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盛世卿狂》 001初来乍到 钩月辉映,墨夜藏星,穹山周边绕着幽凉气息,漫漫溢洒在西江边。 这条贯南纵北的江流起源于大历屏南的郁耳山,屏南为大历第一富饶之都,因盛产药材、景致风雅闻名在外。 西江横绕各省川脉连接天子京都,又疏灌江水滋养着各地的谷稻蜀黍,因此被大历百姓奉为国河。 国河受世人善待,即便其他湖畔江河水质再恶化,西江各地支流江面上几乎没有任何污染的迹象。这便是国家认证与野生无傍的明显差距。就如同一个青楼女子,她如果想得到升华就必得嫁给皇室贵胄,若是嫁于走卒贩夫,恐怕她这辈子都不能摆脱小姐身份。 不过大历笑娼不笑贫的国风下,人民是没有勇气娶妓女的。 在郁耳山下水域最宽敞的地方,几嫂高阁画舫笔挺飘在江面上,纵眼望去,舫上彩灯张结,通明耀眼,熠熠的光华如同暗夜里的明珠,与西江上空的月颇有几分相映成辉的意思。 身为族长的慕容林把自己的五十寿诞选择在江上举行,不可谓不是炫富。 几位儒雅绅士模样的富者,频频举杯向他贺寿,他醉意微醺,兴致却丝毫不减,难得他已经忘了女儿与家奴私奔潜逃的事。 而富繁皇丽的船队末尾,缓缓跟着一艘不太富贵的青雀舫,舫里幽然荡出柳琴勾出的小调,婉转之余还夹杂传来几丝女人的媚笑声。看来,这位青雀舫的主人,才是真正会附庸风雅的。 一缕清风袭过,吴王靠上的玄白衣袂扬风摆动,衣襟松裕的半露着锁骨,主人丝毫未觉,依旧陶醉在幽曲香风,美人淳酒中。 抱琴的女子捏过一颗天宝一品龙眼轻柔的塞入他的唇齿,男子半嗔笑着含过龙眼,打转在齿间却不入口,最后在他侧身的一瞬掉入了江里,一张脸转身盯着女子,明眸笑意越发浓郁:“怎么办,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女子莺莺一笑,转手便又拨了一颗递来:“没关系,世子喜欢,奴婢再拨一颗便是了。” “可本世子还是觉得方才的那颗最好。”一句说话的颇有意味,口气极尽轻柔,又说:“不如你下去捡回来吧。” 女子闻语不惊,只是将方才的娇柔换成了片刻的愕然:“世子……” 男子食指一摆:“去吧,若能捡回来,你便是连王世子的庶妃。” 这利诱没有诱到那女子,话意温柔的有些冷,分明是不许她拒绝。她磨蹭着走到船边,不等她探察水势,身后一双手蓦的将她推入江中。 河面由阵阵扑通转为水波静逸,好吧,她死了,如果她不懂水下闭气的话。 余下几个舞女颤抖的捂着嘴,因为她们知道,若谁不小心发出了叫声,下场一定会比方才那个更惨。 男子随手一挥,谴进里面。 帮凶乃是男子的随从,江风。“世子,她到底是……” “真是杀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毫无新意。” 江风再次愕然。再次,没错,在他印象中,这是他们家世子第一百八十次遭遇暗杀。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位拥有着俊美外貌的青年,每次都能运筹帷握的躲过,这使江风越来越崇拜他。而对这样高的生还频率,京都中人总是不约而同的想,一百八十次都没死掉,当真是命不该绝。 诚然,他们更加好奇的是,那位与胜利失之交臂一百八十次的大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说慕容家的那位卿美人,真如他们说的,与家奴私奔了?她姐姐慕容懿死的时候也是戴了这顶帽子。” 连洵不知何时已经立在船岸,这个问题,他已经好奇了很久。 江风想了想说:“我觉着这个可能性不大。” “哦?怎么说?”连洵以询问的口气相问,表示他十分想听这位跟班的见解,难得一见的见解。 江风受宠若惊的摸了摸头:“或许家奴只是个幌子,私奔者另有其人也说不定。”瞬间手挪到下巴上,彻底解放了天性解放了思维:“或许那人是个唱小生的,或者武生,抑或丑角?不,更有可能是……唱花脸的!” “……” “世子……你,你脚上的,是什么?” 江风极具讶异的神情嘎然止住了方才的联想,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在连洵的缎靴上。而他自己微垂下头,一只浮肿的黑紫色手,已然牢牢扣在靴上,且有向船上攀爬的迹向。 一百八十次的磨炼,已将连世子的心历练的坚硬不摧,所以他现在仍自淡定的等着,等看那只手的后面是什么。 而江风,为表示他是一名合格的贴身护卫,第一在时间拔出了剑,准备一剑砍去时,那道白袖拦了下来:“别急,我想知道这是什么。” “水鬼?难道,难道是尸变?” 连洵冷冷瞥他一眼:“想像力好丰富,你是不是做我护卫的同时,还兼差当小说家?” “……” 适微的一分神,另一只黑手奋力扒上船岸,紧着两手用力一撑,幽深江水中翻然跃出这双黑手的主人,江风不敢再等,凌剑刺去,剑尖准确的定在黑影眼前,顺着剑刃散过一道利光,一声女声轻喝:“唱。” 江风不由自主的滞住眼神,笑吟吟的开始手舞足蹈: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二摸呀,摸到呀,大姐的眉毛边,二道眉毛弯又弯,好像那月亮少半边。三摸呀,摸到呀,大姐眼上边呀,两道秋波在两边,好似葡萄一般……” 连洵恍然意识到这是中了幻术,夺了江风的剑便去刺那黑影,黑影和着一身湿漉翻身上船,果然,那脸同手一般,都是一个黑紫色。可以辨别,不是方才推下水的那位。 慕容清拧了拧身上的水,才咯咯的笑出声来:“十八摸唱得这样好,看来平时没少逛怡红院啊!” 心里更多的是得意,这么些年,只有这一位被催眠后唱了十八摸,不可谓不强悍。 见是女人。于此连洵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难防,她们的小心眼子你更是防不胜防。 “哪来的妖孽,这点皮毛幻术也敢出来卖弄?你是嫌命长么?” 妖孽?幻术?嫌命长?他以为他谁啊? 慕容清忿忿不平的扫了一眼连洵和周遭环境,适才恍然发觉:“*,是穿越还是重生了?”意识到对面那人异样的眼光,举起自个儿那双黑手:“这么黑,还是重生到非洲了?” 一翻讶异未定,连洵的剑簇簇指向她,眨眼的功夫耳旁极快的闪过一道清凉,随后便是一缕青丝垂落在地。慕容清摸了摸鬓边,是自己的头发。 见他剑势迅闪,来不及过多反应,反身贴到他后背,用那双紫黑的手精准的抽走连洵的镶玉腰封。 丝缎的玄白衣裤果然体现了它们顺滑的优点,喘息间连洵已如同一只被剥光的莲藕,茕茕孜立,毫无羞怯之感。 不过他并不吝啬自己的身体曝光,所以这招没用。 而慕容清所站在角度,恰好能看到那只莲藕最光洁莹亮的一面。白玉肌肤沐在皓月清辉下,更能显出似夜明珠一般的光华。脱男人的衣服,这还是头一次。 鼻子一股热流涌出,顺手一摸:“鼻,鼻血?”半晌又想,也难怪,这么一具质地上等现代难寻的优质裸男,流点鼻血实在算是客气的。若是师父在,分明就要上演一出饿狼传说呀……脑袋一抖灵,双手合十,不敢再想。不敢再想。 不知摸上一把会是怎样的感受。 可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不过,那只莲藕才不是轻易放过猎物的善男信女,剑尖挑起地上衣袍,随意遮挡好,庭步款款走向慕容清。 她所在已是船尾,无路可退,本着不想再回水里的原则只好原地伫立着。十二分精明防备等待着莲藕的招数,神经紧崩又稍有松懈间,莲藕竟出乎意料的拂绢替她擦拭鼻血。此刻她更清晰的将他的容貌纳入眼中。 没想到的是,绢子开始腐蚀。血有毒。原来这周身的黑紫全是巨毒。 耳中他的声音温软:“怎么这样粗心,流了鼻血也不知道吗?” 慕容清狠掐自己大腿,提醒自己这样要命的温柔必是要嗜血的:“血多,流一流,更健康。” 连洵越温逸,慕容清越笑得迷离,扑朔迷离。通常这种冰火两重的交集爆发只在一瞬。 一瞬在于她要先发制人。连洵指尖勾起她下巴,她的瞳眸渐渐敛起水蓝星点,顷刻聚成两颗蓝晶。 当他恍然意识到她的意图时,左手的内力凝聚完全来不及抵挡那双水瞳。 三秒之后,她昂声厉喝:“跳舞!” 连洵中招,似木偶般接受指令,用他弧线柔美却又虬劲有力的肢体同手同脚的乱跳着。慕容清这才哽了哽,幸好,幸好重生也没有丢下这救命的本事。 搞定这两个,慕容清刻不容缓的找寻出路。经验告诉她,不要在犯罪现场逗留,否则留下头发丝或者其他不美好的东西被当成证据就麻烦了。遂即刻收了自己的头发,画舫的一侧找到了一艘小船。推入江中纵身跳进里面。朝着大船上两个一唱一跳的人,乐不可支的笑了一通,努力开始摇桨。 而连洵跳得欢畅,以致于船中余数舞女也忘情的跟着跳起来,对着世子半裸的上身,这群女人的眼珠子俨然变成火琉,灼热疯狂。你推我拥,妖娆笑声不断。 到底是侍卫发现异常,连忙用水给他俩当头一泼,这才醒过神来。 连洵一脸苍冷。顷刻,墨夜与青江间,万籁俱寂。他凝视着遥遥远去的慕容清,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果然有些本事,戏弄了连王世子居然还逃得这样容易。水瞳?看来慕容家的秘术,如今也不秘了。 “世子,要找吗?”江风新拿了一件淡蓝丝袍给他披上。 感觉同方才那件一样的触感,连洵蹙眉推开:“拿一件织锦的给我。” 江风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要说世子素日里可是非丝缎不穿的,如今是怎么了?还有,自己方才晕眩了好一会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继而抬头对上他阴沉一笑:“十八摸唱得不错嘛,怡红院你去得是不是比连王府还满勤?” “世……子……” 缓和许多的气氛不知是谁发出了笑声,只辩得是来自站成一排的舞伎里。连洵眉蹙的更紧,要他不介意方才被看笑话的那一幕,似乎比成仙还难。“送去九凰山。” 九凰山,大历谁不知道那里住着九个怪异人士,他们的手段或阴狠或毒辣,总之整人害人的招数是层出不穷,各有千秋,到了哪里,基本上就不用考虑出来的问题了。 舞伎们听见立即跪倒哭泣,半是求饶,半是求悯,江风素来爱惜女子,慌忙劝着:“别嚷嚷了,没看到弹琴那位的下场吗?” 话毕,静谧。半刻,船上又是一阵欢歌笑语。 慕容林的船上惠王洛桓静默,仰头望月。慕容林醉意颇浓:“连洵始终只是个王府世子,久年带病又嗜好美色,扶不起的阿斗。” 洛桓唇角微扬,噪子和着沙哑道:“即便是好美色,也是一付好胚子。” 好胚子命侍卫翻遍了整条船,仍未找到那副青玉腰封。脑袋电光火石的一瞬,目光倾上远处,只见那位黑姑娘扬着玉带正笑得春风得意。 连洵按捺着呼之欲出的怒火:“找,掘地三尺都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题外话------ 鱼携新文来了,先给大家拜个晚年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多多关注小文哟…… 002 打道回府 蜀绣的工艺是不错,可若论值钱,一丝半点也比不得上面的青玉珠翠。 慕容清仔细数了数腰封上玉珠的数目,大的三颗,小的九十六颗。这样算来,节省些花个三五十年应该没问题,前提是cpi不要涨的太过份才好。 下船便顺着山路走,期间除了在竹屋里见过一对鸳鸯缠绵交颈以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事。 脚步刚好停在一处府宅高院前,朱门宽柱下几个佣人正往上挂着红绸彩结,从外望去内院,均是一顺彩红。镏金额匾赫大的两个字:慕容。 这家大概是要办喜事了。 慕容清顺手抓过一个瘦弱小厮:“你们府上谁要成亲啊?” 小厮见她一脸黑紫,满是厌恶的推开她,不耐烦的说:“去去去,一个叫花子瞎打听什么?慕容府三小姐与惠王殿下的亲事也是你能问的?赶紧走,走!” 叫花子?小厮大步没迈出去,身后那个叫花子滴溜着他的衣领一把扯过来:“你才是叫花子,你们全家都是叫花子。还有,你们家三小姐,是庶出吧?不然这彩结怎么不是正红的呢?” “你……你竟敢口出狂言,来人哪,给我打走这个叫花子!” “慕容卿,是慕容卿!” 小厮和慕容清齐齐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位布衣男子。“大哥,你认得我?” 小厮再次和布衣男齐齐瞪着她,布衣男一脸愤恨:“怎不认得?你这个女人不知廉耻,与人私奔,险些连累了屏南百姓,你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布衣男举棍挥来,慕容清来不及缕顺这些疑虑,徒手抵住棍子一蹬脚狠狠的踹向他。他倒不服,又连着几棍闷头盖来,慕容清本就好奇,又实在没什么耐性,索性施以水瞳催眠。 三秒.水瞳,道实情! 慕容清明眸映水,布衣男双眼焕散。 “我是谁?为什么这么恨我?” “你是慕容府嫡女慕容卿,与皇三子惠王成亲在即,竟与家奴私通潜逃,天子不悦,险些怪罪,慕容府便由三小姐慕容萱替婚,此事才了。” “那慕容萱……” 话脱口一半,便被脆耳之声打断。“妹妹!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朱红大门前立着一身芍药粉的女子,左右不过十六七,她双眼满含期盼的冲向慕容清,碧珠般的杏眼瞳眸闪着粼粼泪光,“我找了你好久,这么久你到底去了哪了?” 流泪仿佛不能一述她的衷肠,抬头轻抚着慕容清黑紫的脸颊,眉心微微一蹙说:“只是才走了几日,竟然黑瘦成这个样子,可见在外吃了不少苦……都怪我不好,没有劝你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说着,又呜咽起来。 不过她的自说自演看在慕容清眼里不过四个字:演技太差。 同时,总觉得这张面孔很熟悉,是在哪见过来着?不过既是姐妹关系,必不会认错,索性就先留下来。 慕容清反手握住她:“姐姐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慕容萱泪水忽止,怔怔的看着她:“阿卿你也累了,先进府休息吧。” 姐妹俩携手入府,一旁的小厮全然呆了,这,这个叫花子居然是……指了指布衣男:“三,三小姐,这个人怎么办?要关起来吗?” “他又没犯什么错,关他做什么?” “他……若他传出去……” “传什么?让你放你就放,我们慕容家是随意关压百姓的府宅吗!” “是。” 府内庭院轩敞富丽,莹莹几道流虹阔立在上空。雨后径道上走过的两人一前一后,慕容清在前,慕容萱在后。浓郁而诡异的气氛游梭在两人隙缝间。而府内上至二夫人兰氏,下至仆从,无不惊讶她的回来。 “小,小姐……” 熟人真是无处不在,而这个词她吸收的明显不太愉快,“小丫头,小姐这个词是不能乱叫的……知道没有?” 苏夏夏愕然将她的大眼睛瞪了再瞪,直感到眼球有些酸疼,“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认得夏夏了吗?” 慕容情抚了抚额头,看来上帝的戏本子也难逃剧情狗血啊。 重生,装失忆,痛哭相认?能不能有点新意唉,“我怎么会不记得夏夏你,你,是我最体贴的小丫头啊?”随即又看了看身后的慕容萱:“还有我的好姐姐。” 苏夏夏紧张的拧着包袱布角,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慕容萱轻笑着拍了拍她肩头,声音越发细腻:“你看你,阿卿走了,你也执意要离开。我说什么来着?说不定阿卿会回来,你瞧,这可不真回来了?那么你还要走吗?” 对某电影学院毕业的慕容清来说,这位姐姐的演技完全是龙套的水平,单从她一个笑,她一眼就能看出谁才是这个家的祸端。 只是这里的闲事要管吗?师父不是说过,要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吗? 呃,还是不要提师父了。要不是她贪图刺激挑战纪录非要自己利用这个异能去催眠某银行金库主管,套取金库密码,事后竟然还高调晒在微博上,何至于警方出动那么大的警力来围剿自己?何至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鬼地方? 想想很不忿,可又一想还是算了,反正事已至此,也没地方去,走一步算一步吧。 “夏夏,我累了,咱们回吧。” 主仆二人完全无视慕容萱,直接回了房间。 慕容萱笑得一脸扭曲,扭曲到比哭还难看。她压根没想到慕容卿能活着回来,这么毒的毒药,却只把她毒的变了色,这丫头真是命硬。还可命再硬,也得让她在父亲回来之前消失掉,这次,绝不能再失手。 她会不会失手暂且不知,可说到命硬这件事,还是一百八十次都没死掉的连洵更胜一筹。原来,这是一个拼命硬的时代。 “世子,慕容卿回府了……” 正对着一案绵绣工艺品审视的连洵没有停顿之意,淡淡一句:“什么时候的事?”便又垂首继续,他要为自己重新订制一条腰封,暂时先用着。 江风凑过来说:“是方才的事,这会儿整个屏南都知道了,城里的还好,倒是西郊那边民风野蛮的已经聚众堵在慕容府前闹事,说是要讨个说法。” 脸上一贯的荫翳,绣工没有一件可以入眼的。 “还有……皇上又要给您赐婚了……” “无妨,左不过大历又要少一个公民,多一座陵墓罢了。对了,去把给慕容萱的贺礼准备一下,本世子要亲自送去,更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回归的慕容小姐。” 亲自去?可他过去一直对外称病,是从不愿赴这样的场合的。江风怀疑自己听错了,说:“世子,属下去送就得了,何必劳您的驾?” 连洵目光一扫,满是冷意:“我说我去。” “那,那个人还要找吗?” 提到那个人,连洵素有的冷静再次被打乱,第二次。他抿了抿唇:“找!” ** 而在京都的皇城,同样得到了慕容卿回府的消息。 这消息,甚至比增收国税还要让人兴奋。 慕容英一双玉手掺着羊油在延吴帝背上来回推捏,这样一张赘肉横行,皮毛发皱的后背,捏起来可真是费劲。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她已是这天下之主的第二任皇后,她享着世人景仰艳羡的荣耀,难得还要贪心的惦记着那人白皙有力的臂膀,和那倾世不化的傲颜? 人的贪念是滋生不倦的,她想自己能以庶女之名坐上这皇后宝座,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连洵。而这之间还需要做的一步,就是慕容卿,她手上的御瞳术。只要学会了这门秘术,让他爱上自己,便不费吹灰之力。 延吴帝的耳中刮过几道轻柔的枕边风:“皇上,听说慕容卿回来了,这丫头无视皇命,您不治她的罪吗?” “治罪?小丫头不懂事,朕不与她一般见识。” “皇上仁慈,可臣妾做为她的族姐却不得不替慕容家管教管教她,也好给天下人做个典范才是。” 延吴帝已被这位新皇后的手法捏得骨酥欲浓,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都依皇后吧。” 说着便翻身过来张臂搂过娇小的慕容英,克制不住的情思来回婆娑在她的玉体上。一喘一息,跌宕起伏。皇后反身扑得更劲,欢颜看着延吴帝享受的脸,心里不禁一阵翻涌,等我学会慕容家的御瞳术,老人家,你就让位给我的连洵吧。 连洵,一定要得到。即便是用御瞳术,即便他没有真心。 ** 混进慕容家的大宅,慕容清便不是很担心再被那对主仆找到。而一进屋的苏夏夏不但没有重见旧主的欣喜,反而一脸的神慌,来回踱了几步,匆忙收拾起衣物,她弯身整理的动作井然有序,并且还能分神与她对话,是把做家务的好手。 “小姐,你,你还是快走吧……这里,不能呆!” 慕容清明白她话中有话,问:“走?我去哪?这是我家,为什么不能呆?” “不能,就是不能……小姐你再不走,恐怕就……”苏夏夏支支吾吾,越发将慕容清的心拨的毛燥不安,“什么叫就是不能?你不说我还就偏不走了,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么可怕!” “小姐……”苏夏夏眼眶饱含着泪,情急脱口道:“兰夫人和二小姐,四小姐不会放过您的,老爷,老爷也不会放过您,最,最重要的是皇宫里的人更不会放过您!” 敢情慕容卿还是个罪人?呃,忽然有种投错胎的感觉。可本着做人要有始有终的原则,她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走下去。 其实是前有狼后有虎,无处可去,却不得不走下去。 “夏夏,看着我。” 苏夏夏听话的看着她家小姐的双眸,却不知这一位已暗自运用御瞳之术第二级蓝瞳,摄入她的心志,强行解读慕容卿的真正死因。 ------题外话------ (*^__^*)嘻嘻……。求……求收藏。 003 解读死因 苏夏夏心志呈现的景象一片雾霾,顺着一缕精神游丝轻步踏入一间檀木花房。 她认得,那是慕容卿,也是自己现在的背影。对面立着袭一身青锦苏绣长袍的男子。 “洛桓,这桩婚事我不喜欢,算了吧还是。” 叫洛桓的男子颇为一愣,眼中隐隐不安跳动:“大历皇帝赐婚,阿卿你再不喜欢……再不喜欢也要装作喜欢。” 慕容卿侧过身:“不喜欢的事情为何非要装做喜欢?我会有法子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她离开的身影决绝又潇洒,不沾染任何花瓣与轻尘,而身后的他喊道:“阿卿,你真的要这么做?” “是。” 她的回答给他狠力一击,就在她已经走远的一刻,他轻念着:“从来没有人敢退皇子的婚,即使父皇能放过你,我也不会。”可这她完全听不到,或许她听到就不会发生下面的事了。 薄烟微笼,情景已换至一间禅房。慕容清依然随着苏夏夏的意志跟入。 那禅房依然檀香袅袅,静谥无声。忽然一声女子的咳嗽出现,她将视线挪了挪,是蓝纱帘下有人躺在地上。 婀娜走来的粉衣女子,她明红绚丽的蔻丹指甲若有即无的划在地上女子的脸,轻呵了呵气:“阿卿,喝下你自己亲手配制的毒药,是不是很有成就?” 阿卿?慕容卿?那粉衣女子是……? 地上的慕容卿面色暗紫,喘息有些轻微的哽滞:“这么害我,你想得到什么?慕容萱?” 粉衣的慕容萱咯咯笑了两声:“得到什么?凡是你慕容卿的,我都要!” 狠厉挑眉又说:“你如今这样,应该怨恨家族和父亲,什么传嫡不传庶?什么只有嫡女才可配皇室?哼,我倒要看看,慕容门下没了嫡女,这亲事,家学,当真要绝了不成!你母亲如今还在我手里,你一向聪明,把东西给我吧?” 慕容卿垂死之力摇了摇头,青紫瘦削的面颊越发让这位素日风采月华的慕容家嫡女,褪落成一个久食毒品的黑瘦孩子,摇摇欲坠。 慕容萱举剑要刺,帘后颇不耐烦的惠王洛桓提步走了过来,曲下身子用指背拂掠过她逐渐淤紫的脸:“卿,到底我们没有做夫妻的缘份,如若你能把那物交与我,我会让你活着与你母亲离开……可你若执意不肯交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念素日里的情份了!” 双眼似遮了一层云纱,但洛恒眼光折射出的冰厉刺寒似一秉霜刀般刮过她的骨肉,刺啦作响,她却不会觉得疼痛,大概是已经毒入骨髓,全身麻木无觉了。 瞬间紫胀的脸露出一色狞笑:“你装了这些年,累坏了吧?不过你失算了,我和母亲谁都不晓得那本秘术集在哪。枉你们俩费了这样的心机,难道不知道慕容家的嫡女年满十六后才可得宗主传授秘术吗?再过十天,十天我就十六了,你们竟这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哈哈……” 慕容萱握剑的手被洛恒止住,他摇了摇头,从袖里掏出一个蓝纹镏金小瓶,轻放在慕容卿耳旁。须臾而已,原本不觉任何疼痛的她忽然双眼怒瞪,额上隐隐现出一片红丝,然后便是一翻蚀骨欲裂的痛楚。“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虫子,盅虫。” 那些灵巧贪婪的小虫听受指令在慕容卿脑叶里吸蚀啃咬,四处漫爬,占据额叶,枕叶,颞叶。连同心脉都似裂开一般,那种痛就如用细针剜挑甲肉,总是用最细微轻柔的手法,来触碰承受力的底线。她捱不过这样的毒刑,嘶声喊道:“慕容萱,你不是恨我吗?你杀了我!从前你什么都比不过我,你就是个庶出的贱命,到死都是!” 然而这翻激将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在洛桓的安劝下,慕容萱竟忍了下来。 她轻眺着笑着:“妹妹,你恨吗?” “恨?恨如果能杀了你,就好了。” 蛊虫的嗜咬似乎让慕容卿决心赴死,她微微张动着薄唇,费力的吐气:“洛桓,你想要的会不会太多了?太子位?皇位?我?可这几样你哪个能得到?太子位你敌不过你的兄弟,皇位你的父亲属意你吗?连最容易得到的我,你都抓不住。你这一生,就只配做个藩王,只配娶慕容家的庶女,你和慕容萱一样,她永远做不了慕容家的嫡,你,也永远成不了大历江山的主……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你吗?因为,你-无-能!” 无能?洛桓在瑟抖,慕容卿的每一句话准确犀利的扎进他的心口,他从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这样的。这样的心痛,大概也要让她感同身受吧,洛桓背过身去,手中那柄银剑依然准确的刺进她的心房…… 这一刺,慕容清退出了苏夏夏的神思。第一个动作便是解开自己的衣襟,对镜伫立,看看洛桓刺的那道剑口是否真实存在。 伤口愈合的还不是很好,指尖触上去,还有些痛感。可在伤口的一侧,却有一粒朱砂痣,生得圆润光泽。 没想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和寻常小说中的女主一样,死得很冤很悲催。而自己也同所有女主替身的宿命无二,前景一片渺茫加黯淡。 慕容清尚找不到重生到这里的原因,只听门上笃笃一阵轻敲,随即看到一干丫头老妈子排列门前。 为首的一个颇具容嬷嬷的气势,站到跟前:“小姐,夫人请你去前厅用膳。请吧!” 慕容清扫掠这一干众人,这是请吗?明明是拿。拿犯人的拿。 翻了两个豆大的白眼,本想不要去。可又一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见招拆招。何况上天格外给自己开了一道窗,留下一条小命,要知恩图报。谁还嫌命长来着?估摸着自己在前世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了,结局不是挨枪子就是吃一辈子国家免费公粮。索性,就这样罢! 微微一笑:“大妈,你的鱼尾纹太彪悍了,抽空拉拉皮吧!” “……” 一甩破烂长衫的袖子,越过众人潇洒不羁的朝西厢走去。这付走姿落在众人包括苏夏夏眼里,这,这还是那个温婉柔淑的慕容卿吗? 004 兴师问罪 西厢房厅,慕容清循循而至。 一桌环绕着的全是女眷,除了慕容萱她一个也不认得。 “卿儿,回来了?坐下用吧。”兰氏做为慕容林二房,此刻完全摆足了正房的气势。 慕容清亦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很不客气的入了坐,随手便要端起眼前的那碗鱼汤,因为酒足饭饱于她来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鼻息中带入鱼汤的浓香,慕容清即将入口的一刻顿了住,妈的,砒霜放这么多是个人都能闻出来! 揭穿?不,要顺水推舟。 “阿萱,你就快成亲了,面色还这样不好,你来喝吧。” 慕容萱和兰氏双双一愣,只是前者明显,后者稍瞬即逝。看来,慕容萱的演技完全不如她娘的好。 兰氏郑重道:“这是做给你的,怎么好给别人?即便是萱儿,也不能跟嫡出的妹妹争汤喝。赶快喝吧,别等着凉了就不好了……” 慕容清话头接的很顺:“汤不能争,那男人就能争吗?” “……” 厅内,噤若寒蝉,针落有声的静。 慕容萱粉嫩的脸微一促红,容貌不出挑,但是比黑紫要强的多。“妹妹冤枉我了,你与人私奔离去,我为保全全家……” 这等虚情假义的话,某人实在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你好,你仁义,你是救世主,活菩萨,但怎么没见你成仙来着?” 慕容萱薄唇微颤,这丫头活着回来完全变了…… 兰氏依旧不放过那碗汤:“卿儿,这是容妈做的汤,再不喝就凉了……” “容妈?” 扫荡了一圈,眼神最终落在那位容嬷嬷气势般的老妈子前,果然相由心生,这碗汤完全体现出她的人品。毒。 慕容清嘴角一抿,手指勾了勾:“容妈,过来。” 容妈看了一眼兰氏,犹豫走了过去:“小姐,有何吩咐?” “容妈。这汤我闻着有股砒霜味,你放砒霜了?” 砰!一只瓷勺碎得清脆有力,恰到好处的缓解了此时的尴尬,以兰氏为首的那一张张脸,越发没了人气儿。 “卿儿,容妈是府里的老人,一定不会……” 容妈苦笑了笑:“小姐这是怎么说的呢?您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呀!” “一百个?笑话,我去哪找一百个胆子给你。”慕容清端着汤碗偎到容妈面前:“没毒,没毒就喝了它。” 容妈颤颤盯着碗,眼神却焦急的向兰氏求助。 兰氏投桃报李的回以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看得容妈好不辛酸。倒是侧座的慕容芜起身拦阻:“容妈一把年纪,经不起妹妹折滕,还是算了吧。” “你谁啊?” “我……我是……” “算了,我不想知道。” “……” 庶姐也是姐,排行老四的慕容芜莫说她不认得,恐怕就连慕容卿本人也认不清她的面容。平时寡言少语,不得重视,今日却要扬眉吐气似的,不过这气,她显然吐得不怎么畅快。 一碗鱼汤没什么重量,却也架不住长时间端着,慕容清皱了皱眉:“喝汤又不会死儿子,你至于吓成这样?来,容妈,我来喂你。” 就在容妈下巴被捏起的一刻,众女眷纷纷起立,意要阻止。可慕容清是下定了狠心的,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两人,而非要死一个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 除非那人是自己的直系亲属,不过好像不太可能。 容妈抖得更厉害,似发疯般一把挣扎开慕容清的手。 触怒之下,慕容清催动御瞳术第三级晶瞳。相比水瞳、蓝瞳只游离于人的思想,第三级晶瞳是对人体行为控制的一个开始。 仍然只需三秒,容妈停止方才的疯颠,双眼迷离,伸就来抢慕容清手里的汤碗:“我-要-喝-汤。” 短短半个时辰,厅里已经几番静寞。 慕容芜上前阻止,却抵不过容妈的牛力。一碗白汤入口,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容妈掷地有声的死了。 慕容萱掷着满腔怔愕,低声颤音促在兰氏耳旁:“她……她不是已经练成御瞳术了吧?” 兰氏脸色一黯,“不,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几天就练成了?绝不可能!”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朝幕蓉芜使了个眼色,辗转便听她叫喊: “杀,杀人了……慕容卿杀人了……” “自作孽不可活。她自己的汤害死的自己,怎么能说我杀的?” 辩解没有用,就如同容妈说自己没有下毒一样,没有用。 兰氏终于暴发,携一众女眷开始批判她的罪行:“慕容卿,你私通下人,弃逃皇婚,至全族与屏南百姓于不顾,如今返回不但不知悔改,又残害府中佣人,残忍之至,士可忍孰不可忍!”转而喝向门外护卫:“来人!给我拿下!” 府中护卫在这位当家人的喝令下紧紧围住慕容清主仆,其间除了苏夏夏奋力阻止未果外,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她辩驳。 她脸上没有任何惧意,拉起胆小的苏夏夏逼近护卫,被迫让出来的道路又围上一圈护卫。 低吟问苏夏夏:“兰氏全名是什么?” 苏夏夏道:“兰桂花。” 她一汗,完全一三俗名字。 “兰桂花,做为我爹的小老婆,你认为你现在的行径是正确的吗?你赶快把路给我让开!” 兰氏显然没有意识到她会这么称呼自己,要说之前,慕容卿虽然不怎么敬重她,可也没有直呼其名过呀。看来,她这样死一回,是故人不同看了。 “慕容卿,你品性顽劣,目无尊长,我现在就代你父亲处置了你!等你父亲回来,我再向他详细说明,他自会谅解!” 兰氏已没了耐性,因为慕容林的船队约在一个时辰后就要返回,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完美、不容有失的拿到御瞳术和她的命。 “都愣着做什么,把慕容卿给我拿下!”一声厉喝,护卫相互凝视片刻,还是遵照着这位慕容府未来女主人的命令执行。 一周圈铁剑抵在主仆二人身前,苏夏夏被刺伤了胳臂按在一旁。慕容清本想拉住她不放,可又想顾着她,也不好对付这些人。 正当她犹豫,不知是护卫群中的哪一个,剑刃咝的一刺,落在臂间,一道暗红印出臂弯袖外,她欲按住伤口,止住血流,仍然有血滴不慎崩了出去。 崩出的血洒落在护卫的剑和皮肤上,两个不同材质的物体同时变异,一个腐化,一个溃烂,慕容清呆了片刻,一旁的苏夏夏提醒道:“小姐,你的血有毒,不用怕他们!” 原来是天生自带生死符。好吧,这条命重生的相当有趣! 慕容清抢过一柄剑,霍的割破了自己手掌,一道深长的口子溢出血来。兰氏等一众呆了眼球,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她自个儿略有不忿,暗叹自残这件很白痴的事,今天自己终于做了。 好在残的不是自己的血肉。 迅速拿过一条皮鞭,鞭身从头至尾在掌心的血里沁过,轻微的开始腐蚀。 慕容清挑眉笑了笑,随即挥舞起这条一米长的血鞭,暗色残鞭凌空周旋,一圈的护卫或被抽中手臂,或被抽伤脖颈,不论抽在哪儿,这一鞭子便叫他们凄惨的趴在地上打滚。 解决了喽啰,当然该去解决祸端。她循步逼向兰氏和慕容萱,将鞭子紧了一紧,“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你们自找的!” 她不想杀人,此时却不得不杀人。 因为她不杀人,人总想要她的命。 一鞭子挥过,兰氏为首的这群女眷四处逃窜,闪得很是迅速。 慕容清左手一把抓过兰氏的发髻,谩笑着:“你说如果我把你杀了,会怎么样?” 因被拽着头发,兰氏姿势怪异的张冽着表情,是惧怕,是不甘。可那张尖牙利嘴仍然利落的很:“你敢!慕容卿,你若伤我分毫,你父亲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父亲?父亲在哪儿呢?”带着笑意环视周围一圈,又说:“我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我是功臣,不是罪人。” 兰氏和她的一干拥护者半吭不敢吭,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慕容清用那毒血要了兰氏的命。 然而,这根本不是她们吭不吭声的问题。 慕容清右掌毒血即将侵袭的一刹,身后一阵铿锵的步伐声逼近,随之而来的一声厉喝让她不觉有些木然:“慕容卿!给我住手!” ------题外话------ 求收藏思密达 005 走为上计 这声苍劲有力的呐喊,分明听出是一位年长的人士。大概是兰氏的救兵?如此更不能放开她了,失去人质的绑匪,就如同一只失去翅膀的隼鹰,再厉害也逃不掉猎人的陷阱。 苏夏夏朝慕容清暗使各种眼色,她依然背对着那处声音的来源很轻敌的问:“您哪位啊,闲事莫管不知道吗?” 刚进西厢的慕容林气得脸色紫涨,昨夜寿诞时的喜悦完全没了踪影。须臾说道:“我是你爹!” “我是你爷爷。”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完全没经过大脑,因为在现代网络中,‘我是你爹’乃是一句骂人的话,而‘我是你爷爷’这句话以回复率最高稳居榜首。可不出片刻,慕容清便后悔了,且悔得肝肠寸断。 苏夏夏怔愕的看着她:“小姐……他真的是老爷……” 慕容萱和兰氏分别的确认更让她相信了这个事实。 “爹,阿卿她疯了,她竟,竟要杀我娘!” 兰氏姿势不变,大声哭嚎着求救:“老爷,老爷救我啊!卿儿她真是疯了,要毒死妾身啊!” 慕容林黢深的眸子里溢满了怒意,早在这个女儿弃婚私逃时,他就当全屏南百姓前立下誓言,若慕容卿回来,必处以死刑平息众怒。 然而此刻她的行为,无疑是在慕容林的怒火上浇了一把97号汽油。烧得昂贵而有价值。 苏夏夏顾不上伤势,跪着爬到慕容林面前:“老爷,小姐是被陷害的……她是被三……” 三字没有说完,慕蓉萱一个凌厉的巴掌落在她的脸颊上:“贱婢!阿卿就是被你这丫头带坏了,我看不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你是不知道搬弄是非的厉害!来人,割了她的舌头!” 护卫们提刀按住苏夏夏,慕容清一时犹豫不定的心此刻安然定了下来。 弱肉强食的时代,谁心软,谁认真,就输了。 她手指绕着弯弧抚过兰氏脸颊,语气不带有任何情绪:“动苏夏夏一分,我要这女人陪葬!” 院内再次复了方才的安静,谁也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出自素来温婉却弃逃皇婚的嫡女慕容卿口中,而她散落在空气中的狠厉,让人喘息之余多了几分瑟抖。 冷颤之后,便是一双双期待她被处以极刑的眼神。 “阿卿,别乱来。” 儒雅的声线漫过众人双耳,她在记忆中摸索着这声音的主人。是的,很熟悉。 是那句“阿卿,你真的要这么做?” 很快,下人们的请安证实了她的想法,宽敞的院里下人们整齐跪地:“王爷万福。” 洛桓?哦,害死慕容卿的那个没前途的皇子? “我姓慕容,不姓阿。请叫我的全名,谢谢。” “……” 没有防备之际,慕容清忽觉自己丰满的臀部上一只手掌颇有力度的抓了上来,意识到被揩了油,极其不悦的转过身去,低头一看,竟然是个只有三岁左右的小孩。 尽管一张粉圆的小脸极其讨喜的出现,极其让人想去揉捏的冲动,但这并不能将自己的怒火压制下来:“谁家的孩子!有人管没有!” “姑姑……” “咕什么咕!你布咕鸟啊!” “……” 短暂的对话让众人起了疑,连自己父亲和亲侄子都记不得的人,她是不是慕容卿? 兰氏顺势咬了一口慕容清的手臂,像只活泥蚯一样溜的滑到慕容林身后,慕容清掀开被咬的地方,一个血印子微微沁出几缕血丝。 “牙疼吗?” 兰氏一张脸青绿,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下口过狠,竟然忘了这丫头的血带毒! 慕容清挑眉笑了笑:“报应不爽。我早说过,自作孽不可活。” 为防毒血漫延,慕容林连忙嘱咐下人用竹棍撑在兰氏齿间,一并又嘱咐速去药房取解药。苏夏夏的一句话,立刻让去药房的下人顿住了步子:“这是我们家小姐亲自配的毒,药房无解。” 连配毒都会,十项全能啊!慕容清不知苏夏夏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有此事。极具演戏天赋的她配合道:“此毒无解。” 慕容林道:“卿儿,赶快把解药拿出来,莫误了你二娘救命。” 慕容清不理。洛桓又道:“慕容姑娘,她是你阿萱的娘,也是你的二娘,你忍心看她丧命在你的毒下?” 四平八稳,不卑不亢的声音道:“忍心。” “……” “除非……” 慕容萱脸色紧了紧:“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实情说出来,我根本没有与人私通。慕容萱,你把实情说出来,我就救她。” 谋杀陷害亲妹,招出来立刻能要了她的命。慕容萱不敢,左右衡量自己的命和母亲的命,顺势瞟了一眼洛桓,斩钉截铁的说:“我不知道你在什么。你私通下人的事是那个人亲自招的。你无从抵赖。” 整句话没有一句提到救她娘的命。好一个孝顺孩子。 兰氏很彷徨,可是彷徨没有妨碍到她诡计从生,她噗的吐掉口中的竹棍,一口咬在苏夏夏肩上。“她也中毒了,你会没有解药救她?” 慕容清蹙眉怔住,她真是没有解药,眼神对上苏夏夏黯淡的神眸,她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想说没有解药,还是不要交出解药。 兰氏得意的看着她,只是这番得意完全没停留够它应有的浓度。慕容清火大,一鞭子将她抽的翻了两翻。强势带苏夏夏进了里屋,关门,疗伤。 一院子的人苍白无力的伫在那里,等,等这主仆二人出来。 而慕容府外,西郊全部以及城内多数的百姓高声围坐呐喊,声称要慕容林兑现誓言,处死险些连累全城百姓的慕容卿。 “杀了慕容卿!” “屏南罪人,罪不可恕!杀了她!” “杀了她!” 高门阔院外的愤怒,隐隐震动着整座府邸,看来今日不给他们个说法,是过不去了。 慕容萱母女笑意吟吟的等着看这出好戏,只是兰氏已近发紫的脸越发有生命在流逝的痕迹。 “死丫头,既然走了,何必又回来招惹这杀身之祸!”一句噙念,慕容林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个女儿。只是素日的疼惜栽培,只因那一件事,全都白费了。越觉有些愧对洛桓,慕容林低垂着脑袋无颜抬头。 倒是洛桓很是坦荡的拍了拍他的肩:“岳丈若是舍不得,本王去求父皇赦了阿卿便是。” “王爷宽厚,不必救她。她自己做下的因,就必须自己承担这个果。” 因已定,果未知。 一个时辰的等待,房门依旧静立无声。慕容萱得了父命去推门,两扇镂雕木门展开的一刹,慕容萱哽了哽咽喉,人去楼空。 “爹,阿,阿卿她,不见了……” “什么!” 众人皆慌,兰氏尤其慌,此刻慕容卿还不能消失,她还没有留下解药,自己还不能死,因为还没有被扶正。 人,总是有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兰氏的信念,就是扶正当慕容府的主母。 而慕容清的,重活一次,定要怎样痛快,怎样来。 006 卿本佳人 翻过窗子,三人双脚轻盈的落在一条空荡无的人长街里。 在这里,丝毫不用担心被发现,因为所有的人都跑去慕容府正门前围坐,没人有理会这黯淡无华的后街小巷。 一袭白袍的男子扮相,慕容清从怀中掏出一面珐琅嵌珠金镜,满意的抚摸着自己那张白皙的脸蛋儿:“镜子镜子,这世上谁最美?” “小姐,你最美,但是我们现在必须赶快离开!” 嫌弃苏夏夏打断了她的孤芳自赏,慕容清不悦的望了望这条长街,道:“我只是照个镜子,照个镜子有罪吗?我一脸黑紫了这么久,好容易解了毒恢复了原貌,做为贴身侍女你不但不予以赞赏,反而一再打压我的心境,苏夏夏,你会不会觉着这太过份了?何况,你看看这一条街静得跟尼姑庵似的,谁会发现?” 苏夏夏沉默,第三人终于开了口:“姑姑你就是黑紫也是漂亮的。” “童言无忌……” 此刻被赞就算黑紫也很美的慕容清翻了两豆白眼,满意的抚了抚他的小脑袋:“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小朋友,多亏你的解药了。” 眼珠子忽一轱辘,轻轻捏过他小肥腰间的药瓶:“不过书中常说,药物儿童慎用,这些东西你带在身上太不安全,姑姑给你保管吧。还有,我没有允许,谁叫你跟着出来的?回去。” 这完全是强盗的行径,对着强盗小孩只能耍起了无赖,费劲抱住慕容清大腿哭喊:“姑姑,蛋蛋不要回去,府里都是坏人,要害蛋蛋,回去一定会被做成鸡蛋羹或者鸡蛋饼,姑姑你带蛋蛋去找爹爹吧。” “什么蛋蛋爹爹,爹爹蛋蛋的?你爹爹是哪位?” “……”苏夏夏已然汗了,府里上下只有被他恶整的份,哪有人敢害他啊? 这一大一小简直是天生的魔星,以后恐怕是要为害人间的。 蛋蛋眨了眨眼:“我爹爹就是你亲哥哥,慕容枫。他现在在京都丞相府里。”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带你去京都?” 蛋蛋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慕容清神思清明的摇了摇头:“no。” no的尾音未消,慕容清刹感右侧刮过一阵凉风,那风的凉意完全没有自然风的柔和或狂野,一刹而过,分明就是速度迅闪所致。 速度?下意识摸了一下鬓边,犹记得昨夜被削掉的一缕长发。 该不会是那只莲藕吧? “慕容姑娘刚回来就要走,为何不走正门呢?” 呃,一颗疑虑不安的心终于沉静下来,果然是那厮。 白昼下他峻冷的脸庞越发精致,五官宛如天然玉雕一般棱角分明。黝黑的眼珠同黑珍珠一样,光芒浅藏,幽深莫测。这样妖冷的眼神,多看两眼似能看见无底深渊。恩,确实是一枚优质男。不过只宜远观,不可近瞻。 犹疑着要不要回头搭话,会不会被认出来,还是直接跑掉比较好? 可素质告诉她,要讲礼貌,即便对方是你的杀父仇人,也要骂上一句再走。 “先生认错人了,我哪里是什么慕容姑娘,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嘻笑敷衍了一句,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匆匆要走。 连洵眼底印出一丝冷笑,轻咳了一声:“所有出城的路都被守住了,慕容卿想离开这里,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说呢,打酱油的姑娘?” 他本就是来看这场年度大戏的,主角要逃,便意味着自己要白来一趟,连洵,这个京都第一神秘男怎么会让自己凭白扑空? 所以,围坐在正门前的屏南百姓很快蜂拥而至,目睹街头大势涌现,慕容清怔愕了好一会子,才朝连洵投去千钧万斧斩之后快的狠厉目光。 “苏夏夏,慕容蛋,还不快跑!” 慕容蛋……原本已经起跑的两人,同时被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震慑倒地。一阵踉跄后苏夏夏欲哭无泪,蛋蛋哀悯的说:“姑姑,我只是乳名叫蛋蛋……” 再跑已来不及,前后巷口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洛桓、慕容林诸人亦随后而至。 “锦袍加身,连洵近日倒不穿丝缎的衣物了……”洛桓似笑非笑的沉吟一句,十分明白的叫慕容清知道,他们是同伙。 折扇轻摇,连洵冷意不散:“丝锦棉布,到底都只是衣裳,穿什么都一样。” 人群中一声轻哧发出,慕容清分明记得是那丝衣太滑,没能忠诚的遮住他的tong体……呃,照着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用力一捶,鼻内熟悉的一股热流涌出……“最近怎么总流鼻血呢?” “慕容卿,快把解药拿出来!” 苏夏夏的安好,致使慕容萱立刻索要解药。 街道两边,一众百姓高声怒喊:“遵守誓言,杀了慕容卿!遵守誓言,杀了慕容卿!” 她笑意渐收,越发感觉笑容和这个画面实在不和谐。只是微一瞟过连洵那张轻逸洒笑的脸,心中恶气不断。 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了这小子。 杀伐叫喊声不断,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拥堵的人群如莲花瓣一层层错开,约有百人的皇家队伍踏着整齐的步子出现在街巷子里,为首的乃是这支京鹰卫的千户伍明升。 “奉皇上皇后口谕,慕容林之女慕容卿亵渎皇恩,私退皇婚,特押解回京,另行处置。” 口谕宣读的很是嘹亮顺畅,想来是天生好口才,宣读口谕这件事并不能私下练习。因为这会要了他乃至他一家老小的命。 伍千户向洛桓、连洵请了安,慕容清方知,这连洵乃是当朝重臣异姓王连王的世子。 而连世子所期待的年度大戏即刻上演,身后几名侍卫立时就来拿慕容清。他想,她应该不会这样乖乖就范吧? 蛋蛋柔软的小身子往她腿边靠了靠:“姑姑,我怕……” “好好呆在后面。”眼眸轻扫过洛桓和慕容萱时,忽然想到昨日下山时竹屋里的那对男女,一时嘴巴没管住:“啊,交颈鸳鸯,原来是你们俩……呵呵。” 众人汗颜,慕容萱紧张辩解:“你……你胡说什么。” 摇头笑了笑,侍卫凌步拿她,她收起笑意一口冷厉的回绝:“我没罪。不会跟你们去。” 千户大人笑得嘲讽:“你有没有罪我不清楚,可跟不跟我们走不是你说的算!赶紧拿下!” 明刀出鞘,慕容清身子一闪,侍卫随即反转刀刃割掉她的衣裾一角,再转身时嘴角已噙着一抹与温婉面色完全不搭的冷嗤,三声轻笑。 一笑,这城中百姓善恶不分,恃强欺弱。 二笑,身为人父,慕容林依权傍势,无情之至。 三笑,权贵荒诞,视人如玩物,视命如草芥。 是时候让这真相大白了。 沉眸瞌眼,飂风拂尘,意念与气息结合缠绕,一片轻砂砾土飞扬漫洒,骤然间青天暗沉乌云覆盖,恍恍几道明光隐约可见,几声闷雷刺破天际辗转苍穹,暴雨呼啸而下,连洵沉稳的神眸打量着这个浸着暴雨的娇弱脸庞,几分坚毅,几分英气,让他越发止不住躁动。 明眸展,玉瞳现,心志乱! 慕容萱即刻眼神涣散,浑身颤抖的开始嚎叫:“是……是我害了阿卿,我给她下了毒,陷害她私通下人……是我都是我!我想要那本御瞳术,想代她嫁给惠王,我恨她,恨她拥有一切,恨得想将她千刀万剐!是我,是我和……” 话未说完,一掌落在她颈上:“阿萱,你累了。”是洛桓,他面色阴郁:“扶小姐下去休息。” 慕容林神色不安的看了看他,却也无可奈何,如今这个境况,全不是他能够驾持的了。只是满心疑虑慕容卿为何会御瞳术,且已练至第四级玉瞳。 雨势渐收,散去玉瞳的慕容清微一呼气,想自己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瞳术最多用过第二级蓝瞳。 第四级乱人心志迫人疯癫的玉瞳,自己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可怕。 而慕容萱之所以发疯,是因为在玉瞳幻境中她受了恶鬼捶胸的厉刑,境中她鬼嘶狼嚎,痛苦不堪,这一切,做为瞳术催动者的慕容清,看得一样清楚。 由此推想,再之后的冰瞳、赤瞳、墨瞳又是怎样的凌厉,她不知道,还没试过。 然苍天当真为她造势,真相明,雷雨收。上空映着流虹,下方一片静默。 巷中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这突袭的雷雨下,慕容萱招出了恶行。遂再不吭声。 慕容家的御瞳术,果然厉害!连洵露出罕见的温和和雀跃,幽然一笑:“真相已明,大家还在这做什么?等着看明早的日出?” 日出?别人不了解,洛桓却不能不清楚,自成人以来便行踪罕见性格冷默的连洵竟然开起了玩笑,看来,他也不能从容了。 ------题外话------ 该是运动的季节了,亲们的脚有没有动一动呢? 007 有妻如此 一巷百姓作鸟兽散,京鹰卫却岿然不动的立在那。以伍千户的话说不管慕容卿有没有罪,都要奉命押解回京。 这个人真是执着。 洛桓徐步走到她面前,轻柔宛起她的手指,同样,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的温柔:“既回来了,那便继续履行我们的婚约吧。阿萱这样害你,我也是不能放过她的。” “……”慕容清微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好:“方才你那一掌劈得很及时,不然阿萱招出你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洛桓道:“是吗?即便她招,又能招出什么来呢?到底我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声细腻却甚有哲理的声音出自蛋蛋,慕容清无语的看了一眼:“小屁孩,你懂什么就同林鸟各自飞了?你知道什么是夫妻吗?” 一张天真的小脸仰视着她:“夫妻就是抱在一起睡觉觉。” “……” 刹时又是一愣。 洛桓再次牵起她甩开的手,郑重凝视下走到巷中央,她疑虑,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要做什么? “慕容氏嫡女卿因遭庶姐陷害,不得以弃婚,今真相已明。本王当与卿小姐履行婚约,如期行礼。” 冠冕堂皇,衣冠禽兽……慕容清霎觉可笑的摇了摇头,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杀人凶手到未婚夫婿这个角色转变的真是有够快。连个缓冲的时间也不给,真是…… 心里的怨气尚没发表完,身体忽然被哪个不明物体蛮力拉了过去,毫不受控的顺着那道力度跌进某人的怀里,那胸膛冷的冰人,下颚的线条也是棱角分明的峻冷:“洛桓,你这样,慕容萱要怎么办呢?” “慕容萱与我本来就是一个错误,那桩婚事自然也不能做数。” 连洵一边按住怀里挣扎的人,一边维持他笑意吟吟的模样:“婚事定了就是定了,怎能当成不做数?身为皇子,信誉有多重要,你该比谁都清楚。” “……” “何况,现在这个女人,是我的。” 一句话再次凝住了小巷的气氛,氤氲的空气因子挂在半空,停顿,定格。众人瞠目结舌,只因这一刻有两个自以为是男人在争老婆。 这条无名小巷必火。 连洵依旧将慕容清紧紧闷在怀里,示意这还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倒是洛桓显得格外震惊,是,过去的十几年里,连洵这个人几乎沉默的神龙不见首尾,唯一名声在外的,也只是他的病态美曾引发许多疯狂行为。和安然躲过一百八十次暗杀,还有多年前他与慕容懿的那段纠结恋情。 想来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么着了,眼下,他是要怎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希望他不会是那条青潭下沉睡的蛟龙,有朝一日的破水而出,会让整个大历青天变色,大地颤抖。 不会,他也就是长得美些而已。 “连洵,这个女人注定是皇室之妻,你要不起。” 声音中无限轻蔑动荡,连洵摇了摇头,放开怀中的慕容清。 洛桓和这一巷子的人不约而同发出几阵森森笑意,原来他始终是那个外表俊美,内里草絮的绣花枕头。 “慕容卿,女子三从四德可还记得?”连洵按住她的肩头郑重问说。 她仔细想了想,犹疑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洛桓似笑非笑,连洵认真又问:“那日我一丝不挂时你已尽收眼底,算起来我已经是你半个夫君了,虽未行嫁娶之礼,却也不妨碍你做为人妻谨从夫命这件事,现在为夫命你重束女妆,闺中待嫁。” 连世子和皇三子惠王抢老婆,当世奇闻!这个若传回京都,定要轰炸开来。 慕容清定定的看着他,他认出自己来了?连洵很准确的解读了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这两人一丘之貉,一个阴狠,一个无赖,真是遇人不淑啊。 “连洵,京都盛传你的风流往事,如今你还要来败坏阿卿的名声吗?” “论风流,洛桓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为什么只传我的。何况你怎么不问问阿卿,我说的这些是假的吗?” 某人似乎很有自信,慕容清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把握,认为自己一定会顺着他的话说。众人瞠目结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这场戏最重要的一刻。 洛桓问:“阿卿,是这样吗?” “是。”干脆利落,没有犹豫。连洵笑得甚是满意,搂紧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复何求?慕容清抚了抚自己有些晕眩的脑袋,这,这人怎么能这样无耻?自己不过是借他的台阶避开与洛桓的婚约,他这戏未免做的也太真了吧!算了,反正来日再想法子把这婚退掉。 “王爷看到了,你就准备与阿萱的亲事吧,慕容清在此恭贺了。” 洛桓沉着一张脸,似是无言可辩,却还是撂下一句:“此事尚未明确,待我回京禀报父皇再另行议异。” 禀报父皇?明明是吵架吵输了,回家告状。慕容清强力忍着笑意准备恭送这位惠王殿下。 “伍千户,父皇母后的旨意,要你们带慕容卿回京,还不执行么?” 姓伍的千户即刻命人来拿慕容清,方才没有上演完毕的一幕这一刻又继续。只是洛桓完全没料到,今日他是彻底败了给连洵。 侍卫握着刀柄靠近她一步距离,连洵朝江风使了个眼色。江风会意拦住:“慕容小姐现已是我家世子的人,各位还是收手吧。” 这群侍卫毕竟是受了皇命,只管拿人,推开江风,立刻就要带走。慕容清来不及反应,还没有避开,江风的剑迅速挡在自己面前。 这个唱十八摸的男人,关键时刻这么有用,长得也挺好,放现代也算得上一枚优质男。恩,要不是好色爱逛怡红院,一定要把他说给苏夏夏。 江风因只是世子护卫,阶品有别,对待京鹰卫,所有动作只是抵御。到底还是连洵发话:“伍千户,京鹰卫隶属我父亲管制,这个女人现在我留下。你有异议吗!” 姓伍的千卫看了看洛桓,领会他的意思说:“连世子,微臣领的是皇命,不管隶属谁管制,拿国俸,自当唯皇命是从。慕容卿,今日必得带走!” 008 如此般配 很有效率的表了一通决心,伍千卫一阵慷慨陈辞后迈着大步亲自来绑慕容清。她低头思虑要不要用瞳术?忽觉右手被谁握住,抬头一看,仍是连洵。 “伍明升,你的脚步还不打算停吗?” 他没有停,也没有惧意。江风一口气叹的似是哀悼,人哪,有些时候就是看不清事实,一百八十次没死掉的人你能从他手下把人带走?自求多福吧。 连洵摇了摇头;“这么爱走路,还真是不嫌累。” 繁长的织锦衣袖刚好遮住连洵的手,此刻衣袖掌心下内力凝起,谁也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只见得地面上的沙石渐成漩涡,旋越拢越快,石越聚越多,蓦一抬袖,沙石离地跃起,迅得似一道利箭飞向伍明升。 “啊!”一声凄厉惨叫,伍明升捂着半张脸半跪在地,指缝里溢流出血。江风松了一口气。紧着又提了一口气,京鹰卫百名侍卫群起而攻,连洵脸上乍现一丝厌恶,身为贴身护卫,江风准确的理解为,那是一种近酒不吃,吃罚酒的神情。 而某人似隔岸观火般呆呆看着他的侧面轮廓,额线鼻峰到唇颚,连绵弧线似山峦坚挺,神色峻冷似冰川含霜。而紧握自己的那只手,纤白不失力道,毫无百花争艳中突然出现狗尾草的违和感。 不禁叹,造物主真是神奇,没叫一个小白脸真的只当小白脸。 “娘子,你总这么盯着为夫,看来咱们婚期要提前了……” “……”慕容清毛孔战栗的抖了抖,少见,少见哪。“玩你的沙吧!” “好,等我把这些人弄走,我就跟你爹提亲。” “……”又是默默一抖。 洛桓心底倒抽一口凉气,还是躲开了。连洵,他藏得这样深,到底想做什么? 织锦白袖下再闪卷起风沙,没有过渡,顷刻由一个苹果大小的漩卷成半人高的沙石漩涡。慕容清瞪着溜溜大眼,再这样卷下去,就成龙卷风了! 可连洵没有继续,长袖一挥,沙石漩涡一如方才袭击伍明升,朝着百名侍卫飞散刮去,叫声凄惨如嘶,半数人捂面倒地。 吹了吹手上的尘:“还要继续?”掌心朝下,却没有漩涡再现。 江风问:“怎么了世子?” “这街扫得太干净,没沙了……” “……” 洛桓连同余数侍卫讽笑的一刹,连洵掌心蓦然转向,慕容府院内溢出墙外的梨树枝叶,依顺掌风嗖的刺向目标,青叶如镖,片片划在侍卫的手腕虎口穴。 明刀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洛桓压制着心头的惊愕:“连洵,你想造反?” “没有死一个人,我造哪门子的反?”即刻走到捂面的伍明升面前:“回禀圣上和皇后,这个女人我要了。哦,顺便再告诉他们,不必再费心给我赐婚了。” 谁都听得出来,这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整个京鹰卫几乎是跌趴着出的这条街,而洛桓也未再提与慕容清的婚事,悻悻的离开。 “人都走了,你的爪子能不能放开我?” “爪子?”连洵浅笑漫开,没有如她所愿要放开的意思。“慕容卿,珍惜这个机会吧。你要知道,你夫君的手有多少人想来握。” “夫君?您可真会往脸上贴金,我慕容清的夫君要长成您这付尊容我可不愿意。” 安然呆在一旁的江风瞬间脸色发绿,这女人是说尊贵的连王世子配不上她?她是嫌弃容颜大历无双的世子相貌不优美?她那双手……是想挣开他的手? 难,难道她不晓得京都上至公主,下至民女皆崇慕他到发狂吗? 难道她不明白连王世子妃的荣位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吗? 他疑问重重的眼神得到了苏夏夏一个点头回应,是。顿时懵了,怎么有这样的女人,还有,世子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帮她? 而连洵直接屏蔽掉她的话,一脸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笑意:“慕容卿,方才的话不是戏言,而且整个大历都将知道,你是我连洵未过门的妻子。所以,闲来无事时好好修一下女德。对了,绣工怎么样?入我连府最先考的可是绣工。” 慕容清狠掐了一下自己,淡定,对付这样阴毒的小白脸绝对不能乱了阵脚。 “十字绣算吗?算也没用。反正我不打算嫁给你。你还是,过过嘴瘾就算了,好吧?天这么晚了,你也放开我的手,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蓦的抽出手扭头就走,步子没迈出几步便听到蛋蛋稚嫩的声音问出了一个弱智的问题。 “你是想当我姑爹吗?” 连洵合起扇子,觉得这小孩甚是有趣:“是啊,你看我与你姑姑是不是很般配?” “呃……”蛋蛋着重摸着脑袋思考,而即将走远的那位突然停住步子,甚是好奇这位小侄子能发表出什么意见。 “也不是很配啦,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我姑姑一定不喜欢……” 还好,只要他没说出很般配这样的话她便庆幸的很。 连洵捏了捏他的脸颊:“若是我比风还快呢?那样就算般配了吧?” “应该……算吧。” 白光一闪,连洵出其不意的挡住她的去路。侧脸寻视的慕容清无奈的咽了咽口水,跑这么快,这小子应该去参加百米跨栏。 他越过她朝蛋蛋挑眉一笑:“如何,这样可算般配?” “算……” “算,怎么算呢?” 蛋蛋灵光一现的喊道:“姑爹!” 姑爹……眼晕!头晕!各种晕!费力的消化这俩字儿,好一会子才转头看着他似要咬碎一口牙一般:“慕容蛋!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要乱叫人!” 连洵迅速掰过她的脑袋,一脸训诫之色:“不要恐吓幼童。” “你让开,我要回家。” 也不管苏夏夏和蛋蛋,气冲冲的就要走,连洵身子又是一挡,伸手索要。 “手伸这么长,欠你钱啊?” “腰封,青玉腰封,还我。” “什,什么腰封……我没见过。” 她承认,很好。否认,更好。连洵气定神闲,将手背回:“也好,大历规矩,收了男子腰封便算订亲了,那腰封本就属于我王府世子妃的,现在在你手上,算是定亲信物。那么,这婚事就算定了。” “呃……连洵,你这么无赖,你妈知道吗?不就是一条腰封吗?等着,拿来给你!”说话的速度,慕容清纵身翻过围墙,回到房间,剃除床榻后的墙砖,心里不平衡的想,藏的这么严实有毛用?还不是得还他? 也罢,这个人这么难缠,还了他,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揣好沉甸甸的腰封,原路翻回,却发现整个后街忽然空荡无人,心里一惊,莫非是京鹰卫返回将他们带走了?想想他们的伤势,不可能。那会是去了哪?不会是都被连洵这小子绑架吧?胃腹空荡荡的,身体有种近乎疲惫的感觉,这,这到底是什么混乱时空鬼地方,半刻安静都不得。 009 知才擅用 “世子,娶世子妃这件事,是不是要禀报皇上和王爷?您这样急匆匆的就定了慕容小姐,恐怕有些……” 曾立志做个勇于谏言的江护卫,终于逮到机会向他的主子忠言逆耳。不过他的主子只顾坐在慕容卿的床前甚有意味的打量着那张昏睡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完全将他和他的逆耳忠言搁浅在风里。 蹙眉一阵,轻快一阵,昏睡的那张脸的情绪变化莫测,坐在一旁的人也一同神色起伏。 江风忧心道:“世子,慕容小姐睡得很好,不如您也歇息去吧。” “不困。”连洵见天色微明,适才从床沿站起:“对了,你方才说恐怕什么?” “没,没什么……” “哦。没什么?本王方才见那个姓苏的侍女还不错,这样,我去向慕容小姐讨了去,送去九凰山师傅那里……” 冷静如世子,智慧如世子,江风深感他总能抓住自己的痛脚时,也只能暗叹命运的无奈,无奈谁叫他摊上了这样一位睿智过度的主子? 一付脸面哭状明显:“世子,属下是想说,慕容小姐的性格实在彪悍,恐怕难当世子妃的尊贵……” “那你的意思是苏夏夏性格温婉,可以当得?”连洵惬意的摇着扇子,看着他那张欲哭无泪的脸,感叹原来戏弄江风是件如此快意的事情。 “不不不,苏姑娘哪里比得上慕容小姐尊贵?属下愚笨,短浅鱼目实在比不上世子的慧眼识珠,慕容小姐,一,一定是最合适世子妃的人选。只是属下很不解,世子为什么宁愿毁了多年的沉隐也要与惠王争呢?” 一把折扇轻的合上,连洵背过双手走在窗前。宽瘦的肩背替代光线,将整个屋子压抑的暗淡闷哑:“机会来了,为何还要伪装?这个人,她出现的如此合时宜,又如此有能力,我若将她放给洛氏,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何况,世子妃谁当不是当,她坐着,我连家并不亏。” “当然不亏,你死了这么些未婚老婆,还能娶到我这个名门贵女,你是赚了。不过我得明确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主仆二人同时转过身,慕容清已经清醒的坐起在床上。未有慌张的对视一眼,连洵信步走到她跟前,淡淡一笑:“此事不急于一时,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谁要跟你来日方长。慕容清伸手去摸枕头下的腰封,手指寻摸了个遍,也没有腰封的影子:“你拿走了?” “什么?” “腰封。” “没有。”连洵否认的很痛快,她挠着头回想是不是自己放错地方了,还有,自己是怎么就睡着了?昨天他们都去了哪? 错结的问题还没有想通,房门吱哑一声推开,苏夏夏端来一碗名为参汤的汤羹,道:“小姐,老爷在外面,方便进来吗?” 慕容清盯着那碗氤着热气的参汤道:“不方便。” “去请慕容先生进来吧。”江风得了令立刻去请。这一行为却引来慕容清愤怒的眼神。连洵笑得更灿:“生气更美。” 慕容林推门而入,显然,他的目的不外乎就是索要解药,救他的二老婆。 可是面子这个东西委实坚固,他站了好一会子仍然踌躇不语。大概面对这个表里不符的女儿时,他更多的是愧疚吧。 想来慕容林确实是个疼爱老婆的好男人,最终,二老婆的命战胜了面子,他终于开了口。 “卿儿,你若休息好了,便拿上解药与你二娘治上一治吧。” 治上一治?慕容清眨着双眼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眼神,他的意思是去救那个想用大量砒霜毒死自己的恶婆娘? “兰氏她还没死?你想让我去救她?” 慕容林轻一点头:“是。顺便再去救一救你姐姐。” 顺便。这个词真是用得蜻蜓点水,恰到好处。对这种要求她感到很无力,同时质疑‘自己’是不是慕容林的亲生女儿。 慕容清白了白双眼:“我没有休息好,我也不能顺便。而且解药昨个儿都让我和夏夏吃了,你瞧,瓶都空了。” 瓶子空荡荡的展现在慕容林面前,他苍白无力的脸微一抽搐,随即便是落寞。 “没了也不妨,你只把解药的配方给我,我让他们研制便可。” 慕容清呆滞不语,干干坐着。而连洵似笑非笑与她对坐,看戏看得仿佛很欢乐。兴许他本人也想在这戏里演上一演,于是不由女主同意,便参于进来:“我估摸着阿卿是将配方忘了,慕容先生何不先去查看府中药典,或许正巧能找到解药配方呢?” “世子不知,府中药典甚多,若一一查起,恐怕贱内的身子托不起啊。” “能撑几日?” 慕容林忧色难掩:“最多不超过明日。” 慕容一族为百年名门望族。朝中慕容氏权倾朝野,屏南一脉则以秘术药术闻名天下。慕学求医者数不胜数,然近年来,对秘术药籍的追求者屡见不鲜,只是到这一代后人多为享图荣华,依权夺势,越发没有前几代时的辉煌,术法精英者更是绝迹一般。 连洵曾以为慕容氏的存在对连氏来说只是政治上的威胁,屏南一脉的更不以为惧。尤其是眼下慕容林的无能,更是让他确切认定此事。可慕容卿的突然出现,却彻底扰乱了他的想法,这个女人的天份、能力,让他不得不在意,加上她的容貌,智慧,才倾天下恐怕不是难事。 一般面对这样的人,非杀即留。可忌惮人才和知才擅用这两件事,连洵选择后者,因为他清楚,能够掌控人才的人,才能真正体现能力。才能加重自己的筹码。才能让敌人更惧怕。 “慕容先生,阿卿需要时间想一下,不如您先回去吧。” “呃,那好吧。” 慕容林前脚离开,人才便跃身跳到连洵面前,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她身上体现不出一点点。 “连,连洵是吧,我求求你赶快消失吧。你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在我眼前,我视觉疲劳,心智衰竭啊!” 江风乍然一愣,她竟敢直呼世子的名字?还让他消失?视觉疲劳是,是嫌他烦吗?一眼对上苏夏夏颔首叹气,确是如此。 刚要去劝阻,被连洵拦下:“救死扶伤是一件美德,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卿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我对造塔没兴趣,何况救她不是美德,是缺德,留她为害人间是缺德。” “若我说,能让你当上屏南慕容氏的女族长呢?那你可愿去?” 屋内空气凝住,这句不是戏言却胜似戏言的话,连洵说的很是轻快。慕容清想,他是疯了吧。 ------题外话------ 亲们,双节快乐。 010 族长之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慕容清神思敏捷的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人平白无故许自己当慕容氏族长,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贪财?图色?还是谋权?果真是这样,那这人的心理该是何其阴暗啊! 连洵可以想像的看着慕容清那付纠结表情,很头疼的说:“你不要把我想的这么阴暗,我做好事积德不行吗?” “你果真没什么算计?” “没有。” 对于慕容这个姓氏,她从未觉得这是个肤浅的姓氏,小说看多了的她认为这个姓氏背后不是有家族使命便是有什么天赋异禀,至少街上卖青菜萝卜的鲜少有姓慕容的。 落到实际就是知道有个姓慕容的女歌手唱了一首很红的歌。叫什么买卖。然而她在相貌上不太如意,下血本整了许多还是不能够如意。 理解却仅止步于此,显见得很不深刻。 二人商定此事后,连洵命江风用一下午的时间,将慕容清不念仇恨,大度救治庶母与庶姐的事传遍整个屏南,表示要传得绘声绘色,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直致舆论热沸到屏南官府镇压不住,才算成功。 对此,慕容清表示怀疑江风的能力。一并连苏夏夏都露出疑虑的神色。 颇有志气的江护卫为让两位姑娘,最重要的是苏夏夏另眼相看,使尽浑身解术,招谋纳士,甚至安插内线到屏南各地渲染传播,终于没负他主子乃至两位姑娘的期许,短暂的半天里让屏南百姓情绪猛涨,由一时愤恨到全民拥戴,转变的很是神速。 名声在外,慕容清也不得不救治兰氏与慕容萱。本预备着将那解药全数给她灌下去,连洵却一把拦住:“你这药用完了不就没了?留下一些,够她活命即可。” 她难得的没有反驳,留了一些。兰氏至此活了下来,只是面无人色,要日日咳个不停,俨然一副肺痨模样。 而医治慕容萱时,她同样采取留一手的风格,只将她医了个半疯半傻,对此,连洵表示她学而有道,颇为赞赏。 她却觉得,连洵这阴毒的小白脸,铁定是属蜂窝煤的,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 屏南百姓对慕容清的赞誉拥护,慕容林很不安。显然,他不愿放弃这个族长之位, “卿儿,你的御瞳术是谁教你的?” 谁教的。这个问题师父曾问了她不下百遍,可自幼便有这个异能,也全不记得有谁教过自己,于是始终贯彻着‘天生’这个说法。 可到了这,御瞳术的老家,总不能还这样说吧?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是无故重生到这的,一定有什么渊源。 “无师自通。” 慕容林肃起神色,不再作声。片刻静默慕容清察觉到周围有瞳术的气息催动,她瞬间明白他想探入自己的思绪。 只是御瞳这件秘术,虽然很厉害,却也有很致命的短处。若一个人不想被施术,只需闭上或遮上眼睛即可,再利落一些的便是直接剜掉对方或自己的眼珠子也可。前提是你要对施术者催动的气息有所察觉。 察觉这件事,只有内力达到赤、蓝、紫中的紫气之上或者同为倾瞳门人,才可。 慕容林学术不精,他并不知道,以他的瞳级,想探究到慕容清的思绪,委实难,比天上掉钱都难。 慕容清沉眸定睛,三级晶瞳反斥回去,慕容林双目忽觉沸热,继而捂住双眼,边角溢出轻微血丝来。 “慕容卿!你想弑父吗!” 慕容芜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扶起父亲。可慕容林站起后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便让她哽住了喉,再无可辩。 “卿儿术法高深,我慕容一门皆不如她,这族长,她当的起。” 慕容芜道:“这样不尊父亲姨娘姐妹的人,怎可担族长重任?何况族长一任从未有女子担过,族规也不允……” “你若有能力,一样可担得。既没有,就休谈那些有的没的。”慕容清决绝的喝退她,立刻又显出家主威风:“来人,扶老爷去休息。顺便炖些养目的汤来。” 看了好一会子热闹的连洵适才走了出来,那把折扇摇的她眼晕:“不错,很有威慑力嘛!” “威慑力这个东西不太适合我。” 折扇一收,连洵嘴角泛着茉莉清笑冷声道:“屏南西郊,贫瘠荒芜。那里需要布粥济粮,你去一趟。” 慕容清刚要搭话。又听他说:“东区富人子弟横行无纪,官府不治,需要有人替天行道,你去一趟。” “我……”话未脱口,连洵又道:“北城方向,有野兽出没,伤及百姓,需要有人捕制。你去一趟。” 野兽?干笑一声不语,让他一次说完:“南市瘟疫扩散,病祸无医,需要有人医治,你去一趟。” “……”这,恶毒的孩子。第一,二条也就算了,这野兽和瘟疫……慕容清内心愤恨到想要咬碎一口牙齿,脸上却装着一抹柔柔笑意:“世子,您说完了?” “完了。” “那好,我回屋了。”完全无视他,直接调头离开。 而被无视的那位,一句话让彻底崩溃。“慕容卿,这四条本世子已经贴示全城,你若不做,可要好好想想怎样向百姓们交待了。” 小步离开的身影笃的转身,一声长喝震得整个府宅都要颤抖:“连洵,你大爷!” 他似笑非笑:“我连洵九代单传,没有大爷。” 江风被这声咆哮刺的浑一激灵,打怯的窥探着连洵的脸色。奇怪了,慕容卿这样无理,世子怎还笑得这样开心?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尤其是遇见慕容卿后。 “世子,其实只这四条便能叫她知难而退,您又何必叫慕容林用御瞳术来阻止她?” 扇角戳了戳额角,连洵慵懒的瞥他一眼:“十年了。江风,你跟了我十年,还这么没长进,明天,你便跟慕容卿一同去那四城吧!” “世子……” “我是想叫慕容林彻底绝了阻止她的念头,也好叫她知道不当族长,她的处境是多危险。这四条她若真的知难而退,那便是我连洵有眼无珠了。” “属下必定跟随慕容小姐,护她平安!” “哦,对了,苏夏夏也去。” “真,真的?属下定当竭力保护慕容小姐平安!万死不辞!” 华丽丽的一跪,江护卫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有和苏夏夏相处的机会了。 翌日,慕容清一身紫衣染棠衣袍,出现在慕容族会堂里。 一众老龄中年的族长宗亲拭目而坐,眼神微射出来的凛意嘲讽汇聚成一道高辐紫外线,分秒等着看她的笑话。 一位身着黑缎衣裳的鹤发老者首先发言:“卿儿长大了,心也大了,都想做族长了。你一个小女儿家,藏了这么大的心思,且不知你凭什么破这族规,要来坐这族长之位?” “……” 又一年长者道:“做为女子便要恪守女德,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怎么来掺和男人们的事?我不同意!” “……” “你这行为,若搁在从前,怕是要沉河的吧,我也不同意!” “……” ------题外话------ 是,是,是哪位好心的人给我的收啊。把姐激动死了。~么! 011 老姜很呛 众说纷纭,纷纭众说,说的意兴阑珊,一干族人为阻止慕容清的任职不断言语炮轰。一张张皱纹从生的折子脸口齿伶俐,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慕容清此刻还没有摸清这些脸的身份。 考虑这些人唯一拿得出口的理由,便是自己这个女子身份。看来男尊女卑这件事在古代这些迂腐思想里着实坚固的很,轻易不能动摇。 而想要给他们洗脑,难乎其难。譬如你想让潘金莲这样一个美艳少妇不为武二、门庆这等帅男心动,而只真心爱着炊饼,爱着大郎,从而一直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这种想法固然很童话很圆满,却委实是件不可能的事。 所以,慕容清决定不采取传销的洗脑手段。唯一可行的,只有震压手段。 “诸位叔伯大爷,出任族长这件事实非我所愿,只是连王世子的一再举荐,父亲也表示同意。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族长之位是族内有能者居之,我觉得这个能我还是有的,你们认为呢?” 感叹自己将这套说辞说得很是从容冷静,颇具大将风范,只是不知道该登场的连世子此刻去了哪里,心情愤恨到想要扎小人,只是遗憾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慕容卿,莫要用连王府来震压我们,慕容氏牵关皇室。一波一动都要上报朝廷。更何况你族姐乃天下之母,你伯父乃当朝丞相,族中易主,首先要这二位批允,到不知关他外姓连家什么事!你一个黄毛丫头,休要在此胡闹,还是乖乖回闺阁待嫁吧!” 姜还是老的辣,哪怕鲜上一点都不够。 年近八旬的黑缎老人声势俱厉,毫无留情的喝斥一番,只是尾音过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轻喘,瞬间泄了他这番话的力道。 一面感慨着慕容族势力强盛,一面懊恼自己为什么没重生到武周女权时代,试想自己一身本领,若重生在武则天的麾下,史书上起码也要给自己滕出几页辉煌来吧?可眼下,啧啧啧,这一群群黄土埋半腰的老家伙,个个一副坐看他人投河的阴险面孔,委实让人窝心。族长道路艰难,可也不能轻易折在他们手里。 “这个……屏南最近对我当族长的呼声很高。你们读了一辈子书,难道不知顺应民心?” 拖着裙尾行至堂中央,又道:“眼下屏南四城灾难不断,我看你们时间也挺宽裕,为何不去杀野兽,除瘟疫?为何不去开仓粮,惩恶霸?躲在这儿装圣人显权威,倚老卖老,倒自在的很呢?还有,皇后娘娘和丞相自会以百姓为主,你们这群吃闲粮的意见,我觉得他们不会进行参考。你们以为呢?” “慕容卿!你……” “目中无人,太过份了你!” “我们年迈,想当年我等献力国家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如今你狂妄成这样,不知是慕容林教女无方,还是你真有什么本事!” 当族长的道路果然艰辛啊艰辛。更何况这还是刚开始, 身为人父的慕容林此时才轻微咳了两声,手中两颗手珠来回转动,眼神淡漠:“卿儿的御瞳术已胜过我,我没有理由再阻止,族长之位,我甘愿给她。” 慕容清欣然一笑,这一笑未过半,人堆中杀出一道浑厚音色来:“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话,还要在座宗亲做甚!你自己的女儿你敌不过,可不代表我敌不过。慕容卿,先胜过我手中这柄剑再说!” 银剑出鞘,那半抹笑意还未消散时,剑刃已逼近她颈间。 这样近的距离催动瞳术已然来不及,只好先用那身三脚猫功夫挡上一挡。 腰身弯下,以手支地全力灌注脚尖踢向那人手腕,太渊穴。手麻,剑落。 顺势反脚旋踢至耳门穴。耳鸣晕眩,不攻自败。 众人皆对她的招数力度讶叹,仅仅两招便将族中最强健的宗亲慕容飞打败,是巧合还是必然? 慕容清继续方才没有完结的笑:“没文化,真可怕。” “你仅凭几句空口白话就想统领慕容氏?既想当族长,又提出屏南四城的灾害,那么先去解决这四件事,才有站在这说话的资格!” 黑缎老人一语中的,处处说到点上。慕容清汗了何止一把,堂中人就属这老头厉害,三番两次让自己她无言可辩,看来老姜不仅辣,而且还很呛。 可想到四城灾难,心里那股劲顿时泄了干净,猛兽可怕,凶于猛兽的瘟疫更可怕。 这根本就是自己这个现代人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不是连洵威胁自己,死也不会来竞争这什么族长。 如今这样也好,趁机把这烂摊子甩掉吧,不当族长也总比死在瘟疫猛兽下的强。 堂下四座见慕容清脸色有变,不约的泛起重重笑意,有些轻蔑,有些喝茶,约摸都一个想法,慕容卿也不过如此。 讥讽未散,忽听堂外有声传来。 “懿旨到,堂内众人接旨。” 目光汇集至门外走来的带刀护卫,护卫身后莹白锦袍的男子手持懿旨傲视众人。 堂内跪成一片,侧耳听道:“皇后懿旨,特准慕容卿参选族长机会,解四城灾难于时下,救四方百姓于水火。” 宣旨人如碧水澜波的声音漫过整个厅堂,底下跪着的无不被这清声惊得错愕呆滞。 慕容清从容一笑,这么及时,这么想让自己当成族长,除了连洵还会有谁?不过此刻他竟有能力请到自己那位族姐皇后的懿旨,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倒是自己,真该好好琢磨一下他的目的和势力了。 黑缎老者不依不挠,伸手去接懿旨,似要去验明真假。连洵浅弯着嘴角,缩回持懿旨的手:“先生是疑我假传懿旨吗?” “老朽不敢,只是年老愚钝,是要见着旨意,才能心安。” 连洵笑意乍收,只手摊开懿旨,娟秀小篆和那凤印清晰了然的摊在老者面前。他失语不言。 连洵又肃了肃严谨,走到堂中央威严道:“本世子携懿旨前来,皇后之命凡才贤者皆可参选族长竞选。慕容林族长之嫡女慕容卿,才德兼备,是为族长不二人选。奈何你等妒才忌贤,频以她女子身份联合抵制,现后命在此,本世子替慕容卿领个暂代族长之位,待她解四城之危后,再正式任职!可有疑议?” “……我……” “既没有,便如此定了。”连洵冷视众人,锦袖轻扫茶盏,腾在半空的茶水瞬间定住,抬手一挥,凝成一道水剑曳着热气嗖的穿过柱子,水气落地,柱身瞬间裂纹斑驳,朽态浓重。 以掌炼气,可聚天下万物,能凝气化金,敛水成冰,连洵所用的正是闻名天下的连家绝学,炎华掌。 堂中凝神禀气,一生闷哑。方才还狂妄反驳的族老宗亲此刻竟惧惮起他的气势。这人不过二十出头,且京中盛传他身体孱弱,常年游弋于闺阁红妆。全然一个纨绔彻底的贵族子弟,没什么作为的。 可眼下发生的,却与谣言相背甚远。到底是谣言顽笑了他,还是他顽笑了谣言? 这慕容卿,到底又与他是何关系?他这样倾力相助? 话说慕容清一双眼俨然瞪到了极致,说不出的怒火充斥着眼球。连洵啊连洵,你到底是我恩人还是我仇人啊,为毛总爱拉我趟这浑水? 012 盘查府邸 一众族亲的瞻观下,慕容清接过父亲手中的钥匙。面色虽然波澜不惊,沉着冷静,心里却如高山间洪流猛至,巨石轰塌般没底没着落。 自己这点小能耐,想去对付猛兽、瘟疫,无疑是螳臂挡车,蚍蜉撼树。如果想要取胜,唯有寄希望于自己能够超长发挥,四两拨千斤了。可四两要怎样拨起这个千斤担,委实是个难题。 “小姐,小姐已经掌管了药典秘籍及书阁库房的钥匙,现在不用去盘查一下吗?” 苏夏夏的提醒,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自己现下已坐拥族长之权,不好好利用,岂不白费了这番努力?或许还能在这些藏书中找到治退猛兽瘟疫的方法也说不定。 掂了掂这串铜铁钥匙,郑重道:“小苏,本小姐从今日起便要在书阁中度过了。为了避免我在这三日里被人毒死,所有的饮食用当须由你亲自操办。分毫不可经他人之手。明白?” 苏夏夏点头,继续听她唠叨:“还有,那个阴毒的小白脸如果来,就说本族长沉浸书海中,没空见他。让他改日再来。” “小姐。连世子已经回京都了。他说待小姐得胜归来的那天,他再来替小姐庆贺。” “什么?他走了?”慕容清熟知此人神秘,却不知竟这样来去匆匆。“那他,走前说什么了没有?” “倒,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慕容家的藏书阁里奇术罕见,应有尽有,小姐若认真看,必能找到治服兽疫的方法。” 苏夏夏认真的叙述,想了半刻又支吾道:“世子还叮嘱奴婢,说……” “说什么?” “说小姐多情,让奴婢看紧些。别让未来世子妃成了别人的老婆。” “……”慕容清揉了揉太阳穴,似乎遇到连洵后她便多了个头疼的毛病。“什么世子妃,见鬼去吧。” 萦步走至后园。远远便看见一座名曰蓬缘厦的二层青砖阁楼落在草坪上。因是禁地,常无人烟往来,四周更是缭绕着雾气,曲径几条弯绕过去,才见朱红铁门挂着铁链铜锁牢牢紧闭。 这样诡异的气氛,身处其中只觉得不寒而栗。慕容清迅速开了门,吱呀一声,便往里走去。 踩着阴凉地砖,脚底似乎都要被这凉意穿透。慕容清边走边想,这么个清凉避暑的好地方,只用来盛纳藏书,实在可惜了。不过这个想法未出片刻,她便觉得自己唐突了。 按照慕容林的交接,这阁楼总共三层。地面上第一层为药典。第二层为秘术书阁。而地下一层,为库房。是放置金银票据,地契账务的地方。 慕容清走到第一层的时侯犹豫了一下,自己是来寻找方法没错。可是出于自己已经代理族长,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族长,摸清一下自己的家底总没错吧?于是她拐了个弯,脚步向地下那层移去。实话想说,她其实是个财迷。 地下更为阴寒。黑铁大门被推开。长廊砖墙上挂着油灯,她燃起烛火点亮两盏。 明亮许多的廊子干净清洁,没有任何久未清扫而留下蛛网尘埃。看来慕容林很爱护这里。心想,若自己当了族长,必定比他更爱护这里。 阅过几间小屋,乃都是些地契票据,珍玩古画。没见什么真金白银。直至源头处的一间大屋,透过窗子掠进眼帘的黑铁皮箱,慕容清有种直觉,这是一种世人常有的直觉,确切的说是一种嗅觉。 掀开箱子时,金光银熠折射出来,满屋的金条银饼、珠翠宝石闪得她瞠目结舌。加上那些遍布各地的地契票据,这,这慕容氏果然是富甲一方呀! 怪不得这族长之位人人觊觎,怪不得连洵想帮自己,慕容清轻笑一声,一个人受不受重视,取决于他所在的位置。原来在古代也是一样,自己之所以像现在这样被人尊重,不过是因为慕容卿的这个嫡女身份!连洵,他更是这么想的吧。 转身走地上一层的药典,没停留的又上一层,相比药典,她更好奇那些秘术书籍。尤其是御瞳术。 然而辗转几排柜阁,却没有发现御瞳术的踪迹。她心生疑虑,莫非是被慕容林私藏了?可若藏着,他又能藏到什么地方呢? 掰算着时间紧张,草草看了几本便向楼下药典书阁走去。 没走两步总觉着背后有人跟着,遂转头向后看,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人。 继续又走。仍然有被人跟着的错觉。慕容清索性转过全身,再次扫视一遍,仍是无人。不经意的垂目,发现膝下半蹲着一黑色团子,吓的她侧身一退,“你……你什么东西啊?” 黑团子处亮起一个火星,火星渐起火苗,点燃烛火。才听黑团子说:“姑姑莫怕,我是蛋蛋。” 蛋蛋?说来已经两日未见他了。慕容清睁大双眼一看,柔嫩的小脸,笑得格外真诚,还真是他。 她笑吟吟的一把抓他过来:“臭小子,跟着我多久了?说,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想谋害你姑姑我?” “从进来就一直跟着,是姑姑你太笨了,才没有发现我。” 笨?居然被一个三岁的孩子说笨?慕容清刚要发作,蛋蛋一张小嘴嘟得可人直接亲上她的脑门。这可真是一个措手不及。 “姑姑是蛋蛋的亲姑姑,蛋蛋怎么会想害您呢?蛋蛋还指望姑姑带我去京都找爹爹呢。再说了,是姑爹要蛋蛋保护姑姑的安全,蛋蛋收了礼,自当要时刻跟着姑姑,保护姑姑。” “口齿真是利落啊!”慕容清挑眉笑说:“方才你说你收了谁的礼?谁叫你保护我来着?” “姑爹!”蛋蛋笑意甜蜜,仿佛对这位姑爹很满意。“姑爹送了蛋蛋一颗琥珀珠子。” 小手摊开,掌心躺着一颗碧黄色的圆珠。慕容清对着烛光仔细晃了晃:“北京动物园十块钱三斤,就那么一颗不值钱的破珠子,就把你收买了?” 两行小鼻涕顺势而下,蛋蛋尚不能理解慕容清的那番价值论:“姑爹说,等娶了姑姑进府,就给蛋蛋在京都置一套府宅,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再给蛋蛋娶一个像姑姑一样漂亮的媳妇儿。” “……” 想来自己被逼到现在这个境地,真要感谢连洵的推波助澜,她真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那个人,只能说白白生了一付好皮囊,白白投了一处好人家。若要更贴切的形容,便只‘渣男’二字适合了。 连洵匆匆回京复命,皇后一身朱红凤袍倚着鹅羽软垫。精细美艳的妆容无有任何不妥,只是这样的华贵与她的年龄稍有不符。 “皇后安康。臣已将懿旨宣读完毕。兰氏与慕容萱也已带回京都,现已侯在殿外。” 皇后命人掀开浅紫溪纱帘子,携着一身浓香挪步走近连洵:“如此真是辛苦你了,只是你一向身体不好,无须为了慕容卿的事劳心费神。这,以后就交给……”件事 “谢皇后体恤,臣已痊愈,此事完全可以应付得来。” 连洵半和着笑意,在人前,他总是能够笑得合理,一分不多,不分不少。总之这样容和的笑意下,别人看不出他任何情绪。 而皇后衷情于他,已非日月。他熟知,却也当作同外面那些女人的崇慕一样。如果还有不同,那就是他避之唯恐不及。 慕容英,皇帝的女人,招惹上她便是拿满门性命开玩笑。 皇后尴尬的神色间夹杂着失落,她恨自己始终不能打动他一分,始终不能。 “既如此,你便自己看着办吧。只是莫要纵容了阿卿。” 连洵躬身道:“是,若无他事,臣先告退了。” 皇后应准后,连洵便退出中宫。紧着便把兰氏与慕容萱带了进来。当她看到两人的病态时,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婶婶近来可好?瞧婶婶与妹妹的神色怕是带着病吧?” 还算清醒的兰氏忙拽着慕容萱跪地请安:“臣妇谢谢娘娘关心。臣妇还好。只是未能完成娘娘交托的事,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敛了敛面上柔和,剩下仅有的清冷。二人跪在下面不觉又紧张了些。 “完不成也就罢了,只是你们俩个弄成这副德行是存心来气本宫吗!慕容卿到底是有多厉害,你们竟败的这样惨!” 慕容萱依旧疯颠,兰氏虽能正常行走却还残喘着气息,急忙求饶:“娘娘息怒,实在是慕容卿她修成了御瞳术,我们抵她不了。更何况连世子多番相助,我们实在……” “什么,她修成了?连洵竟多番相助?他为什么要帮她?” “世子,世子说……要娶慕容卿为世子妃,也不知是真是假。” 脑中轰然一懵,若是连洵说了这话,那必是真的了。八年,八年里他拒了多少亲事,拒绝了自己,拒绝了公主,也拒绝了京都贵女不计其数。可如今,他竟说要娶慕容卿…… 她怅然若失的一叹,吩咐宫人将兰氏母女带回丞相府医治。又唤来隐卫苑仕杰:“慕容卿三日后便要去四城除害,本宫不希望她活着回来,你明白怎么做。” “是,娘娘。” 013 北城除兽 四害中猛兽和瘟疫最难消除。相比瘟疫来说,猛兽又相对容易些。因为用武力和智力可以解决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难事。 可是想到那头人们叙述的青面獠牙的恶兽,慕容清心中还是略略不安,毕竟长这么大,见过凶猛的恶兽,也不过是动物园里锁在铁笼中的狮虎。现在要近身搏斗,想想实在没什么胜算。 江风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他在门口早已侯了多时。慕容清瞥了一眼问:“你来做什么?” “世子要属下随慕容小姐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慕容清本想客气客气来着,但是脑袋及时明白过来,最终没有客气。因为对他客气,无疑就是对自己不客气,试想,那头恶兽会对自己客气吗? 通北城的路越渐崎岖,因要节约时间,两人穿过后山由小路直通北城。这样约能省下两个时辰。 可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双脚要忍受那些碎石草刺的硌划。江风表示很有意见。不过他的意见只能默默吞噬下去。 人生四处有意外,这个意外是天定而不可人测的。正如慕容清无端重生在异世一般。他们走到树林半路,便听着了来自山间的恶兽嘶喊。 江风拔剑出鞘:“什么声音?” 慕容清同时拔剑祈祷:“但愿北城只有一头恶兽。” “……” 砰!砰!砰!随着地面的微颤,二人额上颈间不禁冒出汗来。听这动静,怕不是什么体格娇小的品种。 两人贴背而立,两双眼探视周转,风止,叶静。沉寂片刻的环境突然树颤叶摇,碎石滚落,一股强劲力量快速逼近。 “绝不是一般的兽,江风,要不咱们跑吧?” 江风亦有惧意,可决没有临阵脱逃的意思:“江风一定会完成世子……” 未等说完,江风只觉被谁猛力一拽,紧着便看着一只白头红脚的怪物破林而出。这兽发须皆白,棕红腰背壮硕高大,毛发油亮,四蹄如焰火红。 慕容清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你们世子可没告诉我这兽,是,是朱厌!” “朱厌是什么?” “……是出了名的凶兽!” 朱厌埋身一伏,一个大的起跳,轻松弹起跃到两人上空,紧着便是重力压下,江风天真的举起剑来,以为能埋在下面给它腰腹一击。 好在慕容清还是清醒的,拉着那位执着的侍卫躲开,朱厌扑了个空。江风背后划下不大不小的伤口。 “江护卫,你这样会被压成肉酱的!” 边躲边跑,边喘气边说话,慕容清总感觉这样不是办法,回去,丢人。不回去,丧命。可真到危急关头,还是命比较重要,当她想明白时,却发现已然跑不掉了。 “谢慕容小姐救命之恩。” 朱厌身躯庞大,动作竟是十分的利落,轻松跳过巨石,一个接一个的掌印拍在他们身后,他们只须一个不小心,便可成了朱厌的腹中餐。 慕容清心想,我才不要被当成便便拉出来。江风提醒她用御瞳术,可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御瞳术对兽类有没有作用,更何况现在这个状况,他们只有不断逃跑的份,哪还有时间催动瞳术? “慕容小姐,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必须分开走……下个路口,我来挡着,你先走!” 慕容清体力有些不支,毕竟这赛跑的对象不是人类:“我,我实在不放心你的智商,它若把你吃了,改天你家世子问我来要人,我上哪赔给他?” “属下不会这么容易被它吃了,你放心吧。” 山崖尽头有个丁字路口,江风向左,慕容清向右。原本盘算的由江风引开朱厌,没想到这兽似跟定了慕容清,也转身向右追去。 慕容清愤恨骂了声娘:“死怪物,你跟着我做什么!”边跑边用弓弩给它一箭。 朱厌挡箭如同抵开一只绣花针一样轻松。江风在后面追赶着,也送上一箭,依然无用。 体力的透支加上石子的羁绊,慕容清终于不幸摔倒,朱厌就要一掌拍下时,忽然声间凄惨的朝天吼叫,反应过来的慕容清连忙站直躲开。 只见朱厌的脑袋上立着一位从天而降的蓝衣青年,他跨步持剑,姿态甚是萧飒,剑尖带着流光已刺进朱厌脑袋,左手拽着白须。看不清面容,但他墨长的头发甩在风里增发出不少美感。 慕容清抚了抚臂上伤口,平息开始催动瞳术。 朱厌乃是古代凶兽。自己曾在山海经中看到过。传说中此兽现,天下必有大战。对付这样的凶兽,再只用玉瞳恐怕是抵不过的。 朱厌将脑袋甩的更厉害,蓝衣青年制伏的也有些吃力。 慕容清用尽全部瞳术气息,将自己所有发挥到极致。 瞌眸,沉觉。睁目,定睛。 第五级,冰瞳现。 慕容清跃身至朱厌双眼处,如冰似魄的眼魂死死盯住朱厌,须臾,朱厌渐渐静止,由脚下开始,寒气连地,冰霜渐结,江风提醒蓝衣青年:“快下来!” 冰瞳的气息继续由下而上冻结,朱厌周身被冰封住,只剩一颗脑袋狂作挣扎,或许是它力大无穷,脚下的冰竟出现裂缝,江风喊道:“小姐,不好,冰要被它挣裂了!” 慕容清迅速跃上朱厌颈处,因她离开原地,冰结已经停止。所以她必须在它不能动弹的几秒内,结果掉它的性命。 抽出靴中的匕首,这是库房中发现的一柄银柄镶蓝宝石短匕首,削铁如泥。 慕容清对着它的脖颈犹豫,一刀下去,这畜牲就真的没命了。现在杀的是兽,以后会不会去杀人?人,她突兀一笑,原是也杀过了。 “小姐,快些,冰就要裂开了!” 蓝衣青年目光传神的盯着上面的少女,他眼中别样光华绽现,是好奇,是期待。总之,一双眼中已抹不去慕容清的容颜。 听她锐利一声呐喊,匕首由朱厌颈间划开,整只脑袋被割开大半,只凭一丝皮筋颤颤悬挂着。而方才还挣扎的冰中尸体,此刻已安然不动。 被喷了一身血的慕容清没有站稳,一个后仰,便坠了下来。 诧异的是不知被哪个怀抱抱的这样舒服,安逸,顿时有种困意生出。以致于安全落时,仍贪婪的闭着眼睛。 “你似乎很累?” 恍然睁开眼,刺眼阳光下出现的脸仍然看不清,只有垂垂几缕黑发。 “我方才杀了一头兽,当然很累。” 男子爽朗一笑,似比这阳光还要耀眼上几倍。她好奇的看着他,是,至自己来到这异世的一段时日里,从未见过这样真诚的笑,当然,除了蛋蛋。可他还是个孩子。 眼前这个人,真的如他的笑一般,明媚,真诚,没有阴暗吗? 算了,自己想多了。摇头一笑便要挣脱他。 蓝衣男子却稳稳不肯放开,走至一棵大树下,才温柔放下她。紧着便去撕她手臂伤口处的血衣。 “你要做什么?” 他道:“兽毒,不及时清理会感染的。” 江风默默秉承着连洵的意思,强烈表示出对蓝衣男子的不满。而本想说出‘男女授受不亲’的慕容清,突然温柔许多:“那多谢了。” 相信江风的飞鸽传书很快会到京都,相信连洵知道这一幕会很气愤。 啊,惹他生气,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接下来,却是更有意思的一件事。 蓝衣男子问:“姑娘智勇双全,为民除害,是屏南百姓的恩人。想来日后登门求亲之人必要踏破门槛。” 慕容清质疑的眨了眨眼:“然后呢?” “既如此,便也算在下一个吧。在下姓秦名岳,颐安人氏,家有良田千顷,宅院百座。今日与姑娘颇有缘分,倘若姑娘日后招亲,可否先考虑一下在下?” 这,这算求婚吗?谁说古代人保守来着。一见钟情,私定终身这样的事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发生,比如连洵,比如眼前这位。 慕容清嘴角抽了抽,虽然不抵连洵官二代,但从良田千顷这件可考的事上来看,高富帅也是可当得的,更重要的是,此人看起来分外柔和,却没有连洵的阴柔。恩,可以考虑。 “公子多虑了,慕容小姐已有婚配,正是我家……” 江风着急挡下蓝衣男子的意图,只是一番话尚未脱口,慕容清便抢先说道:“我原本订过一桩亲,但是对方有不良癖好,便取消了。你介意吗?” 蓝衣男子容颜洒金,笑了笑说:“不介意。” 江风身子一颤,世子,属下无能。 014 北城除兽2 江风被谴去打水。慕容清靠在树上瞌眸沉息,作出一副困顿劳累的样子。 全身瘫软,息衰力竭,这是五级冰瞳的负作用吗?玉瞳时还未有这种反应,想来是级别越高,人越承受不住吧。 看来自己想要再进修,必得先提升自己的内功修为,这就好比一个小贩他想进步,想卖高档商品,他就必须先提升自己的商铺档次,才能让商品与之匹配,否则,即使他出售了这个商品,也会被人们认为是山寨货。 可眼下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复呢? 秦岳已在不经意的把脉中看出端倪。御瞳术这样高强的秘术,他即便没见识过,也早该耳闻过。因为慕容家的倾瞳已是天下一绝。连三岁孩童都晓得的事,他没有理由不知道。 眉间凝结,他匪夷的是眼前这个少女这般年轻,竟已施出第五级冰瞳。只是身体有些弱的让人担心。 “山中阴凉,对身体恢复不利。我抱你下山吧。” 慕容清未及反应,已被秦岳打横抱起。这个时侯委婉的客气一下,是不是会体现出良好的素质?“秦……,那就多谢秦公子了。” “举手之劳。” 江风风风火火的追上,却发现他家未来世子妃被别的男人抱着,心里脸上均很不痛快。可那又能怎样呢?他总不能叫他放下,自己抢过来抱?呃,那样自己会死得更惨。 只能将就着,到山下再议。 到山下再议的这个愿望没有达成,三人隐隐觉得后山微颤,紧着便能听到阵阵悲鸣呜咽。反应之间,方才除兽的地方一声嘶嚎凄厉冲天咆哮,连山下所站在这片土壤,不觉有了松动的震感。 慕容清首先哽了哽:“不是说,只有一头吗?” 江风接道:“是说只有一头。” “那嘶叫的是什么?” 秦岳仍然抱着她:“想来是死的那位的遗孀……” “遗孀……”慕容清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再次问侯了连洵的祖宗。 事实上这次她真是冤枉了连洵,不只连洵,屏南上下除了慕容芜,再无人知道有第二只凶兽,而慕容芜目的显然,同她那伤残的母亲、姐姐一样,致慕容清于死地不疑。 几人忧虑的功夫,那只遗孀以狂奔的速度撼动整个山林,山石滚落,他们没有逃跑的机会,只得抵剑相向。然而这也不过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的表现。 为了在这险象中争取一条出路,又或者不要死得太惨,慕容清吩咐他俩挣住凶兽,自己则再次施出冰瞳术。 秦岳横眉一皱:“你现在这个体力怎么能再用冰瞳?会要了你的命的。” 江风与他难得的一致:“小姐,就交给属下吧。秦公子,烦你带小姐先走。” 山石不断滚落,枝干树桠连连顺势倒下。情势险峻下,这两位竟还有功夫谦让,慕容清实在怀疑这两人的智商。 “让我先走?我倒是愿意,可那头凶兽不愿意呀。不要说了,按我说的做。否则咱们三个都得去见阎王。” 再不容商榷,遗孀,小一号的雌朱厌已然怒气腾腾的站在他们面前。雪白的脑袋拱满血水,一双眼珠子下水气连连,狂口利齿不断狰咬嘶吠,似在表达那滔天的愤恨。 困兽最难对付,尤其又是丧了夫的困兽。朱厌张着倾盆大口袭来,三人有限的往后一跃,只刚好躲开它的袭击。 却没躲开它的嘶咬。江风一只袖角被它咬住,顺势便一剑刺向它的额心。这一刺让它更为狂躁,下口也更加疯狂。 “秦岳,削了江风的袖角!” “别削了我的手!” 剑飞旋划过衣袖,江风险险坠落在地,秦岳扶他的瞬间,朱厌径直奔向慕容清,它似乎很明白,真正至它老公于死地的人,是她。 身后的秦岳江风反应过后再来不及,而慕容清自己怔视着雌兽的血眼准备施术。 再用冰瞳恐怕要力衰而亡,用晶瞳或可一试。 …… 不成功,便成仁。沉息,瞌眸,瞬间。 雌兽抵在慕容清额前一寸,她睁开眼眸:“睡觉。” 身后两人早已看得呆滞,雌兽肩背缓缓摇摆,忽得四蹄卧倒,沉了下来。 晶瞳催眠成功,慕容清适才松下力气,一身的冷汗全部散出。却也瘫坐在地上。没有被吓死,也算万幸了。 江风绕它一圈:“雌兽死了?” “没有,睡着了。”秦岳扶起她往后退了退,“是杀是留?” “不杀它,等着它醒来杀我们?” 秦岳用短刃削下雌兽的脑袋,几人才真正放下心来,倚坐在树前。接着捏起慕容清的脉,却也没说什么。 江见半只手臂裸着,歇了好一会子,似想到什么:“你们说它俩不会有孩子吧?” 心间大石再次被玄起。慕容清剜了他一眼:“如果有,你就在这喂兽崽子吧。老子半条命都送了,不奉陪了。” 说着,蹒跚着步子下山。 秦岳一脸和熙笑意:“真是可爱。” 江风点头表示赞同,即刻又摇头,神情严肃的看着他:“慕容小姐已有婚配,秦公子你就别多想了。” “是吗?”这一笑好像更不以为意:“只是婚配而已,尚未成婚。即便成婚了,不是还有再嫁这一说吗?” 这番话他自个儿好像很满意,点头自我赞赏一番便尾随慕容清而去。 残乱的林子里,江风吹着山风:“世子,属下无能。” 慕容芜似是料定她此去无回,定要葬身兽腹。可怎样都没想到慕容清能活着回来。 因是深夜,城内百姓及族人已是熟睡,无人知晓她的得胜归来。 于是三人干脆翻墙而入,苏夏夏恰巧经过此处,漆黑的夜里看来三个来历不明的狼狈人士,嗷淘几声嘶叫。 慕容清不奈烦的环着手:“喊什么?看清楚再喊。” “夏夏,别怕,是我们回来了。”到底还是江风温柔。不过苏夏夏一反应过来,狂喜越过江风,走到慕容清跟前:“苍天保佑,小姐无恙吧?” “无恙。你去打点一间客房,这位秦公子是我的恩人,好好款待。”过于疲惫,交待好秦岳的食宿问题便走向闺房。江风再次被扔在风里。 “对了,这些天,府中可安宁?有无人不安份?” 苏夏夏神色纠结支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芜小姐她…她,她让老爷另立家主,若不就分家。” “分家?好了,明个儿再说吧。” 015 此去经年 慕容芜是怎样也没想到,她竟能活着回来。而且还出人意料的将两头恶兽都除掉。这跟从前那个只会玩乐胡闹的慕容卿简直盼若两人,难怪皇后秘密书信于她,务必要除掉慕容卿,否则将是一个心腹大患,原先她还不知道这患在哪里,可眼看她就要成为族长,让人不能不怯了。 慕容清紧闭房门两天,期间慕容林与慕容芜多次来探,却都被苏夏夏和江风挡在了外面。 慕容芜觉得事有蹊跷,怎么一回来就躲起来了?莫非是受了重伤?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即问:“妹妹已是暂代族长,父亲和我有要紧事要见她,你这样拦着会误了事的。” 可苏夏夏的脑袋,也灵光的很,找了一个好很的理由搪塞了过去:“小姐心系南市百姓,一回到府中便不分昼夜的研究医治瘟疫的法子,为免思绪被打断,所以命奴婢守住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事关瘟疫,慕容林父女自然不能再说什么,悻悻离开,而屋里那位,因过度损耗了内力,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 秦岳担心,不顾苏夏夏和江风反对,闯进屋子立刻替她把脉,竟发现她的脉象十分微弱,皱起眉头,冥思苦索了一会儿,方问苏夏夏:“你们府里药典闻名天下,名贵药材应该也是不缺的吧?” 天下之大,论药典、药才再无人能及得上慕容氏。不说秦岳,连江风都是这样认为的。“小姐的身子如何?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秦岳替慕容清掖了掖被角:“连杀两头凶兽,若非她命大,早就耗尽气力而亡了。那日我还好奇,怎的一个小女子会有这般内力,两番厮杀竟然还能面色沉稳,看来,都是做给我们看的……” 苏夏夏面色一下紧张起来,可论紧张,好像还是江风更急切一些:“那……你是说慕容小姐是没的救了?不行,慕容小姐不能死,她还要嫁给我们……” “我没有说她会死,只是如果不加以医治,死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苏夏夏听闻忙问:“我们小姐真的没有性命之危吗?那么,秦公子需要什么药材呢?” “所需的这些,寻常人家难求,可绝难不倒你们慕容家。需野山参和一些虎骨即可。” “野山参……虎骨……”默默念着,脸上已经不自觉得流露出一片愁态,秦岳似乎能够察觉,便问:“怎么?府中没有?” 苏夏夏叹了口气:“不瞒秦公子,祖上留下的名贵药材经这些年,进贡的进贡,礼送的礼送,族中又没有人再去采收,哪里还有先生说的这些呢?” 慕容氏的药库已是一具空壳,这一点是连江风都没有想到的。秦岳虽有片刻的诧异,却也没有再询问,淡淡的说:“慕容小姐脉象微弱的事一定不要告知其他人,就像夏夏你晌午说的,小姐闭门研究瘟疫方法,谁都不见。” “是。可小姐要怎么办呢?” 秦岳平淡一笑:“不必担心,我有些朋友是开药坊的,他那说不定还有些存货。只好去借一借看了。” 苏夏夏有些哽咽,除了感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秦公子……我替我们小姐,谢谢您了……” 江风正也要跟着感谢,秦岳却说:“谢什么,我救我未来的妻子,是应当应份的。” “……” 秦岳前脚一走,江风的信鸽立刻飞出了屏南。忠诚洁白的鸽子抵达世子府时,已是深夜,连洵取出信笺,看着江风所述,眉头皱了不知几许,一旁饮茶的连王察觉出儿子的异样,心中渐生疑惑。 他放下杯盏,道:“洵儿,是屏南来的信吗?” 连洵将信笺放回袖里,端正回答:“是,父王。” “你在屏南为慕容卿与二皇子发生争执的事,我已经听说。旁人还传,你竟声称要娶慕容卿为世子妃,这可是真的?” 他原本也不打算瞒,因为父亲的耳目遍天下,他知道无论他怎样都逃不过父亲的双眼,何况,这些事他既做了,便是打算好了不回头的。 “是真的。”连王手掌咣的拍在桌上,两具杯盏颤崴崴的蹦出几滴水,对连洵,他鲜少发怒,因为他知道,连洵从不做让他失望的事,可眼下这桩,他实在压不住怒火:“你是不是疯了,眼下正值册立太子的关键是期,慕容威一定做足了打算预谋,那慕容卿是洛桓的未婚妻子,公然与皇子抢妻可是大罪,况且慕容家又是我连家的死对头,你若当真娶慕容卿进门,岂不是要我们向慕容威俯首低头?我们苦心布置这样久,你倒好,屏南一出全白废了!” “洛桓与她已经没有婚约,她是她,慕容威是慕容威……” 连图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断喝道:“慕容威是当朝丞相,是她伯父!怎么会没关系?你不要再说了,赶快让江风回来,慕容卿当不当族长那是她们家的事,从此你再不准去屏南那地方!” 他沉着面容,低声应道:“……是。” 连图拂袖起身,走前无奈的叹了叹,又说:“洵儿,为父知道当初逼你放弃慕容懿,你很难过,可你既知道慕容氏、洛氏与咱们连家不睦,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去招惹慕容家的女子呢?听为父一句劝,离慕容家远些。” 放弃。当年父亲那样要求,他便那样做了。他冷冷笑着,时至现在,他全不能忘记慕容懿临死前传来的最后一封书信,梅香信笺上孤傲清洒的几句诗: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去经年?她这一去,便是永远了。心里唯剩下后悔,还有她那成谜般的死因。 千般心碎,万般难过,终换不回她的性命。他曾想过,倘若能回去,自己不会再放弃她。 而慕容卿的出现,那张神似的脸,让他如踏入沼泽般无法自拔,无法抽离对她的关注,连洵看着手中的信笺,暗暗告诉自己,她与慕容懿只是有七分相像,她并不是她,即使是亲姐妹,也不是。就算将来自己真的娶了慕容卿,也只是为了连家的计划。 正出神,余光掠见门外有人趴窗,连洵面上泛起一阵苦笑,换作平时,莫说有人能趴窗窥视,近身十米都难得很,可见自己今日,真是失态了。 一双冷眸轻瞌,指尖轻捏起正燃着烛火的烛芯,簇的一闪,烛芯破窗甩出,门外隐约可见越燃越烈的火苗,连洵适才出去,看着满地打滚甩着火衣的黑衣人:“有没有人告诉你,趴窗子是不道德的行为?” 黑衣人反复折腾好一会子,才将背上的火蹭灭,道:“世子恕罪……” 自嗓音漫出的一股冷厉:“谁命你来的。” “是…”黑衣人支吾,只道:“子三菡萏夜未央。” 本就孤傲的一张脸,因不悦,眉心叠出一个川字,白袖一拂,黑衣人松了口气离去。而他,对这个约几番思虑,虽然觉得不妥,仍是硬着头皮去了。 子时,三刻,未央宫中见菡萏,这菡萏正是皇后慕容英的又名,当然,她只告诉过连洵一人,并说,是专为他一人的名字。 替襁褓中的婴孩抗掖了掖被角,慕容英吩咐侍婢:“本宫有些事情有处理,四皇子已熟睡,你们要好生照顾着。” “是。娘娘。” 未央大殿,连洵如时赴约,慕容英着了身极雅致的紫兰长裙,冒然从角柱旁走到分背后,并用她纤瘦的手臂从后背环住他,一付心满意足的喜悦面色:“你终于肯来了?” “娘娘请自持。” 这声自持让她胸腔里的一颗热心肝生生凉了下来,可双手却执拗的不肯松懈,反却揽得更紧:“我对你的心意,已非日月,你不要说不知道不清楚,我晓得,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连洵挣了挣,道:“我自己都不晓得的事,皇后你是从何得知的?” “你……”他明明知道,却故做不知,对他的顽笑,慕容英只有咬唇气愤的份,可似她说的,这份感情已非日月,她的执念太深,根本不能放弃。 “连洵,你不接受我,从前是因为连家慕容两家不和,现在又因为我是皇后,是吗?若是我说,我既可以不做慕容家的人,也不做延吴帝的皇后,你要不要我呢?” 这也可以算做一种舍弃吧。连洵却只冷笑,谁不知道慕容英下了多少功夫做得皇后,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他毫不费力的掰开她的手:“恕臣要不起。” 慕容英怔愕的伫在原地,连洵的脸上平静无波:“若没别的事,臣告退了。” “连洵!” 他停住。 “若是我说,我能助你登上皇位呢?”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反身走到她身前萧肃的看着她:“你在开玩笑?” 男人不恋美色,却不能不爱权利。慕容英由心底的笑着,“我没有开玩笑,我说做得到,就做得到,可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 “什么?” “你即位之后,我依旧是皇后,你亦不能娶妃纳妾。还要,善待我的洛蒙。” 慕容威的庶出女儿,慕容英,相貌绝伦,却自小心思缜密,手段狠厉,为做皇帝继后,不知踩着多少条人命攀爬上去。这种女人,同蛇蝎没什么分别,连洵心想,若他的枕边人是这样一位,是怎样都睡不着了。 何况,她虽与慕容懿为同宗,却真真半分情愫都没有。 他轻轻吁叹了口气:“我不想当皇帝。还是将皇位留给你的洛蒙吧。” 慕容英面色铁青:“你是不想娶我?” “可以这么说。” “那你想娶慕容卿?” 他没有回答,答案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 “连洵,你不想做皇帝也罢,那就辅佐我的儿子即位吧。这个,你总不会再推辞吧?” “好。若有机会,我必会助四皇子。” 慕容英一张姣面上阴沉着,她的隐卫苑仕杰却在此刻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什么?皇上不是宿在绵妃宫里吗?怎么……” 苑仕杰道:“不清楚,也没有人通传,已经快到殿中了……” 想来是有人知道了她和连洵的约,有意要皇帝来抓现形的。慕容英脑中迅速滤了一遍,一时却也想不起来,慌忙嘱咐连洵:“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让皇上看到,就没命了。” 连洵脸上却毫无慌张之色,莹莹笑着,道:“臣告退。” 慕容英再抬眼,一阵白风闪过,眼前已没了他的踪影,殿中暗夜静寞,如同没有来过一般。 “不是我,不是慕容懿,就更不能是慕容卿了。连洵,你若执意要她,不会有好下场的。” ------题外话------ 被强推了?涨收了?呃……三q歪维儿马吃~ 016 到底是谁 秦岳手提一包重物从慕容府宅后院翻墙而入,慕容清房外只有江风一人守着。 他看了看四周,问:“江护卫,苏姑娘呢?” 见秦岳回来,江风一张脸忽喜忽愁,道:“侍候慕容小姐服药呢。” “服药?服的什么药?” 江风脸上颇为得意:“当然是按照秦先生您说的药方,山参,虎骨。哦,秦先生不必疑惑,这些都是我们家少节差人带回来的,为了慕容小姐的身子,我们家少爷不知有担心,生生嘱咐我不下十遍,一定要照看好慕容小姐……” 秦岳完全能够领会他的意思,可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包虎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苏夏夏端着汤碗从房中出来,见是秦岳回来,倒是十分欢喜的样子:“秦公子回来了?我们小姐已经服了一天虎骨、山参的汤药,面色好了许多,但不知脉象如何,还要请秦公子再瞧瞧。” “好。” 秦岳正要进去,苏夏夏看见他手中这个大包袱,疑问:“秦公子,这是什么?” “呵呵……虎骨。朋友那要来的,不想,还是不如别人的及时。” 江风由此更是得意了。苏夏夏却恶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柔和道:“若不是公子及时发现,小姐只怕性命堪忧了。这虎骨既拿来了,奴婢就替小姐收下了。” 秦岳点了点头,将包袱交给了苏夏夏,便一同进去把脉。 “确实好些了,再歇个七八日,便能痊愈了。” 秦岳把外脉后,声称有些劳累,要回房休息。将将要出门时,慕容清醒来,问道:“秦岳,你左臂是怎么了?” “你醒了?”对她这声很不客气的直呼其名,秦岳感到很自在,脸上漫出清朗一笑,那张脸原本就温和无害,加上笑意更让人生出不少暖意。他看了看自己左臂:“没什么,只是有些拧筋了。” “哦,夏夏,你赶快送秦公子回去休息吧。” “是。” 左臂拧筋,这筋拧得是有多厉害,竟一动都动不得。慕容清、苏夏夏、连同江风,虽疑惑,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恐怕只有秦岳自己知道,斩杀华南虎,剥皮取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以他的功力,虽不致于要了命,几番搏斗下来,却也险些搭上了一条手臂。 正是第二天一早,天刚朦胧亮起,慕容府中就聚满了族中长者,及众人,同时府外也积满了城中百姓。一时间,内外嘈杂的声音扰得全府不宁,上至慕容林,下至侍者没一个能睡的着,秦岳不习惯动静太大,所以起来一探究竟。 慕容林礼说:“小女因细心研读瘟疫之法,尚在闺中,还,还不能出来见各位宗亲。” 一个年轻却一脸横相的男子啪的拍桌子,喝道:“都几天了!她夸下这般海口,却不去救治瘟疫,躲在府中享乐,真是无能鼠辈!慕容林,赶快叫慕容卿出来,她若没法子,就亲自站出来说放弃,莫仗着懿旨赖在族长之位!” “对,叫她出来!” “叫她出来!” 一些没有礼数的,已经开始拍桌敲椅,砸杯摔盏。 慕容芜隐藏得意神色,慢说:“父亲,不给族亲和百姓们一个交待,实在不合适,还是让阿卿快些出来吧。” 这群人,包括府外百姓,是来找麻烦的。慕容林哑口无言,只得叫下人去叫慕容清。而秦岳看了好一会儿戏,终于说:“大家少安毋躁,南市的瘟疫凶猛,慕容小姐金口许诺,必不会失信于大家。多日研究只是想找出根治的方法,请大家再给她一些时间。” “你是哪个,在这里费什么话!莫不是慕容卿养的小白脸?” 慕容飞口无遮拦,正又要说,忽得嘴巴被一只飞来的果子塞住,撑的老大。 “你人品不行,功夫不好,嘴巴又臭,慕容飞,做人做的这样失败,你还好意思在慕容族中厮混,真是丢了我慕容一脉的脸面!” 众人顺着这声悦耳的喝斥声看去,只见慕容清披着莹白色纱裙,松散着漆黑长发出现在堂中,她踱着小步将这群人来回扫视一遍才说:“天还没亮,就往人家家里闯,闹事,你们是小学没毕业么?不知道什么叫道德?什么叫礼仪?什么叫羞耻心?” “……” 仍是慕容飞:“你休说那些有的没的,赶快先把瘟疫治了,再说旁的废话!” 慕容清淡淡一瞥,语气轻柔:“本族长现在没心情,不想去。” “你!” 慕容芜适才嵌着浅浅笑意说:“妹妹,各位宗亲和百姓一早前来,必定是心系南市瘟疫,着急,情绪才会这般急躁,依我看,你还是快些去救治他们,既能解了屏南安危,又能正了你的族长之名,岂不两全?我想,依妹妹的本事,三天足足够了。所以大家都不必忧心了。” 两全。三天? 慕容清嗤笑,这些人哪个不晓得治瘟疫的难处,眼下这样紧逼,也难说不是谁的幕后怂恿指使。而这个幕后人,不是慕容芜还能有谁,她原不知道,慕容芜寡言,本事却不输她娘和她姐姐慕容萱。 想个明白却也不愿理会,慵懒的起身要走:“我困得很,瘟疫的事……改天再说。” 慕容飞在某人的一眼色下,拇指划剑出鞘,厉速向她刺去:“慕容清,上次没有较量出胜负,这次你休想躲过!” 话声落,剑已抵至她耳旁,众人屏气时,秦岳眉宇忽凝出忧虑,她的内伤严重,即便喝了虎骨山参这等汤药,也还要休上七八日才能见好,至于内力,少说也要月余才能恢复。 他正担心,慕容清将头轻轻一侧,躲倒是躲了过去,只是又有一缕头发被割掉。摸着鬓旁的断发,她一时又想到了被连洵断掉的那缕,这头发虽然不是自己的,竟然有几分心疼。弯身捡起交给苏夏夏:“同上次那缕收好。”说罢,又继续回房。 慕容飞见她有躲的意思,更加狂傲,趁她走着,背后冷剑嗖的再次飞快刺去,秦岳起身想要去拦,却因距离过远,及不上他的剑速,刃尖将将要穿刺她后背心房,白光一晕,剑落空,却不见了慕容清。 众人怔着双眼四处去寻,秦岳惊得厉害,心中却是更多的疑问:命大没有死掉已是奇迹,可现在他竟能感受到她强大的内力和无法识穿的速度!她到底是…… 慕容飞身后白衣忽现,只见她袖中垂下一只九节鞭,不由他反应,直接抛去勾出了他的脖颈,随即大力一挥,将幕容飞抛掷甚远,撞的厅堂桌倒杯碎,咣咣作响。 “你服不服?” 慕容飞吐了一口血:“不服!” 于是又是一回合的较量,慕容清手中的九节鞭承载着她的气力再次摔的慕容飞落花流水,无力还击。 堂中闷哑,没人再敢言语。慕容芜长袖中的手抖了两抖,沉默。 一年龄稍长的族亲见势发怯,眼神朝慕容芜处看了看,才道:“我等此次前来不过是向慕容小姐讨要个治瘟疫的时辰,既然慕容小姐心中有数,我们也就放心了,就……就不打扰了。” 一群胞包,打输了就想走。将走时听闻背后一阵冷默:“闹完事就跑?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 “那慕容小姐的意思是?” 慕容清扬着小步踏过满地玻璃残木,尚未说话,只听一声稚嫩声音从角落传出:“夫子说过,损坏东西要赔偿。你们来我家打打闹闹,摔了这么些家当用具,想赖账吗?” 小角落里,蛋蛋手持一本小薄子一本正经的说。 慕容清投以一赞同的眼神:“我侄儿都懂的事,你们如何就不懂呢?夏夏,快快统计一下损失,让各位族亲们现场结一下账。” 蛋蛋扬着小脸:“姑姑,不必麻烦夏夏了,蛋蛋已经统计好了。方才的打斗一共打破了六把椅子,三张桌子,十二盏杯具,折算后是三百八十两。各位叔伯哥哥,是银票还是现银?” 慕容清甚是满意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好孩子,果然是我慕容清的侄儿。” “什么?几张桌椅杯子,就要三百八十两,你们姑侄俩这是打劫吗!” 慕容清耸了耸肩:“我们家用的都是名家之作,没别的特点,就是一个字,贵。” “慕容清,你也太!” 东西确是他们打坏,自然也说不出什么理来。秦岳这一会儿看得乐极,帮劝道:“慕容小姐虽为暂代族长,可手中确确有族长之权。现下没有追究各位清扰之责,已是宽恩,依我看,诸位就不要再讨价还价了。” “……” 这番劝解倒是很有用,堂中众人纷纷从口袋中凑出现银、银票,勉勉强强却也够了。一群人尚出走出府邸,慕容清立即肃厉起来,清冷道:“府中的护卫守领何在?” 一男子从院外进来:“奴才在。” “在,你方才在哪儿?没有我的允许是谁让这些人进来的?连这些人都拦不住,你们是摆设吗!” “小姐恕罪……”那人不断告饶,慕容清却有自己的决断,道:“府中护卫没有尽到护府的责任,形同虚设,全部谴出去!” “小姐……” 慕容林劝:“卿儿,这样未免也太……” “父亲总这样姑息,怪不得族中人个个狂傲无礼,横行妄为。女儿只是要治一下家中风气,您老人家就莫管了。” “……” 秦岳静坐在一旁,道:“听闻慕容一族新任一位女族长,秦岳不识,未曾想竟是慕容小姐。” “哪里,哪里。秦岳你是我的恩人,莫要这样客气。” 秦岳轻咳了一声:“慕容小姐整治家风,在下该避嫌才是。就先回房了。” “好。” 慕容芜终于发火:“阿卿,你怎么能这样跟父亲说话!你虽当了族长,可这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你凭什么说谴散人就遣散人!你未免也太无视别人了吧!” “无视?哦,对了,慕容芜,听说你要分家是么?” 慕容芜面露疑虑,可事到现在,好像也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了。直喝道:“是,正是这样。你将我的那份分于我,我立刻就离开。” “你的那份?” 慕容清立即转问慕容林:“父亲,她是庶出,也有份分家产?” “这……” 慕容林支吾,蛋蛋却在此时提醒:“丞相爷爷曾经说,慕容家,家产绝学只传嫡不传庶。爷爷你忘了吗?” “你胡说!慕容清,家产,绝学,药典,你今天必须一点不少的给我!” 听闻蛋蛋的说辞,慕容清已是得意非常。极力按捺着笑意,看着咆哮的慕容芜:“你若要,这三百六十多两就给你吧……怎么样?” “你……”慕容芜气的两眼含泪。 “你看,这传嫡不传庶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我总不能因你一人坏了祖制吧?姐姐,妹妹我一向不怎么大方,这三百多两委实是割我的肉放我的血了,你若真想走,就带着银子走吧。” “你……” “哦,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但是我很困,要补觉去了。你想好来问我要银子吧。” 慕容清正转身回去,身后的慕容芜却喊道:“你根本不是慕容卿!你到底是谁!” ------题外话------ ~感谢收文的亲们,~ 017 南市瘟疫 是谁。慕容家嫡出大小姐?还是现代拥有异能的女青年?她现在也搞不清自己是谁了。而这一切,都是托了连洵的福。 说到连洵,被连王下了禁令,不准再去屏南的他,只能在京中着手册立太子的事。 延吴帝年迈,太子洛秦于三年前患病暴毙,皇帝因伤心过度,无心再册立,所以太子之位一直虚空着。眼下,大抵是感到年龄不惑,为固国本,不得不着手册立了。 皇四子洛蒙年幼尚在襁褓中,朝野上下对皇帝欲立洛蒙为太子的事,沸声高涨,妄议不断。可惧于慕容威在朝中的威势,做出许多令人畏惧的事来,以致于再有意见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未做出什么影响格局的事。 惠王洛桓、三皇子洛礼虽心有异议,因要避嫌也只能缄口沉默。 所以,整片朝野的目光均集中在连王府,因为太祖在打下江山时曾说,大历历代立储,必得由开国重臣丞相慕容家、异姓王连家、以及诚国公秦家联手表决,算上皇室洛家,四家中若有三家赞同,便能够生效,可若是三家不赞同,这储君的人选就要换一换了。 连家与慕容不睦是普天之下众人皆知的事,所以,他们赞同的可能性极小。 某些关顾自己利益的人想,到时连府再不情愿,也奈何不了皇室与慕容的联手,三家二比一,这局棋自是输赢已定,结局无二。 可偏生太祖当年为制约三家,各赐了他们特权。 慕容氏,大历皇后必是他家嫡女。秦氏,太祖御赐八道丹书铁券,享永世赋税。而连氏,正正是享受决议时,一票抵两票的特权。 也就是说,在没有第四家参于决议的情况下,连氏反对,三方便能保持平票。这样一来,唯有请来早已退隐江南的秦氏来,才能真正分出胜负,将储位明朗化。 为保无虞,连王府与丞相府均派人前往江南,会晤秦氏后人。 奈何秦氏虽在江南富甲一方,行踪却极其隐秘,甚少有人与他家子弟来往过,江湖上唯一有关他们的,便还是那富可敌国的家产,和曾风云一时的剑术月冥剑法。 看似大海捞针一般,可对于常年厮混在皇城权利顶峰中的洛桓和慕容枫来说,也并不是太令人犯难,至于连洵,更是不足为忧,因为他自小在父亲管制的情报机构京鹰卫中成长,早已练就一身敏锐的洞察力和网罗天下秘事的本事,放眼大历,若他自称情报第一人,便无人敢称第二。连他老子也不外如是。 所以,在连世子悠闲的听着小曲时,洛桓和慕容枫已经起身去了江南,而要通往江南,必得经过屏南,屏南,那是慕容枫的老家,却是洛桓颜面尽失的地方。 将府中侍卫佣人全部撤换后,慕容清便一头扎进后园蓬缘厦的药典中。埋头三夜,没有找到任何与那瘟疫有关的药籍,一边绝望的叹息着,一边在秘术典藏中晃悠,没想到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几本江湖往事,武学排行的书,细观整书薄薄十余页,却裹满了尘埃,可见是搁置了许久。轻轻一吹,露出洒金书面来,才掀了开。 御瞳术,因有关自己,慕容清第一眼就发现了它的所在,映着烛火仔细看清,发现它的排行在江湖中只为第三。 强者向来只关心前三,再往前看,排列第二的是一套名为清风引的气功。书中叙述,清风引的练承者需是十分阳刚磊落的人,它运用阳刚之力吸引清风入掌,敛风成力,化力为气,气力皆在其中,两者相融,可迸生出强大的冲击力,世人难以抵御。 位居榜首的则是一种以念力杀人的秘术,名字倒也十分的神秘,缕魂。滋生无息,阴起阳灭,可用意念摧毁人的心志,身体,若境界达到,配上太古遗音琴,可毁世间万物。与清风引的至阳相背,它是极阴狠戾的一件秘术。 不过最后一页的说明是,缕魂与清风危害世间,又难于修成,已经绝迹。 这等于告诉她,恐龙再厉害,也已经绝迹,现在是人的天下。现在,是御瞳术的天下。一重生就坐上天下第一的宝座,真的有这种好事吗?她不信。 第四是连氏的炎华掌,第五是秦氏的月冥剑术,第六是她不想再往下看。可手不自持的往后掀了几页,也多亏这双不自持的手,几页书里落下一张同为洒金的纸张,纸张上竟是一副治疗瘟疫的方子。 “苍天您老人家可算开了一回眼了。” 即刻合上书本,放置于原处,狂奔出去。她一刻不想再受这瘟疫的捆缚,她要立刻去南市,将这瘟疫根除了。 “夏夏,给我收拾好东西,咱们现在就去南市!” 苏夏夏一脸喜悦:“小姐,你找到了?” 慕容清郑重点头。秦岳却在此时悄无声息的进来:“你……你的身子现在可以?” “什么?”她疑惑,不懂秦岳在问什么,任由他捏起她的脉查看,片刻眉头松展开道:“可以去了。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短短一天之内,内伤痊愈,还增长了那样大的内力?” “我,我受伤了吗?” 秦岳、江风、苏夏夏三人纷纷点头。 慕容清想了想说:“杀完恶兽回来,觉得浑身无力,很困,就睡了。直至那天府中来人闹事,我心中郁火难奈,再睡不着,总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是很强的力量。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秦岳仍然疑惑,却也不继续问,只道:“你既找着方子了,那便去吧。” 慕容清想了想说:“秦岳,瘟疫的危险程度绝不低于恶兽,你与我慕容一族没什么关系,又是我的恩人,实在没必要跟着我们犯险。要是把你害死了,我会于心不安的。” 他泛着明朗笑意:“你是担心我死了,我的家人会来找你?” 慕容清连连摆手。 “敝人不才,轻易死不了。不然我就签个生死状,让你安心可好?” “我真不是这意思,倘若你是我慕容家的家丁奴仆或者侍卫,你死一死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与我们毫无瓜葛的,这样一趟,不是白白送命吗?如今的世道,人命也不是一文不值的,你把自己卖了,尚能得些钱财,这是何苦来的。” 秦岳似是铁了心的要去,于是辩道:“那江公子不也不是慕容家的人吗?他去得,我怎就去不得?” 江风侧耳听着,慕容清大白眼一剜,阴风怪气的说:“他这是自做孽不可活,是替人受过,是咎由自取,是死……”一笑接着说:“死得其所。” 江风满脸委屈的看了看苏夏夏,苏夏夏撇过头不理会。 “慕容小姐难道没有自信能活着回来吗?有你手中的方子,加上不才在下的智谋,阴曹地府,咱们一时还去不了。你就放心吧。” 慕容清见劝不过他,只好答应。心想,你死了别找我索命就好。 四人一路紧赶,随着一路上行人逐渐稀少,城间无处不飘荡的袅袅药香,几人断定了瘟疫的区域,而药香最重的地方,便是瘟疫散播最厉害的地方。 依着疫情急缓程度,几人划分区域,分头进行。四人分开后各自去患者家煮了些汤药送于他们喂服,并嘱咐好生休养,只是越到后面,发现疫情越重,所带的药,根本不足以应对。 不眠不休三天,四人再去诊治服药后的患者,发现病情终于有所好转,高兴的不知所以。只是到第五天时,疫症竟如猛虎反扑一样,突然恶化起来。 苏夏夏开始灰心:“这病怎么这样厉害?咱们治了这些天,不但没好,反动更严重了呢?” 江风一同叹气,慕容清看了看秦岳,才说:“是我们的药方有问题吗?” 秦岳摇头:“若有问题,刚开始就不会有疫症好转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在咱们离开后,他们又沾染或服食了有疫病的东西……” “这不可能!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慕容清深知人类是多么的怕死,所以,她很坚决的表示反对。 秦岳皱眉思虑片刻,方说:“别的解释也说不过去。不如咱们先回去,再研究研究。” 江风讽笑了两声:“秦公子,请问你这是怕死的表现吗?” 这话声刚落,秦岳尚未说什么,苏夏夏便抛去一憎恶的眼色:“你这嘴巴是吃了鸟粪么?闭嘴好不好。” “回去也好。”慕容清冷静的叹了口气,她从来没觉得这样束手无策过。转眼又剜了一眼江风:“你们家少爷,真是害人精。” “……” 离开南市,四人刚要进城,却被城门的侍卫拦住:“可是从南市出来?” 秦岳点头应是。 侍卫捂住口鼻喝道:“知府有令,凡由南市出者,不可入城!” “我是慕容清,去南市治瘟疫的。”从腰间拿出令牌递过去,不想守城侍卫还是不许:“管你是谁,知府说了,从南市出来的,就是不许进城!” “……” 秦岳道:“这位慕容小姐是慕容一族的族长,去南市治除瘟疫曾在府衙备过案,知府大人也是知道的,你若不信,可以去请知府的令来。” 左边脑袋尖削的一个冷嗤道:“你是没听到我的话还是怎么,知府说了,不管是谁,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城!听到没有!” 沉默良久的江风终于适时掏出了袖中的腰牌,一付甚是骄傲的表情扬扬走到侍卫面前:“认得这个么?认得……就放我们进去吧。” 侍卫仔细看了两眼,一把将他推开:“去去去,哪里来的疯子!” 腰牌被撞掉在地上,江风很是怜惜的捡起,擦拭,这可是连王府的腰牌啊,这群小人,真是不识货。 018 罪魁祸首 天欲黑,侍卫不由分说的要关城门,已将怒火按压好一会子的慕容清终于奈不住,喝令两声,双目沉郁,施展晶瞳:“我们要进城,不许拦着。” 于是,这一路顺风顺水的,直至慕容府宅前,数十名侍卫拦住。慕容清不禁叹了一口气,斗罢那场斗这场,怎的没完了呢? “睁眼看看拦得谁!都不认得本族长吗?” “老族长有令,小姐从南市出来,恐沾染瘟疫,所以,不得入府!” 秦岳和江风因是外人,连连摇头无奈,苏夏夏倒没觉得诧然,因为这些事在她看来十分正常,是慕容家的人能做出来的。 三天没睡,困倦不说,只精力便受不住。慕容清坐在街旁的石墩上歇了片刻,淡淡说:“老族长?请你们的老族长出来。” “老族长已经休息,属下等不敢惊扰。” 心中大火终于要暴发:“江风,给我宰了这群王八蛋!” 江风却嬉笑着说:“慕容小姐,这是您的家事,属下恐怕不便参与……” “你!” “不如我来吧。” 慕容清对着秦岳的一脸春风,再垂目看了看他那只拧筋的左手,摆手道:“秦岳,你这手还没好,就先歇着,还是由我……” 某人正说,秦岳已只手驱剑出鞘,在沙石地面划出弧圆弹起一片沙石,长剑直挥,一排石子列在剑面上,挥剑一瞬,顺着剑光石子飞击过去,面前的一排侍卫倒地哀嚎。 秦岳浅笑:“二十三块石子,刚刚好。” 某人张着嘴发怔,片刻咽了咽口水才说:“好身手,真是身残志不残。” “……” “这是我们的家事,秦公子这样做,是不是太不懂江湖规矩了?” 声音出自府中,顺着微光,正见慕容芜从里面走出来。果然是她。 秦岳收剑回鞘,道:“在下只为护花,一时忘了江湖规矩,还望四小姐海涵。” “慕容芜,深更半夜你闹什么鬼,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进去?”慕容芜谄谄一笑,噙着声音道:“你这样从南市出来,少不得沾了些疫症,我可怎么敢放你进去?莫说是我和父亲,就连族中的长辈宗亲们,也是不敢的……” 慕容清越发困倦,岂知身后已是一片灯火通明,百余位族亲挑着火把,将慕容府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刹一转眼,困意全然没了。“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芜嗤笑:“做什么?今天,我便要你知道,谁是慕容家的家主,谁要离开这!” 身后那片火光亮得刺眼,一群武装严密的黑衣者走来,立刻就要拿住她。她靠后一退:“你们反了吗!” 年长的黑缎老人道:“慕容清,你没能治愈瘟疫,反而沾染了病症回来,为保屏南百姓安稳,我们不得不将你处死,相信皇后娘娘也会体谅的。” 黑衣人一拥而上,四人抵抗,并搏斗了好一会儿,眼见要将他们打败,又涌上一拨来,总之好像有源源不绝的人再等着他们。慌乱中,一支利剑刺中她的腰,本该刺穿过去,可腰间似有坚硬物体抵住,剑被挡住。 慕容清摸了摸腰间,原来是连洵的那条青玉腰封,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腰上了呢? 一晃明刀砍来,她一时慌张不知躲避,幸好在砍下的一刻前,被秦岳横剑抵住。 秦岳道:“这样不行,我们逃吧!分两路,江风,你带着夏夏,我带着阿卿,南市见!” “好!” 慕容清并不会轻功,便由着秦岳右手揽腰跃起,到南市时,天已朦胧。 “为什么要约在南市?” “南市遍布瘟疫,只有这里他们才不敢追来。” 四人聚齐,商议直接从南市离开去别的地方。这本也是个好打算,世界之大,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是非之地?慕容清尤是想,可苏夏夏提醒道:“小姐,夫人还不知去向,四小姐一定知道,而且,蛋蛋还在……” 慕容清惊醒:“对了,蛋蛋还在……”至于夫人,也就是慕容卿的亲娘,她实在没甚感觉,可也得伪装着说:“母亲下落不明,我更不能走。” 秦岳问:“那你要怎样?这样回去还是死路一条。” 她看着上空莹白的半月,那泠泠白光像是注在心底的希望之光一样,看了会方觉得心底开始积蓄起力量来:“治瘟疫,当族长。” 这一次不是迷恋权利,而是担当。自己既重生在这具身体上,就有责任替她保护她的家人。 秦岳眼底清澈,似隐隐泛起一片流光一般,眼前这个女子,虽表现出的是坚韧,可让人感觉到的是一种刚劲的温柔,不矫揉造作,勇敢而美好。与几天前大为不同,他觉得这样,甚美。 “不如我留下帮你吧,就当你的护卫怎么样?” 她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怎么能总是麻烦你?你一个富家子弟,给我遭了这么久的罪,我已经很觉得不安了,你还是……” “不要报酬。” “好。” 苏夏夏与江风:“……” 四人趁着天色未亮,找了一处村落商议,觉得除布药医治外,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根源,彻底清除疫症,同时,更要的是,后续工作。 天一亮,三人开始布药,江风便在暗里监视病患们服药后的举动。这法子倒真的有过,他们治一家,便有一对夫妇前来送饭,并声称是慕容清所赠的养身饭菜。江风以他自认为很过人的智慧,当机立断,封了夫妇两人的穴道,交由秦岳和慕容清审问。 经各种恐吓,威逼,利诱,夫妇两人终于将实情脱出:指使他们这样做的,是慕容芜。 慕容清沉思了好一会,道:“我们继续布药,你们就跟之前一样,继续赠饭,但是,要赠没有瘟疫的饭。还不准被慕容芜发现。如果你们再敢下毒,或者把这件事告诉慕容芜,我就一天剁你们一根手指头,剁完了就挖眼珠子……眼珠子挖没了……” 她一时想不出,秦岳接道:“做人彘。” 她颇为赞同:“不错,做人彘!” 夫妇两人被吓得不成样,抖得连话说不成:“一……一定按照……按照两位……说的做。” 四人各缚了面纱,揣了炼好的药走进一户贫困人家。 进去之前,秦岳叮嘱道:“瘟疫的可怕,不用我说大家都明白。不论结果如何,大家一定要小心,要为自己留下解药。” 三人点头应允。 门吱哑一声推开,顺着木条缝隙透出的光,隐约见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殃殃躺在榻上。并不停咳着。 苏夏夏打头问:“老伯,您还好吗?” 老者欲说话,只是一张口咳得更甚,慕容清立即上前替他号脉,经诊断,疫情确是十分的严重。 苏夏夏从口袋中取出一份药,要与老者喂服下,江风却拦住,抢去喂了老者。 待老者喝下整碗汤药,喘息片刻,江风才问:“老伯,这瘟疫到底起源于哪里,怎么这样厉害?” 老者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说:“是一个城外的年轻人带来的……” “年轻人?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老伯,你快把事情经过全部说出来……” “三个月前,我和老伴在砍柴回家途中,遇见了一个身负重伤的年轻人,我们见他可怜便带回了家给他养伤,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将养了半个多月才算好。他伤一好,我们便觉着身上不适,头晕脑热的,以为是伤寒也没当成个事。而他在此时说要走,因他是个生人,我们也不方便留他在这儿,便同意他离开。可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全南市的人都开始头晕发热,到第三天已经生成了瘟疫……” 四人听了觉着疑点甚多,慕容清问:“您怎么知道是那个年轻人带来的?” 老者又咳道:“他走前,有人曾见他在市中的水井旁徘徊,好像在洒些什么。那是全南市百姓饮用的水源,若不是喝了那的水,怎么全市的人都会得了这疫病?” “那么,南市疫情最厉害的,就是您家了是不是?还有没有哪处厉害些?” “就我们这一处最厉害,我那可怜的老伴……就这样撇下我先去了……”老者呜呜咽咽,苏夏夏跟着落了几滴泪,好言安慰。 守在老者家中十余日,期间有复发,有好转,原本命已送到半条的老人,基本上已经痊愈了。四人高兴的不知所以,尤其是慕容清,虽然她面上黯淡,可心里,却比他们谁都开心。 因为老者不能清楚的形容出那下药的年轻人,慕容清便施了蓝瞳,游离他的记忆中,找寻那张年轻的脸。 一片模糊映象,她查询到,可结果却令她惊的退出老者思绪。因气息不稳,她亟的呛出一口血。 秦岳慌问:“怎么了?” 她皱眉摇头,再次将思绪探入,如方才一样,果真是那张脸,那张清冷俊傲的脸,还有那袭白衣,下毒的那人,正是连洵。 019 一出好戏 她呆呆坐在榻上,心里的疑惑像一潭泥沼般混沌不明,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连洵 的意思,为什么那个种下瘟疫根源的人也是他?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他是连王世子,听苏夏夏说过,连氏与慕容家不睦已久,莫非他想让屏南慕容一族灭门?可若真是这样,他又为什么逼自己去争这个族长之位呢? 操纵,覆灭?她想,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慕容卿,这些到底与她没什么关系。 一时想不明白,只深觉得,洛桓已足够阴险,没想到连洵却比之更甚。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划清界线才好。 “你看到的那个人,你认得,是不是?” 对秦岳的一脸严肃,她弯起嘴角浅笑:“不是。” 几人煮了大量汤药倒进井中,并从此封井,嘱咐城中百姓再不能饮用此水。南市的瘟疫被彻底根除,城中百姓自是感恩戴德,对慕容清这个族长,真心臣服不说。 离开南市,几人准备打道回府,路行一半时,慕容清却突然止住步子,转了方向。 秦岳问:“去哪儿?” “去东区。” 苏夏夏猜说:“小姐这是要去解决闹事的富人子弟吗?可你已经连熬多日,歇一歇再去才是。” 慕容清摇了摇头,决断的说:“顺道解决了,省的我再出来一趟。” “可是……” “可是什么?几个热爱闹事的人而已,难不成还比恶兽瘟疫厉害?” “厉害倒说不上,只恐惹不起……带头的,是知府章效之的公子章毕为。章知府曾是丞相的同僚,在朝中也颇有些势力,小姐若办了他儿子,恐怕会引起知府不悦,到时再报呈给上面……只怕……” 苏夏夏这翻担心倒也不是多虑,说闹事的这厮多年猖狂,连知县也不闻不顺,敢情是屏南知府的儿子。难怪慕容林视若无睹,看来这些年他这族长当的,也甚够憋屈的。 秦岳道:“夏夏说的是,你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招事了,依我看,这族长做不做,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疲惫的脸上攸的一笑,“事到如今,我不去做族长,慕容芜和那帮老家伙会放过我吗?即便会,人活一口气,本人也是个十分有骨气的人,怎么能悻悻逃走,秦岳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他叹:“世间虚名浮利,你何必看得太重,至于气节,你一个姑娘家更没必要时时放在心上了,活个现世安稳就可以了。” 委曲求全吗?秦岳倒真是个洒脱的人。可她想若是自己生在这个时代,这样活着倒也罢了,可偏偏是受了现代教育的有志女青年,这种思想实在不能苟同。 更重要的是:“除恶兽、治瘟疫我都已经做了,命也送了大半条,本人素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怎么着也要捞回本来,否则,寝食难安。” “那你怎么做,绑了见官?他父亲原是这里最大的官了……” “不用绑,我自有法子让他亲自见官。且见一个,比他父亲大许多的官。” “既如此,那随你吧。” 常年作恶,东区到处都是章毕为的手下,几人只需做出些令他们不愤的事,惹怒他们,他们便能自动冒出来,全然不用费心思去扒他们的老窝。 至于这不愤的恶事,三人一致认为,江风去做甚为合适。 他一脸无奈:“属下,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慕容清非常肯定的说:“你有,你非常有。” 江风本想再辩,苏夏夏黑着一张脸:“没我家小姐,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真是忘恩负义,小人,以后你逢人千万别说认得我。” “好,我去。” 慕容清为江风策划的一出剧情是调戏妇女,当然,这个被调戏的妇女绝不能只是一般的妇女,经打听,章毕为在醉月楼包了个名妓,叫陈方方,相貌一般,不过章公子对她甚是宠爱。陈方方时常出来逛,因此这目标,就锁定为她了。 江风对这份差事,备感无奈,因不想在苏夏夏面前扮演这样的好色之徒,便私下与秦岳商议:“秦公子,这事能不能你来做?” 秦岳笑问:“为什么?” “在下心仪夏夏已久,这样在她面前出演一个好色之徒,在下恐怕在夏夏心中的形象,会一落千丈的……” 秦岳抚了抚下巴:“这样啊,实在太不巧了,我也要有这样的忧虑,所以不能替江护卫你。” “你……” “我一直倾慕慕容小姐,你不知道吗?” “……” 四人在客栈二楼坐了许久,把江风灌的一身酒气,待陈方方从客栈经过,慕容清一把推他下去:“江风,表现好了有赏!” 一出好戏,三人看的不亦乐乎。 江风摔下,直的扑到陈方方身上,陈方方被突来的好色之徒压住,少不得花容失色,惊慌大声喊叫,连同她身边的丫鬟一样。 “救命,救命啊……” “叫喊什么,小娘子,老实些,待大爷我抗你回府!” 江风演得逼真,陈方方吓得胡乱扑腾,所以他抗起来,更是费劲了些。手掌在陈方方臀上重重一拍,“老实些!” 陈方方不停的喊叫,周围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上前阻止,反却一副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众人同斥:“真是报应,也让章毕为那小子偿偿被人抢妾的滋味!” 江见抗起她速步离去,客栈里的三人立即动身跟了上去,左不过跑了百米,便见前方有人拦住,江风只手挥剑,轻易就料理了几个人,留名道:“老子屏南慕容飞,若要这女人,叫章毕为亲自来领!” 看到这时,秦岳只能叹,好一招栽赃嫁祸,可往下怎么样呢?他看了一眼慕容清,她挑眉笑着灌了口茶:“好戏在后头,你只管看就是。” 三人紧紧跟着,按照事先商议,江风把敲昏的陈方方扔进慕容飞的宅院里。奇怪的是,并没有扔进慕容飞的厢房,而是他府中一位贵客的厢房。 这贵客究竟有多贵,慕容清清楚的得很。却没有透露一字半句。 章毕为很快携领一群恶奴闯进慕容飞的宅院,以他的作风,并不伪装,直接大声叫喊,让慕容飞放人。 慕容飞已经休息,见这动静他自然匆忙出来,连衣裳也没穿戴整齐,尤是见了章毕为这般气愤,更是一头雾水。 虽不悦,可到底不想得罪他,遂好言道:“章公子深夜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章毕为怒火中烧,喝道:“你说本公子有何贵干!人呢!还不赶快放出来!” “人?”慕容飞惊疑,莫不是说的这位贵客?这贵客来的莫名,自己也不晓得他是何人,只是族中长老几番交待要好生照顾,他亦不敢懈怠,安置在上等东厢房,章毕为这样光明正大的来索要人,难道是什么罪人不成? 慕容飞道:“章公子见谅,实在不知章公子所指何人。” “你他妈还装,给我搜!” 府中家奴阻拦,章毕为怒意更甚:“谁敢拦着,都给老子剁了!” 三人藏在丛中,见事情发展缓慢,便有些着急,确切的说只有慕容清一人着急。她远远向江风使了个眼色,混在家奴中的江风喊道:“找到了,在东厢上房!” 020 一箭双雕 章毕为亲力亲为,迅速找去东厢上房,一脚踹开了门。随他来的这些人不敢随他进去,只侯在外面,只是房中本该有的打斗喝斥声,此时竟静的如夜阑一般。 秦岳低声问:“房中,发生了什么?” “你猜。” “想来里面的人,将章毕为制住了。” “聪明。” 约半个时辰,房门开启。里面一个清冷却稍显稚气的声音轻喝:“让府中众人全都撤了。” 慕容飞命人撤去,同样,里面的章毕为也传出声音:“都,都出去。”只是明显的能够听出,再不似方才来时的嚣张傲慢,隐约听出的,是抖意,惧怕。 到底是谁,能让章毕为这样害怕?秦岳疑惑,苏夏夏更是疑惑。 院落清去闲杂人等,只剩慕容飞、房中的三人、还有丛后的四人。又过一刻,院方上空黑影浮动,一刹,已聚落在院中,约有十人,穿着黑衣列成两排,齐站听命。 房中人又道:“将此人捆了,送回京中发落。” “是。” 两名黑衣人进去,章毕为同陈方方一脸沮丧的被押解出来,秦岳面上愕了愕,又问:“里面的到底是谁?” 慕容清侧过脸:“听实话?” “恩。” “不知道。” “那……” “只料得出不是个寻常人,引章毕为来此一试,反正又不费什么力气,若撞上枪口便是他的运数,撞不上,呵呵,就是他的运气了。” “不管怎样,顺便能收拾了慕容飞,也是不错的,是吗?” “啊哈,秦岳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只是可怜了陈方方小姐……” 四人皆对房中人的身份好奇的紧,所以迟迟不肯离开。更阑人静,蛙鸣蝉叫,困意越渐浓郁,正当四人要昏昏沉沉的睡在草丛中时,一声盈耳声音荡着凉风飘落:“咱们四人,不曾想,你来得最快。洛礼,你睡了?” 这声音熟得很,慕容清泛开困意,立即伸出脑袋去看,呃,那袭素有的白衣,正是连洵。能让连洵亲自前来相见的人,必不是什么小人物,洛又是大历的国姓,那么,里屋那人,难不成是皇亲? “洛礼是什么人?” 秦岳定了定神:“皇三子。” 洛礼衣冠整齐的从房中出来,气定神闲,步子不疾不徐:“只因我是个闲人,没什么事拘着我,所以就走得早了些。倒是连洵你,效率甚高,明明是在我二哥和枫哥后面起程,如今却也先他们到了一步。” 看得出这皇三子年纪尚幼,约摸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气性也不够沉稳。连洵不与他做口舌之争,浅问:“方才料理的是什么人?” “屏南知府的儿子,章毕为。也不晓得为什么,深更半夜的跑到我这里来搜人,说是这府中的人抢了他的小妾,我原以为是他信口,故意寻衅滋事,不想房中里间,却真真有个女人躺着。来时途中也听说过这位章公子,恶贯满盈,罪行昭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绑了他谴回京中。” “却也奇了,你前脚刚到,就有人盯上了你……”他幽深的眉宇布满疑惑,而不出片刻便呈出黯淡一片笑意,想来是谁做的,他已了然于心了。只是话音未落,草丛散出的一声动静立刻让他警觉:“什么人!” 主子已回来,江风再没有躲藏的必要。立刻扑出草丛,跪到他家主子面前:“属下江风,事情已近尾声,向世子复命。” 慕容清正协同秦岳苏夏夏缩着身影要走,却轻易的被连洵察觉:“半个晚上都没什么动静,怎的我一来你就要走了?出来吧,慕容卿。” “慕容卿?”洛礼一讶:“是那个弃了我二哥婚事的女人?” “正是。” 某人轻轻吁叹,三人一起走到院子中央。 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我很累,要回去休息了。” “你的伤好了没有?” 她已转身要走,背对着他答道:“托您的福,如今活得十分健壮。” 离开的身影十分洒脱,只是没得到谁的同意,走得很是不易。转瞬,连洵已经闪到她面前:“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我为什么不能走?” “诬陷皇子,可是大罪。” 她转身打量了一眼洛礼,俊宇不凡,眉清目秀,也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培养,是一付皇子气派不疑。“谁诬陷皇子了,我只不过是路过看热闹。” “上次打酱油,这次看热闹,好像你什么责任都没有,是吗?江风,你们来这是做什么来了?” “是……是……”江风支支吾吾:“诬陷皇子来了。” 被两双眼睛狠厉的一瞪,他垂垂低着头,显见得很是惭愧。一旁的秦岳观了许久,从容说道:“连世子误会了,慕容小姐闻知三皇子驾临,所以才将罪人引至此处,交由三皇子处置。并不是诬陷。” 连洵蹙眉:“你是何人?” “在下秦岳,颐安人氏。慕容小姐的护卫。” 洛礼听了即问:“秦?同江南秦氏可是一脉?” “不是。江南秦氏为诚国公一脉,在下一介布衣,相差甚远,三皇子抬举了。” 几人此行的目的是去往江南寻找诚国公后人,所以一听得秦字,便不犹多问一句。秦岳知得江风的主子原来是连王世子,而连王世子亲命护卫保护她,深觉得,这个女人太神秘莫测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慕容清一个后仰,昏厥倒地。苏夏夏慌张的扑上前,泣声喊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连洵本想上前去探,却不及秦岳及时,摸起她的脉,片刻才松下眉头:“没什么事,夏夏你不要太紧张了。” “那小姐这是怎么了……” “睡着了。” 熬了这些日子,铁人也该累倒了,何况她只是个女子。秦岳无视院中的这两位,直接抱起她,走进东厢的另一间空房。 洛礼脸上掠过一惊,瞥见连洵隐隐犯绿的脸时,方又一惊:“连洵你这是什么表情,吃醋了吗?” “吃醋?唔,有一点。” “……”退惠王婚事,争当族长,如今又让冷傲不羁的连世子吃醋,慕容卿的本事果然不容小觑。洛礼连打两个哈欠,轻飘飘的钻回了屋里。 漆黑夜里,只剩连洵主仆:“我不在时,慕容卿她说我些什么?” “属下,不敢说。” “恕你无罪。” “慕容小姐她,她说世子您是,是,阴毒的小白脸……” 握拳的手被长袖安好的遮掩着,又问:“还有呢?” “还说要退婚,改嫁他人。” “……”漫漫夜里,只剩某人无声的唏嘘。 翌日天不亮,三人便赶早离开了,想着最后一件任务,前往西郊布施,琢磨着此刻回府去准备又要生出不少麻烦,不如直接去集市上采购施粮布弱的米粮。 “你们俩身上有银子没有?” 夏夏摇头:“出来的紧,只有一点。” 秦岳翻了翻口袋:“也不多。” 她摸了摸空空的钱袋,站在米店想了良久,方说:“我有。” 两人好奇,她走进屋里间,解开外裳,从那条青玉腰封上摘下一颗最小的玉珠。只这一颗,怕都能连这几间店铺拿下了吧。也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皇室俸禄,也不过是吃老板姓的赋税,就便宜这老板了。 将珠子放在桌上:“你这店的米,我全要了,若不够,你还需补,直补到足够为止。还有,你吩咐你店中的伙计,叫上足够的人,将这米粮运去西郊,施济给那里的百姓,连布三天。” 老板识货,见这玉珠已是分外眼红,又知道慕容清近日的善举,应承着说:“必定备足米粮,让族长满意。” 这声族长,听得她很是受用。接下来,只等事成,接任族长了。 可通往族长的路注定多难,施济第三日结束后,暮颜陇盖,三人趁着天未黑透回府,却在半道在再次遭遇了袭击。不同于上次慕容芜找来的杀手,虽然厉害,也只是一般的厉害,而这次伏击他们的,个个都是江湖顶级的杀手,暗器招式一涌全上,皆狠毒之至,确切的说是这是一场埋伏。蓄谋已久的埋伏。 021 过河拆桥 突然飞袭来的铁钩四绕,钩住三人向后拖拽,秦岳只手拔剑出来割断绳索,紧着便去救慕容清与苏夏夏,他一人只手持剑,难以应对几十具乱飞的铁钩,所以忍痛动用尚未痊愈的左手,双剑齐上,挥斩着绳索,救完了她,又救她,最后弄得三人都是遍体鳞伤,但好在都没有被钩走。 苏夏夏恐惧着:“他们都不现身,就是防小姐你的御瞳术!” “慕容芜这个毒妇,这次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真正料理了她!” 后背已被对方的铁钩刮的鲜血淋漓,她费力的喘息着,只是她一直抬举了慕容芜,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所布置,远没想到真正害她的那位,是多么处心积虑。 “他们总不现身,这样耗下去,我们不被杀死也会流血而亡,阿卿,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带夏夏从后面走!” 秦岳伤得极重,若不是他,恐怕她们俩早就被切成肉片了。 “不行!我不走!”这段时间,秦岳所做的,已经不再令她单纯的感激,而是感动,愧疚,在意。她惧怕死亡,也知道如果她们安全离开,秦岳有可能不会再拼命杀出去:“我不走,也不想死,所以,你必须活着救我们出去!” 苏夏夏制住颤意:“秦公子,您的恩情,夏夏感激不尽,但若有机会,还是请先救我家小姐和自保为先,不必管夏夏……”他嘴角噙着血,笑得很是勉强:“我这护卫,当得真是不合格。” “再没有比你更好的护卫了……秦岳,若我们能安然出去,我……” “你,怎样?” 秦岳想听到的答案未来及说,又一轮的铁钩飞来,手中的两柄剑飞速抛去,抵住向苏夏夏飞去的铁钩,刹时,慕容清前后同时飞来铁钩,秦岳手中没有武器,慌张之下,只能用身体护住她,两只手抓住了一前一后的钩刃,血顺着钩刃直流,慕容清彻底神慌,“秦岳,你放开,这样会死的!” 右手尚有力气断掉绳索,立即将慕容卿紧护在怀中,只是左手伤得,全无知觉了。 “你还不走么,我再替你挡几次就真的要死了。” 泪水倾落,她哭了,原想着重生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新人生再不堪也不可能再有悲伤,难过,可眼下发生的,竟比前世惨烈百倍,这是什么?是老天在玩她? 几具铁钩又飞来,正要认命,几道迅闪的影子掠过,铁钩绳索被谁割断,垂落。她瞪大瞳孔四处去看,最后定睛在前方五人的身影处。那几道光影,该就是这几人的吧。 眼晕,模糊,秦岳一口血喷出,倒在她身上。“秦岳,你别死,你别死啊!” “你们送她们回去,这里,我来料理。” 苏夏夏惊讶的看着连洵,看到与他同来的洛桓、洛礼、慕容枫怔住。尤是看到慕容枫后,满脸委屈:“少,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夏夏,委屈你们了。” 月余而已,再见她竟是这副情景。洛桓看着她:“阿卿,还能撑住吗?” 她没有回答。 速厉的铁钩再次袭来,连洵与江风并肩抵住,触到其中一条时,这内力气息隐约觉得熟悉,他便故做被擒,随铁钩被拽去那头,抵时看见布铁钩的人,果然如他所想。 “世子,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办?” “她胡闹已久,旁的也就算了,这件,我不准备再忍她。” “那是……” 他没有再说。浅步走进那间闺房。 清雅闺房中药香笼绕,地板上换下的血纱堆叠着,淡紫纱帘里仰躺着的苍白面庞一直在昏睡,他蹙眉看她许久,眼底融着些许怜惜,在下人告知要换药的时候,方才离去。 紫色纱帘里传说幽凉的声音:“任命族长的事宜,准备妥当了?” 侍女道:“已备好,只等后天各省会长到齐。只是要不要禀呈皇后与丞相呢?” 那声音冷哼一声:“不必,从现在起,族中我说了算。” 而在她所不知悉的慕容府中,有所地下囚室,确切的说,只有兰氏母女知道,慕容芜趁着夜里溜进里面,直接走向唯一关押着人的一所狱室。 里面的人蓬头垢面,缩在墙角,慕容芜分外得意的看着眼前腌臜的食盒,冷笑了几声才道:“夫人,牢狱生活过得如何?” 里面的妇人不作回答,慕容芜做出一付商讨的样子说:“有个长着同阿卿一样的人回到我们家,冒充阿卿,企图夺族长之位与我们的家产,再过不久,恐怕我们连容身之地都没了。夫人,你若肯去指认她,我会向皇后娘娘请旨,放了你。” 她终于侧过身子:“言而有信吗?” “我既说了,自然会做到。只是,你千万别做出蠢事,否则到时不仅害了你自己,还会连累了大哥和蛋蛋……” 慕容一族一直以来,是行好事,助贫困的济善帮会,族会财源以钱庄生意为主,同时对渔牧业、漕运、建筑等均有涉猎。 族会分布甚广,族众众多,大历十八省均有其族会,各省族会下又分布堂口。屏南因是慕容一脉的起源地,所以这里便成为族会的总会。每季,各省会长便会前来报贡收成和各地情况,成为族长,便能掌控这十八省的财富与人力。 这样一个族会,表面上看似和谐又守法,但实际上是慕容威兄弟揽权的一个帮会,族中人士皆习武,若有一天族长号召,便是一个起义的组织。 当然,族长也不是谁都能任命的。族中规矩,族长必得是慕容嫡系,才德兼备,人心所向,最重要的,便是要精通慕容氏的绝学,御瞳术。 慕容清这才了解,怪不得连皇帝皇后都这样重视,显见的,这个组织对他洛家皇朝,威胁大的很。一时又对自己的特殊境遇大作感叹,想自己在前世是个短命鬼,这一世竟成了大财团的制裁者,唉,只能说命运这个东西,甚是微妙。 任命的步骤只有三个,众议,祭祀,祭祖。后两条是例行公事,唯第一条,众议这件事,似乎不太容易。 苏夏夏伤势极重,只能又挑捡个新的小丫头,慕容清素不喜什么兰、凤、花之类的酸字,便捡了个好记得名字给她,叫冬冬。只是连上她的姓便有些不对劲,可也懒得再改了。冬冬姓董。 “王爷,三皇子,少爷,小姐说请三位多留三日,莫着急离开。” 洛桓问:“阿卿的伤势怎么样了?” 慕容清嘱咐她不要将伤势痊愈的事说出来,董冬冬脱口道:“正休养着。” “你这妹妹,到底得罪了谁,下这样的毒手?” 洛礼摆弄着扇柄问慕容枫,慕容枫一脸的阴沉凝重:“我成日在京都,哪里知道。” “唉,可惜你妹妹生了个女儿身,若为男子,同你一朝效力,该是多么圆满?” 慕容枫与洛桓尚不知道那夜发生的事,均是一头雾水。“这话怎么说?” “我前脚刚到屏南,她后脚便借着我的手,无声无息的把章效之的儿子除了,你们说,她是不是女中诸葛?可不知道,这女诸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非要留我们三天后再走。” 洛氏兄弟不知道,慕容枫却不能不清楚,三天后就是族会总会,而她已经为任命族长努力多时,这次会议,说不定就是……他竟不知,这个素日只知胡闹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对了,连洵呢?” “回京了。”洛礼道:“他说要件要紧事,非办不可。” 三天后,各省会会长,族会总会的人,全部到齐。慕容林父子协同洛桓、洛礼兄弟一同落座。 董冬冬端着之前连洵请来的皇后懿旨,走到厅中:“皇后娘娘先前传有懿旨,慕容林之嫡女,慕容卿若能解去屏南四城之难,便可参选族长,如今,我家小姐已将四城之难悉数解决,自当任命新一任族长。” 果然,厅中众人皆是一付不置可否的神色,明显他们都已经通过气了。 黑缎老者抿了品茶,道:“皇后娘娘只说可以参选,并未说要她继任啊。” 老者是族中资格最长的人,他一开口,底下各省会会长便开始发表各自的意见,殊不知,这些人皆是族中元老,轻易不会答应一个小女子来统领他们,更何况,有慕容威和皇后的私下授意,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慕容一族乃是天下大族,她一界小女子,怎能担得起统领大族的重任?别开玩笑了,让她回家好好呆着吧!” 慕容卿尚在房中,厅里只有董冬冬一人应对,“小姐善举,得屏南百姓拥护,众位族亲会长总是因她女子身份抵制,会不会太狭隘了?” 这丫头够厉害,慕容清看人的眼光更厉害。 饶是这些人有意作对,根本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给:“拥护?只这一方百姓拥护就算么?倘若她治理不好全族,岂不是要十八省的兄弟姐妹跟着她遭殃!岂是儿戏!” 一省会会长刁难:“这慕容家的男人都活得好好的,眼下慕容枫少爷也在,怎的就轮到她了?你一个奴婢在这说什么,叫她自己出来说!” “你们明知我家小姐受了重伤,还这样蓄意刁难,也太落井下石了吧!”被这群老顽固呛住,董冬冬到底是女儿家,面子薄,眼里泱着泪水。 “慕容卿是怕了,躲着不敢出来?还是叫她出来,乖乖交出族印吧!哈哈!” 这群人,甚不易纠缠。慕容枫终于表态:“在下无心族长之位,妹妹的才能,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还望各位长辈,不要刻意刁难。” “你……闲话莫说,快叫她出来!” 厅堂的嚷声高涨,振聋发溃。闺房里,镜中白皙的胸口上由一颗朱砂痣绽出一朵芙蓉花骨苞的纹样,慕容清的蔻丹指甲抚过,能顷刻痊愈,全是这朵花的功劳,这朵未绽开的花好像有着十分强大的能量,能让自己短时间复元,并且内力在不知不觉中得到提升,修成六极赤瞳。 想到上次除兽回来,能立刻复原,必也是这朵花之故,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封印吗?她心里更加好奇的是,这朵花盛开时,会怎么样。 可眼下,应该忧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厅中的状况。她一袭素净蓝衣,只用白玉冠束了个精致的马尾,化作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扬步走入厅里。 一声冷笑凛凛:“我竟不知,慕容族人这般擅长,鸟尽弓藏,过河拆桥!” 众人侧目,心生讶异,面前这完好无损,神情桀骜的玉面公子,是…… 022 尘埃落定 慕容清命董冬冬退下,稳坐厅中正座:“我安好的坐在这,诸位族亲会长们,还有什么意见,说一说吧。” 洛桓、洛礼已惊得十分,慕容林父子全然不敢相信。昨日明明伤得那样重,怎么会…… “说一说?”老者神色得意:“今日就说一说,十八省会长,连同总会族亲,不同意你慕容卿坐这族长之位!” “凭什么不同意?” “就凭你是女子,资格不够,能力不够,不得人心!” 她缓缓抿了口茶,扫视一周圈后,莺莺一笑,才道:“论资格,我是慕容嫡系,论能力,我除了四城之患,论人心,屏南百姓的拥护,便是最好的见证。至于这性别问题吗……该不会要我去变性吧……” 老者茫然:“变,变性是什么?” 她张冽着笑,走到他身前:“变性就是阴阳颠倒,男女不分。依我看,大爷你就十分适合变性啊。哈哈。”笑闭,又灌了一口茶。 “你……” “慕容家学博大精深,你术法浅薄,怎能担当重任!” 废话太多,头疼。速战速决,沉稳气息,双眸隐现红光,她盯紧老者双目,蓦然一刹,老者黑缎衣裳蓦得蹿出火苗,火势速涨。 老者惊慌,蹿打着身上的火势,厅中众人各是洒水,火势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盛。 某人却在一旁,继续品茶:“这火不是自然之火,再扑也没用的。” “你……你竟修成了赤瞳?” 六级赤瞳,已是这一代御瞳术传人的最高境界,连资质最高的慕容威也不过才五级冰瞳而已。众人唏嘘着咽了咽,无不在想,继续反对,到底对不对。 慕容林见老者被烧得满地打滚,连忙阻止:“卿儿,快施术停了火,不然云德先生会被烧死的!” “父亲说的不对,这不是烧死,是火化。” “你……” 她慵懒的走到火团前,用指力将火势收回。老者一团焦黑的躺在地上,颤颤的说:“老朽……拜服。” 慕容云德竟自愿拜服!这一举动,十分有力的摧毁着他们的意志,再反对下去,当真是要得罪这丫头了,可不反对,皇后,慕容威那边,又如何惹得起? 慕容清大概能猜出他们的忧虑,左不过是忌惮威势,怕被割权。 于是收起顽色,神情肃穆道:“诸位,任命族长之位,小女子自知经验浅薄,也深知大家的忧虑,可族长之位早晚要更替换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害怕风险就横加阻挠。还有,你们所忌惮的,我心里清楚,只是提醒大家,这天下姓什么,大势如何,全不是那一两个人说了算的,一个人再有能力,若只为一已私欲,涂炭生灵,征伐不断,那就不能算做有能力,真正的能力是为大家着想,能够带领大家走向光明,给大家安稳富裕的生活。” “说得好!”洛礼连连拍掌:“慕容族长果然德才兼备!” 众人心叹,慕容威觊觎皇权已久,起兵说不准是哪天的事。到底是慕容卿精明,特意留了洛氏兄弟在,谁还敢提谋权的事?早前慕容威曾提过起兵的事,他们虽不太愿意,可也没表露出来。现下,若让她任命,是不是起兵造反这码事就能过去? “我看过各省的管理,觉得诸位会长们做得很好,所以,我上任之后不会做任何改变。诸位对分会的管制,更不会横加干预。” 这才是真正的定心丸,真正说到他们心坎里。 众人相视疑虑,已经开始动摇,心里约摸都是同样的想法,此时决议是十八省的共议,不是一个人的意思,所以,皇后与慕容威日后也寻不出谁的麻烦。 有人松了口气:“你此话可当真?” 她一笑:“惠王爷、三皇子可以做证。” 洛氏兄弟对自己被挽留至此的原因,苦笑不迭,真是个聪颖睿智的女人哪。 京都分会的会长梁化成是慕容威的心腹,见这种状况认定是阻止不了了,便只能按照来前,慕容威的吩咐给她撂下一个难题:“慕容一族名下产业甚广,年收成亦是年年递增,你想坐这族长之位,不立个军令状,恐怕难以服众,以后有人说你慕容卿是以御瞳术制压坐上的,岂不是影响族会的声誉?” 慕容清脸上没有一丝慌张,问:“要我立什么军令状,你说来听听。” 梁化成道:“自慕容林族长继任以来,族会每年的年收成均以三成增长,如今你要继任,这年收增长,是不是也要涨一涨了?” 慕容清看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端着茶盏,面色依旧从容:“你且说个数值吧。” “五成。” 这两个字一出,厅中人莫不唏嘘讶叹,五成,既不是鸡多下几只蛋,猪多生几只崽就能够解决的事,它考量的是整个慕容族的收成总量,也就是说,想要圆满达成这五成目标,就得十八省族会共同努力,每省分会收成都得过五,可若有一家不增长,或负增长,就要想办法将这家的亏空和收成补平。不然,这个目标就难以达成。 众人料她并不敢答应,即便答应了也做不到,因为十八省的兄弟们都是慕容威的旧部下,他一声吩咐,谁还理会她慕容卿?完不成目标,滚下族长之位,是必然。 岂知她毫无怯色,问说:“确定五成?” 梁化成道:“五成。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是季收。” 季收五成。这样为难她,老梁当真是老脸不要了!众人讽笑连连,想来是慕容威怕她这族长之位坐得太长。盏中茶口饮尽,她轻轻放下,落在桌上的声音越勾得众人紧张不已,嘴角浅弯笑意道:“好,季收,五成。” 惊讶,老梁尤其:“慕容卿,你……你可想好了……这是季收……你确定?” 此时她脸上才显出不耐烦:“你们是听觉衰退还是听不懂人话?五成,季收,老子确定!” “……” 梁化成万没想到她敢答应,心里依旧不信她能做到,暗沉着一张脸道:“你若做不到,到时就自动滚下族长之位,滚出慕容族!” “我若做到,你就让出你的省会会长之位,滚出慕容族!” “好,一言为定!” 这场戏看得,真是热闹。洛礼真正佩服了,笑道:“这样有勇有谋的女子,天下难寻。二哥你真的放弃了?”洛桓只是苦笑,苦笑。 “既无人再反对,那就由慕容卿……” “等等!”慕容林正要宣布,厅外一声清脆女声传来,细细辩识,是慕容芜。 再抬眼看,她已经走了进来。这丫一出现,必没什么好事。 “慕容芜,你有什么事吗?” 慕容芜谩笑的看着她:“父亲,在座诸位会长,族亲,我是来揭穿座上这个女人的,她是冒充的,她根本不是慕容卿!” “什么……”厅中泛起唏嘘声。 洛礼甚觉有趣:“慕容芜,你开什么玩笑?她在这,大家看得明明白白,你怎么能说不是呢?” “三皇子,她确实不是,我有证人!十分重要的证人!” 慕容清想了想道:“连父亲都未觉得我不是,是什么证人有这样的慧眼?” “哼,你看了,不是就知道了?”慕容芜一挥手,厅外徐徐进来一位素衣妇人,体态雍容,神情倦怠,正是白氏,慕容卿的娘。因慕容家风不许妇人露面,所以这里多半人都认不得,别人可以不认得,但是慕容清却不能不认得。 可她,确实不认得。自她来到这个家,从未见过她。 母女两对视半晌,慕容芜早有预谋,是胜券在握,“夫人,你看看眼前这位是不是阿卿?” 夫人?慕容清心里一紧,莫不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可若说紧,再没有比慕容林、慕容枫父子更紧的了,难道这眼前的,真不是自己的女儿,妹妹? 厅中一派诡谲荫翳,静得连呼吸都那样鲜明有声。 慕容芜着急催促:“夫人,你快说呀。” “说什么?”白氏冷冷瞥她一眼:“她不是,难道你是?” “你……” 白氏正了正面色,伤痕累累的手掌抚上慕容清的面颊:“卿儿,见到你安好,为娘就放心了……” 势头逆转,慕容清反应过来扑的跪倒在白氏面前:“女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不对,不对,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答应我……”慕容芜完全没料到白氏推翻之前的说法,神智开始有些混乱,不自发的嘀咕着什么。 慕容枫反应过来,怒斥道:“慕容芜,是你将我母亲关起来的,是么!” “不……不是,不是我!” 慕容林诧然:“阿芜,你竟!”话没说完,立即命人绑了她押下去,慕容清却忽然拦住:“等一下,慕容芜,你多番谋害我们母女,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 “是……是她……不……没有人指使我……” 那番暗杀,慕容清猜测出她背后的人来头不小,凭她绝没那个本事唤动这样顶级的杀手。那么这人是谁,如果不查出来,以后只会比这更险。她想,白氏说不定会知道。 “母亲,您被她们囚了这样久,可知道背后是谁……” 白氏面不改色摇了摇头:“不知道。” 慕容清怔愣片刻,已悄无声息的开始催动水瞳,神思定在慕容芜身上,她将要说出幕后之人的一刻,却被一道极深厚的内力反斥了回来,她捂住双眼,发觉眼角已渗出血丝来。 “慕容卿,住手!” 那缭绕如波的声线,熟悉的内力气息,如今再不用去猜,便能知道那人是谁。她扬头去看,双眼模糊着郁白的身影,“连洵,你为什么阻止我!” “你已坐成族长之位,何必再这样紧追不放。” “我处置族中罪人,你多管什么闲事!” “慕容卿,你执意要揭露那人,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已经不明言说?又想没想过,你真的有能力去处理?” 他冷漠中隐现一丝柔怜,伸手去拭她眼角残留的血,却被她狠狠推开:“滚开,不用你假慈悲!” “族长,您的印章。” 董冬冬将玉雕的一枚印章递去,她蹙眉接过,在族长任命书上倾力一盖,慕容卿,三个朱红大字终于印在慕容氏族长的任命册上,在洛氏兄弟、连洵、慕容林一家以及总会族亲十八省会长的见证下,她真正成了慕容卿,成了这一族之长。 022 失踪皇子 董冬冬替慕容清的眼睛敷了药,便被白氏谴了出去。 房中,只剩她们‘母女’两个。 “母亲……” 白氏眼神悚然的盯了她半晌,方淡淡的说:“谁是你母亲?” “……” 原来她已经察觉。慕容卿心中苦笑,也是,天底下哪有母亲辩不出自己孩子的呢?回想那天在场她也认了,便不会再怎样,可目的,却又是什么? “我卿儿去了哪里?” 她不忍告诉她,真正的慕容卿已经死了,便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已经是这样。” 白氏倦怠的脸上哀毁骨立,亟亟落下几行泪来。聪惠如她,敏锐如她,她深知,不管女儿死没死,此生是再见不到了。 “你既用了我卿儿的身子,就该好好活着,好好爱惜。” “是。” 白氏又细细凝视她一番:“我听说你除了四城之患,深受屏南百姓拥戴,连族长之位你都坐得,我卿儿到底没有你这样的决断。可御瞳术你是怎么修成的?” “这……”慕容清不知该怎么启口。 “罢了。”白氏郑重看着她:“往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我在厅里没有说出那个人并不代表就这样过去,慕容卿,我们母女的仇恨,枫儿与蛋蛋的未来,就系在你身上了,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这算是强买强卖?用了她的身体,就要挑起她的责任吗?她头疼,脑胀,心想,上套了。 恬淡一笑:“应该……不会。” 夜深,无月。 她坐在园中的绿萝藤秋千架上,沐着凉风徐徐荡漾,许久都没这样安逸舒适过了。白氏已经告诉她,主使兰氏母女谋害他们的人,正是皇后慕容英。 慕容英早年是慕容威的庶女,因家族重嫡轻庶,惹得她妒恨家中嫡系,又想取得慕容家秘术全宗御瞳术,才屡次暗害。 她的儿子皇四子洛蒙即将册立为太子,可朝中众人反对,政见僵持不下,唯有请出诚国公一脉来发表意见。洛桓洛礼连洵几人这次,就是去寻找江南诚国公的后人秦氏。 她叹气:“生意的事还没解决,又要卷进权利的漩涡了么?” 没有安逸多久,忽然从听得某处有婴孩啼哭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理会,可啼哭声不断,她便顺着声音寻找源头。 声音在蓬缘厦那边,她暗疑丛生,府中的人除了她无人能走进那里,那婴孩啼哭声是怎么来的? 正门处,果然有人怀中抱着婴孩。 她询问:“是谁在那。” 那人不作声,她只得又走近,再走近,那人终于站起走近她:“嚷嚷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 “连……连洵?”正是他。他怀中的,也确确是个婴孩。 “你怎么?”问题尚未出口,连洵将怀中的婴孩塞到她怀里。“什么意思?” “送你的。” 送孩子?她失声的笑了几笑,哪有人深便半夜的送个孩子过来?“你抽得什么疯?送个孩子给我,什么意思?” 某人揉捏着胳膊,缓解着抱孩子的酸累,心说,这世界上最累的事情,莫过于抱孩子了。“路上捡的,前些天弄伤了你的眼,赔给你。” 她哽住,十分果决的否认:“我不要,你要赔给我银票房产什么都行,弄个孩子给我,我往哪放啊!”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本世子没钱。” “你……” “这孩子终归是条生命,你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是放在你这里寄养,你一个族长这么有钱,我相信你能养得起。” “你这是要欠扁的节奏啊。”慕容卿抚额无奈:“你放我这,别人问起,怎么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传出去,这脸还要不要啦?小白脸,这,这该不会是你和哪个女人的私生子吧!” 某人恍然顿悟,拍掌道:“是我欠考虑了。别人若问起,你就说是咱俩的孩子。” “咱俩的?你的风流债,凭毛让我替你背?”慕容卿此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一手挟着婴孩,一手已经握拳袭向他,连洵轻轻一侧便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住,“你先预习一下,等将来咱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不会觉得不适应。” 欲哭无泪。她抬头抛去憎恨的眼光,却因为距离过近,眼睛竟主动贴上了连洵的唇,一时怔住,待反应过来想要把脸撇开,那唇却已经死死贴在她的眸上,触感冰冷,眼帘上轻吻的唇没有任何温度,她挣扎,却怎么也脱不开。 须臾,他道:“你可以睁开眼了,夫人。” 夫人。她一掌劈过去,连洵轻松躲了开,又将她揽住,挑着笑说:“还想再来?” 她急忙摇头。 “你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浑身刀伤,一夜就复元了?” 一双幽亮眼睛扑闪扑闪,她没答反问:“你要不要告诉我,这孩子的娘是谁?” …… “我要去江南,这孩子你好生照顾着。”连洵扶她站稳,像又想起什么,“唔,慕容芜你不要动她,那位秦岳,他身负重伤,我想他不适合当你的护卫,就让江风留下保护你吧。” 保护?明明是监视。 至于他为什么维护慕容芜,又联想白天的事,她仿似突然想到什么,疑问:“你不让我动慕容芜,难不成这孩子是你和她的?” 连洵那张脸越发煞白:“若是她生的,我会让你来养吗?” 心想,也是。“不过,如果我把这孩子养死了,怎么办?” 他转身欲走,背影萧索道:“只好你来生了。” 真是高端黑。这怀里的,就是黑二代吗?她愤愤的咬牙,心里笃定一个主意,小白脸,你把我推到这种境地,看我怎么折磨你的私生子。 挂念秦岳和苏夏夏的伤势,一早醒来的头件事,就钻进了他俩房中,已经第五天了,苏夏夏尚好,秦岳却不曾醒来,大夫换过药,她便坐在他床前大倒苦水:“秦岳,我当了族长了。” “秦岳,你怎么还不醒?我已经准备了许多美食款待你……” “你是猪吗,都五天了,什么时候醒啊……” “秦岳,你快些醒来帮忙挣钱啊……” “秦岳……” 想来是这呼唤太过唠叨沉重,某人终于受不了,醒来。“阿卿……” “你……你醒了?” “你滔滔不绝,我不得不醒。” 她这才晓得他不是晕厥,而是熟睡,心里顿时生出许多悔意:“那么,我打扰了你的美梦吗?” 他摇头,要坐起来,想用左手去撑却发觉没了知觉。清朗的脸立即黯淡落寞,那天就已经想到,是这个后果。慕容卿扶他坐稳:“你的手……都是因为我……” “不是。你别这样想。” “可事实就是这样……” 秦岳见她神情失落,有意转开话题:“对了,那天你说再没有比我更好的护卫,若我们能出去,会怎样?” 她沉思了一会:“给你发月钱。” “……” 慕容卿任命族长的消息传至京都,有人已经要发疯了。 “无用!连个女人你都杀不掉,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慕容英一张樱红脸上愤意陡然,跪在下方的隐卫苑仕隐只有垂头认错的份,“属下无能,解决她们本也不是难事,谁曾想,惠王和世子出现,救了她。” “连洵,洛桓?”心里的妒火烧得炽烈,慕容卿她凭什么拥有连洵的关心,凭什么别人都去护着她,她嫉妒的发狂,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连慕容懿都不能。 未央殿的侍女绿田突然神色慌张的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四皇子他……他……” “四皇子怎么了,说。” “四皇子,不见了!” “什么……” 一时之间,皇宫中戒备森严,京都中侍卫频频出现在街市,挨家挨户的去搜失踪的四皇子。连寻几日,都没有洛蒙的任何踪迹,慕容英情绪崩溃,延吴帝又命连王出动京鹰卫去找。 23 敛财有道 祭祀与祭祖的事结束,她认为新官上任,必得认真烧上三把火才能让某些不安份的同志知道忌惮,所以立即着手处置族中罪人,兰氏、慕容萱、慕容芜三人。只是兰氏与慕容萱早已被送到了京都丞相府,眼下唯一能够处置的,只有慕容芜。连洵特意交待,不准动她,可他不交待尚好,他这样说,偏要逆他的意。 秦岳的伤势愈合的很好,本想借机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游览一番。不想雇主十分的刻薄,得知他能四处走动时,立刻叫进书房,商讨惩治慕容芜的事。 可秦岳说:“我只是个护卫,出谋划策这类事情,应该是幕僚的职责。” 慕容族长深思片刻,甚是郑重的说:“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本族长觉得,秦岳你文武双全,幕僚这个职位,你也十分的适合。” 秦岳本想推托,看见她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便只能答应:“那么,既当护卫,又做幕僚,月钱一定是双份的吧?” “月钱?”慕容卿笑得很不自然:“啊哈,咱们兄弟一场,谈钱太见外了……” “这是要苛扣工钱?慕容族长,你这是压榨劳动力。” “秦大哥,你家里这么有钱,肯定不缺这一星半点,干嘛这样计较?再说了,族里的钱又不是我个人的,我这一上任又得想尽办法去创造季收,不然就得滚蛋,你说我也不容易,咱们兄弟一场,经历生死的,你何必……” 她滔滔不绝,某人实在听不下去,果决阻止道:“慕容卿,我发觉你很有奴隶主的潜质……” “呃,呵呵……”两人商议后,决定给慕容芜沉塘,并逐出族中。可就在她准备发出对慕容芜的处置决定时,屏南以及城外各处的达官贵人,富甲商贾,携了大批贺礼前来祝贺。这其中,屏南知府章效之来的最早,看来,官场里的一套,他十分的轻车熟路。 董冬冬端了盏茶放下:“族长,章知府已在厅中侯着,您见,还是不见?” 她嘟着嘴细细沉思:“冬冬,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把他儿子送进了京都大牢,会是什么反应?” 董冬冬干笑两声表示不知道。 秦岳却说:“你可以把这件事,推到洛礼身上。” 慕容卿竖起拇指,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她端起茶盏,嘀咕说:“若是别人这样害我儿子,我必定将他扔进臭氧层。” 董冬冬一脸茫然:“族长,臭……臭氧层是什么?” “呃,这个……说起来有点多,以后再说。本族长不愿单独见章效之,你偷偷将那些送礼的人一齐放进来。”说到底,是害了人家儿子,心中有愧啊。 董冬冬开了后门,后来到的商贾们抢着往里拥,章效之身为一界知府,觉得随群拥挤不合身份,于是甚是淡定的站在后面,殊不知,他心里也急得很哪。 留着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躬着身子说:“恭喜慕容族长上任之喜,这是小铺新来的翠玉海棠,特意拿来给您装饰厅堂。” 这厢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肥头大耳的塞来一只青瓷瓶,道:“族长,这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望请族长笑纳!” 嘈杂声不断,拥来的礼品一件比一件珍贵,一件比一件罕见,什么金雕玉砌的碗盏,晶翠结成的亭楼模型,主仆俩被围得水泄不通,想溜似乎只有收下东西才能安稳走掉,慕容卿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很费解,送礼是风潮吗?怎么这样狂热。 董冬冬解释说,往年府官换任,或者族中易主,也都时兴送礼,只是远没有这一次来得疯狂。 “我若收下,算不算受贿?” “不算。咱们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凡是送过礼的人名字都会登备在案,以后只要有咱们族会的地方,就不会有人敢为难他。何况,连知府都来了……” “敢情是保护费啊。”她也是这么想,苍天让她发财,逆天而行一定会遭天谴。更何况,她这族长指不定能坐到哪天,万一哪天跑路,总要备足经费才是。于是‘啪’的一声,掌心拍在桌上,被震的发麻:“冬冬,收下,清点入库。” 见她收下,商贾们很是欣喜,在董冬冬的安排下去了后院喝茶。 排在后面的章效之终于将自己手中的珍品送到她面前。慕容卿打开礼盒,是一樽琉璃神女像。 “到底是国家官员,章知府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章效之笑道:“族长英姿,正宛若这神女风彩。不知族长可喜欢?” 琉璃珍稀,轻易寻不得。章效之下这番血本,必定有所谋求。她想得通透,问说:“素闻章知府为官廉明,两袖清风,与这些经商的朋友们不同,钱财有限。这样一樽琉璃像,必定价值不菲,我虽喜欢,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知府可是有事嘱咐我?” “慕容族长年纪虽轻,却十分体谅人心。实不相瞒,本府的儿子前几日开罪了三皇子,被关进了京都大牢,听闻族长同三皇子交情甚好,能不能……” “知府是想让我去说情,放了令公子出来?” 章效之一派流光之色,听闻慕容卿这样通情晓意,很是欣喜的说。 可是,她说:“你儿子昨日就被发配戍边了,你不知道吗?” “……怎么,怎么会这样?” 原来传闻也不尽是真的,章效之同志所说的和丞相私交甚好同,原来纯属虚构哇。 “我哪知道。”她小声嘀咕着,章效之又说:“不知道要流放多久?犬子只是无意触怒了三皇子,怎的罚的这样重。慕容族长,能不能烦您向丞相美言几句,寻个机会放了犬子出来?” 和三皇子不熟可以,和丞相就不能不熟了。可是,真的不熟啊。她哪晓得丞相是高是矮,妻妾几房,有没有龙阳癖好? 她端着琉璃像细细观察:“我伯父政务繁忙,谁知道他有没有空搭理咱们呢?” 章效之面色忧虑。她一改口稳说:“兴许他老人家会看在宝贝的份上通融通融也说不定……” 章知府立刻又喜笑颜开:“下官府中还有一架琉璃屏风,就托族长,呈送给丞相吧……” 微微怔住,呃,想不到这老小子,竟藏了这样多的宝贝,琉璃这样的稀罕物在他府上跟寻常物件一般。 慕容卿极爽快的应下:“恩,想来收了你的屏风,伯父他老人家会救你儿子一救,但是章知府,我只负责中间牵线,至于事情结果,我可担不了哈。” “是是是,这已经劳烦族长了。” 章效之一走,秦岳蹙着眉头问她:“想不到你还有贪官的潜质,你真的要救那坏事作尽的小子?” “我什么时候说救他了?” “那你收了他的琉璃是……” “这老东西多年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我不趁机刮他一层皮,怎么对得起大家对我的拥护?” 秦岳明白过来,又问:“那琉璃屏风你真的要送去丞相府?” 她惊讶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一边收好琉璃像,一边说:“我丞相伯父权倾天下,有的是钱,一架小小屏风怎么会看得上眼?” “那你的意思是……” “冬冬,收进库里。” “……” 董冬冬将宝贝收好,又复返回来:“族长,厅外来了许多百姓,拿了许多东西,说要拜谢族长您的大恩。” 慕容卿听闻是百姓,知道近年来屏南百姓生活的不易,决然不肯收受:“百姓们生活不富裕,你告诉他们,他们的谢意我慕容卿心领了,但是东西就不必了。” “可……他们已在门外久侯了半天,并说若族长不收……便不肯离开……” 古代人真是实诚啊。慕容卿看了看秦岳,秦岳表示要她亲自去院外接见。她原也是这样想的。 是以,一进院子,百姓们纷纷围了上来,领头的是位老者,慕容卿看着眼熟,细细回忆,竟然是疫病最重的那位老者。“老伯,怎么是您呐,您身体完全好了?” 老者含泪:“好了,全好了!全亏着慕容族长你舍身犯险,亲自为我们解除了这瘟疫,要不然,我早就去地下见我老伴了……” “是啊,多亏了族长,我们四城这能恢复以往的平静……” “慕容族长,您是我们全屏南百姓的恩人……” 人生头一遭体会到,当一个好人的快感。慕容卿不觉湿了眼眶,道:“我身为族长,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老者道:“怎么不用?这些年,官不官,善不善,民更不民,您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们穷苦百姓也没的什么好东西,就敛了四季杂粮,送给族长……” 顺着老者所指的方向,院子靠墙处,已经堆满了装粮食的袋子,慕容卿知道种地的不容易,坚决不收:“这怎么行,这么多粮食大家要种多少地?不行,快拿回去!” 老者道:“族长这样说,是看不上咱们的东西?” “不是……” “既不是,就收下吧。” 秦岳劝说:“乡亲们的心意,就收下吧。” 盛情难却,慕容卿命董冬冬悉数收下,只是又一举动,再次令众人感动,“大家心意,我领了,现在我也有一份心意,万望大家不要推辞才是。” 众人疑惑,秦岳尤其。 她道:“冬冬,晌午商贾朋友们送的礼品,全部拉出来,让乡亲们任意选一件带回去。” 一时,大家又是推攘,唯秦岳一双眼中似嵌含了无尽光茫,若隐若闪的落在她身上,慕容卿,爱钱如命是她,视财如土也是她,有仇必报是她,善待百姓也是她。 族长有命,百姓们不敢不从,一一捡挑后,方才离去。只是老者怎么都不肯去挑,反而叫人携了件包裹进来,送给她。 “慕容族长,这包裹中的两件珍品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老头子我一家死的死散的散,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而我死了,这些东西尽早也要落在官府小人手里,老头子我愿意全部交给族长您!” “这……不行,老伯,您的传家宝,我怎么能收?” “那你让老头子我烧了这些吧?那样我到地下,也无颜面对祖宗啊……” 她为难的去看秦岳,秦岳点了点头道:“这个可以收。” “那好吧。不过老伯您哪天想要回去,尽管开口。” 老者点头。 出于好奇,三人将包裹放进堂中打开,观其形状,猜想是一张古琴,老者笑说两人猜得对。而将另一件摊开看时,两人却真正怔住了,是一幅画,一幅名画,曹植的洛神赋图。 慕容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洛神赋图是皇家洛氏的珍物,据说其中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据说相关这洛氏的江山,所以江湖中有不少人在打这幅图的主意,原本是供在皇宫里的,不想在二十年前竟然无故失踪。 “老伯,这……” 老者面慈目炯道:“这东西再珍贵,放在我这里便是一文不值的,就托附给族长了……” 她郑重答应:“我一定好好收着。” 024 奉旨入京 京都皇城,皇四子失踪已过三日,仍无消息,帝后二人心情甚是抑郁,连同皇后的父亲慕容威都一并跟着哀愁,说丢的孩子是他的外孙,可更是他慕容家彻底控权的一个重要角色。 皇子失踪本就已经着急上火,当他们又听到慕容卿顺利任命时更加由心彻肺的恼怒起来,这次宣她入京,便是慕容英父女的一个计。 慕容威问:“皇后,外孙的下落如何了?” 头疼已久的慕容英摇了摇头:“没有半点音讯,这些人真是指望不上,若是再找不到,本宫就要连洵去找。” “连洵。连王府可是咱们家的死对头,你竟放心让他去找?” “让放心的人去找,不是找不到吗?让他找,一来是他有这个能力,二来,为撇开嫌疑,他也应会尽心找才是……” 慕容威点头:“恩,说到能力,眼下我们有件不得不防的事……” “父亲请说。” “慕容卿的御瞳术已修至六级赤瞳,放眼整个慕容族,再无人能敌她,如今她又得百姓拥护,坐了这族长之位。掌控十八省兵力,你也知道里面的厉害。我担心的是,这样厉害的人若是同连洵连手,恐怕这到手的江山,就要让给他们了。” 慕容英听了丞相分析,恍的站起:“万不能让他们走到一起。” “想困住她,倒也不难,这次她入京,本宫便想个法子让她彻底滚出去!”慕容府邸中,一家人正享用晚饭。妾室三母女不在,现在真正只是她们一家人了。慕容林板着一张面孔,而因之前他误信谗言,对白氏责罚极重,所以白氏的脸,亦苍冷的同水鬼一般,毫无颜色。 唯剩下慕容卿、秦岳,还有蛋蛋叭叽叭叽的嫩音。 整个饭厅鸦雀无声,忽然一阵婴儿啼哭扰了进来,慕容卿眉头一跳,坏了,一整天只醉心于钱财来往,把连洵交托的那孩子给忘了,一天无人问津,想来是饿坏了。 几人暗暗疑惑,白氏尤其,问道:“阿卿,府中怎么会有婴孩啼哭声?” “这个……” 慕容卿一时想不出理由,只能支吾。蛋蛋扬着天真的小脸稚声说:“是姑姑和姑爹给蛋蛋浅浅添的小弟弟吗?” 这话一出,慕容卿心里一抽,娃唉,这话可不当乱说的。白氏一张脸蓦然腾起怒意,立即斥问:“到底是哪来的!” “呵呵……这孩子……” 慕容卿边悲苦的笑着,边侧眼看着旁边的秦岳以示求救,秦岳会意,却仍是一付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继续吃他的饭。 没义气,她鄙夷的看了他一把,斯须,又十分从容的说:“这孩子……啊哈,秦岳,你就别再瞒了,人家孩子娘都给你送来了,你总得给这娃娃一个名分才是,总不能让娃娃当一辈子父不详吧?” 有人端着饭碗怔住。 慕容林,白氏疑问:“这孩子,是秦公子的?” 秦岳无声,慕容卿郑重又同情的点头:“确是他的。” 一时,饭厅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沉默的秦公子,刹见秦公子那张脸,惨白之上又见惨白,比水鬼死尸有过之而无不及,慕容卿,本公子的名声当真被你毁尽了。 秦岳尴尬的一笑,道:“这孩子确是在下的,其中因缘巧合,一言难尽。家中佣人送了来,只好先留下,叨扰府上了。” 白氏脸上疑云渐渐散去,慕容林才道:“这倒无妨,只是这孩子养在卿儿房中总归不合适,她刚刚上任族长,若传出去,恐怕会遭人流言诽谤……” “恩,父亲忧虑的是,谁的孩子谁养,秦岳,你看着办。” “呃,好……吧。” 这个话题在秦岳的委曲求全下,将要过去,可蛋蛋忽问:“秦叔叔,你的孩子叫什么呀?” 这个问题,好生难为人的。 秦岳一时不应对,敷衍说:“幼子姓秦……” 这种应变能力,真是。慕容卿投去一鄙夷的眼神:“你儿子不姓秦姓什么?我听你昨天唤他阿寿,可是他的大号?” “正是,幼子秦寿。”禽兽。他心中已然抖的山崩地裂,当真不知道何时多了个禽兽儿子。真可称得上是本世纪最大冤案了。 晚饭毕,厅外便传来通传声:“圣旨到,慕容卿接旨!” 慕容林夫妇,秦岳,连同小人蛋蛋皆跪地接旨。唯有那位岿然不动的坐在原处。蛋蛋拉了拉她:“姑姑,圣旨不是手纸,快跪下接旨啦。” 依然不动,传旨内侍监看了看她说:“慕容族长,这可是圣旨,您这样坐着,是不是不妥?” 前世,上没跪过天地,下没跪过父母,怎么的一重生就要跪一道旨?她道:“公公见谅,我前些天受了重伤,腿上伤重,不能屈膝。” “这……”传旨内监面色为难,眼光投向慕容林夫妇,希望能劝她一劝。 慕容林低声道:“卿儿,你饭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赶快跪下。” “饭前?”她沉思恍悟:“哦,是突发性腿疾。” “……” 内侍监拿她无奈:“罢了,罢了,慕容族长若腿伤痊愈,要亲自向圣上请安才是。” 慕容卿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有劳公公传旨。” “传圣谕,慕容卿解除屏南四患,得百姓拥护,新任慕容一族族长,朕闻悉爱卿如此才贤,感其才华,即日起程,并押解罪女慕容芜入京进宫。钦此。” 一家人谢恩领旨后,慕容卿吩咐下人带了内侍监去休息。心里则对这道圣谕疑惑的很,她转眼看了看白氏:“母亲,此行有没有危险?” 白氏思忖须臾,道:“有没有危险你都要去。这是圣旨,没人能违抗。” “唔……” 要走时,白氏忽想来件事,叮嘱道:“哦对了,你哥哥传信来说,老诚国公多年前已经过世,现今的秦氏后人当有一位承袭者,只是他们行踪缥缈,你哥哥和洛桓洛礼并没有找到他们。皇上已发上谕,命秦氏后人入京承袭国公之位,你此行前去,顺便探一探秦家的实力。”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探秦家的实力,嘴上附和:“是,知道了。” 这顿晚饭用得很是跌宕,直至用饭结束,秦岳都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将出饭厅,他便追上慕容卿,道:“慕容族长,时至现在我才发现你头脑敏捷思绪如流,撒起谎来就更是从容不迫,面不改色,当真是才华盖世啊。只屈居于族长之位,实在委屈你了……” 她客气的抱拳推辞:“哪里,哪里。秦兄过奖了。孩子我已命冬冬送到你房中,你们父子就好好叙一叙天伦之乐吧。” 秦岳还没来及推拒,她已闪得没了影。 夜里睡不着,她细细回想着来到这里后发生的这一切,除了自己身上隐藏的不明能量之外,这一切事由似乎都是因连洵而起,如果说被迫当上族长,算得上功德一件的话,那这个孩子便是一个烫手山芋,而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他的控制,她料不出连洵的目的,可心中清明,绝不能再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否则哪天掉进坑里,就追悔莫及了。 于是,她决定入京,顺道将这孩子送还给他,从此再无牵连。 翌日起程,慕容卿点名苏夏夏、秦岳‘父子’,还有沉默的护卫江风一同上路。因族中事务需有留有人手看管,董冬冬有幸留在府中协助白氏治理族中事务。 马不停蹄的行了一天,终在夜幕降临时到达了一家驿馆,原本想加紧行程,连夜赶赴,明天一早便能到达京都,可慕容卿觉得,实在没必要,因为她晓得这趟,并不是什么好事。 “天这样热,是要热死人么。” 苏夏夏用绢子替她家小姐擦汗,江护卫很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向馆主借来一把草扇给两人扇着,最可怜的是秦岳,他抱着孩子足足有一天,一付又当爹又当娘的姿态,喂食,哄逗,换尿布,总之十分的全能。 慕容卿打趣道:“秦岳,你果然是个人才,除了喂奶生娃,我觉得这天底下也没什么事能难得到你了,哈哈……” 勉强接收冒领此孩子,已是委屈难奈,慕容卿还总有意无意的挖苦他,真是心内一团火,越烧越烈。 趁着天热,一时没忍住,便爆发:“慕容小姐,我可以当你的护卫为你拼命,也可以当你的幕僚为你出谋划策,更可以为你照看这来历不明的婴孩,就算不计工钱,在下也没有怨怪小姐你,但是你不能无视自己的名节,侮辱我又践踏我的个人尊严,在下行走江湖数年,最在乎的就是一个脸面,慕容小姐你总是语带嘲讽,意带挖苦的,恕在下实在不能忍受!” 慕容卿眨了眨眼,看他这付委屈气愤的样子实在奇怪,难道他是因为过度被压榨而反抗吗?尊严,哦,古代人对贞洁这等事是十分放在心上的,可男人也讲究贞洁? 025 赔偿清单 “秦岳你觉得我哪里践踏了你的尊严?” “你实话告诉我,这孩子是哪来的?” 原来是在生这个气。慕容卿泛着笑说:“连洵的。” 听她这样说,秦岳的眉结皱得更深了:“你们的?” 慕容卿一听,险些要蹦起来:“你丫说什么哪,本族长尚未婚配,怎么会有孩子?这是连洵他个人的,与我无关!” “唔,原是我误会了……” 一旁看戏的苏夏夏与江风努了努嘴,甚是不解两人在为什么生气。此时邻桌的一位紫衣男子斥着轻轻笑声,抿了口酒,道:“有趣,堂堂慕容族族长竟替别人养孩子!” 众目望去,立刻警觉起来。慕容卿用一种独特的眼光打量他上下,玉树临风,清骨林立,很是洒脱的样子。但是一种直觉,确切的说是一种比尺子还准确的眼神一番比量后,她赫然窥视出,此人的胸部略凸略绵,手指白嫩,是个女人。 不过她的男人扮相,当真比自己英俊。 伪男啊?揭穿么?不,那多没意思,她最热爱玩游戏。“公子是觉的我不该养,还是养不好呢?” 紫衣伪男正过脸来,清媚一笑:“是怕你累着。” 呃,敢情还是个蕾丝边?那就调戏一下试试。 慕容卿故意做出体态妖娆的走姿,不时往她身上蹭:“公子真是会心疼人,我这一路,可累的呢,哎呀这腰,真是酸疼酸疼的,公子你帮我揉捏揉捏可好?” 秦岳江风几人大跌眼镜,紫衣伪男冷冷瞥视她一眼,一付不能再嫌弃的样子:“离我远点。” 原来不是蕾丝边。“公子矜持什么?这里又没的什么外人,若是公子不好意思,咱们到房里!”说罢,她站起来就要拉她走。 江风在旁阻止:“小姐,您这样不合适……” “你闭嘴!” 紫衣伪男约摸不过十七、八岁,想来很是憎恶慕容卿的行为,十分不愤慨的甩开她,拔剑相向:“你这荡妇,休要胡来,小心本公子的剑!” 荡,荡妇?她眼神回望向身后的几人:“她是在说我?” 三人点头。 慕容卿哀苦的叹了叹,转眼间一道明光迅闪,亮白剑刃已经抵至她胸前,她弯身躲过,紫衣少年又挥剑袭来,她打架不利索,于是只能命令江风:“江护卫,你站在一旁看得很畅快是么!” 江风会意,这才出来,一番比剑戏码上演。 她坐好看戏,小声跟秦岳嘟囔:“这人长得不赖,就是脾气忒差,本想说给冬冬的,唉……。” 秦岳无奈:“你这样调戏人家,有几个不生气?话说,你开起玩笑来真是没分寸。” 一回合,江风败下阵来,慕容卿道:“秦护卫,该你了。” “我不去,我要看孩子。” “那我去?可本族长一出手,这人可就没命了……” 秦岳无奈,也不答应,只捏起桌上的一只筷子,嗖的一闪,已打中紫衣伪男的手腕,剑落。 慕容卿拍手鼓掌,喜色还没停顿太久,驿馆中便涌出二十几名侍卫,纷纷扬剑。 “哼,自做孽,不可活。”被缚住双手的慕容芜一旁幸灾乐祸,慕容卿剜了个九十度大白眼,苏夏夏很会意的掏出绢子,塞住她的嘴。 秦岳赞同道:“她说的没错,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说话间,二十几名侍卫已受紫男之命,扬剑挥来,慕容卿突然后悔方才的举动,本该能好好休息的一个晚上,又不能消停了,干脆些,催动赤瞳,扫视众人,一瞬,二十几人衣衫起火,满地打滚,紫男惊愕的瞪大瞳孔,眼见这火势迅猛,再不阻拦,会被烧死。 “你,你竟然使妖术!赶快停下!” “妖术?”慕容卿嗤笑:“你这孩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慕容家的绝学被你说成妖术,唉……” 她脾气不好,倒是剑速极快,趁慕容卿笑的功夫,她已然剑低颈间:“你停不停!” 威胁? 卿:“停可以,但是你要……” 紫:“要什么?” 卿:“要大喊,我是荡妇。” 紫:“你……你若不停,我先杀了你!” 卿:“哎,再犹豫,他们就真的被烧死了……” 紫男放下剑,攥紧拳头:“我是荡妇。” “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荡妇!” 指风终结瞳术,火势顿停,紫男慌忙去探视侍卫的伤,慕容卿觉得困乏无力,不加理会,正要上楼,却听见蛋蛋的声音:“姑姑,你又打架了?” 她转身去看,正见蛋蛋揉着睡眼站在堂中,她惊讶的跑到他跟前:“慕容蛋,你怎么在这?” “蛋蛋想跟着姑姑和阿寿去京都,但是又怕姑姑不同意,就只好偷偷躲进车子里了,嘿嘿。” “嘿什么嘿?你嘿我就同意了?不行,明早让江风叔叔送你回去!” 蛋蛋听闻慕容卿严辞拒绝,迅速包了一眼泪,在她要上楼的一刹,开始打滚哭闹:“我好可怜啊,爹不管,娘不问,姑姑也不疼,没有理我,我真是太可怜了,我活着多余啊……明天我就跳护城河啊……” 她只好折回来领蛋蛋回房,边走边说:“护城河太浅,睡醒再去找条大河跳吧。” “好吧。” 次日醒来,已不见了紫男一群人踪影。但是令她苦恼的是驿馆掌柜递上一张赔偿清单,上面写的都是因昨夜打抖而损毁的桌椅茶具,跳过清单列表,直看重点,一百二十八两。慕容卿倒抽一口冷气,提着单子质问掌柜:“你打劫啊,你这些破木头哪就值那么多银子?你当姑奶奶我是外行,坑我么?” 掌柜要搭话,她抢说:“何况你这些木头都是昨天那穿紫衣服的手下打坏的,你该问她要才是,问我要做什么?” 掌柜又要搭话,她又抢道:“还有啊,你馆里有不法分子你竟然也不管不问,你这真的是公家的驿馆吗?我严重怀疑你这是黑店!” 掌柜抖了三抖,终于有机会说:“姑娘见谅,这驿馆确是公家的驿馆,昨天那批人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来者皆是客,我们是做生意的,总不能拒人门外吧?再说了,那紫衣公子一早就走了,说昨夜已和姑娘您结成朋友,账单由您来付……” “结,结成朋友?谁跟她结成朋友了?”慕容卿气得跳脚,这,这什么人哪。 秦岳见她一早气成这样,问明原由便说:“本来就是你调戏人家在先,赔些钱也就认了吧。何况你又不缺。” “不缺?我缺!我季收五成还没解决!” 秦岳摇头不理会:“不管怎么说,你不付钱,咱们是走不掉的。你看着办吧。” “……” 想之前狠宰族中人三百多两时觉得十分畅快,没想到今天被人宰会这样心酸。可更为心酸的是,她发现自己没带钱袋,也没带银票……做人不能糊涂至此啊。 最后,只能再次从身上的青玉腰封上摘下一颗玉珠,抵给了老板。 至京都郊区时已是晌午,天气炎热,几人找了树荫处休息。慕容卿抱着水袋给蛋蛋和阿寿灌了两口,正想给自己也灌两口时,余光瞥见慕容芜一脸饥渴的看着她,啊,那是一付渴望喝水的模样? 她笑吟吟的走过去,看了看慕容芜,递去水袋:“你是想喝水吗?” 慕容芜犹疑着盯视她片刻,将将要伸手去接,她又笑吟吟的缩回手,豪爽的给自己灌了两口:“啊,有水喝,真好。”转身走开。 “……” 秦岳觉着她有时太像小孩,爱使小性子的小孩。他拿了水袋递给慕容芜:“喝这个吧。” 她握着水袋,泪眼婆娑。 一行人尚未入城,消息已经在城中传遍,城楼前围满了许多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将城楼两侧围了个圆满,据他们所言,皆是来一睹这位退皇婚,除四患的女族长风采的。 “你说这慕容卿,连皇家的婚都看不上,她到底中意啥样的?” “她中意啥样的有什么用,慕容家的嫡女注定要做皇后,不是惠王,就该是三皇子了,可听说她对老三也没什么意思……” “哎,皇老三没个正形,还不如惠王哪。要我说,能与她的名头相配的,也只有连王府的那位世子了……” 距离城楼较近的地方,有处茶楼,二楼靠窗处一位翩翩公子听墙许久,闻得方才这句时,嘴角才淡淡勾出一丝笑意。 “不过,听闻她身旁有个俊朗不凡的公子跟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 白衣正是连洵,那夜与慕容卿告别后并未去江南寻找,因为他知道,秦氏后人有意躲避,这一趟去了也必定落空,而且,眼下找不找他已经不着急,因为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皇四子洛蒙,已经失踪多日了。 需要思考的是,帝后叫她进京,意欲何为。 在郊外歇过脚,慕容卿晓得自己已经风声鹊起,本着做人要低调的原则,她命众人全部伪装成寻常百姓入了城,明早进宫,今天定要一补昨天的遗憾,好好的歇一歇。 不过事情往往想的很美好,现实总不遂人心愿,这遗憾,又在第二天入宫后,彻底还了回来。 026 国公你好 “姑姑,你打扮成男人的样子真是英俊……” 云锦衣袍加身,因面圣需庄重一些,所以发髻上又用白玉冠束了发。整装后她捏了捏蛋蛋的小脸:“你长大后也同姑姑一样英俊,好么?” 蛋蛋摇了摇头,慕容卿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还说姑姑英俊么?” “蛋蛋……想成为姑爹那样的男人。” 忍不住要暴怒:“浑蛋孩子!我跟你说了十万遍了,那小子不是你姑爹,不要随便叫人!” 蛋蛋被吓住,呆呆的站着不动,忽然一双锦白衣袖将他环腰抱了起来:“莫听你姑姑的,她向来说话不经大脑。” “姑爹……”蛋蛋话一出口,立刻又一脸恐惧的偷瞄着慕容卿,此时她的一张脸,气色绯红,双眼似要冒出火琉一般,忍耐,忍耐,最终没忍住,将要发火时却被连洵示意停住。 “你若再耽搁些,进宫就晚了。” “……” 想到大事要紧,顾不上再咆哮这两人,急忙又整了整仪态,向皇宫进发。可是,京都甚大,皇宫更是迷宫一般,也没个人带路,要往哪走? 正显愁态,某人适时在背后咳了咳,又咳了咳。 她走近问:“你知道路是吧,恩,带路吧。” “我为什么要带路?” “为什么?”她环起双手看他:“没有为什么,你说你带不带吧。” 连洵面无表情,双眼眨了眨转身就走。察觉慕容卿没有跟上时,方转身对她说:“笨蛋,走了。” 笨蛋?某人气得要咬碎一口牙,一双纤纤素手握成拳头对着他的后背一通乱锤,当然,都是比划的,没有落到实处。 皇宫内外均有重兵把守,侍卫戴盔戴甲,持枪挺立。余光四处扫了扫,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经宫门几进几出,九曲长廊左转右绕,终于在连洵世子的准确带领下来到了皇帝的书房,荣圣殿。 此时,已是晌午。 两人同站在门外等侯通传,入宫面圣对连洵来说似家常便饭一般,早就没什么感觉。可对慕容卿就不一样了,虽说重生后发展势头良好,可此刻要见的这位,是皇帝,国家最高领导人啊,而且掌握着生杀大权,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心里多少会有些紧张。 想到临来前,白氏叮嘱,圣上面前,隐才避失,平稳即可。 八字真言,恩,皇帝若问,必得将话答得云里雾里,似是而非,好叫他无错可寻。想到这,不禁得意的露出笑来。 连洵察觉,无奈的摇了摇头,片刻又肃起面色叮嘱她:“皇宫不比屏南,你能做个土皇帝为所欲为,面见皇上,他的话你每一句都要听进心里,最重要的是,收起你的骄傲。若因为不敬之名得罪皇上,我也没法替你兜回来。” 她嘟着嘴点了点头:“知道了。” “还有,把你话匣子关上,不管遇见谁,听见什么,都沉默就对了。” “知道了。” 帝后二人端坐在御座之上,在两人之前,殿中已有一位紫衣少年立在殿中。 两人一番行礼,平身之后慕容卿余光瞟过那紫衣少年,面色一惊眼波一紧,呃,不正是昨夜里打坏桌椅,又把账赖给自己的伪男?呜,真是冤家路窄啊,搁这儿都能遇到,不过她是来做什么的? 紫男恶狠狠的瞪了她两眼。 “来人,赐座。” 三名内侍监各搬了椅子放在殿前,三人谢恩落座,皇帝又道:“一路奔波辛苦了,在驿馆休息的可好?” 慕容卿恭敬回说:“谢圣上,休息的很好。” “幸亏有连洵,奉朕的旨意前去屏南接了你来,一路安排妥当,要换别人,朕还真的不放心呢。怎么样,阿卿,连世子没有欺负你吧?” “……”阿卿?皇帝这样叫自己,这是怎么说的?等等,头一句是什么意思?让连洵来接,一路安排?他什么时候来接了?又安排了什么了?她反应过来狠狠抛去一道锐利眼光,怪不得这家伙叮嘱自己要沉默,要镇定,真是。 连洵一付泰然自若的样子,笑而不语。 慕容卿咬了咬牙:“回皇上,连世子他……他很是盛情,承蒙他照顾,慕容卿感—激—不—尽。” “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您只顾着问话了,也不介绍一下新国公吗?” 说话的是皇后慕容英。轻轻抬目去看,她面前垂坠着的步摇遮了面容大半,并未看个清楚。 皇帝听了她的话方想起来,道:“连洵,阿卿,你们两个来晚了些,还不知道,老诚国公多年前病逝,这位少年便秦氏后人,今日早朝,已承袭尊容,成为新一任的诚国公。秦峥,这位是连王世子,连洵,这位是慕容族的新族长,慕容卿。” 诚公国?女人可以做国公吗?自己当个族长都被反对成这样,国公,一定不可以。根据自己的常识和少得可怜的知识,这秦峥必定是在蒙骗皇帝。 紫男抱拳:“在下秦峥,有礼了。” “国公你好。” “朕与皇后知晓你在屏南的事迹,又任了族长一位,慕容一族果然人才济济,连女儿家都这般英武,确是慕容一族的福气,也是我大历朝的福气啊!” 大历的福气,这是怎么说呢?“谢皇上赞誉,慕容卿愧不敢当。”左右还是谦虚些好。 皇后道:“皇上说的没错,妹妹又何须这般客气,你的英勇事迹莫说京都,全大历的人几乎无人不晓,慕容一脉能出了你这样一个人才,说到底是本宫与父亲的体面,更是皇室的体面。这对你以后嫁入皇室,也有着十分大的益处呢。” 说了半天没听到甚重点,却左拐右绕出个嫁入皇室,唉,贱人矫情,贱人果然矫情。“呃,皇上皇后此番召我来,想必是有事吩咐吧?” 帝后二人一怔,这样开门见山,果然有些不同。 皇帝起先还支吾不好开口,连洵收起折扇,说:“特意把我们三人聚到殿中,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皇帝闻言深沉一哼,能察觉出是特意将他们聚到一起,果然聪明。老眼昏花,可是心不花。扫着殿下三人,不禁忧从中来,想自己年迈,三个皇子,一个颇有能力,可心思却诡辩狠辣,另一个倒是性情敦厚,可惜却无心于政事。唯剩下一个满载期许的小儿子,竟然失踪了。 而殿下的这三人,势力之大自不用说,且就说他们个人,眼下尚未跻身朝野,一举一动已然对政局构成影响,又加上在江湖中招揽群雄的能力,将来不论自己的哪个儿子继位,都是个极大的威胁。 “四皇子洛蒙失踪已逾五日,朕已派出多数隐卫寻找,可是仍无下落。原本朕打算出羽林军,可在宫中丢失皇子,这件事传出去,一来会使敌国借机造势,趁虚而入,二来,我皇室的颜面荡然无存。所以,朕此番叫了你们三个来商议此事。” 商议?他老人家金口一出,分明就是命令。谁敢拒绝,无疑是胆子上长草了。 可就有这么一位长草的人。 “连洵无能,活到现在最擅长玩乐,若应承下来,必定会辜负皇上所托。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慕容卿心叹,真有他的,他若真的只会玩乐,自己何至于走到现在?不过不得不说,自称无能确实是推托掉一些事情的好法子,在古代,一般人只会全力将自己有能的一面表现出来,而不会自称无能,眼下连洵这么做了,必定是有十分的道理,既然他都这么委屈自己了,自己不妨也跟着委屈一下吧。 她正也想跟着说无能,拒绝,慕容英忽沉着脸说:“自大历建朝,皇室与连、慕容、秦氏便是荣辱与共,同享富贵,皇上看重四家情义,对你们三家更是信任有余,现在皇室有忧,你们身为名门后人,怎能只图自己享乐?连洵,你虽未在朝中担任要务,可你在屏南时为护阿卿一人击退京鹰卫百人的事,早已成为京都谈资,你就不必推诿了。” 此事没的商量,因为关系到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唔,既然皇后信任,连洵也只能一试。” 秦峥平容无波,也只能应下。 替皇后找儿子。大老远被从屏南叫来,就是为这事?这京都人才济济,特特叫了自己来,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皇后又传来善意的叮嘱:“阿卿,寻找四皇子这件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但是你立下的军令状绝也不可忘记。千万不能在天下人面前,丢了我慕容家的脸面。知道吗?”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唯独她不知,找不到孩子,再加上完不成任务,滚出慕容一族是铁板钉钉的一件事,看来他们上的是双重保险啊。 怎么答呢,似是而非,云里雾里?恩,就这样说:“太子册封时,一定交给皇后一个完整的孩子。” 慕容英欣慰点头。就在三人离开后,她吩咐侍女把慕容卿进宫的消息在宫里传开。 027 失踪族长 三人出了荣圣殿,原路返回。 连洵问:“秦峥,你这一代的国公后人名字都从山旁,是吗?” 秦峥冷冷一宵,点头。 “慕容卿身边的秦岳护卫,你可认得?他名字也是从的山旁。” “姓秦,从山旁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我秦氏后人?”脾气古怪的秦峥剜了他一眼,便拂礼袖离去。 真是怪异的青年。慕容卿无奈的耸了耸肩,突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既而十分郑重的准备停下:“小白脸,你的私生子我也带来了,一会回去,你就抱走。” 连洵继续走着,没有停顿的意思:“我说了,先放你那儿。” “你开什么玩笑?我已经很勉为其难的替你照看了好些天,不要太得寸近尺啊,你不要说了,出宫你就抱走,你不抱走,我就送去你家!” 他终于停下步子,背着双手盯视着她笑了笑:“这里是京都,你做事情前最好想一想,否则发生了不好的事,呵呵,我也无能为力。” 这算是威胁?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一抬头眼前已经没了连洵,啊,来之前走得哪道门来着?这人真没责任感! 从宫中出来,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父亲日常办公的南庭。 南庭的全称是南议事庭,势力遍布大历各地。它的起源,是在大历开国时期,太祖亲自带领的一支亲信队伍。后来天下稳定,太祖便这将支百人的亲信队伍整顿成立为京鹰卫,并归属于商议机密要事的南议事庭,说白了,其实就是太祖为了巩固政权,镇压朝中及民间各处反动力量的一个机构。 再白一点,这些京鹰卫打着皇家亲兵的幌子,实际是皇帝排除异已的血滴子。不过现在的南庭,已经被连家父子循循善诱的治理成了自家的兵力,延吴帝一直懊恼没能从连氏手中拿回南庭,所以唯有重用慕容氏,不让连氏独大,洛家江山,才能保得数年平安。 因慕容、连氏霸朝多年,百姓们多怨皇帝无能,殊不知延吴帝起先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但是碍于他的皇亲国戚都太有能力,以致于后来,他不得不放弃了个人的理想,为保社稷,只好处处忍让这两位。 “世子,一切准备妥当。” 连洵点了点头,便与一队京鹰卫驰马出城。 话说这莹白缭绕的衣袂随着风驰飘摆,那马上的英姿又十分的飒爽,经长街行过,周边楼铺上的女子激动叫嚷着,甚至有些激动过度的会飙出几滴酸泪,为自己不能成为连洵的女人感到人生无望,更有甚者,当场昏厥。 京都,上至皇室贵胄,下至民女,皆崇慕他到发狂。他自己也乐得享受这个过程,所以对这些倾慕的举动,从未排斥过。不温不火,平淡从容,这使得迷恋他的人更加迷恋,憎恨他的人,更加憎恨。 马队呼啸而过,秦岳从驿馆的二楼看见是连洵出城,便立即把阿寿塞给苏夏夏,立即驰马跟了去,他奇怪,已经傍晚,慕容卿还没有回来,这连洵是去哪? 一路驰骋,不敢跟得太紧,所幸这距离保持的恰到好处,并没有跟丢。连洵同一行队伍在郊野的一处河边停下。秦岳缚好马,躲在一旁的草丛。 命人将黑布撩开,负责这件要物的护卫恭敬道:“不知威力,请世子站远一些。” 连洵向后退了几步,秦岳隐约可以看清,是一辆大型的投石车。几名护卫开始往车上放置着球状物体,得了连洵的命令,拉动手闸,球体迅速飞向对面的湖,也就是球体落入湖中的一刹,一声闷响,湖水瞬间激迸出两米高的水花。 暗夜里,护卫们惊讶这新研发的石弹的威力,可连洵的表情极是失望,同师傅苦思研究了半年的弹药,就只有这样的威力可不行。他摆了摆手,示意将投石车和石弹收好,准备回去。 秦岳趁他们全部离开后,去方才投石车的地方察探,地上残留的微小惜细末,隐隐辩出,是火药的味道。“连家真的要反么?” 回到驿馆已是子时,趁着烛火依稀看着有人在那,秦岳过去一看,是苏夏夏。 “夏夏,你怎么还不睡?” 她一脸隐忧:“秦公子,我们家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困意一下子被惊散,只顾着跟踪连洵,万没想到她还没回来。突发事件面前,秦岳表现最多的还是冷静:“江风呢?” “睡觉。” “咱们对京都不熟,更别说皇宫了。让他回王府,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夏夏收起担忧,立即把江风叫醒,谴回了王府。 江风回到王府,见连洵已经睡熟,并不敢打扰,第二天时,才问了他。连洵也疑惑的很,虽然没有同她一起出来,一前一后也总不该丢了她呀,莫不是出宫后又去哪玩了? 话说,苏夏夏也很担心,担心她家小姐去履行那时常挂在嘴边的‘跑路’了。可是,她没带跑来的必须品,经费。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没听说她留在宫里,该不会是回屏南了吧。”连洵在宫中问了许多侍卫,均说未见过她留在宫中。 秦岳摇头否定:“不可能。她虽贪玩些,可我们还留在这儿,这个数她心里定然还是有的。” “你们?”连洵冷哼一声:“不见得吧,她行事一向出人意料,难说还想着你们。” 这酸的发叟,是醋意吗? 秦岳皱眉:“蛋蛋,她总该想着吧。” “是吗?或许是吧。”连洵起来要走,秦岳问:“你去哪?” “我想有个人可能知道,一起去吧。” 两人一同出现在诚国公府。 肃雅的书台上,炉鼎上正散着檀香,书僮道:“国公,有客来访。”秦峥放下书卷,出堂迎接。 依旧是那付冷眉冷眼:“二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你见过慕容卿没有?” “没有。”很简洁的一句话,片刻又问:“她失踪了?” 连洵点头。秦岳问:“你真的没见过吗?昨天从宫里出来时……” “我说没有,你听不懂吗?” “……” 国公是个很有脾气的人。今天尤其大,要是慕容卿此刻在,必定怀疑本周是她大姨妈驾临的日子。 想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很快又补充道:“真的没有见过。这么风流,会不会找乐子去了……” 岂知,这多余的补充还不如不补。 从国公府出来又是深夜,连洵嘱咐两人先回驿馆,不要把慕容卿失踪的事情传出去。忙又差人连夜寻找她的下落。 乍有意识,急忙去睁眼,却觉得眼内辣疼辣疼,像灌了辣椒油一般。想用手去揉,竟然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竭力挣扎了一会儿,因捆缚的太紧,绳索没有一点松动的意思。 刚脱口虎,又入狼窝啊。 心里腾的溜出一大患疑问,比如昨天已经离开皇宫,这会儿是在哪?又比如,谁这么胆肥敢在天子脚下绑人还灌了辣椒油? 028 他的底线 因为刚从昏迷中醒来,脑袋尚处在一片混沌当中。约摸片刻,慕容卿方想起来,那天将找到宫门要离开时,忽得眼前落下一把薄雾,紧接着就昏了。那会想着,莫非是中了传说中的迷药? 思来想去,殿中渐渐聚笼起寒凉,听得内侍监打更的声音时,她才确定现在已是凌辰,自己尚在宫中。可具体是哪位的宫,就没法辨别了。 辰时天微亮,被几缕漫讽的笑声吵醒,呃,眼睛还是这样的辣疼。来不及去分析这些人的身份,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些人有意弄坏了自己的眼睛,就是怕自己用御瞳术,那么,在没有御瞳术护身的情况下,自己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心一抽,这些人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殿中寂静,一双步子渐渐向她靠近,“一夜休息好的么,慕容族长?” “你是谁,想做什么?” 女子嵌着笑,手指轻轻划过慕容卿的脸颊:“果然生得一付好皮相,难怪惠王痴迷成这样。” 惠王,难道是洛桓的爱慕者? “本族长与惠王的婚约早就解除了,阁下不知道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女子拽起她的衣襟咆哮:“玩弄皇子的感情还不算,你竟敢去勾引连洵!慕容卿,你也未免太放荡了吧!” 放荡,这种性格在现代是多么正常不过的,怎么到了古代就他妈成了荡妇了? == 什么叫勾引连洵?唔,敢情是连洵的追慕者? “姑娘你误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谄谄的笑着,内心唏嘘了一把,不管怎么样,先脱了困再说。“我同连洵真的没什么关系,在屏南发生的那些事,都是讹传而已……” “是吗?” 她重重点头,非常确定:“很是。” “是也没有用。你是个祸害,你就不要幻想我能放你回去了?哈哈……”女子笑得极其得意,身旁的一众女子,也尽是很得意。 “你们想怎么样?” 女子踱着小步来回走着,她在想,怎么才能把这眼前这个女人折磨的痛不欲生,而且又不会立刻死掉呢? 想来想去,最终她转身去问其中的一名女子:“我最近用得太多,都没什么招了,慕容,你说怎么办?” 慕容?哪个慕容? 她竖起耳朵去听,只听被唤作慕容的那女子道:“我时常看一些故事,说想要折磨一个人,不一定非要什么厉刑,把她最在意的东西夺走,让她痛不欲生,这样才痛快。她最得意的不过是这张脸和一双要人命的眼珠子,我们只需一把刀子,一切都解决了。” 女子双手一拍,极是欣喜的赞同:“好!就这么办!” 完了,碰上变态了。慕容卿催运内力去挣脱,却发现身子十分的软乏,看来为折磨自己,她们是下足了功夫。 “慕容卿,你别折腾了,你逃不掉的!呵呵……” 她简直要气炸肺:“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有什么仇恨,你干吗非要弄死我?” 女子想了想,说:“我只是好奇,好奇你残了以后,那些男子还会不会这样喜欢你……” “你简直是个变态!” “唉,没办法,宫中生活无聊,我只能这样才能得到些乐趣……” “……” 女子抬了抬手,身后的一排侍女端着木盘向慕容卿走去,其中一人掀开盖布,上面列着大小不一的锋利刀刃,或锯齿,或勾刃,是一套十分其全的刑具。 侍女正要动手,被唤作慕容的女子突然拦住,将盘中的刑具一一看过方说:“这么锋利,一刀见血有什么意思?去找些钝锈的来,顺便……顺便再拿些盐水……” 钝刀子割肉,伤口上撒盐,比锋刀利刃更让人痛苦。 “慕容你真是聪慧,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妹妹,这样会不会……” “哼,妹妹?我可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会勾引人家心上人的妹妹……” 虽然还不清楚领头女子的身份,可是被唤作慕容的那女人,是慕容萱不疑了。短短数月,没想到她的病竟然全好了。 侍女揪住慕容卿的头发,给她嘴里塞住一团绢子,随即抽出一把钝锈短刃毫不含糊的刺进她的大腿,痛彻心肺,巨痛后的嘶喊,只能被镇压在那团绢子隐隐闷响。 带头的女子笑得满意,挥手示意:“不错,继续,不要停。” 得令,那被把插在她腿上的钝刀顺势下拉,肉被撕拉的绽开,鲜红的血将她的整条裤管浸染,疼痛蔓延全身,令她的感官尤其清醒的感受着这钝刀的厉害。 原来一个女人无事可做,会这么扭曲。看来没有现代文明的束缚,古代果然是活生生的屠宰场。 被抑制着,无法释放这痛苦,慕容卿全身抽搐着,在一碗浓度盐水洒上伤口后,脸上已经满是泪和汗。 女子扯下她口中的绢子:“怎么样?现在还有力气说话吗?” 她垂着头,就要疼痛的昏过去,哪还有对话的力气? 慕容萱道:“您的侍女都柔弱,不如让我来吧!” 她动作比起侍女果然要迅落狠厉很多,没有停顿,一连数刀扎进慕容卿的另一条腿,奇怪的是,她好像并没有感到很痛苦的样子。 难道是痛死过去了?女子开始有些犹豫,怕她这样死去有人会来找她算帐,便说:“先让她歇上一歇吧,别真的死了,我可就麻烦了……”慕容萱好不容易抓住这报仇的机会,哪肯轻易放过。“慕容卿生性狡诈,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坏人,就由我慕容萱做吧!” 她挑开遮在慕容卿眼上的布,扬起刀子就要落下,女子淡漠的看着这一画面,万没想到的是,她眨眼的一瞬,局势竟发生了逆转。 刀子落地,慕容萱被一阵极烈的风拥倒在地,她转身去看,连洵已经站在慕容卿面前。一同来的还有洛桓,洛礼,秦峥,秦岳。 连洵看着她这一身血,脸上漫现出从未有过的疼惜,慌张,连想要抻手去揽住她,都显得十分笨拙。“你怎么样?” 意识痛到模糊,可是声音她还是能辩的出。只是回答的时候,声音会不自发的抖着:“快……快成人肉叉烧了。” 他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轻轻抚去嘴角上的血:“真不该让你来京都的。” 秦岳心里的疼惜,并不比连洵少,可流言可怖,为顾及她的名誉,他只允许自己在三步之外看着她,心里却没有一刻不在担心着她。 连洵替她止了血,脱下外袍盖在她被染满鲜血的双腿上,这付画面已足够让他恼怒,可就在他看到她那双有些溃肿的双眼时,素有的波澜无惊全都不见,这个被世人认知为温和且从容的玉面公子,此刻浑身上下缭绕着迫人的气息。 方才还霸气各种侧漏外漏各种漏的女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说起话都十分的不利索:“连……连洵,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这样不就是要引我来么?”连洵一脸萧寒,眼里逐渐只剩下幽狠,替代了往日的温柔。 “我……” “你这些年太为所欲为了,大概不知道,我是有底线的。” “底线?你说这个女人是你的底线?她到底哪里好,把你迷成这样?连洵,我堂堂大历公主,这些年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都无动于衷吗?” 她是大历公主。 洛宛棠,大历公主,因是延吴帝唯一的女儿,所以比起皇子们都受宠的很,呼风唤雨,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所以养成了一付刁蛮骄纵的性格。 “为我做了很多?哼,你屡次三番派刺客刺杀我,我都没跟你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洛礼几人惊愕,原来刺杀连洵百余次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洛宛棠嚣笑几声,道:“你要杀我?哼,这可不行,我是公主!你若杀了我,我父皇会斩你连氏满门!” “我不杀你。但是从此你休想再靠近我。”她一张脸恍恍漫上忧伤,她倾慕他,在意他,为引起他的注意不惜使各种手段,纵然她从没有让人真正伤害他,可他从来没认真看过自己一眼。有时候洛宛棠觉得,连洵生气痛骂自己一通也会很高兴,就怕他不理会自己,更怕他现在说的这句“不准靠近。” 这样,她更加憎恨慕容卿,她努力了十年都没做到的事,她凭什么一来就成了他的底线?她正要解释,可事实分明不容她诡辩,连洵掌心悄然的聚起炎华掌风,一瞬凝起隐隐可视的气团,正当他要将这团气体挥向地上的慕容萱,洛桓突然站出挡在她身前:“连洵,阿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就放过她这一次吧。” 放过?他看了看慕容卿,眉宇紧锁:“你的意思是,这些伤害,阿卿要白白受了?” “王爷救我……”慕容萱语带泣声,爬在地上拽着洛桓的衣角,满是哀怜的乞求着他。 他是王爷,不管自己心中怎么想,怎么看待慕容萱,对外都要维护妻子,更要一力承担她犯下的错误。“先替她疗伤要紧,这件事虽是阿萱做的,可她做的就等于是我做的,不如就记在我身上如何?” 连洵蹙眉:“怎么记?” “这……” “身为皇室,可不能赖账!” 看来,他不同意。掌中气团刹时拢聚的更快,在他刚要向慕容宣出手时,皇帝与皇后突然出现在殿中。 皇帝看见殿中状况十分不好,急忙阻止道:“连洵,快停手!” “停手?皇上这样是要包庇自己未来的儿媳?” “慕容宣必定是一时糊涂,你停手,朕来处治。” 殿中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连洵身上,秦峥却在此时不急不慌的补了一句:“慕容萱的罚,皇上倒也不必费心,她原是慕容族的人,要罚自当按照族规罚。可主谋是公主,皇上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秦峥有意提起,洛宛棠恨恨的剜她一眼。皇帝反应过来,立即喝斥道:“棠儿,你也太放肆了,慕容卿可是慕容族族长,你也敢这样胡闹!” “父皇,儿臣……儿臣没有,都是慕容萱她的主意!” 慕容宣听了,一惊:“公主,您怎么能……” “你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皇上,你要怎么处治?”连洵话意生冷,皇帝干干的看了两眼,又看了看身旁的皇后,方说:“这个……朕一定会给慕容卿一个说法。” 秦峥再次很及时的添道:“这个说法什么时候兑现?” “……” 皇帝几近无语,天知道,他堂堂一国君王竟被几个年轻人呛得没话。真是威严扫地,扫得干干净净。心中好不郁闷。 “三日之内,必定兑现。”见没人搭理,皇帝只好又补充道:“君无戏言。” 连洵泛着冷冷笑意,顺手将掌中的气体甩向洛宛棠,洛宛棠吓得一抖灵,好在这气体避过她,打到了壁上的石雕画上。 “但愿。” 他走进帘中,用外裳替慕容卿围好,方抱起她离去。秦峥几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壁上的石雕,无奈叹了叹:“可惜了一幅好画。”说罢,几人也一同离去。 殿中一时只剩下洛氏一家人,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走,这壁上石雕便一点点裂开缝隙,由一颗碎石的瓦解变成了一幅整石的阵亡,恩,它碎的满地残渣。皇帝唏嘘叹气,心中的忧虑又笼上一层冰霜,这些年真是大意了,万没想到他的能力竟大到这般地步。 029 掌掴公主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也不能。纵使她是皇帝老儿最疼爱的一朵孩子。 这一天,连洵抱着慕容卿进了连王府。 这一天,秦岳带着蛋蛋还有阿寿,一同住进了连王府。 这一天,连王大人气炸了肺,要关世子禁闭,结果是世子非常镇定的关门睡了觉。 慕容卿醒来,已是翌日傍晚,一如之前受伤,胸前的芍药印记又微微绽开,吸取着它的能量伤势几乎已经痊愈。眼睛也恢复从前,只是仍有些轻微的不适。 昨天发生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她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愤怒,改天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可还没到改天,洛宛棠和慕容萱在洛桓、洛礼的护送下,脱簪负荆来到了连王府赔罪。 “小姐,见不见?” “呃,先让她俩跪着吧,我还得眯一会儿。” “好吧,那就眯一会儿。奴婢先去照顾阿寿和蛋蛋了。” 慕容卿这一眯,竟眯到了第二天早上。洛宛棠和慕容萱两人虽然很不情愿,却是非常实在的跪了一夜,皇帝的意思,慕容卿不原谅,就一直跪下去。 身为公主,别说罚跪了,就是平常连曲一曲膝,皇帝都是不舍得,这一夜她过得,何止是膝疼,分明是心疼,肉疼。 “慕容卿,我一定饶不了她。” “公主,报仇的事还是缓一缓吧,还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才是。不过,她若是不肯原谅我们怎么办?” 在屏南那次较量,慕容萱已经了解,她绝对不是个一笑泯恩仇的人,报仇对她来说,好像是一种无尚的乐趣。想到她的手段,不禁背后一身汗。 “哼,她敢么?不过是一个小族族长,也配让我堂堂公主求她原谅?父皇让我来求她是给她脸,她还真以为自己是谁了……” 小族族长,洛宛棠可以称做无脑族了。 这牢骚恰巧被刚刚睡醒的慕容卿听到。她端着茶盏喝着醒神茶,完全不似受了重伤的样子。她十分悠然自得的绕到她们面前,笑嘻嘻的说:“两位辛苦了,跪了一夜可还好?” “……” 眼前这人,洛宛棠和慕容萱怵愣失语。更多的是疑惑,昨天那顿伤分明不是一夜就能养好的伤,怎么她像没事一样? “唔,公主昨天那几刀扎得不实在,伤口一夜就愈合了,至于眼睛么?托公主的福,也已经好了。” 慕容卿一付笑脸,眼睛莹莹闪亮,聚起蓝光,看得慕容萱心生惧意。忽似想到了什么,慌忙垂下头,不过还是没能快得过她。如慕容萱所想,她已催动晶瞳。 受晶瞳主人的神思控制,慕容萱神情呆滞的起身,绕着厅堂走了一圈又转回来洛宛棠身前。 “慕容萱,你,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慕容萱狠狠给了眼前这位公主一巴掌。洛宛棠惊呆了。 她含泪捂着半边脸:“你,你敢打我!” 慕容萱面无表情,啪啪啪又连着打了几巴掌。“我杀了你!”洛宛棠起身去掐她,不过因为一夜长跪膝盖很不得劲儿,所以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某人坐在一边品茶,一边看戏,很是得意。恩,集中意志,不要停。 于是乎,慕容萱一双手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循环有致,力道均匀的掌掴着宛棠公主。 洛宛棠嚎叫:“你给我……住手……” 而慕容卿依然悠哉悠哉,笑着高歌:“根本停不下来……” 就这么打了半个时辰,洛宛棠脸颊肿胀,满眼飙泪,终于在此时,有人睡醒出来。 “慕容萱,你干什么,赶快住手!”说话的正是连王。 哪知她受慕容卿晶瞳控制,根本无法止住。洛宛棠大呼:“王爷救救棠儿……” 连王上前阻止,恩,未果。可看到座上无恙的慕容卿时,不禁讶住。 终于连洵,秦岳几人出来,见这般情况,二人不疑,纷纷看向慕容卿。同样疑惑她的迅速复元。 知道她是在报仇,秦岳笑着坐过去:“这么有兴致啊?” 慕容卿都快笑抽了:“你看,洛宛棠都快让阿萱揍成猪头了~哈哈哈哈……” “猪头?形容的好贴切……” 两人真是胆肥。王府主人还站在厅里,竟敢这样肆无忌惮。连洵原本也不想干涉,被他老子狠狠瞪了一眼后,方觉着不妙,可也不好指出是慕容卿所为,所以速步走过去,封住慕容萱穴道,晶瞳停止。 笑得酣畅的慕容卿嘎然止住笑声,放下茶盏。“唉,没意思,回房了。” “慕容族长,好玩么?”背后一声深沉的声音,是连王。 她一顿脚步,转过身来,佯装糊涂:“王爷的意思,我不明白。” 。连洵想要瞒住慕容卿的行为,可连王驰骋朝野半生,这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住他。 “是么?慕容族长不仅术法高强,演技也这般好。不过本王得明白告诉你,这里是连王府,你慕容氏的人怎样本王不管,可公主是皇上之女,若有人要动公主一根毫毛,先要问过本王!” 连王两只眼睛甚是凶煞。看得慕容卿一傻,这连洵的爹好生厉害。看起来是个不易纠缠的主。还是不要惹事了。 正想要怎么说,连洵上前替她辩解:“父王,这件事其实先是公主……” “你闭嘴!”连王脸色更加难看,似继父一般狠狠的看着连洵:“这件事你做得我很不满意!回去呆着!” “……” 这一定不是亲生的。慕容卿解释:“这个,王爷,我……” 连王手掌一立:“不必说了。慕容族长伤既已好,本王就不多留了。” 逐客令?好吧,反正气也出了。 “秦岳,叫上夏夏,咱们走吧。” “好。” 几人离开,连王吩咐下人把洛宛棠两人带着去养伤。 “连洵,我说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上次在屏南为她惹出这么多事非,这次竟堂而皇之的在皇宫为她得罪皇上,你是疯了么!”连王气得发颤,又道:“再有下一次,你就滚出连王府!” 亲儿子也被下逐客令?连洵面无表情,淡淡一声:“恩。”即刻出府。 “你去哪?” “宫。” 他不想同父亲讲话时,就只是简单冷淡的几个字。而连王之所以这样暴怒,并不是因为他得罪了皇帝、公主,而是他再次沾惹上了慕容家的女人。犹记得三年前,他费了多少法子,才折散了他和慕容懿,连洵是连家的希望,是要实现连氏大业的人,他一生的心血寄托都在这个儿子上,所以决不能容忍慕容家的女人来毁了他。 “这,这孩子你怎么又抱回来了?” 离开连王府,慕容卿看见苏夏夏抱着阿寿,质问。 苏夏夏说:“没法子,这孩子一放下便总是哭,只好抱着。方才又是那个情景,谁敢在连王面前把孩子给世子呢?只好抱出来了……” “好吧。过些天再还他。” 秦岳问:“要回驿馆吗?” 她细细思量着眼前两件大事,一件是创造季收,一件是寻找太子。可找太子那件事还有连洵,秦峥,重要的还是季收啊。一想到慕容威和老梁订那的那五成的计划,心里不禁又抽一抽。 倒吸一口凉气:“驿馆是要花钱的,不去。” “那去哪?”秦岳思考片刻:“丞相府?” 慕容卿摇头:“不,国公府。” “秦峥那?” 她重重点头,秦峥啊秦峥,你宰了我一百多两银子,还让我看出是个女人,不回宰你一番,我实在过意不去啊。 说走就走:“国公府,走你。” 030 芍药图腾 惩治刁蛮公主的事,很快在坊间传开。慕容卿的美名立刻响誉整个京都,凭什么?就凭她收拾了洛宛棠这个目空一切,胡作非为的臭丫头。 但是做为哥哥的洛礼,很是心疼妹妹,自要讨一番公道。 洛桓劝说:“算了吧还是,到底是棠儿有错在先。” 洛礼却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是要真的找她算账,只是想帮她收收性子,父皇说了,慕容卿必是皇室之妻。二哥,你那王妃已经是慕容萱不疑,那咱们洛氏就只剩我能娶她了,话说要娶了这样一位河东狮,我往后可怎么过唉。还有我那一二三四五六……三五十位的红颜知已,可怎么办好。所以,我要对她进行一番婚前教育,让她知道,她的夫婿是不是任由她能摆弄的!” 这番见解倒让洛桓酌量一惊,可他似乎并没往心里去:“你也不要太担心,你就是想娶她,也不一定能如愿。” “你是说连洵吗?不可能。他就是有这个心,恐怕也没这个胆,连王家教这么严,当年他这么执意娶慕容懿都被拆了。现在慕容卿是族长,更不可能了。” “恩,也是。不过当前,还是找到洛蒙要紧。” “对。” 诚国公府 拖家带口的闯进秦峥府,管家拦着不许进:“咱们国公还未回来,请诸位稍侯再来吧。” 慕容卿根本不理会,仍然自顾自的往里走:“大爷,我们是国公的朋友,从今儿起,就住这了。您老忙去吧。” “什……什么?” 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外人,慕容卿带着苏夏夏尽快熟悉了国公府的厢房格局,给他们腾出几间上等的厢房。 蛋蛋见自己的小窝稳妥的收拾好,拍手称快。“可是姑姑,为什么不去丞相伯伯家住呢?我爹爹也在那里。” 慕容卿想了想:“呃……你丞相爷爷很凶,每天会逼着你念书,写字,你如果想念书写字的话……” “不想不想。还是住这里吧。” 秦岳一汗:“蛋蛋是个很聪颖的孩子,你这样的教育是在扼杀他的前途。慕容枫知道了恐怕要气死。” “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照管的人,是没有资格发表意见的。” 一切妥当,当秦峥走进自己的国公府,发现在突然而来的改变时,脸登时绿了。 “谁让你们住进来的!” 几个正吃着饭,眨巴着眼睛互看了几眼,继续低头吃饭。 慕容卿咽下几口菜才说:“你这房子这么大,环境也很好,是块风水宝地,空着实在太浪费了,所以,敝人特带小侄、秦岳、夏夏来为蓬舍生些辉。” 秦峥竭力忍耐,忍耐,“不需要你生辉,吃完饭,请回。” 某人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走到她面前:“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们三个人带着俩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在你这住一住怎么了?怎么了?” “没怎么。”秦峥压抑着愤怒:“敝人爱好清静,不习惯舍下有陌生人士。” “陌生人,我们怎么能算作陌生人呢?不说驿馆那次,不打不相识,就说眼下吧,皇上命咱们一同去寻皇四,这样亲密的同僚关系,在你这里住一住又有什么不可呢?再说了,你过你的日子,我们住我们的,保证不会扰了你的清静的。” 对慕容卿的伶牙俐齿无法招架,于是试图劝秦岳:“秦护卫你也觉得这样合适吗?” 秦岳笑了笑:“合适。” “……” “好吧,果真不让你们住倒是我为人狭隘了,可话说回来,得有个期限吧,你们要住多久?” 几人相视片刻,秦岳:“月余。” 苏夏夏:“不会太久。” 蛋蛋:“八天。” 她:“看心情。” 饭闭,转身,回房。堂中只剩秦峥一人,爆破性的呐喊:“你们这是一群强盗嘛!” 好嘞,成功入住。 安排好苏夏夏和国公府中的王嫂照看蛋蛋和阿寿,慕容卿同秦岳天刚亮就向梁化成的老宅奔去。 秦岳困意未散,双眼倦怠的问:“这么早去他家做什么?” 相比秦岳,慕容卿倒是精神的很:“不早了,一季都过去一月了。” “你的意思是想到创造季收的法子了?” “想到一些,还不够成熟,所以先成老梁家,拿他老婆开刀。” 想不通,对于她的想法,秦岳一直都觉得很另类。“可怎么样也该先去丞相府请安的,他再怎么反对也是你的伯父,于礼仪上不能差了。” “秦岳你考虑的很是周全,可去老梁家是迫在眉睫的事,请安也是刻不容缓的事,只恨我不能分身乏术啊。” 分身乏术?难道不是有意躲避?秦岳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并没有揭露:“不然就明天去丞相府吧。” “明天?”慕容卿摇了摇头:“不行,这样伯父会以为我当了族长,就变得目无尊长,不利于我的良好形象。请安这件事,今天必须做,秦岳,你就替我跑这一趟吧。” “……” 尽量避免和近亲任何的交集,否则穿帮识破是分分秒的事。这是她的想法。 老梁的府宅居于荣安街中,荣安街是京都最繁荣尊贵的一条街,这里所居的多数都是皇亲国戚,王爵朝臣,最不济也是名商富贾。不疑,连王府与丞相府也在这条街内,至于老梁能混住在这儿,完全是托了慕容威的福了。 手指刚要叩门,身后忽然刮过一阵风,慕容卿转身去看发现驰马过去的是一队京鹰卫,这样匆忙,是出了什么事? 正低头思虑,迎面又一阵马蹄声,她抬头的功夫,还没有看清来者是谁,就被揪上了马,半趴在马背上。 马速不减,较之刚才更快,风呼啸划过耳旁,慕容卿开始狂喊:“你……你谁呀,敢在京都掳人,你疯了嘛!快放我下来!” 那人不理,又继续喊:“你没长耳朵,我说让你放我下来你没听见么!” 仍然不理,急切之下,她只好摘下发上的簪子去刺马身,手还没有落下,就被马上的人抓住,听他声音甚是低沉:“别动,一会就到了。” 这声音?是连洵?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急切是做什么?” 回答她时,已然到了宫外,连洵扶她下马时,慕容卿整个脑袋天眩地转一般,不时又吐了几口酸水,看来晕马的滋味并不次于晕车呀。 待她站稳,连洵方说:“南方传来消息,西陵国叛乱,皇上急召所有人入宫商议,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刚好在荣安街。” “所有人?”她一时没太明白,心想自己一无官爵,二无智谋的,这政事关她什么事?“我……” “别说了,先进宫吧。” 西陵国位于大历南方,是周边众多蛮夷之国较为强大的一国。西陵兵力强盛,民风野蛮,早在多年前就已觊觎大历国土,生了多次事端。这一次,无疑是因着皇帝年迈,太子位玄,皇子失踪事宜。 跟着连洵入宫,因她没有官爵在身,所以不能在朝听政,所以只好呆在荣圣殿里侯驾。可等待是件十分无聊的事,焦燥之余,只能摆玩着殿中物件,以解无聊。但是当她的余光扫过皇帝的书台,猛然被一幅画吸住了眼球,正是一幅芍药花的绘图,纹路,色泽,与胸前那枚印记一模一样。 绝不是巧合,端看着手中的画,揣摸着应该是一种图腾。慕容卿暗暗疑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内侍监通传:“皇上驾到。” 031 第一女官 虽然战事压眉,可延吴皇上的身量并没有因此消减半分,依旧摆着那宽泛宝贵的身子摇摇入殿,唯一颇显出愁态的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跟随入殿的是惠王和皇三,丞相叔侄,连王父子,还有诚国公秦峥,慕容卿悄声站入队列,随几人一同稳坐殿下。 片中静谧良久,皇帝终于开口:“西陵国贼人突生叛乱,攻势甚猛,丞相和王爷有什么看法?” 慕容威和连图互视几眼,同声道:“臣暂无方法。” 老皇帝一惊:“先想个应对之策也……” “西陵国风野蛮,恕臣无能为力。” “臣也是如此。” 两人的推托决绝干脆,让皇帝的脸瞬间苍白了几分,不时,额间垂落几滴汗来,心里却依旧明朗如镜。两人觊觎后权多年,在这关键时刻弃之不顾,坐看风云,是要里通外国,帮着覆灭大历?这就是他倚重多年的皇亲? 不,他们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甚至有可能是无人之下。这一举动,不过是逼迫皇帝赐权。 “洛桓,洛礼,你们有什么法子?” 洛桓皱眉沉思,洛礼倒是同两个老家伙拒绝的一样干脆,他倒不是存心,而是真的不通国事:“儿臣无能。” 一声无能,殿中一时又陷入沉寂。连洵、慕容枫、秦峥同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清冷样子。慕容卿摇头心叹,这就是传说中的孤立无援吗?都这样的沉稳,难道西陵国叛是假的? 假的,慕容卿心中再次掀起疑问,若真是假的,那便是诈变,是这中间的哪一位利用西陵来争权的一个手段。那么,是谁呢? 想的入神,忽听延吴帝问话,已经是第二遍:“慕容族长,你可有什么意见?” 泛过想来,支吾道:“呃,皇上,我……” 正思虑该怎么回答,慕容枫适时投来一个否定的眼神,会意。连洵亦是,好吧,会意。秦峥倒是连看都懒得看她,明白的不掺和。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大势,随波逐流?可皇帝老人家那凄楚的眼神可真的是令人不忍哪。 思来想去,于是一个令人头疼令自己很赞的主意从她口中道出:“和亲息战吧。” …… 慕容威冷峻问道:“你的意思是投降吗?” 连图嘲讽的笑了几声:“皇上定是急糊涂了,连女儿家的意见也要问。” …… 皇帝语滞,慕容卿不愤道:“我有说投降吗?我女人怎么了?我意见再不好那也是为国献策,总比一群平日只知拿朝廷俸禄,关键时刻却没半分用处的悠闲大爷强。” “你!” 明嘲暗讽一通,慕容威干憋着气,连图双眼冒火,想他一介皇亲竟被一个小丫头气得跳脚,也甚够可笑。 皇帝没了主意也只能附和:“却也是个主意。”“是个主意不假,可是你能确定和亲就能够息战吗?” 连洵一问,真正把她问住了。 “不确定啊。” “那你就敢这样说?” “你也不能确定你哪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成亲生娃?” “……” 洛礼问道:“那么和亲的人选又该是谁呢?” 这么三言两语一问,这仿佛还真是个可行的主意,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连秦峥都开始有些好奇。 抚着下巴回忆着脑中残缺寡断的历史知识,战后商议,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什么这条约,那条约。不过只要本着一个原则,赔钱割地,换太平。准是有戏的。况且,西陵不一定是真的要叛乱。 慕容卿抬头说道:“皇上不必忧虑,我大历地阔民强,资源丰沃,再加上自然屏障无数,只要肯用心护国,即便他西陵再民风野蛮,兵势强大,也绝不可能轻易吞下大历。” 这一席话甚是能抚慰老皇帝的心,他眉间终于稍稍卸下一扣忧虑,又问:“那么方才的主意是?” “只要两个人。足够让西陵退兵。” 这是一句狂妄到家的话。至少在他们眼中是。连图和慕容威依旧冷笑,他们争斗多年,难得在轻蔑慕容卿这件事上难得的一致。 “没错,两个人。谈判与和亲。这谈判的人必定有勇有谋,忠君爱国。和亲的人,须是身份贵重,才情双全。” 忠君爱国。这个四字十分有力的落在皇帝心尖尖上,双目流光,赞许的看着她:“那么慕容族长可有合适的人选?” 环视周遭一圈:“谈判么,我看连世子最合适不过了。和亲的人选,呵呵,论身份贵重再没人能及得上宛棠公主了……” “……”连图一怔,到底还是连洵冷静,面无波澜的否决:“我不擅口才,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你这样盲目推荐会误了国事的。”“不是你不擅,而是你不想。坊间传说,只要你连世子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皇帝怎会不知这传言,故作疑问:“果真么?那朕真的要重用重用连洵了。” “皇上,连洵尚年轻,怎么能……” 连图欲反驳,皇帝不理会,一口严词拒绝:“爱国之士,不分长幼。” 众人叹,好一个爱国之士。这差事,若接了必定是要拼命做好的,不然就会扣上一个不忠不义的帽子。若不接,铁板钉钉的不爱国了。 连洵不明白她为什么非把这事推到自己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国家大事,不可儿戏。若非要臣去,就让慕容卿一同去。” “……” 皇帝想都没想:“准了。” 秦峥风清云淡的看了会儿好戏,似幸灾乐祸一样:“宛棠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这一和亲,是不是要修一修女德了?” “……这,朕以为,棠儿有欠才情,不合慕容族长的要求,和亲人选需得再议,再议。” 皇帝老儿护犊子啊。 不过护犊子的皇帝颁发了一道旨意,让某人很是愉快:“传朕旨意,即刻加封慕容卿为执金吾,掌京师徼巡,晋封连洵为卫尉,掌官门内屯兵。全力负责西陵叛乱之事。” 封连洵倒也罢了,可慕容卿是女子,大历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这道旨惊刹众人眼球,尤其是洛桓和两个老人家。他们不止一刻再想,皇帝老儿这是要重用年轻人的节奏? 两人谢了恩。 谢恩后,她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十分郑重的禀报道:“皇上,臣有一件十分急迫的事,恐怕不能一心二用,全力处理战事了……” 皇帝疑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这……这本是臣家族内的事,不该叨扰皇上,只是与战事冲突,臣实在不敢……” “慕容卿家说的可是季收的事?” 一点即透。甚好。“正是,正是。” 皇帝既决定不再依托慕容威和连图,脸色也不似从前那般友好。沉思半晌,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绝无仅有的严肃看着慕容威:“你们族中的事朕虽不便干预,可慕容卿家为国献策,总不能因着这件芝麻小事影响她吧。所以,丞相,你这看事……” 慕容威察觉有异,也不敢太过违拗:“国事要紧。季收那件事,就罢了,罢了。” 某人心中大片大片的窃喜,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季收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阿卿谢过,伯父。” 这声伯父叫的生冷,慕容威警觉眼前这个人太陌生,虽然样貌一样,可这性情完全不沾边。老谋深算,老奸巨滑的他不禁生起疑虑。话说,起疑虑的又何止他一人,连慕容卿的亲哥哥,蛋蛋的亲爹都开始怀疑起来。一样纨绔无能的妹妹怎么几夕之间变得智谋双全,破陈出新,当了族长,如今竟还做了女官? 032 险露马脚 “阿卿。” 离开皇宫,突然被一声熟悉的声音叫住,慕容卿转身,竟是‘哥哥’慕容枫和连洵。 “什么事?” 连洵阴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倒也没什么,他素日是这种冷傲面孔,早习惯了的。可慕容枫的面色让她察觉来者不善。 慕容枫略作沉着,问:“近几天便是你姐姐的祭日,我要回屏南随父母亲一同祭,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话音一落,慕容卿脸色沉静,连洵却眉头一紧,细细想想,真的就快到慕容懿的祭日了。 姐姐……她心中百般感叹,冒充慕容卿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就忘了把她家的故人底细了解个仔细呢?这个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当真是被他问着了。 没了主见,只好摆出一张嘻笑的脸:“这……正值国家关键是刻,皇上又派个我这么重要的一桩差事,这时候回去,不太妥当吧?” 岂知,这时她笑的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慕容枫走近她,双眼冷的魄人,声线也似厉刃,一眸一言似要生结出冰刀一般:“你往常不是这样的,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你必定十分上心。如今她的祭日你倒笑得坦然?” ……她说不出一句话,喉咙干涩,像堵了一块泥石一样。 慕容枫掠了她几眼,情绪没有任何变动:“你这样,怕是连她的祭日是哪天都忘了吧?” 这一字一句,话意虽温润却让拨紧她的心,要不招了? “我……” 正支吾着,连洵忽说:“后天是祭日,你们这会儿回去时间也紧张的很,不如先让你父母先祭,你们过些时候也补祭也一样。” 后天么。她忙应付:“是,我觉得也是,姐,姐姐是不会怪我们的。” 慕容枫瞥了一眼连洵,道:“是不会怪的。可卿儿,你从前从不叫她姐姐。” “……” 这慕容枫不拆穿她誓不罢休啊,这一环接一环的给她下套是做甚? “已故的亲人,我叫声姐姐又能怎么了?慕容枫,你有这空和我掰扯,不如去看看你儿子。” “你把蛋蛋也带来了?在哪?” “他自己非要跟来的。想见见这个成日不着家的亲爹你。在秦峥府上。” “……”慕容枫视线漫过连洵和慕容卿,转身要走。正当她松口气儿时,他忽得又转过身来,浅笑说:“你说咱们不去祭拜,姐姐真的不会生气?” 连洵听出有异,忙要阻止,却没快过她那张嘴:“啊,我们是姐姐的弟妹,姐姐疼爱咱们,必定不会生气,不会生气。” 慕容枫扬着嘴角一笑,没再说什么,离开。 慕容卿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对,于是问连洵:“我怎么觉得慕容枫今天怪怪的?” 连洵端着双手:“你们兄妹,慕容枫为长。” …… 两人是故意给自己设了个局吗?呃,顿时有种凌乱在风中的感觉。 荣安街前分道,慕容卿叫住连洵:“那孩子你什么时候抱走?” “处理完战事再说吧。” “什么!” “对了,晚上我父王和你伯父在宴月台设宴,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别被拆穿了才好。” …… 他言下之意,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刚想去问,连洵已经走远。 国公府 苏夏夏照看着一大一小,很是劳碌,好在有府中佣人帮忙。秦岳因此得了个清闲,坐在院中石台上看书。 “秦护卫好生悠闲,怪不得同意住进我府中,想来是盘算好了?” 秦岳搁下书卷,正见秦峥穿着朝服向他走来。 回之盈盈一笑,伸手让坐道:“你说我盘算什么呢?” 秦峥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凡事为慕容卿打理的妥妥当当,你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么?不过你也操不了几天心了,她明儿个正式上任后,有的是全能护卫。”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家主子,被皇上赐了官爵,执金吾,掌京师巡徼。” 秦岳眉心一皱:“皇上是要她去处理西陵叛乱?” “聪明。” “无能!满朝文武,竟让一个女人去……” 秦岳少有的不淡定,秦峥赶忙阻止:“你疯了,他可是皇帝,再无能也掌握着生杀大权。” “不行。秦峥,你去谏言,说慕容卿不合适!”秦峥脸上满满当当的不睬,不懈:“我凭什么去说?我没空,不去!” “西陵是个什么地方,野蛮、杀戮,无情,简直就是一个蛮荒之地。你说她去了还有命回来吗?你若不肯去说也罢,那此行必定是我替她了。” “你……”秦峥气得站起,“你已经为她失去了左臂,这次还要为她去送命吗?秦岳,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喜欢她了……” …… 喜欢,这个字眼生涩的很。因为自小大到,他还不曾承认过喜欢任何人。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正是这样。” “……”秦峥气得无奈,摔门而去。门后的苏夏夏倒是惊呆了,原来秦岳的左臂是为她家小姐废的。 晚,宴月台。 凉风高涨,有秋早来的意思。 宴月台是京中权贵的往来之地。连、慕容二氏常常在此会饮。 慕容卿到时,宴席早已满座,扫视一圈,座无虚席,洛氏兄弟,连洵、慕容枫、秦峥,皆在。 “大家来得这么早?sorry,路上堵马,我迟到了。” …… 慕容威以东道主的身份让她入座,一双炯目笑意不绝:“今天连洵和我家卿儿蒙得圣恩,荣禄加身。更是连氏和慕容氏的荣耀……” “伯父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你这样绕来绕去的不觉得没意思吗?” “……” 座上客们皆怔住,唯有连王驳道:“慕容姑娘,丞相可是你伯父,这最起码的尊重……” 可某姑娘是有备而来,并不买他的账:“说话可以,直接说重点多好,干嘛要废些唇舌说一堆没有用处的废话呢?那只会白白产生二氧化碳污染空气。” 这其实是一个计策,一个反兵为主的计策,为的是不让他们有机会再来揭穿自己。只好先当了这毒舌。 …… 洛礼笑出声来:“请问姑娘,什么是二氧化碳?” “我跟你说了,你懂吗?” “……” “好了,言归正传。”慕容威收起悦色,严肃道:“阿卿,你与连洵既领了皇命,必定要忠君护国,实心实意的解决西陵叛乱,不能丢了连氏与慕容氏的颜面!不过本想也知道,凭你们二人之力定是难以应对,你们也不必慌张,到时本相与连王定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连洵道了谢,慕容卿问:“惠王、皇三子殿下、国公不帮忙吗?” “……” 三人同道:“事关天下太平,我等必定全力相助。有需要的,你尽管吩咐。” “唔。” 宴席主旨讲明,慕容卿唯恐有人存心刁难,不想在这久留,正想起身离开,慕容威却在此时问:“对了阿卿,听说后天是懿儿的祭日,她生前的心愿你还记得吧?我也好久没回屏南了,后天我会向皇上请旨,咱们一同回去。” …… 提到慕容懿,座上客们脸色皆是一变,尤其是连家父子。心中纳闷,这慕容懿,慕容卿的亲姐姐,一个死人,竟还能让所有人脸色晦暗,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她瞟了慕容枫一眼,有亲哥哥这么害自己妹妹的么?对了,并不是亲哥哥。事实上,她还真是冤枉了慕容枫。 “再议吧。先以国事为重。” 033 舌战群雄 宴席尚在进行中,慕容卿以两个孩子在家没人照看为由,提前离开。 对于她的反常,不止慕容威,在座所有人都已经对她起疑,以往听说的慕容卿,说她毓秀名门只指相貌上,才情礼数方面与市井民女无二,莫说能力了,连自己的生活琐事恐怕都难以料理清楚。 而方才席间的这个女子,就在不久前以慕容家绝学平了屏南四害,稳坐族长之位,眼下又得皇帝器重,官职加身,平西陵叛乱,更要命的是,慕容氏绝学御瞳术她竟练至了六级赤瞳。 她的能力尚不能估量,也不知道以后她还会作出什么惊人举动,慕容威、连图老奸臣猾,隔岸观火,按兵不动。 洛氏的两位皇子,一个计谋丛生,一个大智若愚,也都冷眼旁观着。秦峥,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慕容卿。 唯剩下连洵和慕容枫,最在乎她的身份真假。 回到国公府,已月挂半空,院中的月桂婆娑摇摆,她困倦得很,没有发现树影下站了个人,待那人无声的站到她身后说话,才慢半拍的被吓了一跳。 “你真的要做这个替死鬼吗?” 映着月光一看,是秦岳。说来最近太累,都没太与秦岳怎么说话。 “你知道了?秦峥说的吧?不过不是替死鬼,应当是炮灰。” 秦岳寒着一张脸:“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战乱不是屏南那一点小灾小难,你这是去送死。替洛氏送死。” 支撑着快要打架的眼皮,一眨,说:“姐是有智慧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死在战乱里。” “可……” 她的手落在秦岳的左臂上,轻浅问:“你的手还是没有知觉吗?我看我明天去找皇上,让他请御医替你医一医。” 秦岳垂着双眼看着那双手,良久,才回过神:“不必了。如果你执意想做这件事,我来帮你 。” 她摇了摇头:“你为帮我上次险些送了命,再托累你我真是太没人性了。这次就让连洵与我一起吧,这个小白脸虽然沉闷,但是有他在相信不会轻易送命的。” 她这是信任连洵?没错,言语之间,确是这么个意思。秦岳觉得心口被一块热帕子紧紧闷住,想说却说不出什么。 慕容卿这次是真心不想再拖累他,因为这次应下这个战事是存了私心的。皇帝御书房里的那张芍药图腾,与自己胸前的这朵一模一样,而自己却在秦峥无心的一句话中隐约猜出些什么,芍药是西陵国的国花,西陵国的图腾正是芍药花。 而在苏夏夏口中得知,慕容卿本人身上,在此前并没有这朵花。也就是说,是在自己重生在她身上之后才生出的。这朵神秘的芍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必然与自己的重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纵然不是千丝万缕,也该有一星半点吧?弄明白这件事,或许对她有着莫大的帮助。 次日上任,还未暖热椅子,连洵和她就被皇帝请进了皇宫。一同商讨和亲息战的事。 慕容威叔侄和连图父子主战,却不发表任何有关战事的意见。 洛氏兄弟主张和亲,只是对和亲和谈判的人选拿捏不准。 秦峥保持中肯,怎样都好。至于皇帝,也是一半主战,一半主和,主战是因为咽不下泱泱大国受小国欺凌的恶气,主和也是在犹豫着和亲人选和结果。 就这主战和主和这个话题纠缠了不下三个时辰,慕容卿实在坐不住了,也顾不上君臣礼节,拍岸直言:“和亲息战,和亲人选是公主洛宛棠,谈判使由我和连洵。” …… 听她点名自己的爱女,皇帝直接撂了脸子,语气间也是十分的不快:“不行,棠儿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万不能让她去那野蛮之国!不行!” 呵,古代贯有的和亲,怎么到他这就不通了?这皇帝,敢情是没到兵临城下的窘境,若真是那样,估计就不会有这样的闲心再偏袒他的爱女了。 慕容威和连图半露讽笑,抿茶不语。 洛桓道:“必须是棠儿吗?大历国美女如云,阿卿你为何非要选棠儿呢?” “王爷,你身在皇室多年,难道不知道政治婚姻,看的是地位尊贵,谁讲究你美不美。” “理虽如此,可你也得体谅我父皇的爱女之心。” 道理他全然明白,只是纠缠在巴结他皇帝老子的这条线上,不肯下来。慕容卿想,若眼下皇帝上洛桓,他会有这样的决断的。确是这样,一想到他对慕容卿本人下的毒手,不禁都有另眼相看一翻。 她也不与洛桓争辩,转过话头问:“连洵,你怎么看?” 换作从前,连洵的立场应该同他父亲一起。眼下晋了官禄,就不能再唯父命是从,应该适当为国家着想着想。 连洵轻飘飘看她一眼,方说:“洛宛棠和亲,挺好的主意。” …… 众人似要惊掉下巴,这可是连洵违背父命说出的话? 慕容笑投去一赞赏的眼神:“君子所见略同。” “不行,朕不同意!” “那普天之下,皇上还能再找出一个比公主尊贵的女子吗?若有,自然不用公主去。” “从百官之女中选出一名才德兼备的,朕认作义女,不是一样?” 这老头,头脑思路转的挺快。 慕容卿无奈笑了笑:“亲生的和非亲生的,一样吗?义女和亲,明眼人一看就是为和亲刚认下的。” “……” 洛礼问:“就真的没有别人了吗?” “有。” “有。” 这么默契的回答,连洵和慕容卿相视一笑,难道说的是同一人? 皇帝问:“何人?” 慕容卿道:“皇上不舍得女儿,就那舍老婆吧。皇后娘娘凤颜如玉,为国为民,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她去和亲,必定是一桩美谈。” “你……”皇帝似要气得七窍生烟。连洵一旁笑得恬淡,心想,这慕容卿可真是有口才有心计,这么难以启齿的话,让她说得流畅自然,和谐的很。 不过,慕容威怒了:“慕容卿,你胡说什么!皇后凤仪,岂是你能顽笑的!” 她从容淡定,不慌不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皇后,更要首当其冲。” “你……” “那就开战!本相就不信我大历国富民强,会打不过这边陲小国!” 慕容威严词色厉,慕容卿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驳道:“丞相一句开战易之又易,可知道因这一句话有多少百姓有命丧战乱,有多少有要饱受流离之苦吗!你个人意气不要紧,别拖累了百姓才是真的!” “你……” 殿中众人一惊,未曾想,慕容卿还有这样的忠义侠骨。 连洵颇具顽味的打量了她,与那个屏南的威武族长,完全不是一回事。瞬间有种刮目相看的意思。 可很快,这种刮目相看立即回到原点,甚至连原点都不如,这个人就是这么的有能力。 “当然,皇上执意主战,臣也不反对,送您四个字儿:御驾亲征。” 众人心想,她可真敢说呀。大历自开国,就只有太祖御驾亲征过,咱们这位延吴帝,恐怕连兵法图都看不全面,又谈何亲征? 洛宛棠和慕容英,恩,必须弄走一个,否则腹背受敌这日子不难过死?她私心里是盼望这样由慕容英去的。要知道,皇后娘娘的阴毒有比公主强上万倍啊。 034 好好活着 ‘御驾亲征’,这四个有力的字儿一出,立马让皇帝梗住。他已是不惑之年,带兵亲征,简直是要取了他的老命。 安坐在一旁的连图呵斥:“圣上安危乃是我大历国本,御驾亲征这件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说了算的!” 慕容卿双手一摊:“那就和亲,没别的办法了。” …… 秦峥道:“皇后和公主,谁去谁留,皇上要有个决断才是啊。” 皇帝继续沉默,连图道:“公主年幼,自幼习惯了宠爱呵护,到了西陵必定难以适应。到时不能帮劝两国之和,岂不是白白和了这场亲?依臣看,倒不如让皇后去这一趟。” 连图的司马昭之心,殿中之人皆知。除去皇后,那慕容家就像被釜底抽薪一样,再狂也卷不出什么浪来。 他这举动,慕容威怎么会容忍。立即驳道:“王爷真是智囊星,考虑周全啊。可是皇后是中宫,动中宫无疑动国本,试问历朝历代,哪有皇后和亲的先例?” 两人各持已见,仿佛都很有道理。本来已经很苦恼的皇帝,这会儿更加没了主见。询问洛桓:“桓儿,此事你怎么看?” 洛桓道:“宜和不宜战。儿臣以为,慕容大人的主意稳妥些。” “朕也知道,可这和亲人选……” 皇帝再三犹豫,在众人的盯视下终于勉强下了决定:“就……皇……” “皇上,臣妾誓死不离开大历。皇上不能这样对臣妾!”皇帝话音还未落下,皇后就从某个门角钻了进来,也不知道是酝酿许久的情绪,还是情到浓处,满脸是泪,双目肿胀,说是装哭绝对不像。 皇帝见势,有微微心软的意思。慕容威适时帮劝了几句,又如数家珍般的数了慕容家的功绩,又扯上四皇子失踪,皇后伤心的事……等等等等,慕容英和亲的事,就这样作罢。 无奈之下,只好由洛宛棠前去。谈判使与和亲使就由连洵和慕容卿担任。 按照慕容卿的话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过这个决定出笼没过半个时辰,主角就打上门来。洛宛棠带着一队亲兵护卫将慕容卿围住。彼时,她正同连洵、秦峥还有洛氏兄弟几人准备离开。 环视一周,估摸着有十几人,慕容卿很费解的看了看她:“怎么个意思?” 这话听得洛宛棠更加费解:“怎么个意思?你说怎么个意思?慕容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上次把我害成那样,这次竟然让本公主去和亲,我不会放过你!” “恶毒?”她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问:“你在说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来人,给我把她绑了!” 护卫们动弹了两步,犹豫再犹豫,却没有出手。洛宛棠是主子,是公主,可在场的还有两个皇子,一个世子啊。更何况这要绑的,如今可是大历的重要人物,谁敢动她? “公主,这……” 洛宛棠见势,火气似冒了三丈,自己抢过剑就刺向慕容卿。 剑速慢的很均匀,以致于慕容卿连躲都没躲,两指一捏,定住了剑身:“你这速度,也忒慢了些。” 洛宛棠用力抽剑,剑身毫不动弹,死死的被某人夹住。不想太过纠缠,直接用内力震断了剑身。拿剑的姑娘哪里受过这种气,此刻浑身颤抖不停,顺手摘下发髻上的银簪,趁慕容卿不备,向她身后刺去。 就那么一瞬,她以为将要得势,能够杀了她。没成想,那簪子刺中的竟然是一只纯白衣袖,瞬间晕染出了鲜血像一朵烈焰玫瑰一样绽在袖间,洛宛棠抬头看,抵住簪子的手,竟然是连洵的。 慕容卿转身去看,万没想到连洵在背后替自己挡了这一刺。她皱起眉头,神色严肃:“你这是做什么?你挡不住干嘛用手臂挡?” 秦峥几人上前劝公主:“此事是皇上同意的,公主就别为难慕容卿了。” 洛礼道:“妹妹,确是父皇允准的。” 这些话听在她耳中,无疑不是刀割一样,她想为什么大家都站在慕容卿那一方?别人的劝解她不予理会,看着连洵声音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竟然……” 簪子扎在手臂上纹丝不动,这点小伤对习惯宠辱不惊的连洵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和亲,我亲自护送你去。” “凭什么要我去……凭什么……”话已哽咽,泣不成声。 洛桓抚了抚她的头,开解说:“我们做为皇家的子女,享受着世间最尊贵的一切,自然有义务替国家奉献一切,就是要我们的命,也不为过,因为这是皇室,是皇权规律。” “可是哥哥,棠儿真的不想去啊,棠儿想与父皇哥哥在一起,哪怕过着清苦的生活……棠儿真的不愿去西陵……” 她哭得更叹,慕容卿不觉开始同情她了,她再刁蛮、任性,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怎的国家一有难,就要一个孩子出来承担呢?主意是自己出的没错,可这也是无奈之举,怨只怨一个富强之国,连敌对边陲小国的能力都没有。 或许不是没有,而是藏得太深,需要去挖掘。 连洵走到她身前,这么近距离的看她,温柔的同她说话,温柔的生冷,这是第一次。“你知道,一个人存在于世上,只有体现出她的用处,才是有价值的。洛宛棠,你虽是个身份尊贵的天之娇女,却不知道,你刁蛮任性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大历,在这里,你只是一个会拖累别人,惹祸招灾的纨绔少女,你的存在不会令任何人骄傲,反而会令你的父皇、哥哥蒙羞。倘若这一趟,你为国和亲,那么,你将是国民的恩人,你父皇、哥哥的骄傲。” “恩人,骄傲?那我自己呢?我自己想要的……” 连洵轻叹:“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的。洛桓、洛礼、我,一直都没有过自己想要的……” 慕容卿特别不赞同他们这种想法,她来自现代,自然有自己的一翻见解:“想要的?人们喜欢从无中生有,但是有一会想二,有二会想三。世人的贪念是滋生不倦的,追逐权利的脚步也是永远停不下来的。到最后,说不定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依我看,好好活着是件最美好的事。” 洛宛棠的哭泣终于有所缓解。连洵所说的很对,这就是身为皇室子女的悲哀。可是慕容卿总觉得他这话里有纰漏,而且是很大的纰漏。暂不管这纰漏是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替某人包了这伤口,他再强健,也耗不过失血过多挂掉。 她漫不经心的说:“问你们一个问题,小明的父母有三个孩子,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老三叫什么?” “三毛。” “三毛。” 这是洛礼和洛宛棠的回答。慕容卿面不改色的看了看两人,连洵和秦峥也看了看两人,两人很奇怪,自己猜错了吗? 对错不要紧,拔出簪子也是正经。就在连洵注意力被引开时,慕容卿很是利落的将簪子拔出,立即扯下连洵裙裾上的一块布条,缚住伤口,顺便用他的裙裾擦拭了沾血的手。 连洵目光轻轻瞥裹伤口处,又抬眼看了看她,明明是满意的,却非得说得很傲娇:“拔簪的力度太狠,包扎的手法也有待改进,但是看在你有心缓解本世子痛感的份上,就饶……” 话没说完,某人手掌轻柔的抚了抚伤口,笑吟吟的样子令人诧异,她如此听话,是为哪般?且听她细声说:“世子说得是,小女子定得改进力度、手法,让世子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连洵刚要漫出笑意,表示赞同,那双手立即改了力度,狠狠的捏住他手臂。“你是要疯么?老子给你包扎是给你脸了,你还得瑟挑毛病?” “……” 这一举动看得大家‘战栗’,这个女人,当真不是吃软饭的。 035 谋事在人 洛宛棠虽未完全答应,可也算作松了口。正当众人以为此事已成定局,再无变数时,这丫头却做了一件令人唏嘘的事。 和亲之事,在朝中争议不断,表面上赞成公主和亲的人多,可他们暗下也都不反对皇后和亲。因为这个女人,实在不是位贤良的国母。可再不贤良,她依旧是这大历的皇后,没有人敢拿江山社稷冒险,所以,就只好委屈公主了。 和亲定于三天后。这三天的白昼里,为商议谈判细节,慕容卿几乎是和连洵形影不离,这使得京中女子更加厌恶她,所以,不时会有一些飞来的横祸降临在她头上,比如鸡蛋,比如泥巴。每当这时,慕容卿都会把怒气原封不动的发泄到连洵身上,不过通常都不成功。反却被连洵制伏。 她问:“你五行是属木的吗?怎么处处克我?” 连洵回答:“这是上天的造物定律,你再蛮横,老天也必定做出一个能制伏住你的人。不巧,这个人正是不才在下本世子。” “……”慕容卿一抖灵,很无奈的说。“三天后,我们带着公主和嫁礼前去西陵。可是西陵方面只说当面商议,并未说定同意和亲。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到时反悔怎么办?” “现在是个人都能想到这个问题。”连洵略一顿,恰巧瞥见她隐忍的脸。耸了耸肩才道:“和亲不能明带兵力,就暗暗布兵跟随吧,这样他们反悔,咱们也不至于难以应对。” 慕容卿点头同意:“只能这样。” “再有,就是西陵人奸诈,在谈判细节上万万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她郑重答应:“必须不能。” 连洵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我是认真的,慕容卿,这件事不是玩笑,你可给我长点心。” “嗯?”她惊奇的瞪大双眼:“亲,你在说我吗?你觉着就缺心眼这件事你有资格说我吗?亲?话说我现在真有种不想去的冲动,这样好了,我明天禀明皇上,你自个儿去吧。”说着,转身要走。 “听说西陵派出的谈判使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 要走的那位立刻停住脚步:“……有多英俊?” “……”这个女人的脸皮,是他活到现在见过最厚的一位。“不过有多英俊,你到时侯都不能乱了阵脚!还有,你将来是要进我连家门的,你这一副对美色垂涎欲滴,欲罢不能的表情该戒一戒了。” “老子现在还没有嫁人的想法,尤其是你。” “你且嘴硬吧,放眼京中,慕容卿的大名无人不知,威武,厉害,试问,谁敢娶您这样一位河东狮回家?岂不找克?” “找你妹!” 连洵用右手揽过她的腰身,两张脸之间就有一条线的距离,贴合的很是巧妙,他跳跃着笑意道:“我不怕克,就算你把我克得永世不得轮回,我也甘愿。” “……” 她干干的笑了笑,心想,连洵真是个爱开玩笑的孩子。 回到自己宫中,慕容英拭去脸上的泪。对望着镜中,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恨,直后悔之前没有更狠一些彻底除掉她。慕容卿,她占了慕容族中最耀眼的位子,占了连洵,如今竟还用和亲的方式除去自己,恨到想要咬碎一口牙齿,在慕容英的世界里,绝不能容忍威肋她的人一直存在,哪怕是至亲,也要除去。 苑士杰领命进宫,正要进去,恰巧见到洛宛棠从皇后宫中出来,而且神情十分得意,心生疑惑,谁都知道她不愿和亲,这付欢快的表情是为的什么?难道又和皇后联手出什么妖蛾子不成? “洛蒙到现在都没找到,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用的!” 苑士杰跪在地上,道:“属下无能。” “无能?”慕容英托着裙尾走到他身前,冷冷盯着他:“你最近无能的次数太多了。” “但是属下无意间发现,慕容卿身边有一个半岁大的婴孩,现一同住在诚国公府里。” 慕容英一惊:“你说什么?半岁大的婴孩?男孩女孩?这孩子是哪来的?” “属下不知……” “……”慕容英深思了一会儿,才说:“这事儿你盯紧些。眼下还有一桩事,本宫不希望你再有失误。慕容卿,此次和亲不准她活着回来。” 苑士杰道:“是。” “她若活着回来,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本宫吧。” 晚饭过后,慕容卿在房中调息了一下内力,这段时间内,很少用到术法,所以能够感到内力很平稳。纵然没什么妨碍,一想到三天后的行程,不觉还有多了些担心,心想,有备无患,还是多作些准备吧。 经过三个时辰,自觉准备的很充分,可在秦峥、秦岳、苏夏夏以及蛋蛋进来的一番提点后,慕容卿严重发现,自己的神经太大条了,绝对不适合野外生存。 蛋蛋说:“姑姑,你这次出门不要再忘记带钱了。你的那条腰封上的玉珠都快被你摘了了。” “嘘~”慕容卿连忙比了个手势禁声,又叮嘱道:“这件事不准告诉旁人,尤其是连洵那小子。” “为什么?姑姑?” “因为,因为他也想要这些珠子,而这些珠子是姑姑的。” 小朋友想了想:“那么,按照江湖规矩,姑姑你是不是要给蛋蛋封口费呢?” 屋里的另两人立即要喷,这果然是慕容卿的侄儿啊。 某人看着这只圆嘟嘟又天真的小肥脸,有种想立即把他按扁的冲动:“你敢跟姑姑我谈条件要封口费,哼哼,你是屁股想开花了,还是想被你亲爹管教读书?” 蛋蛋大惊失色,捂着嘴道:“姑姑,蛋蛋乖乖听话。” “好,乖。” 秦峥环手倚在门上,半是嘲笑半是关心的意味:“以男装出行吧。就你这张脸只怕到时侯会抢了洛宛棠的位子。” “秦峥你这是在夸赞我么?呵呵,其实我想说,你若换上女装,兴许比我强呢。” “……”秦峥原本就是女子,这样被她一提,不自觉的就心虚了,看来没事绝不能招惹她,就这张嘴让人生生受不了。 “我开个玩笑,秦峥,我觉得你……你这么恬淡,还是适合回家养老。种个田,养个鱼,织个布,绣个花,多么惬意,跟这里掺合多没劲啊。” “……”秦峥的脸再次绿了一层苔藓一样:“谢谢慕容大人为我着想,绣花织布什么的,本国公不擅长,还是走仕途吧。” “呵呵……” 几人斗嘴的空隙,秦岳十分速度的往她包裹里塞了些什么。慕容卿想去翻看是什么,被秦岳拦住:“只是一些日常需要,没什么可看的。” “果然是秦护卫周到啊。我觉得连护卫什么的一定比不上你。” 秦岳应声一笑:“那么你要不要考虑给我涨一涨工钱?” “咳咳……”作者想说,慕容卿,你敢表现的再假一点么?敢么,敢么?“那么,秦护卫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没?” “你确定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不用,这点破事,不值得劳动你。我与小连很轻松就能解决了。” 秦岳从袖中取出一块白丝手帕,打开后是一串白色珠子串成的项链。他递到慕容卿面前,示意让她看一下。 慕容卿接了过来,反正看了两遍:“是什么石头的?” “虎骨。” “虎骨?”慕容卿诧异:“这么一患,还打磨的这样好,你哪来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秦岳拿起串子替她戴上:“你若觉着身子不适时,就取下一颗泡酒来喝,这东西,很能养身子。” “……”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不要强求,安安全全的回来。” 突然觉得心里一股暖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叮嘱和这条串子让她感觉这么舒服,秦岳,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排忧,替自己解难,甚至不惜性命来护自己。这样的人不管前世今生,她从没遇到过,而现在,遇到了。 慕容卿想,若说来到这个异世是个错误,那秦岳必定是这众多错误之中最值得错的一个。 036 临阵脱逃 余下几天,慕容卿和连洵这对共事三天的搭档,再次制订多条应对西陵的计划。 起程当日,慕容卿采纳秦峥的意见,换了男装。其实她平日里为徒求方便,多数穿的都是男装,着女装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皇帝派出二十名身手高强的护卫随行,在宫殿门前聚集等侯。慕容卿扬扬洒洒,不慌不忙的出现,时间还宽裕的很,看来大家对和亲这事都很是上心。 走到御驾前,曲膝行了个礼:“离起程时辰还早,皇上何必站在外面等?” 皇帝挥手平礼:“此事关系社稷,又关乎棠儿的终身,朕没有心思安坐在殿中。” 慕容卿点头应付,一旁的皇后恨她入骨,却能装做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可谓演技高深。 “阿卿,这次和亲就要劳烦你和连洵了。棠儿脾气不好,你可要多担待。” 话里话外,满声的温柔,但是慕容卿分明能听出一缕毒蛇狂吐信子的声音,要拼演技么?谁不会呢? 她也笑,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方说:“哪里,哪里,能够护送公主和亲乃是件无尚光荣的事,是咱们慕容门下的荣耀,荣耀。” 为表感激,皇后激动的握住慕容卿的手,声音颇有哽咽:“阿卿,你真是咱们慕容家的好女儿!” 呃,慕容卿心底一抽,要不要这么恶心?“过奖过奖,臣还需向娘娘看齐。” “那就,祝你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一定,一定。”“话说,连洵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来,是个什么意思?” 皇帝见状,立即询问连图。这才发现,连图这眉头已经皱了许久了。 “连王,连洵怎么还不来?” 连图:“再等等,或许有事耽搁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些眼尖的人发现,慕容枫也不见了。秦峥和慕容卿双双疑惑,秦峥还好,慕容卿好奇的紧:“这两人是私奔去了吗?” “……” 又待好一会儿,时辰将近,洛桓已经迎披着珠冠红袍的洛宛棠出来,说话就要上轿。可连洵还没有出现,公主没急,太监也没急,皇帝却急了:“连王,你倒说说,这么重要的日子,连洵怎么还不出现,到底是国事重要还是他的私事重要?” 连图一脸隐忍,对连洵昨天就已经失踪的事,他实在无法言说。原本他也疑惑连洵的去向,可当今天得知慕容枫也一同消失了后,立刻想到了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今天是慕容懿的祭日。 慕容卿想到是这天,也不觉一惊。这慕容懿,‘自己’的亲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紧张的时刻竟然也能让他们不辞辛苦折返于京都与屏南之间?看来,解决了和亲之后,一定要好好查上一查。 正出神,两匹快马已然从远处奔驰而来,光影渐渐逼近时,众人认出是连洵与慕容枫两人。抵达,时辰正正好。 “连洵参见皇上,可以起程了。” 皇帝一脸不悦,也没说什么。在内监总管行完一列礼数后,和亲马队正式起行。 一路上,连洵不发一言,脸色难看的很,他自从屏南回来后就一副死人面孔,慕容卿凭此断定,他这样一定是与慕容懿有关。原本还想借此挖苦他一番,可是很有眼色的她最终没有,毕竟,这一路上要用到他的地方还很多。西陵地势偏僻,尤其山障颇多,本国人若不熟悉地势的,尚有可能迷路走失,更别说一行异国人。一行人进入西陵地界已是七天后,原本精神已经有发疲乏,但是想到西陵的地势,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洛宛棠自出生起便很能闹腾,这一路上却一改常态,出奇的安静。两人经过猜想,觉得她大概已经哀莫大于心死,所以,就彻底放下防止她逃跑的心。可是这心放的,委实早了些。 “停下,停下。” 慕容卿走到轿前问:“什么事啊公主。” 洛宛棠掀开帘子趴在她耳旁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家便都能会意。慕容卿扶着她到隐蔽的地方解决江湖急事。 这急事解决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连洵觉得事有蹊跷,也顾不得什么伦礼,一边询问,一边靠近两人所在的凹坝。 “公主,慕容卿,你们在吗?”连问三遍,都没人回答,连洵心头一紧,莫不是让西陵人掳去了?可不该呀,这才不过是西陵边境,再说就凭慕容卿和洛宛棠的泼辣劲,谁能掳走这两位? “公主,慕容卿,你们……” “连洵,我,我在这儿……” 天已黑,他只能顺着声音找去,听声儿,像是洛宛棠的。 还没等他找到源头,洛宛棠便一头扎进他怀中,哭的呜呜淘淘,声泪俱下。 连洵推她起来:“你怎么了这是?” 洛宛棠越哭越呛,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她,她……” “慕容卿?她在哪儿?她怎么了?” “她跑了!打昏了我跑了!” “什么?”连洵疑惑盘踞在眉间,又问:“你说她打昏了你?她是怎么打昏你的,为什么要打昏你?”他这样,摆明了是不信洛宛棠。 “打昏了就是从背后打昏了,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打昏我?她害怕,她逃了……你难道怀疑我说的话吗!连洵,你怎么能这样?”说着,扶着脑袋颤颤的一倾,连洵见状连忙扶住她。 “果然是真的?” “真的。” “那好,你先去马车上等着吧。” “恩,我头有些晕,要在车上睡一会儿。” 连洵带了三个人分头去找慕容卿,他不明白,前些天还对这些事满不在乎,计划套路清晰明了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反悔?在他印象中,她可不是个会怕,会临阵逃的人啊。 这些都是疑问,要先找到了她再说。因为整个计划没了她,也不是说不能进行,只是会费很大的力气,最后还不见得会成功。 顺着原路找了不下三遍,连个影子都没寻见。连洵看了看天色,按照约定,再过几个时辰就得抵达西陵都,若是担搁了,不但和亲泡汤,他们这一行人的性命都堪忧。所以,他选择放弃后,立即回到队伍,马不停蹄的赶赴都城。 037 偷梁换柱 抵达西陵都城时,已是暮色时分。与大历都城不同,西陵都城建筑所用全都是天然巨石,单从肉眼来看,就觉得十分坚不可摧,要是攻击,恐怕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城门的侍卫个个魁梧健硕,脸面也都是凶神恶煞,一看,果然符合西陵的民风。 左顾右盼多次,连洵对慕容卿能够回来不抱任何希望。 都城城门前有多人迎侯,连洵下马去车上叫洛宛棠。想来是睡得沉了些,他叫了两次车内都没有应声,于是便人贴身侍女去叫,这一叫,连洵怔住了,贴身侍女惊呆了。 “连大人……公主,公主她……” “公主怎么了?” “要不,您自己看看吧……” 事有蹊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顺着侍女探开的帘子,连洵一眼瞥见歪靠在车窗上熟睡的那张脸,竟然是慕容卿。 偷梁换柱,洛宛棠这次做的真是好极了。 顺势替慕容卿探了探脉,经诊断,是被洛宛棠下了极重的蒙汗药。再睡,恐怕还能上两天也说不定。可是当下情况,不允许她再睡。于是用一指点在穴上,立刻醒来。 “怎么回事?”看着自己一身嫁衣,慕容卿一脸疑惑,尚不明白怎么回事。 连洵定了定神看她:“洛宛棠逃走了,你,暂时充当一下新娘吧。” 这句话听得稳稳清楚,即刻怒从中来:“什么!这孩子……她怎么能这样?不行,你赶紧把她给我找回来,我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成亲的!” “你先成亲,谈判的事由我来做。” “凭什么?凭什么?不去!” 迎亲使不住的往这边瞅,连洵为防他起疑,连连示意慕容卿禁声,并说:“不是让你真的成亲,你信我,我会想办法的。” “信你?”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自然是格外的呛:“信你猪都会飞了。” “……” 再三商议,说得义正严辞绝不同意的慕容卿,最终还是被劝服了,这要归功于连洵那张能言善辩的嘴。 随着迎亲使进入西陵都城,随嫁侍卫侍女都在殿阁外等侯,连洵和慕容卿被请进内阁。 绿壁红砖,绣毯裹地,四周挂着水晶珠帘,瓖着名家大作。两排晶石长桌上摆着各色瓜果,酒杯碗盏也一应是金玉器皿,这西陵待客的内阁奢华的很,可见传说西陵荒瘠贫穷,是不对的。 两人应邀落坐。 慕容卿低声问:“你上次说和我们谈判的人是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但不知人品如何?通不通汉话?” 连洵白了她一眼:“你呆会儿见了不就知道了。” 正想反驳,后面门帘出两名侍婢拨开珠帘,一名银紫长衫的身影走来,只看身形,身高八尺,型量正直。半绾长发乌漆如墨,衬得肤色越加雪白。一个男人,皮肤白得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份? 不过这张雪白的脸上盖着半张面具,是一张羊脂玉雕成的白狐面具。这张脸本就引人遐想,现在添了这张神秘的面具,更加令人好奇面具之下的脸。 “二位久等了。在下负责这次和亲的详细情况。” 见慕容卿看得出神,连洵咳了两声方说:“先生怎么称呼?” 男子道:“姓韩,单名一个光字。” “原来……” 连洵话还没出口,某人的花痴病便犯了:“韩光,这名字好,有什么来例吗?” 韩光嘴角轻扬:“秦时明月汉时光,家中姓韩,便用了这个光字。” “光者,正直向上。好字,好字。冒昧问一句,韩先生贵庚,哪里人士?家中可有妻妾?位……” “公主,咱们是来谈正事的。”再不阻止,就她这劲头恐怕能问到天亮。 “呃,呵呵,可不是吗。本公主险些忘了。”“我们受本国皇帝嘱托诚心前来,就战争这件事表明我们的态度,为了天下苍生百姓着想,我们是希望停战,为表诚意,皇上派出公主前来和亲。不知贵国是什么态度。” 韩光双目焕发流光,流转之间悄无声息的将两个打谅个遍。慕容卿深知连洵从容,眼下却来了个更从容的。 “和亲这件事……我西陵陛下无意于此。” 他答得干脆。连洵眉心微皱:“既无意,缘何让我们不远千里来这儿呢?还有,贵国陛下莫非是想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一已私欲,挑起战争,使得天下苍生涂炭?” 好一个一已私欲。 韩光又道:“私欲如何?这天下活着的人有几个不是为了一已私欲?这世间的生存规则,成王败寇,连世子不是早就一清二楚吗。拿天下苍生为借口,呵呵,未免太假了些。”慕容卿看着两人之间似要砰激出火花一样,这就是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吗?不过这韩光,越看越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来着? “韩先生,恕我直言。” 两人一同看着她,韩光道:“公主请说。” 咳咳,既然请了,就不客气了。慕容卿正了正声腔,摆出一付正经十足的样子道:“我大历如今正值国富民强,国中兵力也皆是精兵强将,皇上壮士之志,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而西陵,边陲之地,不过是成了一些小气侯便如此猖狂,难道贵国陛下不知道挑惹战争失败被灭的后果吗?依我看,不如等过些年,大历帝位易主,人心涣散的时候……呵呵,再下手。” …… 这女人,像磁场一样把两人的目光紧紧吸住。连洵心中疑惑,她这是来谈判的吗?怎么有种倒戈相向的意思? 慕容卿同样回以他一友好的眼神,心说,皇帝只派她来谈和,别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谈和就对了。 “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韩光又一浅笑。 慕容卿惊讶:“此话怎么说?” “为了完成你们皇帝派给你们的任务,公主您,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 “韩先生无法做主也无妨,只有让公主与臣见上一见贵国陛下就好。” …… “用不着,世子说的这些,在下都能做的了主。” 能做国家大事的主,这么自信,韩光他到底是什么人? “公主和世子不必把我想得太神秘,在下不过是得了陛下的授权而已。” 他能看穿人心?看出别人再想什么? “不过……”韩光一双眼睛紧紧看着慕容卿,像利刃一般刺向她的双眼:“您真的是公主吗?” …… 她有些紧张,桌台下,连洵紧紧握住她的手,暗示她镇定,镇定。 说也奇怪,她就真的镇定了:“我不是,难道您是?我正是大历皇帝的女儿,如假包换。” “这样,最好。”韩光立刻恢复了轻松的面容:“方才是与你们开了个玩笑,和亲的事,陛下早已同意。待公主休息好,即可立刻举行亲事。” “……”慕容卿向连洵投去恶狠狠的目光,这就是信你的结果?心叹,这洛家人没个好东西,看来大历江山真该易主了…… 038 代嫁新娘 洛宛棠姑娘一计偷梁换柱,很成功的潜回了大历京都。当她一身布衣男装出现在惠王府中时,正与慕容萱下棋的洛桓眉毛不知跳了几跳,立刻不能再像从前,淡定从容又沉稳了。 洛宛棠进厅之后没空说话,瞅见桌上的一盏茶便摸来咕咚咕咚灌进肚子,然后又顺手捏了两块点心。 待稍稍有些顺气的空闲,洛桓厉色问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西都成亲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洛宛棠心虚得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棠儿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你这副样子摆明了是逃出来的,那么,新娘现在是……”洛桓思索片刻,脸色蓦然晕出一色惊讶:“莫非你让慕容卿替你?” “……”洛宛棠恬淡的笑了笑,道:“二哥你真是……真是太聪明了。呵呵。” 一旁的慕容萱透出一嗤笑,只是一笑,因为根本没她说话的空。 “二哥,妹妹最近没地儿可去,恐怕得住你这了……” 洛桓想了想,说:“住是没问题,只恐……”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嫂子不说,谁还知道我住在你们府中?” “住可以,只是你觉得你能躲过去吗?那丫头要是回来了,棠儿你可得……” “哼。”洛宛棠一脸的不置可否:“回来?她若能回来我就乖乖回去成亲。” “你……到底做了什么?”洛桓一再追问,洛宛棠却咬紧牙关,半句都没透出来。 西陵方面正准备婚礼,连洵他们实在找不到洛宛棠便一封书信传回京都皇城,皇帝半生阅历,一料便料得洛宛棠定是潜回了京都,此时不是藏身在洛桓府,就是洛礼府上。但是,护女心切的他,却伪装的毫不知情一般,他想,为了女儿,只能委屈慕容卿了。 皇帝想得全面,做的也周密,心想明白告诉她替婚,这慕容卿的火爆脾气必定能在西陵大闹一场,唯今之计,只能连哄加骗的先让她把亲成了,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也再说不出什么了。 不过皇帝精明,底下臣子们也一概不是吃素的。通常这样的秘事皇帝知道了,那底下必定早已是风云一片。得知慕容卿即将在西陵代嫁的事,皇后和慕容威便动起了族长之位的主意,立即命令老梁与各分会会长商议,罢了慕容卿的族长之位,改换他人。至于这个他人,慕容威授意慕容枫,皇后不太满意,可也奈何不过父亲。 慕容枫已经有九成确定如今的慕容卿不是自己妹妹,可是对趁她之危夺取族位这件事,他很是耿耿于怀,确切的说,他并不想当这个族长。 族中易主,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秦峥觉得事有不妥,立即休书传去西陵,这信与皇帝的秘信一前一后到达。 西陵都城,和亲前一天。 慕容卿情绪已经十分急躁,一,洛宛棠还没有找到,自己用汗毛想想也不可能找到她了。二,来了三天,这后两天完全没了连洵的影子。心里实在忍不住,愤恨的将连洵全家问侯了个遍。 “公主,有您的信。” 就快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她毫无顾虑的摊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完全要傻掉了,皇帝用十分委婉华丽又恰到好处的语句告诉她,这婚由她替了。 凭什么!凭什么!这特么就是人走茶凉么?利用人也不带这样的啊? 很快,另一封书信到了,正是秦峥的那封。 慌不迭的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几乎要气爆了,这茶还没凉,婚还没结呢,这帮人就急着撬她的族长之位,为这权利,他们这些人都要疯了! “公主,奴婢们送来了您的嫁衣,请您试穿一直。”门外一对小侍婢端着衣盒站了许久,慕容卿将怒气暂时按压住才开了门,可当她一看到她红通通的盒子,和一对小侍婢笑盈盈的脸,火气如闸门放水一般,顷刻爆发。 “谁让你们送来的?本公主有说要穿你们的嫁衣吗!” “……” “这破衣脚粗针烂脚的也敢给本公主穿,你们西陵也未免太寒碜人了!赶快拿走!” “……” 两个小侍婢很是无奈委屈的对视着,她们想说,这件嫁裳是由天山冰蚕的蚕丝所制,莫说西陵,在整个乾州大陆都数得上贵重,这位公主,是不识货还是有意刁难? “我说了,不穿,还不拿走,要我拿把火烧了它吗?” “公主,这……” 两人犹豫的空间,慕容卿已催动六级赤瞳,顷刻将那叠衣盒燃起火来,两个小侍婢吓得赶紧扔掉盒子,待反应过来又去踩踏上面的火焰,可是衣裳已经被烧得残破不堪,两人吓傻,直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 韩光私底下依旧带着面具,他一来,两人胡乱擦了擦泪,道:“公主不愿穿这衣裳,还,还……”话没敢往下说,怯怯的看着慕容卿。 韩光也转脸看她,她倒一付满不在乎,理所当然的样子:“正是我烧的,韩先生有什么意见吗?” 韩光挑起烧剩下的布片,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道:“这衣裳织制的困难,多少人的心血,制成之后又一直像个女孩一样被保护着,你若不爱穿,不喜欢直说便是,何苦非要烧了它?” 衣服是个女孩,她嗤笑,这是什么理论。 她走近他,双眸掠过他手上的碎布,刹的又一团火将燃起,片刻燃个干净利落。 韩光不惊不慌,面不改色,碎布捏在他手中,直到燃尽。“西陵不喜欢野蛮的女人,还有半天时候,你好好想一想,否则成亲之后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你……” 韩光的背影飘逸出尘,像一具仙风道骨,原本这个他的气质与修养也是让她高看一眼的,可是就他方才的举动,彻底被列进了心中的黑名单,不巧,连洵目前也被列在里头。 一夜几乎未睡,只试图越窗逃走这件事试了有三五次,西陵守备甚严,每次她都被无情的送回房中。 翌日天亮,吉时已到。 她无奈的被裹上红色嫁衣,拥着走进殿堂。西陵皇帝,据说是个五十有余的老头子,后宫嫔妃没有三千,也得有个两千九,想到这个,慕容卿不禁要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想自己不远光年穿越到大历,又不远千里赶到西陵,难道就是为了嫁给一个五十有余即将入土很快就要守寡的糟老头子吗?据一切江湖戏本子描述,孀妇的生活处境很是艰难,尤其是古代后宫的,有后的活,无后的殉。 殉?葬?大爷的,刚嫁过来就得陪死吗?不行,逃走,没商量!她想,机会只有在入洞房的时候,趁老头子喝醉给他弄个昏迷……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不过,在她使用这个决定之前,发生了一场看似巧合,实为预谋好的变故,这变故来的……啧啧,用慕容卿的话说,真是不偏不移,恰到好处啊! 迎亲使拉着她手中的彩稠牵引她入殿。一切礼炮鸣乐停止后,准备接受册封。 耳中西陵老头子浑厚有力的声音回荡,听起来不似想像中的那般苍老,“大历皇帝诚意和亲,孤为天下苍生,为两国和平,接受这诚意。现册公主洛冤棠为,棠妃。” 一内监道:“棠妃娘娘,还不跪下谢恩?” “谢……” 话未吐口,珠冠下便倒下了一个身影,她忙拨开珠帘去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正是她这位礼未成的夫君,西陵老头子。 这,这是上苍开眼吗? 内监惊呼:“大王,大王!来人呐!” 殿中众中见势开始慌张,殿外立即传进来数十名御医,以及重重兵力将正殿包围住。 看多宫剧的她猜测,莫不是要宫变了?看这老头面色晦暗,印堂发黑,多半是中了毒了。 几名御医诊治过后,经过商议,确定,西陵老头死了,魂归乾州天国。 这个时候,殿中由方才的哄乱变成哀嚎,各种哀嚎:“大王,大王……不要抛下我们……” “大王,不要离开臣妾……” “大王……” 哭得真假,这一切,看在她眼里完全是一个笑话,可是自己要怎么办呢? ------题外话------ 昨天断更了……还忘了请假。…真是过份,传朕命令,赐小鱼子一丈红。 039 智勇双全 趁乱逃跑?透过珠冠看得清楚,这殿中严防守卫,便是只蚊子想飞出去也不能。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毫无头绪啊,无头绪。正在这时,一名哀泣的女子擦干眼泪道:“大王突发恶疾离世,我等不胜悲哀,若非本后膝下尚有儿女,定是要随大王去了的。”哽咽之处,又频频添了几声呜咽。 恶疾?这面相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中毒,王后说得这么肯定,难道她是幕后主使? 慕容卿十分笃定,这西陵的人除非眼瞎,不然是不会相信王后的话的。 果然,即刻就有人反驳:“王后怎么能断定大王是恶疾而亡?” 王后收住哭泣道:“方才御医们都验过,众卿家们也都听了呀?” “哼,御医的话又怎可全信,有人串通收买了也说不定!” “安将军是怀疑本后吗?” “臣不敢。”这个叫安兴兵的臣子,嘴上说不敢,可脸上散发的全是股子桀骜劲儿,也不知道他是演技太差还是有意这样。 慕容卿隔着珠帘看戏,想自己和个亲都能参加一场宫变,真是中头彩的机率。下句话,他们是不是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要选立新君?也是,他们早立新君,说不定能大赦全国,啊,自己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返回大历? 话说,连洵这孩子到底去了哪啊。 局势这般,王后的拥护者终于开始出场。 “安将军既不疑,那便先处理了国事为先。大王崩逝,国不无可一日无君,要即刻选立新君才是。” 她想,好,妙。可是,大王崩逝,太子继位,难道这老头子,还没有立太子? 无奈安兴兵接道:“此刻这般着急立新君,莫非是早有盼望大王崩逝的心?” …… 安兴兵这话说的绝,万没有哪个再敢迎风直上。 可有个人,偏偏爱好逆行。此人正是韩光。 他依旧戴着面具声色淡漠:“大王生前虽未立储,可众所周知,立嫡立长,王后之子,当即承皇位。” 安兴兵武将出身,说话也似舞刀弄枪一般,冲的很。尤其,他惯看不起书生文臣,韩光在他眼中,更是一文不值。“哼,立嫡立长岂是你一介文臣说了算的,你与王后同气连枝,莫非是你二人合谋害死了大王!” 这安兴兵口不择言,不讲道理,那这皇位何时能坐上人?不行,自己做为局中人,一定得尽快促成这件大事,好早早的离开这里。 韩光又道:“为臣者,当为国事为重。君事即国事,我韩光关心一些不应该吗?倒是安将军,从始自终就在这咆哮嘶吼,这就不怕惊扰了大王的魂魄?” “你……” 韩光肃了肃声音,甚是果决的说:“大王生前便器重王子靖,且王子靖战功累累,政见过人,生母又是王后,完全有资格继任皇位。” 一个不知名的臣子咳了咳:“韩先生这样说未免太无视他人了?难道有战功有政见的王子中,只有靖王子一人吗?若是韩先生拥戴王子靖,那臣有拥戴淑妃之子奉,论资历,奉王子开蒙早,是大王第一位准许入朝的王子。论战功,这次大历戍边之战,便是奉王子指挥的。所以,王子奉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说到这儿,不时有人看了看杵在一旁的慕容卿。 安兴兵见势王起,立即道出他所拥戴的王子:“哼,文兵弱将能兴国强兵么?依我看,还是由王子兴来继任吧!” 安兴兵这个提议一出,底下不禁暗暗一片哄笑,慕容卿纳闷,可猜也能猜出*分,这王子兴必定不是什么才贤之辈。 韩光轻笑:“只为一已之利,便把不合适的人推向皇位,这是对国家的不负责。我请问诸位,若是西陵因你们所拥戴的人亡国,你们要负这个责任吗?” …… “韩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只有你拥戴的人能够坐得长久,我们拥戴的都会亡国吗!” “匹夫之勇,利字当头,岂能长久?” 慕容卿听得过瘾,心里对韩光的不好印象立时全没,顿时刮目相看。 王后终于将她串儿般的眼泪珠子擦了个干净,平了平噪音道:“若能选择,本后宁愿同靖儿归隐田园,不问政事。可是,国事当头,靖儿深得大王器重,若在此时离开,大王魂魄定会不安宁……”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她儿子当大王。不过,她这一点也让慕容卿瞅准备了机会。 一群人仍然不肯妥协,慕容卿心生一计,立即脱下珠冠,道:“死人面前,你们这样他会伤心的。” “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明明就是这样啊。还有,我觉得你们这样争来争去,争到明年也不会有个结果,倒不如来场比试,公平竞争,胜者天命所归,败者愿赌服输。怎么样?” 一众人惊讶的看着她,韩光尤其。 安兴兵道:“我们西陵的事,你凭什么干预?” “就是,你一个外人,凭什么!” “凭什么?哼哼,就凭老子是大历的公主,就凭老子现在一纸书信,我父皇便能派兵灭了你们西陵。此刻,正是西陵最弱的时候……” …… 韩光想说,慕容卿,你这么猖狂,你娘知道吗?王后问:“你倒说说看,是个什么主意?” 她看清王后那张脸,清秀娇柔,一双瞳眸清澈可人,可是往往这种人,有着深不见底的*。 “据你们这的人说,西陵后山上有一株数十年开花结果的长生树。那树的果子十年前开了花,算了算,如今正好能结出果子。三位皇子若有孝心送一送你们操劳一生的爹,便去取这果子吧。” …… 韩光嘴角一挑,这公主果然刁钻的很。山上是有这样的果子,可若是这么容易摘,又岂能剩下?后山野兽出没,即使能够摘下,也难以带着果子走回山下。所以,常人是连靠都不敢靠近的。 “敢么?不敢就认输,顶多就背上个不忠不孝的骂名罢了。其实人活一生,浮名虚利不过是浮云,没有必要太在乎……” 这话一出,谁还敢不去。 王子奉道:“去。” 王子兴同道:“去。” 王子靖最后才说:“若是我们兄弟三人都死在那儿,请众位一定料理了这个智勇双全的公主。” …… 王子靖不顾王后反对,首先离开。走过慕容卿身旁略顿一刻,低声在她耳旁道:“大历的人都似你这般狠吗?一箭三雕?” “你若上得去,下得来,取得了果子,杀得了野兽,便没人能再说你嫌话,若做不到,哼,只能怪你自己没用。” …… 韩光走到她身前:“你疯了吗?这三位哪个有了闪失,你都得陪葬……” 慕容卿笑得极其轻松,这话听起来很不真实:“真的么?你确定他们,真的会都上山?你确定那个上了山的人下不来?这世界呐,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咱们谁都确定不了,只能坐等答案。” …… 暮色落,夜色陇。一整天的时间,一屋子人没有吃一口饭,就是为了等这三位王子的归来。 等待的时间漫长难捱,慕容卿却不觉得无聊,因为在这浪费了甚是可惜的时间里,她运用御瞳术把想知道的全部看清。 游离王后的思绪里,顺着王后的精神游丝,她发现西陵大王的死果然是中毒。给他喂下毒药的……竟有两位。第一位是淑妃,在间隔半个时辰后,王后又喂了一次。 怪不得这脸色上的毒意这么浓重,敢情是这样。 这剧情看得慕容卿甚感心酸,这西陵老头子也真是可怜,竟然被自己两个女人算计暗害。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让她们下这样的狠手,忽然又想,驱使她们这样做的,除了皇权还有什么? 看透别说透,还是好朋友。本着这个原则,继续等待。 将黑之时,王子兴回来,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最后在追问下说:“野兽太凶猛,没能上山。” 黑透之后,王子奉回来,伤痕累累,一脸落寞:“光线不好,找不清方向。” 王子靖回来,已是夜半时分,大家都困得熟睡,但是一听到动静立刻恢复神志,正见,他托着浑身是血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进大殿。 040 西陵宫变 王后见自己的儿子伤势惨重,少不得冲过去检查伤口,各种嘘寒问暖,众臣子也都悬了一口气在胸前,不过靖仍然能完整的回答他们,所以紧张感一时泄尽。 靖绕过王后与众臣,先是走到一袭红衣的慕容卿面前:“本王子如今能安好的站到你面前,大历公主,你倒说说看,我有没有用?” 这双眼睛充满了挑衅,慕容卿却不以为惧,因为早已习惯。 “能活着回来,也算你的本事。”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回:“可是,王子你要取的果子呢?果子在哪?” 靖拍了拍肚子:“在我腹中。” “呵,你吃了?那你还谈什么祭给你父王?” 殿里一阵寒暄,尽是对靖的嘲讽。 可片刻后他的回答、所为,却真的令在场所有心惊折服。“山中野兽凶猛,我一面要与它们搏斗一面要保护果子,实是有些困难,索性将它吞进肚子。” 话毕他即驱剑出鞘,对准自己的手臂:“方才公主说要以此果祭父王才能彰显孝心,我却觉得,身为人子,当割肉祭父才是至孝。” 他动作利落,众人话还没听得完全,他便一剑挥下,刹的一片粘着血的肉落在剑梢。彼时,王子靖的左臂鲜血喷飞,满地都是。 殿中立时一片静默,慕容卿十分不能理解王子靖,这么想当王也不用自残啊。不知道他这番表述是真是假,是假的只能说他真的肯下血本,若是真的,这王子靖倒真能让人高看他一眼。 韩光传来御医替王子靖包扎伤口,道:“靖王子孝心,谁还有异议吗?” …… 无人作声,奉、兴两位王子因败气馁,再无道理,更不敢做皇位之争,所以,韩光要正式宣布王子靖为继承人,而在这时,安兴兵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又抛出一磅重弹,便得靖的继位之路堵上一块臣石。 “哼,愚孝!若真有本事,就把大王真正的死因纠察出来!我安兴兵为朝多年,绝不相信大王是患疾而亡!” “那么安将军是怀疑有人毒害大王?”韩光质问,安兴兵一脸冷瑟,“难道不是吗?” 这事可就难住王后了,她一心想助自己儿子登位,眼下却自己给自己使了绊子,都怪自己没有筹谋清楚,不该用巨毒的。 谁能找出西陵王的真正死因与凶手,便有机会继位。这使得殿中众人纷纷陷入又一轮的沉思。可也有许多无聊之人,打起了慕容卿的算盘,看来宫变不见血腥,实在很难。 “大王崩逝,这位新妃要怎么办?” 一时众人眼光聚结,大多数人的意思是:“殉葬。” 慕容卿握紧着手,愤恨的在心中骂了声娘,可她认为更该骂的是洛家那帮老小。 韩光立即做出反驳:“礼未成,没有殉葬之责。” 安兴兵似乎总爱和他唱反调,只要是韩光推出的理论,他必定想方设法的去推翻:“大历皇帝旨意已下,既已踏了我西陵的城门,就有为大王殉葬的义务,韩先生连这个都要管制吗?” “我只是有理说理,就事论事,安将军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饶人一命,在你这儿就这么难吗?” “本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早就不会惜命了,更何况是敌国之女,她一死更能解我西陵百姓之气!” …… 敌国之女。要是因这个理由命丧于此,那可真是太冤了。 没有再说什么,安兴兵立刻示意侍卫拿下她,宽袖之下慕容卿紧握双拳,自已沉隐不发就是想等到关键时刻,难道现在就是吗? 正当侍卫要来擒拿,韩光以迅闪之速挡在她身前:“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安将军似乎太……” 话还没讲完,安兴兵亲自提刀砍向韩光,身在后面的慕容卿看得一身冷汗,韩光却没有要躲的意思,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慕容卿已然发现自己被揽着腰躲过了这一刀。 揽住她的,正是韩光。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这温度,莫名的熟悉。 韩光一眼肃冷逼视安兴兵:“殿前露刃,惊了大王魂魄,安将军你要造反么!” “哼,我看要造反的是你韩光!竟敢救敌国之女,忤逆君意胡乱拥立新君,你才要反!” “够了!” 王后一声喝斥,两方才有所收敛。话说这王后倒是一位颇具慧眼的人,这种场面,换作一般女子早吓傻了,可慕容卿从始自终端站在那里,从容淡定,一言不发,更没甚惧意,由此便知晓她不是个寻常人。 “这后宫之事由本后做主,依本后看,大历公主未成大礼,用不得殉葬。” “……” 话说她这一招,真正碰对了。慕容卿等的也是这么一个时刻,既要赌,就赌在有用之人身上。 她脸上曳过一笑,幽幽说:“一个真正强盛的国家应当是文明的,总把杀伐屠戮挂在嘴边,再成功也只不过是个野蛮的游牧民族。” …… 安兴兵蔑视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眼色忽然转魅:“我有法子使害了大王的凶手自动现形……”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不禁讶住。唯有韩光:“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没弄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便胡乱点了点头:“清楚,清楚。”她此刻只清楚,怎么样赶快离开这里。 王子靖方才回来只剩下疲惫,这一会儿的跌宕起伏再次激起了他的斗志,尤其是对慕容卿这个女人,好奇到了极点。 他道:“公主若真能让凶手现身,本王子必定重谢公主。” 慕容卿淡淡一笑,自己不需要他们的感谢,只想安全离开这个地方,要说为什么选择帮王子靖,一、眼下他们母子的胜算更大一些。二、一场赌局要想赢,赌徒的人品很重要。经长生果一试,她认为,三个王子中唯有靖的人品可靠些,虽然,虽然他有个人品不太友善的娘,可这一点不足为患。 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样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话,利用御瞳术让淑妃招出毒害大王的事并不难,难的是他们会认为自己施巫术。 巫术?慕容卿想,凡事物极必反,巫术所对立的就是神明。西陵人最信神明,那么利用他们的信仰来掩饰御瞳术,从而达到这个目的,那成功率就相对高多了。 想到这儿,不禁再次赞叹了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 041 西陵宫变2 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方郑重说:“西陵国信奉神明,得神明庇佑,风调雨顺,和顺安宁。此刻逢西陵国丧,国君冤死,上方神灵得知必会明白示下,现在请王后请出贵国之宝,和一位,心诚之人。” 这话说得头头是道,尤其又牵涉西陵神明在其中,大家更是不得不信了。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王后命人请出了国宝。 原来真的有国宝。慕容卿暗叹自己过人的推理术,又一本正经的说:“将国宝端置于正殿中央。” 侍婢照做。韩光环手抱胸,微微笑意,大概已经能明白她要做什么。“公主果然博古通今,连西陵的民俗信仰都这般清楚。” 她会意一笑,又道:“打开。” 侍婢揭了盖布,国宝亮相的一刹倒真是把她惊住了,脸盆大的一块宝石,还是深海蓝色的。慕容卿故作淡定按捺住自己的惊讶,又频添了一些怪异的演技方说:“神明将至,众人叩拜。” 西陵民风野蛮,万没想到这句话这么灵验,一时殿中人全数跪下,无一不敬仰的叩着头。慕容卿捂着嘴笑了几下,突然瞥见韩光正看她。于是蓦得把眼一瞪,韩光才不再看她。 “请派出诚心之人,受神明感应。” 说到这儿,众人犹豫了,人人不肯推举他人,因为人人都觉得自己很心诚。而慕容卿的意思,是要王子靖来做这个心诚之人的,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推举他呢? 安兴兵和其他臣子不识时务贼心不死的推举了奉、兴两人。可是神明不显灵,这两人再有人支持也无用。 “靖王子割肉祭父,可以一试。”韩光适时推举,慕容卿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她这个幕后神明把这出戏操作的很是妥当。 靖一脸真诚的跪拜在地,对着蓝宝石三叩,将起之时,大殿周边的纱帘蓦的开始起火,两侧火势猛涨,吓得殿中众人大喊神明饶命。 呼喊声不断,火势渐渐停息,可殿两侧的柱子竟开始起冰冻结,这冰融生的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殿里几乎成了冰窖。 这是某人运用了赤瞳和冰瞳做出的障眼法。 此刻还不是偷着乐的时候,最终,慕容卿利用四级玉瞳,逼迫淑妃在幻境中遇见西陵国王索命,不堪愧疚,号啕着跪在宝石前道出一切实情。 只见她甩着头发狠狠在地上嗑了几个头,直到脑袋出血:“大王,大王,您放过臣妾吧,臣妾是为了儿子才会给您下毒的,臣妾错了,错了,您饶了我吧……” …… 呆滞,此刻殿中只有呆滞,他们万万没想到,神明显灵是这么的厉害,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中,神明显灵这是第一次。 慕容卿心想,老子神明一般的人物,岂能死在你们手里。 王后喝命:“来人,把罪妇抓起来!” 安兴兵再说不出什么。王子靖便在众人拥戴之下继承了王位。 接受了众人朝拜,慕容卿以为自己帮着他们把大事解决,自己离开也不会再受什么干涉。索性转身要走。 岂知新继位的靖王却叫住她:“公主这是要去哪?” 她转过身来好奇的看了看他:“我要回家啊?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不用殉葬的。” …… 靖王屏退了众人,只剩王后与韩光。 他走到慕容卿身前,从额际到下颚,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透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看清了她。 “不殉葬,不代表可以离开。” 浑圆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慕容卿几乎要气炸了:“尼玛这是要过河拆桥吗?不殉葬我呆这儿做什么?” “入宫为妃。” …… “本王现如今只有一后,你若同意,便是第一贵妃。” 这话不只慕容卿怔愕,太后、韩光无一不是。可太后更多的是气愤,因为子纳父妃,这可不是个光彩的事。 慕容卿沉思了片刻,面色认真的回答:“老子此生绝不为妾。”于是撂下话,转身决绝的走掉。 靖王按了按头:“韩光,怎么办?” “大王,强扭的瓜不甜。” 话虽这样,可是靖王没有放她出城,慕容卿,依旧被困在西陵皇宫中。 气得半夜都睡不着,她恨恨的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真是看走眼了,一对狼心狗肺的母子。 太后担心靖王迷恋她,于是深夜来到慕容卿的房间。彼时,她正在想逃离的方法。 “公主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见是太后,慕容卿草草行了个礼:“太后深夜造访,有什么贵干就直说吧。” “好,跟公主说话就是爽快。”太后脸上蔑过一笑:“不过公主这个性格可不是一个公主应有的呀?真正的公主不应该是端庄大方,温柔美丽的么?” “我说,太后您想说嘛就直说,拐来拐去的有什么意思呢?” “哀家没什么意思。只是靖王刚刚继位,朝政不稳,哀家不希望他因为儿女情事误了国事。所以……” 听这话的意思是同意自己走?慕容卿不禁一喜:“是要我走吗?那敢情好唉,什么时候?我现在就能走……” 太后面色平和的摇了摇头:“不是。你现在,是怎么都走不出这西陵的。靖王不同意,就连哀家也没这个本事。所以,你走不掉,只能嫁人了,你嫁了人,就能绝了他的心思。” …… 好没意思。“你要我嫁谁?” “奉。” 她咬了咬牙:“太后,你们母子这样对待你们的恩人,合适吗?” “哀家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要感谢公主。所以,公主嫁给奉之后,哀家会劝靖王善待你们……一生富贵无忧……” 你妹的富贵无忧。慕容卿感叹自己竟然也有不辩菽麦的时候。“靖王不许我走,不是真的爱慕我,而是觉得我有用。还有,留下我只是靖王一个人的想法吗?太后就没有吗?” 太后脸上划过一丝狡黠。这女人,不但有勇气有魄力,还贼精明。想留住自己,利诱不成,便用胁迫。 “公主,你可知道你如今在西陵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你是靖王继位的有功之臣这点先不说,就凭着你与神明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要走,绝不可能。除非,被抬出去。” “你是说死吗?”慕容卿问。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今天的事别人看不清,哀家却能明白个一二,你今天能让淑妃发疯,明天自然也有法子让哀家发疯,所以,你这样的人呆在身边不安,不呆在身边恐惧。唯有杀了你哀家才能真正睡个好觉。可是,靖王不同意……” …… 赌错了。慕容卿懊恼,陷入权欲之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自己真是失误了才信他们。 遵着礼数,送太后出门。无意间瞥到太后的衣袖上有一朵芍药绣。心忽然一紧,这图腾果然属于这里。可是自进了西陵,却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见过,为什么只有太后衣袖上有呢? “太后袖间的芍药很是特别。绣工也是极品,敢问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哀家随意绣绣,公主过奖了。” 慕容卿的神情自然无兀,问起来也十分的平和:“太后果真心灵手巧,可是一国之后应绣牡丹才更显尊贵,太后缘何要绣了一朵芍药呢?莫非是有什么含义不成?” 不过西陵太后,这个女人心思缜密,任何能防的事都逃不过她的双眼。“没什么含义,只是看着舒服。”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是在监视下度过的,换言之,就是软禁,去哪要先跟靖王、太后报备,他们批准了才能去,见什么人也要跟他们报备,不过她能见的,也只有靖王、太后、与韩光这三个人。 大历君臣们,得知西陵易主后,以为他们人心涣散,兵力匮乏,便动了起兵西陵的念头,也算是为之前所吃的败仗报仇。洛宛棠得了准许,光明正大的回了宫。仍是往日一派傲娇公主的模样。阖宫宴饮,正在中秋那天。 慕容威已经把更换族长的事情准备妥当,只等起兵夺回上次所失之城。彻底根除慕容卿。 042 有所企 伐西计划完全是慕容威和皇后的意思。延吴帝并不想去招惹这个麻烦,洛氏两个皇子也没有非要伐西不可,至于连图更不用说了,他儿子尚在西陵不知安危。 正当大历军队准备西行的时候,西陵正举国祝祷新君继位,国运昌盛。满城欢歌载舞,鸣炮奏乐,宫内更是奢华隆重之极。 慕容卿被当做贵宾邀在宴中,她呆坐在座上无精打采,纵然靖王用尽方法搏她笑颜,可她却黑着脸说:“大王就不要白费功夫了,姐不是个喜欢低级趣味的人。” “……” 三三两两的被拒的颜面全无,靖王也再不试图去取悦她,毕竟他也是一国之君,男子气概和君王之威还是要的。于是,他便派韩光,供她使唤。 这倒乐了她了。 “韩先生果真听我的么?” 韩光冷哼一声,深知她话中有话,不知又要出什么夭蛾子。“要分事情。除了放你走和弑君,其他的都可以。” 她一怔,连连摆手否认:“哪有哪有,我既不会走也不会要你弑君。而是,请你帮我两件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她从袖间取出一块绣着芍药纹样的帕子递过去:“一,我要这朵芍药的来历。二,我要连洵的所踪。” “……” “我考虑考虑。” “……” 晚宴毕,慕容卿正要回房。忽然察觉背后闪过一人,她有意放慢脚步,在拐弯处停住等那人,黑影果然没什么心计,一转弯便对上了正等侯他的慕容卿。“韩光?你跟踪我做什么?” 这么容易就被捉住,实在很没面子。韩光清了清嗓子,仍然有些支吾:“我……我……” “你……你……你什么?你倒是说呀?呃……你该不会是?”慕容卿动作夸张的紧了紧衣裳:“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所企图吧?” 韩光几乎要傻了,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靖王与我韩光私下为异姓兄弟,我敬他为国为民,一身正气,可是有一样,他及不上我。” “什么?” “审美。” 慕容卿摸了摸脑袋,这什么意思? “我绝不对像靖王一样,这么没品。所以,我对你,称不上企图。” ……这是*裸的挖苦讽刺加侮辱啊。不加倍还之,怎能解心头之恨? “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一个绝世美女的时候,多少都会动一下心。哪怕只是一点点。韩光你这么完全否决掉,我认为只有两个原因,一,你口不对心,其实你心中是十分爱慕本公主的。二,你有病,至于这个病嘛,哼哼……你是不喜欢男人?” ……他要疯了,要疯了。“你还是回大历吧,在西陵多呆几年,这里的人一定会因不堪你的叨扰而种族灭亡的。请你放了这个民族,走吧。” 乍一听是顽笑,后来察觉不对。慕容卿疑问:“你……是要放我回大历?” 韩光郑重点头:“是。” 慕容卿整体打量了一遍韩光,她觉得这个人神秘莫测,甚至连个脸都不露。越发对他的话怀疑:“我不走。” “什么?你说什么?” “本公主说,我,不,走。” “为什么?因为你席间要我做的那两件事吗?”韩光想了想,又说:“其实芍药在西陵是朵极神秘的花,有一段时间曾作为国花图腾,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被认作是巫花,便从国花的队列中撤了下来。” 巫花?怎么好好的,突然从国花变成了巫花?这其中一定有着无法言说的隐秘。“那太后的袖子上绣了一朵芍药,莫非她与这巫花有什么关系?” 韩光欲言又止:“这与你没什么关系。靖王歇在王后宫中,只有今夜,我才能有机会放你离开。” “连洵呢?”慕容卿看着他:“我得明确知道他去了哪儿。” 韩光戴着面具,可感观敏锐的慕容卿分明能察觉到韩光面色沉重。 “你关心他?他何曾关心过你?我找不到他,他这会说不定已经回去了。扔下你回去了……” 她的傲慢渐渐散去,不经意间,只剩下少许的自尊强装镇定,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连洵走掉,她心里是很不好过的。“那我也不走。” …… 韩光担心被巡视的侍卫发现,再而三的环视四周。见自己劝不动她,只好把实情全盘托出:“大历已经派兵出城,不日就要攻来,你在这儿,是要等死么?” 攻打西陵?怎么才十几天,局势转变的这么快?一定是慕容威和皇后做的好事,洛家也脱不了干系。 “我是公主,你说我大历的兵来了,我会死?可笑。” “你真的是公主吗?” ……双瞳不由瞪的老大,这个人是在诈她,还是真的知道自己的底细? 韩光不愿耽搁时辰,便直言道:“大历慕容族族长,慕容卿,你这婚替的太不值了。我送你走,恩情什么的,你也不必记着,我不用你还。” “你怎么知道……” “这个,以后再说。”韩光拉着她的衣袖要走,没想到,慕容卿却甩开了他:“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一,男女授受不亲。二,我交待你的两件事,你都没办妥……” “你还是要等连洵吗?好。”巡视侍卫转过廊道走来,慕容卿转了个身,便发现韩光不见了。 她倒也不奇怪,因为从一开始见到他,便知道他不是个寻常的人,他的面具,他的沉稳,他的神秘,还有那股熟悉感,总之,一切都是说不清的迷。可当下,重要的不是这个,真的不是,对她来说,重要的是找到连洵,找出芍药之迷,离开这里。 为了让他们懈下防备,在未来的三天里,慕容卿发挥演技扮演了一名病人,而且是一病就卧床三天不起的那种。 刻意制造出高热不退的假象,慕容卿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宫中能派几个资历较深的老人过来,她好借此询问芍药的事。没想到,靖王很担心,竟谴了一众丫头嬷嬷前来伺候,而且都是些经验老道,资历颇深的。得意之余,感动多少是有些的。 一众丫头嬷嬷中,数李、刘、王三位资格最老,而经过慕容卿的慧眼识珠,终于锁定了王嬷嬷,王嬷嬷是已故太皇太后的贴身侍女,论资格,宫中再没人比她老的。 所以,慕容卿毫不犹豫的运用御瞳术去探索她的神思,不过遗憾的是,这老王嬷嬷虽然资格老,想是因为年龄大的缘故,她居然患有间歇性失忆症、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和间歇性脑震荡,所以……这场神思的探索,几乎泡汤了。 有幸的是,这场病没有白装,靖王在来探病的时候,竟无意间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关于芍药,关于太后,关于巫术。 043 太后身份 西陵祖开国那年,有位姓饶的男子进献了一株盛开的芍药,据传言,此花当时开得极其绚艳,并且有违自然规律常年不败,饶姓男子称这是吉象,寓意西陵国长盛不衰,于是开国国主便赐了官爵于饶氏。 饶氏善于预言推理之术,察观星相,秘术研究也都十分的在行。入朝后,他所言所行又很得国主圣意,于是便屡屡加封,青云直上,一直做到国师之位。 饶氏一门风光无限,他本人却并没有因此恃宠而骄,反而会常去市集上帮助一些穷苦的人。久年累积,国中百姓对饶氏的爱戴越加强烈,此时便有小心在国主面前恶意挑唆,称饶氏有不臣之心。 国主本就疑心重,尤其听到有人觊觎他的皇位,更是气恼交加,又巧逢饶氏正潜心研修一门封印之术,可以封人、畜之魂魄于印伽中的术法。这门术法当时被叫做凝曦,并且封印的图案就是现在的芍药图腾。 得知饶氏所修的这门秘术,奸臣声称饶氏行为意在图谋不诡,名为秘术,实为巫术。国主深信,以为饶氏会对西陵和自己不利,便处死了他,为防后患,连同一家老小全数被诛。并且将饶氏族脉定为巫族。饶氏一死,芍药一花也从国花退列下来,成为一时的禁花,也就是巫花。 “那么饶氏还有后人吗?” 靖王摇了摇头:“不知道。” 慕容卿冷嗤一声:“你说你们安氏,把饶氏一族害得这么惨,说实话,我要是那家的孩子必定要来报仇的。” 等等,报仇?她脑中忽然闪过太后袖间的那朵芍药,难道……“大王,太后,太后母家姓什么?” 靖王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只得费些力气解释:“在大历,称唤太后前头需加得一个姓字,才更显得尊重。” 子虚乌有。纵然这么认为,靖王也告诉了她。“太后母姓兀。” “兀?突兀的兀?” “是。” 饶,去食,去戈,剩兀。如果这样算得没错,太后,是饶氏后人?慕容卿出神想了片刻,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要入宫为后,必得对女子的身家一切调查个清楚明白,想混进来,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想了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 可就在与靖王分开后的半个时辰里,王嬷嬷突然神智清醒,该记得都记起来了。瞳术催眠下,王嬷嬷道出,太后当年入宫选后的身份是假的,她并不是朝臣兀孟明的女儿,真实身份谁也不知道,可更令人震惊的,太皇太后竟是被她害死的! 太后,她害死了先王,害死了太皇太后,现在正一步步准备除去奉、兴两个皇子。她到底想做什么?如果饶氏身份是真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通顺了,她想,报仇,覆灭西陵。 慕容卿觉得自己有种偏离轨道的意思,明明是来探究芍药秘密的,为什么会一步步扯上这么多? 牵扯越多,就越危险。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准备再与太后纠缠,毕竟,她是个不易纠缠的人。 次日一早,便来了第一个噩耗。王子奉在游玩时不小心跌落了山谷而亡。 时不出三日,第二个噩耗,安兴兵饮酒过量,醉死在梦中。 “西陵眼下很危险,你赶紧走。”韩光再次劝她。 她偏不听,执拗到底:“凝曦,这门术法你可知道?” 韩光一怔,收紧神色方说:“凝曦是一门巫术,在西陵是列在禁术之中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既是禁术,宫中必定有它的记载吧?还有修炼法则?有没有?” 韩光眉宇结的更沉:“你想做什么?” 凝曦,既是封印之术,落印就必定封印着谁。而自己身上这朵芍药图腾,她好奇之极,里面到底住了谁? “我一个朋友,很要好的朋友,身上种了这芍药封印。我想知道方法,替她解开。” “我劝你不要去触碰这个,第一,你不可能找到它,即便找到了也不可能修成,因为这项秘术很危险,当年饶国师研修时就险些走火入魔。若非这样,他这样高明的人也不会轻易被擒住。第二,会引来杀身之祸。” …… 韩光费了好些唇舌,最终,终于,还是没能劝住她。慕容卿说:“老子认定的,就是十八层地狱,也得走一趟。” 十八层没去,当晚倒是险些去了地下一层。 宫中尽是太后眼线,慕容卿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中,当她得知有个女人正不知死活的犯进她的领土,一向利欲心极强的太后,决定不容忍她。深夜,立即命贴身影卫把她绑进太后宫中。 稍有觉识,发现自己被牢牢捆坐在某处,眼睛上也缚了厚厚一层布条。脸上不时有冰片似的东西轻轻划过,识得出,那是刀刃。 惊醒便问:“怎么个意思?有话好说,别动刀子呀?” 感觉对方一阵冷笑,冷得怪异:“听说你正满宫里打听哀家的身世,是这样吗?” 呃,是太后老人家。 危急时刻,更要从容淡定。这是师父唯一值得学习的地方。“哪有哪有,太后您是误会了,我只是闲来无事听几个老嬷嬷讲讲戏,都是一些很肤浅的戏,太后您,别误会。” “哼……你这张嘴呀,真是能言善辩,死人都能给你说成活的。可是怎么办呢?哀家偏就不信你这套说辞。”太后挪了挪位子,缓缓走过来:“不过也好,哀家还未来得急动你,你便自己送上门来,倒是省了一番力气了。” 她疑惑不解:“这,这是什么意思?” 恰感刀刃轻碰在眼睑之上,她心一纠,莫不是在打自己这双眼珠子的主意?“太后,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太后想了想说:“哀家近日眼睛不太好,想换一双,可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而你的双眸是这么的清澈可人,我想,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什么?”她一乍:“你要挖我的眼珠子?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的眼睛是这世上最贵重的,就凭你这双眼有我想要的……” “什,什么意思?” “乾州大陆之上,最珍贵的眼睛就是你们慕容一脉,清明,透澈,重要的是唯一具有修炼御瞳术的载体,你说送上门来的眼睛,我会放走吗?看来,洛宛棠果然没有骗哀家……” 洛宛棠?“你们俩联合起来害我们?” 044 离间之计 “你现在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些迟了?都说慕容卿心有七窍,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哈哈” 真是一步走错,步步走错。自己要真是心有七窍的话,又怎么会睁眼似的救了她们母子呢?真是活该。 “我慕容卿原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女子,心有七窍,不过是别人对我的谬赞罢了。可我十分好奇,你与洛宛棠是什么时候搭上的线?引我前来,是有意还是无意?” 太后端着茶抿了两口,静默片刻才道:“哀家,从不做计划以外的事。洛宛棠?她还算不上棋子……” “你想要我的眼?” “是。” “然后你会杀了我?” “不杀你,留一具废物做什么?” …… 同上次被洛宛棠劫持一样,完全没法运用内力。冷静之余再冷静,却丝毫想不出任何逃脱的办法。难道,真的残缺的死在这里吗?话说,这剜眼之刑,不知道有多痛呢。** 巡兵回来,靖王便谴韩光去传慕容卿。可到了慕容卿中发现她不见了,便立刻察觉出不妙。询问了侍婢后,她的口齿不清让韩光更加确定,出事了。 立刻禀报给靖王,靖王即刻命人搜察整个宫殿。只是太后有意藏人,任他再怎么查,再怎么搜,都是徒劳。 韩光大概能猜出这事情和太后有关,可又不能贸然请靖王质问太后,因为即便问,那个女人也不会交出慕容卿的,因为为达目的,她从未罢手过。 不能让靖王出面,更不想看慕容卿在这里遇难。韩光心一横,本来与太后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有人先走过界,就绝不能再隐忍了。 说到罢手,太后这边正要下刀子,突然侍卫急传来一个消息,太后立即脸色大变,只吩咐看好慕容卿,便撤出地宫。 消息正是,韩光带人去平饶氏的陵园,剿饶氏后人。 就算是为慕容卿,靖王也是不赞同的,因为饶氏再罪恶,毕竟曾经有恩于西陵,有恩于国主,要连根拨起,势必会引起国中上下,甚至整个乾州在的非议,他是君王,做任何事都有从整个大局出发,考虑。 而韩光就不同了,他无所顾忌,只要是他认为值得的事,就算倾尽性命也再所不惜。前提是要有这么个人,慕容卿,很幸运,就是这么一个人。 韩光为人果决,说一不二,他说去平陵园,剿后人,绝不只是空口说说,没有选吉时,只一声命令,他便携着一队侍卫先去了饶氏陵园。 与他想像的无二,原本该荒芜缭乱的园子,不知道被谁修葺的很好,环山傍水,草绿花香,他嘴角扬着轻笑,一声:“平。”侍卫们开始动工,丝毫没有给太后留下赶来商议的空隙。 太后队伍来时,陵墓才刚刚被平几座,韩光算计的很准确,这是她家祖宗的园子,她一得知消息定会马不停蹄的赶来,若真是不慌不忙的赶来,那自己说不定就赌错了。 “韩光,你给哀家住手!” 韩光依旧戴着那副玉狐面具,下了马微微行了礼,才道:“工已动,怎可停?” 太后一无往常淡定,满面皆是胀红的怒气,看着韩光尤其:“你可知道这是哪里,你就敢乱动?国主说过,饶氏有罪,但不可牵连后人,更不可惊扰亡人!” 不得韩光命令,侍卫们便不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看一座座陵墓被平,太后越加躁动,而韩光,自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从容模样,让她看得更是心恨。 “你信不信哀家今日就要你葬在这园子里!” 他若无其事的瞥过一眼太后,方淡淡的说:“信如何,不信如何?我韩光的本事,太后你还不知道。”话毕,闪光的功夫他驱剑出鞘,掌力拥着剑气,随意一指,不远处的一座陵墓轰的炸开。 太后立时一颤,故作淡定,道:“大逆不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才是正题。 他扭头看她,极其严肃的说:“你放人,我撤退。” “放人?什么人?” “慕容卿。” 纵然韩光直言不讳,可太后依旧装她的糊涂:“我可不知道这西陵宫中还有叫慕容卿的,韩光你是因为她才这样的么?那哀家可真是冤枉……” 听这话气更恼。一时,剑气高涨,连击三座陵墓,炸得石滚灰飞。 太后终于暴怒嘶吼:“你疯了么!你若再敢动一下,我顷刻便让慕容卿去死!” 这个把柄,倒是管用,真能拿住他。 “我还是那句话,你放人,我撤退。” “让人的侍卫滚出陵园,回都城交出你的兵权,哀家才出考虑放人的事。” …… 明知太后只是缓兵之计,绝不会言而有信,韩光还是同意了,他立掌一摆,侍卫们即刻退去。“好,我跟你回宫,你把人交给我。” “好。” 她答应的痛快,可到了宫里,立刻变了褂。一进宫,韩光立刻被一群侍卫包围了起来,这侍卫均是皇帝身边的。 “哀家要亲自审他。” 靖王苦恼的看着她:“母后,韩光罪责重大,还是交由儿臣吧。” “一个罪臣,哀家都无权处置吗?” ……看来有心坦护也没用啊。靖王无奈的看了看韩光,只好任由太后处置。 回到殿中,太后又恢复了往日那付不可一世的样子:“韩光,你自己说,你想怎么结果自己?” “我见一见她,便安心受死。” “你竟愿为了她死?” “人各有志。太后同意便是我韩光的造化。” “你的造化?韩光,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 这话问得,连韩光自己都轻声嗤笑。“我不是喜欢她,而是爱上她了。” ……太后那张尚算年轻的脸写满了妒意,妒火,一个初来几天的女子,就让他这样着迷?不是喜欢,是爱?她哪里值得爱了,难道自己悉心装扮多年他都未曾入眼过? “你疯了……” “我是疯了,见一面而已。将死之人的心愿,太后会满足吧。” 满足,她涟漪一笑,会的。 这一笑颇有杀伤力,她带着韩光来到了地宫,慕容卿仍然被绑坐在那儿,面上被蒙着双眼。 韩光忽一紧张质问:“你做了什么?” “你去看看呀?” 韩光赶过去,还没走到她身前,太后却在背后没原由的来了这么一句:“韩光,剜眼这种活何必你亲自来,我这里有的是人哪……” …… 韩光转头憎恨了瞪了她一眼。她却笑意湛湛,绵里藏针一般。那笑,委实令人惧怖。 眼睛被遮住,耳朵听的分明清楚。没想到韩光也是其中一员。 当韩光走到她身前时,没被缚住的双脚用力踹去:“滚开!” 一出鲜活的离间计,就这么出炉了。太后手段,高明非常。 韩光解释:“慕容,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别跟我装了,杀便杀,剐便剐,说你妈的这些废话做什么!” …… 韩光的心此时像被麻绳拧的没了力气,原不知道,这孩子的话这么伤人心哪。 045 恶毒符印 韩光一肚子委屈,站在她面前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她误会。 “太后,你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该放了她吧?” 太后满脸得意,那种谩笑让人一眼看出她在使诈,言而无信,对一个女子而言并不重要。 “放人?”她摇了摇头:“这对你来说真的太容易了,我觉得你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他的心里只剩下怜悯与轻视:“什么?” “大历江山。” 韩光正想嘲笑她痴人说梦,慕容卿却在此刻大声笑着:“你们俩可真能演,太后娘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江山想疯了,你是不是有妄想症啊。” 太后满是不懈的看着她,轻轻嗤了一声,方说:“谁问你了,我在问韩光。” “……” “哼,你让他去取大历江山?太后你太看得起他了,也太看得起我慕容卿了,他即便能,也不会为了我……” “……”虽然戴着面具,可那张脸上的紧张感透过面具传达的很清楚,他很庆幸,此时慕容卿是被缚着双眼的,是看不到自己这付窘状的。 太后眯着眼睛看他:“不能吗?韩光?哀家晓得,你与大历诚国公……” 未等太后说完,韩光便匆忙的抢过话峰:“只是相识而已。” “那么你?” “尽力一试。” 支着耳朵听得完全,但是慕容卿实在不明白这两人在搞什么鬼,太后是反角色无疑了,可韩光是正是邪,队列哪言她实在弄不清楚,往往这种分不清站队的人最为可怕。 正想着,不知是谁扯过她的手,卷起袖子,凭感觉像是在臂上的穴位注入了些气力,这些气力四散在臂内的血脉流动,然后渐渐扩进整条手臂,不出一会儿,又重心聚回原处。隐隐的有些痛感。 韩光紧张的去质问她:“你做了什么?” “是什么,你自己不会看么?” 顾不得男女之别,韩光拉过她的手臂拂袖去看,正见慕容卿的手臂内侧,隐现着几缕蓝色光晕。伴着这光晕,慕容卿的痛感越来越强,实在忍受不住,便大喊了出来。 一阵嘶喊后,韩光发现方才在她手臂内侧流动的蓝色光晕竟然聚成了一朵蓝色芍药的图纹。 芍药是饶氏的族花,饶氏为巫族,那花也便是巫花。 “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慕容族长的身子里种了一道符伽,一道平时无碍,时长日久便能蔓延全身变成怪物符伽。” “你……你太狠毒了!” 韩光的怨怪并不能换得她的悔过,因这种胜利感少有,所以太后笑得越发肆意:“不狠怎能爬上太后之座?不狠,你韩光怎肯真心为我办事?你放心,待你将事情全部办妥,哀家自会替她解了这印伽。” 慕容卿已经要怒到歇斯底里,可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想说,你这么毒,你儿子知道吗?是啊,靖王,靖王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她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怒气,问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敢问太后,你口中的这个时长日久到底是多少时日?” “多则三五十年,少则三两年,这个要看本人的身体状况和外在因素的。” “你二妹!”慕容卿实在忍不住,爆发道:“三五十年是尼玛虚构的吧?你这印伽,最多也就三年吧?” 韩光惊疑,太后更加惊疑:“不愧是慕容家的嫡出女儿,果然聪明。你解释的很对,只有三年。两年之后开始痛发,三年之后,这印伽若没有得到解除,便即刻符印漫延全身,四肢或扭曲或变形,衍生成一个什么怪物,我也不好说……” “你……” “三年,我只给你们三年,若是晚一刻,休怪哀家手下无情。” 韩光觉得印伽的事可以日后寻找解方,眼下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据他的消息,大历的平西军队,明天就要赶来,不知道敌方兵备如何,所以西陵眼下胜负之算各占一半,此刻这里是个危险之地,绝不能久留。 不经太后同意,韩光便去替慕容卿解绳子,起先几个侍卫蛮横拦住,韩光一袖轻甩,几人便被扇到了一旁,是以,太后再没拦着,只是颇有意味的看着韩光:“从前,你若拿出这样的三分待我,就不会有眼下的局面,我们也许会……” 这是话中有话啊。慕容卿支着耳朵等待下文。下文却是韩光果决带过:“往事不可追,再谈无用。” 离开太后宫中,两人先去了靖王殿。靖王一见慕容卿的憔悴样子,立时没了君王的威严,一付嘘寒问暖甚是关切的样子问:“你怎么样了?这半天是去了哪里?” 慕容卿推开原来搀着她的韩光,双眼空洞的看着这个仇家的儿子,心想,你亲娘马上就把老子变成个怪物,你在这儿假好心有什么用? “大王你珍重,我要告辞了。”很果决的一句,转身就走。 靖王道:“你果真一点都不想留下吗?” 留下,再留下就要被你那个恶毒娘亲煮了。鬼才想留下。“不了,不了。” 靖王一阵神伤,通过她这次被绑的事,他也知道留下是极危险的,而且那个对她构成危险的人还是他的母后,自己不能做出保护,便只好放她走了。这心里各种酸楚落自不用说,可韩光竟然一同辞官离开。这不得不让他有些意见了。 “韩光,若是因为午前的事,孤可以替你向太后求情,恕你无罪,你何必……” 韩光正想解释,内侍慌忙进来通传:“大王,大,大历的兵攻城了……” “什么!” 046 黄雀在后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是没有防备,可是在这之前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是西陵太松懈还是大历太严密? 靖王沉了沉面色,问:“谁是主将?” 内侍监回道:“惠王洛桓。” 洛桓,这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确实符合他的作风。上次没有趁势进攻大历,实在是天大的失误,话说这天大的失误,全要怪大历的慕容卿,要不是她出这馊主义,以和亲息了战火,灭了士气,又怎么会有他大历反攻的机会? 可靖王不知道,他日夜眷恋的这个眼前人,正是慕容卿。 “韩光,大历洛桓亲自带兵来攻,你暂且要费一费心了。” 韩光看了看慕容卿,她面色无波不发表任何意见,在对视了半晌晓得韩光意要留下时,她仍就淡淡的说:“战事我不便参于,你们聊,我就先告辞了。” 靖王本来已经要放她走,忽然听到大历快要兵临城下,带头的又是她的‘亲哥哥’,话说,若到不得已时,她可以说是最后一个砝码。利用女人这件事,靖王很鄙视自己,可处在这个位置上,凡事都得站在国,民的角度上去想。所以,咬了咬牙便这么做了。 “公主暂时也不要走了罢,在这里多歇几日,等战事一过,孤亲自送你回去。” “大王,您这是要软禁我吗?”慕容卿听力甚好,他这边一说,那边耳朵就立刻听出了玄机。 靖王知道她素来聪明,见瞒不过只好露出一自嘲的笑容:“算是吧。” 她跳眉无奈,他倒也算坦白真诚。可是他那个太后老子娘,实在是个黑了心肝的。 就这么无奈的被留下,说是软禁,其实除了限行以外,其余事情完全随她的意。半月的时间过去,原本有些胜算的洛桓因为韩光的计策连连战败,这使得慕容卿对他另眼相看。 韩光的战略颇有威力,致使洛桓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和机会,在这西陵呆着也没甚意思。所以一早便请延吴帝旨意,带兵回朝。 见洛桓战败而退,靖王自是得意非常。所以在侦察几次,确定洛家军队彻底退除之后,决定犒赏三军,尤其是首当其冲的这位功臣,韩光。 可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宴席当天,宫中一行人喝得正欢,突然被城楼的剧烈震动惊得定住。城前侍卫来报,不明军队携几辆投弹车逼近城前。 靖王即刻有些慌神,韩光眉间多的确是疑虑:“投弹车?难道是他?” “你知道是谁?” 他摇了摇头。“大王,暂且不要硬拼,谈和。” 靖王尚好,太后却死活不同意,一付峥峥傲骨不肯屈服:“你开玩笑吗?堂堂西陵之国竟向无明小国投降,传出去我西陵的颜面往哪放?”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韩光想这话一点都不假。正愁怎么和她解释,躲在一旁喝得半醉的慕容卿走到太后身前,一把搭在她肩上:“太后娘……娘,对命和脸,你似乎还没看透哪个更重要啊……” “西陵国事,用不着你多管!” “我才不想多管,反正你一句话,跟着陪葬的是你西陵百姓,与我有何干系?” “……” 这一招激将颇起到作用,太后不支持,却也不是很反对了。接下来就是要派人去谈和。至于这个谈和的人选,经靖王、太后、各大朝臣商议后,一致认为由韩光前去。 这一去不要紧,真正坐实了韩光怀疑的那个人。正是连洵。 看来这大历皇帝果然智谋双全,先派连洵一早混进西陵,摸清地势与内情,然后便一明一暗派了两支兵队攻城。明的那位还好说,并不是什么带兵的料,可连洵这人,太难以捉摸。 见韩光即刻要冒险上城楼,慕容卿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是卖给西陵了吗?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韩光诧异看她:“恩?” “你不知道,那投弹车的威力么?你这是去找死。” 这份关怀听起来虽然不那么受用,可意思却真真切切的表达出来了。对这个只懂蛮横不通温柔的女人,韩光只能耸肩而笑:“你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呢。” “……”慕容卿听他这样说,连忙松开手解释:“咳咳,我只是友善的劝你,友善。” 韩光没再说,直接去了城楼。慕容卿觉着很不妥,便偷偷跟了去。 当她看到城楼门前那坐在马上的那熟悉身姿,已非昨日的白衣玉面,而是黑篷萧飒时,心顿时像跌落深渊一样,各种气愤委屈涌上心头,对连洵的利用她只想说一句:“你大爷的。”然后整个胸口像被巨石堵住,难受。 “大历皇帝默许手下偷袭,这是一个大国之风吗?”韩光质问。 连洵答得也很巧妙,滴水不漏:“兵不厌诈,自古多少成功之战皆是因为你口中的偷袭。” “何止偷袭,假借和亲厮混进来,实为探视西陵内况,这样的行径就不怎么君子了……” “西陵内况?本世子若说在多年前,便把这偏僻蛮荒之地研究个透彻,你信吗?我连洵若不君子,此刻就不会站在你们城楼之下,而是早就平了这里。” 这两人的口舌之争像夹枪带炮一般,可身旁的侍卫听来听去,总觉着里面多了几分酸意,怎么说来着,这哪是两国之间的谈判?明明是两个孩子为争馒头在斗嘴。 慕容卿平了平怒意,现在,她只急于确定一件事。 她命一个侍卫将用刀将自己押到城前,她要看看,他连洵对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有利用。 当一切按照她设计的剧情进行,韩光一怔,却也没揽着。慕容卿用余光瞟下城楼,正见连洵一身黑袍里那张白如月的脸庞,平和淡然,没有起伏。 心头好一阵酸涩。果然是这样? 韩光突然偎到她耳旁:“你想验证他会不会救你?别傻了,连洵眼中,只有权利。” 侍卫又喊:“连洵你缴械投降,我们便放了你们大历公主!” 连洵依旧抬头着着,看得直到出神:“和了亲,就不是大历公主,而是,西陵王妃。” ……慕容卿听了这句,也不知因为啥,心中莫名腾起一片辛酸,难过…… 047 究其原因 不能理解,真的只有利用的情份的话,为什么在洛宛棠的宫中他会那样救自己,为什么会屡次在危急关头及时出现,为自己摆平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在这个弥散着利欲的年代里,他们所看重的,不过一个权字,其他的,都不重要?洛桓是,慕容家是,连洵亦是。 韩光见她眼神黯然,清楚明白的懂了她的失落。他暗暗下了心思,情况既已这样,今天就干脆些送连洵离开这世间吧。纵然,自己不见得能够。 韩光长袖一挥,弓箭手齐列城楼之上,拉好弓,作好势等待命令。西陵副将见势,上前问:“不是要谈和吗?怎么这就上了弓箭手?” “你瞧着下面的阵势,是能谈和的吗?不必多说,放箭!” 一瞬,乱箭齐发,出其不意间,连洵并未慌神,命人立起盾来。慕容卿恍惚反应过来,却质问韩光:“你放什么冷箭?不是说了谈和吗!” “谈和?”韩光冷哼一声,看来,在她心中,果然把连洵看得很重。“他可曾愿意救你?可曾愿意为了你谈和?都没有吧。慕容卿,别骗自己了。” “……” 弓箭簇簇射下,一一打在盾上,连洵的人有少数的伤亡,即便这样,仍有一些不要命的,冒着箭雨去动投弹车。 投弹车机关一动,药弹立即飞向城楼,轰的一声,将震墙炸出小半个洞,城楼上的侍卫被震慑的站不稳,好些个都东倒西歪。韩光和副将怔了不知几怔,原没想到连洵带来的这弹药威力这样大。同时心中多了许多疑问,这弹药这样厉害,为什么洛桓攻城时并未用到呢?如果那时侯就用上,西陵即便此刻未被踏平,也该是伤亡惨重了,洛桓,也不会士气萎靡,灰头土脸的回去。 韩光想了又想,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这两支队伍是各为其主。 想得不甚透彻,投石车上的弹药纷纷轰炸而来,他们是人工操作,虽然辛苦,也寥寥几颗已经能使西陵快要破城了。 靖王见势这样,实在坐不住,便赶来城楼。 “怎么会这样……” 韩光垂首:“臣无能。”无能。这其实是靖王此刻对自己的评价,继任不久,这西陵就要葬送在自己手上,将来要去面对祖宗时,脸面该往哪放? 想来想去,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慕容卿身上:“公主,这事你看?” 她似冰雕杵在一般,也不看他:“不怎么看。一块死了算了。” “……” 话虽然有赌气的意思,可慕容卿心里正无数遍的过滤着解除危机的法子,不过因为紧迫感使得这些法子都不合适。尚在想着,只听又是轰的一声,弹药穿透城楼。 看了一眼自己刚才站的地方,黑隆隆的一个大洞。此刻,是韩光冒着危险将她拽到了一旁。幸好是韩光。 慕容卿狠狠的看着他,你既这么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一双赤瞳,极快之速逼迫着城楼下操控着投石车的人,眼未眨,那人脚底蹿出火势,不是火苗,而是火焰,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人在众人目视睽睽之下被烧成了焦炭。 接下来,再二再三再四等等,只要有人想靠近那车,动机关,慕容卿都会毫不犹豫的运用赤瞳放火,靖王侧目,惊讶,从没想过她有这样的本事。 连洵爆怒,一张脸阴的比夜空还沉,终于在城楼下喊道:“你这个女人,是疯了么!” 慕容卿也没什么好气儿:“你才疯了!你们全家都疯了!” 她话音刚落,忽然身旁闪过一道影风,往下一看,正是韩光以轻功飞下城楼,其间,他以掌吸过侍卫手中的剑,向连洵挥去。那剑直指连洵头颅,即将要刺中,却始终不见连洵去躲。 心口,不由得提了一口气。连洵躲开,韩光失手,她心中满满皆是这样的念头,满满都是希望连洵无恙的想法。待反应过来时,她只想骂自己一声好贱。 高手通常会在最后一刻安然无恙,但是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及能力。不然这最后一刻,极有可能成为人生最后的画面。而连洵,不疑正是这样的人。他用移形换影之速突然从马上消失,韩光以敏锐感观,即刻挥剑刺去,众人看得心惊,连洵从一侧以指捏住了剑刃,这一捏,看在别人眼里很轻松,可连洵几乎是用了全力去挡的,要知道,出剑的那位,也全然是拼了全力的。 众人看得惊心,不出片刻,那剑瘫软融掉,两人即刻拼起了拳脚功夫。这倒是见真章的,一拳一脚纷纷显示出各自的实力,起先韩光略胜一筹,岂料连洵的后起之劲凶猛,硬是把胜券在手的韩光逼的节节败退,眼见韩光处境危险,靖王急切的不能再急切:“谁有能力去助韩光一把,孤定大加封赏!” 慕容卿心里冷冷讽笑,这靖王真是不知人心,都这个时候了,保命要紧,谁还理你什么封赏。 话说,连洵何以会这般拼命要杀他?他与韩光有什么仇恨吗?她这样想着,眼见连洵掌心凝起一股小飓风,那风势旋的匀迅,不时便凝成了一个盆大的球体。她依稀记得,曾在屏南他用这掌法伤了百余京鹰卫……那么现在,这掌一出,韩光岂不是必死无疑?啊,就算为着方才他救了自己,也不能让他这样死掉啊。 “连洵,住手!” 韩光听声气愤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你站开,不许管!” 两人继续着,靖王见势不妙,总是在慕容卿耳边絮叨:“公主,这样下去,韩光撑不住的。” “公主,韩光待你不薄,你就忍心?” “公主……” 听得这样的唠叨,尤如师傅在旁一样。“公什么主,你得啵得啵没完了么?我救回他你西陵就没事了吗?” 听到这话,靖王面上解下几分忧虑。“你若救他,就是救了我西陵千千万万的性命,我西陵国民都会对公主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这类词汇虽然中听,可于实际却没什么用处。她亦用不太好的轻功飞下城楼,摇摇摆摆的落站到他们身前。 “连洵,快停手!” 两人打得痛快,跟本不理会她的劝阻。再三劝了几遍,仍是这样。眼见韩光快撑不住,慕容卿狠下心来,抓过一把剑向连洵的背后刺去。 那剑刺穿他的后背,他手中的剑停了,风停了,侍兵喝声停了,四周顿时静了下来。连洵垂头看了看胸前的剑,脸上泛起一阵嗤笑:“看来你为了他真的想要我的命,可惜你刺偏了……” 048 跌落悬崖 血顺着剑刃,流过原本紧握剑柄的手,感受到血的温热,慕容卿一哆嗦,放开了剑。脚步紧紧退回,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连洵没有将剑驱出,任由它搁置在身上。他走到慕容卿面前,一双眼萦着湛湛寒意,陌视着。慕容卿将那双抖的厉害的手藏在身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人都已经杀过了,眼前不过是朝着他的后背刺了一剑,为什么会这张紧张。 “你……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皱了皱眉,似乎在忍着什么。又说:“你起来,把剑我给拔出来。” 慕容卿心惊,这样把剑拔出来,说不定会因此丧命。可是不拔,亦会流血过多而亡。倘若,慕容卿心中有些后悔了,倘若不是自己这背后一刀,连洵今日是必胜的,而现在……小命都难保了。 可是,他伤害韩光,也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慕容卿没有动弹,城楼上的太后和靖王看到了机会,立即要求韩光动手杀了连洵。韩光看着月下的两人,思绪没有任何的波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他与连洵,本来就是对手。 韩光正敛剑气,连洵早有意识,一个眼色,随行侍卫围成一个圈将他们圈住。不过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些人,再来上一批,也不是韩光的对手。 横剑一扫,只感觉周遭一道凌光飞闪,这一圈侍卫全数被甩开,韩光拎着剑站到连洵身后,只是连洵迟迟不肯转身迎站。 慕容卿和韩光并不知道,他这由背后穿透的一剑,是擦过心的边缘。 看着连洵那张渐显苍白的脸,突然心中对他的怨怪少了许多:“背后偷袭是我太小人了,不过你现在还能迎战吗?” 连洵不说过,也没有任何表情。慕容卿更加疑惑了:“能不能的你倒是吱个声啊?”声倒没吱,只是噗的吐出一口血来,慕容卿更加愕然了:“只是一剑,不用这么厉害吧……” 连洵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可是韩光已在他身后备站,这样去拼,他一定会输。 见韩光还不动手,靖王和太后有些关键,在城楼上急喝:“韩光,还楞着做什么!” 韩光也在犹豫,毕竟趁人之危不是一个君子的行径。连洵贯如往常的萧洒站起,一甩长袖用掌力将胸口的剑逼出,又用内力封住了伤口,止了血。 慕容卿正思虑他的伤势到底多严重,两人就已经开了战。同方才一样,不,要比方才激烈的多,剑气凌动,浮光暗闪,看来两人都是打架的好手,只不过到中旬,慕容卿渐渐发现连洵气力有些跟不上,势头正逐步弱下来。 而此时,城楼上的太后双手正做着印伽手势,似乎要动用她家族的巫术,慕容卿恰巧看到,心中察觉不妙,若中了她的招,连洵势必不能活着走出西陵。 十万火急,她也顾不得什么前恩后怨,立刻催动瞳术冰瞳,将城楼上的太后除了脑袋之外,结冰冻住。靖王看到母后身上突然结出的冰,脸上满满的怔愕,心中各种疑虑,突然想到方才慕容卿用术法燃起的火,便立刻明白了。 两人打得依旧火热,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连洵被韩光一击重掌震得飞出去,他强撑着起身,可伤势太重,完全没有力气。慕容卿急忙过去搀他,一脸迫切的问:“只是一剑而已,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一剑?他冷笑不语,慕容卿不知道,他消失的这几天里,险些死掉。 韩光无意放他,携剑秉雷霆之势刺来,慕容卿看着这道剑光,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紧紧扑在连洵身上,她有意替他挡下这一剑。韩光临近时发现,顾不得损伤自己,立即收了剑,内力急收,震得他五脏六腑均受损,及时一口鲜血吐出。 这可把她看傻了,怎么会这样? “你……你怎么样?” 韩光亦是同样的冷笑:“你这么为他,值吗?” 被问住了,什么值不值呢?随着心做的,便是值的吧。慕容卿竟然在此刻认清了自己的心思,连洵,自己方才是不自主的用生命去护住他吗? 是呢。可惜这个男人,是个狼心狗肺的。 “你这么为我,值吗?” “……”韩光也被问住,一时说不出话了。 城楼上的太后笑得得意,被冰冻的那样,还是这么得意:“慕容卿,你可真是厉害啊,让这两个人为你打成这样,伤成这样,你果然是大历第一奇女子,哦不,该是乾州大陆啊。哈哈!” 深知冰瞳的术法维持不了多久,慕容卿思虑前后,决定带着连洵赶快离开这里。至于韩光,她也细细想过,他对靖王有用处,靖王必定会好好待他。 可是怎么逃呢?这满城的兵马若不放过他们两个,再跑也是没用的。 忽然想到电视中经常上演的一场戏:擒贼先擒王。 这是个好主意。自己也有这个能力。可慕容卿却觉得,一切能够商谈的事尽量不要动手,第一,伤和气,第二,伤真气。恩,她觉得自己难和靖王,沟通好这个问题。 把重伤的连洵交给待卫,她又用那不太好的轻功上了城楼,站到靖王面前。 此时的靖王,看她的眼神再不同之前,疑虑、好奇、还有忌惮。 “你想做什么?” 她往后退了退:“大王不必担心。我慕容卿上来只是有事和大王商议。” “慕容卿?”靖王冷笑两声道:“什么事?要我放你们走吗?” 慕容卿笑得坦然:“大王睿智,正是这样。” “孤若不放呢?慕容卿,你竟然是大历的慕容卿?” “恩。”慕容卿点了点头,又道:“你是觉得我骗了你,你很生气对不对?可是你也曾是一国朝臣,你也得理解一下当臣下的苦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说大历皇帝让我假扮公主,我有什么办法?还有,大王,今天我是一定要带他走的……请大王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靖王露出一付满是嘲讽意味的笑容:“慕容卿,请问你听过哪个国王会放虎归山的?” “放虎归山?啊,我们不是虎,是人,是人。” “……” 靖王严辞不肯放过,慕容卿早就想过,对策息然也是现成的。“据闻,大王是重情重义,知恩图报的人。” “你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我想说,做为恩人的我,没有旁的条件,就是放了我们俩出城就行。”“恩人?”靖王疑惑笑着:“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成了我的恩人了?” 这是要忘恩负义的节奏吗?慕容卿细细揣了揣,组织好语言才说:“当日先王驾崩时,一时众乱,幸亏神明显灵示意由你继位才得以太平。可是,你以为那真的是你们家神明吗?” 这话说得靖王更加糊涂:“那不是西陵神明,是什么?”话一脱口,靖王便想到了当时的事:“莫非是你做的?” “不才,正是在下。” 太后生怕她蛊惑了靖王,在旁附和道:“靖儿,你别听她胡说。” 慕容卿嫌她烦,一个眼神过去,冰又冻了一层。 “当日我见你人品贵重,为人孝义,所以才替你们家神明显了灵,由你继位。安靖,我慕容卿不是一个以恩情要挟别人的人,我们只想离开,并无别的意思。” 靖王犹豫,可最终答应了她。城下备好马,慕容卿飞下城楼,扶连洵坐稳后立即要走,太后却在城楼上说:“你体内的符伽只有三年,可别忘了!” 该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驾马要走,一时瞥过负伤的韩光,一脸嗔怨的看着她:“你当真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 “韩光……你好好养伤……” 说罢,立即驾马出城。因是天黑,慕容卿又是个路盲,所以走走停停,也不知去了哪,所在是什么地方,只能摸着黑一路前行。没想到的是,太后那个恶妇,竟派人重兵追杀。 情急之下,来不及分析路况,亟亟前行,当看到前方一阵曙光时,慕容卿好像看到了希望,但是临近光前,她才发现,这特么是个坑啊,是个万丈悬崖。 马没能及时停住,两人连同马纷纷坠了下去,可慕容卿的一双手,依旧紧紧抱着昏迷的他。 050 劫后余生 得知连洵与慕容卿跌落了山崖,韩光伤势未愈就立即去质问太后。太后起初还不承认,但是韩光那付狰怒的样子实在让她畏惧和失落,为维护自己太后的尊严,她挑衅般的承认,‘是我派兵追杀他们,你奈我何?’ 盛怒之下,韩光还是理智的,只是用掌力摧毁了几只木椅。但这举动,足以再次让她惊惧。 靖王得知慕容卿同连洵双双坠崖,怨怪太后太无情,一番面红耳赤的争吵后,立即派兵去寻。韩光伤虽未愈,但他及力要求去找,靖王只得同意。 两人跌落的山崖,是西陵最高的山,峭壁危耸,深不见底。 连洵先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湖泊的岸连边,身上还有多处伤痛。他好奇眼下是什么地方,便仔细回忆着昏迷之前的事。隐约记得韩光那剑将要袭来,好像是慕容卿挡在他身前,才幸免于难。然后,恍惚想起慕容卿带着他躲避谁的追赶,不知怎么的,就跌落了下来。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努力向岸上靠,待上岸后试着调息了一下内力,觉得身体还好时,突然想起慕容在哪儿,四周空旷荒凉,除了草树以外,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眼神不自觉触到那条河泊,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难道她被冲走了,死了? 不。连洵坚绝迅速的否决了这个想法,在他眼中,慕容卿是个十分珍爱性命的人,多少险难都过来了,这次怎么可能轻易死掉? 正在连洵沿着河岸下去,寻找她的踪迹的时候,慕容卿已经醒来,正巧,她也在担心连洵,也在顺着河岸往上走。 两人在桥坝之间相遇,这一幕虽然很狗血,但是事情确实是狗血的发生了,并且一如寻常故事发生的一般,两人狗血的从桥坝两侧赶去,跑到桥中间,满怀深情的看着对方,看着对方。 慕容卿眼中微浸着泪,哽了哽说:“胳膊腿儿波棱盖儿什么的摔断没?头……还正常吧?” …… 原本煽情的一幕成功被她破坏,连洵揉了揉太阳穴,轻轻一笑:“除了被你刺穿的那一剑,其余都完好无损。” “什么!”她忽的咆哮一声。连洵惊讶问:“怎么?” “你丫是属弹簧的吗?从那么高摔下来,会没事儿?” 连洵疑惑,必须有事儿才行吗?这个女人,真是……他转了转身子,道:“本世子的的确确没事,不过,呆会儿就说不定了……” “什么意思?” “呆会儿你若是不高兴了,再给我一剑,我指定就去西天我佛如来之处了。” “西天?我佛如来之处?”慕容卿极其夸张的讽笑几声:“你白日做梦,做梦无度,西天那方净土是你去的地方?我佛如来岂是你能当面瞻仰的?依你这身罪孽来看……”她拂着下巴耿耿于怀:“你可以去当崔判官的书僮……” “书僮?”连洵失语,心底却是乐的,她一如往常刁钻,证明身体确实没什么伤。 斗了一会儿嘴,两人决定暂且冰释前嫌,同心协力去找出路。但是经过大半天的寻找,发现这山底实在宽旷之极,走了这么久,一点尽头的意思都没有,眼见着就要天黑,只好找了处山洞做为今天的栖身之所。 “只有一处洞子,我是女人,理当给我住,你……自便吧。” 慕容卿很自主的替他决定好,连洵心想原是这样,并没发现什么意见,于是漫漫一夜,他便在洞外度过。 有栖身之处,可怎么也睡他不着。慕容卿与精神一翻的斗争后,决定去洞外同连洵聊一聊。“你这些天,到底去了哪儿?” 连洵似睡非睡,不想答她,所以装做睡着,不加理会。 因她本身就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尤其眼下又这样睡不着,连洵又这么淡漠着,她决心一定要问出个究竟,不然这觉是不用睡了。 “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心眼儿这么多,就算睡也不会睡得很沉的。那就说说到底去了哪吧。不夸张的说,我这几天是在危险中度过的,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有个交待吗?” 某人,依旧从容的闭目‘熟睡。’ “你是怕我怪你吗?不用担心,我慕容卿是个温柔大度又有礼的女子,不会为难你的。绝对不会。” 连洵眉毛一跳,这个女人,她说这样的谎话的时候真的脸不红心不跳吗? 慕容卿见他仍不做理会,有些急躁,便直接偎到他面前,看着这张白嫩白嫩水灵水灵的脸,心里一翻羡慕加嫉妒,一个男人的皮肤竟敢这么好。实在有违天理呀。越看越着迷,越贴越近,两张脸的距离只剩两指宽。 她几乎是用瞪的方式将他的的脸打量了个遍,然后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叫醒他:“连洵……好像,山崩了……” 连洵惊得弹起,万没想到他身前正蹲着慕容卿,不幸不巧的贴上她的唇,呃,可不是亲上了? 连洵意识到,赶忙挪开,“无心,无心的。”慕容卿瞳孔瞪得老大,或是紧张,开始不停的打嗝儿。打就打吧,闷嗝也就算了,偏偏是比响指还响亮的声音,尤其在这夜深人净的夜里,显得更加突兀。慕容卿要疯了,这人丢得,都找不着北了。 正懊恼,连洵忽然贴上她的唇,慕容卿惊得失语,任他浅浅的亲了两口,方反应过来。 “色狼,你方才做了什么?” ……“我不是色狼,是替你治病。你这嗝,是不好了?”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都没再打,看来还真的挺有用?可是,她立即肃起脸色:“这并不能成为你揩油的理由。” ……。 “难道,我还得给你嗑头认错?”连洵思量着,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亲我自己个儿的老婆,不行么?” …… 050 生活所迫 软硬兼施,各种软硬哄骗,连洵依旧没有把自己这几天的去向告诉她。慕容卿脸上表示接受,可骨子里却狠狠的不服,心想,凭什么我一人独面危险那么久,你却不知去向? 知慧如她,狡诈亦如她,这一切终于在次日午饭过后,得到答案。然而这个答案,让她颇觉得有些沉重。 山洞子又硬又冷,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创造良好睡眠的好地方,可因为这段时间在西陵宫中没睡过一个好觉,所以这一夜山洞子,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领导困顿,反而惬意的很。 一早醒来,连洵正用一枝竹子打磨着萧,慕容卿惺忪着睡眼,看到这一幕立即一掌照头打去:“这么早起来不做早饭,在这弄这破烂竹子,请问你是有多闲?” 连洵怔住,狠狠的怔住,从小到大,可没有一个人敢打他的脑袋呀。 他神色复杂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家务这等事,是内事,是内人做的。你现在清醒了,就去做吧……” “好。”她点了点头,一时又反应过来不对:“我去做?你大爷的我是你家奴婢吗?我凭什么给你做饭,吃我做的饭,你也不怕得肠胃炎?” 肠胃炎是什么东西?连洵想了想,没有和她争辩,因为和她争辩无疑是在浪费时间。“这样吧,你来做饭,我便把我这几天的去向告诉你。” 慕容卿嘴角划过一丝狡捷,这个交换条件的确还算值得。“可言而有信?”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是前提条件是,本世子自小享用闻名天下的美食,对吃饭这件事颇为讲究,倘若你做的不合我心意……” “怎么样?” 连洵看着她即将沉下的一张脸,轻微一笑:“你先做来看看。” 说罢,便开始着手弄这一切。原本慕容卿觉得,不过是生生火做做饭,没什么难的,可当她确切了解这里的处境后,黯然发现,这是一个另人心寒的地界儿,没有现成的食物,没有现成的灶台,更没有现成的柴火……那么,请问自己要用什么做出一份颇合世子心意的午饭呢? 于是她张口求教连洵:“没锅没火没灶台,我用什么煮?” 连洵头也不头,依旧摆弄着竹子:“随便。” “随什么?”她诧异疑议不可思议,这是人说出的话么?“你觉着这穷山恶水之地,我怎么去找那一系列的厨房用具?你倒是……” “这里环境尚好,并没有穷极到你说的地步。”连洵打断她的话,笑吟吟的说:“何况你慕容卿不是常说自己是一个有智慧的女人吗?那么,现在就拿出你的智慧来,让我彻底见识一下吧。” “……” 无力反驳。因为反驳他就等于否定自己的智慧。连自己的知慧都被否定了,往后在他面前,还凭什么去傲娇,去骄傲?呃,慕容卿咬了咬牙,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没灶搭灶,没柴取柴,慕容卿一向是个不服输的人,所以发挥自己的现代化知识,先把最容易解决的两件事上手,和泥砌灶,伐木取柴,好吧,这两件事完工,午饭时间早已经过了。 奇怪的是连洵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反常的没有任何唠叨埋怨,这使慕容卿更加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愤,神秘的气息,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把晚饭做好,让他亲口告诉自己这些子疑问。夜幕陇上时,一切俱以准备妥当。途中虽然因为捕杀猎物手臂被刮了好几处伤口,虽然几次掉进了坑洞,但这些最终都没影响她回到原处。 当她拖着用瞳术捕杀的两只山鸡回来时,发现连洵的竹萧也恰好完工,彼时他正试这支新出炉的竹萧,萧本无灵性,又是不太纯熟的手工制作,所以吹起来应当是极其难听的,慕容卿这么认为,可经连洵一吹,声音悠凉沁脾,悦耳动听,如谷水清风萦绕在整个山谷,整个心间。 这一幕,原该感动的。可是,她轻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待连洵转过身来,便看着一付满载着阴暗的脸庞。并且她的歇斯底里立即将这优美的情景彻底破坏。 “吹萧?你真有情调,老子为弄这么些破东西忙碌了一天了,你居然视若无睹的在这附庸风雅!凭什么!” 连洵淡淡看她一眼:“双方交易,公平自愿。一切都是按照我们午时的约定来做,怎么不妥了?再说我附庸风雅这件事,那是我个人爱好,与你,无关。” ……这,这是要讽的节奏,要疯的节奏,不是连洵,而是自己。慕容卿恨恨的咬着牙,憋着气儿,却生生说不出来。她想,连洵这孩子必定是有一万个心眼在等自己哪。 没有道理,便只能悻悻的去做饭。可万事俱备,唯欠东风,这个所有用具食材备好,就是没有火……呵呵……她木木的看着手中的才,又四十五度角仰望了一下星空,真是特么的衰,钻木取火,没太阳。摩擦起火,妹的温度不够。 请问,这是老天在有意刁难自己吗? “怎么了?” 连洵本是善意关怀。可她赌那口气,偏偏不领情。“没怎么。” 他一笑:“因为,没有火吗?” 慕容卿一讶看他,他怎么知道? 连洵挑眉一笑,这一笑也不知是映着月光苍凉还是怎么的,慕容卿觉得他此刻脸色十分苍白,而且是没有血色的那种。 “你不是练就了赤瞳吗?” 啊,她蓦的一拍脑袋,怎么就把这绝活忘了呢?为了能尽快吃上晚饭,慕容卿毫不犹豫的催动赤瞳,可大概是因为西陵太后的蒙汗药力太重的原因,赤瞳所起的火势,只有火苗般大小。 慕容卿都快呆了,这,这是那个威力无比的自己催动出来的赤瞳小火焰?忍不住要抓耳挠腮嘶喊一通。 连洵咳了咳,敛内力煽动火势,果然这一掌,那小火苗顷刻变成了炉中火焰,慕容卿怔怔的看着他:“你……” “咳,咳,你说你这御瞳术有什么用处,生个火做个饭的都不成,真是……” 慕容卿刚想发火,连洵竟然一个没站稳倒在地上,她过去挽他,无意间触到他身上滚烫。接连着又试了试额头,颈处,均是滚烫的温度。 “你怎么了?怎么烫的这么厉害?” 连洵意识有些模糊,勉强能听见她在说什么,可是回答起来很是含糊不清:“我……没,事。” 没事?谁会无缘无故的发热吗?没功夫再问他原因,慕容卿强忍着两天的饥饿,扶他回山洞中。可就在为他用冷水擦拭的时候,她赫然发现,在连洵的胸前有三处伤口,而这三个伤口不偏不倚,刚刚好擦在心的一旁,距离几乎为零。 其中有一个是自己的手笔,那么,其他两个呢?慕容卿看着这张苍白的脸,不知怎么的,情绪一下黯淡到了极点:“伤到这份上,还能活着,谢谢。”她叹了口气,这声谢谢是怎么回事?想不通,先替他退了热再说。 051奇异紫玉 入夜越深,连洵的身体热度越高。眼看着这热度只增不减,慕容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凉手由替他擦拭降温。没有手巾,便扯下衣襟上的布,没有水,只能来回奔波于河流与山洞之间。 到后半夜时,连洵高热依然不退,慕容卿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实在没什么力气再去换凉水,索性用内力催动冰瞳,起初她还担心会不会因内力虚薄无法催动,就像白天催动赤瞳一样,可最终催结出来石台大的冰块,她松了口气,倒也足够了。 把几块冰安放在连洵身旁,临近天亮时,这热度才褪。慕容卿安下心来,倚在山洞子中的一洞角,睡着了。 因连日劳累,没有什么过渡,很自然的进入了睡眠状态。只是连带着做了一个梦,使得这场睡眠不能够很彻底的休养。 一入梦,慕容卿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进入一个飘浮的虚空,虚空中满满云遮雾绕,而自己像一缕精神游丝一样,轻浮无重量的融入。 正当梦中的自己找不着方向,忽的眼前的云雾里刺来一把利剑,她边惊惧着,边去闪躲,奈何这剑太过迅速,自己侧身的功夫,它已经抵达身前,一刹,这剑嗖的刺穿了她。没有血,没有痛,即使是在梦中,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无恙,那么,果然只是一团精神游丝? 继续走,到云雾尽头处,慕容卿隐隐见着一个紫衣女子背影,蜷坐在那儿。她好奇的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女子没有答话,只是慢慢将头转了过来。这一转,真正让她怔了,这脸,眉,脸,正正是与现在的自己相同的一张脸。也就是说,和慕容卿本人相同的一张脸。 女子没有说话,默默的摘下自己颈上的一块紫玉,轻巧的系在慕容卿颈上,她看着这块透着神秘气息的紫玉,顿时心生好多疑惑,刚要去问,女子却似一缕紫烟般消散不见。 她醒来,正见连洵看着自己。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病愈醒来,又是一大早,这张脸格外的白。“你这一夜都在照顾我吗?” 慕容卿平和无波的眨了眨眼,心想实情是这样,可不能这样说呀。为了维持自己的严肃,只好做出相应的回答:“不是。” “不是?”连洵只是轻笑,习惯了她这样好面子,也就不揭穿她。“不是也罢,先喝碗汤吧。” 汤?她转眼看了看连洵端送来的一碗汤,满是好奇:“哪来的汤?” “你摘的草果,你砌的灶台,我顺手就把汤煮了。” 一向桀骜不驯的世子竟然亲自煮汤,她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真的是你煮的吗?” 连洵无奈:“你看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这倒也是。这里一共就他们两个,除非自己梦游帮他煮,否则绝不可能。呃,突然想到梦中的紫衣女子,样貌感觉都好真实,别会不会真有其人?想起梦中她赠了自己一枚紫色玉坠,立即去摸颈间,果不其然,项坠竟然在。 她看得出神,没发现连洵也看见了项链,只是连洵的反应过度,让她更加奇怪。 “这坠子你哪来的?” 听他语气十分紧张,必定这坠子是他认得的,那么这人,他定然也认识了?“还能哪来的,坠子主人送的呗。” “什么时候?” 这可把她难为住了。“什么时候?前追五百年,后延五百年,我说了你知道么?” ……。 连洵没再问,只是拿过那枚紫玉坠子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与他记忆中的那枚无差别吻合。心头有块肉颤了不知几颤,这原是他多年前送给慕容懿的那块紫玉。可是她钟爱的一切都在下葬时入殓陪葬了,这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他想不明白,甚是正经的问她:“这玉,到底从哪来的?” 原本还没这么在意,现在看到连洵这样,慕容卿心里不犹开始去虑梦中的那人,一模一样的脸,难不成……是慕容懿?那个一身迷团的自己的亲姐姐,慕容懿? “梦,梦中给我的……” 梦中。他笑了笑:“你敢不敢说的再奇妙些?” 不信?不信那就没法子了。 她出神怔了片刻,突然感觉手臂上由下至上开始撕痛,好像筋脉被人撕拉一样。几乎没有过多停顿,那撕痛开始蔓延,整个左半边身体开始麻木刺痛,她突然想起西陵太后跟自己身上种的那朵芍药印伽,难道是因为这样? “这,这是怎么了?” 连洵捏过她的手替她把脉,慕容卿用右手指了一下手袖,他方慢慢掀开,正见一朵硕大饱满的蓝色芍药印在手臂内侧。 “芍药?西陵的巫术?是谁做的?” “你……你怎么知道?” 几句话的时间,慕容卿已经疼的脸面变色,满地打滚,连洵焦急,只能点穴封住穴道,以免整个身体都被蔓延。 西陵的巫术不只在大历,在整个乾州都是闻名的阴狠。而巫术之祖,又正是被列为巫族的饶氏,连洵的师傅一向对饶氏秘密甚为关切,所以,他耳濡目染也就知道一些。 “来之间好好的,也就只是在西陵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吧?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做的?” 慕容卿忽然想起太后的话,不出三年,这印一旦彻底发做,自己必定要变成一个怪物。想到这儿,不禁毛骨悚然,变成怪物,还不如死了呢。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运用内力将体内的符伽往外催送,可这道符,就像是长在血液*中一样,完全不受内力影响。 气力消耗殆尽,慕容卿奄奄一息的倒躺在连洵身上。“我,我要死了。” 连洵面无表情,可是身子却莫名抖了起来。他努力克制,努力克制,却还是不能骗自己,在意她:“你不能死。” 慕容卿苍白的一张仰视着他:“真的快要死了,面对这个现实吧。” “……”连洵已经开始哽咽。 “我临死前,有个心愿……” “你说。” 慕容卿大提了两口气:“你要,照顾好阿寿……有机会,顺便看顾着一些蛋蛋……” “好……” “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话音未落,气已经喘得极其困难。连洵止住兜在眼眶中的泪,道:“我们带来的兵,全部被西陵伏击,他们引了我出去,百人合攻我一人。我因大意,不幸中了两剑,仓皇逃走,在一户农家休养了这些时间。” “那……那你怎么会带人来攻击西陵呢?” “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没有决定好这样做。伤好后,这个想法就彻底坚定了。本想那天趁势灭了西陵,可是你在那儿……你在那儿……” 连洵将她抱在怀中:“早知,不该让你来这一趟,阿卿,我保护不了你姐姐,现在连你都保护不了,我……” 他的怀抱很紧,紧的她喘不过气来,遂推了推:“你,你要拿命抵吗?” “如果能,我宁愿……”话脱口一半,连洵察觉哪里不对,是哪里呢?他垂下头看了看怀中的慕容卿,好吧,这姑娘正扑闪着一双黑眼珠子看他,这眼神的幽亮,哪里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呢? “慕容卿,你在骗我吗?” 052 活着回来 她嘻笑着摇了摇头:“方才是险些死掉,这会儿是真活了……” 见她这样顽笑,连洵不明白自己满胸火气到底从来哪,一把抓住她的手,凶煞的瞪着她,不发一言。 无声胜有声,沉默的杀伤力永远比冷言厉语要大的多。慕容卿被这双眼睛盯得发毛,心里悚悚,终于受他不住,弱弱的说:“开个玩笑而已,不至于这样生气吧?” 连洵将她揽到面前,严肃之意不卸眉宇:“玩笑可以,但是这种,以后绝对不准再开了。明白没有。” 他话意生冷,一股不容人反驳的气势。慕容卿难得一次听话,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连洵无奈,去看她手臂上的芍药印伽,发现那朵芍药,正一点一点的隐现下去。随着它的隐去,慕容卿的身体也渐渐恢复知觉。 “刚才真的是要死了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这股巨痛慢慢消散了下去……” 连洵又将芍药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又细细端量着慕容卿的脸。在一分十几秒的扫视过后,发现了一件十分异常的事,慕容卿的脸绯红绯红的。 “你这脸怎么红成这样?” 慕容卿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你说我不该脸红嘛!” …… 没有找到原因,两人草草喝了些汤,便准备离开这里。慕容卿以为是要回大历,连洵摇头否认,没有说去哪,但是行动表明他是带着她返回西陵。意在寻找巫术之解。 虽然两人消失已过五天,可西陵还是处于满城戒备之中,两人在慕容卿悉心设计的改头换面之后,成功的招摇过市。她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西陵渔妇,至于连洵,无疑就是渔夫了。 两人顺利入城,慕容卿的意思是去找韩光帮忙,毕竟他在这里很久,对这儿的一切了较多,如果他能加入一起去找,想必会事半功倍一些。连洵原本轻松的一张脸,在听到韩光的名字后立即崩的像弦一样,不同意,冷冷的表情只显示出这仨字。 慕容卿很费解,心里琢磨着大概是那场恶战的缘故,为勉激起他的怒意,找韩光帮忙就此作罢。 彼时,皇城内的靖王、太后、韩光对整个西陵乃至西陵外的一切,关注的甚是密切,一方面是防敌国来袭,另一方面则是搜查连洵和慕容卿的下落,三人都不相信,这两个智谋过人,勇气比智谋更加过人的男女会这么容易死掉。搜寻虽然没有停止,可不妨碍其他的动作,太后已用靖王名义传了一封讣信至大历延吴帝手中。 大历。 收到西陵靖王讣信,延吴帝怔了不知几许。信中说,公主在深夜被一群不明恶徒掳劫,连洵为救公主全力追赶,西陵皇室派重兵四处追踪。无奈这群恶徒乃是一群亡命之人,一番恶斗,两败俱伤下,连洵和公主最终跌下一处万丈山崖,尸身无踪。 延吴帝虽然不太俱有一个帝王的威武决断,但是他的脑袋还没有迂腐秀逗,这封信漏洞百出,他一眼就看出西陵方面的猫腻,可看出归看出,却不打算揭穿,因为这个消息,对他洛氏也是个极大的好外。 慕容卿失踪,慕容一族再无贤能之辈,等慕容威渐渐衰老,慕容家大势自当如黄河西去。 连洵,失去了这唯一的儿子,唯一信任的左右手,倒不知连图还有没有心力再去赂洛氏争权。 他盘算的很好,所以也极力帮着西陵圆谎,翌日一早,讣文便昭告了全朝。 消息一出,满朝即像炸开了锅一样,对慕容卿的死大家多是觉得可惜,可叹,也有那么几个雀跃高兴又畅快的去庆祝,比如皇后,比如慕容威,比如兰氏母女三人。当然,有高兴之人也必定会有伤心之人,那定然就是苏夏夏和微微有些难过的秦峥了。 而连洵,朝中的叹惜声并不比慕容卿的少,可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去幸灾乐祸,得意。毕竟连氏的大权还在。有一点,是延吴帝料得准确无差的,连图得知这个消息后,六神无主,闭门不出。 一时,朝中得意的,只有洛氏一家。 苏夏夏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蛋蛋,只说慕容卿去了远方寻找好玩的。自己在蔫蔫的哭了几天后,怎么都不相信她家小姐这么轻易死了,她去找秦岳,可秦岳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了老家。唯一的办法,就只好求秦峥,带着秦峥一起去找慕容卿的哥哥,慕容枫。 两人来到丞相府时,慕容威正同慕容枫以及族中几个重要的人物谈话。苏夏夏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妹妹死了,当哥哥的却还有功夫在这里商议政事,然而秦峥却看得分外清楚,分外透澈,对此,她只能回之一笑:“现在整个大历,恐怕你找不到能帮你的人,除非你家小姐活着回来。” “什么事?”慕容枫随两人来了旁厅,问。 秦峥清了清嗓子:“慕容卿下落不明,你不要找找吗?” 慕容枫眉宇凝结,眼中却没有哀伤。默了良久,方淡淡的说:“我公事繁多,这些事已经交给家人去办了……” 秦峥明白他的想法,可苏夏夏不能理解,急着却争辩:“可是少爷,小姐是您的亲妹妹啊,您怎么能对她不管不问呢?她……” “我处理好手头上的事,自当去寻她,哪怕是尸体,也会去寻。” 秦峥轻一嗤笑:“那么,你手头的事是什么事呢?什么时候能忙完。” “这个,就用不着国公操心了。” “你要继任族长之位,是你们族内的事,我当然操不着心。只是……”她肃起脸来,声音阴沉道:“你亲妹妹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接替她的族长之位,慕容枫,你即使不顾良心不安,也不顾及天下人的耻笑吗?” 一席话说得慕容枫哑口无言。秦峥说的句句在理,然而继任族长却也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伯父授意,他不得不遵。 他扬了扬头,神情颇为淡漠:“你若有本事不让我做,我才真正谢谢你。”说罢,调头就走。 秦峥轻笑:“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慕容家的人。” “您说的对,除非只有我家小姐自己活着回来了……” 053 玉石俱焚 延吴帝有意隐瞒事实,可连图是什么人,怎么凭他人片面之辞就笃定自己儿子的生死?更何况,此番前去西陵,自己的亲兵随行前去了不少,因是带着任务去,所以个个都是精兵强将,都是死士,怎么说都不可能全军覆没,只有一个活着,那连洵就不可能死。 连图闭门在家,声称病恙。实际上他在筹谋布局,派了几支人马便衣分头潜去西陵,对此,延吴帝并不知道,他情愿相信连图受不住失子之痛,缠绵病榻。 费力寻找了几天,连洵和慕容卿终于打听到饶氏后人的踪迹。他们藏身于西陵皇山后的一处园林中。 园林依山傍水,果林成群,产物十分的富饶,而屋宅全都是用青竹搭成,景致被布置的十分宜居。园中生活的人,男耕女织,欢笑连连,难得的一副世外和谐景象。 慕容卿看了,不禁心生向往:“这才是人的生活啊。” 连洵轻笑:“那你这二十载是当的畜牲吗?” “你大爷!” 被骂没有还口,可这不还口,还不如还口,慕容卿被憋的脸色胀红,却没有一点办法。只好悻悻的往园林中走去。 连洵忽然拉住她:“你这么去,会不会太唐突了?这一园子的人,可都是太后的人……” 慕容卿想了想:“那又怎么样,我脸上又没写我是慕容卿这几个字儿?” “可是你这符伽是太后的为,他们必定能一眼认出。你觉得他们会乖乖替你解除吗?” “……那你的意思是放弃?”慕容卿无奈的笑了笑:“敢情这符伽没种你身上,你不知道这东西发作时有多痛苦。” 连洵神色落寞:“我知道,巫术之所以称之为巫术,自当是至阴的脾性,可是这样进去,不疑是羊入虎口,你不一定能医好不说,太后一时就会派人来抓我们……” 她知道连洵考虑的是对的,可是除了这里再没有任何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试上一试,“或许这群人好骗也说不定呢?就凭本族长的口才与机智,连护卫你就,你就放了个心吧……” 她执意这样,连洵也不再阻拦,毕竟这对她是有好处的事。只是心中忧虑层出不穷,这些人不加以陷害就是好的了,不敢奢求搭把手相救。 两人各种乔装打扮,各种伪装演绎,混进了饶氏园林。可事实,正如连洵所担心的一样,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一位年长的妇人看了看慕容卿的手臂,立刻明白,她没有识穿,而是投桃报礼的回演了一遍和善有礼,和蔼可亲,和气融融,慕容卿和她聊的不亦乐乎,连洵虽然疑虑,却晚了一步。 不知这妇人用的什么机关通知了太后,园外已有大队西陵人马包围住。 慕容卿怔了怔,呆呆的看着妇人:“大婶,还是你厉害。” 妇人谦虚一笑:“哪里哪里,姑娘性情中人,没有防人之心,老妇才有机可乘。” 有机可乘,她恨恨的咬了咬牙,此刻真想暗骂呀,可是素质可理智告诉她,不能骂,谁骂就真输了。这份隐忍,换来了连洵赞许的眼光。 “大婶,您可称得上是,西陵好娘们儿了。” 妇人没再回,因为太后已然站到他们身前。看着眼前这两个找了许久的人,太后兴奋的脸部肌肉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果然不出哀家所料,你们还真是没死。” 慕容卿忍不住要爆发,连洵按住她:“太后英明,所料所及都是极准的。可不知凤驾临至此处,所为何事?” 装傻?太后挑着眉笑了几声:“连洵你果然够沉稳,够聪明,可你这么聪明怎么不知道哀家的来意?再这样拐弯抹角有意思吗?” 没意思。看了看她身后的那西陵侍卫,更没意思。硬拼不是明智之举,一来寡不敌众是必然,二来太后只要一动印,慕容卿的后果堪忧。连洵正苦恼着怎么能逃脱这里,慕容卿竟然向太后催动赤瞳,太后这个女人何其奸狡,即刻催动符印,慕容卿的赤瞳还未成,她手臂上的芍药符纹开始迅速扩散,一时筋脉像被人撕扯拉拽的一般,痛苦不堪。 慕容卿疼得满地滚,太后咯咯的笑着,连洵恼火提起掌气,向着她身前半米击去,石飞砾炸,太后被惊得顿住,连洵一张脸冷得吓人,逼近她说:“你身为一国太后,居然是巫族后人,还连同巫族暗害皇室,挑起乾州大陆不和,实在有够恶毒。” “恶毒?这样哀家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们了……”太后狰笑:“哈哈,你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你只是心疼这个女人吧?原来无所畏惧的连世子竟然也……” 话未脱口,连洵已锁住她的喉:“把慕容卿的符伽解了,我放你。” “你放我?呵呵,可怎么办呢?先祖只教了哀家种符,没教解符啊……” 慕容卿要被撕裂一般,连洵无暇顾及太后,赶忙去替她封住穴道,可这个方法也只能控制符伽暂不蔓延而已,方才的疼痛撕拉,丝毫减少不了。 太后趁机命大队侍卫进来,团团包围他们,现在是插翅难飞了。 “母后,放了他们吧。” 转眼一看,靖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太后惊讶:“靖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自己的亲生儿子得知了自己是巫族的身份,她惊慌,甚是惊慌。 靖王满面阴沉,母亲是巫族,自己流着她的血,又怎会不是?“巫族,我们都是饶氏后人。那么靖儿请问母后,您到底想干什么?” 太后正了正神色,故作镇定:“哼,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西陵皇室正统!还有,这两人哀家绝对不会放走,靖儿你想都不要想!” “正统?自古贤能者,为百姓者,既能做得君王。孤认为,与血统无关。母后,有什么咱们母子二人回宫中商议,这两人,就放了吧。” 一丝清醒,慕容卿觉得自己没有帮错人,靖王到底是颇有正直心的。 可是太后却死活不肯放过他们:“不行!连洵和慕容卿是大历将来最重要的臣子,靖儿你想要攻下大历现在就得除去他们,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更何况,你不是喜欢慕容卿吧,把她留在这里,你就能天天见着她了!” 疯子。这女人一定患了严重的神经病。慕容卿暗暗的骂了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符印开始消退,疼痛也逐渐减少。这是为什么呢?她宛然看到颈上的那块紫玉,难道是这个原因? 为了验证,她即刻将玉放置符伽处,只见那散开的纹路,立即像收线一样,全部回了符伽原处。 呃,真是个宝贝。她来不及多多感谢慕容懿,得先赶紧驳回太后的论点,万一靖王再起了色心,就是不放自己走,那可如何是好? “大王,您可别留我,我慕容卿不想呆的地儿,您硬要强求只会对您西陵不利。比如嫔妃惨死,皇子早逝?再比如断子绝孙……” 连洵看了看她,很是赞同的一笑:“靖王,养虎为患,不如放虎归山。那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二人一唱一喝,靖王也点头同意放他们离去,可是太后,就是太后,死活不肯。这倒没招了,靖王愁眉不展:“孤总不能逆母后之意。” 原本觉得没戏了,可最后有个关键人物神仙一般的从天而降,令慕容卿感叹之余又感叹,可是连洵的脸,看起来却不怎么愉快。 这人物便是韩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只听上空盘旋着他的声音:“你太后之位已坐稳,再无人能撼及,何必非要致他们于死地呢?” 太后四处去看:“哀家放不放,不关你的事!” “执念这么深,又是何必呢?” 听是韩光,慕容卿也四处去探,只见他如一道白风一样,从某处穿梭至太后身前,一把凌剑驾在她的颈前,太后怔住,韩光脸上却平静无波:“放人,大家相安无事。不放,今日就玉石俱焚吧。” 054 执念太深 众人已讶的十分,太后尤其,其中却又夹杂着些许黯然。 她道:“你为她动情,却来伤害我,你的执意就不深吗?” …… 韩光没有回答,只示意连洵带慕容卿走,连洵点头示意,扶起慕容卿要离开,太后未发话,侍卫不肯放行,她的贴身死士,即便是靖王发话也没有用。 太后不发令,连洵无奈,为速站速决,尽快离开,只好聚起掌风,使用炎华掌最高一级,同时也是最耗内力的一级,掌一出,只见飓风狂卷,飞砂走石,不见人影,拦行的侍卫被带着掌力的砂石击的溃不成军,仰躺在地,伤亡严重。 连洵伤势刚好,乍用这招,气力气血上都有些吃不消。可在人前,这个样子必定还是要做全的,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他带慕容卿出去,可到了安全之地,立刻反了过来,该慕容卿扶他了。 临走前,韩光告诉她:“大历,马上就要风起云涌,你的族长位,马上就要不保了,赶快回去吧,符伽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 慕容卿点头致谢,以后若能再见,必定要重重谢他。 “你,你这是怎么了?” 连洵喘了喘:“没怎么,伤势没有痊愈的原因。” “那么,要好好找一处养伤吗?” “不要。我们回大历。悄悄的回。” 是要悄悄的回,不然那些人若是知道两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不知道要下什么狠刀子。 半途中,遇上了连图派来的死士,两人算是安全的踏上了回国之途。一路上,连洵喘的厉害,慕容卿突然想到那块紫玉既有能退去符印的功能,那是不是就有疗伤的功效?她抱着试试看的心,取下紫玉放在连洵胸前,约摸半个时辰左右,连洵喘的次数就太幅减少了,又连着放了两个时辰,伤势已好上大半。 她惊讶这玉的神力,心想着,时常把玉放在符伽处会不会就能消除呢?连洵很快破灭了她的这个想法:“紫玉只有迅速疗伤的功效,不能根除那东西。” 她眨了眨眼:“你伤好了是么?你恢复内力了是么?怪不得你这嘴这么得劲。” …… 回到大历,已是夜半三更。两人一同回的连王府。尽管连王很不期待看到慕容卿那张脸,慕容卿看到他也不怎么欢快,可本着互利互助的精神,两人都只好委曲求全了。 连洵向父亲请了个安,见着儿子安然回来,连图少有的没有发脾气,毕竟这次任务,他失败了。 “伤势怎么样?” 连洵回答的很简短:“还好。” 慕容卿听闻麻利的补上:“不好。王爷,你儿子中了三剑,又耗了大量内力,差点没死掉。怎么会好呢?” …… 连洵瞪着眼示意,她却毫不理会。 连王叹了口气,问:“三剑?是刺的?谁有这个本事刺了你三剑?那内气又是怎么耗的?” “这……说来话长,都是儿子不小心。” 突然想到其中有一剑是自己所刺,这大量内力又是为自己耗的,慕容卿迟钝的反应过来,呃,险些在连大爷面前穿帮了,还好,还好连洵办事圆满周到,真是个聪明的人。 她投去满意一笑,方又说:“世子都这样了,王爷又不过分苛责他了,毕竟人安全才是最要紧的么。” “恩。” 几人聊了聊,天色已露鱼肚白,见势,慕容卿便要告退离去。 连王依旧那冷的瑟人的声线提醒她:“你族中,现在已要易主,仪式就在今天晌午。” 慕容卿笑了笑:“谢王爷提醒,慕容知道了。”说着又趴到连洵跟前,笑嘻嘻的说:“世子,你好好养伤,我解决完了事情,再来看你。” 解决?连洵冷哼了一声,但凡什么事不让她解决糟了便罢了,她竟然还敢说解决。这不是逼着自己去帮她么? 连图问:“你想帮她?” 他点了点头:“是。” 慕容氏在京都的总会堂上,白幡奠字挂得整齐,牌位岿然不动。灵堂布置的很好,是慕容卿的。 因是继任族长大会,所以各分会会长无一缺席。众人沸议,都在议论连洵和慕容卿的死,他们见识过,慕容卿已算得上慕容一族中的佼佼者,再加上连洵的炎华掌,想要让他们二人死,实要下一番功夫的。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可今天的继任族长之位,确确实是真的,而且是延吴帝允许的。在继任一刻,皇帝还会携同皇后前来祝祷,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正当慕容枫在堂后准备好一切,慕容卿来不及回秦峥府上,拿着令牌前去兵部调兵,因为今日晌午一过,自己的死亡成定局,不仅族长之位落在他人手中,连兵权亦回一洛氏或他人手中。这半天,她若失去这一切,就难以挽回了。 调兵的事交由秦峥,非执金吾本人前去,自是费了一番功夫,可秦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一句皇帝有命,谁敢质疑?途中遇上了洛礼,他虽疑了疑,却也没有阻拦。 “国公,我父皇今日只是瞧个慕容族会,调这么些兵做什么?” 秦峥想了想:“皇上圣意,谁敢揣测?皇子还不去吗?时辰可不早了。” “唔,这就去了,国公不如一同前去?” 秦峥笑了笑:“不了,不了,皇子先请,我呆会就去。” 时辰已到,所有人到齐,延吴帝和皇后却突然告知有事不能前来。慕容威十分疑惑,皇帝不来到情有可原,皇后不来却是为什么呢。他想不通,因要赶着将族位传给慕容枫,也顾不上考虑那些了。 一通冠冕堂皇的哀悼,宣布,慕容枫准备接受族长的受封。正要接过族印那一刻,身后的白幡奠字突然起火,牌位也是,火势越起越大,有些胆小的竟当众咋呼:“有鬼,有鬼,是慕容卿的魂回来了!” 慕容威驳斥:“胡说!怎么可能!” “那,那火是怎么回事?” 慕容卿含糊其词,也说不上来,只得命人赶紧处理了烧毁的这些。 仪式继续进行,当慕容卿再次准备接过族印时,梁化成突然站起来反驳:“族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易换族长,恐怕不合适吧!” 众人讶异的看着他,他是中邪了吗?这老梁平时可是慕容威的心腹,这关系时刻,他这么捣乱是个什么意思? 慕容威使尽各种眼色,老梁根本不理会,愕然发现他这双眼分明是中了瞳术的样子。是谁敢在这里用瞳术?那方才的火,敢情是赤瞳?普天之下能够运用赤瞳的只有慕容卿,难道她回来了? 一边疑惑,一边道:“族长未确定生死,按族中规矩,两年内不得易换。” 规矩确确实实是真的,为掩口舌,慕容威只得说:“眼下局势特殊,族中事务繁忙,又牵连国事,所以,族中一日不能无主……” “那么,你也不能把一个活人硬说死了不是?” 这声音,何止耳熟,不正是众人话不离口的慕容卿?抬头望去,紫衣,玉冠,盈笑玉颊,可不是正是她? 慕容威、慕容枫加上一众人都呆的不知几许,她轻悠说道:“我确确实实差点死了,可是我在西陵深切感念到伯父您的心意,所以,就咬着牙憋着劲儿的,没敢死,紧赶慢赶的赶回来了,我这儿,没晚吧?” …… 055 墨瞳离魂 “不晚不晚,慕容族长来得恰到好处。”秦峥一旁附合,堂中众人早已惊呆眼球,同时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容卿神色如怡的走到慕容枫身前,不动声色的将他扫视了个遍,才道:“哥哥英姿出众,果然胜得了这族长之位。” 慕容枫眉头凝了凝,他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的妹妹,所以即便自己抢了她的族长之位也不会有什么内疚不安,可是,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和她的这翻话,像是重重捶打在他心上的一把铁锤,然而他却找不出自己会不安的原因。 “你既回来,这位子就还是……” “卿儿活着回来,真是上苍保佑啊!”不等慕容枫把话说完,慕容威慌忙抢过话头,要知道,这个机会得来不易,这样轻易就让回去,岂不是白费了这些功夫?“伯父听闻你在西陵受了重伤,正好,真这段时间好好在家休养,况且你身负朝廷要职,依伯父看,这族中的事情,就由你哥哥来治理吧。” 慕容枫不吭声,确切的说是不敢抗拒。看着伯父这张老奸巨猾的脸,慕容卿眉毛一跳,速速开动自己的脑筋,回道:“劳伯父担忧了,卿儿安好,并没有什么伤势在身。这朝庭中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还是要皇上定夺。至于族长之位,如果哥哥想坐,我慕容卿双手奉上。” 慕容威听闻这句话,心里笑得那叫一个喜不自盛啊,可是为了脸面,总是要做一做样子的,所以一张脸时喜时肃,让人哭笑不得。 “既然卿儿如此大度,那就……”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慕容卿适时又添了一句:“那么我是不是要把御瞳术全部都教给哥哥?族长若是在秘术上失了威信,总会被世人拿来诟病……” 这真是一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族长不精通本族最要紧的秘术,无疑是一个讽刺。 秦峥一旁看着笑话,对这个女人的口才与智慧真是深深佩服。 ……堂内一时又静谧无声,忽然宅外传来练兵声,慕容威心头一紧,赶忙问:“怎么回事?” 慕容卿回头看了一眼,悠悠道:“哦,方才顺道去了兵部,出了这么久,该练练兵了。就一起带着出来了。” 练兵?这分明是*裸的威胁。 “卿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了。”方才那张轻笑的面孔紧紧肃起,声线也冷起来:“我慕容卿没死,所以,我不准备让出去。” 慕容威面容也越发诡谲,阴冷:“哼,让不让你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以为,拥护你当了族长本相就真的伏不了你吗?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气氛立即降到冰点,这么快就摊牌,众人万万没有想到。慕容卿挑眉道:“通常知天命的都是黄土埋半截了,伯父你在间接承认你老了吗?” “你!” 慕容卿颤着胡须,一双棕瞳隐隐聚光,慕容卿甚不明白他的意图,心想,你会的我也会 这样只是在浪费双方的气力。可当慕容威催动瞳术后,她发现,自己大意了。 慕容威催动的是冰瞳,或许是内力差别,慕容卿脚下聚起的冰片速度甚快,又十分有力,让人难以挣脱,她来不及去躲开,冰已结到膝、腿,秦峥一旁提醒,她知道却根本无法动弹。众人一致的嘲讽。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 秦峥见势不妙,想要出剑去帮忙,奈何族中的人拦住,并称,这是慕容族内的事,外人不得干预。以此,只能作罢。 冰蔓延至腰间,慕容卿瞌紧双眸,下意识去催动胸前的那朵芍药封印,眼下,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感觉胸前似有一颗火珠一样,慢慢开始温热,发烫,待这封印中的温度到达最高,慕容卿集中意识,催动瞳术最大限度。大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只见她双眼呈墨色,幽幽散发着惑人的气息,慕容威内力深厚,却也抵不住这双墨瞳的幽荡,冰瞳催动的冰体忽然停止,但见这双墨瞳乍的流出一道光影,飞入慕容威眼中,慕容威忽然仰躺倒地。 众人惊讶,因慕容卿没了意识,所以结在慕容卿身上的冰全都融掉,她拍着身上的水汽,走到慕容威身旁,探了探他的鼻气,嘴解轻扬。 慕容枫质问:“阿卿,你,你杀了伯父?” 众人同声疑问。 她却笑了笑:“何以见得,他就死了呢?” 秦峥及众人对这话甚是不解,可她知道,慕容卿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了。慕容枫再次探了探慕容威的鼻息:“确实,没了气息了。你还有狡辩吗?” “谁规定没了鼻息就是死了?”她缓缓坐到堂中,慢慢喝了杯茶,又道:“他死不死的先抛开不说,伯父说我没有实力坐这族长之位,眼下他败在手中,证明了什么?” “哼,你是有实力,可你也是了弑伯的罪人!”族人厉喝。 “我说了,没有鼻息并不代表不能活。”这群眼光短浅的家伙啊。她无奈的抬头示意让开,吩咐旁人掀开慕容威的眼帘,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露在外面时,她才催起方才的瞳术,又是一道流光,慕容威的手指开始动弹。 起死还生?慕容卿,这个女人,她是来自地府的使者吗? 慕容威缓缓起身,眼中,面上却是另一副神色。“族长之位当是你的。我再无意见。” …… 慕容威甘愿让她? “丞相,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时下似乎没有人不好奇这个问题。秦峥亦是瞪大了双眼在听。 慕容威道:“慕容卿已掌握御瞳一术全部,方才用的,便是御瞳至高一级,墨瞳离魂。” 墨瞳……众人半是惊叹半是惊悚的看着她,对她表现出的神情不是崇拜,不是敬佩,而是好像在看待一头怪物一样。 “是,正是墨瞳。我方才用神识进入伯父体内,将他的魂魄禁锢在心田深处,使得他斩时失去了气息和意识,呈现假死状态。”说这翻话的时候,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竟然知道御瞳术的这么多:“当然,如果超过时长不去解禁魂魄,被施术人若内力高强可自行解除,却也得弄个伤残,不过有这种内力的人并不多。还是第二个结局比较多,就是当场死亡。” 可怕。没想到这最后一级竟然是这样的。慕容威边懊恼自己无用,边表现出对御瞳一术的深深折服,纵始他再不喜慕容卿,可她终归做到了,身为慕容族人,终于有人做到了…… 056 两人疯了 族长之位算是解决,慕容威悻悻退去,慕容枫原本也不在意,只是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疑惑,又上涨了些许。 秦峥问:“现在是要回府吗?” 来之前已经把计划列在心中,解决这件事,连想都不想,接着去做下一件事:“进宫,请安。”请安,是她迫不及待想做的事,尤其是想问问皇帝父女,安的什么心。 秦峥立即会意,心想,洛宛棠得意了这么久,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原本族长继任的大会皇帝一家也是要来参加的,可将要出行前被一队侍卫拦住,声称,奉执金吾大人命令保护圣上一家安全,所以不得出宫。 分明是*裸的软禁。 马不停蹄的赶回宫中,彼时宫中的洛氏一家正幽闲的在御花园游赏,他们完全没料想,各种忌惮的连洵和慕容卿已经回来,而且后者成功料理了族中易主事宜。 皇后正对着鱼池喂鱼,池中火红一片鱼儿争抢食物的场面让她乐不可支,身后的洛宛棠却觉得无聊而不懈一顾,可一刹那,那鱼池的水面忽然开始结出冰层,冰层迅速蔓延,瞬间的功夫,池面完全被冻住,冰下水中的红鱼却依然游的畅快。 皇后怔住,洛宛棠惊讶的走到池前:“这,这是什么场景,怎么会突然结冰了?” 她的惊讶引来延吴帝和洛桓、洛礼,三人皆目不转眼的盯着这片冰湖,十月爽秋,结冰绝不是自然现象,他们所知的,就只有慕容卿的冰瞳有这个威力。那么…… 洛桓、洛礼兄弟想到同一处,不免相视看看。 四处巡视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突然某处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几人才知道,是谁回来了。 “莫要紧张,只是逗一逗公主罢了。” 慕容卿持着玉扇现身,一脸铅尘未洗尽,满面风霜显苍桑。她摇着扇子走向延吴帝,行礼请了个安。 延吴帝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慕容卿活着回来了?那么连洵也必然是活着的。当他想到另一个问题时更加惊惧了,执金吾大人,把他们困在这里的是慕容卿,她到底想做什么?逼宫么? “阿卿,听闻西陵的人说你已经死了,我们都好生难过,没想到你竟然能活着回来,真是可喜可……” 皇后一番虚伪的奉承,说的她直感脑酱子疼,所以毫不犹豫的打断:“是吗,果真这样,我谢谢您了,皇后娘娘。” “……不必,不必。” 洛礼整个扫视了一下她,发觉自这次离开回来,她身上多了种一样的气息。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阿卿,你这样入宫,真的是请安的么?” “不是。”她直言不讳,又道:“我在西陵所遭受的一切,原因为何,我想大家都一清二楚,心知肚明,所以不用拐弯抹角了。” 这话听得延吴帝更加忧虑:“你想……” “洛宛棠。”慕容卿极力压抑着自己愤怒,压抑再压抑,最后终于爆发:“我先送你去喂鱼可好?” 洛宛棠闻声,她深知慕容卿的厉害,所以吓得立时躲在皇帝身后,以此,她觉得慕容卿不敢再动她,可她错了,某些人原本就不是轻易被谁唬住的人,就算对方是皇帝,又能奈她何? “你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之前做了孽,今日就该补上,因果报应,正是这样。” 说罢,她立即催动火瞳,洛宛棠着的华服即刻燃着焰火来,由起先的火苗不停涨势,洛宛棠变成一只火球来回在地上滚打,惨叫,不等旁人推她,她自己就狠猛利落的跳进冰池子里,那冰结的不是很厚,经她一跳,立即破出一个大洞,适而溅出许多水花来。 “慕容卿,你此次是要造反吗!” 皇帝厉声质问,她反却笑得轻松:“没有,没有啊。慕容卿深沐皇恩,怎么敢呢?” ……皇帝心怯,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是他们有错在先,人家现在活着回来讨上门了,报一报仇也是必然的。 洛宛棠在水中扑腾好一会子,不会水的她开始慢慢下沉,洛礼不能眼见自己的妹妹淹死,所以立即跳下水将她救了上来,出水一看,烧得似一块墨炭一样。 洛桓入宫时,察觉有异,所以早吩咐了自己的亲兵隐藏在宫中。慕容卿的兵还没有出现,洛桓就立即示意将整个御花园围住。 “惠王这是做什么?” 他浅浅一笑:“防人之心不可无。” 心中暗叹无奈,原来局势转变的这样快。不过还没等她发愁要怎么解决,园中又涌现出大数侍卫,团团围诠了御花园。 皇帝几人看得愕住,连王的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洵,向皇上请安!” 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看来这伤是好利索了。慕容卿转眼去看他,恰好连洵也在笑意盈盈的回望着。 “我和慕容卿这次在西陵险些遇难,多亏了皇上福泽庇佑,才没有客死他乡。此番,连洵带了府中大批侍卫,来为皇上整修御花园,以此了表心意!” 他话意生硬,明为整修,实际是威胁。直白的说,你丫把我们俩害成这样,还想过清静的日子,门都没有! 慕容卿点头,并示以会心的一笑,于是,连府侍卫开始大肆动工,拆墙砸院。洛氏一家,看得心惊胆战,这两人是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