点。百知子不由大吃一惊,自淮水渡头一别。万一点已是携愤离去,谁料想竟是来至此间。 百知子转念一想,方知万一点来此却是为与公长夫人理清昔年恩怨。只听房内传出交谈之声。“昔日你我于江湖之上可谓声名大噪。且俱是心系于玉申,然他与我结成连理。你与公长鹏亦是天作之合,何苦多年念念不忘,与你与我有何益处。” 开言之人正是万一点,只听公长夫人答道,“昔年你与于玉申缔结连理,我亦是任命,虽是不得忘情于他。终是嫁与公长鹏,多年以来,亦算相安无事,你又何必仅只我一言相询即是翻起陈年旧账。”答话之人正是公长夫人。 百知子听闻。心内甚是不忍,只缘自己之故,却致令两名江湖侠女为情痴缠,即便二十余年时过境迁,亦是心结不解。然于自己。此事确是无可化解,只怕即便公长鹏与冷月轩有何瓜葛,亦是由此而起。此中缘故百知子行前已是料及,是以将詹琪遣去武当山,亦是缘由在此。 只听房内万一点继而言道。“当年你我四人情投意合,且亦是豆蔻年华,儿女之情在所难免,然以情生恨,致使公长鹏与冷月轩勾结,此间你却最不可脱。”百知子听言,心下亦是知晓自己窥探之前,两人已是将公长鹏之诡异行径谈得透彻,此刻不由悔意更深。 公长夫人言道,“我本立意与公长鹏长相厮守,奈何他心内时常犹疑我与于玉申藕断丝连,即便我曾以死明志,他亦是从未信服。且如今你我俱是已过知天命之年,我亦何必厚颜常自开脱,是以致使公长鹏与冷月轩暗渡陈仓,事已至此,我亦无法可施。” 百知子心内无限感慨,年少之时一段情怨,竟至多年之后江湖霍乱推波助澜。如今俱是华发几许,却要情怨牵缠,自己虽是俯仰无愧于天地,终究是始作俑者。想至此处,不由低叹一声。窗内灯火瞬即熄灭,两条人影推门而出。 须知这万一点与公长夫人俱是女中豪杰,其内功造诣亦是可入一流高手,百知子初起之时尚是以内功收束呼吸,是以未被发觉,只待心生感慨,却又低叹出声,房中之人怎会不曾发觉。百知子见两人跃入院中,自己亦是立起身形,脸面之上略显尴尬。 万一点与公长夫人见得百知子来至此间,俱是吃惊非浅,万一点更是满面寒霜,“来会老友,我于此间甚是不便,告辞。”言毕竟是转身离去。百知子匆忙之间竟是足尖点地,右手拉住万一点衣袖,口中好言相劝,“你且息怒,我来此间确是为公长鹏而来,仅只窥听你二人背后之言有碍观瞻,你且息怒,此间事关江湖安危,且熄了余怒。” 万一点亦是江湖女侠,与公长夫人长谈许久,自是知晓自己夫君与她并无私情,然见面之初,却是仍需耍些威风,方可寻的退路。眼见百知子对自己言语之间流露之亲昵,心内早已将淮水渡头怀恨之事放置一旁,是以凝住脚步,口中却是默不作声。 百知子双手抱拳,向公长夫人深深一揖,口中言道,“公长夫人与拙荆之言,我本不该窥听,然于今日江湖大有挂碍,是以还请恕罪。夫人于公长兄所为已是知晓,我自詹琪传言之中已是略窥端倪,你只言他何必如此,可见,对公长兄之所谓并不认可。” 公长夫人接言道,“当年我等四人亦属惺惺相惜,但见公长鹏如今与冷月轩勾结,我心内亦是煎熬,这背信弃义之事与我却是大有关联,惟愿你念在昔日交情,力劝公长鹏。”百知子不由忆起公长鹏所为。假传万一点与于妙儿死讯,致使自己有家难归,后又于擎天府击毙驱兽真人,致使当时无法追踪冷月轩踪迹,复又假传詹琪死讯,致使女儿于妙儿出家为尼,日前又是诱骗自己和詹琪误中钱三分杜牧堤埋伏,险些丧命其间。公长鹏确系斑斑劣迹,然终究事出有因,自己亦是难脱罪责。 想至此处,不由开言道,“公长兄虽是几番设计,本欲至詹琪于死地,所做作为确是人神共愤,然我于其间亦是难辞其咎,如今只需公长鹏重返正途。我等即将旧日之事不再提起。”言毕双目望向公长夫人。 万一点亦是从旁开导,“我于淮水渡头初闻你对于玉申亦是牵挂,是以亦是怒恼。方才来至此间与你理论,然此时此刻。我亦有不对之处,些许陈年旧事何必挂怀,且你我四人俱是总角之交,我等此刻更是同心劝解公长鹏,方不负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公长夫人亦是久有说服公长鹏与冷月轩断绝来往之心,是以略作沉思。即刻应允。三人同行至北房东屋,公长夫人率先推门而入,右足踏入门槛瞬间,竟是惊呼出声。百知子和万一点随后疾步行入,不由俱是呆立当场。 东屋之内,公长鹏僵卧于卧榻之上,脸面之上口血殷殷,已是不省人事。三人跃至榻前。百知子伸出右手于公长鹏脉腕之上轻轻一搭,只觉脉息甚为微弱,遂即运起傲啸内功双手食指在公长鹏周身大穴探查一番,只觉头顶百会、胸前灵台两处穴位内力瘀滞,功力行径此处几不可过。 万一点从旁亦是自怀中取出药王亲自炼制之大活络丹。倾出三粒塞入公长鹏口中,复又以左手拍中五处穴,丹药方自顺喉而下,公长夫人此刻却是双目泛红,凝视公长鹏不言不动。百知子亦是掌指齐施,为公长鹏推宫过血。约莫一盏茶时光,只听公长鹏口中似有呻吟之声。 见此情景,三人围至公长鹏身侧,百知子却是警醒的紧,以传音入密告知万一点于周遭动静仔细谛听,自己则是起身行至院中,飞身越上屋顶,施开身法迅即于东穷帮总舵之内逡巡一过,直待确定周遭并无敌踪,方是转身回房。以百知子思量,这公长鹏必是为冷月轩所伤。 进得房内,公长鹏已是半坐于床榻之上,口角血迹已是擦拭一静,见百知子返回屋中,竟是微微闭合双目,口角抽搐,半晌无言。“公长兄究系何人所伤,可是冷月轩帮众。”百知子率先开言相询。 公长鹏并未作答,眼角之处竟是滑落几滴眼泪。公长夫人亦是从旁以泪洗面,泪珠断线珍珠一般簌簌滑下。片刻之后,公长鹏终是睁开双目,挣扎起身,竟是跪趴在床榻之上,不再起身,见此情景,百知子与万一点竟是大出意外,错愕之后,迅即伸出双手,将公长鹏搀扶起身。只听公长鹏言道。 “于兄,只怪小弟嫉念当年她二人即便效仿娥皇女英之故事,亦是不曾对我假以辞色,虽是你与万一点已是成婚,夫人于我始终不理不睬。我二人成婚之后,她却始终一副愁眉不展,受尽委屈之状,时至今日竟是无有子嗣。每念及此,我俱是五内如焚。当年观玺会之后,我亦忝列武林十大家,约莫三月有余,那冷月轩护法诸葛丹竟是寻至此处,劝说我与他合作,我仅为报当日之辱,是以当即决心与之合作。”言至此处,公长鹏竟是呜咽出声。 直至此刻,这公长鹏与冷月轩勾结,部署各地信使对詹琪和百知子履加陷害之情方是浮出水面,众人仅只默不作声,责骂或同情亦是无法言语。公长鹏止住泪水,接言道,“我之作为实属十恶不赦,虽是未曾伤得武林同道性命,然毕竟为虎作伥,每至午夜,我亦不能安枕,内心之煎熬实是不可为外人道。” 百知子和万一点俱是听出公长鹏懊悔之心,是以并未苛责,仅只站立一旁,并未作声。“万一点来至此间,我本欲将其困于此处,然听闻与夫人对谈,方知于兄和万一点于我素有情义,谁料越是如此,我愈是愧疚不已,是以出得这自闭经脉,僵卧待死之心。” 百知子已是知晓公长鹏所受之伤并非外敌入侵,实是出于悔过,一死以赎前罪,心下已是有谅解之意,不由开口言道,“公长兄,你本非为非作歹之人,只缘一时为情所困,方是如此行事。而今你我等俱是半百之年,当年之事权且作罢。如今武林冷月轩四处开门立户,实为并天下武林为一之念。如公长兄倒戈一击,料想众人俱是额手称庆。” 公长鹏自鬼门关行的一遭之后,又将多年积怨一吐为快,且百知子等从旁劝解,此刻已是拨云见日,只言道,“即是如此,我且从打锣鼓另开张,于兄做了这东穷帮帮主,我即游荡江湖,与那冷月轩无休无止。” “公长兄此言差矣,你还需做这帮主,切不可为冷月轩知晓,其间讯息往来自是与我方有莫大好处。只是不知如是有年,这冷月轩之中详情,公长兄所知几何。”百知子听闻公长鹏有让位自己之意,即刻打断他言语。 “于兄有所不知,我于冷月轩终归算不得心腹,是以仅只听命行事,目下所致料想于兄已知,仅只诸葛丹貌似于帮中地位甚是尊崇。”百知子听得此言,心内不禁忆起詹琪之言,“这轩主岂有刺字之理。”此语同公长鹏所言互为参详,足见再遇诸葛丹势必擒之,拷问一番。 四人心结已解,不免畅谈一番,亦是约定百知子与万一点返回擎天府,以待西泠派开宗大典,公长鹏亦是暂且蛰伏此间,暗中窥探冷月轩动静。 四人畅谈之间,詹琪于武当派内却是步履维艰。 第六十八章 智降潜行客 詹琪自与百知子分别之后,只身前往武当山。两人此行即是得了东穷帮信使讯息,只言冷月轩与大举进攻武当山。然历经杜牧堤之变,詹琪与百知子已是断定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乃是东穷帮勾结冷月轩设下陷阱,欲制詹琪和百知子于死地。 詹琪此刻并未知晓百知子、公长鹏等四人已是言归旧好,戮力同心消灭冷月轩祸患,欲上武当山一则拜会密斋阁首座松鹤真人,二则探查一番,武当如遇警讯,以免日后心存遗憾。 詹琪抵达武当山下正是清晨巳时,山上隐隐传来诵念之声,夹杂兵刃交击之声。詹琪心下自是知晓,此乃武当弟子习武诵经时刻,有此音声自是平常,是以并未在意,直向山顶拾级而上。约莫行了一箭之地,前方山道之上耸立一方巨石,上书解剑岩。 詹琪见解剑岩三字已是知其来历。这道家本是炎黄一脉正宗嫡传,其间历代名家层出不穷,老子李耳自是当中之佼佼者,然老子穷其一生参悟妙谛,著写德道经,以无为为根本,畅想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西汉初年,高祖刘邦、惠帝刘盈及至吕后亦是以与民休息为务。是以小民得意休养生息。 只缘老子以无为为根本,只重修神,与那武学造诣嗤之以鼻,彼时之德道经因此并未生发出武学之道。直至张道陵于今日之武当山创建五斗米教,此教本宗道教,然彼时天下扰攘,仅只道德名世者未可久存。是以张道陵方是自德道经中推演先天之法,创立招式,传之后世。 继张道陵之后,此处世袭繁衍。道教武学于此发扬光大,直至唐朝中期,黄巢不堪当地官府幕役之法。兼之安史之乱后,唐朝衰微。黄巢以一介布衣,竟至兵马十万,纵横天下,虽是为郭子仪鲸吞蚕食,实力日渐衰败,最终仅得三五千人困守武当山。 郭子仪带领兵马进山围剿,此人乃是大唐名将。与唐朝皇帝亦是沾亲带故,是以深知皇帝李氏一族自高祖李渊建国之时,即已奉老子李耳为祖先,此刻虽是进山讨贼。已是不可轻忽礼数,是故遂命手下将领驻守山腰,自己指领精兵护卫十余人进山。 只因郭子仪既知皇帝以道教皇帝自居,又知此处乃是道教圣地,是以上山之前将随身佩剑解下。交与军卒保管,自己则是赤手空拳上山去见黄巢。此刻黄巢正于大殿之内愁肠百结,料想自己自起兵以来,南征北战,东挡西杀。眼看即可推翻唐朝,却凭空被这郭子仪阻挠。且此人却是深谙兵法,仅只半年之间,自己已是无立锥之地,只得暂栖此处。想至此处,不由口打唉声。 忽听殿外一名探马高声回禀,有一员大将只带领十余人上得山来。黄巢即刻顶盔挂甲,罩袍束带,大有两军交战之威势。及见郭子仪既未带病,又未带剑,心下不由大惊,只道此乃郭子仪又施诡计。二人见面,郭子仪即将解剑上山之意言将一番,言毕竟是凝视黄巢。 黄巢听闻,心内实是佩服不已,自己虽是草莽,亦是佩服此等真男儿,是故即刻抛却掌中兵刃,与郭子仪徒手对战,二人走过六十余回合未见胜负,须知此番乃是此二人首次当面交手,不由俱是于对方暗有赞许。然毕竟是对敌双方,黄巢终是技高一筹,虽是击败郭子仪,并未即刻诛杀,仅只将其逐出武当山。 此一战之后,郭子仪并不气馁,与武当山四周密布兵卒,以困守之势终是逼迫黄巢自尽,起义军卒亦是作鸟兽散,此一役平灭此乱,班师回朝,皇帝龙心大悦,与郭子仪及众将军俱有封赏,即便郭子仪上武当解剑之处,皇帝亦是御笔亲书解剑岩。 詹琪与解剑岩前甚是为难,自己工布神剑剑不离身,如若于此间落入旁人之手,即便以武当于武林之中泰山北斗之尊,亦未可料弟子良莠不齐。正自为难之际,一名道童年约二十余岁,相貌清秀,行至詹琪近前,口中宣声无量寿福,詹琪亦是以礼相还。 两人略为谈讲,詹琪道明来意,道童却是甚为疑惑,只道,“本派历来与世无争,何来外敌入侵之说,你求见之松鹤师叔祖确在观中,只待公子解了随身佩剑,即可随我上山。”詹琪听此言确已印证自己与百知子猜测不假,只得将工布神剑交于道童。道童方才左手持剑,右手速客,直行了三十余步,道童将工布交于一名年长道士,方是指明上山之路。 一路之上复又经过三处关口,方是抵达武当派玉真观门首。只见门额耸立,上悬匾额紫气东来,一具旗杆,其上一面八卦旗迎风飘舞。门额之下一条甬道,俱是青石铺就,料想每日俱有道童洒扫,是以一尘不染。涌到尽头乃是一座巍峨大殿,足有十余丈高下,殿门之上又是一方匾额,上书天地无极。 大殿左右又有两条甬道,通往后进院落,詹琪向值日道童问明道路,直向西侧一条甬道行去。此间确是屋宇重重,气象森严,直至一所院落之前,门畔立一方巨石上书密斋阁,詹琪方知松鹤真人居所已在眼前。门前值日道士甚是有理,掌中拂尘搭在左臂之上,单掌打稽首,詹琪抱腕当胸以礼相还。 松鹤真人此刻正在密斋阁内盘膝打坐,见一年轻文生轻叩房门,料想即是几道关口俱是放行此人,必是有为而来。是以双掌轻抬,以隔空取物之法,将门扉打开,詹琪此刻身具功力亦可轻易做到,是以并未吃惊。 詹琪自报家门,只缘前番少林达摩首座永坚禅师已是先行来至此间,将武圣府中所作计议告知松鹤真人,此刻再见詹琪相貌英伟,满面带笑,心中暗赞果不负笑书生之名号。两人即于屋内蒲团之上对坐而谈。詹琪率先将杜牧堤等遭遇简单带过。松鹤真人亦是将派内未现敌踪讲述一番。 时已近午,一名道士将一席素宴端进房内。松鹤真人不由望向此名道士,口中问道。“柏石,何劳你来做这琐碎之事,那日常奉侍之无垢道童今在何处。”松鹤真人口中之柏石道人答道。“师叔有贵客临门你,师侄自是应当亲奉茶饭。” 詹琪更是立起身形。抱拳一礼,以示谢忱。谁料抬头之际,却是见这柏石道人散发披肩,只缘自己一路行来所见道士,俱是发髻高卷,以竹簪盘于头顶。这詹琪出山一年有余,实是见识增长甚多。是以心下疑念丛生。只待柏石离去,詹琪方是向松鹤真人言道,“道长可知这柏石道兄何时入观,平素为人如何。” 松鹤真人听闻。不免面现不悦神色,只是耐着永坚禅师颜面,勉强答道,“这柏石道人乃是武当掌门松风真人弟子,而今算来亦是入门十年有余。”詹琪自是听的松鹤真人不悦之情。只得再次谦逊开声,“弟子有一不情之请,我与柏石道兄一见投缘,可否邀道兄来此用餐。” 松鹤真人心内不悦之情更甚,只缘这待客之道自有定数。岂有主随客便之理。然永坚禅师对此子甚是推崇,是以只得命随侍道童将柏石唤来,一道用餐。甫即落座,詹琪甚是殷勤,只将一碗热粥端向柏石面前,柏石却是诚惶诚恐,两人推让之间,一碗热粥竟是扣向柏石道袍之上,柏石只得起身告辞,之言回房换件道袍再来。 松鹤真人此刻已是满面怒容,但见詹琪却仍是满面微笑,待柏石行出院落,方自以传音入密言道,“道长且随我至柏石之处一窥动静,以弟子料想此中必有蹊跷。”言毕竟是伸手抓住松鹤真人道袍,即便他满面狐疑。 两人悄声行至柏石卧处,松鹤真人本欲推门而入,却被詹琪拦住,示意不可鲁莽。二人透过窗棂向内观瞧。柏石正自更换衣衫,詹琪以手示意松鹤真人望向柏石脖颈,一看之下,松鹤真人大惊失色,柏石脖颈之上竟有一个力字。此事已是不言自明,此人乃是冷月轩派驻武当之卧底无疑。 松鹤真人怒不可遏,右掌怒起,直将房门击的东倒西歪,柏石此刻方才转过身行,及见松鹤真人和詹琪立于门外,双目之中惊慌神色稍纵即逝,遂即满脸带笑言道,“师叔和公子稍后,弟子即刻返回,何劳亲自来此促驾。” 松鹤真人见柏石装腔作势,不由袍袖抖动,詹琪却是深知不可逼此人太甚,此前几番冷月轩卧底败露行藏俱是叫破口中毒药,亦是不愿泄露其间秘奥。此刻宽言道,“柏石道兄,我等未有歹意,且寻一坐处叙谈一番可否。”柏石道人满口应承,只道寻一蒲团即可,转身极欲出门,詹琪自是寸步不离,孰料,一道精光竟是射向松鹤真人面门。 那松鹤真人怒极,只待毙了此人,是以未加防备,詹琪只得使出化刻成辰,飘柳身法追摄精光,须臾之间已是将一枚铜针衔于指尖,如此一来,那柏石道人已是消失无踪。松鹤真人直气得全身发抖,胡须亦是簌簌而抖。詹琪边安慰边与房间之内逡巡一番,只于东侧夹壁之内寻得手抄之文书若干卷。 詹琪唯恐此乃武当派不传之秘,是以将卷书呈于松鹤真人。松鹤真人草草翻阅,即刻识得此乃武当内力剑法之总成,急急之间,已是料定此人前来武当仅只打探抄袭武当武功秘要。遂即传命出去,命派中弟子各处盘查,但遇柏石踪迹,即刻擒拿。 松鹤真人毕竟道行高深,片刻之后已是恢复原状,不由稽首一礼向詹琪道谢。詹琪即刻将心中所料和盘托出。自见柏石道人,詹琪只觉此人坡头散发,双目之中眼珠转动,是故以热粥相试,及至柏石推脱不食,詹琪方是将此人潜行于此另有所为料定十之七八,是以将计就计将热粥扣向柏石道袍,只待更换衣衫之时,势必须将散发收起,片刻之间即可识得冷月轩独有之标志。 松鹤真人直至此刻,方知永坚禅师言讲此子确是心思缜密,可当大任之言不虚,正待开言,突听詹琪大呼一声不好,瞬即向山腰奔去。 第六十九章 重聚擎天府 詹琪惊呼一声,运足冰火内罡,足下飘柳身法亦是提运十二成,身形如一缕青烟直奔山下飞奔而去。松鹤真人在旁惊骇莫名,一则看这詹琪轻身功夫确是已入登峰造极之境,在江湖之中绝对算得顶尖高手,自己如是全力施展轻功,即便胜之亦是仅只毫厘之差。一则亦是不知詹琪因何骤起离去,即便一句声言亦是未留。 松鹤真人满腹狐疑,瞬即施展武当独门轻身功法梯云纵,足不沾尘直向詹琪行踪追摄而去。二人一前一后,如兔起鹘落之势,片刻之间已至解剑岩之前。松鹤真人行至此处,心内方自知晓那詹琪必是遵守本派规矩,上山之时将自身兵刃交于此处道人保管。以詹琪眼下急急如脱兔之情形,那随身兵刃必是极为珍重之物。 松鹤真人随詹琪行至那道童将工布神剑交于中年道士之处,看守此处道士身居,乃是一间貌似寻常府邸门房之房屋,此刻房门虚掩,詹琪心内怦怦急跳,转身望向松鹤真人,那松鹤真人亦是眉头紧蹙。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房内。 房内情景直令詹琪和松鹤真人怒恨交加。入门之际,一股浓烈血腥之气迎面扑来,两人心内俱是暗道不妙,轻步潜踪蹑足而行。这知更房间分作内外两层,外间乃是寻常巡守之时于此处略作休整,内间却是存放上山拜会之武林豪客兵刃存放之所,且亦可作为晚间轮值之人休息之所。 外间房屋却是无甚异样,两人甫又向内间行去。立于穿堂门之处,已是可见屋内惨状。只见迎接詹琪上山之小道童已是背后中剑,趴伏与地面之上,后窗之处亦是有一具道士打扮之遗骸半里半外横担在窗台之上。 松鹤真人见状怒向胆边生,先自俯身探查小道童,此刻这道童气息断绝,血流成河,业已毙命。这小童年纪与詹琪相仿,忆起初上山之时。道童笑容可掬,彬彬有礼,詹琪亦是心痛不已。两人复又行至窗畔,轻轻将另一道士自窗台之上取下,此人却是并无伤痕。 詹琪正欲传闯而出,追拿那逃遁之冷月轩帮众,松鹤真人从旁拦住道,“公子暂留一刻,且先查看你那随身兵刃是否丢失。”詹琪本已料定工布神剑必是被那冷月轩帮众窃取,谁料松鹤真人一言又令詹琪重燃希望。是以积极言道。“道长此言何解。” “解剑岩自唐代宗亲笔书写之后。始终刻留此间,及今不知几许武林豪客上山之前将兵刃存留此间,如若如此轻易即被盗取,那武当派还有何颜面立于武林江湖之中。”松鹤真人解说道。言毕竟是行向内间入门之处。 入门之处墙壁以白浆粉刷一净,由外观之绝无丝毫痕迹,松鹤真人沿墙壁直行至北墙边界,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于距地面五尺之处连点十余指,复又于墙面之上一处一丝凸起拇指一按,内间地面正中竟是一方青石缓缓下压,约莫三分有余之后,复又向地面之下一凹槽之内滑去。一方暗格现于眼下。此暗格长于六尺,宽有五尺,深约尺余。其间以细条石分割而成八块,每块暗格形状俱是不同,料想足可容纳各式兵刃。 詹琪迅即向暗格之内望去。只见工布神剑安然其中,直至此刻,方是放下心来,伸手取出工布神剑挂于腰间。松鹤真人亦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詹琪兵刃未失,否则这武当派却是无颜立于江湖之中。“武当派却是武林之中执牛耳者,即便这存放兵刃之处亦是巧夺天工。” 松鹤真人听言,不免面色赧红,口中言道,“少侠取笑了,此番容留一冷月轩细作十余年而未觉,如非詹少侠慧眼得见,此子如是得出武当武学秘要,祸害江湖,我等只需一死以谢天下。” 詹琪心内自知松鹤真人此言并非夸大其词,于言语之中又不好甲乙解劝,是以只得微微一笑,只听松鹤真人接言道,“此处貌似仅只武当派一门户所在,然则派中历代掌门俱是深以为要,惟愿既不负祖宗惯例,又可取信江湖朋友,是以知晓此间兵刃秘藏所在者,仅只掌门师兄松风与我,此间把手之人乃是师兄二弟子,即是此刻眼前之人。即便那道童虽是迎客于此,竟是不知兵刃藏匿之所。” 詹琪至此方知,这武当派果真信义为先,即是严守先祖惯例,只得寻这折中之法,亦是可谓用心良苦,想罢,猜想那冷月轩帮众必是离此已远,追之不及。好在自己仅只上山探寻一未确讯息,竟至消灭一冷月轩细作,亦算意外收获。 松鹤真人此刻亦是行至中年道士身畔,此人虽是殒命,然面容安详,衣衫亦是未见破损,两人由头至脚翻来覆去俱是不见伤痕,只得褪下衣衫,遍寻周身,谁料,此一番探查亦是毫无伤痕踪迹。詹琪不由错愕,如是内力击毙,当有掌足之痕,如为兵刃所伤,必是创口可见。 松鹤真人经此大变,貌似已是身心俱疲,遂即立起身形,行至外间,以楠木锤敲击云板,三长三短,此音声乃是武当派遇大敌之时所传警讯,片刻之后,一众武当弟子来至此间。松鹤真人将詹琪及冷月轩帮众化身柏石道人刺探与此之事,简略言说一番,随即命自己三弟子将此事传语掌门松风道人。 此刻詹琪于内室亦是心有不甘,料想这道人必是誓死不愿讲出兵刃隐藏所在,又见柏石诛杀道童之后,有逃离之念,方自追赶,亦是由此遇难,相知此间,不由灵光一现,忆起当年曾读西溪丛语,其间确曾记载一事,貌似尽可参详。 此事亦为初唐之时,兖州地界一县城名唤安平,此县地域狭窄,是以一县官长只称作县长。须知管制之中,大县为令,小县为长,可见此处地域逼仄。安平县虽是取名甚好,然竟是常有地动之虞。一日,游方道人行至此间,寻一店房赁屋而居。事亦凑巧。未待用饭,外间复又行来一名道人,店房狭小,已是无房可居,无奈之下,店伙只可将后来道人领至此间,先前道人亦是热络,料想亦是同道之人,同居一晚何妨。 谁料,那后来道人却是有一习惯。每至一地。必是先占一卦。以卜吉凶,按卦象看,此间今晚必有地动,是以后来道人偏执一念。竟是命店伙于墙山之下搭一草席。店伙几番劝说俱是无功,只得从命。 是夜果真地动,清晨伙计只待地动平息,方敢前来查看,谁料两名道人俱是死于非命。墙外道人乃是被倒塌墙山砸死,此人虽是算出地动,竟是未算出墙山向外倒塌,是以丧命。然屋内道士本可无虞,仅只地动一刻亦是心神无主。只道迅即逃出屋外,竟欲传窗而出。 当地仵作验看尸身,前者好验,确系为山墙砸压而亡,后者却是周身无伤。好在那仵作想来经验老到,验看几番之后,竟是打开道士发髻,头顶心之处竟有一根铁条传入脑中,只缘有发髻遮蔽,如非打开发髻,绝难探明。 詹琪想至此处,不由打开这中年道士发髻,遂即可见一枚铜针仅余半分,深深扎在百会穴之上。见此景状,詹琪已是心内知晓,必是此道人见柏石传窗而出,自己亦是随后追赶,身形跃起,本欲横身出窗之际,柏石借此人身形与地面持平,无力反击之时,发出冷月轩独门暗器,直击中此人头顶百会穴。 松鹤真人吩咐派众弟子各安其分,自己方自反身进入房内,只见詹琪已是打开中年道人发髻,是故亦是凑近身前,俯下身去,亦是看明一枚铜针定于穴道之上。詹琪已是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将铜针牵出,拭净其上红白之物,向松鹤真人开言道,“此枚铜针乃是冷月轩特有暗器,敢情道长首肯,本人将其携去,以便日后与冷月轩对质。” “少侠所需,尽管取去。”松鹤真人应道。詹琪本欲劝慰几句,然又无从开口,只得默不作声,片刻之后,松鹤真人开言道,“我武当派今日遭此奇耻大辱,又连丧两名弟子,于那平灭冷月轩之志更坚,日前永坚禅师已是抵达此间,今日贫道即代掌门师兄应承,我派亦是以公子马首是瞻,重阳西泠开派之时,贫道必至。” 詹琪听闻心内甚喜,武当派能加入平灭冷月轩之义举,于几方势力确是助益无限,是以即刻言道,“道长言重了,我等以江湖大义为重,得武当派助力实是事半功倍。”松鹤真人亦是不再谦逊,詹琪拱手一礼,“重阳之期,詹琪于擎天府恭候道长法驾。”松鹤真人仅只打稽首,口宣无量寿福。詹琪转身下山,取道擎天府。 此时距九九重阳尚有月余,是故詹琪并不急于返回,沿途之上行行走走,默查动静。谁料一路之上竟是连现自已人群。忆起当初湘西一带即是此样人群,分批前往雅山,复又以杨云霓假传讯息,一路之上几番邀击于自己,直至雅山之顶,诸葛丹将自己抛落悬崖。 以目下情形观之,莫非这紫衣人群确是与冷月轩有莫大联系。詹琪心内疑心即生,随即尾随于后,一路之上,几批紫衫人群俱是向洛阳殷墟行去,竟是与自己同路而行,直至距离洛阳二三百里之遥,一处镇甸名唤四季村,谁料詹琪尾随至此,一夜之间竟是再也不见紫衫人群踪迹,即便詹琪于其周边探查几番,亦是毫无蛛丝马迹。无奈之下,只得自行返回擎天府。 此处乃是詹琪自小生长之处,然于十岁之后却是常年在外,几番返家亦是略作停留,乍见门楣之上擎天府字样,不由念及严父慈母,复又思及后园未婚妻子于妙儿竟是身许青灯,不由莫名一阵凄凉。 家丁见詹琪回府,急忙上前行礼,口中言道,“少爷回来了,府中此刻热闹得紧。”听得此言,詹琪抑郁之心略有缓和,面上不改笑容,口中答道,“王叔莫要多礼,即是英雄聚集此间,待我前去相见便了。”言毕向院内行去。 百知子等人已是返回府中,即便西凌阁月王、三位护法,邹云风,公长鹏等人俱在府中,詹琪见得众人甚是欢喜,忙忙见礼,仅只公长鹏却是躲在人群之后,只待众人各回房间,待明日清晨聚会商议开派之事,百知子方是陪公长鹏行至詹琪面前,百知子将直沽寨一行简要言讲,其间自是多有隐恶扬善之道,詹琪亦是心内知晓,只道即已同舟共济,自是既往不咎。 公长鹏面向詹琪深深一揖,口中言道,“笑书生不愧肚量如海,本座有一事关令尊之讯息,此刻告知与你。” 第七十章 一天二地仇 詹琪听闻公长鹏将以往经过讲述一番,心内对杨云霓更是不忍,只缘她之行径俱是依照公长鹏指示行事,难怪于雎水河畔密林之中,杨云霓言语吞吐,言不由衷,却是有护主之意,由此得见,那杨云霓确是信义之人。 百知子见詹琪面目表情变幻不定,有自责,有愧疚,亦有赞许,不由问道,“琪儿一副若有所思之态,所为何来。”詹琪方是将心内所想和盘托出,及至末尾,竟是将有意撮合杨云霓与邹云风之事亦是言明。此言一出,百知子老怀甚慰,一则詹琪于自己女儿确是情深意重,即便沉鱼落雁之杨云霓亦是不可动其心,二则那邹云风乃是西凌阁月王之子,初见之时观其人品样貌亦是得配杨云霓,是以言道,“琪儿既有此心,为叔亦是乐见其成。” 公长鹏从旁戏谑道,“于兄尚以为叔自称,何不更作为夫更是便当。”詹琪闻言不由面上一红,心内确是十分高兴,接言道,“小侄亦是作如是想,只是速将妙儿说动,我,我,我”几个我之后竟是言语不清。百知子和公长鹏俱是哈哈大笑,心下自是知晓詹琪之意。 一阵笑声过后,百知子面目一凝,低声言道,今日公长帮主即已是我方人士,一件事关你家之事就需向你言明,其间有一段血泪故事,你且收慑心神,用心听了。公长鹏遂即一振嗓音,讲述出一段往事。 詹琪之父于只手独擎天詹璇当年观玺会技压群雄,成就武林十大家,正是如此亦成冷月轩一统江湖需消灭之江湖人物。冷月轩选择消灭江湖人士亦是循序渐进,先是蛮荒,只缘他当众击毙冷月轩主,自是首当其冲,丧命于冷月轩之手。其后是飞天神女黄飞琼,只缘此人历来独来独往,虽是艺业惊人。然无亲无故无门无派,于武林十大家之中本属易与之辈,是以继蛮荒之后,亦是殒命。 此后冷月轩收服驱兽真人,诱骗东穷帮主公长鹏与己方勾结,本欲将空竹剑客莫之声置于死地,然此老行踪飘忽,至今不知下落何方,遑论十年之前。且此时,冷月轩竟是听闻只手独擎天巧获一册上古德道经。一则去障。一则夺宝。是以冷月轩将只手独擎天作为消灭对象。然詹璇武功高绝,于洛阳殷墟一带亦是赫赫声名,如欲将此事做的不露痕迹确实不易。 其间主事者自是冷月轩护法诸葛丹,他先后派出三批人马。于殷墟擎天府左近暗布眼线,那桃花居中掌柜和店伙即是此刻够得此店,以此为耳目。且擎天府左近大小买卖十余家俱是被冷月轩收购,以此为据点收集讯息。 冷月轩于消灭擎天府之事却是用心良苦,只待据此蹲守三月有余,那诸葛丹方是率领一众帮众,居于擎天府西侧之商铺,此行竟是有百余人,其中冷月轩神字一辈高手竟有十余名。须知这神子辈高手于江湖之中俱是可入一流高手,其余帮众亦是不出二流高手。 最为可叹却是如此人众出入洛阳殷墟,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如此可见这冷月轩御下有方,心思缜密。又是一月有余。冷月轩帮众于只手独擎天詹璇行踪已是了如指掌。这詹璇每日除课徒之外,仅只阅书品茗,偶尔调教詹琪文事。冷月轩本欲选一詹璇外出时机,将府中一众一网打尽,后即埋伏于府中,只待詹璇回府群起而攻之,一击奏功。 事亦凑巧,詹璇一日于书斋之内翻阅新得之德道经,其中一篇有云,“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篇经文似与自己所习内功可以护卫印证,是以手拿卷书,行至园中,不免演练一番。 此刻詹璇并不知晓这德道经乃是存留三本,其间妙要亦是需将三本集齐,方可奏功,仅只以此书内容深奥,且颇有武功内涵,是故几番翻阅,今日略有所得,即刻行至后园演练。彼篇经文所言者,大意无非言讲以弱胜强,以柔克刚只道。 詹璇武功本是得自天演派前辈高人留书所示,他即是依法实行,自行演练,是以天演派功法秘籍残缺之处亦是不可领悟,于今再观德道经,竟是顺手将其中含义以自己招式使出。詹璇右手以手背轻触一株槐树,此树虽非粗壮,亦是一掌难以合围,手背触及槐树一刻,突增内力,如以日前公里而论,将其击折自是不在话下,然于今掌力触及树干,竟至树木着力之处脆生生断折,上半身树木竟是凭空横冲出三尺有余,方自连带树冠掉落地面。 詹璇一见,自是心内甚喜,此刻已是掌灯时分,是以将书揣在怀中,行至内院。冷月轩帮众于此间蹲守四月有余,诸般细致俱是可见,此刻远远于擎天府后园之外茶楼之上见得詹璇一掌击断槐树,且槐树凭空冲去,帮众自是将此情此景报于诸葛丹。 习武之人难逃秘籍之诱惑,此情在所难免,诸葛丹当下立意今晚袭击擎天府。冷月轩帮众听令自是各自收拾,且以既定之策,酒楼之中冷月轩帮众以馈送酒菜为名,将暗含蒙汗药之酒食送入府内,家丁饮服之后自是呼呼大睡,冷月轩帮众方才得施辣手。 此刻只手独擎天詹璇亦是于后宅饮酒用饭,直至呼喊门外小厮无人应声,詹璇方是出门探看。只缘这擎天府内,詹璇虽是待下人非常友善,那家丁亦是循规蹈矩不曾逾越,目下唤之不应之事从未发生,是以詹璇心内起疑,不由出门探看。 一查之下,竟是阖府家丁东倒西歪,詹璇即刻已知此事非小,是以将詹琪送至后园树屋,亦是将那极为珍重之德道经一并送至树屋。此间事了,方式返回前院,此刻已是火光冲天,虽是如此,却未听闻人声嘈杂。 詹璇以轻身功法四处逡巡一过,方式返回内宅,外间家丁俱已昏迷之后为火焚化,仅只门房之处两人先被铜针击毙,后竟火焚。内宅之中,詹夫人业已毙命,詹璇自是心急如焚,此刻门外已是站定诸葛丹及冷月轩帮众。 只缘詹璇亦是饮用酒楼送来之酒饭,此刻竟至功力运转不畅,如非内力浑厚,只怕已是不省人事。詹璇强打精神,喝问诸葛丹,“诸葛丹,当日观玺会之时,你既逃脱,何必再为冷月轩当牛做马。” 只听诸葛丹冷冷一笑,开言道,“想你只手独擎天詹璇何等威名,竟是如此冥顽不灵,竟至此刻之厄,我冷月轩护法诸葛丹好言相劝,与我冷月轩合作,自是好处无穷。”詹璇听闻怒不可遏,又念及阖府家丁弟子竟是顷刻丧命,即便自己夫人亦是无力回天,是故,怒啸一声,直扑向诸葛丹。 怎奈詹璇此刻为*药所限,功力无法使出,那诸葛丹与此中事态亦是知之甚详,是以见詹璇扑向自己不躲不闪,直待詹璇身形逼近,方是大大咧咧左掌一挥,詹璇竟是飞出丈余,直撞向墙壁之上,竟至倒地不起。诸葛丹只见詹璇劝降无望,是以跟步进身,一掌拍中詹璇背后重光穴,詹璇一声惨呼,竟是魂游地府。 诸葛丹遂即派遣众帮众于擎天府中施放烟火,直至火焰冲天,方才俯身搜寻詹璇周身,然那德道经却是鸿飞渺渺。无奈之下,诸葛丹只得命众人各归本位,近日之内仍做旧日打扮,待过的一月半月,方是将现有买卖或卖货送,出兑一清。 次日清晨,官府前来查勘,这冷月轩帮众更是众说纷纭,你一言我一语,只道这擎天府一把天火烧了干净。官府之中自是落得清闲,仅以天火焚家作结,此事亦是不了了之。 詹琪听至此处,双目之中已是一片血红,先是抽泣,后是泪尽以血继之,只听至天火焚家,竟是惨呼一声跌落尘埃。百知子和公长鹏迅即将詹琪扶起,百知子更是不惜损伤内力,以自身傲啸内罡为詹琪推宫过血,约莫三刻时光,詹琪方是悠悠醒转,口中仍是哀哀之声。 百知子虽是知晓詹琪伤痛已极,然念及天下武林和自己女儿,不得已高声喝道,“琪儿,你以此态,何谈报得父母深仇,更何谈天下武林苍生俱是系与你一身。”百知子本欲以此言警醒詹琪,谁料詹琪言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于今小侄连父母之仇竟未报的,这天下大任不谈也罢。” 百知子正欲百般劝解,公长鹏却是一掌挥来,直拍向詹琪面颊,“以你直言,我这狼心狗肺之人岂不是不该苟且偷生于天地之间。”詹琪闻言,非只不怪公长鹏鲁莽,反是深深一揖,口中言道,“爱之深责之切,小侄知错。我势必诛杀诸葛丹,报却父母之仇,灭门之祸。” 百知子和公长鹏见詹琪恢复常态,心下俱是十分安慰,不住微微颔首,房间之外一女子音声传来,“你等夤夜并不安寝,所为何来。”百知子听闻此声乃是万一点,不由惊异望向门外。 “既然你等不觉困倦,何不同我二人做那黄泉之游。” 第七十一章 星动红鸾喜 万一点随声行入房内,身后跟随公长夫人。百知子、公长鹏已是将当年擎天府之变悉数告知詹琪,此刻詹琪亦是由痛转怒,立誓日后必将手刃诸葛丹,以雪父母家仇。三人见万一点和公长夫人行入房内,俱是不知二人何为。 及至听闻黄泉之游,詹琪已是知晓必是于于妙儿有关。只缘自己于淮水渡头已是想明当年寤生与其母武姜会与黄泉,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之故事,是以心下一阵砰然。只听万一点言道,“琪儿与妙儿这婚事拖得已是长久,不若趁着西泠派开派之期仍有时日,先成婚,亦是了却我等一桩心愿。”众人听闻俱是颔首称是。 詹琪面色一红,“只是不知妙儿心内作何想,且这黄泉相会又如何破解。”万一点佯怒高喝道,“詹琪,你是故作不知,亦或另有所图,这黄泉相会,你竟不知如何破解。”言语之中颇有责备之意。 百知子亦是从旁言道,“琪儿,如若过分谦逊反为不美,此刻还需我等将那寤生与武姜相会大隧重提一番。”詹琪心内亦是略有惭愧,自己虽是以此为谦逊,然众人对自己确是十分了解,自己又何必佯装不知,是以言道,“小侄知错,此刻小侄即命家丁挖掘地洞,深及地泉,料想半日之内,即可与妙儿重会。” “如此方是正理,何劳你亲自传命,且随我等来。”万一点展露笑容,挥手示意詹琪随行于后。进的后园,只见园门西侧灯火通明,几名家丁执掌火把于此等候,家丁身后已是黄土成堆。詹琪行至近前,方见得竟是一眼深洞,洞壁之上遍插火把,洞底微微有水光潋滟。 詹琪遂即拾级而下,洞底并非宽阔。约莫一丈方圆,靠近洞底,仅只一桌两椅,那朝思暮想之于妙儿坐于桌前,双目低垂。若有所思。只缘此二人并非生出误会以至劳燕分飞。乃是因那湘西信使误传讯息,方是致令于妙儿有黄泉相见之说,是以此刻心内俱是惟愿破解此誓。得成连理之好。 詹琪缓步行进,年余未见,于妙儿略显消瘦。于妙儿亦是抬起臻首,双目凝视詹琪,有泪盈眶。詹琪行至于妙儿身后,双臂自后环住于妙儿,将头靠在于妙儿肩头,两人虽是未婚夫妻,然于这亲昵之态尚属首次。是以俱是周身微微颤抖,此一刻确是无声胜有声。 许久之后,詹琪在于妙儿对面坐定,两双手在桌面之上牵缠在一起,四目凝视,又是一盏茶时光。詹琪方是开言道,“妙儿久候。”一言既出,于妙儿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这言语貌似召唤你这帮众,是否接言即是西泠派建派大事。”被于妙儿几句戏谑。詹琪亦是莞儿一笑。 二人遂将别后之事一吐为快,分别年余,竟似一生未见之久。不觉之间,洞外天色已现曙光。洞顶之上,只听公长鹏音声传来,“二位坐谈许久,是否可破约誓。我等于外间相侯已久。” 詹琪和于妙儿对视之下,心有灵犀同时起身,拾级而上。两人自相见之时起,两双手亦是未曾分开,此刻已是携手揽腕出得洞来,詹琪于妙儿耳边低声言道,“此乃洞房之会。” 即便于妙儿性情直率,听得此言,亦是娇羞无限,挣脱詹琪手掌,于肩头重击一掌,两人甜蜜之状溢于言表。众人见状亦是乐见有情人终成眷属。公长鹏言道,“当年我即是月老穿针引线,而今这两小度尽曲折,亦是水到渠成,以我之见,不若当下筹备大婚,于重阳之先先谛良缘,众位以为如何。”百知子和万一点俱是同声附和。 此刻议事堂之上已是英雄云集,西凌阁月王、三位护法和邹云风,南天武圣钟宜人,半半叟,祝融村刘项两兄弟,搬山将军梁纯生等,此外三山五岳英雄豪杰竟有六七十位之多。公长鹏来至大厅之内,吐气开声言道,“众位江湖朋友,我等知晓众位俱是为那笑书生开立西泠派之事前来道贺,此间足见各位盛情,让各位确是凑巧,这西泠派开派之先,笑书生詹琪与百知子千金于妙儿今晚将缔结连理,众位俱是观礼贺客,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闻不仅得予西泠派开派盛典,亦是可予笑书生大婚,俱是高声呼喊,刹那之间,大厅之内人声鼎沸,随后公长鹏亦不推辞,分派家丁和江湖众豪杰筹备大婚典礼所需之物。百知子詹琪等人亦是乐见其成,是以分别回房各自歇息,只待晚间大婚之时。 众人拾柴火焰高,仅只半天时光,擎天府里里外外俱是彩绸高悬,红烛高烧,大堂之内依靠山墙已将条案等布置一新,上贡天地财神,一只弓三只剑,两侧各有四把座椅,此处乃是父母高堂起坐之处。一条红毡直铺至大门之外,门关之处横卧一具马鞍,前方一只火盆,一名家丁从旁严阵以待。直至掌灯时分,已是万事俱备。 公长鹏招呼观礼贺客分据大堂之内桌案围坐,詹琪一方月王和三位护法坐于条案东侧,于妙儿一方百知子、万一点、公长鹏和夫人坐于条案西侧,邹云风陪同詹琪,一名年少丫鬟搀扶于妙儿立于门首,两人之间一条大红锻炼牵缠腕际。更有搬山将军梁纯生高声呼喝,“请一对新人行礼。” 搀扶之下,于妙儿抬足迈过马鞍,梁纯生言道,“一对新人一生平安。”火盆之旁家丁点燃火盆,于妙儿一跃而过,梁纯生言道,“一对新人红红火火。”直行至条案之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遂即丫鬟搀扶于妙儿自后堂行去,离去之时,于妙儿不改活波天性,竟是将火红盖头掀开一角,以传音入密向詹琪言道,“今晚你要当心。” 詹琪不明所以,心下确是不由一荡,脸面通红。直待于妙儿身影消失,自己方是转过身行。面向一众豪杰,高声言道,“詹琪小子何德何能,今日与妙儿得成夫妻,日后亦是开立西泠派。本人定不负众位信诚。不坠玄剑声威。”言毕举起掌中杯盏一饮而尽。众豪杰亦是群情振奋,随声附和,遂即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约莫一个时辰。众人尽欢而散,各自回房安歇,詹琪亦是半醉微醺,竟是行至百知子和月王一桌之前,撩衣跪倒,口中言道,“师父,岳父岳母,感谢成全。”言毕以头触地。又是一礼。 百知子和万一点俱是武林之中成名人物,此刻涉及一双儿女,竟是眼圈泛红,双手将詹琪搀起,月王亦是有泪盈眶,不由忆起当年那小童不畏艰辛。终成今日浊世翩翩佳公子。邹云风对这小弟亦是手足情深,是以推拉之间,只将詹琪送至洞房之前,“*苦短日高起,琪弟珍重。”言毕离去。 詹琪推门即欲行进房内。房门洞开,只觉一股大力直袭面门。詹琪大惊,冰火内罡应运而出,此刻工布神剑正自悬于洞房之内,是以詹琪只得以掌代剑,将巡天式迅疾使出,一式未决,手掌食指已是点在对方咽喉之上。直至此时,詹琪方是凝神细观,这突袭之人乃是自己新婚妻子于妙儿。怔忪之间,呆立当地。 于妙儿此刻已将那大红盖头抛在一边,一身吉服过于拖沓,亦是抛在一边,周身上下俱是紧身衣靠,紧趁利落。此刻一见詹琪目瞪口呆,不由哈哈一笑,“郎君即欲娶我这江湖女侠,即需样样胜得我,方可夫唱妇随。”詹琪听言,不由道声调皮,遂即面带笑容,“请妙儿出题。” “方才这武功考校你已胜一场,料想那玄天三式确是威力无穷,想我得习武尊旗武功之后身手亦是更上层楼,这第二场考校问事,你需做的一篇青玉案,以志你我大婚之喜。”詹琪听罢,沉吟片刻,遂即吟道,“卿底心事点红妆,莫若向,复何为,举案齐眉效韦庄。有卿为伴,蹙画峨眉,唯只凤求凰。莫道江湖惟艰险,乱石穿空有工布,武尊旗下有贤妻,肩挑道义,洗去铅华,执手罪霓裳。” 一阕青玉案,于妙儿不由拍手称快,心内所喜,一则得此如意郎君,文事武功俱是当世不世之选,二则钟情于己,即便杨云霓闭月羞花亦是不得动其心。是以将最后一道考校脱口而出,“今日洞房,与郎君出题做对可有处处。” 詹琪随即答道,“以东坡志林记载,当年其妹苏小妹成婚之时,亦是如此考校那,苏小妹以闭门推出窗前月,月明星稀,今夜断然不雨为题,秦少游对投石击破水底天,天高气爽,明朝一定成霜。这连对之意料想贤妻自明其意,还需名言否。”于妙儿听言,面色红透,她自是知晓其间句间有*交欢,明朝成双之意。即便活波率直如于妙儿亦是羞于启齿。两人又是闲谈一番,引了合卺酒,方是一朝得识襄王梦,巫山一觉几曾决。 次日清晨,夫妻二人盥洗已毕,前来拜见百知子等一众前辈高人。方自进的大堂,那公长鹏率先哈哈一阵长笑,复又言道,“难得见这小侄女满面含羞。”于妙儿虽是腮红过耳,然毕竟天性如此,竟是回道,“侄女出生略晚,未得见当年公长夫人娇羞无限。”詹琪听闻从旁示意不可如此,百知子亦是佯怒,“不可放肆。”却是公长鹏却不在意,只道一张伶牙俐齿,言毕竟是满含戏谑望向詹琪。公长夫人自心结解开之后,亦是开朗许多,兀自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言此女性情爽直,正可补詹琪温婉之不足。 一众人等说说谈谈,片刻之间重会西泠派冷月轩之事。百知子言道,“琪儿大婚已成,这妙儿又可成你内助,于那九九重阳仅只十余日时光,我等且将开派之事商议一番。”月王从旁亦是颔首称是。众人坐定,正欲计议,忽听门外家丁慌慌张张前来禀报,“门外有客,请公子亲迎。” 第七十二章 请君来入瓮 家丁禀报门外一僧一道求见詹琪,詹琪与百知子对视之下,心内俱是知晓此二人十有*乃是少林武当两位前辈,是以向大厅之内众人一拱手,快步行向府门。 门外果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和武当密斋阁首座松鹤真人。四人相见,并无繁文缛节,仅只匆匆一礼,随即相携入得府内。大厅之内众人见两位武林泰斗俱是现身此间,不由心内即佩又惊。 詹琪将自己返回擎天府之后诸般事态略作叙述,百知子更是将詹琪昨日大婚之事娓娓道来,亦是将于妙儿引荐于两位大师。出家之人于这成婚之事自是不可太过关注,仅只连声称贺。松鹤真人遂将武当派内隐伏冷月轩暗线十年之久,方被詹琪发觉拆穿之事详细言明。 永坚禅师向来不喜多言,此刻亦是开言道,“老衲派中亦是曾被冷月轩卧底,于今形势,冷月轩由暗转明,料想已是布局妥帖,老衲与道兄此番前来,即是有意不做等闲之观。”百知子听闻甚是高兴,只缘有这少林武当同予西泠派开山大典,声威显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詹琪与百知子眼神互望,心内俱是于两位武林前辈之言深有所感,这大厅之内难免无有冷月轩细作之辈,是以开声言道,“众位朋友此刻自可暂作休整,我等当下即与少林武当两位前辈商定开派之事,待计议已定,所需诸位朋友助益之处却是很多。”百知子一番言语自是本意遣去众人,以免计议之间内情外泄,众人亦是知晓,只道武林十大家聚议。却是未有自己参与之地,是以纷纷离去,大厅之内只余永坚禅师、松鹤真人、百知子夫妇、公长鹏夫妇、西泠阁月王等众、半半叟和詹琪夫妇。 众人亦是不拘形式,随意或立或坐与大厅之内。商议开派之事,彼一番庆典仪式实则可有可无,此刻众人聚议之事实则乃是这派内人众和所司职责,及至日后与冷月轩对阵之步骤缓急。一番推让与谦逊之后,詹琪仍是担当掌门之责。只缘月王乃是历代单传守护玄剑之西泠阁主,而今玄剑虽是消弭,其间绝世武功亦是为詹琪所得,然月王毕竟地位尊崇,甚至可以与永坚禅师和松鹤真人比肩,是以。月王出任西泠派太上护法,三位护法亦是出任西泠派护法之职。 西泠派内自是须有若干堂主支撑,邹云风执掌武魁堂。其职责乃是向派众弟子传授西陵武功,于妙儿执掌广博堂,其职责乃是探听江湖讯息,更以冷月轩所为作为讯息只要,半半叟竟是不惜自降身份,毛遂自荐充当先义堂堂主,其职责乃是督促派中弟子立身行道,不可有违武林道义。百知子、钟宜人等一众江湖前辈更是自认客卿,少林武当各派亦是约定与西泠派同气连枝,互通声气。计议已定。待晚间设宴为永坚禅师和松鹤真人洗尘之时,将此间计议一并告知天下武林。 时光转瞬即逝。擎天府内自是为西泠派开派之事甚是繁忙。仅只七八日,邹云风竟是招募派众弟子二百余名,此间,詹琪亦是将玄剑剑气修炼之法传与邹云风,詹琪本欲将玄剑三式一并传授,奈何月王坚执一词。只道这玄剑三式仅只掌门代代相传即可,无缘之人即便修习亦是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距九九重阳仅只二日之期,于妙儿突的将詹琪等一众约至后园湖畔石屋之内。众人见状,俱是知晓其中必有蹊跷,且事态必是严重已极,否则于妙儿必不至故作神秘。待众人进得石屋,于妙儿方是命两名帮众于外间严密把守,不允他人窥探此中动静。 “本座约请各位至此间,”言语未必,邹云风已是哈哈大笑,只道“妙儿这本座称呼虽是有理,然听来总觉唐突。”月王满面凝肃,开言呵斥道,“云风自是该效仿才是,这西泠派开派之初即是本应立下规制,否则何以御下。”詹琪本是不欲如此严苛,然听闻月王所言言之有理,是故亦是拍拍邹云风肩头,示意其依法实行。 于妙儿接言道,“本座近日派出帮中弟子广为查探,时至昨日,这殷墟之内隐伏之冷月轩帮众不下百人之多,貌似本派开派仪式冷月轩必欲有所作为。此则乃是意料之中,本作亦无须虚张声势,虚言恫吓。直至昨日晚间,一事甚为蹊跷,午时过后,家丁出府采买并未返回,后又有两伙家丁,足有五六人外出寻找俱是至今未归。料想西泠派由本座负责讯息打探,是以家丁只将此事向我禀明,及至今晨,本座亲自出府,行至门首,外间景象与前日大有不同,且言语叙说甚难达意。是以约请众位来此商议。” 詹琪听闻,自是言道,“妙儿所言确需提防,不若我与,啊,本座与云风哥哥前去探看,返回此间再行计议。”众人俱是知晓詹琪担忧人多势众被冷月轩帮众察觉,是以俱是颔首称是。 两人行至门首,不由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府门之外繁华街市此刻门可罗雀,只待邹云风踏出门槛,眼前景象却是街道俱无,树木林立,待一步退回府内,身后亦是树木林立,好在詹琪仅只立于门槛之内,见邹云风满腹狐疑神色惊慌,方是右手拉住其衣衫,将其直拉入府内三步有余。 两人对视一眼,迅疾返回石屋之内,将眼下景象详述一番。一旁貌似入定之永坚禅师不由睁开双目,精光闪烁中言道,“阿弥陀佛,此乃奇巧谈是也。”詹琪和百知子当初于莆田下院南天之地已是知晓此书乃是冷月轩细作盗走,是以此刻并未惊奇。永坚禅师遂即将前事略为讲述。 众人听闻俱是大惊失色,只道此番府中之人出不得府去,料想府外之人亦是不得其门而入,此刻忽听屋外把手帮众召唤于妙儿道,“于堂主,外间几名江湖朋友只言同行之好友出府至今未归。”于妙儿只道本座已知晓,少时自有交代。 甫又转身望向詹琪,詹琪开言道,“大师即是知晓此奇巧谈乃是贵派典籍,未知大师可曾习阅。”永坚禅师道,“此书记载尽是机关埋伏,我派自是正大光明,是以于此书仅只历代相传,并未习学。然其中之道与梦溪笔谈却有渊源。”詹琪听闻,心内略见底定,只缘那梦溪笔谈自己却曾遍阅,于期间紧关节要处亦是知晓。 百知子从旁言道,“掌门可有破敌之策。于今观之,是日开派仪式冷月轩必至,如处置得当,此时却是探其底细,灭其气焰之大好时机。”詹琪和众人俱是点首称是,詹琪不由言道,“松风笔录有一则记载,本座且道其由来,众位一并参详。” 高祖李渊建立唐朝,太宗李世民开创贞观之治,后世之君乃是高宗李治,其皇后本姓王,奈何宫中一名太宗才人名唤武氏,虽有治世之才,却是野心勃勃,先做皇后,后于其子中宗李显为君之时取而代之,自名曌,此人即是千古女帝武则天。则天皇帝当政之后,只怕天下以女帝为不可取,是以广设耳目,施以酷刑。其间周兴乃是著名酷吏,亦是深的则天皇帝宠幸,即便面首之一张邦昌亦是为周兴所害。朝廷之中见酷吏当道,以狄仁杰为首之良相从旁开导,直至则天年老,狄仁杰以一语道破天机,他劝解武则天,只道世上何曾得见侄儿给姑母上坟祭奠,武则天如梦方醒,方是复位中宗,自己尽称则天大圣皇后,立无字碑功过凭后人评述。除狄仁杰之外,另有一派人马,以效仿周兴求的富贵荣华为旨,其间名家自非来俊臣莫属。来俊臣官居大理评事,一日约请周兴来至大理寺,只见院中一口大瓮,其下柴火正旺,正自不知何故,只听来俊臣言讲,周兄貌似忠于皇帝,实则有不臣之心,此言确否。周兴听言大怒,只道来俊臣居心叵测,谁料,来俊臣仅只指向院中大瓮,请周兴行入其中,自有招供。由此传流请君入瓮之说。 百知子和月王俱是面带笑意,于詹琪这掌门风范称许不已,于妙儿更是面有得色,只道自己夫君不愧掌门之尊,即便出谋划策亦是引经据典。众人俱已知晓詹琪之意,一旁南天武圣钟宜人开言道,“南天地界有一七星宗,宗主与老夫相交莫逆,此人正派刚直,必不至为冷月轩笼络,此刻其弟子踏罡步斗白云生正在此间,如论机关埋伏,我辈难出其右。” 詹琪遂命屋外把手弟子将此人请至此间,片刻之后一名精瘦男子行入屋内,只见此间前辈高手云集,料想自己七星宗偏安一隅,此刻被请至此间必有要事,是以向众人拱手一礼。众人虽是不知此人技法如何,然仅以貌相观之,便知此人脾性必与其师甚是相同,满面正气,双目真诚。是以詹琪将此间事态和盘托出。白云生亦是知晓自己至此何为。 众人议定,请君入瓮之法即由这白云生施行。詹琪亦是将一众分工把手各处要害详述一番,永坚禅师和松鹤真人坐镇大堂,邹云风和于妙儿把手入口,百知子和公长鹏浮于屋脊之上,詹琪本人则是招呼来贺宾朋,安排已毕,一众散去。白云生自是立于门首对此阵细加端详,终是开出一条进出之道,然进出之法仅只詹琪等几人知晓。门外阵势虽是不能破去,然入府已是不受所限,白云生复又于府内议定之处逐一施为,直至全部竟功,来日即是重阳佳期。 第七十三章 先礼而后兵 重阳佳期,本是炎黄子孙三大传统节日之一,与元宵节、中秋节通称三节,其来源竟是较之春节更为久远。九在传统文化之中实为阳数之极,二九相重被视作二重阳气汇聚,是以有重阳之称。 汉高祖刘邦建立西汉之后,朝廷之内以刘太公庆生为由,第一次庆祝重阳节,吕后当政之时,先杀赵王如意,后迫害戚夫人制成人彘,戚夫人身边一名宫女贾某被迫逃出宫中,将重阳之庆带至民间,此乃民间庆祝重阳佳节之始。东汉之时,汝南人桓颖突然接到其友人费长房一封书信,只言九月九日必有天灾,须携领家人登高,方可免除此灾。桓颖思虑再三,决心宁可信其有,是以重阳之日,带领家中老小行至左近一座山包,待次日返回家中,方是发现蓄养之物尽皆毙命。是以,重阳佳期由此流传许多习俗。 今日又逢重加佳节,亦是西泠派开派之日,好在白云生于日前已是破去擎天府门首些许禁止,是以道贺宾众俱可沿一条甬道行入府中。此刻擎天府门首高悬对联一副,上写遥看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进的门户,影壁墙之后,架起一座青砖搭就之九层垒塔,其中以松木燃出串串火焰,凡入府宾客俱可将塔旁一只松木抛入火中,取其烧塔之意。 行至大堂之前,自有家丁登记贺客,且将一株艾蒿别于贺客胸前,取其遍插艾蒿之意,大堂之内已是将条案之上布好香烛,前排一列七把交椅,竟是以猩红贡缎覆盖。墙山之上一幅巨幅画像,仅只画就一把剑神粉红、剑柄棕褐之玄剑。大堂其余各处俱是八仙圆桌,周遭围布交椅,料想此处乃是贺客坐处。 午时三刻,大堂之内已是高朋满座,鼓乐喧天,一众家丁和帮众穿插其间,不时为贺客端上雄黄酒。取其共庆重阳之意。此刻,忽闻一阵鼓鸣之声,遂即自后堂行出詹琪等人,依次于七把交椅之上落座。 一众贺客见七人落座,瞬即一片宁静,不由凝目注视。这七人乃是笑书生詹琪、西凌阁月王、少林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武当密斋阁首座松鹤真人、百知子于玉申、南天武圣钟宜人、东穷帮帮主公长鹏,半半叟、邹云风、于妙儿和西凌阁三位护法亦是打旁座分列东西两侧。 此刻大堂之内落针可闻,只见护法白西风径自立起身形。行至大堂正中,向周遭贺客拱手一礼,遂即开言道,“今日乃是西泠派创派之日,承蒙各位武林同道不弃,如今已是贺客盈门,老夫乃是玄剑护剑氏族西凌阁之护法白西风,今日忝掌这司仪之责。” 护法白西风即刻向一众贺客言明西泠派创派要旨,派内众人执掌,遂即高声言道。“请西泠派掌门笑书生詹琪拜玄剑。”詹琪应声而起,面朝玄剑图画。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复又行至白西风身侧,向众贺客深施一礼,言道,“小子詹琪,承蒙各位前辈抬爱。执掌西泠派,我派宗旨极为简洁,替天行道,止杀止恶。于今而后,行道江湖之时还望众位朋友多行方便。”略一停顿,话锋一转,接言道,“当今武林,冷月轩荼毒同道,广设分舵,致使一统天下武林之心昭然若揭,我西泠派而今首要之敌即是冷月轩。” 詹琪复又将玄剑来历和冷月轩所作所为言将一番,座钟贺客亦是久为冷月轩所苦,是以心内同感顿生,不由同声呼喝,大有同仇敌忾,以西泠派马首是瞻,平灭冷月轩之意。詹琪见状,心内自是十分高兴。正值此时,大厅之内忽有一声呼喝,一人身着风帽遍体遮掩,瞬息之间,将风貌脱去,明黄衣衫跃然目前,此人正是冷月轩轩主。 其间自有知情之人,已知这冷月轩主曾于武圣府中被神兽赑屃啮亡,此刻现身必有蹊跷,且观玺会中那冷月轩主亦是殒命蛮荒之手,亦是复又现身武圣府中。詹琪见此情景,不由心内忆起雅山之顶,诸葛丹抛落自己于悬崖之言语。 冷月轩主立起身形,开言道,“本座有幸得予西泠派开派盛典,实是与有荣焉,然心下却有一事不明,还望在笑书生座前领教一二。”言毕,竟是双目神光闪烁,定定望向詹琪。 詹琪虽是满腹狐疑,然听闻这冷月轩主确是言语文雅,是以亦是不好过于唐突,只得面带微笑温言道,“何言请教二字,轩主但讲无妨。”冷月轩主嘿嘿一笑,言道,“詹掌门以我派所为宣告天下武林,只道我等意欲一统武林,然詹掌门于今号令各派,共襄灭我冷月轩之盛举,且武林十大家更以客卿之态居于西泠派之中,如是观,只怕詹掌门已是以我冷月轩为藉口,实则已是一统武林,君临天下。” 一番言语竟是致令座中贺客心内一惊,只道这冷月轩主之言确亦有些道理。是以心内俱是各自盘算,如若西泠派以平灭冷月轩为名,驱使自己门户阵前效力,自己却又如何自处。冷月轩主见众人眼神游移不定,亦是知晓自己一番言语确是收效。 詹琪见状,亦是不由一阵沉思,然片刻之间,眉宇之间英气顿生,开言道,“轩主之言确有惑乱众人心智之功,然我西泠派并非意欲一统江湖,只待彻底平灭贵派之后,自是各自门户各自为政,岂可以西泠派发号施令,号令江湖。”此言一出众人疑心少解,那冷月轩主却是接言道。 “以平灭我冷月轩为招牌,其间贵派自是发扬光大,待彼时实力大增,足可睥睨江湖之时,岂可确证贵派不生此心。”一众贺客稍解之疑心复又丛生。詹琪亦是斩钉截铁,“如若我西泠派有并吞天下之心,人神共齑之。”此言毫无拖泥带水,众人心内不由俱是一震,亦为詹琪之正义直言所感。 冷月轩主见此景状。不由言语略缓,只听詹琪言道,“轩主几次三番死而复生,如不出本座所料,你绝非冷月轩主,只是不知那诸葛丹如今何处,当初将本座抛落雅山悬崖之时,貌似一言相告。本座此刻确需于天下武林面前求证于他。” 只缘冷月轩主一时语塞,此刻于大堂之内二十几张八仙桌之畔竟是立起二十余条身影,随后一人缓步行至冷雨轩主身侧,亦是将风帽取下,众人又是一惊,此人正是冷月轩护法诸葛丹。 诸葛丹听闻詹琪有意将雅山言谈公之于众。是以越众而出,此刻心内竟是些许后悔,只缘自己一时得意。竟是言语之中泄露天机,只得于此刻略作弥补,是以未待詹琪发问,随即言道,“詹掌门与众位朋友可知这冷月轩实乃莲花生大师后裔,帮中护法亦是世代传承,不若今日,本座先将此事言明。” 冷月轩护法实是出自战国一代。楚国上大夫屈原自是忠于楚怀王,然怀王无知无谋,致使客死秦国。继位之人乃是顷襄王,此人刚愎自用。犹疑多猜,听信异母弟谗言,将屈原放逐江南。于汨罗江之畔,屈原遇一渔夫,是以方有众人独酌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之论。那渔夫劝解一番并未奏功,只得高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后世只道此人乃是渔夫,实则此人名唤渔夫,复姓诸葛。此乃护法起源。 众人听言,此刻方知这诸葛丹亦是出身名门。诸葛丹言讲之间,冷月轩混入之帮众已是聚拢于诸葛丹和轩主身畔。詹琪见状,心内大喜,不由转身望向百知子等人,几人眼神互换,骤起发难,俱是凝运功力,施足身法。诸葛丹见一众高手突施辣手,不由凝神而待。 谁料众人俱非奔向诸葛丹一众聚集之处,乃是分向大堂之内贺客坐席,顷刻之间,如蜻蜓点水一般,竟是默契已极,待诸葛丹与一众贺客反应过来,每张八仙桌之桌盖猩红毡布已是飘落地面。一众贺客未有所感,然那诸葛丹一众却似已限五里雾中,呆立原地,双目茫然。 此刻,众人已是返回坐处,只听詹琪吐气开声,高声言道,“众位朋友切勿惊慌,料想众位进府之时已是觉察,府外道路甚是狭窄,仅只容一人通过,此乃冷月轩所设机关,只欲以此困住府内豪杰。”詹琪略一停顿,只待众人全神贯注凝视自己,方自接言道,“那府外一条甬道乃是诱敌之策,实则欲令冷月轩不易察觉,且我等已是料及今日冷月轩必来此间,是以约请天南机关名家于此处暗设机关。这机关只需掀去桌面铺盖,显露其上纹路,自可奏功。是以此刻,冷月轩之中眼前俱是树木巨石,无路可退。” 言至此处,众人方知这西泠派已是早有防备,大有一举擒拿冷月轩帮众之意,詹琪继又言道,“此刻虽是困住冷月轩众人,然其中必有于机关精通之人,是以还望众位朋友暂且退去,待我等擒拿彼等之后,问明情由,必会做一交代。”众贺客本是明哲保身,此刻听闻竟是乐见其成,片刻之间已是退出大堂,行出府外。 只待众人散去,詹琪一众方是围至大堂阵势周遭,白云生不免目注其中态势,只见冷月轩主于此间左右冲蹋,仅只一刻,亦是略窥端倪,诸葛丹于此间不言不动,闭目凝思,那帮众却是东奔西走,貌似各自为政,已被眼前幻境迷惑。 詹琪瞬即命邹云风、于妙儿、半半叟等众以阵势遮掩,欹近帮众,转瞬之间已是擒拿十余人,待帮众被擒出阵,白西风俱是于每人气海之上点落一指,废去武功,方自交由帮众扣押。众人俱知,这冷月轩帮众仅只行尸走肉,帮内事务知之甚少,是以并不急于迫问。 突的,白云生大喝一声不好,那冷月轩主已是寻得出路,即欲破阵而出,诸葛丹亦是随其行踪,大有突破阵势之态。詹琪不由抽出工布神剑,邹云风和于妙儿亦是屏息凝神立于詹琪身后,三人封住阵势生门。 冷月轩主破阵而出之时,亦是詹琪巡天式使出之际,只缘詹琪此刻一心念想识得此人真貌,是以剑尖直至咽喉,方是向上一挑,一张人皮面具搭落剑尖。众人见得此人面孔,俱是惊呼出声,唯只詹琪更是呆如木鸡。 第七十四章 真假实难辨 冷月轩主突出阵势,詹琪和于妙儿、邹云风呈三足鼎立之势封住阵势生门,只待冷月轩主一足甫一踏出阵外,詹琪已是巡天式施出。这冷月轩主被困阵中方自突围,怎可抵挡这凌厉之极剑势,转瞬之间,詹琪工布神剑剑尖直指冷月轩主咽喉,随即又滑向下颌,剑尖过处,一张精致人皮面具已是搭于剑尖之上,众人凝神细观,俱是口中惊愕出声。 仅只詹琪呆立原地,面具滑落眼前之人赫然是只手独擎天詹璇。此间形势急转直下,变幻莫测,众人俱是手足无措。未待众人回转神思,只听詹璇言道,“琪儿,为父自有苦衷。”言语之中竟是略带哽咽。 詹璇言毕,只趁众人发呆之际拧身飞纵跃出大堂之外。詹琪此刻方是心神归窍,足尖点地,身形如箭头一般向詹璇离去方向追去。大堂之内众人呆立原地,俱是惊诧于眼前境况,直待詹琪追踪詹璇而去,方是心神甫定,然阵势之中被困之诸葛丹已是鸿飞渺渺。百知子不由惊呼一声,心内已是知晓又中了这冷月轩之诡计。 詹琪尾随詹璇而去,只见那詹璇蹿房越脊,足下亦是快捷如飞,詹琪只得施出全力,约莫行出二十余里,此刻已是出得殷墟地界,前方乃是一片开阔芳草坪。詹璇不时回首望向詹琪,然只见詹琪始终于身后三丈之地至如跗骨之蛆。 詹璇但见不得脱出詹琪盯踪,是以只得停住步伐。詹琪方是行至近前。二人心中各有打算,詹琪只道此人轻功确是高超,以自己飘柳身法竟是二十余里不可靠近,料想此人之轻身功夫在江湖之中足可列入绝顶高手。詹璇心内却是暗自盘算,惟愿以言语打动詹琪,寻一时机自己得脱身形。 詹琪率先开言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家父。亵渎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詹璇并不答言,双目凝视詹琪,许久之后竟是口中低叹一声,“为父自有苦衷,此刻自是不可对你言讲。” 詹琪闻言竟是仰天一声长啸,貌似欲将胸中郁结之气一吐为快。“你冷月轩中尽是诡计多端之辈,当初于擎天府驱兽真人假扮家父,后被东穷帮主公长鹏击毙,且公长帮主亦是将当年诸葛丹费尽心机除去家父之事和盘托出。此刻你竟不识时务。” 只缘詹琪自出道以来,与这冷月轩周旋已久,是以心中对彼辈亦是早有先见之明。只道此刻即便眼前之人花言巧语。不若将其擒获,方可从中逼问真伪。詹琪未待自己言语完毕,已是电闪之间抽出工布神剑,遂即施出破天式。那詹璇只道自己含混其词,待言语打动詹琪,自己方可脱身。谁料,詹琪竟是骤起发难,是以竟被一招制住胸前天枢穴。 剑尖制住詹璇,詹琪瞬即复又制住其明睛、灵官、承阳等处穴道,致使这詹璇木立原地。此刻。詹璇方知自己已是落入詹琪彀中,是以只得口中哀声道。“琪儿切莫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詹琪并不答言,仅只伸出右手,于詹璇面颊之上触摸一番,直至触及耳后,方是略有所绝,不由食中二指钳住耳后一绺鬓发,用力向上撕扯,转瞬之间,詹璇面目竟是不复存在。詹琪闪目观看。 一看之下,詹琪复又呆愣原地,撕去詹璇面目,竟是显露出一张老者面孔,正是冷月轩护法诸葛丹。詹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内只道这冷月轩确是诡计百出,这冷月轩主、护法诸葛丹竟是谁真谁假,以自己雅山之顶听闻诸葛丹之言,貌似此人方是冷月轩主。然此刻究竟是诸葛丹伪装父亲,复又以冷月轩主面貌出现,亦或是冷月轩主当初借诸葛丹面貌加害于自己。 一番细思之下,竟是毫无头绪。 诸葛丹见自己两重伪装俱是被詹琪揭穿,不由恨声道,“詹琪,即便你智慧如海,剑术通神,如欲制止冷月轩并吞江湖,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力。”詹琪听闻仅只微微一笑,开言道,“诸葛护法,当年你广布眼线,伺机偷袭家父,直至火焚擎天府,于今任你巧舌如簧,亦是难脱一死。” 詹琪略微停顿,继而言道,“如你奢求不死,本座虽有家仇,然天下武林苍生毕竟事关重大,是以你如讲出实情,今日我且饶你不死。”世人皆有趋利避害之心,此乃人之本性,诸葛丹只道自己必死无疑,谁料这笑书生竟是胸襟入海,不由双目转动,貌似正自天人交战。 詹琪见状,亦是不做紧逼,仅只立于一旁细观动静。此刻,詹琪于诸葛丹乃是对面而立,诸葛丹背向芳草坪后缘,不远处乃是一条潺潺溪流,竟是发出哗哗水流之声。此刻天色已近午夜,周遭已是为一层薄雾笼罩。 只缘周遭暗夜无光,且水流潺潺,是以,诸葛丹轰然倒地之时,詹琪竟是于此前毫无所绝,直至诸葛丹双目圆睁,倒伏于芳草之上,口角血流染红芳草,詹琪方自知晓冷月轩中人亦是尾随自己行至此间,竟已趁诸葛丹未吐实情之前将其灭口。 詹琪将诸葛丹尸身反转,不出所料,后背灵台大穴一根铜针仅余半分,詹琪见状,竟是跌落地面之上,双目无神,心内暗道,这冷月轩如此狡诈,致令自己几次三番虽是捕得活口,要么服毒自尽,要么灭口身亡,此刻心内竟是如这天候一般迷茫无踪。 突然之间,雅山之顶诸葛丹一言重又忆起,你何曾见轩主颈后刺字。詹琪仅只一线灵光,瞬即将诸葛丹发髻拨开,后颈之上赫然一神字。詹琪又是心内一惊,此人绝非诸葛丹,然相貌竟是如出一辙,如此又作何解。 詹琪复又将诸葛丹尸身反转过来。口唇之间虽是斑斑血迹,然于这貌相确是清晰可辨,竟是与那诸葛丹一般无二,探查之下并无异样,詹琪只得人死不记仇,以右手将诸葛丹双目拢闭。右手甫一触及诸葛丹眼眶,一丝眼角纹路竟是略微跳动。须知人死之后,身体发肤俱是呆板僵硬。这眼眶纹路略见跳脱实属意外。 詹琪不由伏下身形细致探勘,竟是于发髻之处略窥端倪,是以将食中二指钳住发髻下缘,略一用力,竟是将诸葛丹面皮撕下一块,此刻再观这诸葛丹面容竟是出奇的诡异。詹琪将撕下之面皮夹在指尖,只觉入手轻如无物,薄如蝉翼,貌似吹弹可破。 詹琪复又于诸葛丹脸面之上一阵揉搓。约莫一盏茶时光,又将其面容之上一层伪装悉数除去。此刻詹琪竟是全身无力,一股寒意自心底涌出。料想江湖人意欲遮掩行踪。面皮之上覆盖人皮面具亦是平常。然连负三层面具,且每层面具俱是足可乱真,纤毫毕现。 想至此处,詹琪复又细观此人,面具悉数除去之后,此人貌相跃然眼前。两道浓眉,通关鼻梁,口唇菲薄,料想有生之时亦是俊品人物。詹琪不由细细记下此人面貌特征,只待返回擎天府之时。与百知子等前辈高人再作探讨。 詹琪立起身形,双掌运功直向芳草坪中央一处土地击去。三掌过后,竟是击出方圆丈余,深有五尺之大坑,遂即将此人尸身抬入其中,复又运掌,将土坑填平,方自回转身形,重返擎天府。 此刻已是丑时已过,距离五鼓天明仅只一个更次,跟随詹琪一同出府追赶之于妙儿、邹云风只缘方向差池,并未追及,此刻亦是返回擎天府。百知子等一众人等俱未安寝,仅只等待詹琪等返回。 詹琪进的大堂,见众人俱是等候与此,是以将以往经过详述一番,众人听闻俱是不由惊异出声,于这冷月轩诡计多端竟是齿冷心寒不已。詹琪述及先后冒充冷月轩主之样貌,众人听闻俱是毫无印象。于此,百知子不由言道,“这冷月轩所蓄鹰犬确是人数甚众,且多为未曾行足江湖之人,如此观来,如此人多势众,又俱是艺业不俗,各有专精,实是难测底细。” 众人俱是点头称是,一旁久未言语之于妙儿突的言道,“此番前来之冷月轩主样貌与前番如出一辙,可见这冷月轩必是有专攻此道之人,制作一般样貌之面具,惟愿江湖人认定冷月轩主乃是不死之身。且亦可掩饰诸葛丹身份,以本座之见,诸葛丹实是幕后主使之人,此事已可断定。” 众人俱是颔首称是,詹琪更是双目含情,唇角含笑,凝视娇妻。于妙儿不由被詹琪看的面红过耳,众人亦是会意,钟宜人从旁圆场道,“此间天色已晚,不若今日暂且作罢,待明日天明,我等再定日后行止。” 松鹤真人亦是附议道,“料想此番挫去冷月轩锋芒,今夜彼辈必不复前来,且今日西泠派创立,已是展开平灭冷月轩之序幕,此后仅只处处留意,直至得竟全功,方是不负玄剑之名。”至此,众人各自回房,只待次日再作计议。 次日天明,只缘昨夜寅时方自入眠,詹琪和于妙儿尚未醒转,只听门外呼叫之声,一名丫鬟与门首敲门有声,其音声甚是急迫。詹琪甫自睡眼朦胧,一旁于妙儿更是云鬓撒乱,听的门外之声,不由慵懒问道,“何时如此惊慌,且稍待片刻。” 二人匆忙着装洗漱,此刻门外丫鬟竟是开言道,“今晨家丁洒扫庭院,伙房老李出外采买,谁料出得大门,竟是得见一具女尸横于门外阶石之侧,是以惊慌前来通禀,小奴只觉人命关天,是以才急急前来禀报公子。” 詹琪听闻,亦是心内吃惊,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命丫鬟寻邹云风,命其带领几名弟子将门外之人抬至功房,自己和于妙儿少时既至。丫鬟闻名疾行而去。 片刻之后,詹琪和于妙儿亦是抵达功房,但见一女发髻散乱,遮住半边面颊,衣衫亦是凌乱不堪,横卧榻上。詹琪乍见之下,竟是心胆俱裂,怔忡当地。 第七十五章 一见枉凝眉 詹琪和于妙儿进得功房,床榻之上一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侧卧其上,乍看之下,二人俱是不明此人为谁,然观其体貌必是妙龄女子无疑。于妙儿行至近前,拨开此女面上乱发,一张面容现于眼前,此人正是东穷帮湘西信使杨云霓。 詹琪大惊失声,于妙儿亦是见詹琪此状不明所以。只缘杨云霓大闹擎天府之时,于妙儿尚自自困于后园湖畔石屋之内,是以并不知其间情由。詹琪只得将湘西初遇杨云霓,后被假传死讯,又于雎水河畔搭救自己,一诉衷肠之事言将一番。 于妙儿听罢,方知眼前之人乃是被自己夫君绝之门外之杨云霓,即便于妙儿性情直率,亦是不免面容之上阴晴不定。詹琪却是将此事和盘托出,未曾有半点隐瞒,即便此女钟情自己亦是不曾遮掩。如此一来,杨云霓虽是入耳不宁,确是心内舒适。是以并未于情事一节穷追不舍,仅只同情此女命运多舛而已。 詹琪复又将有意撮合此女与邹云风之念言讲一番,于妙儿只道,如若此事得成,云风哥哥与此女亦是天作之合,然确需提防父亲与公长叔叔之旧事。詹琪听言,不由心内亦有同感,只言道,“妙儿思考的是,于今确是须将杨姑娘救治一番,探明情由,方可再做他想。” 于妙儿乃是药王谷嫡传,医术之道不仅得自其母散花仙子万一点,更是时常受到药王钱半两亲传。是以并不怠慢,口中言道,“你且回避,只命一二名丫鬟来至此间,我这探查伤势自是须将其宽衣解带。然,如你本欲旁观,亦是并非不可。” 詹琪听言,不由面带苦笑。“妙儿此言确是有理,然其中浓浓酸意此刻已是势不可挡。”于妙儿抬手就打,詹琪大笑声中快步离去。于妙儿待詹琪离去,方自将杨云霓衣衫退去,周身探查已过,并未见任何明显伤痕。只得将右手三指搭在杨云霓右臂寸关尺之上,良久之后,只是轻叹一声,难怪此女此刻如此狼狈。确是被人废去武功。 两名丫鬟已是服侍在侧,于妙儿命其中一人帮杨云霓洗漱一番,命令一人回房寻些自己衣服替她更换。自己亦是守在身侧。料想服过药王谷秘制固元丹,一时半刻便会苏醒。 詹琪行出房去,直奔书斋之内,此刻百知子等一众已是在此等候。见得众人,詹琪率先将杨云霓被家丁发现卧于门首之事言讲一番,公长鹏听罢即欲前往探望。詹琪遂即出言将其唤住,只道于妙儿正在探查伤势,稍后即可前往。 詹琪与众人面前复又言及今后行止,众人只道但凭掌门吩咐。此刻詹琪亦是不再礼让,向众人略施一礼。开言道,“昨日我等设计擎天府。谁料那诸葛丹竟又逃出生天,亦是将假冒冷月轩主之人以铜针击毙,以目下情势观之,诸葛丹十有*即是冷月轩主,这如许假冒之人必是受其节制。” 听至此处,松鹤真人接言道,“掌门所言极是,这诸葛丹以此观之确系老谋深算之辈,日后无论我等之中何人得获此人,亦须多加小心。”百知子亦是从旁附和。 詹琪继又言道,“西泠派创立之际,当务之急乃是课徒为先,以我之见,月王与三位护法权且留居此间,协助云风哥哥一并传授新近弟子,惟愿短期之内即可造就一批可用之才,其间不妨将灵泉乳散于众人,以守事半功倍之效。” “昨晚与三位护法计议,亦是作如是观,冷月轩昨日虽是略挫锐气,然毕竟根基深沉,且于江湖之上暗桩密布,实力确是不可小觑。”月王答道。詹琪接言道,“正是此理,我派正当广植弟子,以备日后之需。” “老衲与松鹤道友亦是须折返门户,冷月轩即是已于少林武当两派派入细作,虽是业已除去,然未必没为后续招法。”永坚禅师言道。 “永坚禅师所言极是,贫道亦是急需回山,然目下最急之事莫过于探听冷月轩总舵所在,否则只待冷月轩发难,我等仅只疲于应付,却不能直捣黄龙,一举动其根基。”松鹤真人缓缓言道。 “本座亦是作如是想,然冷月轩行踪诡秘,且帮众被俘俱是自尽,目下此事确是不易探听。”百知子接言,言毕方是转首注目公长鹏。 东穷帮帮主公长鹏嘿嘿一笑,言道,“此事本座或可尽力,虽是日前冷月轩诸葛丹等辈俱是见得我参与这西泠派开派盛典,然当初与之约定,即是我于暗中与冷月轩呼应,此刻料想他等尽未得知我与于兄尽释前嫌,此间或可有转圜余地。” 众人听言,心内俱是赞许有加,料想此人竟能于众人之前将自己过错言明,此刻亦有将功折罪之举,亦算得光明磊落之辈,是以俱是颔首称是,仅只百知子从旁言道,“这冷月轩耳目众多,讯息灵通,如公长兄只身前往,未必不会落入其彀中。” 詹琪言道,“岳丈所言极是,公长帮主不若以惯常联络方式告知冷月轩,待帮主与冷月轩眼线接头之后,我等于后暗自尾随,料想此人必是须将讯息传回总舵,尾随此人亦可寻得冷月轩总舵所在。”众人听言俱表赞同,公长鹏亦是颇觉此计甚妙。 公长鹏自是行出大堂,吩咐随行帮众依计而行,自己虽是挂念杨云霓伤势,此刻前往却是时机不当,只得重又返回堂內。众人复又将探听冷月轩总坛之事详加计议,方自散去,各归本部,詹琪送别众位前辈,方是唤住邹云风。 詹琪拉住邹云风直奔书斋,边行之间已是将杨云霓之事言将一番,只道。“这杨姑娘确属天姿国色,且性本淑良,小弟自觉与您乃是天作之合,然你二人和与不合仍需自行做主,目下小弟仅只绍介你二人相识。” 邹云风听言,面上虽是一红,然言语之中确是落落大方,只道。“琪弟与妙儿姑娘成婚之后果是意气风发,为兄确有仿效之意,而今我且依你之言。”詹琪并未料及邹云风欣然接受,心内亦是大喜过望。言谈之间,两人已然行至书斋门前。 詹琪于门外呼道,“妙儿,那杨姑娘可曾好转些。”于妙儿闻言遂即行出屋外,笑盈盈的望向邹云风,此一望致令邹云风满面通红。不由身形后退,大有离去之意。詹琪急急拉住邹云风肩头,转首佯怒道。“妙儿不可。” “有何不可。云风哥哥面红过耳,却也俊俏的很。殊不知与那杨姑娘还颇有几分相似。”敢情杨云霓已是醒转,且已知眼前于妙儿乃是詹琪新婚妻子,不免心内颇不是滋味,然于妙儿开朗大方之性格确是令杨云霓深受其感。于妙儿复又将詹琪欲撮合邹云风之事当面言明,杨云霓虽仅只面红过耳。亦是未做驳对。 詹琪和于妙儿陪同邹云风行至房内,只见杨云霓半坐半卧于床榻之上。此刻杨云霓已是更换于妙儿之常服,长发未盘,吹于面庞两侧,星眸半闭。亦有几分病西施之神态。见詹琪等人行进房内,不免抬眼观看。只见她与邹云风四目相对,不由俱是内心一震,竟是对望良久。 詹琪和于妙儿见状,自是识趣,双双退出房外。“你见他二人甫一见面,既有如此景象,心内是否不是滋味。”于妙儿不免戏谑詹琪一番,两人说说笑笑,片刻之后,詹琪不由问道,“这杨姑娘因何受伤,却又怎的逃至此处。” 杨云霓自雎水河畔搭就詹琪之后,复又回转冷月轩,然日常所为终究为钱三分看出破绽。这钱三分被詹琪断去一腿,心内自是愤恨不平,此刻又发觉这小厮貌似神魂不属,是以百般逼问。杨云霓亦是不胜其扰,本欲夤夜逃离,谁料却被钱三分发觉,带回帮中废去武功。 直待杨云霓被关押十余日,帮众一次痛饮之后,看守略显放松,杨云霓方才得脱牢笼,一路之上直奔擎天府,只缘她失了武功,一路之上确是无数坎坷,及至行至擎天府府门,终是气力不支,倒伏于地。 詹琪听闻杨云霓失了武功,不由一阵惆怅,料想此事因自己而起,不由问道,“妙儿可有恢复武功之法,本当助她一助方是正理。”于妙儿自怀中取出五子莲花,此乃天灵地宝,料想仅只一粒亦是可竟全功。 于妙儿正欲将一粒五子莲花交于詹琪,詹琪竟是做一噤声之势,将于妙儿拉至厅房之内,方自言道,“此物你且交于云风哥哥,亦算是他见面之礼,如此两人岂不更行亲密。”于妙儿巧笑倩兮,不由心中暗赞自己郎君心机灵透,亦是如其所言,重又将五子莲花收入怀中,待稍后交于邹云风。 公长鹏于酒楼之处设好联络暗桩,未止一日方是得获冷月轩回音,只缘詹琪面相冷月轩帮众尽知,是以只得派出两名西泠派弟子尾随其后,好在此行仅只盯踪,未有动手之虞,是以众人虽是略有担忧,亦是只得静候佳音。 转瞬之间,已是半月时光,邹云风与杨云霓朝夕相处,且五子莲花已是助的杨云霓武功逐渐恢复,是以两人情感日益浓厚,且杨云霓亦是发觉于妙儿实是可亲可佩,虽是业已嫁作人妇,仍是不改江湖儿女本色,活波开朗直率大方,仅只几日,两女竟已无话不谈。 此一日,邹云风正自于场院之上教习弟子武功,詹琪亦是闲来无事行至此间,直至邹云峰身前,一股异香直冲鼻端。詹琪不由哈哈大笑,此一笑致令邹云风满头雾水。只听詹琪言道,“谁料云风哥哥竟效韩燕偷香。” 邹云风听罢竟是脸面通红。这韩燕偷香乃是北宋一则典故。戍边将军吴孟达有一爱女,名唤巧儿,此女于香料极为在行,且吴家家传一种异香,实乃世无其匹。武将军坐下书办名唤韩燕,精通文墨,貌相英武。武将军带军戍边之际,便令韩燕看守家园。 直至半载之后,武将军大胜而归,召唤韩燕叙谈以往,只觉鼻端香气乃是自家祖传味道,心下便自起疑,待复与爱女叙谈,方是略知韩燕与自己女儿情投意合,竟是已将祖传异香偷偷赠与韩燕。 好在这武将军绝非不明事理之人,且亦是对这韩燕颇加青眼,是以顺水推舟,只以探寻之声问那韩燕可有家小,韩燕亦是虚与委蛇,终是武将军点明语意,欲将女儿许配与他,韩燕心下虽是欢喜,然面目之上确是一番踌躇,只道自己与武将军家世不配,那武将军只道,你既知此,何故偷香。韩燕方知武将军已是知晓,方自双膝跪地,应承婚事。 而今,詹琪以韩艳偷香之典故暗喻邹云风与杨云霓情投意合,这香气乃是于妙儿赠与杨云霓,料想必是杨云霓复又转赠邹云风,如此观之,此二人确是情意缱倦。正言之间,忽听家丁禀报,盯踪弟子回府,只言已是探明冷月轩总舵所在。 第七十六章 传檄警天下 詹琪听闻盯踪弟子返回擎天府,且回报已是发觉冷月轩总舵所在,不由心内甚喜,是以不再同邹云风说笑,仅只示意邹云风招呼月王、护法和于妙儿同去大堂议事。 众人进入大堂之时,两名弟子已是在此等候,见众人步入,急急施礼,詹琪满面带笑,示意两人不必多礼,随后众人入座。詹琪自是传习了西泠阁上下同心,不过注重尊卑之念,是以即刻命两名弟子落座。两名弟子随即将一路实情言出。 自东穷帮帮主公长鹏于酒楼之外摆出与冷月轩联络暗语之后,仅只两日时光,既有一小厮模样打扮之童子与其搭讪,公长鹏只道须将擎天府设计拘获冷月轩主与诸葛丹之后,复又计议如何直捣黄龙,一举平灭冷月轩之举措告知轩主。 这小童虽是貌相稚嫩,然处事亦是老到的紧,只待将事态前因后果俱是探查清晰,方是与公长鹏别过,只道轩主有命,致令公长鹏只需于此间探听讯息,切勿泄露身份,如有秘训随时回报,言罢转身离去。 酒后酒楼之下西泠派两名弟子确是伶俐之辈,已是装作一对游学兄弟,于座头之上谈诗论文,只待见公长鹏步下台阶,不经意向小童身影撇去一目,两人方才起身,貌似闲散尾随而去。出得殷墟城郭西门,那小童竟是复又回转,在门庭之内一茶肆打尖之后起身。 两名弟子料想此态必是谨防盯踪之人,是以计议之后。竟是早于那小童行出成果,于半里之外一处溪边闲坐,直待那小童自身后经过,方是起身,直至晚间,已是抵达一小村落,小童落店,两名弟子亦是尾随。直至次日天明。两名弟子乔装易容,尾随小童行出店房。 如此竟是十三日时光,那小童兜兜转转,走走停停,指东向西,指南向北,虽是十三日时光,料想此处距殷墟仅只百里之遥,亦是未曾出得洛阳地界。直至第四日午时将过。那小童行至白云山,于山脚之下一处镇甸匆忙用过午餐,方是行入山中。 亦是这西泠派两名弟子心思灵巧。竟是于镇甸之中够得樵夫衣衫和柴刀柴筐等物事。大模大样跟随小童入山。这四天之内,两名西泠派弟子每日更换着装与形貌,那小童竟是丝毫无觉。然进山之后,那小童拣选路径俱是荒僻无人烟之处,两名弟子只得拉开距离,谨慎盯踪。谁料入山约莫十余里之遥。竟是失去小童踪迹。 两名弟子亦是毫不慌张,仅只貌似极为随意于小童失去踪迹之处砍起柴来,不时以双目余光撇向周遭,只见此处树木狼林,盘根错节。并无格外惹眼之处,仅只山径之上两旁各有一株巨树。貌似需德三四人方可环抱。两名弟子心内犹疑,亦是不敢于此间就留,只怕泄漏行藏,是以急急返回擎天府。 只缘那小童绕路而行,一路之上走了十几天,然两名弟子返回途中一路急行,仅只二日时光即是抵达擎天府。众人将此中经过听明问清,詹琪方是吩咐两名弟子返回宿处多加休息,待来日大举进发之时,方是需要此二人带路前行。 待两名弟子离去,众人不由记忆一番。护法白西风率先言道,“这冷月轩确是诡异之极,即于江湖之中各处广设分舵,谁料那总舵竟是远在天边,近在咫尺,如非公长帮主出此计策,我等即便寻了千山万水,亦是不得其门而入。” 詹琪接言道,“正是如此。以两名弟子之叙述,此处白云山乃是洛阳一处名山,虽是春日人流如织,然山中众多所在俱是荒凉的紧,料想以此处设总舵,必是出乎我等意料,虽是近在咫尺,我等却从未发觉。” 月王亦是言道,“我等于此间猜测无意,不若广发英雄帖,邀约江湖朋友共赴白云山,一举剿灭冷月轩。”于妙儿本是性情直率,此言正和她意,是以言道,“师傅所言确是正理,想那冷月轩经营十余年,戕害武林十大家,威逼利诱江湖各门派,大有执掌生杀之意,我辈正该集结人马大干一番。” 于妙儿自与詹琪婚后,对于月王、邹云风等人亦是随詹琪称呼,是以此刻亦是称呼月王师父。詹琪在旁听于妙儿一言,不由面上笑容更甚,于妙儿自是察觉詹琪笑容有异,是以问道,“掌门此刻失笑所为何来。” 詹琪听闻,缓缓言道,“于堂主确是心系江湖安危,然料想冷月轩经营十余年,内中详情即便公长帮主亦未可知,这冷月轩实力如何,总舵之内如何部署俱未可知,我等冒失前往,不免有全军覆灭之虞。” 于妙儿和众人俱是知晓詹琪此言有理,然口中却是言道,“即是如此,以帮主之意岂非坐视不理,待其吞并江湖,我等方是俯首帖耳不成。”詹琪复又微微一笑,目注于妙儿,满眼竟是疼惜之情,片刻之后方才转向杨云霓,言道,“杨姑娘毕竟曾与冷月轩中人相处,此间讯息可有耳闻。” 杨云霓答道,“钱三分于冷月轩中并非重要人物,是以总舵是何情景却未言及。然平素之中,亦是曾有帮众私下议论,只言这冷月轩总舵甚是神秘,且密布机关,如非熟知路径之人势难安然进入。” 詹琪接道,“即是如此,我等贸然前往必是凶险已极,即便我等不惧生死,亦是未可奏功。不若广邀武林同道,聚集于白云山四周,形成合围之势,以重压态势震慑其嚣张气焰。于聚义之时博采众长,派出擅长机关消息同道探查详情,如借机可捕获冷月轩中知晓底细之辈,岂不事半功倍。” 众人闻言俱是点头称是,西风白护法言道,“此言甚当,少林武当东穷帮南天武圣等人众已是我西泠派后援,然天下武林苍生甚众,仅凭我辈之力平灭冷月轩虽非不可为,亦是捉襟见肘,如可遍邀武林同道,唯只我方力量壮大,且于江湖一心共襄盛举亦是有利无害。” 詹琪于此言亦是深表赞同,只道,“目下不若我等草一檄书,效仿三国之时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之故事,约集一众武林同道聚会白云山,共灭冷月轩如何。” 邹云风接道,“南天武圣府之时约莫二百余武林同道与会,前日西泠派创派盛典约莫百余武林同道与会,且前来之贺客亦是曾经前往武圣府,以此估算,目下知悉我等意欲平灭冷月轩之武林同道莫过二三百人,其间隐迹前辈高人未必与会,仅只几名冷月轩主武功即是较之我辈有过之而无不及,遑论我方绝顶高手唯有掌门,再加之白云山冷月轩总舵机关重重,如非广邀江湖人士,未可一击奏功。” 百知子久未言语,此刻方才言道,“我等暂且如此分工,詹琪掌门且书写一篇檄文,料想以当年蝶恋花和洞房之夜青玉案之文采,必可令江湖同道一涌前往。我等趁此时节将江湖之中前辈高人开列清晰,亦是寻得刀笔客将你之檄文广为抄袭,后即命弟子送出。云风和杨姑娘陪同半半叟先行启程,赴白云山,一则观察动静,一则筹备营寨。” 众人俱是颔首称是,唯只詹琪听百知子言及自己两阙词,面色通红,不由偷眼望向于妙儿,于妙儿却是面有得色,颇似以才貌郎君为傲。詹琪言道,“岳丈所言甚为清晰,不若即刻依计而行,明日清晨本座即可完成讨逆檄文。” 邹云风和杨云霓此刻已是如胶似漆,听百知子如此安排亦是心中自得,半半叟更是不加推辞,欣然应命,只将近日之事略作交代,已是启程直奔白云山。 詹琪和于妙儿返回房中,詹琪不由责道,“你我私信,岂可四处宣扬。”言毕举手在于妙儿头顶轻轻一拍,接言道,“你既如此,我亦无需留情,即是撰写讨逆檄文,自是不可短少脱靴捧砚之人。”言毕竟是落座于交易之上抬起右足。于妙儿亦是蹲下身形,作势欲为詹琪脱靴。詹琪未料及于妙儿如此俯首帖耳,本欲收起右足不再嬉笑,谁料于妙儿竟是一掌拍在詹琪足面之上,口中只道,郎君如此可是尽性。 二人嬉笑一番,詹琪方自握笔在手,略作沉吟,一挥而就。 “昔时雨润大泽,高祖起事,怜配军之性命,斩白帝而火德。后又董卓顾命,搜刮民脂,叹睸坞非万岁,诸侯尚可讨之。三国两晋纷争,万民倒悬,起于陇西望族,后周柴氏归宗。文帝受禅天下,太原龙兴,开百年之太平,无负盛世之称。 今有冷月为轩,荼毒众灵,非只江湖祸患,百姓亦受牵弓。广开四宇之地,另辟机窍,蚕食派帮寰宇,号令一众苍生。边设暗桩线探,窃取机奥,久有反噬之心,于今天理昭彰。即便帮众臣工,口含毒霜,恐泄冷月情状,御下亦极无状。 今有一众豪客,心怀道义,久怀家道之恨,欲效荆轲刺秦。西泠创派未久,根基未固,虽有成城之心,恐负道义之责。广邀江湖贤达,共襄盛举,剿灭冷月障孽,还以乾坤朗朗。” 詹琪写毕,复又交于于妙儿由头至尾通读一番,方是誊写一清,只待来日交由刀笔师父抄录。于妙儿此刻甚为檄文所感,不由于詹琪脸颊之上轻轻一吻,两人虽是夫妻,这亲密之举亦是正理,然于詹琪却是头遭。是以心下一荡,竟已将于妙儿揽在怀中,不免温存一番。 两人忽听房外有人痰嗽一声,百知子音声开言道,“有一访客,乃是久负盛名之人,如两位得暇,不妨一见。” 第七十七章 英雄大聚义 詹琪和于妙儿听得家丁一声禀报,心知必非寻常之人来擎天府造访,是以不再嬉笑,双双步出屋外,家丁垂手侍立,詹琪问道,“何人来府,想必你已探问清楚。”家丁答道,“此人年约八旬,仙风道骨,腰间携带一段竹筒,小的见此人样貌未敢多问,仅只禀报公子知晓。” 二人听闻,直听至腰间携带一段竹筒,不由俱是疑道,莫非是此人驾临。二人也已猜测此人必是枯竹剑客莫之声,是以急急行至门首,见此人样貌与家丁描述一般无二,即刻躬身施礼,口中言道,“不知老人家驾临,有失远迎。”老者呵呵一笑,并未言语。 詹琪便命家丁邀请府中众人齐聚大堂,自己于于妙儿前方带路,直将此老引至大堂。此人确是枯竹剑客莫之声,当年武林十大家之中,以此老备份最尊,若论江湖班辈,莫之声较之永坚禅师和松鹤真人大出一辈,即便西泠阁月王较之此老亦是略低半辈。 众人齐聚大堂之内,纷纷向莫之声行礼道寿,此老亦是呵呵一笑,只道,“南天武圣钟宜人曾到我府中探寻,你等亦是多次柬约,我这老东西如是再不出山,岂不是被视作无用之物。”众人听闻俱是口称不敢。谈讲一番,方是入得正题。 詹琪将年余江湖之事述说一番,甫又将西泠派建派意欲广发英雄帖,邀集天下英雄聚义白云山,平灭冷月轩之念想述叙一过。此老捻髯沉思片刻,言道,“此计甚佳,然冷月轩至今仅只诸葛丹时常现身江湖,不知身后是否亦有绝世高手,以其动向观之,必是人才济济,是以便邀天下高手。仍需邀请些许世外高人。” 詹琪接言道,“正是,小子岳丈百知子正自开列名单,此间确需您老人家出谋划策。”莫之声言道,“正是如此,你等须知当年观玺会之时,虽有武林十大家之称,老夫实是不知羞耻方才与会,实则众多备份极尊之绝顶高手不屑与会。其间可列入正派高手者有三人。乃是剑尊齐无声、一苇渡江袁天宗和桃花钓叟平秃杆。此三人年纪与老夫相仿,约请他们却是该由老夫出面。” 一众人等听得此言,除百知子之外俱是于此三人甚为陌生。百知子接言道。“老人家如可约请此三老,加之您老人家,我等胜算确是平添甚多。然那邪派三位绝世高手亦是可能已为冷月轩收纳。” “此言正是,除此三老之外,邪派亦是有三位绝世高手未曾与会,乃是天边红云邱毅强、地底潜龙百邪君和天下魔首。这天下魔首于江湖之中知之甚少,竟是无人知其名讳,此三人如是俱已加入冷月轩,这一场正邪大战却是惊心动魄。”莫之声所言,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即便百知子竟是连天下魔君之名亦是未曾听闻。 詹琪不由微蹙眉头,问道。“此三人武功如何。”百知子言道,“天边红云和地底潜龙之武功与正道三绝不相伯仲,然那天下魔君却是不知底细。”莫之声解说道,“正道三绝对敌此两邪,久战之下应有胜算,然那天下魔君至今仅只出现江湖两次,第一次现身江湖一招击败剑尊,第二次现身江湖应承少林武当丹霞三派掌门一击而无损。两次现身江湖俱是六十年之前,每次亦是造下无穷杀劫。” 众人听罢,心内俱是一凉,以此观之,此间众人仅只詹琪玄天三式从未遇敌手,其余众人料想必非其敌。詹琪见众人俱是心事重重,不由展眉一笑,“各位不需如此,一则这天下魔首未必已是为冷月轩所笼络,二则即便如此,本座拼得性命亦是要与他一较短长,目下之计乃是迅疾送出讨逆檄文,我等前往各处邀约江湖高手,集结白云山方是正理。” 中人间詹琪义气干云,是以俱是精神一震,随即将詹琪所书檄文交与刀笔客,誊写若干,甫又将百知子开列名单细细品详,方自安排妥当投送之人。枯竹剑客此刻将詹琪单独唤出大堂之外,自腰间枯竹之内抽出一柄竹剑,言道,“你且以玄天三式全力攻我,后再防我一剑攻击。” 詹琪知晓此老听自己意欲独斗天下魔首,是以即欲考校自己武功,当下亦不客套,自腰间抽出工布,甫又将工布还鞘,自一旁演武架之上拿起一柄长剑,开言道,“小子并非目空一切,这公布神剑乃是上古神物,只怕损毁您之竹剑,是以如此,还望您老人家不必挂怀。” 枯竹剑客莫之声自是知晓这詹琪仁义之念,是以言道,“你之心意老夫明了,然这竹剑却是何物,你可知晓。”詹琪不由接过竹剑细细端详,片刻之后惊愕一声,言道,“此间莫非斑竹剑。”莫之声不由仰天一笑,口中赞叹詹琪见闻广博。 这斑竹剑之名乃是出自搜神记。上古之世,尧帝于天下遍选禅让之人,听闻虞舜乃是世之贤良,既有考校之心,直将自己两名女儿许配与他,此即是娥皇女婴,虞舜去世之时,两女泪洒斑竹,后世方有湘妃竹。当年被娥皇女婴泪水浸透之竹为大禹所得,由益百般锻造而成这斑竹剑。 大禹本欲效仿尧舜以禅让将天下传与益,谁料其子启竟是诛杀益,自己取而代之,承袭夏王朝。且世人俱是以为这夏乃是启所建,实则不然,建夏朝者乃是大禹。此剑后世传承于今竟至枯竹剑客莫之声。 詹琪知晓内中详情,方自将掌中长剑放回演武架,甫又于腰间抽出公布神剑,起手之士并未以玄天三式,反是以童子拜观音一式,公布神剑向莫之声点了三点,莫之声一声长啸,心内赞叹此子实乃谦谦君子。如武功造诣亦是了得,必是天下武林之大幸。 詹琪三拜之后,方是施出巡天式,剑尖直指莫之声胸前肝腧穴。詹琪心内知晓,与此老动手,自己如是不施全力,方是对此老不敬,是以剑下丝毫不留情面。剑尖剑气吞吐,竟有三尺余长,巡天式三招九式之后竟未占得半分先机。甫又将惊天式施出,詹琪自是知晓此式功法厉害,是以仅只以十成功力施出,三招九式之后,已是将莫之声逼退一丈有余,詹琪不由雄心大起,破天式仅以六成功力施出。需知此式至今詹琪并未由头至尾全力使出。只缘仅只一招之后敌手已是束手待毙。此刻六成功力施出三招九式,莫之声竟是仍有还手之力,最后一式。詹琪陡然将功力提至八成。观战众人惊异出声,詹琪一剑竟是剑气如虹,周身俱是被红蓝两色气团包裹,收势之时,莫之声长袍下摆竟被消去一截。 莫之声对詹琪玄天三式虽是颇为满意,然口中言道。“你之玄天三式确可胜得天边红云和地底潜龙,然与那天下魔首亦有差距,老夫料想未必能于此人剑下走过一招,是以你如与他对敌,势必全力施为。接老夫一招。” 詹琪听闻。已是知晓此老亦已看出自己未尽全力,不由面上一红。见莫之声足下不丁不八,竹剑亦是未做起手之势,仅只由上至下轻轻画出。詹琪不由将化刻成辰加入玄天三式,正欲还击,谁料此老剑式即便由化刻成辰观来,亦是不急不缓,是以不由心内大惊。且此剑貌似平庸,却是覆盖自己身躯前侧六十六处穴位,自己只需出招,竹剑必可轻易击中自己要害。 詹琪情急智生,亦是将公布神剑由足至头反向画出,如此一来,竹剑攻击自己之时,自己亦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孰料竹剑画至詹琪腰间,竟是由纵及横向腰间推来,詹琪只得向后弓身,只待竹剑划过,自己亦可绕至身后骤起发难,这竹剑并未向后掠去,乃是停于詹琪身形上方,此刻詹琪乃是后弓之势,竹剑甫又由横转纵只压向詹琪腰肋。 电光火石之间,詹琪亦是变招急速,公布神剑自肋下穿出,剑尖竟是点中竹剑尖峰,两柄神兵利器胶着一处,貌似比拼内力。瞬即之间,两炳神物俱是簌簌发抖,约莫一盏茶时光,两人方是对望一眼,同时收了内力。詹琪立起身形,额头之上已是大汗淋漓,反观莫之声脸面之上却是并无异常。 詹琪收起工布,抱拳一礼,言道,“老前辈却是内里精湛,小子自愧不如。” 莫之声哈哈一笑,言道,“以你之年纪有此修为实为不易,然老夫亦是异常吃力。”言罢竟是转过身行,只见此刻莫之声竟是后背衣衫略显汗渍。詹琪不由更是敬佩此老光明磊落,与自己一届后辈较技,竟能率先示弱。 众人甫又返回大堂之内,莫之声只道詹琪功艺超凡,确可与天下魔首一斗,然胜算确是不过三成。于妙儿久于其旁,不由开言道,“老前辈可否考校晚辈一招。”一言既出,詹琪方是忆起,于妙儿自得武尊旗之后功力大增,甫又食的灵泉乳,如夫妻二人联手却是胜算大增,是以并未阻止。 莫之声由头至尾细细端详于妙儿,随即伸出右掌击向于妙儿额头,于妙儿偏头避过,左掌拍向其胸肋之间,运招之迅疾不下詹琪,两人双掌对粘,片刻之后,莫之声不由纵声长啸,“你二人如可联手,确是胜算大增。”詹琪从旁自是欣喜异常,方是将于妙儿与自己乃是夫妻之事告知莫之声。此老不由又是一阵长啸,声震屋瓦。想来心内必是安慰已极。 此刻已是午时三刻,众人用餐。此后几日,詹琪和于妙儿时常围在莫之声身侧讨教武功,余下众人亦是忙于广撒讨逆檄文。约莫半月时光,万事俱备,众人约定岁末年初聚义白云山。 转眼之间天气已至寒冬,白云山之上树木渐自凋零,此刻正是入山探路之绝佳时机,且天下英雄已是聚义于此。少林以永坚禅师为首,武当以松鹤真人为首,南天武圣钟宜人,枯竹剑客莫之声,东穷帮主公长鹏,百知子于玉申,机巧上人垢晨光,分水教主凌天安,即便正道三绝亦是齐聚此间。此外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亦是派出高手与会,其中以丹霞派、祁连派、谷牢派、朱胜派、天章派、铁心派、游兽派等最为著名。及至此刻,此间包围白云山之武林豪客竟有七八百名,其间一流高手竟有七八十名。 是晚,半半叟和邹云风杨云霓于此间亦是经营得当,早已备下议事大厅。绝顶高手连同各门各派首领聚义,大厅之内竟是不下三十余人。长条桌列,众英雄俱是喜笑颜开,即欲与冷月轩一较高下,亦是一雪当年观玺会之仇。 众人坐定,只见百知子立起身形,向众人深施一礼,口中言道,“众位英雄,我有一言。” 第七十八章 探秘白云山 一众英雄聚义白云山下,竟是连正道三绝亦是在枯竹剑客莫之声大力邀约下,一并赴会,是以此间已是聚集了武林之中各门各派高手不下七八百人,且众人聚义之下,以西泠派掌门笑书生詹琪作为临时首领,率领众豪客攻打冷月轩。正道三绝专司对付天边红云和地底潜龙,那天下魔首确需临敌应变,首以詹琪和于妙儿为先为先,众人从旁相助。 詹琪自是百般推辞,只道自己智计武功不足以服众,然众人却是异口同声,只道詹琪首倡平灭冷月轩,且与之周旋二年有余,于其中事态知之罪祥。无奈之下,詹琪只得从命。遂即向一众豪客言道,“本人忝领此事,然不欲效仿冷月轩一统天下武林,平灭冷月轩之后,自己这领头之责即刻停止。”如此一言亦是甚得各派人物赞叹。 众人随即商讨进攻冷月轩之攻略。半半叟先自言道,“老夫至此间已是月余,参详冷月轩历来所为,必是耳目灵通,然时至今日未见其细作出没,实是大出意料之中。” 邹云风接言道,“本人与半半叟前辈亦曾入山打探,然山中动静出奇平静,竟是从未与冷月轩中人相遇,想来此中必有蹊跷,目下之际不若派出精于机关消息之能人异士细探白云山。” 詹琪听闻,已是将日前境况知之甚详,是以当即言道,“众位朋友即是推举本人做这领头之人,此刻确是有一念想,还望大家指正。一则。请圣手鲁班龚长宁带领邹云风赴白云山,本人亦会随行;二则请百知子前辈将一众江湖门派驻扎地域做个划分,以便尽早形成合围之势;三则,请东穷帮主公长鹏前辈派出帮中老成之辈负责各门各派联络职责;最后请各位今日与会朋友每三日于此间聚议,料想我等戮力同心,不出半月即刻平灭冷月轩。” 众人听闻詹琪所言头头是道,是以俱是点头称是。分别各司其职。 次日平明,圣手鲁班龚长宁带领两名弟子,与詹琪和邹云风会和之后直奔白云山。几人一路之上谈谈说说,约莫三刻时光,已是抵达西泠派弟子所言之地。只见此处树木已是因季节寒冷而林木凋落。仅只两株巨树立在山径两侧,显得异常突兀。 这白云山乃是洛阳地界之内一座名山,只缘其坐落于中原地带,是以海拔并不多高已是显得鹤立鸡群,山腰之处亦是人迹罕至,遑论这崎岖山路。胡木狼林,更令行人止步,是以冷月轩总舵选在此间。竟是多年未曾被人察觉。 圣手鲁班于左近探查一番,只觉山径山壁诸处并无突兀之处,只得行进两株巨树,此树已是三人合抱。越至树顶越是枝桠盘错。圣手鲁班取出随身携带之外门兵刃,一柄九曲虬龙棒,于树身之上轻轻敲打,咚咚之声应手传来。 詹琪与邹云风从旁细加端详,只觉圣手鲁班甚为细致,直至敲遍巨树周遭,方自于树身之上缓缓摩挲。复又伏下身形,探查巨树根部,圣手鲁班两名随行弟子亦是于另一株巨树之上如是施法。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圣手鲁班示意詹琪和邹云风跟随自己向后退去,直行了约莫百余步,方是停住身形,纵身跃上一株树木。詹琪和邹云风亦是紧随其后,只道此人乃是探查机关个中好手,自己二人自是应当亦步亦趋。 几人坐在树木顶端遮掩身形,又是一刻时光,圣手鲁班方是言道,“以掌门所言冷月轩本是行踪诡秘,心思缜密之辈,如今我等敲打巨树,时光即久,却是不见冷月轩帮众外出探看,此间如非冷月轩入门机关,则总舵之内未必有帮众。” 詹琪听闻并未答言,仅只凝神细思。片刻之后,言道,“龚前辈可否断定这巨树乃是入门机关,如是,可否开启机关,我等入内一探。”言毕,望向圣手鲁班。 圣手鲁班已是沉思片刻,方自开言道,“此树实为中空,如此粗壮,却可作为门户掩人耳目,然此等外五门机窍之开启机关并非与日常所见相同,如欲开启,则仍需再做观瞻,且本人亦无十足把握。” “此番我等聚义,无非是平灭冷月轩,且众英雄聚集山外,亦是不怕他冷月轩有何诡计,不若硬以掌力击倒巨树,岂不其间门户自现。”邹云风从旁言道。 “却是不可如此,如若此树被外力击倒,其间消息机关自是被一并出发,到那时再欲入洞确是困难重重。”圣手鲁班边言边示意众人甫又行至巨树之前,点手示意一名弟子探查门户。 只见那名弟子自怀中取出一只鹿皮囊袋,扭开其上口塞,一股热气蒸腾而出。随后,那名弟子倾转囊袋,将袋中热水向巨树之上缓缓倒去,片刻之后,复又自怀中取出一柄精钢打造之扁铲,沿水流之后巨树之上存留痕迹一阵刮削。詹琪从旁不由啊了一声,但见一方高约八尺,宽有二尺之圆形门户已见形状。 圣手鲁班命此名弟子退在一旁,自己于门户形状左近树木自根部开始细细摸索。其细致程度竟是令詹琪和邹云风亦是叹为观止。圣手鲁班探查树身,直至距离地面丈余竟是毫无所获,只得纵身跃上一条高逾两丈之粗壮枝条,以珍珠倒卷帘之势,头下足上反身摸索。 又是一盏茶时光,圣手鲁班只觉树身之上一条极细枝条混杂与周遭枝条之内,其余枝条自是向下搭垂,然此枝条却是笔直外指,是以不由上下左右晃动一番,虽是如此,树身并未见有何动静,圣手鲁班复又将此枝条向外抽拽,亦是无功,只得复又向内按压。 用力之下,巨树根部竟是一阵吱呀之声,一条粗根弹越而起。詹琪和邹云风近在咫尺,却是不敢轻易动手,只得等候圣手鲁班跃下巨树,俯身探看此一粗根。片刻之后,方是又将粗根向外侧抽出,这粗根应手外延三寸有余,巨树之上一块树皮向内凹去,显露出一眼深洞。 难怪当初西泠派两名精明弟子亦是未曾发觉此间埋伏,只缘此处确是三环套月,仅只发现一处机关仍是无法进洞。此刻众人聚集于门户之旁,圣手鲁班一名弟子向内张望,甫自回报,“内间一片漆黑,借助外厢光亮,仅可得见貌似有一阶梯蜿蜒而下,约莫丈余之后方是向内侧延伸,此外一切已是看不分明。” 詹琪望向众人,即欲只身入洞,圣手鲁班拦阻到,“掌门于今号令一众江湖豪客,如在此处出得些许以外,老夫实难向各位朋友交代,且机关埋伏毕竟是我门派之擅长,不若老夫入洞一探,待探明其中情由,我等再作计议。” 詹琪亦是知晓圣手鲁班言之有理,是以低声嘱托千万小心。圣手鲁班收拾随身家什,两名弟子自兜囊之内取出长于两丈之粗壮绳索,一端系于圣手鲁班腰间,另一端系在巨树之上,复又用尽全力抽拽绳索,只待绳索再无丝毫松懈,圣手鲁班方是俯身入洞。 圣手鲁班沿阶梯拾级而下,边行之间,边以九曲虬龙棒于洞壁阶梯之上敲敲点点,各处俱是传回啪啪之声,可见此处并无机关,直行至洞底,正欲向洞内观望,忽觉足下一软,身躯竟是向下坠去。好在圣手鲁班经验老到,且入洞以来即是全神贯注,是以身形甫一下坠,即刻以九曲虬龙棒横担在洞内,身体借助一撑之力,暂且担在虬龙棒之上。 圣手鲁班向下观瞧,只见足下之处尺余见方,竟是一处活井,料想必是步下台阶之时未将此活井机关关闭,好在活井仅只尺余见方,身形一跃之下已是落在实地之上。足未站稳,只觉身后竟是热浪滔天,一股火焰直喷向后脑。 圣手鲁班于机关埋伏浸淫有年,亦是早已料到此间必不简单,是以身形迅即趴于地面之上,轻轻转过身行,脸面向上轻轻抬头,向火源之处望去。此火乃是圣手鲁班踩落地面之时所触发,观其蓝色火焰,料想必是掺杂硫磺烟硝和白磷等物。 圣手鲁班只待火焰熄灭,方是立起身形,料想机关设计之道必是以三为有道,是以此处必是仍有一处机窍。此刻洞内甬道甚是黑暗,周遭情景昏昧不明,圣手鲁班只得将随身火折引燃,举目望去,方才见得甬道足有十余丈长,其间亦是有三处转折。 圣手鲁班以虬龙棒于地面之上敲击有声,行仅一步,虬龙棒复又点开一块地面,洞内两壁雕翎箭如飞蝗闪射而出,其覆盖面积之广足有一丈方圆,且箭支力道强劲,圣手鲁班以虬龙棒左拨右支,顷刻之间左肩头和右腿之上竟被射中三处。好在此一番箭支仅只抡射三番,复又归于寂静。 圣手鲁班颇觉脸面无存,以自己威名,竟是未入洞窟以中埋伏,言讲出去,自己这圣手鲁班之名号只怕荡然无存,是以心下打定主意,即便殒命于此,亦是探得虚实。 洞外詹琪和邹云风几番听的洞内音声有异,正待跃身而下,圣手鲁班弟子却是从旁劝道,“师尊他老人家确是脾性倔强,此刻如是入洞相助,只怕他老人家不以为美,反以为耻,且绳索在此,只待师尊发出讯号,我等自会相助。” 洞外苦侯约莫半个时辰,詹琪和邹云风实是心内不安,直命两名弟子将圣手鲁班拉出洞外,入洞之事稍后再议。两名弟子亦是担忧师尊安危,是以迅即拉动绳索,然却感绳索之上丝毫不着力道,较之入洞之时分量确实轻了不少。 顷刻之间,绳索完全拉出树洞之外,众人探看之下,俱是目瞪口呆。 第七十九章 声东而击西 两名弟子迅即将绳索拉回地面,绳索之上圣手鲁班已是不知所踪。詹琪和邹云风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复又念及方才洞内诸般声响,未待与他人商议,詹琪已是提运飘柳身法纵入树洞,邹云风阻止不及,只得随后跟随蠕动。 詹琪入的树洞,内里一片漆黑,直待路塌实地,方是取出火折,迅即引燃,甬道之内竟是血迹斑斑。詹琪亦是不及思量机关埋伏,足不沾尘沿甬道行进。行至涌到尽头,只见圣手鲁班已被暗器削成五截,境况之惨烈实是匪夷所思。 邹云风此刻亦是行至近前,不觉被目下情景惊得口不能言。片刻之后,詹琪方是定下心神,细细端详洞内动静。东侧洞壁之上凸起四刃刀锋,每具刀锋俱是五尺余长,锋芒之上幽光闪动,貌似即是此物将圣手鲁班尸身截断。 詹琪不由望向邹云风,何故自己与云风哥哥入洞以来未见任何机关。良久,詹琪终是忆起洞冥记所在,周而复始,人力为之,方是心内明了。料想圣手鲁班入洞之后,一路破除其内机关,直至此处方是力竭而亡,然机关埋伏确是由人力重新启动,是以自己一路之上未遇任何埋伏。 詹琪和邹云风虽是参透机关埋伏失效之情由,然洞中直至此时亦是未曾见的冷月轩帮众,此时却是可以得紧。两人互望一眼,心内打定主意,只道即是已至此间,便须先自入洞探明内中景状,方可返回驻地。 两人并列而行。料想甬道之内即是机关重重,通过此处。前方地穴乃是冷月轩日常行为之所,必是不需再设机关。虽是如此念想,两人亦是不敢大意,分自抽出随身兵刃,于地面和墙壁之上敲敲打打。 甫又行进约莫一箭之地。前方豁然开朗。一片方圆足有百余丈,高有五丈之空间灯火通明,料想此处已是山腹之内,原有洞窟后经人力打磨,方才具有如此规模。以此观之,冷月轩经营此处必是处心积虑。 山腹之内洞壁粗糙,东侧竟有一眼泉井。貌似此处乃是供应洞内饮水之需,西侧洞壁之上甚是光滑。然却无门户等所在,乍看之下,此处仅只一座山腹大厅,再无其他所在。詹琪自探查徐水流土宫之后,于这山腹洞窟自是不会一见之间骤下妄言。 “云风哥哥,你我二人分自东西探查此处,料想此间必不会如所见如此简单。”詹琪向邹云风言道,“我亦是作如是想。”邹云风回道。言语之中已是向东侧洞壁纵去。 詹琪自西侧入洞口之处拍拍打打,只缘墙壁甚是光滑,是以目视之下并无丝毫可见痕迹。直行至洞底。方有一处石柱略显突兀,乍见之下,只觉此石柱乃是天然生成,然细观之下,确是发觉石柱根部周遭地面留有明显压痕。 詹琪自是不可放过此一细处,遂即将左掌按压石柱。复又左右上下一阵推动,片刻之后,直至石柱与地面压痕完全重合,詹琪方是停止发力,立于一旁环视四周。瞬间,一阵吱呀之声于山腹之内回响。 邹云风此刻亦是略有所见,正自立于井旁细细打量。听的吱呀之声,只怕詹琪已是触动机关,是以纵身跃至詹琪身前,两人并肩而立。吱呀之声持续约莫一盏茶时光,两人俱是被眼前景状惊得呆立原地。只见洞穴之顶竟是凭空降下二丈有余,貌似于山腹之内复又搭建一层平台。 两人并不急于跃上二层平台,詹琪问道,“云风哥哥立于井沿,默不作声,是否已是有所发现。”邹云风并不答言,示意詹琪随自己前往一观。二人行至井缘之处,只见地面之上貌似原有辘轳等物,而今不知所踪,詹琪遂即于怀中取出另一火折,引燃之后投向井内。 火光一路下坠,井壁之上似有一处并未折射出火光,瞬息之间,火折触及井底水面,一晃而息。二人心内料定,这井中亦有蹊跷。仅只此刻未带绳索,是以不便探查。只得窥准二层平台边缘,纵身跃上。 平台之上亦是烛火照耀,甚是明亮。靠近洞壁之底,竟是供奉一张挂轴,其上描画一仙风道骨老者,此画并无题款日时。须知画作出自何人之手,于画作甚为紧要。宋代皇帝赵喆之题款甚为著名,其款识将天下一人四字融成一字,以自创之瘦金书书之,传之后世者少之又少。 此一幅画作甚是精妙,实可谓吴带当风,然无题款是以难以分辨作画之人。且画上老者亦是不可辨识,仅只画工精当。二人复又四处遍查,两侧洞壁之上密布空穴,各穴之内分藏兵刃、柴米诸物,格局清晰,仅只一房竟有精钢护栏拦截于外,貌似此处乃是一特别所在。 詹琪和邹云风各孔穴探查一过,竟是毫无所获,直至护栏阻挡之石穴之前向内窥探,此间已是空无一物。邹云风不由怒火攻心。只缘为探此冷月轩总舵,已是致令圣手鲁班命丧与此,然一番探看竟是一无所获,是以随意挥掌出击,以泄胸中怒气。谁料,一番掌击之后,一层地面之上竟有轰隆之声传来。 两人遂即跃下,只见一层地面竟是于洞底之处,凭空升出四根石柱,石柱中空,其间足可容纳一人,此刻仅只东侧第二根石柱之内竟是有一人行。二人只怕亦是冷月轩机关,是以蹑手蹑脚潜行,行至近前,细加端详。只见石柱之内乃是一具枯骨,其外衣衫虽已破旧之极,终是未曾脱落。 詹琪和邹云风此刻已是知晓,此石柱隐伏于洞底之下,须有二层平台之上开启机关,以此作为囚禁囚徒之所,确是万无一失。然目下此人料想时日既久,如欲探明其人身份。确是亦不可得。二人是以并未深究,只道此人乃是被冷月轩幽求许久。终至丧命于此。 詹琪和邹云风于此间未见冷月轩帮众,是以亦是不欲久留,仅只于其间寻得些许兜囊,返回甬道之内,将圣手鲁班五段尸身捆扎一番。负于背后,方自出洞。洞外两名弟子心内料想师尊已是不测,是以见詹琪和邹云风负出之物,不由双双跪倒地面,痛哭失声。二人自是安慰一番,方才折返山脚之下驻地。 詹琪与邹云风召集百知子、钟宜人、半半叟、于妙儿等一众人等,众人只见圣手鲁班死状奇惨,心内俱是怒不可遏。直待将其收敛已毕,方自返回大厅。詹琪将探秘冷月轩总舵之经过细细道来。 待詹琪言毕,钟宜人接言道,“这冷月轩即是经营此间甚久,何以会此刻不见踪迹。我等于此间时日虽不很久,然以其耳目之灵通,并不至于毫无察觉,是以。我等急需判明其去向。”众人于此言深以为然。 众人聚议之间,突听大厅之外,一名东穷帮信使高声喝喊。“詹掌门,我帮有紧要讯息通禀。”随声而入一名长袍打满补丁之弟子抱拳一礼,遂即将紧要讯息言将一番。 今晨东穷帮西极分舵信使传来讯息,只言祝融村俱被火焚,刘项两位庄主陈尸街头。此言未毕,复又有几名东穷帮各处信使来报。荒山派总舵隐现冷月轩紫衣帮众,搬山将军梁纯生死战得活,派众弟子伤亡惨重。武当山后山密林燃起山火,火势蔓延十余里,直逼武当派驻地。药王谷谷中隐现敌踪,谷内珍惜药草俱是焚毁。 众人听报,詹琪竟是跌坐椅上,口中默念,“仅只我一人之过,竟是统领无方,那冷月轩如此明显伎俩竟能得逞。”百知子等一众人等亦是自责颇深。只道众人许久已是知晓冷月轩讯息灵通,一众江湖人等进驻此间,冷月轩不能不知,然竟无其帮众现身,足见此乃冷月轩声东击西之计。只待各门各派齐据白云山,方是派出帮众奇袭各派驻地,以动江湖各派之根本。 公长鹏从旁劝道,“詹掌门切勿着恼,目下之际后悔已是无可补救,我等自需寻得各派领头之人,共商一计,方是扭转劣势之道。”听闻公长鹏此言,詹琪亦是即令自己沉静,约莫一刻时光,方是开言道,“一个时辰之后约请众位领头人聚议于此。”言毕竟是转身回房。 时近掌灯时分,大厅之内已是聚集七十余名江湖豪客。詹琪率先将今日所历诸事言讲一番,众人听闻俱是大吃一惊,议论之声纷纷而起。詹琪见状,只得吐运内力,音声之中竟是暗蕴内息,众人瞬间已是安静下来。 詹琪接言道,“此中过责实乃本人一将无能,竟是未能看透冷月轩诡计,于今我虽是有一计,然其中却又凶险,目下本座极欲得知,各门各派留守之人可有贵派中坚力量,足以抵挡冷月轩突袭。” 众人虽是不明所以,然终是细思之后,纷纷开言。永坚禅师率先言道,“我派掌门师兄自是坐镇本门,料想加之众弟子,即便冷月轩强攻,损失几名弟子,根基必是无妨。” 松鹤真人亦是言道,“我派亦是由掌门师兄携一众弟子和武当剑阵坐守武当,料想纵然山火纵横,亦是未可灭我武当。”随后各派亦是作如是言,仅只小门小派担忧门派根基,未曾开言。 詹琪听毕,开言道,“即是如此,各位且请回归本部,本座晚间自会差遣弟子前往贵处,将计策信函交于众位朋友,赞同者将信函留置贵处,退出者将信函交还信使带回。”言毕即命众人散去。一众江湖豪客只缘对詹琪甚是信服,是以虽是满头雾水,终是依令而行。 直待众人散去,大厅之内只余月王、百知子、南天武圣、半半叟、邹云风和于妙儿,众人纷纷目视詹琪,詹琪却是一言不发,众人亦知此番事态于詹琪而言确是大为光火,是以俱是默不作声。 约莫半个时辰,詹琪方自开言道,“如以些许代价,换得平灭冷月轩,料想各门各派亦是在所不惜。”于妙儿从旁握住詹琪左手,目注其面,双目之中柔波荡漾,詹琪亦是注目于妙儿片刻,方自松开左手,只言请众人少待,自己转身回房,稍后即回。 詹琪未待众人开言,亦是转身离去,进的房中,摊开纸笔,略作沉思,一篇计谋一挥而就。 第八十章 将计而就计 詹琪之计乃是以各门各派之根基诱使冷月轩攻击,是以书信之上甚为简洁,只言于白云山之江湖豪杰做出离去之状,乔装改扮隐伏于此处四野,直待号令一出,群起而攻之。接此书信者十有*依从其计,仅只百余人惦念门户安危,返回派中。 西泠派一众人等亦是如法施行,分散于两间店房之内,詹琪和于妙儿则是易容改装成两名山居夫妻,每日进山砍柴。此间,东穷帮信使不断发来讯息,只言某门某派门户驻地被冷月轩攻陷。詹琪心内自是知晓,此乃计策所定,各门各派仅只假意退避,致令冷月轩误认为已是消灭天下武林各派根基。 如此竟有一月有余,今日乃是元宵佳节。詹琪和于妙儿复又进山探路,直行至山腰之处,突觉周遭人影晃动,两人遂即跃上树顶隐蔽身形,只见屡屡行行一群紫衫人由远及近。两人并不急于盯踪一众人等,半日之内,竟已有约莫二三百人返回冷月轩总舵。 詹琪和于妙儿只待众人身影消失,方才跃下树顶,急急奔向山脚之下东穷帮驻地。此处亦是为隐蔽行藏未加标识,詹琪和于妙儿行入其中,一名貌似商旅之人与二人双目对视,随后转身而行,詹琪和于妙儿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东穷帮所选之处,乃是一家店房之后院,此刻百知子和月王等一众俱是聚集于此。詹琪将山中所见细细道来,于妙儿从旁补充,片刻之间。山中情景已是一清二楚。东穷帮主公长鹏亦是将近日各门各派讯息简要叙说,只言江湖各派虽是均受冷月轩绝顶高手攻击,然故意示弱之下俱是无大损伤。 詹琪言道,“以本座看来。这冷月轩正直志得意满之际,我等可发出讯息,只命各派三日之后聚集白云山下,一举挑战冷月轩,如可一战克敌,实为美事。”言毕向众人环视一遭。只听公长鹏言道,“如需本座进山一探,自是欣然前往。” 詹琪沉吟片刻,不由忆及圣手鲁班之惨死,是以决绝言道,“公长帮主虽是自告奋勇,然此前几次讯息俱是有意迷惑冷月轩,彼等未必未有所知,是以此刻我等不可轻易涉险。”略微停顿,詹琪接言道。“众位如无异议,还望公长帮主遂即派遣帮众于各派传递讯息为要。”公长鹏转身离去,依命而行。 三日后清晨,白云山下已是聚集约莫三五百武林豪客,此番众人于冷月轩日前奇袭各派俱是义愤填膺,是以此刻群情激奋。跃跃欲试。詹琪只命圣手鲁班两名弟子先行入山,打开巨树机关,然不可入内,仅只将事先预备之柴草硫磺烟硝等物引燃后抛入洞中。两人依命而行。 詹琪复又一一安排各门派驻守之地,只待冷月轩帮众逃出树洞,遂即制服,然其中非罪大恶极者不可妄取性命,以拘押为要。各派亦是依令而行,直至各处紧要之处埋伏待机。詹琪复又转向枯竹剑客莫之声和正道三绝,恭声言道。“烦请四位老人家各据一方,如是冷月轩帮众逃出自可不加理会,然如遇天边红云与地底潜龙,还望老人家相互招呼,我等亦可前往。惟愿一举将冷月轩一众绝顶高手一举成擒。”四人亦是应命而去。 詹琪坐镇指挥,于妙儿于旁相随,五名帮众紧随其后,其余众人即便百知子月王等一众俱已进入山中。约莫三刻时光,山内始自发出厮杀之声,詹琪听闻,一拉于妙儿纤纤玉手,直奔山腰冷月轩总舵之处奔去。 一路之上偶遇冷月轩奔逃之众,詹琪和于妙儿亦是各式神功,或掌或指拳脚交加,俱是一招之间废去功力,点住黑甜穴,致令一众昏睡路旁。两人确是浮光掠影一般,身形迅疾如风,约莫行出一箭之地,只听东方一缕人声高亢直入云端,詹琪仔细分辨之下,确是枯竹剑客莫之声,是以二人并不怠慢,全力奔去。 行至近前,只见正道三绝和枯竹剑客莫之声、百知子、月王和三位护法已是将诸葛丹等六七人围在当中。詹琪细加端详,只见诸葛丹身后三名老者俱有八十开外,须发皆白,一名老者一身红袍,眼似铜铃,阔口咧腮,形貌甚是可怖。立于其身旁之另一老者却是形貌端庄,头挽发髻,三绺长髯,一双细目,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另一老者却是形貌怪异,身高不足五尺,足下未着靴履,光脚立于地面之上,一张脸孔五官撮在中央,光头无法,嘴角上翘似在微笑。 只听诸葛丹吐气开声言道,“你等已是丧家之犬,复又有何面目来此处偷袭我冷月轩,且当今武林之内各派俱是业已归降我冷月轩,你等如若不信,此处乃是各派开具文书,你等不妨遍阅一番。”言毕自怀中取出一沓柬书,以内理托运直向詹琪面前飞来。詹琪亦是暗运内力,将柬书接在掌内。 詹琪并不翻阅,仅只向怀内一揣,复又望向诸葛丹,片刻之后方自言道,“诸葛丹,昔日灭家之恨,今朝火焚武林各派之仇,而今确是要细细清算。然你有何因,做此歹毒之事,可否为我一道。” 谁料诸葛丹竟是低声一叹,言道,“你我即已势同水火,且本座一时忘形,料想你已是知晓本座实乃冷月轩之主。然此间三位老人家助阵与我,即便你之各派高手尽灭我冷月轩之众又有何妨。”言毕竟是回首望乡身后三位老者。 詹琪只觉这诸葛丹言语混乱毫无头绪,与往日心思缜密大为不同,不由问道,“即是如此,诸葛轩主于今日之事可有打算。”言毕注视诸葛丹不再言语。“我与你有灭家之恨,你我一战自是难免,然此前三位老人家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以我之见,不若今日开设五局之赌,我方派出五位高手与你方一一对决,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詹琪并未急于回应,仅只回首望向枯竹剑客与正道三绝,只见身后众人俱是略微颔首,詹琪方自言道,“如此正和吾意,然诸葛轩主自是由本座亲自出战。且本座不会手下留情,仅以取尔性命为要。”诸葛丹哈哈一笑,言道,“你之心意本座亦是知晓,必不令你失望。”言毕复又望向身后三名老者。 地底潜龙先自行出阵前,开言道,“老夫地底潜龙,不知贵方和人应战。”音声未落,枯竹剑客莫之声已是行至阵前,此二人虽是未曾谋面。然互相声威俱是有所耳闻。两人对面而立,枯竹剑客莫之声自苦竹之内抽出斑竹剑横于胸前,地底潜龙亦是将一柄斑斓古剑擎在掌中。二人凝立良久,众人俱是感觉身边山风簌簌,敢情剑势未出,剑气已是弥漫四野。 又是一盏茶时光。两人方是各自划出一剑,然剑势稍放即收,如此竟是五个回合,瞬息之间,两人身形掠动,双剑交击之声甚为清脆,走过三百余招之后,两人剑势俱见迟缓,只见莫之声剑尖直向地底潜龙右股百韧穴,地底潜龙貌似未觉。仅以剑尖指向莫之声小腹气海穴,大有两败俱伤之意。然实则不然,如地底潜龙击中气海穴,则莫之声功力顿失,即便剑尖刺中穴道亦是肌肤之伤。莫之声岂会不晓得此间利害。是以足尖轻点,身形跃起,足见踢向地底潜龙握剑之右手合谷穴,地底潜龙仅只身形略蹲,剑尖随势向上直略莫之声会阴穴。 莫之声斑竹剑点中地底潜龙尖峰,双足已落实地,双剑交错,竟是胶着于一处,似是正自比拼内力。两老俱是功参造化,内力浑厚无论,双剑之上涌出之剑气直至令詹琪等人衣袂飘飘。如此持续约莫一刻时光,莫之声脸面之上已是大汗淋漓,那地底潜龙亦是鼻洼鬓角热汗直淌。须知此刻乃是隆冬时节,两人竟似身处酷暑。高手过招,须臾之间亦可决出生死胜败,枯竹剑客莫之声斑竹剑竟已开始略见抖颤,地底潜龙竟是窥准时机,见古剑剑锋横转,以剑刃直对斑竹剑剑尖。此刻观来,两柄兵刃仅只一线相连,刹那之间,地底潜龙古剑竟是将斑竹剑自剑尖之处始,将剑身从中剖开。 枯竹剑客莫之声于斑竹剑爱逾珍宝,此刻竟是为地底潜龙所毁,不由急怒攻心,竟是张开手掌抛去斑竹剑,身形横飞而起,以双掌只砸向地底潜龙头顶百会穴。地底潜龙亦是应变迅即,古剑上挑,可怜枯竹剑客年逾八旬,竟被地底潜龙由咽喉之处将肚腹划开,尸身只跌向地面,遂即不动。 詹琪等人从旁观战,未料枯竹剑客竟是脾气倔强,意欲以己身报却毁剑之仇,是以本欲救援已是不及,只待其尸身跌落地面,方有西泠派帮众抢出,将枯竹剑客莫之声抢回,此老死状之惨,致令一众刀山火海之中闯荡经年之人俱是不忍卒睹。 正道三绝与莫之声相交莫逆,几十年互通声气,此刻见老友惨死,俱有为其雪恨之念,然詹琪从旁言道,“众位老人家切不可鲁莽行事,此间确是以计赌胜负,首阵亦是冷月轩取胜,我等自是可待此赌阵之后,再行手刃这地底潜龙。”一番言语将正道三绝劝止,即便冷月轩之诸葛丹和天边红云等人亦是对詹琪暗伸大指。 诸葛丹拱手向地底潜龙道谢之后,复又面向詹琪言道,“笑书生,第一阵我方已胜,这第二阵,不知你方何人出战。”言语未毕,正道三绝之桃花钓叟平秃杆越众而出,直指地底潜龙,只道,“你可再接我一阵如何。” 诸葛丹却是从旁拦道,“地底潜龙前辈与枯竹剑客莫之声一战,所耗内力甚巨,以桃花钓叟正道三绝之尊,岂可趁人之危,不若此阵请天边红云前辈出战。”天边红云闻言,遂即似一片红云般飘落阵前,一阵狞笑之后,甫自言道,“我老人家亦是知晓你与那莫之声交情莫逆,老夫却可超度了你,致令你二人黄泉路上不至寂寞。”言毕,一阵仰天狂笑,竟是将树顶之上几片残叶震落地面。 桃花钓叟自腰间取出钓竿,这钓竿约莫六尺有余,甚为纤细,钓竿一挥直击天边红云双目,此一战竟是百余回合未分胜负。只待天边红云将掌手刀直劈向桃花钓叟,此刻桃花钓叟亦是钓竿直向天边红云咽喉之处,天边红云自是不愿两败俱伤,是以身形后纵,谁料,刹那之间一声惨呼,竟至在场中惊愕不语。 第八十一章 五阵赌输赢 桃花钓叟和天边红云激斗正酣,两人功力实在伯仲之间,桃花钓叟一只秃杆出神入化,天边红云亦非等闲之辈,只见桃花钓叟一柄秃杆直点向天边红云哽嗓咽喉,那秃杆仅只六尺有余,天边红云本已跃出秃杆之外,落于实地。谁料,秃杆干透突的暴涨三尺有余,天边红云未料有此,秃杆竟已须臾之间直透天边红云咽喉而过。 须知,这桃花钓叟成名六十余年,此番应用这秃杆杆头所藏利刃尚属首次,是以天边红云未料及此,是以匆忙之中竟至毙命。一旁观战之众俱是一声惊呼,诸葛丹更是事出突然未曾有备。桃花钓叟虽是一击击毙天边红云,此刻却是潜运内力灌注于秃杆之上,片刻之间,秃杆竟是寸寸断裂。众人亦复大惊,只听桃花钓叟言道。 “这秃杆暗藏利刃,是非光明磊落之江湖人该有之行事,然此刻并非比武较技,乃是事关江湖安危,是以不得已之下,老夫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以此将天边红云击毙。此事终归有违江湖道义,老夫只得毁了这随身之秃杆,以示自此归隐江边,不再过问江湖是非。”言毕,未待众人开言,亦是转身离去。 众人错愕之间,不由心内俱是于此老磊落行径深表崇敬。此刻冷月轩一方仅剩诸葛丹、地底潜龙百邪君和天下魔首,詹琪一方却是仍有正道三绝之二和于妙儿、百知子等一众高手。诸葛丹本欲亲自出阵,地底潜龙却是重又行至阵前,开言道。“老夫时才将枯竹剑客莫之声置于死地,想必你等必欲报仇雪恨,不若此刻借此良机。” 詹琪本欲自行出阵,一旁一苇渡江袁天宗从容上前。只道自己与枯竹剑客莫之声多年相交,如可借机为他报仇亦是美事。两人对面而立,袁天宗言道,“我两年纪俱是耄耋之年,如效那小辈纵横跳跃甚是不雅,不若既已内力决一胜负。”言毕。已是伸出双掌,迎向地底潜龙。 地底潜龙亦是并不示弱,仅只伸出双掌,凝立不动。两人并未四掌想接,身形之间所距三尺有余,如此双掌不接比拼内力,却是闻所未闻,料想仅只如此前辈绝顶高手方可有此修为。两人对立足有三刻时光,身形之间地面枯草亦是俱被交结掌力摧枯拉朽般拔除。 须知此两老俱是修为深湛,亦是当今天下武林数一数二绝顶人物。此一番比试若论分出胜负,恐非一时三刻只见。两旁观战之人亦是深知此中事态,是以俱是凝神屏息,仅只冷月轩一方那天下魔首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此刻竟是好整以暇端详起冷月轩入洞门户之一株巨树。 此刻天已近午,两老甫自平伸双掌。微微闭目,然但见两人衣衫俱是无风自鼓,衣衫下摆更是撕裂成条,即便衣袖亦是四散飘飞。众人只见两老面容之上虽是甚为安详,然后背俱是亦为热汗浸透。詹琪从旁观战良久,心内已是知晓两老如此胶着必是两败俱伤,是以缓步行至近前,随即将公布神剑连鞘一并插入掌风之中。 詹琪此等作为实是凶险已极,剑插入掌风之中,两老内力借由此剑悉数涌向詹琪。等同于詹琪一时承受两老合力一击。然此刻地底潜龙和一苇渡江心内亦是知晓此子心地纯良,不欲目睹自己两人两败俱伤。一苇渡江自是正道中人,是以刹那之间收了功力,只待自己硬撑地底潜龙一击。谁料,那地底潜龙亦是同时收了功力。语声略带颤抖道,“此子可教,亦是老夫年事已高,心内竟有怜悯之心,是以此间事态老夫意欲置身事外。”言毕飞身离去。 五阵之间双方各胜一阵,此阵算是平手,诸葛丹于地底潜龙突然离去虽是亦感意外,好在天下魔首仍在,己方仍有胜算,此刻自己只得亲自出手,想至此处,不由步出阵前,未待诸葛丹开言,詹琪已是言道,“诸葛丹,此番确是你要亲自出阵,果真如此,本座有几句话必须言明。” 诸葛丹亦不作色,双目注视詹琪,只等詹琪吐气开声。一旁众人只道詹琪此阵必欲亲自出马,料想旁人势必不可劝阻,是以仅只提防天下魔首有何举动。此刻,只听詹琪言道,“诸葛丹,你我除却武林道义之争外,还有一重家恨,当年你一举消灭擎天府,至令我家毁家灭门。我西泠派虽是秉承玄剑护剑氏族西泠阁一脉,素有不杀之教,然而今我必杀你,即便破了如此约势,亦是在所不惜。” 诸葛丹貌似一副欲言又止之态,片刻之后只道,“詹琪,灭门之恨自是不共戴天,老夫亦是全力施为,那鹿死谁手且尚未可知。”言毕,竟是自腰间兜囊之内取出一对匕首分擎双掌之内。詹琪接道,“如此,你准备自保。”言毕,自腰间抽出公布神剑。 只缘詹琪忆起自已灭门之恨,全家二百余口竟是一夜之间悉数毙命,甫又忆起多年之间,诸葛丹以护法身份掩盖冷月轩主之名,甫又凭空牺牲无数生灵,是以当即决心上手即刻施出破天式,绝不给其缓颊之机。 詹琪公布神剑剑尖指地,足下不丁不八,貌似极为悠闲。众人看在眼里心内却是不甚明了此剑势凌厉之处。谁料,一旁始终漠不关心之天下魔首竟似颇受惊骇,竟是凝神细观,颇有如临大敌之态。 此间詹琪运足冰火内罡,剑尖自地面起始,做圆环状围绕诸葛丹身形缓缓滑动,剑尖之处剑芒吞吐足有六尺有余。诸葛丹亦是不敢做等闲观,双掌匕首分点向公布神剑剑芒,匕首锋芒与公布神剑剑气相遇,竟是发出丝丝音声。由此可见,这诸葛丹之武功修为较之天边红云与地底潜龙有过之而无不及。 詹琪公布神剑围绕诸葛丹身形环绕一周,甫又反向行来。仅只行进之速较之前番迅疾一倍有余,如此三番四次,一旁之人已是观看不清剑势与匕首走势。突听詹琪大喝一声,剑式随之一变。破天式第二招随即施出,只见漫天剑影无孔不入。此番乃是詹琪第二次施展破天式,第一次乃是降服一缕青烟嵇荣之时,彼时乃是仅用六成真力,此番威势较之从前凌厉之处何止倍增。 诸葛丹亦是突觉压力大增,两柄匕首竟是不知防向何方。破天式第三招紧接第二招施出,一时之间,只听诸葛丹高声呐喊之后,场面归于平静。只见詹琪剑尖亦是如起手之时一般直指地面,一侧诸葛丹竟是四肢齐段,一段身躯跌落地面。 众人见状俱是惊骇莫名,只道这玄剑三式却是夺天地之造化,凌厉程度前所未见。詹琪行至诸葛丹近前,口内沉声言道,“诸葛丹。时至此刻,你可有何言语。”边言之间,已是点住其五处穴道,防止其血流已尽即刻毙命。诸葛丹亦是不愧冷月轩主之名,虽是受此重创,亦是较劲牙关。未出声言。 片刻之后,诸葛丹却已轻声言道,“冷月为轩,四季为宫,东木西母,似可争锋。”此言音声轻微,貌似自言自语,一旁百知子不由大吃一惊,瞬即忆起自己于徐水流土宫之时曾是见及六字,其余十字模糊不清。不能辨认,此刻闻听诸葛丹之言,心内竟是隐隐有所得,然此刻对敌紧要时分,甫又不可深究。只得默记于心。 詹琪与此却是不甚知晓,只道诸葛丹自言自语,是以,沉声言道,“诸葛丹,你若无他言,本座此刻即是割下你之头颅,祭奠擎天府阖府人等。”诸葛丹仅只轻闭双目,大有从容就死之态。一旁于妙儿却是轻喝一声且慢,身形随即行至近前,伸出一双玉手于诸葛丹面目之上一阵摸索。 片刻之后,方自言道,“此番却是此贼真容。”言毕退回一旁。詹琪闻言,心内赞叹于妙儿心思缜密,谨防此刻亦是诸葛丹寻人带死。既已确信此乃诸葛丹真容,詹琪将公布神剑高高举起,口中一阵默祷,手起剑落,将诸葛丹人头斩落,随即双膝跪于地面,双目之中内水直淌。 于妙儿行至近前,将詹琪搀扶起来,只道此刻已是报却擎天府满门仇恨,且已平灭冷月轩一统江湖之野心,正是逡巡此处,观望各门各派对敌冷月轩帮众之时。百知子此刻亦是行至近前,轻轻将詹琪揽在怀中,以慈父之态轻拍詹琪肩头。约莫一盏茶时光,詹琪方是平静下来。 众人只道天下魔首即是受雇于诸葛丹,此刻诸葛丹这冷月轩主既已毙命,自是无需再战,是以俱是向天下魔首拱手一礼,詹琪只道,“您老人家往昔虽是有些嗜杀,然近年之间却是未有出奇恶性,我等不为己甚,还望您老人家还至彼处颐养天年。”言毕,本欲转身离去。 谁料天下魔首竟是冷哼一声,言道,“我老人家一意孤行久矣,亦是轮不到你这毛头小子教训老夫。此刻那诸葛丹虽已毙命,然老夫见你剑式出奇,竟有与你一较短长之意。”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心内顿生寒气。需知此老功力莫测高深,且其于武功见识自是非一般绝顶高手可比,即是已见玄天三式之破剑式,此刻亦有一战之心,自是其来有自。 詹琪见此情景,正欲出剑,一旁百知子言道,“天下魔首乃是武林邪道之祖,詹琪毛头小子岂是您之敌手,必须两人合力,方显对您之尊重。”天下魔首听闻此言心内自是极为受用,是以当即答应詹琪可选一人联手出招。 詹琪此刻暗自责备自己鲁莽,若非岳丈百知子提醒,自己单斗天下魔首,后果实难逆料,是以并不客套,于妙儿亦是按照事先演练,抽出腰间长剑。只见二人双剑合璧,剑尖俱是直向天下魔首胸前。 天下魔首亦是不敢丝毫怠慢,此番争斗虽是皆因他噬武成性,然生死之斗却是近在眼前。詹琪和于妙儿催动剑式,巡天式配合武尊旗上武功,两人珠联璧合,虽是如此,天下魔首以一敌二却是游刃有余。 一旁四五柱枯木随三人外泄功力竟是纷纷倒折于地,天下魔首力战这五百余招之后,貌似微见力有不逮。剑式直行至破天式,于妙儿亦是配合使出一手遮天,只见两柄剑距离天下魔首三寸,他却布谷剑式,一掌拍向詹琪头顶,詹琪亦算变招甚速,未待公布神剑撤回,缩颈藏头,躲过头顶百会穴,应以后背承受一击。 詹琪被天下魔首一击之下,身形随即跌落地面,口鼻之中鲜血直喷,气息时有时无,仅只心脉一息犹存,余者与死去无异。天下魔首虽是一击得手,却亦是被于妙儿一剑透胸而过,口中言道,“老夫一生得意将高于本座之功夫消灭,死有何惧。”言毕亦是毙命当地。 于妙儿不顾长剑插于天下魔首胸前,迅疾跪于地面,将詹琪抱起,众人亦是围至近前,百知子急命于妙儿将五子莲花悉数塞入詹琪口中,护法白西风亦是将泉灵乳悉数倒入詹琪口中。仅只月王于旁甚是轻松,口中知道,“三劫复生,势无一招之敌。” 第八十二章 自是有缘人 天下魔首拼着性命一掌重创笑书生詹琪,于妙儿一剑亦是透胸而过。詹琪倒地不省人事,眼见命悬一线,于妙儿将五子莲花悉数纳入詹琪口中,西泠派护法白西风亦是将半瓶有余灵泉乳倒入詹琪口中。众人慌乱之际,月王却是镇定自若,只待众人略见消停,方是缓自言到。 “詹琪自十余年前入我西泠阁,此乃三百年前月王算定之事,且后续事态件件俱在当年算中。詹琪此番命悬一线,正是三劫复生之前奏,我等只需将詹琪送回西极雅山西泠阁,其后之事,我等只做壁上观。” 月王一番言语甫令众人心内略显底定,仅只于妙儿挂心夫君,直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百知子本欲将詹琪抱起,于妙儿却是寸步不离,自己轻轻推开乃父,甫又将詹琪平托而起,紧紧抱在胸前。一众人等仅留下邹云风杨云霓和半半叟清理战场。 于妙儿将詹琪抱回卧房,但见五子莲花和灵泉乳等天材地宝俱是未见功效,詹琪脸色金黄卧于榻上,不免又是一阵啜泣。良久,于妙儿突的展颜一笑,俯身在詹琪耳边言道,“此段时日想必你是疲累已极,你且歇息,待返回西泠阁自会平安无事。”于妙儿既像安慰詹琪,又像安慰自己。 于妙儿出离房间,百知子等一众亦在大厅之内。此刻,邹云风等三人亦是返回此间,只道此一役各门各派俱是伤亡惨重,然冷月轩亦是根基无存,诸葛丹毙命詹琪之手。七名易容成冷月轩主模样之神字辈高手亦是殒命,其余力乱怪诸辈分帮众足有二百余人,仅被废去功力教训一番。至此,这冷月轩作恶江湖十二年。终究算是斩草除根。 此间事了,正道三绝之桃花钓叟已是离去,其余二人亦是告辞而行,永坚禅师和松鹤真人等正道高手连同各门各派亦是急欲返回门户,查看自家伤损情形,是以简单寒暄之后俱是纷纷离去。临行之时。各方江湖高手,俱已自己门派秘制疗伤圣药相赠,刹那间于妙儿眼前珍贵药剂已是堆积如山。于妙儿虽是心知此等药剂求之不易,然于詹琪伤势却是未可奏功。 次日平明,邹云风早已命帮众将赶制之大鞍车驱至府前。月王、百知子、白西风等三位护法陪同于妙儿护送詹琪返回西泠阁,邹云风、杨云霓和半半叟留于擎天府,照看西泠派门户重地。只缘这冷月轩已是灰飞烟灭,是以目下江湖武林亦是平静,是故此间不虞有他。 詹琪自食的五子莲花和灵泉乳,再加之于妙儿以自身真气为其推宫过血。此刻虽仍是昏迷,然气息平稳,脸色亦复回转少许。一路之上众人虽是为詹琪伤势担忧,然既有月王前言,众人亦是不复愁眉苦脸。仅只月王闷闷不乐。 百知子江湖经验人情世故极为老到,见月王如此情景。不由开言问道,“月王前辈,一路之上闷不作声,可是有何愁苦之事。”月王听闻,口中低叹一声,片刻之后,方自言道,“三百年前之西泠阁月王,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贤达。目下之事,她老人家俱已料及。且件件底定。然其间却有一段隐忧。”随即将一段情由尽数讲出。 当年月王亦曾出山探寻当年商纣藏宝之无棣,虽是收获颇丰,然那月王仅只取了一卷德道经,返回西泠阁之后,将之藏匿无踪。甫又写就一篇书卷,其间将而今之事叙说一番。其间言明,有缘之西泠阁后人可以三劫复生修得天下致胜之武学要义,且功力习成之后,天下将无一招之敌。然冷月轩虽是平灭,天下武林之祸却是貌似并未平息,且其间牵涉西泠阁本脉安危,月王及雅山西泠阁将不复存在。 月王将当年月王一段偈子言讲一番,于妙儿已是接言道,“詹琪返回西泠阁复又一段缘法,待伤愈重返擎天府,您老人家只需与我等一并返回,只将那西泠派广大发扬,这西泠阁岂不后继有人。且许久未曾得见邹子琪前辈,彼时我等聚于擎天府岂不美哉。” 于妙儿一番言语至令月王心下稍宽,百知子亦是从旁劝解,一路之上却也太平,直抵西极界内雅山脚下,此处俱是山岭,马匹车辆亦不可行,詹琪只得由于妙儿附于背后,直奔西泠阁而行。 此处乃是千余年来玄剑护剑氏族所居之处,百知子纵使胸罗万有,亦是为这机关之巧妙而赞叹不已。及至进得议事堂,邹子琪已是等候与此,见众人行至,不免寒暄一番。白西风护法将众人安置已毕,甫又于议事堂重行相见。于妙儿对邹子琪行了跪拜大礼,只道此人乃是月王之夫,于詹琪而言亦是父尊之辈,是以不敢怠慢。 众人晚餐之后,邹子琪只道自己亦有要事急需出山,次日清晨未便辞行,今日一并别过,言毕转身离去。众人亦是一路奔波,各自回房休息。次日卯时一过,于妙儿已是将詹琪伏至冰火宫,月王亦是于此等候。 詹琪前次于此间习得玄剑三式,震蹋黑玉榻,损毁藏剑条案,复得公布神剑之后,竟是未有人等重入此间,是以目下境况丝毫未变,乍看之下凌乱的紧。月王命于妙儿将詹琪置于黑玉榻损毁之处,但见詹琪脸面向上陷于黑玉榻之内,转首招呼于妙儿一同离去。于妙儿虽是略显担忧,然不得不即刻离去。 是日晚间,于妙儿携了些许薄粥,喂食詹琪之后复又离去。詹琪于黑玉榻之上并未醒转,直至子时一过。突闻黑玉榻发出吱吱声响,转瞬之间,黑玉榻之下地面开启,詹琪身形只向下落去。 詹琪损毁玄剑之时,玄剑剑柄始终未曾离身,别至腰间,这冰火宫之内机关众多,亦是西泠阁核心所在,这黑玉榻损毁詹琪实是置身榻中地面之上,子时真火井喷发热浪,詹琪虽是昏迷亦感不适,是以身形移动,后腰之上玄剑剑柄方可插入地面机关枢纽之内,以至将冰火宫之内最后一处机关开启。 詹琪身形下坠约莫一丈有余,甫自跌入一片水涛之内,随身之两本德道经亦是落入水中。此处水面甚是怪异,詹琪落水之后并未沉入水底,仅只浮于水面之上,随波逐流,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詹琪方是悠悠醒转。 只缘此处乃是天下仅有之一处地龙澹,汇集天下至阴之气,詹琪所受天下魔首之至阳魔功非此处不可得解,且如非习得冰火内罡,入得此潭亦是为阴气所伤,即刻毙命。与此可见,这世间自有缘法。 詹琪自潭水之内立起身形,片刻之后方是忆起被天下魔首一掌击中,后自不省人事,然此刻所处何地亦是未知。只缘此处詹琪并未曾来,是以此刻俱是不知此乃何处,是以将身上精湿长衫褪下,但见两卷德道经亦是被水浸湿,只得将其晾晒一旁。 詹琪行至岸上,细细端详此地。只见此间并不宽敞,方圆仅只五丈有余,一潭地龙澹足有两丈长宽,岸边一座凉亭,异香四溢。厅内一方石桌四张石椅,桌面之上四个大字,写就福至心灵。 詹琪仰望自己坠落之处,洞顶之上三个篆书大字,写就德道宫。詹琪恍然大悟,此处乃是冰火宫之下,潜藏千年之久德道宫,即是如此,此间与自己已得之两卷德道经有何关联尚未可知。詹琪甫又望向四角凉亭,只见亭子之上又一匾额,写就四香亭,不由忆起辍耕录中一段记载。 唐玄宗李隆基开创开元盛世,与武惠妃所生之寿王李瑁钟灵毓秀,极为受宠。李瑁之妻即为杨玉环,后因武惠妃过世,只缘杨玉环与武惠妃样貌性格俱为相似,是以高力士力劝玄宗将其接至温泉宫避寒,此后又于宫内修建太真观,命杨玉环出家修行,一年之后,正是册封杨玉环为贵妃。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玉环之兄姐俱是得封诰命,两位姊妹被封做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其兄本名杨钊,改名杨国忠之后已是官至鸾台。皇宫之内有一座凉亭号称*亭,乃是以*拌入夯土搭建而成。然杨国忠府内却有一座四香亭,乃是以*没药麝香灵值等斯香拌入夯土搭建而成。 后有马嵬之变,陈玄礼逼宫,先杀杨国忠,甫又逼迫杨玉环自缢而亡。长安城内一片混乱,谁料那四香亭并未毁于彼时刀兵,却是被移至此间,如非亲眼得见,实属难以逆料。 詹琪自出得地龙澹,只觉神清气爽,伤势已无大碍,是以缓步行至四香亭内,坐于一张石椅之上,眼下福至心灵四个大字甚是耀目,只缘亭顶之西海银沙,这四字熠熠放光。詹琪本欲返回冰火宫,将自己伤势渐愈告知众人,然左观右瞧并无通路,如非自己重伤未愈,丈余高下一纵既出,此刻却是难以施为,是以只得等候他人进入此间,方可搭救自己离去。 詹琪以心脉司辰暗算时辰,此刻乃是子丑之间,料想众人俱已安歇,自己只得苦侯至天明,是以盘膝运功,谁料冰火内罡却是数处凝碍,且内气之中貌似几股真力左支右突,极难控制。詹琪不知此乃五子莲花和灵泉乳之凝结之故。无奈之下,詹琪只得重又返回四香亭,但闻异香扑鼻,却也心脑舒畅。 百般无聊之下,詹琪不免随手向桌面之上字迹划去,此处笔记乃是隶书写就,詹琪亦是曾读书述书评等书,此刻即是无聊,不免就手指描摹桌上字迹,片刻之后,突听啪的一声,石桌侧面竟是探出一方石箧,詹琪上前,只见一物陈于眼前。 第八十三章 天下第一人 詹琪于此间无所事事,无意之间以右手食指沿桌面之上隶书福至心灵四个大字描摹起来,谁料如是者再,竟是无意之间触动开启石桌机关之密钥,以至将机关开启。石桌边缘弹出之石箧之内,竟是一卷古书。 詹琪正觉百无聊赖,是以将古书自石箧之内取出,细细观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这古书确又是一卷德道经。詹琪不由忆起当初于苗南寨之时,于妙儿以吴尊其绝世武功为自己夺得一卷德道经之事,想至此处,于妙儿俏脸复又浮现眼前。 詹琪连忙收慑心神,小心翻开德道经,只见书页乃是细羊皮纸写就,其间文字却是有秦一代之小篆文字,字体厚重古朴,端庄凝练。古书仅只三十余页,虽是历史久远,字迹却是清晰可辨。詹琪遂即想及三卷德道经合一,自可习得无敌神功之说。 詹琪随即手携古书,行至地龙澹之畔,俯身捡视晾晒于潭边另外两卷德道经。一看之下,不由心胆俱裂,以至手中羊皮德道经亦于一颤之间跌落地龙澹之内。詹琪即刻探出左掌,将德道经抢回,虽止片刻之间,那羊皮德道经之内竟已文字斑驳,约莫四十余字已是不可辨识。 詹琪心内后悔莫名,只道自己怎的这般鲁莽,竟将如此珍贵之德道经损毁。想及此处,复又端详其余两卷德道经,一看之下,不由又是惊出一头冷汗,只见被地龙澹湮湿又经晾晒之两卷亦是文字脱落,然脱落之文字竟似原本就以细小纸张单独书写之后。方才粘贴于卷册之内。 詹琪左思右想不得其门而入,只得甫自返回四香亭之内,将三卷德道经摊开放置于桌面之上。目睹业已面目全非之珍贵卷册,不由心下暗道。如非自己鲁莽行事,又岂会有如此惨况。失望之余,复又将卷册随手拾起,细细把玩。 羊皮卷之德道经虽是部分文字模糊不可变。然第一章确是丝毫未见损毁,细读之下,此处文字却非道可道等字句。詹琪无意之间窥得此中玄机,不由细读一番。 “以始皇之英明神武,虽有焚书坑儒之乱,却以暗藏玄机之道留存典籍。民间之占卜医术俱留置民间,以诸子百家之灵悟,自非黔首所能堪悟,是以收之大内。始皇弥留。本欲传位于长子扶苏。以蒙恬辅之。奈何赵高李斯祸乱内廷。竟已伪诏赐死扶苏,以胡亥得传天下。 始皇既有传位扶苏之心,是以令其得览诸子百家之诤言。扶苏其人确是天纵英才。于诸般典籍过目不忘,尤以德道经之所论奉为圭臬。此卷得传其来有自。及至赵高指鹿为马。戕害李斯,复又有一夫作难而宗庙隳,胡亥身死,子婴继位。 直至刘邦进咸阳,萧何约法三章,本欲迁子婴于洛领。后有鸿门之宴,楚国后裔项羽惟一莽夫,竟至城门之处斩杀子婴,夺白圭,占神剑,自封西楚霸王。那刘邦自得韩信之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斩章邯,据函谷,进窥九鼎。楚河汉界,分一杯羹,虽是九战九败,终于九里山垓下一役,尽灭项羽八千子弟兵,刘邦登极,是为高祖。 汉室江山传至武帝,刘彻亦乃天下共主,有大儒董仲舒谏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然董仲舒虽为大儒,亦为道者,竟将得自子婴之德道经誊写编撰,其间暗藏机窍,亦将天人之心暗入其中,可叹后世竟无知音。 得览此卷者,即乃福至心灵,与此间机缘甚合,只需自悟,假以更甚机缘,得成天下一人未为不可。” 詹琪读罢,不由左掌向石桌之上用力一击。此刻虽是伤重未愈,然内力亦是不若,掌风击出竟将左面之上德道经纷纷震落地面。詹琪遂即单掌掴向自己脸颊,暗骂自己糊涂无知。遂即俯下身形,细细捡拾。 约莫一刻时光,方才将散落各处之三卷德道经重又集齐。詹琪此番确是小心翼翼,不敢再有丝毫闪失。然事不遂人愿,竟有三两张掉落之细小纸张无处寻得。詹琪复又逐页细观德道经,维欲如失落之纸张夹杂书页之内,如此便可寻得。 直至捡视一过,失落之纸张竟有一片已是粘于羊皮卷德道经之上,詹琪本欲细细摘下,谁料这粘和却是异常紧密,不得已只得作罢。亦是当年西泠阁文魁坊之根基,詹琪竟又阅读起来。一读之下,心内复又大吃一惊,加入掉落纸张之羊皮德道经字句竟出奇通顺,乃是气贯灵枢。如此一来,詹琪脑中灵光一现,不由细细数清掉落之纸张,统共四十五张,复又将羊皮德道经字迹模糊之处细数一过,亦是四十五处。 詹琪得窥其中机奥,竟已精细莫名,口中不由叹道,古圣贤实不我欺。遂即将散落之纸张依照遣词炼句,前后连缀等机理逐一补回羊皮德道经之内,复又将填补缺字之整句由头至尾细读一番。读罢竟是惊得目瞪口呆。 詹琪当年由只手独擎天詹璇送至树屋,彼时一卷德道经乃是其父暗藏于詹琪身下,后又由于妙儿代为寻得苗南寨之一卷德道经,直至此时,自己身受天下魔首重击,以至重返西泠阁,又得一卷羊皮卷德道经,三卷集齐,又有地龙澹之助,方才得窥堂奥。只缘这德道经虽是道家之宝,然历代俱有文武双绝之辈传承。直至董仲舒方才将不世武学以三卷互通之规制暗藏其中。三卷德道经如非全得,且又有诸般机缘巧合,绝非常人即可轻获此中秘要。 詹琪想至此处,亦是将已被连缀之字句默读三番,默读之后,已是将全部字句印与脑海之中。此刻头顶之上于妙儿音声传来,詹琪不由默运心脉司辰,却原来已是辰时已过。詹琪亦是回应自己尚在此间。于妙儿飘身而下。直行至詹琪身前。 詹琪确是千言万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言起,不得已仅只将于妙儿轻轻揽入怀中。于妙儿乍见詹琪虽是略显憔悴,终是业已醒转毫发无伤。心内自是欣喜莫名。两人温存一番,于妙儿方自问及此间事态,詹琪自是和盘托出。 詹琪和于妙儿心手相牵,并未顾及石桌之上之三卷德道经。只缘于妙儿飞身下跃之时,心内甚是焦急,是以使尽全力只欲迅疾,然衣袂带起之风声却是将石桌之上羊皮德道经震入地龙澹之内。 只待詹琪和于妙儿见此景况,方是手忙脚乱立时打捞。那地龙澹虽是仅只半尺深浅,却是极具阴寒之力,于妙儿纤纤玉手甫自探入地龙澹之中,瞬息之间立感寒气已是沿手少商经络上侵,遂即收回玉手。詹琪自是知晓其中关节。仅只自己提运冰火内罡。以抗拒地龙澹阴寒之气。片刻之后伸手入中。 自羊皮德道经落入地龙澹之内,直至此刻打捞,亦是一盏茶时光。詹琪左手即将触及羊皮德道经之时,那羊皮卷竟自于地龙澹之内燃起一丛蓝色火焰。瞬即化为灰烬。此情此景,却令二人不知所措又不明所以。 二人呆立良久,詹琪方自猜测道,“莫非这地龙澹如遇冰火内罡,自有反震之力,且火罡竟是经由地龙澹传导至羊皮卷,这羊皮德道经方可自然。”于妙儿听詹琪如此猜测亦是大为有理,二人只得默默不语,凝视羊皮德道经之灰烬。 片刻之后,只听于妙儿言道,“詹琪,你且不必如此痛心疾首,万事皆有缘法,你可集齐这德道经,而今此经又*毁,可说俱是机缘,这内中文字不看也罢。”于妙儿本欲劝说詹琪不必懊恼,詹琪答道,“此种机缘我已尽知,仅只为这流传千年之物竟是毁于我手而惭愧。” 于妙儿听闻詹琪已窥堂奥,心内自是为其夫欣喜,是以言道,“即是如此,可见你确是有缘之人,这羊皮卷所载机关即已为你所得,其燃毁未必不是先天注定。此刻外间月王等一众俱是挂怀你之安危,此刻我两人确应前去拜见,以免众人忧虑于你。” 詹琪并未开言,仅只略一点头,于妙儿亦是知晓詹琪此刻独自未必可纵越一丈有余,是以将其重又负于背上,前番詹琪昏迷不醒之时确是于妙儿背负,然此刻詹琪已醒,如此这般却是难以为情。好在两人本是夫妻,且于妙儿又是洒脱不羁之人,是以詹琪只得依从。 二人出得此处道德宫,返回议事堂,詹琪先自返回自己居住之处,更换一袭衣衫,方自于于妙儿一同行至第三重院落。此间月王和百知子等一众人等俱是久候于此,等候于妙儿探看詹琪之后回报詹琪病势。但见詹琪和于妙儿一同进至房内,俱是大喜过望。 众人一并起身,迎至房门之处,百知子更是眼眶微湿,双手抓住詹琪肩头,上下左右一番大量,如此足见这岳丈泰山竟是将詹琪视如己出。詹琪亦是颇为感动,双膝跪倒,只道自己一时鲁莽,致令至亲长辈担忧劳神。众人迅即将詹琪扶起,直至房内落座。 詹琪方才将自己受子时真火井热力炙烤,不耐之下挪动身形,无意之间竟已玄剑剑柄打开道德宫门户,坠入地龙澹之内治愈伤势,复又于四香亭石桌之内巧获羊皮德道经,及至拼凑出天下一人武功秘要等诸事细细言讲一番。众人听罢,俱是为詹琪不世奇缘赞叹不已。 詹琪本欲将心中默记之诀要默写出来,与众人一同参详,百知子只道,这天缘辐辏绝非常人可得,如强自而为,未必不是塞翁得马,月王等俱是赞同百知子之言,詹琪只得秘技自珍。众人一同用过餐饭,詹琪本欲于武魁坊中习练秘技。月王只道,这地龙澹和四香亭即是现于此间,其中必有缘故,你仍需于彼处习练方可竟功。 詹琪依命而行,行至道德宫,坐于四香亭之内,甫自将秘要于心内默述一番。“冰火不同,热寒相绞,藏于百骸,会之气海。据此根基,得成两道,两道高深,然不相融。一而成二,二不可一,本于太极,何成无极。冰火齐生,于内而攻,肾俞之地,有死有生。旁有地龙,前有四香,卧于地龙,闻之四香。百余攻后,天通地明,念动力生,伤敌无形。” 詹琪依法实行,暗自催动冰火两重内罡,于肾盂之处交相互攻,一阵之下不由耳内轰鸣,身形前倾,不觉之间已是坠入地龙澹之内,约莫一盏茶时光方自行转,复又至四香亭之内鼻闻异香,盘膝而坐。如此竟是约莫一月有余,詹琪只觉意念微动,身形竟可直跃出洞。 这一日,詹琪正与月王百知子于妙儿等一众于议事堂之内闲谈,忽听西泠阁帮众通禀,有西泠派弟子于洞外求见,众人即命传入,只道平灭冷月轩之后,江湖可谓一派升平,如非紧要之事,那西泠派弟子绝无可能远至西极。 西泠派弟子进至议事堂,将一封书信交于詹琪,詹琪展卷品读,片刻之后,竟是眼眶湿润,将书信交于月王和百知子。众人阅毕,俱是呆立无语,谁料月余之间,竟是风起云涌,波诡云谲。 第八十四章 波诡云谲时 众人听闻西泠派弟子不远千里奔波,来至雅山西泠阁,必有重大事端。然月余之前,冷月轩轩主诸葛丹毙命洛阳白云山,冷月轩一众帮众亦是废去武功,想必不会与月余之间重生事端。江湖各派于此一役亦是损兵折将,极欲休养生息,此刻这西泠派弟子赶至此间,不知是何大事。 詹琪急命西泠阁阁众迅疾将西泠派弟子引入议事堂。片刻之后,一名年仅二十之青年疾步奔至,向座中众人抱拳施礼。月王见此人年纪虽轻,却是一副精明干练之态,是以即命阁众端来茶水,命此弟子不必慌张,将所报之事慢慢道来。 月余之前,冷月轩主诸葛丹毙命白云山,一众弟子亦是被各派高手废去武功,各门各派随即返回驻地,查看门中弟子折损情形,亦即将白云山平灭冷月轩之事与门众讲述一番。众门派俱是意欲休养生息,是以三五天之内江湖一片平静之态。 少林派达摩院首座永坚禅师返回嵩山之后,亦是将白云山情形向掌门师兄永意禅师诉说一番。此刻,少林一众弟子俱已自山内返回少林寺,被冷月轩偷袭之中,确是损伤百余弟子,达摩院首徒亦是于此中罹难。永意禅师与永坚禅师详谈良久,永坚禅师方才返回达摩院,略作休整,本欲次日天明集合少林派弟子告知此种情形。 次日平明,众人苦侯永坚禅师,直至巳时却亦未见永坚禅师现身。永意禅师与永志永定两位师弟只道多日辛劳,永坚禅师打坐并未醒转。是以于座间闲谈它事,直至午间,仍是未见永坚禅师,永志禅师方自言道。“永坚师弟多年以来俱是晨起甚早,今日即便多日劳乏,亦是不应如此,依本座之见。我等不若亲自前往。” 永定禅师亦表赞同,仅只即欲自己前往,料想永坚弟兄亦是并无大碍。永意禅师轻呼佛号,“阿弥陀佛,老衲与永定师弟之意甚合,且劳烦师弟前往一探,我等于此间坐侯。”永定领命,随即向达摩院行去。 达摩院外,一众弟子亦是从旁等候。永坚禅师居住之达摩院首座禅房位于达摩院后进院落之内。只缘首座弟子日前殒命。一众弟子俱是有些许无精打采,见永定禅师行至此间,俱已双掌合十。口中念诵佛号。永定禅师只命一众弟子不需多礼,仅只命一名弟子引路。直奔永坚禅师禅房。 禅房大门紧闭,窗棂俱是严丝合缝,未有开启之状。两名洒扫弟子已是在此守候约莫一个时辰有余,未见永坚禅师出房,是以未敢惊动,仅只守候门外。永意禅师行至门前,伸出右手轻叩门扉,口中轻声言道,“阿弥陀佛,师弟可曾起身,我等久候多时。”房内并未闻得永坚禅师音声。 永定禅师不由吃惊非小,只缘方才呼唤永坚禅师之音声虽是轻微,然永定禅师已于其中融入佛门内功狮子吼,即便永坚禅师久眠未醒或是打坐未竞全功,亦应被这狮子吼惊动,谁料房内并无回应,可见其间必有缘故。 永定禅师遂命两名弟子将房门打开,两名弟子一推之下,房门纹丝不动。永定禅师与一众弟子俱是知晓,永坚禅师房门从未锁闭,此番情景必有异状。永定禅师心内亦是预感不祥,随即轻运金刚掌力,在门房之上作势一推,房门应手而开。 众人聚拢目光望向永坚禅师日常打坐之禅床,床榻之上,永坚禅师面色微黄,仅着一席僧袍,足下白袜,正自盘膝坐于禅床之上,双目微闭,貌似并无异样。仅只永定禅师见此情景,不由微闭双目,片刻之后方自睁开,脚步沉重行至禅床之畔。一众弟子只道永坚禅师打坐未醒,是以心内并未惊慌,及见永定禅师大反常态,神情凝重,方自心内略显不安。 永定禅师探出右掌,轻触永坚禅师左臂,一瞬之间,仅只轻触之力,永坚禅师已是身形后仰,保持盘膝之势,仰倒于禅床之上,众人见状俱是大惊,心内大呼不妙。永定禅师已是心内略有预感,是以并未惊慌,随即坐于禅床之上,重又将永坚禅师身形扶坐而起,右手探摸其脉腕,片刻之后,低声言道,“永坚师兄也已圆寂,你等速请永意永志两位师兄到此间来。” 一众弟子听闻,俱是满面悲戚,竟有一名弟子已是泪流满面,须知佛门弟子本应六根清净,这生死轮回亦是早已置之度外,然此刻一名弟子硬是难抑悲声,永定禅师以内力汇合狮子吼言道,“你等切勿悲声,此间事态未明,空悲叹于事无补,速请两位师兄。” 约莫一盏茶时光,永意禅师与永志禅师迅即行至房内,见永坚禅师遗蜕两位得道高僧俱是双掌合十,低声念诵阿弥陀佛,随后方自行至近前,永定禅师即命一众弟子于房门之外等候,随后一名弟子行出房外,亦是将房门关闭。禅房之内仅只师兄弟三人。永定禅师将永坚禅师周身探查一过,未见明显伤痕,是以将僧袍褪去,复又详查一过。 永坚禅师周身未见外伤,几次三番,永定禅师终是无奈轻道,“本座此番探查未见任何反常之态,还请两位师兄再行来过。”永意禅师与永志禅师亦是细细察看,然亦是良久无功。三位得道高僧不由俱是心内起疑,难道永坚禅师确系无端圆寂,然以其功力修为而言,此种情形绝无可能。 永意禅师甫又上下左右祥观永坚禅师遗蜕,终是于左肩头窥的一点暗红,这暗红之色仅只针尖大小,是以多番探看之下,俱是认为此乃永坚禅师生前遗留。永意禅师于暗红左近一番摸索,只觉暗红之下肌肤略显僵硬,是以闭目沉思良久。双目攸睁之间,两道寒光激射而出。 永志永定两位禅师从旁见得大师兄如此神态,已知其中有异,俱是双目瞪视只待永意禅师一道其祥。片刻之后。方听永意禅师言道,“此中与那奇巧谈大有关联。此书虽是机关诀窍之说,然内中于机关打击何处穴道,有何功效亦是载之甚祥。本座曾简短翻阅此书。是以略有记忆。永坚禅师这一点暗红,乃是人身之隐穴空圭穴。” 永志永定两位禅师互望一眼,竟是与此穴道之名甚为陌生,只听永意禅师接言道,“黄帝内经曾言气穴所发,各有处名,直至晋代皇普谧撰写针灸甲乙经,方自将人身之上穴道总数言明,其中所载人身共有三百十四处气穴。宋代王惟一续写铜人腧穴针灸图位。重新厘定穴位。亦是制作了针灸铜人。然此间却是发觉这三百四十穴道分布之态貌似星斗之状,是以便查典籍,只觉人身穴道之数本该三百六十余处。如此方可与星斗之数暗合。参合星斗之枢纽以此之态观之,却仍未见端倪。”言之此处。永意禅师略一停顿,甫又接言道。 “永坚师弟协助玄剑传人詹琪平灭冷月轩,这玄剑出自西王母,然以奇巧谈记载,其时亦有一位地仙之祖,乃是东木公,其人于昆仑一脉苦修,亦是最终得道,且有后人流传于世。那东木公之技艺不下于西王母,且于人身穴道之说犹有过之。那王惟一所论人身穴道与星斗枢纽图所载相差二十有余。东木公早已知晓,乃为之命名人身隐穴。此中穴道江湖之人知之甚少,于今而论不出三人,即便本座仅只略知端倪。” 永志永定两位禅师听闻不免大惊失色,只道,“如师兄之言,那人身隐穴却是有何功效,即是知之之人甚少,掌门师兄可否确认永坚乃是毙命于此。”听得两人之言,永意禅师深思良久,足有一刻时光,方自开言道。 “本座勉强可算三人之一,此外一人乃是西泠阁月王,再有一人却是东木公传人,然这传人是否传至今世亦未可知,只缘多年以来,正邪两道,俱未见公木公传人行走江湖。”永意禅师深思之后,方才决心将此事言明。那西泠阁作为永意禅师知之甚详,只道自己此刻将月王之名道出,必是引众疑窦,俱是会将矛头直指月王。 永志永定两位禅师确是得道高僧,俱是并未即刻怒发冲冠,仅只向永意禅师发问道,“即是这隐穴所知之人甚少,是否有人偷的奇巧谈之后从中窥的,且还请师兄明言,这隐穴击中之后有何伤害,又如何方可击中隐穴。” 永意禅师答道,“两位师弟所言奇巧谈所载落入旁人之手确有可能,然其中载之虽详,却未有击中之法。这隐穴必被上乘内力凝气成缕,瞬间由少商之前元穴发出,内力击中隐穴所在皮肤表面尚需深入腠理三寸有余方可奏功。这隐穴一旦被外力击中,人身其余三百四十处穴道随即凝滞不动,是以瞬间毙命,其后却轻易探查不出。” 永志永定两位禅师听永意禅师一番言讲,心内却已暗暗思索,当今江湖之内可凝气成缕者尚有如许,然于隐穴所知者并不多见,目下这西泠阁月王却是首当其冲。是以开言道,“我等于今不若派出弟子至擎天府报送讯息,只待窥的月王动静再定行止,永坚之仇不可不报。” 永意禅师亦表赞同,随即派出座中精明弟子前往擎天府,谁料此刻擎天府内亦是应接不暇。前后接报此般讯息二十余条。其间武当派松鹤真人反山之后无疾而终,东穷帮五名信使与总舵两位堂主无疾而终,参与白云山一役各门各派俱有位高德尊之辈无疾而终,即便擎天府亦是遭逢一场天火,好在帮众弟子甚是警醒,仅只后堂焚毁。擎天府之内此刻执掌者乃是半半叟,此老江湖阅历丰富的紧,是以心内亦是预感不祥。 半半叟遽命帮中弟子之精明者两人遂即赶赴雅山西泠阁,将江湖之中事态禀告詹琪、月王与百知子等众人。詹琪听闻弟子如此叙说,与百知子、月王等对视之后,心内暗道,“月王于此月余并未出山,是以永意禅师所言知晓人身隐穴且可施袭击者绝非月王。永意禅师虽知隐穴,亦是功力高深,施此袭击可以为功,然亦是未曾离山。以此观之,必是那东木公传人。”詹琪是以将心内所想与众人言明。 月王接言道,“琪儿所言不差,这隐穴西泠阁历代虽知,然非阁主绝不外传,只道此二十穴道击中其一必可废命,是以并未传出。那东木公之传人以西泠阁历代秘辛而言,确有其人。”众人听闻俱是大惊,俱是凝视月王,只听月王接言道。 “蛮荒之时,西王母与东木公相处甚是融洽,俱已各自修炼,且得道亦属同时,西王母流传玄剑卫道江湖,东木公亦是流传幻剑一柄。西泠阁与东木公后裔虽无来往,却是互有耳闻,直至千余年前,东木公后世出现一名绝顶高手,可谓天下无敌,会遍各门派高手之后无一落败,此人虽无独霸江湖之心,却有于西泠阁一较高下之心,是以寻至此处。必是月王避而不见,只缘西泠阁历代不允争强斗胜之故。这东木公后人倒也知趣,逗留几日不得其门而入,亦是重返昆仑。此后却未听闻东木公后人行走江湖。” 众人听闻如此秘辛,俱是大吃一惊,只道此番巡行各派,暗取众人姓名者必是东木公后人,且此人此番出山绝非较技而已,必是有独霸江湖之心,且冷月轩与此有无关联亦在两可之间。詹琪不由忆起诸葛丹毙命之前所言,不由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果真如此,这江湖又将血雨腥风,且较之前番犹有过之。 此刻,西泠阁一名帮众来至堂前高声禀报,邹子琪回山,片刻之后,邹子琪风尘仆仆,快步行至近前,于交椅之上落座之后,方才开言道,“南天武圣府噩耗频传。” 第八十五章 途径四季村 詹琪等闻听西泠派弟子将月余江湖之事态大略复述一番,众人俱是吃惊非浅。只缘白云山一役已是将冷月轩轩主诸葛丹与一众弟子消灭殆尽,江湖各门各派俱是休养生息,此刻复又有一股神秘势力现身江湖,且实力强劲的令人瞠目结舌,致令各派顶尖高手纷纷授首。 众人正自疑惑之间,邹子琪亦是返回西凌阁之内,复又将巡行岭南之事叙述一番。岭南以南天武圣府钟宜人之威势最为可观,半月之前,武圣府突传噩耗,钟宜人自白云山返回武圣府之后竟至大病不起,终于十余日之后一命归天。 詹琪不由言道,“这武林十大家如此算来,仅余岳丈百知子与东穷帮帮主两位,目下事态甚为紧急,以本座之见,即刻出山,巡行各处,势将这幕后黑手一举消灭,方可还武林一清平世界。”众人俱是点头称是。 百知子接言道,“以目下种种踪迹揣测,这冷月轩未必不是此刻幕后推手之操纵玩偶,如此一来,这幕后黑手心思之缜密实出我等意料之外,琪儿出山虽是可行,且你此刻功力实是无人可出其右,然行止确需慎思。” 詹琪答道,“岳丈所言极是,本座出山直向嵩山少林寺而行,探明其间缘由,再转向洛阳殷墟擎天府,诸位亦须出山一行,分作东南北三方依次探究,无论迟早,我等最终据于擎天府会和,众位觉可行否。”一众人等遂即各自选择巡行方位,约定次日平明启程。 詹琪出得雅山西极地界。率先行至祝融村,此刻刘项两位兄弟早已殒命多时,然此处百姓却是甚为平静,詹琪见此情景心内稍安。是以未做过多停留,直奔嵩山少林寺。路途之上非只一日,詹琪自见得永坚禅师之日起,对此得道高僧即是心存敬畏。是以足下加紧脚程。 自永坚禅师被击中隐穴圆寂之后,少林一派上上下下即是戒备森严,外来之人进入少林寺盘查甚紧。詹琪报出名号之后,轮值之武僧对詹琪笑书生之名已有耳闻,是以验明身份之后,直将詹琪引致掌门永意禅师所居禅房。 禅房之内,永意禅师盘膝打坐,一串菩提念珠闪闪发亮,正自转动于永意禅师右掌之上。轮值武僧引领詹琪入寺之时。亦有弟子将詹琪来访之事通禀掌门。是以此刻听闻詹琪进房之声。仅只微睁双目,示意其于禅房之内蒲团之上落座。 詹琪亦是并不多礼,仅只微微颔首。遂即于蒲团之上落座,只待轮值武僧退出房外。詹琪方是言道,“大师,本座此番前来乃是三层思虑,一是瞻仰永坚禅师遗蜕,而是烦请大师将此件经过略一告知,三是将今后行至告知大师,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永意禅师片刻之后,方自答道,“永坚师弟圆寂之时,我等俱未在旁,料想隐穴之事你已知晓,老衲虽是经年未曾离开少室山,然外间所行却是知之甚详。此番永坚师弟圆寂,必与那冷月轩之冰消瓦解有莫大关联。” 詹琪接言道,“弟子亦是作如是想。然指使操控冷月轩之幕后黑手至今未有丝毫端倪,弟子虽欲靖静江湖,却是无以为功。且料想这幕后推手必是极为熟知我等举措,是以只待弟子与月王等一众前辈高人返回西泠阁之后方自动手。” 永意禅师亦是低喧佛号,“阿弥陀佛,老衲与施主所料如出一辙,此一势力人数绝不会超过三人,只缘江湖之中各门各派高人授首绝无同时者。虽是如此,敌暗我明,这追踪之法确是需要深思熟虑。” 詹琪自永意禅师言谈之中确是大有教益,此前从未料及这神秘势力人众之数,如此观来,冷月轩确是傀儡,只做消耗江湖正道势力之用,真正罪魁此刻方自登场。想至此处,詹琪不由言道,“大师所料确是令弟子茅塞顿开,如此只需探得这罪魁祸首,众志成城消灭之并非难事。” “正是如此,然敌踪隐秘,再假以时日,恐怕天下武林高手俱有性命之虞,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永意禅师一副悲天悯人慈悲情怀,言至此处竟已略见踌躇。詹琪亦是心有所感,急急接言道,“弟子拜见永坚禅师遗蜕之后即刻下山,不寻得这罪魁祸首誓不罢休。”永意禅师遂即唤来达摩院座下弟子,引领詹琪行至永坚禅师灵骨塔之畔,詹琪深深三拜,心内默祷之后遂即离山。 詹琪出离嵩山,一路疾行,这嵩山与洛阳距离并不遥远,是以日暮之时已是抵达距洛阳百余里之四季村。詹琪不由忆及当初于此间救助半半叟之事,是以莞儿一笑,突听林内一人低唤自己姓名,心内自是大吃一惊。料想此地自己并未有何至交,是以拢目光望向林内。 林内之人乃是邹子琪。詹琪方自定下心神,缓步行至林内。只听邹子琪言道,“琪儿近前来,我在此等候多时。”詹琪直行至两人对面而立,只听邹子琪接言道,“日前我至此间,不意之间却也略有所见,这四季村大有可疑。”言毕示意詹琪不可作声,两人一前一后穿林而过,林后即是四季村。 詹琪只见四季村入口之处仅只几户人家,然一片花海却是甚为绚烂,放眼望去竟有半里之遥。只听邹子琪从旁言道,“穿过这花海,前方乃是一座宫殿,甚是巍峨。日前我亦前往,其间尽是人头涌动,穿着打扮与冷月轩甚为相近,是以我才于此间等候与你。”言毕竟是引领詹琪直向花海行去。 詹琪随后而行,左足迈进花海,眼前景致瞬息之间已是变幻莫测。一丛巨树挡住去路,两旁山石林立,中间一条羊肠小道爬满魑魔魍魉。詹琪不由大惊。即欲退出花海,谁料退出一步,身后已是石壁拦路,詹琪复又出声召唤邹子琪。然仅只听得自己回音萦绕此间。 詹琪只得立于原处,凝功戒备,心内寻思破解之法。只缘詹琪复又习得德道经无上绝学,即便智力亦是随之增长。此刻已是知晓此乃阵法所致。然邹子琪而今何方却是不得而知,只道未有危险方是为妙,否则,自己于月王与云风哥哥确是无法交代。 詹琪凝思良久,方才忆起三国蜀国武侯诸葛亮之诫子书,“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其后诸葛亮亦是将自己一生广造杀孽,必然折损人寿之事一并交代其子。此间亦是将赤壁所设八卦阵之阵法言讲一过。即便破解之法亦是有所知会。 詹琪忆及此番。不由足下加紧。东三西二南进一,以此时序逶迤而行,约莫半个时辰。方是眼前一亮,自己此刻已是处在花海内缘。出得花海迷阵。詹琪极欲寻得邹子琪行踪,是以沿花海内缘巡行一番,却是未见邹子琪身影。 詹琪只得放轻步伐,继又向四季村之内行去。此刻心内已是知晓,这四季村必有蹊跷,单只之村口花海必是有高人经营,寻常人等若非博览群书又福至心灵,必至困死此间而不得脱身。詹琪边行边思,入村百余丈,内中确有一座宫殿。见此宫殿,詹琪担忧邹子琪之心方自放下,只缘邹子琪即言曾见此宫,必是可穿行花海迷宫。 詹琪行至宫殿之前,只见其上匾额大书四季宫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宫殿足有十余丈高下,殿前九级台阶,两侧各有一尊石狮,观其体态瘦劲,必是金元之物。宫殿之内一片漆黑,詹琪欲窥究竟,只得缓步行上台阶,步步为营向宫殿之内行去。 詹琪甫自进的殿门,突觉身后劲风袭体,正欲反击,劲风却又消弭于无形,两扇殿门轰然关闭。此前之袭体劲风乃是殿门关闭之时带起,由此足见这殿门必是极为沉重。殿门关闭之后,大殿之内甚为漆黑,然瞬息之间,店内竟有无数星光闪亮于殿顶和墙壁之上,这光亮竟可与西海银沙相提并论,大殿之内瞬间通明一片。 詹琪细细打量大殿之内,距离大门十丈之遥乃是一张旷阔条案,足有两丈长宽,条案之后一把交椅,其宽阔亦是匪夷所思,若论詹琪身形,两人同坐绝不会摩肩接踵。交椅之后墙壁之上乃是一副挑山,其上画就一名老者仙风道骨。见此情景,詹琪大吃一惊,只缘百知子曾对自己言讲,那徐水流土宫之内亦是有如此一副画作,由此可见,这四季宫与冷月轩必有渊源。 东侧墙壁之上供奉一尊武圣关羽造像,两旁一副对联,隶书写就,乃是“汉封侯宋封王明封大帝,儒称贤释称圣道称天尊。”料想此乃汉寿亭侯关羽造像无疑。 西侧大殿甚是清整,仅只沿墙壁摆放一列条案,条案之后供奉若干幅挂像,每幅挂像之前矗立一尊主位,詹琪行至近前方可看明,其间书写东木后裔某某公之神主,见此情景,詹琪复又心内一惊。只缘自己深知西王母东木公之由来已久,且自己得传玄剑之秘乃是西王母所赐,这东木公同为地仙之祖,此刻方知亦是流传后人于世间。 詹琪正自细思,大殿之内照明之物突的一片漆黑,詹琪本意有人来袭,竟是运起德道神功,大殿之内竟是一股罡风四处激荡。此刻光亮一灭之后,复又灯火通明,詹琪闪目观瞧,只见大殿北方供奉仙风道骨之东木公之处交椅之上,一名中年男子稳坐其上。 此人赭黄袍,上秀团龙五条,每条金龙俱是五爪,须知仅只皇帝龙袍方可刺绣五爪金龙,此人头顶之上一方冕旒,亦是十三串流苏,须知亦是仅只皇帝方可冕旒十三,皇后冕旒十一,王爵大臣冕旒九,侯爵大臣冕旒七,再下等级俱是不可配冕旒冠。詹琪细观此人貌相,口内本欲大声疾呼,然此刻竟是毫无声息,仅只双目凝视此人,右手举起,食中二指直向此人面门,竟是惊愕的许久发不出音声。 片刻之后,方听此人言道,“这西海银沙光亮否。” 第八十六章 双雄会一隅 詹琪呆愣半晌,万万未曾料及此人乃是冷月轩幕后黑手,更有甚者此人亦是此间四季宫宫主。听得此人言及西海银沙,不由回道,“料想这西海银沙乃是偷自西极雅山西泠阁,只是不知阁下所为月王知情否。” 此刻多年之间事态俱是如江河破堤涌向詹琪脑海,一切疑惑俱已得窥门径,此人却原来是西泠阁阁主月王之夫邹子琪。詹琪本欲质问邹子琪,但见邹子琪右手微摇,示意詹琪切莫做声,许久之后,方听邹子琪言道,“此间之事牵连甚广,且听我慢慢道来。” 万余年前西王母与东木公同为练道鼻祖,一于西极雅山之西泠阁,一于东方昆仑之东轩阁,两人时有往来,得道之时亦是同时同刻。西泠阁一脉乃是西王母留存之玄剑护剑氏族,这东木公亦是流传一剑名唤秘剑,亦有后世世代守护。且亦是高人层出不穷,三国蜀国之关羽、东晋之祖逖、北周之柴荣、唐之李隆基、宋之赵匡义俱是出自东轩阁。 然东轩阁一脉人物较之西泠阁亦是略显轻薄,只缘开山之祖多属西泠阁,这东轩阁多属守成之君,是以长此以往,这东轩阁自是甚为不平,及至积怨已久。这西泠阁后裔自是不知此间缘由,且东轩阁行事亦是实为严密,外间并不知晓亦有东轩阁一脉。 及至西泠阁传至今代月王,东轩阁亦是由邹子琪接掌。这邹子琪形貌雄伟,颇有男子气概,是以即欲混入西泠阁。盗取其玄剑之秘,以遂超越西泠阁,进而一统天下武林。然事有不遂,月王虽是于西极之地见得邹子琪之后一见钟情。两人成婚之后,邹子琪长居西凌阁之内,然玄剑之秘却是从未得见。只缘月王紧守西泠阁历代祖训,自己亦是仅以护剑氏族首领之态自居。从未妄想得窥玄剑之秘。 邹子琪蛰居良久,见玄剑之秘无从知晓,只得接机窃得西海银沙,外出西泠阁另觅他处以作根本之地,直至洛阳周遭之四季村,得见此间隐于林木之后,又有废弃一座宫殿,是以百般经营,方有如今规模。且又得奇巧谈一书。方是以书中所在部署了花海迷阵。 邹子琪经营四季宫之时。雇佣诸多匠人多加修葺。自己则是往返于西泠阁与江湖之间。此间得遇诸葛丹。此人老谋深算,与邹子琪一拍即合,只缘邹子琪只言自己仅只欲与西泠阁一较高下。若可一统天下武林,则交由诸葛丹掌管。自己仅只将西泠阁东轩阁合二为一。且诸葛丹确曾与邹子琪于武学一道互为探讨,一较之下,这诸葛丹竟是未曾在邹子琪手下走过一招。是以,诸葛丹对邹子琪自是奉若神明,须知这诸葛丹于江湖之上虽是籍籍无名,然功力造诣早入绝顶高手之列。 邹子琪复又将天子行玺为饵,命诸葛丹以冷月轩之名举办观玺会,此举只为聚集天下武林门派高手,欲以石洞埋伏困死绝顶高手,亦已乱世滚乱击毙普通高手。谁料事有凑巧,武林十大家虽被困于石洞之内,却是得以逃出生天,且折损一名冷月轩神字辈高手,即便天子行玺内之武林秘宝亦是为散花仙子万一点所得。 后又有南天武圣府、徐水流土宫几役,俱是部署缜密,然终是百密一疏,致令白云山一役冷月轩灰飞烟灭,即便为自己效力多年之诸葛丹亦是难逃毙命之结果。此间邹子琪从未亲自出手,只缘此人确是心机深沉,只道自己出手未能奏功,则是一败涂地。 白云山之后,诸葛丹殒命,傀儡冷月轩一派土崩瓦解,邹子琪自是心有不甘,然多年经营之下,只为密事而行,仅以培植冷月轩为要,自己却未曾再建门派,是以此刻竟已无人手可调派,是以只得自己亲自出手,巡行各处,报复白云山一众江湖人士。 只待邹子琪将以往经过讲述一番,这言语之中竟满是凄凉之声。詹琪听罢,亦是默不作声良久。两人对视沉默约莫一盏茶时光,方听詹琪言道,“多年以来,你对我亦是如同师傅一般,亦可算得关爱有加,然你之作为确是人神共愤,多少江湖人士只因你一时偏激便是妻离子散。且月王与你夫妻多年,你之作为至师傅她老人家于何地。” 邹子琪听闻至此处,不由打断詹琪,高声言道,“大丈夫当以志在四方,如可光大我东轩阁一脉,此间诸事又何必计较。”言毕竟是哈哈一阵仰天狂笑,邹子琪此刻行状与平日温文儒雅实是天壤之别,詹琪一时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许久,詹琪方自深深一躬,开言道,“我施以礼,已是你曾有恩与我,一礼之后你我恩断义绝。江湖之中血雨腥风全赖你一时意气,我全家满门亦是拜你所赐,这于公于私,本人俱是不能容留与你,料想你自是武功盖世,然天理昭彰,正义不爽,还望你此刻迷途知返,自废功力,你我返回擎天府,我必保你不至毙命。” 邹子琪闻言不由又是一阵哈哈狂笑,声振屋瓦,足见其内力之深湛,笑毕,方是朗朗言道,“詹琪,本人一生俱是仅为东轩阁超越西泠阁,且于当年观玺会亦是初见起色,仅只你这小子竟是本人一切计算之中之最大变数,若论后悔,本座自应当年初见你之时将你击毙。亦是本座一时疏忽,且并未料及你如此福缘深厚,竟是习成西泠阁全部武功。即便你习得玄剑三式,本座亦有取胜之把握。” 言至此处,邹子琪略微停顿,稍后复又言道,“东轩阁亦是如西泠阁一般,自有诸多福缘以待有缘之人,奈何本座未见如此深厚机缘,是以,同你那德道功力相交,必是自承不足。然东轩阁一脉欲发扬光大,你这西泠阁必须消亡。” 詹琪听闻,不由苦笑出声,言道,“你此番心境实是偏激的紧。西泠东轩互不相犯,且你我同是地仙之祖后裔传人,何必如此相煎。你可知那云风哥哥如得知此中内情,将是怎样痛不欲生。且我之德道神功乃是以先天道德为根基,你若未得东轩阁之最高层功力实难匹敌。” 邹子琪于武功一道自是行家里手,心内已是知晓詹琪所言不虚,然一股愤世嫉俗之心致使怒火攻心,即便月王和邹云风从旁劝道亦是无功,何况詹琪。邹子琪自交椅之上缓缓立起身形,詹琪方自看明,这邹子琪确是疯狂以及,竟连足下亦是穿着仅只帝王方可穿着之逍遥履。 邹子琪缓步行至詹琪面前五尺之处,两人站定身形。这詹琪本是心存仁厚之人,即便十恶不赦之凶徒亦是不可轻杀,何况这自己视同师尊之邹子琪。然邹子琪心内却是急怒攻心,只道自己廿余年苦心孤诣之所得,竟是尽数被詹琪所毁。 邹子琪毕竟是东轩阁一脉卓越传人,即便急怒攻心,对敌之时亦是心平气和,更遑论这詹琪乃是习得德道神功之第一人。是以即刻定定心神,凝神屏息,将东轩阁内功不传之秘提足十二成。詹琪却是一派逍遥之状,从旁而立。 邹子琪凝立足有三刻时光,其间竟是双目不曾眨动,直视詹琪眉间。此刻詹琪虽是不动声色,然后背衣衫俱已汗湿,那邹子琪更是额头之上大汗淋漓。转瞬之间,邹子琪一只左掌自下而上向詹琪小腹抓来,掌风之上带起层层罡风,只将詹琪衣衫吹的上下摇摆。 詹琪见掌势临体,亦是不躲不闪,直至邹子琪一掌抓实,这掌力所及,竟似抓在顽石之上,詹琪小腹之上反震之力竟将邹子琪震退三尺有余。邹子琪见状心内大惊,遂即一掌拍向詹琪左肩,詹琪亦是如前番一般并不躲闪,掌力所及竟又似拍在棉花堆之上,丝毫不得着力。 两掌击中詹琪,邹子琪已是心内明了,自己绝非詹琪对手,是以将怀内一柄匕首擎在手中,直刺詹琪胸前璇玑穴,匕首距詹琪二尺有余,匕首竟是片片纷飞。此乃邹子琪之撒手锏,料想詹琪见自己匕首来袭亦是不躲不闪,是以在匕首临近詹琪之时,竟是硬生生以内力将匕首震成碎片。 詹琪见邹子琪用心险恶,即欲展动身形避过此招,谁料纷飞匕首碎片之中竟又夹杂十余枚冷月轩之暗器铜针。詹琪见状已是躲无可躲,只得将德道神功运足十成,双掌护住脸面。须知这德道神功炼制极致,自是可以成就金刚不坏之身,然詹琪修炼仅只月余,距离金刚不坏之身确是大有差距,是以十余枚铜针竟是悉数扎在其身形之上。 邹子琪见状,自是喜出望外,狂声言道,“詹琪,今朝亦是你授首之日,这西泠阁终是难敌东轩阁。”言毕又是一阵哈哈狂笑。詹琪运足德道神功,体内业已混合一气之冰火内罡陡然运转三周天,亦是充满周身穴道,是以铜针虽是扎在詹琪身体之上,却仅是皮肉之伤。 詹琪见邹子琪用心之险恶,不由恶向胆边生,运起反震之力,将各处穴道附着之铜针尽数震出,其力道较之邹子琪发出之时加强何至一倍有余。邹子琪未曾料及詹琪德道神功竟有如此威势,且又在得意忘形之时,是以未及闪避,铜针竟是全部击中胸前气海大穴。穴道一破,这邹子琪多年修炼之东轩阁秘技竟是毁于一旦。 邹子琪委顿余地,詹琪行至近前,将其强自扶起,只道,“你此番作为,本座无可评断,你我且至擎天府内,请月王一众前辈再做评断。”言毕将邹子琪复又点中五处穴道,方自将他背于后背之上,行出四季宫,直奔擎天府。 第八十七章 归结玄剑录 詹琪背赴邹子琪出得四季村,两人谈谈讲讲,加之比武较技,此刻已是鸡鸣五鼓,天色微明。詹琪行至官道之上,巧遇一辆大鞍车,与那车夫些许纹银,遂即将邹子琪放入车厢之内,天将过午,已是抵达擎天府。 詹琪本欲将邹子琪押入大厅,然转念思虑,此举于月王和邹云风打击甚大,是以只命家丁将邹子琪直接关入后园石室之内,自己翻转身形向大厅行去。此刻大厅之内众人俱已齐聚,见詹琪回府,不免互道辛苦。 詹琪直向月王和邹云风言道,“师傅和云风哥哥近来辛苦,此刻身体可否安好。”月王并未开言,仅只微微颔首,邹云风却是凝视杨云霓一阵,方自言道,“此番有云霓陪伴确实安好。”詹琪见两人心情尚佳,是以接言道,“我此番已将罪魁祸首押解回擎天府,还望两位稍安勿躁。”言毕,方是将以往经过细细道来。 月王与邹云风自是听的心惊胆战,即欲寻那邹子琪一问情由,詹琪从中拦阻道,“此刻还请师傅稍安勿躁,我等且商议如何处置,后再一问根由。”众人俱是觉得战旗之言有理,亦是齐将目光聚拢于月王和邹云风。 踌躇良久,月王终是言道,“这邹子琪怀此恶念由来已久,且亦造就江湖无限浩劫,于詹琪本人亦是为恶甚深,以我之见,比欲杀之而后快。”邹云风从旁眉头紧皱,虽有为乃父开脱之念,然事实俱在,实是无法开口。 百知子从旁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邹子琪乃是幕后主使之人,然冷月轩除却我等围攻白云山之时与观玺会之时,确亦未尝轻造杀孽。以我之见,此刻邹子琪已是功力全失,不若囚于后园石屋,慢慢开导,或许还望回归善念,即便不能,亦是于江湖无害。” 詹琪亦是言道,“诸葛丹亦非良善之辈,这江湖浩劫亦有其份,即已伏诛,邹,邹。”詹琪此时确是不知应当如何称呼邹子琪,是以连念两个邹字之后,所幸不再称呼,只道,“将其扣押石屋之内,如其不知反悔,再杀亦是不迟。” 众人示意俱是此念,然少林武当诸派如何交代,又是成为难中之难。无奈之下,詹琪只得草书一封,命派中弟子寄语各门各派,将此间事态一一言明,文末只道望众门派念及东木公遗德与西泠阁平灭冷月轩之功,放功力全失之邹子琪一条残生。 少林武当诸派自是自是胸怀宽广,复函只道看在月王与詹琪情面之上不再追究,其间亦有门派心怀怨恨,然念及笑书生与西泠派之威名,几经反转,俱是表示不再追究,由此,这邹子琪即被囚于擎天府后园石屋之内。 时光辗转,邹子琪之事渐为淡忘,詹琪与于妙儿夫妻、百知子与万一点夫妻连同月王、邹云风等西泠派一众人等俱是于此聚居。年余之后,邹云风与杨云霓喜结连理,詹琪与于妙儿长子出世,擎天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江湖之上亦是休养生息,风平浪静。 转瞬之间,廿余年,百知子月王等前辈已入耄耋之年,即便詹琪等亦是年届不惑,突一日,家丁来报,后园石屋似有异动,众人即刻前往。谁料如此又是一段恩怨情仇,血雨腥风。后续事端另书《冰火洗剑录》。 《幽天玄剑录》至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