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们开演吧。》 序幕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jakiro 扫图:风 录入:养老驴 修图:bulbfrm 「欢迎来到『共享屋』!」 一打开门,拉炮的爆裂声响起。聚集在客饭厅的六名男女拍手迎接我。 终于来到这里了。从人生的谷底有了天大转变……我不是在做梦。 「初次见面!从今天起请多多指教啰!」 我所憧憬的美少女——十六岁的人气写真女星青叶日向,正挥舞著双手猛然冲向我。 浑圆的大眼,丰厚的双唇,褐色的中长发。比起在电视上来得更加可爱。本人就在眼前,小巧的脸蛋和傲人的身材令人印象深刻。 ……不行了,实在太过耀眼,我双腿都要软了。 「那么,事不宜迟,就请你进行自我介绍吧!」 「我是香椎凉太!今年十五岁刚从国中毕业!我想要像大家一样闪闪发光所以来到这里!虽然已经五月了但是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参加开学典礼般兴奋。那就请多指教了!」 我照著事前指定好的设定,像个「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明快地做出回答。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跟我的本性相差甚远而感到不舒服,但现在也只能忍耐。 「咦?那么凉太你比我小喔。完全看不出来呢。我这是在称赞喔。」 「真的吗?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呢!我感到超高兴!」 「你看起来温柔又可靠。我要不要立刻麻烦你呢?」 笑著的日向让我心跳加速。糟糕,我似乎快昏过去了。 「有话待会再说,精心准备的菜肴会冷掉喔。」 若宫琴从日向的身旁探出头来。面前的桌上排著豪华前菜,她说出「你好」并稍微点头。 稍长的黑发,时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那双圆形眼睛很可爱。光看一眼会有种文静的印象,但她的语气和散发的氛围很有男子气概。函授制高中三年级学生——十八岁的年龄也让她显得很沉稳。她是很棒的成熟系美少女。 「日向啊,你说他温柔又可靠,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你会在意这点……该不会琴才是对他有意思吧?」 「啊~好好,用疑问来回答疑问,就是认真的证据呢。」 「喂~你们两个,先来乾杯吧,乾杯。」 一名男性在两名女性的闲谈中插嘴,他就是这里最年长的十九岁型男打工族,城滨龙之介。他用和蔼可亲的笑容说出「请多指教啦」,并把装著果汁的杯子递给我。好不甘心,帅哥连举止都很帅。 「那么,大家都拿到杯子了吗?」 听见龙之介的声音,围著桌子的众人各自拿起杯子。环顾周围,除了日向、琴、龙之介以外,也都是熟悉的面孔。 「肚子好饿喔。快点开动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美和绫乃。年仅十三岁就被评价为「天衣无缝流」的天才美少女职业棋士。看不出来是国中二年级的娃娃脸,还有形成对比的雄伟胸部,甜美的博多腔搔弄著男性的内心,和日向一起得到观众的莫大支持。 「那个三明治是我做的喔。」 稍微歪著头对著我微笑的人是名岛拓海。乍看之下像是娇小美少女般的美少年。以「太过美丽的钢琴家」闻名的十六岁。他有很多称为「拓粉」的热情女粉丝,收视率的一部分似乎是从她们而来。 「hi,guy!我不知道这合不合你的mouth,你愿意吃的话我会很happy!」 情绪高昂&说著混杂英文的奇妙日文的人是千早杏。中等长度的金发和水蓝色瞳孔相当显眼的十五岁混血美少女。美术高中的一年级学生,专攻是油画。她是已经举办过不少次个展的实力派。最近不光是这个节目,还会在和美术有关系的活动中参与演出。 「欸欸,凉太你也肚子饿了吧?」 「啊~这么说来,我肚子很饿!那可以开始吃了吗?」 绫乃一说,我正要把手伸向菜肴,而杏对我挥著双手。 「please wait a moment!还没乾杯喔~」 「凉太已经完全融入了呢。好厉害喔。」 拓海用尊敬的眼神抬头望著我。虽然他年纪比我大,但总有种像弟弟的感觉。 「等等!凉太,不要光顾著跟他们说话啊!」 不知何时来到身边,脸颊稍微鼓起的日向拉著我的衣袖。双方的距离只有十几公分。只要稍微伸手,就连那柔软的嘴唇都能触碰到。日向那小巧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我差点就要毫不掩饰地发出「喔喔……」的感叹声。 不行。 我的设定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并不是平常的香椎凉太。 「抱歉抱歉!我也有更多想跟日向说的事情喔!」 「咦~是吗?什么事啊?我有点高兴呢。」 「你又那样……之后变成怎样我可不管喔。」 琴对著兴奋的日向耸了耸肩,龙之介表情无奈地说著「我不是说来乾杯吗!别无视我啊!」。「我知道啦。」日向微微地嘟起嘴巴。 包含我在内共七人,要在这里一起生活的伙伴们。 说实话,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太耀眼了,我有很深的疏离感。我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引以为傲的才能,连想跟这些人相比都显得太过狂妄。老实说我完全无法融入。 真的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吗,我心中并不是没有不安。 可是,也有著「跟这些人一定没有问题」的想法。 因为大家看起来都是好人。当然就跟我有设定一样,大家肯定多少也都有加上些设定。 这里可是那个「共享屋」。 不过即使扣掉这些,大家给我的温暖我认为是真的。绽放的六种笑容正证明著这点。 等到我察觉,窗外的太阳已经西下,周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这里——客饭厅明亮得几乎让人觉得耀眼。简直像是聚光灯在照亮我的新旅程。 沉浸在人生的谷底,昨日的我啊,再见。 「那,在乾杯前先让我说一句话!」 说完,日向就在咳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再一次欢迎凉太你来到这里!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做了很多想像,不过看到本人之后我就安心了。还有,那个……大家开心地生活吧!那么乾杯!」 「乾杯!」 「各位!请多指教!」 大家热烈的欢迎让我也用最大的音量回答。 这时。 「好,今天到此为止~。辛苦了。」 负责摄影的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发出声音。 到刚才为止都从正面拍著我的摄影机,立刻从摄影人员的肩上放下。看起来是助理导播的工作人员,开始检查柱子和天花板上的固定摄影机,音响人员甚至单手拿著枪型麦克风用力地伸了懒腰。 ……其实这些全是名为「共享屋」的电视节目。 将不再使用的分校校舍作为共享房屋,七名少年少女在此生活。把青春的一切全都赤裸裸地播映出来——就是这种架构的实境秀。而配合其中一名成员毕业,我以新成员的身分正式踏入这里。 话虽如此。 「明天是从早上七点开始,主要录日向和龙之介两人的早餐画面。其他人请在那段时间的前后吃早餐。那么,之后就请自由行动。」 无聊的业务联络,让先前的欢迎气氛都烟消云散。 室内的空气在被泼了一盆冷水后,整个变得很放松。 ……看看场合啊,工作人员。 就算是节 目,也不该这样打断。太悲哀了。大家也肯定这样想,因为他们都是露出那种笑容的好人。一边期待有人会提出「我们就继续进行到最后吧!」这种发言,我窥探著成员们的表情。 在众人之中,马上有动作的人是杏。 「因为要准备个展我很busy,我要先离席了。see you!」 杏舞动著金发,爽朗地离开房间。途中她稍微回头看向我,留下「如果你能enjoy就太好了,share-house的life」并对我眨了个眼。 意有所指的动作让我一瞬间感到困惑。应该说这么轻易就离开让我感到出乎意料。 「我……我今天也……很累……人太多了……我受不了。」 接著,从刚才的帅气样貌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龙之介畏畏缩缩宛如逃走似地离开了。 那完全就是换了一个人,突然的转变使得我的理解完全跟不上。 「不要在意啦。那就是龙之介他的本性。」 绫乃边吃著炸鸡边告诉我。果然是职业棋士,完全料到我内心的下一步,她的嘴角稍微浮出微笑。 本性……虽然没资格批评别人,但那实在有点夸张。不擅沟通也该有个限度。 「明明内容就没有多长,录太久了啦!你们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名岛拓海喔?」 一回过神,身旁的拓海正抓起三明治。我不由得注视著他。 「你有什么事吗?啊?」 威胁别人的拓海简直像是个混混。这才是这家伙的本性?太糟了,完全就是角色崩坏。 「嗯?你啊,外表一点都不起眼,该不会是真正的外行人?」 「……咦?」 突然的提问让我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整个人愣住了。 什么真假,我确实就只是个外行人啊,所以呢? 「呜哇,真的是外行人!只不过是个凡人却来到这里?真不知天高地厚啊,喂。」 拓海的嘴唇歪斜,明显地在嘲弄我。 这个小不点是怎样。即使他说的没错,应该也有别种说法。 身为新人的立场上,我表面上忍耐著,内心还是不由得咒骂一番。 「凡人还想要闪闪发光,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拓海,你别说那种话啦。」 琴边叹气边插嘴。 「啰嗦。别在那说三道四,你是我的妈妈吗?」 「虽然我不是你的妈妈,但我是凡人呢?我并没有跟大家一样的才能。」 「琴你……你没关系啦。」 拓海啧了一声,把视线别开。琴露出有点困扰的表情说了「对不起」,窥探著我的表情。关心我的温柔视线,让我不由得心跳加速。 「你是不是有点吓了一跳?」 「啊……嗯。」 「不要在意……就算这样说,你还是会在意吧?」 「嗯……」 哪里只是吓到而已。这么说来,琴也简直换了个人。 刚才那种男子气概完全隐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宽容的成熟女性的气氛。这似乎是她的本性。柔和的表情稍微缓和了场面。 「大家虽然个性十足,本性都不坏喔。」 「啊……嗯。」 边态度含糊地点头,我忽然注意到很重要的事。 我所憧憬的日向……是维持原本那样吧?维持我憧憬的那样子吧? 我一看过去,日向只吃了一点前菜,接著便闲闲无事地自己一个人默默喝著饮料。比起刚才文静多了。 我下定决心,用最灿烂的笑容,惶恐地和日向搭话。 「那个,你现在……方便吗?」 我紧张到差点要拉高音调。 「……」 日向用诧异的表情稍微歪著头。 似乎和刚才有什么地方不同。好奇怪。不过已经没有退路了。 「啊,抱歉。其实我的本性是像这样的人……那、那个,几分钟也好,你现在能跟我聊聊吗?」 好不容易摆出来的笑容正在抽搐,这点我自己也知道。 我的本性就是这样。 设定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本性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基本上是悲观主义,不太擅与人面对面。不,应该说,非常不擅长。 话虽如此,现在眼前是那位青叶日向。 我鼓起全部的勇气,继续说道。 「今后在各方面……都要请你多多指教。」 「……」 我已经毫无余裕,但是日向却没有回应。她反而是像在打量似地,以冰冷的视线朝著我。我连忙继续接著说。 「让我们……创造很多快乐的回忆吧。」 「……」 「我是日向的影迷,一直想见到你,在新成员的选秀上,我也讲了一堆日向的事情……」 「……」 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不发一语。好奇怪,绝对很奇怪。我感到非常焦急。 「我也有买你今年一月刚出版的首本写真集,里面有抽奖送签名照,我投函参加然后就中奖了,我很珍惜那张……」 「芥虫。」 日向突然很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 「咦?芥、芥……虫?」 「谁同意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你太得意忘形了吧,明明只是只芥虫。」 彷佛要刺穿我的锐利视线。浑圆大眼中浮现出黑暗的阴影。 「你想要不得好死吗?」 不得好死……是指,咦?那个芥虫……该不会是在说我!? 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状况?整人?完全不好笑。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因为日向是我憧憬的人,还是改变我人生的重要人物…… 不可能。起码她不是会把初次见面的人叫做芥虫的人。 我只能无言地站在原地。 「那么,你要说什么?你是来这里玩的吗?」 日向表情严肃地一口气靠近我。 「算了。总之我没有同意芥虫直接叫我的名字。懂了就回答!」 「……是。」 她那严肃的神情震慑了我,我只好顺口回答。充满侮辱的眼神,甚至不允许我希望这是一场梦。不讲理、冷酷、无情,我发现我的膝盖正在颤抖。 这样……才不是日向。我的青叶日向才不是这种人。 理想与现实。 内心重要的某个东西发出了折断的声音。 〈这是七名少年少女相遇、欢笑、流泪,迎向明天的故事。 节目只准备了古色古香的房子和很棒的车。 今晚「没有剧本的青春」也将上演。 this program is brought to you by tatara motors〉 第一幕 透心凉的寒冷让我醒了过来,才发现我连被子都没盖就躺在床上。 看向墙上的时钟是早上六点,我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 往室内一看,地上放著一个打开的瓦楞纸箱——从家里送来的行李。 昨晚我想要整理,欢迎会的冲击却使得我无心那么做。 「才第一天就结束了……这是多么不可能过关的游戏啊。」 立刻被日向无视,还被她瞪,甚至还当我是芥虫。从我嘴中吐出的只有叹息声。 我不自觉地看向瓦楞纸箱中的签名板。 听说是在毕业典礼当天,全班一起写的留言。似乎是双亲把那东西丢进行李中。 (别那么沮丧。明年大家都在等著你。)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起码毕业典礼要来比较好喔。) (只不过是绕一年的远路,在漫长的人生中不算什么啦。) 想到留言这种文化的家伙,不是神经非常大条就肯定是现充。完全没想过会有陷入人生的谷底,连毕业典礼都无法参加的人。 既然知道缺席的理由,还特地把这种东西送到家里来的同学,我也觉得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有把东西塞进儿子行李的双亲也是。 「好想要……炸死这些人。」 一早这种诅咒就冲出口。 就在此时。 「早安!」 愉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日向。 「日向你今天也从早上就活力十足呢。」 「充满活力是我唯一的优点!」 她和工作人员间的对话,清爽得活像昨晚没发生过那种事。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偷偷看向位于走廊另一头的客饭厅。 在忙碌地准备要录影的工作人员之间,我看见穿著蓝色蓬松连帽衣的日向。她正在对周围露出笑容。 ……昨天或许只是她心情不好。我想大概是那样。 胸中抱持著淡淡的期待,我一步一步慎重地走向客饭厅。 这一步对于人类来说是一小步,对我来说却是一大步。好好谈过的话肯定就没问题。至少前方的那个人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青叶日向的话。 「啊,早安。」 「哇!」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差点就要往前方倒下,在好不容易维持住平衡后,我转过头去。 穿著围裙的琴就站在我的后方。 「怎么了吗?」 「啊,没、没事……」 我偷瞧了日向一眼,她正用眼角余光眺望我们。总不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我正要再度对日向发动攻势」,我变得仓皇失措。 「凉太同学你起得很早呢。」 「那个……我想要习惯这里的生活,才试著早起。那个,你再来要准备早餐吗?要不要我帮忙?」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居然能那么机灵。 「可是……」 琴的视线朝向我那房门大开的房间。 「我稍微瞧了一眼,你的行李都还没整理好吧?」 「啊,那个,我……基本上不是很会整理,我会再找时间随便弄……」 「那可不行。我也来帮忙,赶快弄完吧。」 琴卷起袖子马上要进到我的房间内。看来她很喜欢照顾别人。 我连忙说著「我之后会弄!」挡住她,还用手把身后的门关上。男性有很多被看到会困扰的东西。为了打圆场,我把想到的话直接说出口。 「这么说来,接下来要录影吧?早餐的场景。那么,首先果然得先做饭。我,那个……身为成员之一,我想要帮忙。」 「整理……你之后一定会去做?」 「当、当然,嗯。」 我激动地点头,顺便偷偷瞧了日向几眼。看来是录影的准备已经完成了吗,日向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消失在客饭厅的深处。 「整理好行李之后,要把瓦楞纸箱摊平拿到门口喔。」 「啊,嗯。谢谢你。我一定……会那么做。」 「嗯,那就好。那么我们快点准备好早餐吧?」 看来琴终于理解了。她哼著歌进到厨房内。 没办法了,我只好拖著沉重脚步跟上。 我边在厨房洗东西,边偷偷看著隔壁客饭厅的情形。 隔著桌子面对面的是日向和龙之介。 工作人员们边录影,边屏息等待两人开口。两人吃著早餐,偶尔无言地看著对方,闪闪发光的气氛实在太耀眼。 「……只有我们两人的早餐,离上次不知道多久了呢。」 先开口的是日向。 「的确是呢……」 潇洒的龙之介。完全感觉不到他有沟通障碍的完美言行。 「和大家一起很好,不过这样的早晨也不错呢。」 「偶而感受一下安静也不错呢。」 「咦?就只有这样?……你依然很冷淡呢。」 「什么只有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吗?」 单手拿著吐司,露出似乎别有用意的微笑,那张侧脸是我所熟悉的青叶日向。 可爱、温柔、活力十足、有点人小鬼大。绝不是会把纯朴的影迷当作「芥虫」的人……昨晚发生的事大概是幻想。我累了。 「你很在意日向吗?」 在旁边一起洗东西的琴歪著头。她眼镜后方的视线带著笑意。 「啊,不,并不是那样……该怎么说,真的在录影呢,让我有点看傻了。这种事我第一次遇到,该说是没有现实感吗……」 我想要蒙混过去而随便说说,琴却发出嗯嗯的附和,点了点头。 「对啊,一开始会在意很多事情呢。但是习惯以后就全部都是日常生活了。」 「琴小……不对,若宫小姐你已经习惯了吗?」 「不要用敬语啦,凉太同学。」 「……可是我的年纪比较小。」 「那种事没关系啦,大家同样都是成员。还有,比起『若宫小姐』,我比较喜欢被人叫『琴』。即使你直呼名字,我也不会像某人一样生气啦。」 恶作剧般的笑容。于是我也就惶恐地回答「那我就叫你琴」来配合她。 「不过只有我直呼名字也怪怪的,你也叫我凉太吧……可以吗?」 「那我从现在开始就叫你凉太啰。」 琴稍微流露出来的笑容,不知为何令我感到非常舒服。 「那么,你问我已经习惯了吗,都在这里待了半年,当然得习惯呢。」 「我记得琴小姐……琴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左右参与演出吧?」 「没错。」 「那就是跟杏是差不多的时期吧?过不久后换绫乃加入。」 「好厉害!你记得真清楚呢。」 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节目是在去年的四月开始。留下来的成员只有龙之介是从首播就参与演出,接著依序是日向、拓海,不久后琴、杏几乎在同一个时期参加,最近则是绫乃。 「说不定,凉太比我更了解节目的事呢。」 「不不不不,没有那种事啦。」 ……虽然我谦虚地那样说,说实话这点我非常有自信。 每周日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到凌晨零点的三十分钟。我从未错过任何一集。 在电视已经失宠的这个时代,这个节目的收视率据说不错。在我们的世代,特别是现充当中人气特别高。把成员和自己重叠,大概是会涌现同感,或是会想反驳吧。会说「大概是」,是因为不是现充的我并没有那种心理。 我的观看目的单纯明快,就是日向。 国中三年级的春天,我在念书的空档打开电视,碰巧刚好在播第一集,一开始我想「这是给消息不灵通的人看的捏造节目吧?」,每集我都当作梗,边看边笑。 但是,从夏天日向登场开始有了大转变,我看得目不转睛。 「这个女孩……太赞了。」 我马上成为日向的俘虏。 外貌当然不用说,比如说在节目中展现的笑容,或者是努力不懈的身影,让「高中这次绝对要把握」而忧郁地努力准备考试的我,内心得到支持、治愈、鼓励。 日向也在加油,那我也得加油。 现在这种时代还迷恋上电视里的人,说实在很难看。我自己也十分清楚。可是在日向面前,那种理性毫无意义。 等到回过神来,我已经是日向纯粹的粉丝。 写真集的礼物抽奖抽中的签名照,我现在还是很珍惜地留著。 甚至,如果没有那样东西,现在我不会在这里。 日向的笑脸旁,和签名一起写上的那句话。 那句话,将我引导到这里。 如果在这里——如果和日向一起,或许人生就能重来。 明明该是如此。 「芥虫!」 突然的怒吼,让我差点把正在洗的盘子掉到水槽里。 仔细一看录影似乎结束了,日向大摇大摆地走向我。 「今天的早餐是你做的吧?太难吃了!你的味觉是不是坏了?」 没有插嘴的余地。因为我边帮忙琴边依样画葫芦地做出来是事实。 「真是没用的男人。」 「你让人家帮忙做,我想不该说那种话吧。」 看不下去的琴叹著气介入。 「怎么了吗?说出那么过分的话,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喔。」 「我没有怎样啦。难吃的东西就是难吃!」 「对不起。他是在帮我,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琴,你打算包庇他吗?」 「什么包庇,我必须感谢他帮忙我。」 「为何需要感谢这家伙……」 「还有意见的话,日向你也要加入煮饭轮值?」 琴的视线看往冰箱。冰箱门上贴的「本月轮值表」,上面整排都是琴的名字,煮饭、洗衣、清扫。偶尔其他成员的名字也会稍微出现,但基本上都是琴。 「那是因为我有工作……」 日向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当然我很感谢琴喔。」 她用像是在呢喃的声音悄悄补充。那大概是日向的真心话。 轮值表的偏颇,是一眼看去会让人怀疑是不是霸凌的等级。实际上,连我刚才看见的时候也「咦?」了一声就哑口无言。但是本人的表情一派轻松。 「我并不觉得做家事很辛苦。」 然后她继续这么说。 「大家各自都很忙,反而我很高兴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呢。」 节目的绝对必要条件是住在这里,但只要遵守规则,就允许去工作或上学。应该说,大半的成员都有在去。 写真女星、职业棋士、钢琴家、还有前程似锦的准画家……这种闪闪发光的人们一定很忙碌。另一方面,看似最闲的打工族龙之介好像派不上用场。必然会是因函授制而在时间上有余裕的琴得负责家事。 理由我是能理解,但是即使如此…… 电视上播映的「共享屋」,是以全员协力来过生活为大前提。 从结果看来,节目靠著编辑后制,什么都能够办到。 「总之,我要说的是我讨厌芥虫做的菜!」 「再这么任性,就会没有日向你的份喔?」 「……」 琴的压倒性胜利。日向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啊,差不多得洗衣服了呢。」 琴若无其事地用毛巾擦手。仔细一看她已经把餐具通通洗好,还整齐地排到晾乾用的架子上。说话的同时她的手也还在动。看来别说感到辛苦了,家事上她根本无人能敌。 「那边的盘子在你去工作之前要放到水槽里喔,我之后会洗。」 「……我知道啦!」 粗鲁地回答完,日向就没有礼貌地回到客饭厅。 「咦?凉太不是高中生喔?」 琴洗著衣服的手有一瞬间停了下来。 「嗯,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洗完餐具后,我跟著帮忙洗衣,聊天时突然就说到这个话题。 「很多事情……那你是专科生,或是有在工作吗?」 「那种也都,该怎么讲……没有?」 「……」 琴等著我说下去。但要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点沉重。 这不是该跟别人说的事,说出来也不会得到理解。 和其他的成员不同,琴是一般人,性格也很平易近人。在这群闪闪发光的人们当中,大概是离我最近的人。但她仍然是个美少女。拥有的人和没有的人。就算听我说,对方也会觉得是另一个次元的事。 我努力地转成愉快的话题。 「琴你每天都一个人做这些事吗?那个……很辛苦吧?」 堆积在篮子中的七人份衣物,光看就能让人提不起劲。 「咦?嗯~我家是自己开店的,双亲很忙,所以我从小就在做家事。因此这一点都不辛苦……我习惯了。」 「如果可以……今后由我来帮忙你吧?」 虽然几乎是临时起意,但是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我会很困扰,总之我先试著这么提议。 「可是……凉太也有你要做的事情吧?」 「我时间多到可以拿来卖。该怎么说……我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啦。」 事实上,我不用去学校,也没有工作,只要没有录影,在这里我没有要做的事。 说实话,我很习惯独自关在房间里,所以那样也没关系。但是节目的——日向的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让我内心挫折的现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八成会笔直往废物之道前进。所以靠做家事来转移注意力,在精神面上并不坏。 梦想破灭的「共享屋」。 昨晚由日向本人吹熄希望的灯火时,我有一瞬间想要直接掉头回家。不过回家之后等待我的,也是和之前相同的谷底生活。那样的话,在这里生活一阵子还比较像样。 只要能够一起生活,或许总有一天能跟日向和解。 那句话……我想要再相信一会。 「……」 琴似乎又想说些什么,但如果继续说下去,似乎会触碰到更深的地方,我决定稍微无视,转而仰望著天空。 清澈的天空之下,山上吹下来的风轻轻吹拂刚洗好的衬衫和毛巾。 「东京也有这种地方啊。」 群山环绕的景色,像是某个乡下地方。可是这里其实是东京都。根据昨晚从工作人员那儿听到的,这里是除了岛屿部分以外,都内唯一的村庄,叫做日野原村。 而分校的校舍——「共享屋」,周围由深邃的绿色所覆盖,即使加上只有普通学校中庭大小的校地,也仅是绿色中的一小点。完全就是陆上的孤岛。 「发生了很多事……吗。也是啦。活著一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琴的手忽然停止,小声地这么嘀咕。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的手也稍微停了下来。 「真的……有很多事呢。」 她的语气不知为何很没有感情。不像是个温柔的眼镜美少女,有著带刺的感觉。简直像在嘲笑某个人。想装作没听到,又很让 人在意。 话虽如此,我的男子气概,并没有强到可以轻易找到现在该对她说的话。 况且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双方关系仅止于单纯的成员——共演者。 总觉得不太想让眼神对上,我只能努力把视线别开。 这时。 琴手上握著的东西映入我的眼帘。她手上的东西是粉红色的蕾丝胸罩。我拚命忍住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啊」。 「……今后就一起努力吧。」 琴可能是查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她用想把那种气氛全都吹跑的语气说。 「衣服晒好之后要打扫……对了,凉太的行李也还没整理吧?」 「对、呢。」 完全就是心不在焉的回答。内容我完全无法听进去。 蕾丝花边……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内衣裤不会自己洗吗! 「今天的风有点强呢。」 「啊……嗯。」 我硬把视线往下移来保持平常心。 「这样的话很快就会乾呢。」 琴有了动作,似乎在晒胸罩。我一抬起头来,「罩杯不小呢,这是谁的啊?」即使她嘴上小声地这样说,琴的手已经伸向别人的毛巾。 宛如没有发生任何事,我也朝洗好的衣物伸手。 「现在的我们……是不是有点青春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看待我冷淡的态度,琴忽然这么说。 「在蓝天下两人像这样一起洗衣服这种事,你觉得呢?」 「……的确,有点青春的感觉呢。」 这么一说确实有那种感觉。 「这个片段说不定会用到呢。」 「……咦?」 面对不懂这句话意思的我,琴用视线指向晒衣场的阴影处。认真一瞧,那里悄悄地架了一台摄影机。 「咦?咦咦咦咦咦!」 太过惊讶的我发出了几乎是悲鸣的声音。 「抱歉。我只是打算开个玩笑……好像吓到你了呢。」 「真的……没问题吧?那段画面不会用上吧?」 比起隐藏摄影机的存在,不知道这件事而偷看胸罩的我,这个事实才是问题。那种蠢样要是直接登上无线电波……那真是直到末代的耻辱。 「嗯,不要紧。我们只是直接在谈论内部的事情,那种对话无法拿来播出。」 看来偷看这件事能放心了。 和心生动摇的我形成对比,琴相当地冷静。在晒完衣物回到校舍的途中,她像个前辈般教了害怕隐藏摄影机的我很多事。 「假如要用,也会是消掉声音只剪接画面,类似印象画面的几秒吧?所以不需要在意摄影机啦。习惯以后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求慎重我先问一下……有没有摄影机的地方吗?」 「各自的房间跟浴室、厕所还有仓库……跟校舍后方吧?」 「就只有这些?反过来说就是到处都是摄影机吧!」 「基本上都是用工作人员的摄影机所拍的画面来制作节目,但光这样真实感不够,所以会像那样以各种固定式摄影机来录下日常生活喔。」 听到这里我有点在意,于是放低音量问她。 「你刚说真实感……说真的,我想问这个节目有剧本吗?日常生活先不管……比如说像刚才日向和龙之介哥的早餐,工作人员决定要以两人为主来制造画面吧?那就是剧本吧?」 既然有设定这种东西,「没有剧本的青春」有剧本也不奇怪。 「嗯~,工作人员都说那是『演出』呢。」 「……不亏是媒体制造业。根本是歪理。」 「不过像那种状况真的很少喔。在少数想炒热节目气氛的时候,才会那么做。而且那只是工作人员决定场面,再来都靠成员依照设定来临场演出喔。」 这么难得的「演出」,为什么会选日向跟龙之介吃早餐的影像? 该不会是跟龙之介……说实话,我感到气愤。当然不是对日向,而是对龙之介。 「至于平常是更自由,只有临场演出喔。『能够拍吗?』工作人员突然出现,就直接开始。只要照著设定那就全都ok。以这种意义来说,说成没有剧本也行吧?」 说完琴突然停下脚步,用手悄悄地指著校舍的二楼。 一看过去,拓海从二楼靠边边的窗户探出头来,正轻轻地朝著这边挥手。昨晚那小鬼头混混的模样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张脸都是可爱的笑容。 「对他挥手。照著你的设定。」 琴小声地做出指示,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设定下的琴,正用力在挥著手。 「这是……正在录影中吧?」 即使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感到困惑,我还是像个「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挥著手发出「哟!」的回应。接著龙之介不知为何从拓海的身旁探出头来。 「一早就两个人在洗衣服?感情真好啊!」 「对啊!我们已经很要好了!」 把先前的不悦都藏在心里,我进行著一点都不像我的爽朗对话。不久两人就从窗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忙碌地移动的摄影机跟枪型麦克风。 「那也是临场演出?」 「大概吧。那里是音乐教室,大概是在录拓海的时候,龙之介恰巧经过,那就一起拍的感觉?两个男生在聊新加入的凉太……这样的情景。」 「总觉得是常有的情节呢。」 「不过实际上似乎是这种老套的才好喔。」 琴一说完,又接著「啊,这么说来」拍了一下手。 「说到老套,有能让播出时用上很多画面的秘技喔。」 「那是什么?」 「固定式摄影机的画面,会由工作人员直接观看。所以节目需要的情节或是人选组合,只要在固定式摄影机前面做出那种画面,他们很常会发现,就会立刻进入录影的阶段,听说会提高使用的可能性。」 「听说……那是谁提供的情报?」 「日向喔。她有问过工作人员。她还说实际尝试的时候也很常上钩。」 「上钩……日向她那么拼吗?」 连自己都觉得这是愚蠢的问题。 日向是艺人。当然会想要得到更多萤光幕前的机会。增加曝光度就是她的工作。 但是,我到目前为止所看见的——日向那种让我有时受到治愈、有时得到鼓励的身影,我并不想单纯当作是她在推销自己。 「我认为,她与其说是拼,不如说是认真喔。」 琴彷佛察觉我内心所想的事,突然拋出这句话。 「认真?那是……什么意思?」 「嗯~关于这方面,比起问我,不如去问本人比较好吧?」 琴像在表示她不会再说下去,露出态度含糊的笑容来闪躲。 「凉太你就去整理行李。弄完了再叫我。」 我接下半透明的垃圾袋,琴说著「加油」把我推进房间里,是在早上十点过后。我只好面对纸箱。话虽如此,男生的行李根本没多少。 把为求慎重准备的参考书和题库放进书架,没多少件的衣服塞进衣橱就结束了。我有点迷惘是否要把日向的签名照摆出来,考虑到万一有谁……甚至是日向本人看到就麻烦了,所以就夹进参考书中。 (抓住明日) 写在签名的旁边,日向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推著我前进。 签名照是在三月底送来的。那时我完全忘记有投函参加抽奖,正是我处于人生的谷底,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的时期。 那句话感觉简直像是从正面冲著我来的。 像我这种无药可救的废物,也能够抓住明日。 那瞬间,在我心中,日向已不只是憧憬的人,而变成了重要的存在。 然后我想,如果在这里——和日向一起,说不定人生就能重来。 当然,我这种人不该出现在这种闪闪发光的地方,这点用不著拓海说,我自己最清楚。我不像大家有什么才能。甚至连凡人都比不上,因为我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 可是我还是想来这里。 「谢谢。」 等见到她,我一定要说出这句话。 那句话对日向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我并不晓得。或许是从某处现学现买。 就算真的是那样,我还是想用自己的话语,对日向传达感谢之意。 明明是那样……我却没有说出口。应该说,连能说出口的气氛都没有。 我把夹著签名照的参考书塞回书架上。 墙上的时钟还指著十点三十分。我把纸箱拆开,将垃圾放进袋子里,环顾了一下室内,还算得上整齐。这样琴也不会有意见……当我正在沉浸在喜悦中,忽然发现那张签名板还留在地板上。 「这该怎么处理呢……」 思考了两秒,我把签名板捡起来直接丢进了垃圾袋。黑历史就是该忘掉。 在那之后,我把纸箱折好放到玄关前面,手上拿著垃圾袋,正想著这该丢在哪里而在走廊上闲晃。校舍一楼的角落——似乎代替仓库而堆满东西的房间内,传来说话的声音。 「塞车?我不想听理由!我根本没关系,让一起演出的人等才是问题所在!这是形象的问题!」 从走廊的窗户往内一看,日向正在房间里紧紧握著手机。她正在对某个人发脾气……不要多管闲事就不会惹祸上身。我一步又一步地后退。 「……这种困难模式也太难了吧。」 嘴里小声地呢喃著。刚才琴跟我说「不如去问本人比较好吧?」,根本办不到啊。这样连要靠近本人都很困难。 「这里是深山所以讯号很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仓库的角落可以收到讯号。」 听到声音,我转过头去,琴正在对我微笑。她一只手握著拖把,看来正在打扫。 「也没有摄影机,基本上如果在那里,说什么内容都不要紧。」 「这样啊。」 「所以,你的房间整理完了吗?」 「嗯。啊,这个该丢去哪里才好?」 「校舍后方的垃圾场有丢可燃垃圾的……」 琴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反而是眼镜深处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很可怕。 「那是……签名板吧?」 从半透明的垃圾袋中稍微透出来的签名板……看来我做错了。 「班上的留言?」 仔细看的话,就连上面写的文字都能阅读。琴注视著我。 事到如今也无法藏起来,我连忙改变对话的方向。 「这么说来,这里可以使用手机吗?」 「……原则上是禁止的,但只是像那样使用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那么严谨呢。」 「不过twitter或instagram就不行。除了会泄漏内部的事,还怕会造成负面宣传。」 得到参加演出的许可后,我记得工作人员有教过我这些规矩。 其他还有外出是申请制,把设定之类的秘密泄漏给外部,或是故意接触、联络毕业的成员,会当作蓄意妨碍节目而成为诉讼的对象。 说实话,项目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有整个记住。话虽如此,同意书还是契约书上面有盖父母的章并交给节目,说不知道大概也没用。 为求慎重,我有影印一份带来,说不定找时间彻底阅读一遍比较好。 「那么……抱歉我要把话题拉回来,你要丢掉那东西吗?」 「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看来她不打算装作没看到。在琴直率的视线面前,我只能不情愿地这么回答。 ……考虑到之后的发展,老实说我觉得很麻烦。 她当然会问我一堆事,然后用很懂的表情说出「要珍惜回忆」这种大道理,实在太凄惨了。拥有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没有的人是什么心情。 况且,这是跟琴——跟别人没有关系的事。 我们只不过单纯都是节目成员。 「你要丢掉啊。」 看见琴微微地低下头去,我先做好了准备。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出乎我意料之外。 「垃圾场的旁边有座老旧的焚化炉,等下次再偷偷烧掉吧。」 「咦?」 「那种东西不在自己眼前处分掉,会感觉很不舒服吧?」 「不,那个,是那样没错……」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发展让我感到困惑。和露出恶作剧般笑容的琴形成了对比。 简直像是以我的反应为乐。 「我啊,也丢掉了国中的毕业纪念册。」 「……真的吗?」 「真的喔。一般来说不会撒这种谎吧?」 「的确是那样……那么是为什么?」 「这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琴故意学我的口气。过了一下子后,不知道从谁开始的,我们两个人都笑了出来。「像吗?」那露出害羞笑容的嘴唇相当迷人。 「总觉得很意外呢……琴你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说实话我还有些戒心。正确地说,琴所拥有的柔和感和丢掉毕业纪念册这种阴沉的行为,我还没办法好好连结。 只是。 「对不起喔。我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她的语气跟刚才在晒衣场的一样,非常没有感情。那时的带刺跟在嘲笑某个人的感觉,说不定对象是琴她自己。 ……发生很多事吗。这句话的意思现在让人能够理解了。 琴搞不好跟我有点像。 「……所以,搞不好我跟凉太有点像呢。」 琴低声说著。这时我们肯定都用眼睛在寻求对方的同意。琴害羞地低头,跟我轻轻点头几乎是同时。 「琴你……果然也是烧掉了吗?」 「我丢去资源回收了。当天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到资源回收车来之前,我从早上就在监视家里附近的垃圾场,说来很辛苦呢。」 「这种东西真的是个麻烦。」 「想到这种东西的人,不是神经非常大条就肯定是现充。」 「我也一直那么想。」 看著对方的脸,我们又笑了出来。两人的呼吸配合得恰到好处,令人相当舒服。 在这种闪闪发光的地方,而且对方还是有著成熟魅力的美少女,但是越说越发现她和我很像……说实话,如果要说我不在意琴有怎么样的过去,那就是在说谎。可是,我也很清楚去追问那种东西根本没意义。 不管要互相安慰,还是互相鼓励,过去依然是过去,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现在比起那种事,我更重视我们两人一口气接近的距离。 「那么到烧掉之前,或许你不太愿意,还是先放在房间里一阵子吧。」 「是没关系……不能马上去烧吗?」 「在这里,即使是晚上,也会有一个工作人员在员工房间驻守。之中有些人会累到马上睡著,等到那时候再偷偷地去吧?因为焚化炉其实是禁止使用的。」 「这样啊。那么到那时就麻烦啦。」 要做的事情很阴沉,心情却前所未有地清爽。我把垃圾袋放回房间内,对琴说「让我帮忙你打扫吧」,朝著琴的 拖把伸出了手。 由两人分工就能早点结束,打扫完之后到晚餐前的这段时间空了出来。这时琴说了「要不要我带路?」,在同意后我便在校舍内到处晃荡。 「我想你多记住一些东西,今后会比较好生活。」 「谢谢你。」 我发现,自己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坦白地说出这句话了。琴原本就给人容易交谈的感觉,在分享了彼此的秘密后又更健谈了。 「里面意外地很新呢。」 「这个节目好像非常花钱喔。」 校舍是木造的两层楼建筑。比起电视上看到的更小而稳重。 中间夹著走廊,一楼有原本是理化教室的仓库、原本是职员室的客饭厅、办公室改建成的澡堂、教室改装的男生房间。房间是把教室照人数隔开的个人房。二楼有员工房间还有音乐室,以及根据琴所说「大概跟男生房间一样」的女生房间。 「然后那台就是『爱之箱』喔。」 琴指著窗外。一台银色的厢型车停在校园的角落。 〈节目只准备了古色古香的房子和很棒的车。〉 不知是否因为赞助商是「tatara motors」这间大型汽车制造商,所以「爱之箱」不管是在日常生活,还是烤肉或海水浴等活动都大大活跃,也多次点缀了活动必然伴随的友情和恋爱场面。 某种意义上是节目的另一位成员。 「钥匙就挂在门口的旁边……跟没有驾照的我们没有关系呢。」 「成员中会开车的有谁啊?只有龙之介哥?」 「你连开车都不会吗?芥虫,你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听见突然传来的声音,转过头去,果然是日向双手交叉站在那里。 应该说十五岁不可能会开车吧,这根本完全是在找碴。 「咦?你不用去工作吗?」 「我的经纪人因为塞车迟到了。在这种深山里要搭计程车或巴士也会花上很多时间。」 「……那真是令人困扰呢。」 「今天是电视剧的录影首日呢。」 「咦?电视剧?」 糟糕,我反射性地回应了。日向马上瞪著我。 「你有意见吗?」 「不……你是写真女星,能够演出电视剧……我觉得很厉害。」 「顺序反了。我是女演员。写真女星只是迈向女演员的一步。我只是因为经纪公司的方针,才采用这种行销方式。要是下次再搞错顺序,你会不得好死喔?」 虽然不太理解意思,但不管再说什么事情也只会变得更麻烦。在充满侮辱之情的那对大眼睛面前,我只能含糊地点头。 「啊,看来开始了。」 琴突然把食指凑到嘴唇前。日向也跟著把视线移向天花板。 我还想说是发生什么事了,正感到诧异,琴就轻声地说出「钢琴」。的确,如果竖耳倾听,上方传来钢琴的旋律。虽然不知道是哪首曲子,但演奏得驾轻就熟……是拓海。 「要安静喔。拓海他是纤细……又很易怒的孩子。」 「是那样吗?」 「你要稍微看一下吗?」 话刚说完,琴就走上二楼。我连忙跟著她。即使无奈地说出「啊?」,日向也不情愿地跟上。我们放轻脚步,从音乐室后门的门缝偷偷往里面瞧。 在大型的平台钢琴前方,娇小的身体正在摇晃。每当纤细的手指一敲到琴键,他的头发便随之晃动,旋律形成海浪席卷而来。压倒性的魄力。他的演奏让人体会到什么是凡人绝对无法得到的才能。 「平常他都去都心上课,没有课的日子就会在这里练习。」 「然后就会抓狂呢,那家伙。『学校用的钢琴哪能用来练习!』或是『我才不是该在这种地方演奏的人!』之类。明明迁怒根本就没有用呢。」 想到在欢迎会上那种混混的样子,他气愤不已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 「你们三个人是在做什么?偷窥?」 忽然传来像在抚摸耳朵的甜美博多腔。我太过惊讶,差点就要发出「噫」的声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的,绫乃正在我的斜后方歪著头。 然后,我又再一次差点叫出来。不,有点叫出来了。 「什……喂……」 「怎么了吗?凉太。」 用圆滚滚的大眼睛仰望著我的那张脸,是昨晚见到的可爱童颜美少女。 但下方是穿著内衣,真正的「天衣无缝流」。 上下是柠檬黄的蕾丝胸罩和尺度很开放的内裤。丰满的胸部,还露出白皙滑嫩的肌肤,将我的目光夺走。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性犯罪了。 这种状态下说实话不要说该看哪里,我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绫乃,你安静点喔。拓海正在演奏。」 「那样不是很奇怪吗?拓海他的钢琴更吵啊。」 最奇怪的是你。 不,在那之前,为什么都没人提到她的裸露模样?是国王的新衣吗? 「啊,该不会凉太你正在想色色的事情吧?」 绫乃用怀疑的表情把脸靠了上来。 「没……没有……你快点穿上衣服……」 「……你真恶心,芥虫。」 日向冷淡地咒骂我。 「啊,对喔,我还没有跟你说绫乃是裸族吧?」 琴轻轻地拍了一下手。 「绫乃她啊,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都穿成这样,然后有时候她会直接跑到外面来……我们是看习惯了啦。绫乃,你快点去穿上衣服。」 「不需要我去穿衣服,只要凉太同学习惯我穿内衣的样子就好啦。」 绫乃嘟起嘴巴。「而且……」她接著说。 「我的胸罩你今天早上已经看过了吧。」 「!?」 「得让你快点习惯我这种样子,所以我放进要洗的衣物里面。」 那件粉红色的蕾丝胸罩……她是料到我今天早上会帮琴洗衣服,目光还会被胸罩吸引,才事先丢进去的吗?怎么可能。 不过我有偷瞧那东西这件事应该连琴都不知道。这名少女到底能够预测别人的内心到几步以外?我感到不寒而栗。 「凉太同学你很好懂喔,在各种方面。」 绫乃吐出舌头。 「……别、别穿著内衣裤闲……闲晃啦。」 我很不甘心地做出最大努力的抗议,但完全没有说服力。 「可是这样我比较能够集中精神,盘面也比较会浮现出来。」 「那个……那……学校呢?即使是职业棋士……你也还是国中生吧?」 「今天是星期六啊。」 「好好。我们知道了,你快去穿衣服吧。」 琴这么催促,跟钢琴的声音停下来,两者几乎是同时。 「吵死人啦啊啊啊啊!!!!!!!」 碰地敲打琴键的声音响起,我们一齐缩起脖子。 拓海踢开椅子,随即瞪著我们,接著用力地把门打开。 「啊……对不起。」 琴代表我们四人弯腰道歉。可是拓海并没有收起怒火,他皱著眉头眺望著我们。然后不知道为何,视线移到我的脸上。 「你是要找我麻烦吗?啊~?」 「……」 说实话虽然对拓海不太好意思……一点都不可怕。反而是娇小的体格,太像美少女的脸庞,这两点跟台词的反差引人发笑。其他三人似乎也是一样感想,琴露出困扰的表情,日向别过头去,绫乃甚至嘴唇正在发抖。 「hi!boy&g irls!!」 在微妙地凝重的气氛中,突然闯进来的人是杏。她似乎刚好要离开房间,大概是要外出,手上还拖著很大的行李箱。 「发生什么事啊?what happened?」 「没事啦!」 听到拓海这么回答,杏说著「oh!那就好」,稍微耸了耸肩。 「那么我接下来为了准备个展要go out。我会住在那边,所以大概2week不会回家,请各位见谅。everyone!请多保重!」 「路上小心。」 琴和绫乃一对她挥手,杏便拍了一下手,说:「啊,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 「刚才楼下有喇叭sound。那不是我的车,是在pick up谁吗?」 「那是我的经纪人!」 日向说完马上就冲了出去。 「啊~我去穿衣服吧,差不多要吃午餐了吧?我肚子饿了呢。」 「对呢。今天的午餐该煮什么呢?」 各自说出这些台词,绫乃回到房间内,琴以要思考午餐为理由离开现场,而杏带著行李说:「well…我也该走了。」她朝著楼梯走去,但是大概太重了,她无法好好踏上阶梯。「我来帮你。」我也趁机要闪人。 「thank you!康介先生。」 「我叫凉太……」 名字没有被记住让我受到些许冲击,但是现在一点小错误没有关系。我想要尽快从这种麻烦的情况下解脱。 「等……你们,我还没说完啊!好好听我说啊!听我说!」 我转过头去,最后留下的拓海正一个人拚命大喊。 结果,实际上的第一天我都一直跟琴在一起。 做好晚餐的善后工作,我和琴坐到沙发上,喝著咖啡稍做歇息。绫乃也在房间内,待在大型电视的正前方。她躺在地上,正要播放上礼拜录下来的「共享屋」。 我把两颗方糖放进咖啡,搅拌一下,香甜的味道就刺激著鼻腔。 「凉太你喜欢甜的东西吗?」 「嗯,算是很喜欢吧?」 我这么回答,琴就说「我也是」,并把两颗方糖放进咖啡里。 「我们好像有不少地方相似呢。」 「真的呢。啊,可是说相似反而对你很失礼。抱歉……」 「没有那回事。」 「不不不不,我实际上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蕨类人属,种植方法是注意『根部腐烂』,花语是『百年孤寂』,要是听到连贾西亚?马奎斯都会晕过去吧。」 「凉太你知道很多词汇呢。」 面对自卑地饶舌的我,琴笑了出来。 「咦?重点是那里吗?」 「很厉害呢。」 「啊……嗯,谢谢。」 琴真诚的视线打乱了我的节奏。她称赞了很奇妙的点。 我沉默地喝著咖啡,想要默默带过。 「我很尊敬知道很多词汇的人呢。」 琴吐露出这句话。 「知道越多词汇,表现的幅度就会越宽广对吧?能够炒热气氛……能够传达心意或感情。我觉得这样真好。我对这种事情……很不擅长。」 「是……那样吗?」 我的玩笑话一直无法收尾。琴那特别寂寞的语气也引起我的注意。 「所以我觉得凉太很厉害。」 「那是错觉喔。我说的话根据我的性格,不管多么遵守使用方式都会产生负面作用,况且原本就跟使用感冒药时的注意事项一样没人在意,也没人在听啦。因为主要成分可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我就是这种人喔?」 试著改变现场的气氛,我稍微努力地想要搞笑。 「可是,我有在听喔。」 「……咦?」 「不管是负面还是正面,我都有在听凉太说话喔。因为那是凉太说出来的话吧?换句话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琴忽然露出微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别开了视线,双眼看向手上的咖啡。说实话我觉得很尴尬,连该怎么回答都不知道。 可是……像这样被别人认同,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我的成绩还不错,所以偶尔会被老师称赞。但是像这样面对面被人认同……或许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那种玩笑话。 老实说我很害羞,应该说不习惯。我知道我的脸颊开始发烫。 「欸欸欸,虽然会打扰你们,你看过这个了吗?煽动说凉太同学即将登场的那集。你看你看,旁白一直在煽动呢。」 绫乃突然把头转了过来,嘴上挂著的笑容非常故意。 「别……别用那种奇怪的说法!那集我有准时收看啦!」 话先说在前头,绫乃她也会看地点,她现在穿著白色的连身洋装。只是裙子很短,又躺在地上,几乎是差点就要看到了。我装作没发现,把视线移向电视。 画面上播映知道我要参加节目的女性成员们,正在这里……客饭厅像在办女性聚会七嘴八舌地讨论的景象。 〈终于要来了呢。〉 电视里已经看习惯的日向正夸张地交叉双手。 〈听说是男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虽然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没差啦。〉 和现在正坐在我身旁的琴气氛完全不同,电视中的琴正爽快地回答。 〈是吗?我好在意,今晚绝对睡不著呢。〉 〈通常这么说的人都会have a good sleep呢。haha!!〉 〈只是日向对这种事很晚熟呢,反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啦。〉 杏跟绫乃都吐嘈日向。绫乃跟现在一样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杏依然是情绪高昂&说著混杂英文的奇妙日文。 她们两个都和我还有琴不同,电视里跟现实似乎没什么太大差别。 「……这么说来,绫乃妹妹你没有设定之类的吗?」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开口问看看。 「你不是都直接叫琴的名字吗,叫我绫乃就好。而我也会叫你凉太。」 绫乃转过身来对著我露出满足的笑容。 「怎……怎么了吗?」 「没有喔。你刚说设定对吧?我没有什么设定喔。他们要我随兴发挥就好。我多少是有为了电视演出假装或隐瞒一些东西,杏她也跟我一样。反而是我听到琴跟日向有设定的时候十分惊讶呢。」 「我也很惊讶啊。这样的我居然是『爽朗有男子气概的少女』呢?」 琴也加入这个话题。 「不不不不,我可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喔?这是什么处罚游戏吗?」 「不知道为什么刚好都相差甚远呢?我记得日向是『笑口常开的活力少女』,拓海是『温柔又受人喜爱的少年』,龙之介是『亲切又容易得意忘形的人』。」 冲击强烈的阵容,越听越能感受到节目的恶意。 我定睛一看,节目拋下我们一直在进行,不知何时变成上完钢琴课的拓海被强制参加女性聚会,娇小的他坐在沙发上。 〈拓海你觉得会是怎样的人?新成员。〉 日向很感兴趣地问他。 〈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只是,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想跟他好好相处呢。〉 〈你看看,你该学习这种态度,日向。无法想像你们的年纪相同。〉 〈那是男女的差别吧?我是女生,当然会在意男生。而且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不是吗?在那之前会想……对吧?> 画面的另一侧,照著设定的青春剧场正在上 演。 在上星期观赏的时候,我即使不认为全都是真实,起码对每个人的角色没有抱持怀疑。没想到现实居然是这样…… 〈我好在意喔。真让人期待呢,新的男性成员。〉 呵呵呵,日向把抱在胸口的坐垫靠近脸颊。画面稍微照到了她胸部的那座山谷。 这时。 「你们刚好都聚集在这里,可以拍吗?」 门打开一半,一名工作人员探出头来。他用举起的大拇指比著后方,看来他率领著摄影师。也就是他想要录影。 就是今天早上琴说的那种状况。我们三人的样子成为节目想要的画面。 「当然没问题。」 「我们早就在等著录影呢。」 琴马上就改变设定。刚才那种柔和的气氛完全隐藏起来了。 「那就要拍啰。」 随著这句话,工作人员吵闹地进到房间内并架设器材,接著就直接要开始录影。这期间琴也照著设定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边说著「来,加油吧!」,用比平常还低一些的声音来提起干劲。 说实话,整个充满不协调感。 不过这是个节目,我们是节目成员。只要待在这里,就得照著设定。 而说到我,我绝对不想再回到那段谷底的日子。 新的人生才刚要开始,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那么在『共享屋』的首日你感觉如何?还能够适应吗?」 看准何时会准备好,琴直接就问我。 或许是关心还不习惯的我,她的视线和散发的气氛不同,依然和平常一样,带有柔和的感觉。像在笑著说「我会协助你」的感觉。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才第一天我就感到很兴奋呢!」 即使多少有些不自然,对我而言这是拚了命的临场演出。 「这么说来,你今天跟琴一起做饭,还一起做了不少事呢?」 绫乃依然躺在地板上,她用手托住下颚。 「对对。今天真的受到琴很多帮助,谢谢你!」 「刚好相反,因为有凉太在,帮了我很多忙喔。」 摄影机慢慢转向轻轻挥手来否定的琴。 「啊,你们快看快看,这是凉太吧?」 听到绫乃的声音,摄影机瞬间转向电视画面。 节目尾声,在次回预告上播放的是我的背影。被选为新成员之后,在电视台先告知我设定跟规则,最后拍了「可能会用在预告上」的片段。 〈终于要参加节目了,能告诉我你现在的心情吗?> 发问者我记得是姓田原还是高良的女性节目制作人。画面一直都是我的背影,非常明显是要吸引观众收看下一集。 〈兴奋莫名呢。大概一半高兴一半紧张的感觉吧?> 我第一次照著设定,声音听得出来有在困惑。透过电视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管听几次都让我觉得恶心。而且设定又是那样,说实话我听不下去。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种紧张感呢。反倒感觉不错。〉 正在听的我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就想直接消失。 〈下周将要揭开新成员的真面目。〉 在旁白还没结束的时候,「啊~凉太正在沮丧」绫乃指著我。 「……这不太好受,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真的很难以形容。」 想尽办法要遵守设定,可是该沮丧的还是会沮丧。我忍不住抱著头。 「一开始大家都是那样啦,都会感到很害羞,所以凉太你也不用在意。」 琴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善解人意从设定的内侧显露出来。 没错,不能一直沮丧下去。我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无论何时都要开朗、爽快。 我用尽全力来假装,「说的对!」我抬起了头来。 「就是那样,就是那样。」 「喔!交给我吧!敬请期待我的活跃!」 对著摄影机,我像个蠢蛋似地说出这句话。 「要在今晚烧掉吗?」 琴偷偷地跟我这样说是在隔天中午。 「晚上我会去找你。」 接著到了深夜一点多,琴依约轻轻敲门,我悄悄地打开门后就看到她。 「你会不会想睡?」 「不要紧。我直到来这里之前都是过日夜颠倒的生活。」 我们拿著垃圾袋跟代替助燃物的报纸一起走出门外,绕到校舍的后方。 在满天星斗下,垃圾场的旁边伫立著一座古老的焚化炉。 铁制的门已经生锈,一打开就发出沉重的声响。一瞬间我还担心有人会因为声响而爬起来,但琴似乎很习以为常地说出「要放进去了吗?」,露出带著余裕的笑容。 「最后再重看一次……如果会这样做,你就不会要丢掉了吧?」 「真的,这种感动的强迫推销拜托饶了我吧。」 我把垃圾袋丢进炉中。用打火机点燃报纸,放到炉里。不久火就延烧过去,等到确认签名板开始烧焦,我慢慢地关上门。 「好,结束了。」 「你还真乾脆。」 「国中时代的事情,我完全不想想起来。」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起码毕业典礼要来比较好喔。』上面这样写对吧?」 「啊~你有看到那句啊。」 「我一开始看到的地方就是那里,如果让你不高兴……对不起。」 低头道歉的琴莫名地好笑,我稍微笑了出来。 「现在才说这种话。我们都一起在做这种事情了……」 「……你没有去毕业典礼吧。」 「应该说我不能去。其实我啊,是没考上高中的重考生。」 连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轻松地就说了出来。 要是平常我一定不会说出口,无法说出口。 况且根本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可是也没有不说的必要。 因为对方是琴。 大概跟我很相似的琴。 「那个,虽然是很无聊的内容……能听我说吗?」 看到我畏畏缩缩地提起,琴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或者,说不定是我一直想跟某个人说。 即使不会希望对方理解,但起码希望对方可以听我说……之类? 说实话,如果是琴一定没问题,有种东西让我安心。 因为她接受我说的话——她是真诚地接受我的琴。 连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卑鄙。不过一旦溃堤,话语就涌了出来,无法停止。 「很好笑吧,现在还有重考生。从第一到第三,我的志愿学校全部落榜。啊,不过我的成绩从以前开始都还不错喔。在班上都是第二、第三名左右。」 越说越空虚,可是我无法不说下去。 「这样你却……落榜了?」 「说起来就是很不会应付正式上场……第一志愿的考试我弄错答案格,那种打击一直留在我心里,第二、第三就发烧啊,肚子痛啊,才全部落榜……感觉好像是老套的藉口,但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不管要对神还是佛,我都能发誓这不是谎言。 「重要时刻我一定会失败。起头是国中入学考的失败……」 那天的事情我无法忘记。 搭乘的电车突然停在隧道里,还因为停电变得一片漆黑。当我被关在里面的时候,不知为何心跳越来越快,等我察觉,我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原因不明的发烧一直持续,我住了一阵子院,结果全部的志愿学校我都无法参加考试。 「最后我就进了附近的公立 国中。这次为了要卷土重来而紧张过头……不管怎样我就是个废物呢。」 「……你很辛苦吧。」 琴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表情低声说道。 「没有啦,被你一说也好像没有那样,不过,确定高中全部落榜的时候……实际上我想乾脆放弃人生算了。」 这不是夸饰,我那时真的认为一切都结束了。 「原本就是考试失败才不甘愿地就读的国中,我没有丝毫留恋,以『只要成绩好就行了吧』的心情,像『阴影处的蕨类植物』不起眼地活著,最后却是这种结果。我只有成绩还算是优点,真的无地自容啊。」 在全部落榜后,我没有脸见人,变得不再踏出家里半步。 我删除line上面少数的朋友。「重考生并没有那么稀奇啦。」说这种话来关心我的双亲跟教师都很烦。肤浅的善意塞满了我的胸口。 然后我缺席了毕业典礼。 对闪闪发亮的青春时光——对高中生活感到雀跃的同学,我不想看到他们的脸。任何人都拥有的东西,只有自己没有的现实,会把人逼上绝路。而且那是想著这次一定要成功而拼死努力的结果,那就更是如此了。 到头来,我是做什么都不行的废物。 等到一发觉,留在我手上的只有一个想法——对自己的绝望。 「真的是人生的谷底。」 「……」 似乎是想更了解我的心情,琴默默地闭起眼睛。那身影温柔到甚至会让我感到歉意。我有好一阵子不发一语。 在静谧深山的夜晚中,只有垃圾在燃烧的声音特别响亮。 「所以我才应徵了这个节目。」 为了改变气氛,我努力地把话题带往明亮的方向。琴困惑地发出「嗯?」的声音。 「这里不是闪闪发光吗?」 「闪闪发光?」 「嗯。比起普通的高中生活,这里的生活更闪闪发光。闪闪发光的程度大概是日本同世代中首屈一指的吧。于是我就想,如果在这里,连我这种人也能闪闪发光,甚至会有心跳加速的时候。那么,我就能让人生重来。」 在节目的尾声,有一段一直以来都会播出的通知。 〈我们在募集成员。十三岁~二十岁的男女来者不拒。详情请见本节目网站。〉 之前我都漫不经心地看著的这段话,在三月底的那一天,得到日向的签名照——得到(抓住明日)这句话的瞬间,染上了色彩。 人生还能重来。就算是我也能抓住明日。 如果是在「共享屋」——如果跟从背后推了我一把的日向在一起。 幸好离明年的考试还有一年。想要重新站起来就要趁现在,不管用上什么方法。 给废物的最后机会。应该说,能够翻转谷底的就只有「共享屋」。为了抓住明日,我用抓住救命稻草的想法,应徵了成员的募集。 然后我现在站在这里。 「……那种想法我能够理解。」 琴的嘴角终于柔和地绽放。 「我也想说来到这里就能闪闪发光喔。」 「真的吗?」 「并不特别的自己能够成为某个人……大概是这种感觉。」 那是几乎小到听不见的声音。琴别开视线,忽然露出扭曲的笑容。 「我……很讨厌我自己喔。」 一瞬间我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要重新发问又令人有点犹豫。 讨厌自己。 这句话我是懂。我也肯定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我感觉琴在这句话中加上很多意思。话语比话语本身还沉重、还痛苦。 虽然只有片刻,但彷佛就只有我们两人的时间停止了。 「啊,抱歉,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我看见想用苦笑来岔开话题的琴,连忙摇了摇头。 「不会。反而都是我在说话,对你很抱歉。」 「……那个,我在国中的后半几乎都没去上学。」 琴突然开始倾诉。 「虽然我的设定是那样,我啊,本性是这么普通,既没有亮点,也没有自己的主见……我从以前就是在班上的角落默默听著别人讲话,再点头回应的女孩。连成绩单上都会写著『变得更积极一些吧』。」 即使她刻意用开朗的语气说话,听的人还是会感觉到胸口刺痛。 「我说过我们家自己开店吧?双亲也会用开玩笑的口气跟我说,『你不适合做生意』。说要是我这种人站在店里,客人也会闪避。」 是无法冷静下来吗,她隔著镜片的视线正在空中游移。 就像在承受她的视线,我默默地听著她说。 「然后大概从国中开始吧?和别人相处宛如强迫我正视这样的自己,我就开始变得不去上学。会选函授制的高中也是想说可以不用碰到任何人。所以,正因为是这样的我……」 琴说完就把视线移向地面,不久,她像是在窥探我的神情似地继续说著。 「我跟凉太果然很相似。想说来到这里就能闪闪发光。」 「……这样啊。」 无法好好回答的自己令人焦虑。有很多想说的话。「琴现在就很棒喔」或是「那让我们一起闪闪发光吧」之类。如果能这样开朗地回答,那有多么轻松。但是能用这种话语就解决的话,琴就不会拋弃过去。 所以。 「现在呢?你还是讨厌自己吗?」 「……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呢。」 一回答完,琴就咬著下嘴唇。过了一会,她似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抱歉。这种话不该对刚来这里不久的凉太说,可是……」 琴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巴,取而代之则把视线稍微移往校舍的方向。 仔细一看,不知何时起,厕所的窗户发出微小的亮光。 「会不会被听见了?」 幸好两边还有些距离。只要不是刻意要听应该就没有听见。我们注意著对方的动向而闭起嘴巴,不久等到亮光消失之后,琴才静静地开口。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这样劝我,我也点了点头。 其实我想再待一会——起码想知道她刚才本来想说什么。 不过,琴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率先开始走回校舍。即使想要问她也不再有那种气氛,反而是她的脚步快得彷佛刚才想说出口本身就是错误似的。 我边在她身后眺望著纤细的背部,边缓缓地往校舍走去。 「哇!好冰!」 「你无路可逃了,日向!」 橘色的浓郁光线将我们的影子描绘在地上的黄昏时分。 在门口旁的花坛,我把水管对准日向。 摇晃著白色衬衫,全身湿透的日向到处逃跑。黏在肌肤上的榇衫和头发上滴落的水珠,让可爱更添一分色彩。 「哈哈哈哈,凉太!继续喷她!」 琴用比平常还大三成的音量怂恿我。我抱持服务观众的想法稍微握著水管前端,对准日向再度朝她喷水。 「啊!真是!凉太!琴你也是!」 「我也来炒热气氛了!」 在旁边看著的龙之介选了绝妙的时机介入。接著日向说「连你都……会不会太过分?」她冰冷的视线朝向龙之介。 「抱歉抱歉。这是配合气氛啦。」 道歉完之后,龙之介做出大人该有的对应,他的手朝我握著的水管伸过来,说:「那凉太你也——」就突然把前端朝向我。「噗哈!」我也马上湿透了。 「这下双方都受到处罚了。 」 龙之介用完全感觉不到他有沟通障碍的模样,试著要打圆场……这家伙是怎样?把自己当日向的男朋友吗?摄影机并不在意不高兴的我,而是聚焦在日向身上。 日向微妙地把视线从摄影机上移开,稍微鼓起脸颊。 今天是实质上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我也算是习惯录影了。 附带一提,我到刚才都跟琴两人在花坛用水浇花。 这时结束工作的日向刚好经过,她用开朗充满活力的身影——用这种设定加入了,我们猜她是想要镜头,所以也照设定来回应。接著工作人员便聚了过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龙之介也参战。结果就发展成在玩水,就是整件事情的经过。 「好,ok了。拍到很棒的画面呢!」 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我们各自都回归本性,日向边用手帕擦掉水滴,边用萤幕确认刚才拍好的影像。她的侧脸总感觉有点疲累。 实际上今天为了拍电视剧,她在早餐时段就已经离开这里,看来行程非常忙碌。我有点担心,轻声问她。 「那个……你没事吧?」 「你指什么?」 随即而来的是不高兴的声音。 「不……该怎么说,那个……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跟芥虫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丢出这句话后,日向对工作人员说「有点冷,我先进去了」就直接离开。我找不到该对那娇小的背影说些什么。 「赶快擦乾吧,会感冒喔。」 琴轻轻地把手帕递给茫然地站在原地的我。 「谢、谢谢。这个……我会洗好再还给你。」 「不用在意那么多啦。」 稍微擦了一下头发和脸,我把弄湿的手帕摺好,放进口袋。 「这么说来,今晚终于要播映凉太登场的那集呢。」 大概是想要鼓励我,琴突然用开朗的语气说出这件事。 「嗯。说实话我不太敢看呢。」 「习惯就没问题了。做为成员凉太已经有板有眼,如果是你马上会习惯啦。」 「嘛……不过还是会觉得犹豫呢,设定之类的。」 照著设定某种意义来说像是角色扮演,老实说习惯以后就不辛苦。 反而会有成为全新的自己这种奇妙的错觉。即使多少还有些害羞,大家也都这么做,想成是节目就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我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 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该是这样的感觉」。就算知道是节目,由伪装的人们营造出来的闪闪发光感,我实在无法接受。 其实刚才跟日向玩耍的也不是原本的我,而是设定上的我。 等到一录完,就是这种惨况。手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我依然是只芥虫。这样只是场办家家酒,说实话,我感到很空虚。当然我这种人也不是在寻求什么超出期待的东西…… 设定跟现实的妥协——这种烦闷的感觉,我忽然想找琴商量。 可是。 「琴琴琴琴,我,头好痛。刚才,我我太勉强……」 「我这边有药你要吃吗?平常那种就好吗?」 「今天的晚饭是……这味道该不会是咖哩?我超喜欢琴做的咖哩!」 「马上就要做好了,再等一下喔。」 「琴,这件衬衫的扣子快要掉了,要麻烦你处理。我要在下次的演奏会上穿。」 「这是你很中意的一件呢。那我等一下会帮你缝好。」 「……琴,抱歉在你很忙的时候打扰。我有点累所以要直接睡了,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日向……你的脸色不太好喔。没问题吗?要不要我做粥给你吃?」 琴无论何时都很忙碌。 连日向跟拓海都会听琴的话,某种意义上,琴才是这里的领导。集个性强烈的众人信赖于一身的琴。每个人都倚赖琴,她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结果等到能够好好谈上话,是在晚餐后的厨房。 「我会尽量不去烦恼那种事。」 我说著关于设定的事,琴边洗餐具边直接了当地回答。 「因为这是节目?」 我用海绵仔细地擦掉装咖哩的盘子上的脏污。 「虽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你记得我昨晚说的事吗?闪闪发光的事。」 她一说,我就变得有点战战兢兢。我忽然想起了昨晚那沉重的气氛。 琴停下洗东西的手,说「我们去丢厨余吧?」,把垃圾袋绑起来。在这里——在有摄影机的地方她似乎不想讲,也不能讲。 一面慢慢地绕到校舍后方,我们一面断断续续地交谈。 「照著设定的期间,我也能闪闪发光,或者说因为有设定,我这种人才能待在这种闪闪发光的地方。所以,只不过是照设定就可以的话……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我的情况。」 「……该说是果断吗,你能放下呢。」 「我虽然比凉太还年长一些,姑且也还是『看顾世代』……开玩笑的。」 似乎自己也觉得不怎么有趣,琴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很常用来指称我们这世代的用语。 意思据说是这个世代要看顾这个衰退的国家的结局。不是「宽松」,也不是「觉悟」,而是「看顾」。在从开始就放弃一切事物的文脉中很常使用。 「闪闪发光这种事……我们根本办不到呢。」 琴从口中小声地吐露。办不到……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一瞬间吃了一惊。 「关于这些,其实是我昨天就想说的事。」 「咦?」 「虽然对刚来到这里的凉太很不好意思,在这里的人们都是才能的结晶,并不是什么特别人物的人根本无法闪闪发光。这是我在这里住了半年的结论。结果,人不管到哪里都无法改变,不会改变啊。」 或许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她的口气很焦虑。 「所以才安于设定……是这么回事吗?」 不知为何我觉得那就像自己的事情而感到心痛,忍不住反问她。 「那样太奇怪了啊。」 当然我也——应该说就因为是我,所以我很清楚琴想说的。 别说才能,连外表都不出众,连唯一的优点「成绩还不错」都因为高中全部落榜而丧失机能。不管怎么挣扎都没用,出色的废物。 甚至连曾是一丝希望的日向都是那样,我可以说已经走投无路了。 可是,我还无法完全放弃。我好不容易为了抓住明日才来到这里。 昨晚,琴说过。「我也想说来到这里就能闪闪发光喔。」 无法喜欢上自己的琴。她会来到这里,肯定也不是抱持什么随便的心情。可是那样的琴却接受了这种结论,太奇怪了。 「并不奇怪喔,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琴用未曾有过的认真表情说道。回过神来,我们已经停在和昨晚相同的地点。 「琴,你怪怪的,怎么了吗?」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头了呢。」 琴看来改变了念头,过了一会,她轻轻地低下头。 「我……大概是很羡慕凉太你。」 「咦?」 「设定啊闪闪发光啊,为这种事情烦恼的凉太,我很羡慕。因为我长期待在这里……那种事我都几乎忘光了。或许我想起来了呢。」 低下头的侧脸看起来很痛苦。 「你还记得在欢迎会上拓海说的话吗?凡人还想闪闪发光,真不知天高地厚。琴你没关系,虽然他这么说了,但那大概是事实。不是什么特别人 第二幕 「琴她……要毕业?」 「真的?为什么?昨天还照常在生活吧?怎么会这样。」 「……她有什么想法吗?我完全无法理解啊。」 「我再去琴的房间看一次。」 隔天一早,等待我们的是琴的毕业这个现实。 到了早餐时间,她也没有要从二楼下来的样子,「好奇怪喔?」日向和绫乃去她的房间一看,行李维持原样,只有房内放了一封信。 (我要毕业。这些日子以来谢谢大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大家在客饭厅围著琴写的信开始吵闹起来。不久后聚集而来的工作人员们开始用摄影机录下这种情形。 「……我快哭出来了。」 「别做出那种事!就算那样琴也不会回来啦!」 一场闹剧。 从头开始我就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到目前为止都一起生活,还那么倚赖她,这些家伙表现出来的日常感是怎样?这是该录影的时候吗?而且日向昨晚有听见工作人员的对话。 应该知道这不是单纯的毕业。 可是她却…… 「好ok!接下来要拍晚餐,在的人请晚上七点再次集合!」 「这样……太奇怪了吧。」 和工作人员的声音几乎同时,我静静地,但是明确地发言。 整个安静下来的室内。不光是成员,连工作人员们都注视著我。 「为什么琴离开了?毕业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会那样吧?」 我尽量压抑住感情,慢慢地说。 就算怒吼也无济于事。我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不起眼地、静静地…… 可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唤起下一句话,在不知不觉间我的情绪激昂起来。我自己也知道我的手微微在颤抖。 「昨天我还照常跟她说话。我可是有听见喔,工作人员的电话,毕业是电视台决定?擅自要她毕业?我没听说过这种事啊。」 彷佛没听见我的声音,工作人员们默默地开始收拾器材。 成员中每一个人都闪避著我的视线。 「你们说话啊!」 我忍不住气愤起来,音量也跟著提高。 「喂!日向……日向你也说些什么啊!你也有听见吧?工作人员的那通电话。」 日向看著别的方向,完全无视我。这家伙……我也对其他的成员诉说。 「比起我,大家和琴相处的时间更久吧?为什么你们能若无其事?你们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好烦。」 回应我的是拓海非常冷漠的声音。 「在这里说毕业就是毕业了啦。」 「什……你说什么啊?」 「该不会?你相信毕业是自己提出这种唬观众的蠢话?这是节目喔?民间电视台的节目。收视率或是赞助商,背后有很多大人的理由。」 我也知道那种事。不过这种落幕方式太残酷了。 「……这是常有的事。」 日向硬是吐出这句话。 「就算是那样,这么突然……」 我忽然想起昨晚转过头来说著「明天也要加油喔」的琴的身影。 仅有的两位不是什么特别人物的人。 要是知道是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跟她多说一些话。彼此的思考还有想法之类,能够说的事情很多。我们应该能够更加了解对方。 然而我却连一句话都无法传达。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该传达的话语是什么样的东西。 认同我的话语——认同我的琴,我没有用我的话语来回答,就这么跟她告别。 无处可宣泄的感情让我握紧拳头。 「而且你很恶心耶。对节目投入感情。讨厌这样的话可以变回观众啊?」 「啰嗦!」 「……凉……凉太……拓拓、拓海……」 龙之介夹在我跟拓海之间慌张地不知所措。 这时刚再度前往琴的房间的绫乃刚好回来了。 「就只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说正因为是这种时候吗?有个贵客来了喔。」 意有所指的这句话,让我往入口看去,一名曾经见过的女性站在门口。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到三十岁左右。修齐的浏海给人深刻印象,美丽的黑发女性。 室内顿时吵杂起来,产生了紧张感。 连那么好战的拓海都「啧」了一声就乖乖收起矛头,日向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伴随著一声「早安!」对她深深地鞠躬。 「若宫小姐她希望毕业,节目接受了。事情就只是这样,香椎弟弟。」 大家的态度跟她本人稳重的气氛让我想了起来。这个人正是姓田原还是高良的节目制作人。在预告中问我心情有多兴奋那些事的人。 「所以,你有什么不服的地方吗?」 「琴她……昨天没有提到那种事,我也有听到工作人员在电话中的对话。他说要『让』谁毕业。这样太奇怪了吧?也太突然了吧?」 我不知道她权力有多大,如果很大,那我希望她把毕业收回。我拚命地倾诉。 「所以,这种毕业……绝对不能这样。太没道理了啊。」 「也就是说,你怀疑我们硬要逼退她,而且你想表达这种事情没有效力吗?」 「……是。」 「假如真的是那样,又有什么问题吗?这是名为实境秀的综艺节目。新闻报导就算了,对节目进行干涉是错在哪里?这就是所谓的电视节目。」 「……」 她毫不掩饰的说法,让我完全无法回应。 「你才刚来几天,对很多事都感到惊讶吧,不久就会习惯喔。」 说完,制作人就跟几名工作人员一起走向二楼的员工房间。我找不到台阶下,只能默默地目送她的背影。 「……今天是平常日,你应该要去学校吧?好好去上学啊。」 「我没那个心情,我要请假。」 早上的一阵骚动之后,只有绫乃跑来对坐在沙发上闹别扭的我说话。 「因为就算去学校,也一点都不好玩。」 绫乃用鼻子嘲笑一声,接著用抱住膝盖的姿势坐到我的旁边。 「琴不在了,你果然会觉得难受?」 「那当然啊!」 「欸欸,那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吗?因为是朋友才会难受?」 「这种事……」 这家伙在意的地方很奇怪。不过她一问我就突然惊觉也是事实。 结果我跟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在短短三天中,当同一个节目的成员一起生活…… 「……那绫乃你呢?琴不在了你没什么感觉吗?」 「怎么会没感觉。想到不能再见到她我就觉得好寂寞。我很喜欢琴。我也觉得这样太过分,我绝对不想认同。」 「……对吧。」 直率的发言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就算是个怪人的绫乃,也跟我有相同的感情。 「不过,我不会想像凉太那样大吵大闹呢。」 像在嘲笑的语气使得我不爽起来。可是绫乃她露出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平静表情。 「大吵大闹琴就会回来?况且你再怎么闹,这里也不会有人赞同你喔?我不知道心中是怎样,不过起码表面上不会有喔?大家都有各种苦衷。」 「各种苦衷……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指大家不是都跟凉太一样。」 我不太能理解这种拐弯抹角的表现方式。绫乃继续说道。 「比如说我,棋士联盟为了让将棋普及而来拜托我,我才参与演出。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目的吧?」 「目的?」 「总之那会是无论发生何事都得留在这里的目的。所以为了那个目的什么都愿意做,也什么都能舍弃吧?」 表面上,成员都是在选秀会上选出的,实际上我就是那样。不过那只不过是表面上,不管是消息多么不灵通的人,也都多少会察觉吧。这是个节目。当然会有像绫乃这种靠背后关系加入的人。 因此现在根本不需要告诉我这些。 只是…… 「目的」这个字眼跟琴所说的,日向的「认真」重叠在一起。 就像我是赌上人生能够重来而来到这里,大家也都有某个目的。 「可是,大家都受到琴的照顾吧?琴被这种方式逼退……大家却都无动于衷,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不管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我很清楚绫乃所指出的事情。只是要乖乖点头实在让人不甘心,我把想得到的话都拿来反驳。 「那是价值观的问题吧?要我说几次都行,大家不是都以凉太为基准来生活喔。如果琴用这种方式退出那我也要退出,即使这样想却无法实行……大家并不都是像凉太这种内心会纠葛的人。」 「你……真的是个很恐怖的人。」 那完全就是我内心的轨迹。即使想要退出这个毫无道理的节目,另一方面,退出也无法改变琴的毕业。我也不想再回到人生的谷底。可能的话,我想要在这里让人生重来。绫乃正确地看穿我烦闷的内心。 宛如像在骂我只会出一张嘴,我连一句话也无法回应。 「……欸,虽然我们还在谈话,我可以脱掉衣服吗?」 「什……」 不顾目前正在讲正经事,突然说出这种脱衣宣言,不亏是「天衣无缝流」。完全猜不到下一步。 「脱掉衣服会比较好说话嘛,哪?」 「哪什么啊!」 绫乃无视焦急的我,说了「那就脱一些些」,把洋装的裙摆掀到几乎要看见内裤。这个内衣女孩到底要玩弄男性的纯真到什么地步?我慌张地别开视线。 「总、总之,我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毕业根本没有道理!」 「那么你就保持那样就好啊?内心抱持著对节目的扭曲思考,今后你要怎么参加演出,怎么跨越过去。我个人产生很大的兴趣呢。」 「我……是你的观察对象吗?」 「加油啦,鸟太。」 「那是什么?」 ……鸟太?我对没听过的词感到疑惑。 绫乃把脸颊靠近膝盖,抬头注视著这样的我。明显地是在玩弄我。 「凉太的绰号。昨天你是首次登场吧?搜寻一下观众的感想吧?」 她一说我才想到,结果昨晚我还是没有看到观众的感想。毕业这两个字的重量压垮了我,根本没心思去做那种事。 那么,从鸟太这个叫法来看,评价是……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想像没有亲眼看见的东西有什么用?我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不知何时渐渐脱得只剩内衣裤的绫乃丢下,往仓库冲去。 (闪闪发光的那家伙也太鸟了吧。却摆出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烦人。) (现在的话我能以光速说出口。好鸟。鸟太。) 观众的感想从节目开始后持续扩散,刚开始四分钟我就确定是鸟太了。 很鸟的凉太,简称鸟太。 直白的命名证明了集合智慧的正确性。 (香椎凉太是那个香椎凉太吧?七班那个不起眼的家伙。) (虽然他脑袋还不错……总而言之就是不会留在记忆中的家伙。) 里面似乎有我国小、国中时代的同学,除了当时的老土照片和像在写诗的毕业文摘之外,甚至还加上这种帮倒忙的说明。 (高中落榜成为重考生之卷。) (无职鸟太不该去共享屋而是该去职业介绍所。) ……这些指尖活动家们,每个人都把热量用在错误的地方。 当然,如果我是观众,我也不会想看到自己,会跟这些家伙有相同意见吧。可是当自己变成受到批评的一方,那就会受到很强的冲击。当我变成新成员的时间点,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但现实还是很可怕。某种意义上是地狱。 我的手在颤抖,无法好好把画面往下拉。别说闪闪发光了,我全身瘫软无力。 「碍事!」 「哇啊!」 突然传来声音,我吓到手机都掉了。在地上滑行的手机刚好在出声的人——日向的脚边停下。日向的视线稍微往画面看了一下。 「……芥虫也会在意自己的评价啊?」 画面上明确地显示出即时搜寻的结果。「跟你无关吧。」我慌张地捡起手机插进口袋里。 「你看了那个之后就很清楚了吧?所谓在电视上演出就是这么回事。」 「……」 「如果你没有觉悟,可以从这里离开吗?你真的很碍眼呢。」 日向哼了一声。简直像在昨晚的黑暗中她没有欠我人情,态度相当高傲。 要是到昨天为止的我,就会在此刻妥协,我不想让日向更讨厌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好好相处,我正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来到这里。可是今天我无法选择沉默。 今天早上因为太过激动,我在没录影的状况下,直接叫她「日向」的时候也是。 这不是该装模作样的场合。 对琴的毕业视若无睹,沉默地静静生活……然后假如我可以跟日向感情变好,就可喜可贺了?我在这里——在「共享屋」追求的事物,是那种虚有其表?我不能够那样。 「刚才啊,你说这是常有的事对吧?像这次的琴这么突然的毕业。」 「……所以?」 「到目前为止也有过这种事吗?」 「你是打算要进行调查还是什么吗?太嚣张了。」 「说自己感谢琴的人是谁?说一直都让她做很多事情。」 「跟你无关吧?」 「有……有关啊!我也是这里的成员!」 别退缩啊,我!日向的冰冷视线如今也几乎要把我压倒了。 「嗯?」 「……不要说什么『嗯』还是『所以』,跟我对话啊!」 「跟芥虫对话?你在开玩笑吧?你以为你是琴的谁?」 「这个……」 又来了。我是琴的什么人。马上就接不下去。 「只是稍微跟她处得来,你就得意洋洋。」 「我没有得意洋洋啦。只是……」 「只是什么?你该不会爱上她了?在节目上真的爱上别人会不会太蠢?」 「……我有句话没有传达给她。」 被她这么一问,我试著说出来才突然发觉。 我想传达给琴,传达昨晚我无法跟她说的那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可是我的确有想传达给她的念头。 认同我的话语——认同我的琴,我不想要借用别人的话,而是用自己的话语来传达给她。 然后那大概是我对得到认同的回答。 因为我们是在这种地方相遇,仅有的两位不是什么特别人物的人…… 『……我会等你。』 我不能背叛说出这句话的琴。 所以我无法允许这种毕业。 不能就这样跟她说再见。 「……我想跟琴见面,直接传达给她。」 「啊?你是想要告白?你 真的是芥虫呢。」 「不对,不是那样!」 日向的肩膀抖了一下。我发觉我正在瞪著日向。 「那是怎样?算了,你的事一点都不重要。」 日向正鄙视著我的脸,一瞬间突然痉挛起来。她的嘴巴硬是做出笑容,视线朝著窗外。我跟著看过去,刚好能看见正要上车的制作人。 那台是自用车吗,她背对著漆黑的跑车,正注视著我们的方向。 「……你对制作人一直都保持笑容呢。」 我紧咬住嘴唇。琴都发生了那种事,居然还在对制作人献媚。这就是我所重视的人?写了(抓住明日)给我的青叶日向? 「闭嘴,芥虫。」 日向维持著笑容,用低沉的声音小声说道。制作人轻轻地挥了挥手,不久车子就动了起来。日向直到看不见车子为止都一动也不动。 「欸,所以这种毕业到目前为止也……」 「吵死了!!」 怒吼的声音振动了空气。 日向往前踏出一步,抓住我的t恤,用力地把我拉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我只能任由她摆布。眼前就是日向的脸,是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的距离。 「你、你做什么啦!」 我的声音变得尖锐。日向的锐利眼神刺穿了我,在那瞬间我觉得我真的会被宰了。 「我可是赌上了人生啊。」 「……」 「我不会要你理解。不过别妨碍我。」 这时,虽然只有一点点,日向的眼中浮现悲伤的色彩。 「我很感谢琴。」 「那样的话……」 「可是就仅止于此。」 日向按住我的胸口,静静地把我推开。不知道是不是想表示她不会再理我,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播电话。 意味深长的那句话让我感到困惑。 该不会日向她其实也对琴的毕业感到内心纠葛。 那么……虽然我这么想,但怎么看,不管我再说什么都徒劳无功。我只好丢下日向,脚步沉重地离开仓库。 「只要让对方停止采访就好吧?不然你就亲自去出版社一趟啊!」 离开的途中,我听到很不耐烦的声音,她大概又是在跟经纪人讲电话吧。 从琴消失的那天开始,轮值表马上就崩坏了。 打扫多少偷懒一些也能够活下去,洗衣服只要各自处理就好。问题在煮菜。 「为什么?是谁决定我要去做?大家都是平等的吧!」 「平等?就凭你?怎么可能有那回事。对了,网路上写说你是没考上高中的无职呢?你很闲吧?」 「啰嗦!你这米粒大小的假美少女!」 「啊啊!?米粒大小……身高……身高的事情……我真的会杀了你喔!?」 总之午餐是各自随意从冰箱找东西来吃,但是晚餐要录影,不能够随便。在家的我、绫乃、拓海、龙之介四人猜拳的结果,输了的我跟拓海要负责今晚的菜色。 可是拓海只会动口,什么事都不做,甚至还把一切都丢给我做。 「你这凡人可别太得意!」 「好了快闭嘴还有动手去做!你是从嘴巴出生的嘴巴太郎吗!?」 我们骂来骂去,我的声音也粗暴起来。 我整个脑袋都是琴的事,说实话我已经没办法管那么多了。 况且,我是不知道这些人多么才华洋溢啦,在说到才能之前,这些家伙轻易就接受了琴的毕业,面对他们,我才无法涌现劣等感。 借用拓海说的话,「凡人」有什么错。凡人也有凡人的志气。 「快点把菜刀拿出来!你起码会切菜吧?」 「啊?我的手指是为了弹奏至高无上的音乐而存在!怎么能去做料理!万一被菜刀割伤要怎么办?你能负起责任吗?这可是国家的损失!」 「这种事情就会有损失,那这个国家早就灭亡了!」 斜眼看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拓海一眼,我手上拿著平底锅,炒著我唯一会的菜色——炒饭。这是为了当作念书的宵夜,我随意学起来的独创做法。 只有一天的话这样就好,问题在明天之后。总不能每天吃炒饭,这样下去早晚就只有饿死或营养失调两个选项……思考到这里我忽然想到。 「那个,在琴来这里之前是谁在煮菜?」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拓海比琴更早当上成员。 「之前的成员里面也有喔,擅长做家事的人。」 拓海不耐烦地回答。我继续追问下去,据说她是名叫纱枝的节目初期成员,现在是艺人,是偶尔会在综艺节目上看到的女孩。 我感到有些意外。硬要说的话,电视上看起来的纱枝给人充满活力但笨拙的印象,这跟设定下的琴很相近。我记得她们年龄上也相同。 「啊啊。能不能快点有会做家事的人加入啊,不要是这种无职的家伙。」 「你……家事不是由谁去做,而是大家该分担的事!你现在还不快帮忙我!还有我虽然是无职但我是重考生,这点你可别搞错了!」 「不过啊,这边也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你啊,是最底层的人呢。」 完全无视我的声音,拓海打从心底说出这句话。略带粉红色的嘴唇浮现出侮辱的颜色。 「你大概毕业之后也无处可去吧。」 「……」 「你想看看啊?一般来说,纱枝也是那样,在这里变得有名,成为艺人、表演者、或是创业,有很多再上层楼的机会。不过你是鸟太,没有优点,最多就是能明年进入高中就很好了的感觉?然后你在高中会被说别得意忘形连带被痛扁一顿。」 「……我可以只在你的那份炒饭弄错调味料喔?」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未来,无法强力否定的自己真的很悲哀。 「啊,我并不是要说都是这样,但琴的话毕业之后也马上能走下去吧。」 「咦?」 「她的外表很可爱,不管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能够活用在这里的经验,我有这种感觉。起码她的未来比你还要来得光明多了。」 语气明明很老成,拓海散发的气氛却带点寂寞,我有点感到困惑。不管怎么说,其实他对琴的毕业也有些感触。说实话我非常惊讶。 连拓海都说出这种话,我再度思考著琴的存在有多么巨大。 「至于在这一点上,我的未来早就得到保证。」 可能自己也觉得不适合吧,拓海用全力挺起胸口,摆出得意的样子。 「我是钢琴的天才,还很受欢迎,除了成功之外没有别条路吧。」 「……那个,我原本就有疑问,你这个天才为什么要参加节目?你讨厌在这种地方弹钢琴吧?反而只专心在钢琴上会比较好吧?」 「那是……就是那个啦,为了要巩固我的人气啦。」 在回答出来之前有短暂的停顿,或许他隐瞒了些什么。 「甚至让你忍耐奇妙的设定?」 「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有人前跟人后的差别啊。啊,这里的有点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一开始非常惊讶……可没有你那么惊讶喔!」 他似乎没打算全盘说出。拓海把话题拉了回来。可是我边分著炒饭,边装作没听见。 然后不知道对我这种态度有什么感想,拓海突然发出「咦?」的一声。 「……我问你一件奇怪的事,你啊,以前是不是在哪跟我见过面?」 「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 「我突然觉得我跟你在哪里有见过面 。」 「不不不不,没有吧?」 要是跟这么有个性的人以前有见过面,我绝对不可能忘记。 「唔。也是呢,你这种鸟太跟我之间并没有接点。」 「因为你是米粒大小我可能没看见。」 「所~以~说~~就叫你别提到身高!你想被杀掉吗!?」 「啊,笨蛋,别闹啦!」 不知道控制力道的拓海,让我差点把要用来煮汤的水打翻。 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sma、sma、sma。」 龙之介从客饭厅的方向探出头来。他很慌张地指著沙发。「sma、sma、sma」好像在念经。 「sma……是指什么,该不会smaps要当神秘嘉宾来到这里吗?啊,以这个节目来说不可能。」 「为什么?」 「这个世界有很多潜规则。同时段的友台节目是关西杰……」 「smartphone!」 像是取出塞在喉咙的东西,龙之介终于完整说出来了。 「那,手机怎么了?」 我们搁置料理和正在谈的话题,朝龙之介所指的方向走去,一支手机就躺在沙发上。从窗外照进来的夕阳把蓝色的手机套照得闪闪发光。 「那不是我们的吧?」 「那么就是女生的?」 「可、可、可是,杏她……一直都不、不在。琴她……毕毕、毕业了。」 这么说来是绫乃或日向的东西吧。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碰的时候,拓海已经伸手去拿手机,在眺望一会后,他突然把手机套掀开。 「你……太大胆了吧?」 「只不过是手机吧?而且这是失物。啊,这是……日向的东西。」 仔细一看,遮起来的本体背面贴著大头贴。虽然大头贴特有的修图很严重,上面的确有日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数名年幼的孩子包围著她。 「这是……什么情况?」 「啊、啊、啊、啊,可能是日、日向的弟弟妹妹。」 「咦?是那样吗?那家伙有这么多弟妹啊?很像超级奶爸家呢。」 的确,仔细一看,每张脸的眼睛跟鼻子都跟日向有点像。 「在很久之前录录录、录影的时候她有说过。她家是五位兄弟姊妹,虽然没、没有使用那个画面。」 「龙之介哥你知道很多呢。」 「我、在这这这、这里……很久了。」 这样啊……无法坦率地点头的自己,让我有点惊讶。 龙之介他知道我所不知道的日向。 这么一想就感到很不高兴。即使在现实中是那种家伙……结果我还是想要相信日向。重要的人,这点我无法退让。 「那么这个就由龙之介拿给她吧。」 「我我、我、不不、不要。我无法说明为为为、为什么我会知道。」 「没关系吧,反正再来你会变得像是日向的男友,以节目来说。」 ……男友? 实际上,最近日向跟龙之介一起的镜头很多,而且两人还很亲密。就算不是从我那戴著有色眼镜的视点去看,从拓海的发言来看也明显就是那样。当然,这只是设定,而且是依循节目企图的演戏。两人并不会因此变成怎样……可是。 在把手机互相推给对方的两人中间,我从旁正要说「那就由我来吧」。 此时。 「哇,有电话!」 拓海的声音让我把手缩了回去。在刚好交到龙之介手上的时候,手机开始发出振动的嗡嗡声响。平常明明完全收不到讯号,这讯号真是善变。 「啊啊、啊、啊、啊……正在振振振、振动著。」 「无视就好,无视。」 「可可可可、可是……」 龙之介彷佛拿著很烫的东西似的,他用双手拿著手机走来走去。期间他的手掌似乎有碰到萤幕,通话的横杆往右边滑动,立刻就跟对方接通了。 「啊、啊、啊、啊啊、啊。」 液晶画面上浮现的通话时间,更让龙之介陷入混乱。实在看不下去的我把手机抢了下来。总之只能告诉对方我不是本人,尽早把电话挂掉。 「啊……那个……」 「请问这支是枯叶日影小姐的电话吗?我是『tatara motors』客户服务中心的人员,关于今天早上您所提出的意见……」 我听到的内容只到这里为止,电话唐突地断掉。看来讯号中断了。 「啊~啊,你擅自接起来了。就算日向她生气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喔。」 「不是我我我我、我、我、我的错……」 「……」 枯叶日影?青叶日向的假名吗? 而且对方是「tatara motors」,这个节目的赞助商。说是客户服务中心,她明明连驾照都没有呢?假名跟赞助商的组合特别地有真实感。 这件事不要轻易提起比较好,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总之,这个就由我收起来之后再还给日向,更重要的是先吃饭吧。龙之介哥请去叫绫乃。」 把手机插进口袋后,我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回到厨房。 结果,把手机还给日向是在那天夜晚——超过深夜零时的时候。 刚录影完回来的日向看起来很累,对想要说明的我只用「明天再说」这一句话来打发,她拿了手机就一直线朝房间走去。之后一直到早上她都没有再出现。 到了隔天一早,本来要在早餐前跟她说明……却变得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我喜欢龙之介,可是他都没有察觉我的心意。与其要继续待在一起而感到痛苦,不如果断地毕业还比较好。〉 客饭厅的电视上出现的是琴。 突然提出的毕业,工作人员急忙确认她的本意……这种形式的vtr。 而在类似摄影棚的地点讲话的,当然是设定上的琴。彷佛丝毫没有留恋的平淡语气。从毕业之后只过了一天,熟悉的琴却感觉很遥远。 「我没有发现琴的心意……再怎么道歉也没有用……」 「别那么做!如果你道歉反而是对琴很失礼!」 看完vtr的成员们正在讨论。以日向和龙之介为中心,除了不在家的杏以外全员集合。而工作人员们正在录著他们的样子。 至于我,我跟昨天一样不发一语。 我觉得加入这种肥皂剧才是对琴很失礼。 明明如此。 「凉太你也有话想说吧?不要保持沉默,说出来看看啊。」 知道我内心的想法,还故意点名我,不亏是「天衣无缝流」。绫乃她用跟平常没两样的态度注视著我。她的眼中有著要试探我的意思。 日向、拓海、龙之介一起看向我。 如果我现在又当场开始讲琴的事,那种画面就无法在电视上播放,录影会停止。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是我也在想,这样又能怎样。 即使我大吵大闹一番,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节目无论何时都会照平常的步调进行。无法推翻琴的毕业,昨天我深刻体会到这件事。 「从琴毕业之后你一句话都不说呢?凉太,那是怎么回事?」 日向又接著说下去。她是在戏弄我吗,还是……该说不亏是女演员吗,从表情完全无法看出她的用意。 认真,还有目的。 琴和绫乃说的话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我的感情肯定没有搞错。可是日向、绫乃,或是拓海跟龙之介都有各自 对节目的想法。我大概没有破坏这些东西的权利。 但是我实在是不喜欢就这样参与对话。 「我啊……觉得琴她虽然看起来那样,本性应该非常像个女孩子。」 我能够感觉得到,我突然投出的变化球让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该说是她太逞强吗,其实她还有更多话想说吧?我想肯定不只是对龙之介的心意。」 「虽然是我们叫你说看看,凉太你来到这里还没一个礼拜吧?为什么你能够那样说呢?你又知道琴的什么吗?」 日向察觉了我的意图,为了牵制我,她把球打了回来。 「我想这种事情,反而不是相处很久才能知道喔。」 「那,琴她真正想说的事情是什么?」 「这不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内心喔。日向……日向你应该最清楚吧?」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 「骗人吧?」 「真的啦!」 「刚才那句话,琴听到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不要那样说话!」 日向说话的声音不耐烦起来,她应该有一半是认真的。 我并没有揭穿设定还是演戏的事。 只是在知道的人耳里,听起来很意义深长。我不认为观众会发觉,这个部分也不一定会用上。 只是我想传达给琴还有成员们知道。 我绝对不会默默地旁观琴的毕业。 「我们再谈下去也什么都无法解决……不过,就让我们把琴的回忆一直留在心底吧。」 有在录影似乎就很会观察气氛,龙之介从中插嘴。 「因为琴不在而感到寂寞这点大家都一样,对吧?」 「抱歉,拓海。」 看来是想早点改变话题,日向也跟著附和。 「那,也得来想一下这个……」 龙之介以很困扰的语气这么说,目光看向放在桌上的一封信。 红色外框的一张白色信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请将和新的女孩的相遇,写成一行青春的文字。) 在新成员即将登场前,投进「共享屋」的信箱内的「邀请函」。成员要到打开这封信才知道有新成员要参加。上面没有写出那个人的名字和来历,只写了是男是女。要让观众在意,这是十分有用的机关。 因为有设定和演出这种事,我还以为会事前告知我们,但这点很遵守规则,到今天早上看到信为止,没人知道新成员的事情。 「心情果然很难转换呢……」 「我……比起新来的人,更希望琴回来。」 「相隔那么短是不是第一次啊?」 「不过新来的人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个人也是抱持著很多的想法来到这里,我们必须要调适好心情来欢迎她才行……」 热烈不起来的对话。欢迎下一个女孩的气氛,实在无法说是设定。 然后。 「好ok了!谢谢各位!」 工作人员的声音让气氛缓和下来。 「总之新成员预定会在礼拜二的黄昏前来!在那之前要麻烦各位准备好欢迎会!」 话才说完,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立刻发给每人一张纸。仔细一看上面是欢迎会的工作分配表,甚至连料理的菜色和食谱都有。我跟日向一起负责准备会场。 「这是什么?要我做菜还是饶了我吧。」 拓海边发出啧的声音边痛苦地问道。 「从琴毕业之后,你们的生活似乎不太顺利,总之欢迎会必须像这样,我们这边帮忙想好了。分配表是随意弄的,要互换工作也没关系。」 这样下去连欢迎会能不能举办都很危险,那样就没办法制作节目了。 「谁跟我换煮菜啦。应该说上面列的事情我全部不想做啊。」 「这这、这种时候要是琴、琴在就好了……那种毕业很奇、奇怪。真让人困扰。」 「我负责的项目是惊喜,是要做什么?要脱吗?」 「吵死了啦,你们!」 日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严厉地瞪著周围。 「如果做不到,你们也毕业如何?」 「……你说什么?」 「之前一直都让琴来做,却说自己做不到,是以为自己有多伟大?龙之介,你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把琴当作帮佣还是什么吗?什么这种时候要是她在就好,那不是这种时候她毕业也没关系吗?」 「……不、不是、我、我很喜欢琴,只是回回回、回想起来就……」 「回想起来琴就会回来吗?」 日向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 「听好了?如果叫我们去做,那我们不管什么事都得去做。因为……这是个节目。」 没有人能够做出任何回答。日向吐了一口气后就离开房间。 该不会刚才那是…… 我有点犹豫,但又认为果然还是得去追她,连忙冲了出去。 「……什么事?」 听到我的脚步声,日向转过身来,她的视线很冰冷。 我们在楼梯间和一楼的走廊看著对方。 「如果是琴的事,我不想谈。」 「……」 被先下手为强,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而且我原本到底打算跟日向说些什么?「刚才的那段话,你该不会其实很在意琴的事情吧?」之类的?问这种事情又能怎样。我明明无法傲慢到能代替琴跟她道谢。 尴尬的沉默降临在我们之间。 「就是,那个……手机的事情。」 忽然想起手机的事情,我直接继续说。 「嗯,昨天的事情,所以?」 「那个……我们不知道是谁的,拓海拿掉手机套后,我们看到本体上面贴著大头贴……」 「那又怎样?你想笑说我家小孩很多吗?」 她的嘴角浮出乾笑。 「不,不是那样……其实我跟拓海还有龙之介在推说谁要拿去还你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讯号,我们不小心把打来的电话接起来了……」 「啊!?」 日向的声音高亢起来,她还激动地顺势往下踩了一阶。 「那个……可是电话马上就断掉了,我绝对是说真的!你也知道吧?这里讯号很差,拓海跟龙之介也有看到!真的啦!」 「是哪里打来的电话?」 「……说是什么客服中心,不过中途就断掉……」 「客服中心?哪里的?」 「这个……是哪里去了?」 差点要跟著回答出「tatara motors」。我也有想过说出实话,但总觉得可以不必是现在。这种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见。 「你真的不记得吗?」 「与其说我不记得,不如说我没听清楚所以不知道,因为讯号……」 不知道对我的理由有什么想法,日向稍微做出在思考的举动。 「然后,关于欢迎会的准备工作,我们是一起负责……」 「忘记拿手机是我的责任,这次的事情我会忘掉。不过你下次要是做同样的事情就会不得好死喔?不光是你,拓海跟龙之介也是,懂了吗?」 「啊……嗯。」 「还有什么事?欢迎会的事?我们要一起弄?所以?」 「……一起加油吧。」 「当然,这是节目啊。」 说完之后就像是没有事要跟我说了,日向转身背对我。 「比起用拉炮迎接,还是大家都裸体来迎接她比较有趣吧?」 「那样会立刻被投诉到放送伦理机构喔。」 考量到日向和拓海当天都会忙到欢迎会快开始的时间,欢迎会的准备在前一天中午过后就开始了。这也是节目方面提出的希望,因为他们想要录下准备过程。 我和日向在客饭厅做会场的布置。拓海和龙之介在厨房做明天的料理需要的事前准备。而绫乃躺在沙发上,烦闷地想著惊喜的方式。 刚才在拍摄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换成在厨房追著拓海他们。 「想了很多之后……总觉得衣服……好痒。我可以脱掉吗?」 「……你是曝露狂吗?」 绫乃缠上一直用摺纸在做著圆形装饰的我。 另一方面,日向在用熨斗把桌巾跟餐垫烫平。她用熟练的动作默默地进行,因为她底下有很多弟妹,说不定她其实很顾家。 意外的一面让我的表情似乎柔和了点。 只是日向完全无视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甚至看起来有种神经紧绷的感觉。 如果要说跟平常一样是也没错,但总觉得今天有种连「你技术真好呢」这种话都不太敢说出口的感觉。更何况关于琴的各种事情留在我脑海中,我也不想在没契机的情况下跟她搭话。我感到异常沉闷,无法冷静下来。 或许该说是「共享屋」本身的气氛就很奇怪。 「……」 「要给人惊喜真难呢。」 大家异常安静,只有绫乃一个人彷佛刻意在捣乱似地笑著。 肯定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糟糕。」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失败,我把割坏的纸揉成一团。 「好痛!」 使用菜刀的方式出了问题吗,厨房传来龙之介的声音。 「别割到手指啊!你知道血不能出现在电视上吧?又要重拍了啦!」 「我又不是自己想割割、割到。」 「啊?打工族还敢回嘴?」 「那那那、那种说法……我受不了啦。拓拓拓、拓海你自己来切、切啊。」 「啊?你不做我也不做啦!」 难得龙之介会回嘴。结果,拓海用力地踩著地板,嘴上嚷著「到底是谁啦,让琴毕业的人!?可恶!」冲出了厨房。他斜眼看了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一眼,可是成员中没有人去阻止他。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这里的——「共享屋」的齿轮在空转。宛如失去了主轴。 主轴当然就是琴。 琴不在了,大家就无法紧密咬合。每个人都易怒又冷淡。 别说闪闪发光了,怒气冲冲、四分五裂。说实话我也没有任何余裕。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情绪低落。这种东西……就是我所寻求的「共享屋」吗? 「琴一不在,一切都乱了套。」 绫乃轻轻摸了一下地板,她边看著手指上沾到的灰尘边低声说著。琴在的时候,就算想找也找不到灰尘。如果是琴,刚才那种争吵马上就会落幕,更会在吵起来之前就先安抚大家。 「不管什么都好无趣……」 绫乃把指尖的灰尘吹掉。 「那么,我要做什么事情凉太才会惊讶?我要当作惊喜的参考。」 绫乃稍微笑了出来。突然的问题让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突然问我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嗯啊,比如说,如果日向的本性也是活力十足又笑口常开的女孩,你会惊讶吗?」 突如其来的例子让我吃了一惊,另一方面,绫乃的表情很平静。幸好日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个嘛……」我态度含糊地歪著头。 「最初果然会惊讶吧?有看过本性跟设定的差别的话。」 「那……当然会啊。」 「谁的本性让你最惊讶?」 看来不管怎样她都要提到日向。不过在这种气氛下我办不到。 「是谁呢?大家吧?」 「这种大人的回答不适合凉太喔。真奇怪。」 「……我年纪比你大,稍微有踏在通往大人的阶梯上。」 「不要想敷衍啦?你就坦白说出来吧。」 「我稍微去一下仓库。」 日向站起身来。宛如在说杂音很吵,她以险恶的表情瞥了窗边的柠檬黄色窗帘一眼。 「得把窗帘换掉,这是春天用的东西……春天已经结束了。」 「啊,那么……我也跟你一起去拿……」 刚好有这个好机会,我惶恐地提议。 「我讨厌让你帮忙我。」 一刀两断。日向撂下这句话后就迅速离开。 ……无地自容。 我来到这里一个礼拜多,虽然被她骂过很多次而感到沮丧,但「讨厌」果然还是很难受,破坏力相当强。造成的伤口,深到我只能张嘴呆滞在原地。 「日向也不用讨厌你到那种程度啊。」 绫乃是故意要把伤口弄得更大吗,她吐了一下舌头。 「你……说起来就是你讲到奇怪的话题……」 「踏上大人的阶梯的人,不能把错怪罪在下面的人身上喔。没有大人样。」 脑袋转得很快真令人感到可恨。 「原本凉太就踩到地雷才是原因吧?被她讨厌这点。」 「那是怎么回事?」 地雷这个字眼让我感到困惑。我没有自己主动去踩地雷的印象。 「咦?你真的想不到吗?」 「完全想不到。我有做了什么吗?」 绫乃听到我的回答,按住额头叹气。 「凉太你……在很多地方都很有趣呢。」 「不不不不,我不需要那种感想,快告诉我我做了什么?」 「……提示啊,就是一开始那天的欢迎会。」 「那个……是我直接叫她名字的事情?」 说到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只想得到这件事。而对我的这个答案,绫乃惊讶地张嘴发出「……啊?」的声音。看来我连边都没擦到。 「那个……我到底是做了什么?」 「对了,她都说了讨厌你,你还沉默地待在这里好吗?」 绫乃一说我才发觉,没错,现在比起过去,眼前的现实更重要。 「反正都被讨厌了,怎样也不会比现在还更糟。」 绫乃看准时机,拍了我的背一下。 总觉得受到她的巧妙引导,内心不太能释怀,但的确如果光一句「讨厌」就让我挫折,那什么都不会开始。如果我还有些相信日向…… 「……你说的什么地雷,之后绝对要告诉我喔。」 「好啊,你快点去吧。别让机会溜走。」 绫乃对不肯罢休的我挥了挥手,要我快点去。 「让我帮忙吧。」 只要对她说出这句话就好。我在仓库前调整著呼吸。 偷偷往里面一瞧,日向似乎是在找窗帘,她蹲著的背影出现在深处的纸箱后方。我悄悄地把门打开,边计算距离边寻找时机。 然后。 「那个……」 「所以那样不是很奇怪吗,而且说到节目本身。」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把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身为一名观众,同样的角色说实话会腻啊。这次加入的男生不是也跟之前的角色一样吗?特别爱当领导,又开朗得像个蠢蛋一样。」 日向紧紧握著手机,她还捏著鼻子,用装出来的声音在跟某个人说话。 对方是……从自称「一名观众」看来,是电视台? 而这次加入的男 生……是指我吗? 跟以前一样,是指在我来之前的男生成员吧。我记得他是年龄跟我一样,擅长篮球,而且是开朗的家伙。要说跟我的角色一样,似乎是那样没错。 「而在那里面只有那名女孩不同,若宫琴。她也跟之前的纱枝角色很像,但是那个有内涵的感觉很可爱,在我们之间很受欢迎。」 突然提到琴的名字让我惊讶不已。 「可是我看了今天早上的节目宣传!那是怎样啊?琴要毕业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吧?我是谁?只是一名观众啦。问这个是想要做什么?让琴回来啦!我绝不会认同毕业这种事!」 最后的声音已经几乎是哭声。 「听好喔?如果不让她回来,我就再也不会看这个节目。也不会买你们这家赞助商的车,还会发起拒买运动!我会让你们看看网路的力量!什么?名字?我叫落叶。那个……我是落叶木阴!三十三岁,家庭主妇!」 落叶木阴…… 跟昨天在电话中听到的「枯叶日影」一样,是日向的假名吧。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对方是「tatara motors」。看来日向使用假名不断用电话进行抗议。 为了推翻琴的毕业…… 「啊?你刚在笑我吧?你笑了观众对吧?我可是认真的!」 奇怪的声音,还有偷偷讲电话的背影,说实话看著都觉得愚蠢。 的确,如果是赞助商,或许有可能将琴的毕业推翻。可是,几乎是在找碴的这种意见,我想对方也不会认真倾听。应该说,这是真正的妨害业务行为。 一般来说这是会稍微傻眼,还会想嗤之以鼻的场景。 可是我完全笑不出来。 反而我觉得日向拚命的样子非常帅气。 起码比起只会吵闹的我要来得好多了。 一直吵说这种毕业很奇怪,我有做了些什么吗?没有去理解日向心中的想法,只有责怪她、逼问她。那种行为……只不过是自我满足。 我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脸见她。而且日向她大概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这种样子。我试著不发出脚步声离开,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往回走。 这时。 「啊……」 我的脚碰到纸箱,顿时就发出了声响。摇晃著褐色的头发,慌张地转过头来的日向,我跟她的视线刚好对上。双方都说不出半句话。 「……你。」 脸色苍白的日向,她拿著手机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个字。 「换……换我讲一下!」 我立刻大喊,之后我从「啊!?」地一声拒绝的日向手中抢下手机,装出不同的声音。 「不光是枯叶太太,我也不认同琴的毕业!我一直以来都开贵公司的车,我要换买别家了喔!咦?我是……跟枯叶太太住在同一栋大楼的房客!名字是……修?柏特!我是从越南来的!」 一口气说完后我就挂掉电话。我随便乱讲一通,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手机还我。」 「啊,抱歉。」 日向一说,我连忙把手机交到她手上。 「那个……」 「……什么啦?」 「如果还有其他要打电话过去的地方,也让我帮忙吧。应该说……让我也出一份力。」 「……对电视台提出抗议的话,在意收视率的电视台或许会有动作。」 「你真了解,不亏是艺人。啊,那么赞助商方面感觉怎样?」 「……我从她离开那天开始,一直装成支持她的观众,已经打了很多通,可是都不太……啊不是啦!」 日向忽然站了起来,接著她往前踏出一步,狠狠瞪著我。 「我并没有要对节目提出意见啦!只是我跟琴约好要让她帮我烤蛋糕,就只是这样!我的生日一定要是她的蛋糕!我不要难吃的市售品!」 满脸通红地吼著的她,和平常的她相差甚大,给人非常年幼的感觉。 「我只是想吃她烤的蛋糕!懂了吗?」 这么说来,琴也有说过这件事。下个月日向的生日她会烤蛋糕,而我则是近期就会拿到饼乾。我忽然想起琴那腼腆的笑容。 「我知道啦,我知道了所以你冷静点。」 我安抚日向,她难为情地把脸别开。 「我不会告诉别人。毕竟实际上我也是共犯。」 「……那是当然的。那个……你全部听见了吗?刚才的对话。」 「抱歉。那个,我就说实话,之前不小心接起来的电话我也知道对方是『tatara motors』。不过我并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没想到居然是被芥虫听到……这是我人生的污点。」 「喂。」 「不过比起其他人还算好的……」 日向好像改变了想法而小声说道。 而且……还算好是怎样,什么叫还算好。 我忍著没把很想说出来的不满讲出来,日向却完全不在意我,她皱著眉认真地在思考,不久她大概是做出了决定,从正面看著我。 「反正你只是芥虫,没有害怕会失去的东西吧?」 「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种表现方式?就算是我也会受到很深的伤害。」 「那你觉得这个节目怎样?」 我的诉求丝毫没进到日向的耳里,她唐突地这么问。 「什么怎样,莫名其妙的设定之类的,我当然觉得有很多地方很怪,不过这是电视节目。琴的毕业虽然我绝不认同,但到头来因为这是电视节目,也……」 「我想说的事情正好相反。明明是电视节目却……才是我想说的。」 说完,日向先大动作观察周围,过了一会才开口。 「比如说,设定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如果是把和本性差距甚大的设定分别套在每个人身上,这点我也是这么觉得。 如果我是做节目的那一侧,我会采用和设定相近的人。那样会更有真实感,而且没有设定的绫乃和杏,她们的存在要说奇妙也是很奇妙。 因为这是电视节目,还算可以接受,但果然无法消除不协调感。 然而,日向说出的事,远远超出我的想像。 「设定会继承下去。」 「咦?」 「你的设定,反正就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对吧?」 突然对我提出事实,我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你和你之前的那位男生都一样,琴跟之前的纱枝也是。我跟拓海也是,没有设定的绫乃跟杏,也是跟之前的两人几乎完全一样的设定。除了从一开始就在的龙之介以外,角色都没有改变喔。」 明明是单纯的内容,我的理解却跟不上。 「这是电视节目喔?每次都补充跟离开成员角色相同的人,这种节目谁想看?到底是为什么才要替换?继承硬套上去的设定是想做什么?」 经她一说,到目前为止替换的成员,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性格都——换句话说,设定都相似。做为观众观赏时,会因为外表和气氛完全不同而受到迷惑,但这样一指出来,的确正如她所说。 而且,日向是龙之介以外最古老的成员,日向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 「而且如果要继承,乾脆直接留下来比较好吧?收视率也不差,节目开播以来才一年,也不是说欠缺变化。而且一直以来通通都是像琴这样,突然莫名其妙地被迫毕业。」 「会不会是偶然?」 「替换的人连年龄都一样,还有男女比例一直都是三比四。真的会有这种偶然吗?」 「……就算是这样,该说你想太多吗,做这些小动作,谁能够得到好处?」 「所以我才说很奇怪啊!」 对理解能力低落的我感到不耐烦,日向咋舌的同时不屑地说道。然后她似乎突然想到些什么,嘴角稍微上扬,用恶作剧的表情注视著我。 「那么要不要来打赌?」 「啊?」 「明天来的女生,绝对又是同样的设定。」 意味深长的笑容。丰满成熟的嘴唇做出扭曲的形状。 第三幕 「我叫西户崎优奈。高中三年级,十八岁。一直以来都在踢足球,周围很常说我不像个女孩,但我自己觉得我就是女孩啊,所以我非常想在这里……谈看看恋爱什么的!大家请多指教!」 黑色短发配上高挑的身材,修长的手脚,少年般的脸庞,但是既凛然又美丽。优奈在鞠躬之后,嘴角露出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咦~!居然做出恋爱宣言!?」 日向用奇怪的音调表达惊讶。 「『在这里』也就是说,男生只有三位……就是我、拓海、凉太吧!?」 「我我、我……紧张起来了。」 「好厉害,真帅气啊,好有男子气概。」 「这该不会是我的回合!?」 我用夸张的动作加入对话中,可是我的心中更在意别的事。 日向猜的没错,新成员的确是「爽朗有男子气概的少女」。 刚开始不久的欢迎会。 摄影机正在录影,日向只有一瞬间用眼神对我说「你看吧」。 「那么,优奈,今后也请多指教,乾杯!」 优奈的抵达,接著是互相打招呼的欢迎会,和我那时一样,过了一会儿就进行到乾杯的阶段。 然而,工作人的迟迟不说出ok。就这样继续录影,不知为何走向厨房的绫乃哼著「惊喜、惊喜」,开始准备某种东西。 这么说来那家伙负责惊喜……我只有不好的预感。 不久,绫乃意气风发地走了回来,她拿著纸盘子,上面放著类似握寿司的东西。 「哈哇!」 绫乃突然在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板上滑倒,整个人摔到地上。 「啊,你没事吧?」 「好痛痛痛。」 绫乃坐在地上稍微吐了吐舌头。看来没什么大碍。 可是她精心准备的寿司在地上形成惨剧。仔细一看,数量全部是六个,扣掉不在家的杏,刚好是配合人数的分量,而且其中的一个还滴著大量的绿色汁液。 刺激鼻腔的味道——是芥末。 看来她想到了俄罗斯轮盘吧。太老套了,简直是昭和年代。 「这下……就无法提供惊喜了。」 「你这样哪个有放芥末太一目瞭然了啦。」 我对低头看著寿司,脸上露出落寞神情的绫乃稍微伸出了援手。 「不过这算是很大的惊喜喔,绫乃。」 不知何时,优奈站到绫乃的身旁。 「突然摔倒的芥末寿司,这是很棒的惊喜喔。」 优奈拍了一下绫乃的肩膀,接著当场慢慢地蹲了下去。 「谢谢,你一定想了很久吧。」 优奈把寿司一个一个捡起来放回纸盘上。绫乃也蹲下去,日向也说「我来帮忙」,拿著抹布擦起地板。「要不要拿拖把来?」我也跟著说。 就在这时。 「好ok!欢迎会就到此结束!」 工作人员出了声。大家马上回归本性,日向把抹布丢到桌上。龙之介和平常一样很快就消失,拓海边吃著桌上的菜肴,边像个混混粗鲁地笑说:「居然会摔倒,怎么会蠢成这样?」 「会不会……做得太过头了?」 绫乃像在恶作剧似地搔了搔头。 「你……该不会刚才是故意的吧?」 「很惊喜吧?」 「绫乃……真是可怕的孩子。要当策士也该有个限度。」 边用日向丢到桌上的抹布擦著地板,我非常傻眼。 「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 优奈突然介入我们之间。和刚才爽朗的气氛有了天大转变,语气变得相当木讷,那果然是设定。 「这个该丢到哪里?」 她拿著放在纸盘子上的寿司残骸。 「啊,该丢到厨房的厨余用垃圾桶……我去丢好了。」 「谢谢。」 优奈把纸盘子交给我,并稍微对我点头示意。接著她迅速站起身来,在看了一下周围之后,突然开始朝桌上的料理伸手。 「这些我就吃了喔。」 没等别人回答,优奈就开动了。炸鸡、三明治、法式薄饼……她完全不管傻眼的我们,从比较靠近的东西开始清光的那种样子,某种意义来说很有男子气概。 「突然就开始吃的家伙……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呢。」 太过意外的发展连拓海都无法继续说下去。 「又不是说不能吃,这点小事没关系啦。」 「我要不要也快点去吃啊。」 即使嘴上这样说,日向跟绫乃都有点吓到的感觉。 说实话我也愣住了。首次踏入这里的人应当会有的惊讶或是紧张,这些东西从优奈身上完全感觉不到。 「喂!那个薯条我还没吃啊!留一点给我!」 「啊,抱歉。」 「你也看一下周围的脸色!」 「那种事情我办不太到。抱歉我就直说了。」 大概是放松下来了,优奈小声地这样说完,用困扰的表情稍微歪著头。 「我很笨拙。」 那天夜里,大家都睡得很沉的凌晨两点。我偷偷在仓库的角落跟日向见面。 我们坐在纸箱上,靠著星光和手机的液晶画面,彼此面对面。 「跟我说的一样吧?设定。」 「……啊,嗯。」 我的心跳加速,谈话的内容进不太到脑中。是因为事情的严重性而感到困惑,还是单纯怕黑,或者是因为在黑暗中跟日向两人独处……大概以上皆是吧。 「真的,这种节目怎么会存在。」 日向无力地摇著头。 「老实说,日向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我很久之前就发现了。首先,这个节目里,没有平常该有的构成作家对吧。只要照著设定临场演出就全部ok也很奇怪。这不是在玩啊?而且在这种电视节目的寒冬时代,有那么多的工作人员每天驻守。我原本就觉得很奇怪,果然事有蹊跷。」 「电视节目……原来是这种东西啊。」 「只是,用电话抗议这次还是第一次。琴的事情我也气到……不是啦!才不是那样!」 「……生日蛋糕对吧?你对蛋糕有著非比寻常的执著呢。」 「不行吗?话说你是想对琴告白吧?我觉得很恶心。」 「不是,我想传达的事情,并不是那种……」 「那到底是什么?」 我的话语……根本不可能这样说明。 「没有啦,那是,那个……那并不是该跟你说的事吧?」 「我才是不想知道你的事情咧。」 这么说来,不知何时起,我开始直接叫她「日向」了。 而且还用对平辈的语气。 两人这样面对面,我不知道本人怎么想,起码对我而言,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不少。再来只要她不叫我芥虫的话…… 「啊,这么说来关于用电话抗议的事情,我有件事要跟芥虫说。」 「……」 「打给赞助商完全没有意义。」 「咦?这是怎么回事?」 先撇开大家的nhk,对民间电视台来说,最害怕的就是提供广告的赞助商。先不管效果的大小,应该不可能完全没有意义。 「你记得制作人的名字吗?」 「是田原吧?咦?高良?」 「……就是这样芥虫才会高中全部落榜啦。」 「这、这两件事无关吧!」 我的过去已经成为成员的共同认知。 「 多多良喔。多多良美香子。」 「tatara……多多良,该不会是——」 就算是我也灵光一闪。 「没错。赞助商是『tatara motors』,那个人也叫多多良。因为是很稀奇的姓氏,我之前就很在意。今天早上我在摄影棚遇到认识的电视台员工,我就试著问了一下,结果是正确答案。她是创业者家族,还是直系,据说是会长的孙子。」 多多良那浏海整齐的精明干练面貌,原来如此,确实有像大企业的大小姐。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用电话抗议,只要是那种人制作的节目,从那个方面绝对无法给予压力吗。」 「甚至连打电话去电视台抗议也没意义。『tatara motors』是大企业对吧?对方在其他的节目也提供很多广告。也就是说,形式上是电视台给对方的大小姐职位,考虑到今后的事,不可能去惹恼大小姐吧。」 「……这很有媒体制造业的风格呢。」 「而她原本是新闻局的记者,但在前年突然调来综艺节目部门,这个节目就是她企划的。她说会把自家拉来当赞助商,要求电视台让她拍这个节目。」 这样表示她发动了很强大的权力吗。好臭,有种勾结的味道。 这个节目果然有地方很奇怪,而关键握在她手里。 不过。 「难如登天吗。」 制作人这种地位,加上等同特权阶级的出身。要把这样的她所下的决定——琴的毕业加以推翻……想到这里我突然察觉。 「那个……反过来说,如果去问琴,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啊?」 「实际遇到毕业,为什么得毕业之类,她说不定会从工作人员那里听到很多内幕吧?就算不是那么直接,或许会有什么提示。到头来我没有时间要琴告诉我电话号码或信箱……日向你知道吗?」 「你是笨蛋吗?」 我还以为日向起码会有一点赞同,没想到她露出很冷淡的表情。 「和毕业成员的联络及接触会成为诉讼的对象,你一开始没有听他们说吗?说是妨碍节目的行为,而且这是很严重的违反行为。」 的确,我记得我有听过这些事。可是真的会做到这种地步吗。虽说有盖监护人的印章,我们还未成年。而这部分日向也有所理解。 「当然我也认为她不会真的要发起诉讼。」 「那么……」 「可是大概我们也会毕业喔。如果泄漏出去的话。」 「不不不不,不会那么严……」 「你能够保证绝对不会吗?会做出这种程度的威胁,换句话说就是不想让旧成员跟现役成员有交集吧?这样她会困扰。那也是当然,这么奇怪的节目,越调查就会有越多内情跑出来吧。」 「……」 「那么,这种节目——如此轻易就把成员舍弃的节目,你觉得不会对打破禁忌的成员做出什么事情吗?你就只是认为你自己很安全?」 「那种事只要不说出去就不会泄漏吧?」 「泄漏出去谁要负起责任?」 直接遭到日向驳回,我无法做出反驳。 「我绝对还不能毕业。我不能在这种地方结束。这是我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终于连电视剧……」 颤抖的声音。可能是认为说太多了,日向说到一半就闭起嘴巴。取而代之的是用锐利的视线注视著我。我差点就要退缩,不过我总算承受下来。 「不,我并不是要勉强你,只是……」 一厢情愿地吵闹有多愚蠢,我这几天有了深刻的体会。 日向有日向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她这么认真的理由。 终于连电视剧……吗。 总觉得那跟之前拓海说过的「更上层楼」很相近。在演艺界生存,日向或许是在这里追求那种东西。如果是主张「写真女星是通往女演员的一步」的日向,大概就是如此吧。 话是这么说,这是需要那么神经紧绷的事情吗?她可是那个青叶日向…… 「可是你冷静地思考一下啊。像我这种一般人就算了,日向你是超有名的艺人,会那么简单就要你毕业吗?」 「在这个世界,想找人代替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日向嗤之以鼻。刻意讽刺的说法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悲惨。 「可是如果是现在的日向……」 「谢谢你的高估。不过你又知道这个世界的什么了?」 「不要用那种说法……」 我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日向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漫长的沉默笼罩在我俩之间。 我立刻想起了这里是我害怕的黑暗。 明明热衷于谈话就会完全忘记,一想起来,心跳又开始加速。回过神来,手掌全都是汗。我为了尽量不去意识到这件事,看著手上的手机或星光,一面试著改变气氛,努力把话题带往别的方向。 「……那、那么,我们大家一起抗议如何?」 那完全是我的灵机一动,我继续说下去。 「绫乃跟拓海也很在意琴的事,而只要跟龙之介哥和杏他们说,我想他们会理解,还有优奈也是。」 「……」 「只要对多多良小姐讲说琴不回来我们就都要毕业,我想对方也会无计可施。」 试著说出口后,我还真没想到我能想出这个妙计。只要全员都毕业,节目就无法成立。假如日向所言不假,即便有很多人能够代替,想要一次找人数这么多的替代人选根本不可能。我觉得用这个方法能够赢过多多良小姐。 然而。 「……你就继续幻想吧?」 冰冷的声音让气氛瞬间冻结。 「多少有点相信你这种芥虫的我是笨蛋。」 日向缓缓地站起身来,冰冷的视线正在俯视著我。 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吓到我,连该说什么都想不出来。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等,那个,等一下啦。」 「我真的很讨厌像你这种人。」 「……那、那是什么意思?」 在内心受到伤害之前,毫无道理的发言令我感到气愤。我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就一生继续玩友情家家酒吧。」 说完,日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喔,这么说来你今天也有工作呢。这么早就起来很辛苦吧。 「……」 「我很期待那部电视剧喔。绝对会准时收看。」 「……」 日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出去工作了。在朝阳照亮的走廊上只留下我一人。日向以那晚为分界,除了录影之外都不再跟我说话。 说实话我很难受。 才想说好不容易缩短了彼此的距离,「又回到起点」了。不,还更惨,她完全讨厌我了。这样下去我们的共同目标——推翻琴的毕业根本无法达成。 本来这不是我们该失和的时候。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早安。」 出声的人是优奈。转过头一看,就看到她那正缓缓走进厨房的背影,我也跟了上去。不管受到什么伤害,日常生活还是会继续。今天早上是我跟优奈负责做早餐。 「我来做荷包蛋,优奈你可以帮忙煮饭吗?」 在琴毕业之后,工作人员准备了食谱,总之变成不管轮到谁都能做出最低限度的菜色。可是,也不能让忙碌的成员太过劳累,结果几乎都是由我跟优奈来负责。 优奈现在是高 中三年级,但是她说自己目前休学中。 「我靠踢足球进入高中,可是旧伤恶化让我不能继续踢球,我想说来到这里可能会有什么新发现。反正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我就递交了休学申请。」 我每天都因为轮值而跟她见面,她却只说了这些。原本她就很少说话又冷漠,而且还很笨拙。和外貌对比之下,实在有很多地方很可惜。 「无洗米是不需要加水吗?」 「不不不不,只是不用洗而已,还是需要加水。我之前有跟你讲过啊。」 不知道教了她几次还是这样。我总觉得很尴尬,所以便试著改变话题。 「这么说来,今天实际上只有我们两个在吧?」 吃完早餐后,拓海要去录音乐节目,绫乃要进行对局,各自的预定都是到深夜之前不会回来。龙之介基本上都窝在房里,所以不用算上他。 「我接下来要打扫,能够拜托你洗衣服吗?只要放洗衣精然后让它转动就好。」 「抱歉,别跟我说话,我会搞不清楚水的份量。那个……洗衣精是每三十公升要放入一大匙,米饭是一合要……水三公升?」 我煎荷包蛋的手停了下来。没办法了,我只好也帮忙煮饭。然后在忙来忙去的时候,走廊传来拖鞋的轻快脚步声。是绫乃。 「早安,我好快就肚子饿了呢。」 她刚出现在厨房,一开口就是满脸笑容的空腹宣言。仔细一瞧,她今天要对局,所以穿著裙摆比平常还要长的连身洋装,再套上薄薄的针织衫这种普通的打扮。 「再三十分钟就好了,你在隔壁房间消磨一下时间吧。」 「那在那段时间里……」 「不可以脱掉衣服。」 「因为穿著衣服身体会很不舒服啊。」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你是在哪里的大自然中成长的啊?」 「福冈才不是大自然!」 「嗯嗯修罗之……总之你快点去隔壁啦!」 我边应付绫乃,边注意荷包蛋的状况,同时准备要煮味噌汤。 说实话,感觉稍微一松懈,脑袋就会一片混乱。我不得不再次体认到,每天都轻松完成这些事情的琴有多厉害。 「鸟太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只好去那边想事情。」 说完,绫乃终于移动到客饭厅。 「嗯~那,日向的生日礼物要准备什么才好呢?」 她说得很大声,明显在试探我的反应。即使知道这是绫乃惯用的手法,我的意识跟耳朵还是忍不住受到吸引。 蛋糕那件事还依稀在我脑海里,不过仔细想想,那天就快到了。 日向的生日是六月初——六月九日。 节目会在成员的生日举办派对,全员一起出钱买礼物送给她。派对的画面当然不用说,从成员聚集起来讨论礼物要选什么开始就会录影并播出。 日向参加节目是在去年七月,所以在节目中迎接生日,这还是第一次。 「日向会想要什么呢?优奈你认为呢?」 彷佛在牵制我似的,绫乃跟优奈搭话。 「对不起,我没有余裕去思考。我现在分身乏术。」 优奈正在跟沙拉的摆盘奋斗,根本没空管她。 「这样啊。抱歉抱歉。如果是我会想要什么呢?」 绫乃把话接了下去,还故意地发出「唔~」的声音。 虽说是大家要合送,但这或许是个机会。 我突然灵机一动。 幸好,我的设定是「开朗的领导型少年」。在近期会举行的讨论中进行引导,在我的主导之下来决定礼物,讨日向的欢心……接著我们和好。完美的剧本。 可是等一下,日向会开心的东西,这个最重要的关键我完全不清楚。 应该说,我……对日向一无所知。 发觉这件事的我错愕不已。 如果是身为写真女星的日向,那她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生日当然不用说,三围从上面开始是85、55、80,非常喜欢吃草莓。不过这些都是有公开的事项,明明距离这么近,我却对真正的日向一无所知。 所以。 比如说欢迎会上我踩到的地雷。结果绫乃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也还没发现那到底是什么。之前在仓库日向会翻脸的理由也是。 或者是琴的事也一样。 想要推翻琴的毕业而认真的日向。 先不管蛋糕的事情,那里面一定包含了日向的心意以及她和琴的关系。就像我想用自己的话语来传达给琴那样。可是,日向的这些方面,我…… 结果我根本对日向一无所知,所以才什么都不了解。 「即使住在一起,还是很难理解他人呢。连想要的东西都想不到,结果我们只不过是因节目而有交集的成员,纯粹是共演者吧?」 绫乃的声音字字句句刺进我的内心。 换句话说,我或许一直都只是将日向视为重要的人、憧憬的人,完全没有去看真正的日向。身为一个人的青叶日向…… 别说是纯粹的共演者,根本只是观众。 ……我这样根本不行啊。我自然而然地失去力气,沮丧地低下头。 「是不是有烧焦味?烧起来了喔?」 「哇喔喔!」 回过神来,味噌汤不知何时已经沸腾,站在一旁的我,身上围裙的边边勾到瓦斯炉,烧成了黑色。现在也一副就要烧起来的样子。 「啊,快拿水!优奈你快点把火关掉!」 「不要一次说那么多事!」 「……燃烧的恋爱之心?人类真的很有趣呢。」 完全不顾正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我们,绫乃遮著嘴巴,发出了笑声。 我趁打扫的空闲时间偷偷躲到仓库,拿出手机来搜寻各种情报。 (经纪公司的强推很烦。明明只是个童星出身。) (童星!关店歇业!枕营业!写真女星!现在。) (我跟她同一间学校,不过她看起来很闲,没接到什么工作。) 我利用google大神逛起各式各样的网页,调查日向的事。不过得到的新情报只有她以前当过童星这个传闻,除了这点以外,剩下的都是如假包换的垃圾。没有任何我所寻求的东西。 ……集合智慧根本靠不住。想要倚赖网路的我是个笨蛋。 就算知道了散落在网路上的情报,我打算怎么做?我想知道的并不是那样的日向。说实话,做了这件事之后,我感到很不舒服。 结果还是只能去面对日向本人。 想要理解无法好好面对的对方,但是想要理解的话,又一定得面对对方。单纯却又相当困难的真理。 「喂~凉太!我晒完衣服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远方传来呼唤我的声音。一往走廊看去就看到优奈的身影,我把手机放回口袋,「这里这里」对她这样说。 「那么,再来你能帮忙打扫吗?」 就这样,两人拖著走廊的地板。我有时摆出前辈脸孔教导优奈「仓库的角落收得到讯号,也没有摄影机」之类的事,总觉得令人有些难为情。 在不久之前,我还是被教的那一边。 而教导我的琴已经不在了。 我单手拿著拖把走在二楼走廊上,稍微有点在意女生的房间。 琴的行李在毕业之后,由搬家业者运送回去了。现在换成优奈入住那个房间,大概不会留下任何琴的痕迹吧。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 若宫琴的存在,感觉不久就会被忘记。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你会在 意女生房间吗?」 当我正茫然地站在原地,优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啊,不是,没、没有那回事……」 慌张的程度简直像在想色色的事情,我还真是丢脸。 「嘛,房间这种东西不论到哪里都一样呢。」 「……嗯。」 优奈并没有管我内心在想什么,她这么说,中断了这个话题。 男生不能进女生房间,女生不能进男生房间。虽然姑且是有这种规则,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期待「你想看看吗?」之类的一句话吧。 不太寻常的沉默笼罩我们。 「啊,那个……对了。你已经习惯设定了吗?」 试图改变现场的气氛,我随便丢了个问题。 「我不确定呢?应该是还行吧。」 回答完之后,优奈稍微靠在拖把上,难得地继续说了下去。 「意外地没有什么不协调感的感觉。总觉得很适应呢,设定这种东西。」 「适应?」 「以前的我似乎就是像设定那样,并不是像现在只剩冷漠。那时候的队友很常那样说我。」 「那时候是?」 「小学……左右吧?」 大概正好是那样吧。我忽然想到,自己又是怎么样呢?接著发觉我的周围并没有朋友会亲切地提到过去的我。不亏是我。 「那么,会变成那样是有什么原因吗?」 「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是照大家所说,我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受伤,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改变。」 我记得优奈是因为旧伤的恶化而放弃足球,或许就是那时候的伤。一直提到这点对她也不好意思,「那,差不多该准备午餐了吧?」我就改变话题。 「嗯,虽然也有人说受伤真的会导致性格改变吗?实际上我之后也还是继续踢足球了,大概所谓的思春期或成长期之类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完全无视我的一片好心,优奈还是硬要继续这个话题。 「那么凉太你对设定有什么感觉?你无法适应吗?」 总之话题已经离开受伤,我松了一口气。我耸了耸肩并叹气。 「我……你看,我平常是这样,完全没办法适应喔。」 「是吗?我看起来几乎没什么不协调感呢?会不会你以前其实是那样?」 「不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会看起来没有不协调感……那是因为,那个啦。我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对我自己来说满满都是不协调感喔。」 这就是琴说的「习惯」。 「是那样吗?」 「就是那样喔。那么我们赶快收拾一下,来准备午餐吧。」 一回过神,窗外的太阳已经从正中央稍微往西偏。 我跟优奈在那之后没有再特别进行对话,两人迅速地把拖地板的工作告一段落。 「我去帮你泡咖啡。你累了吧?」 「……」 「啊,对喔。现在已经很晚了,咖啡的话怕会睡不著,要换成热牛奶吗?」 「……」 我跟深夜归来的日向在客饭厅碰上面,为了能跟她和好,我不辞辛劳地对待她,但本人完全当耳边风。她别过头去,接著就走回了房间。我想面对她的努力简直没有任何意义。 在隔天,以及后天也一样。 偶然要一起准备晚餐的今晚也重复了一样的情节。 「你很会做菜呢。」 「……」 「很像moco"s kit呢,感觉你手上有什么料理单元吧。」 「……盘子给我,摆盘用的。」 想说隔了好久她终于愿意跟我说话,结果是这样的一句话。「啊,嗯」,我只能照著她的吩咐去准备盘子。 「我真的吓到了,没想到你技术这么好。」 虽然多少有点夸大,实际上日向的料理技术相当不错,动作都很熟练。可能是有在照顾下面的弟妹,她的技巧不输琴,甚至会希望乾脆就这样让她一直负责做菜。 「日向好厉害喔,你什么都会呢。」 「凉太,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吵!这样我不能集中精神看电视啊。」 客饭厅传来绫乃的声音。 才想说她躺在电视前乖乖地一个人看著这礼拜播出的录影,她就做出这种事。看著我们这边的那种恶作剧的眼神,似乎别有用心。 「……对不起喔。」 我只好闭上嘴巴,默默地照著日向的指示行动。 「不是这个盘子,要更大的。」 她要我拿出比刚才的那个还大的盘子。 我原地蹲下,在餐具橱的下层中寻找著,里面摆著平时不太常使用的盘子,深处还有不知道谁会用的陶壶跟古色古香的茶杯。 「大小要多大?」 「……」 看来是要我自己想。我不情愿地随便朝派对用的盘子伸手。 这时。 伸进深处的手摸到了某个东西,我拉出来一看,那是一本小记事本。 (日向讨厌肝脏、马铃薯。不过马铃薯用在马铃薯沙拉就ok。) (拓海没有讨厌的东西。不过不太喜欢吃蔬菜?蔬菜汤就可以?) (绫乃讨厌生的鱼。非常喜欢菠菜,凉拌菠菜就可以吃三碗饭。) 我再翻了几页,其他还有龙之介和杏,以及现在已经毕业不在了的成员们喜欢和讨厌吃的东西,或者是尝试过的菜色跟那时的感想。 这是琴的煮菜笔记。 琴……她这么为大家著想。 再度看见琴的温柔,让我的内心暖了起来。 (日向植物性奶油要多放点?第一次的生日蛋糕。) 还看到和日向的约定也记在上面。总觉得比起其他的文字写得更有劲,感觉得到喜悦之类的东西。第一次……吗,意思是烤别人的生日蛋糕是第一次吧。既然是琴,她一定会干劲十足。 然后。 (凉太喜欢甜的东西。饼乾。巧克力碎片?目标闪闪发光感。) 最后的一页写著这样的一行字。 琴在最后的最后还替我,替这样的我著想。 这个事实让我很心痛。 面对琴的温柔,而我连该传达的一句话、能够传达的一个方法都找不到。 「……我会等你。」这样对我说的琴,我却无法回答她。 已经过了几乎半个月…… 这样就像是认同了那毫无道理的毕业。 「那是琴的东西吗?」 忽然传来日向的声音。我转过头去,日向正朝下方看著我。 「……这很像琴的风格呢。」 日向口中说出这句话。她稍微眯起来的眼睛看起来很温柔,也很哀伤。 「她家是在品川的小蛋糕店。」 「咦?」 「因为双亲工作很忙,她从小就在帮忙做家事。然后呢,她来到这里的时候,用认真的表情说有双亲以外的人吃她做的菜,她很高兴。」 不是对著我,日向是对著那本笔记在说话。 这么说来,琴她有讲过。 家里开店,双亲很忙,她从小就都在做家事。原来是蛋糕店吗。如果她还继续在这里,一定能烤出好吃的蛋糕还有饼乾。日向或许意外地是真的想吃琴做的蛋糕。 想到这里,我突然灵机一动。 蛋糕店…… 就是这个,这样就有办法了! 「你知道那间店的名字吗?」 「……你突然是怎么了。」 日 向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先别管,琴她家的……那间店的名字你知道吗?」 我催促著日向。刚才那种单方面的冷战在现在这种时候已经无关了。 「因为我总有一天想去,姑且是有问她……」 在听见回答之前,我先稍微确认了一下固定式摄影机跟绫乃。 我不是要怀疑绫乃,但是我觉得被她知道,事情就会很麻烦。幸好绫乃躺在沙发上,正专心地看著下周预告。我偷偷地在日向的耳边说。 「今晚,凌晨零点到仓库来。我想到好方法了。」 「咦?」 「我必须重看一下影本,但我想应该没问题。」 内心虽然有她会不会来的不安,不过日向按时出现在仓库。 只是这时发生了预想外的情况,有个人影比我们还早就在仓库里。 「啊?你要批评我的演奏吗?我成长很多喔!我是有实力才会受欢迎啦!我才没在烦恼无法进步!你够了吧我真的要生气了喔!?」 不知道是在跟谁讲电话,拓海正对著手机怒吼。 我们在仓库的门前看向对方。 「那家伙也有很多苦恼呢。」 日向嗤之以鼻。可是我并没有余裕悠闲地听拓海的声音。 ……该怎么办。 没有摄影机,能够好好谈话的地点……校舍后面吗?可是仔细一看,外面不知何时开始滴雨。真是不会挑时间的假美少女,还有天气。说实话我相当困扰。 「我们到房间去吧,我的房间。」 主动这么提议的是日向。 乾脆到房间去讲——我也不是没想到,不过日向不会想进我的房间,我也讨厌让她有奇怪的猜想,所以我无法说出口。 「我是没关系,但是规则……」 「这种事情会跟手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到目前为止也有几个人做过了。」 年轻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看来会发生很多事。 「而且,你也偶尔会在电视上看到吧?感情变得亲密的男性跟女性,会偷偷在房间里聊天对吧?」 经她一说,的确摄影机有捕捉到几次成员们偷偷去对方的房间,看似要发展成恋爱的样子。 房间里没有固定式摄影机,那就会是工作人员进行录影,这么一来,成员们就是得到了工作人员的许可才前往对方的房间。换句话说就是在制造画面。 日向的想法就是,并没有制造画面可以,而私底下不行的道理。 「我也预定在这个周末要在龙之介的房间跟他谈话。」 日向一派轻松地说了出来,不过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说在龙之介的房间,那就是她跟龙之介……总觉得很不爽。 不管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节目,是演出」,内心依然会愤愤不平。我想起拓海说过的「会变得像是日向的男友」这句话。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快点决定啦。」 日向不可能知道我内心的纠葛,她催促著我。没错,现在不是感到苦闷的时候,琴的事情比较重要。我点了一下头,把脚步声放轻,两人朝日向的房间走去。 女生房间的构造几乎跟男生房间一样。 把旧教室照人数隔开,各自变成单人房。从左边开始依序是日向、杏、优奈、绫乃。门上有两个锁,一打开就能看见一个套房大小的房间。 「快点进来。」 她一说,我发现自己连拖鞋都没穿,是光著脚走来这里的。我正犹豫是否要用骯脏的脚底踏进去,但是我注意到日向的表情很严肃,结果我只有装作没事地踏进房间内。 在那瞬间,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是香草系的精油香味。 「你就随便找地方坐。」 仔细一看,里面的构造也跟男生房间一样,木头地板上有一张固定住的床。其他是私人物品的桌子以及书架。不知道是不是日向的兴趣,房间里是全体都以白色系来统一的舒适空间。做为点缀的淡蓝色坐垫明显地被衬托出来。 「你的房间真是整齐乾净。你……会很常叫其他成员进到房里吗?」 「女生是偶尔,男生你是第一次吧?不过你可别搞错了。」 对话在这里就中断了。 我随便拉了个坐垫,惶恐地坐在房间的正中央。日向坐在窗户旁,以对话而言是微妙地有点远的距离,彷佛在表现我们现在的关系。 即使如此,待在日向的房间这个事实还是让我心跳加速。而且我还是第一个进入这个房间的男生。总觉得稍微能看见真正的日向。 「那么,好方法是什么?是琴的事情对吧?别的事情的话我会生气喔。」 「……是琴的事情啦。」 「那你就快点说啊。」 似乎是很焦急,日向用食指的指甲敲著地板。 「我们可以订购蛋糕。」 「……」 看来是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我在愣住的日向面前继续说著。 「琴她家是蛋糕店吧?那我们只要订购就好啊,看要去拿还是让她拿来,就能够见到琴了吧?这样一来就也能够问她很多事。」 「……」 「之前日向也说过吧?为了不想让现役成员和旧成员有交集而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有什么背后的原因。那么我们还是要跟琴见面和交谈,再来思考我们该用的方法,好推翻琴的毕业……」 「你要不要去死一死。」 日向把背部靠到墙上,刻意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说我们双方都不能见面或联络吗。这跟使用手机可是天差地远喔?你不懂我说的意思吗?你真的是芥虫呢。」 「不过那是故意的情况下吧?」 「咦?」 「我是说,我们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向琴她家订购日向的生日蛋糕。接著偶然地是琴拿来或者我们去拿,我们就不小心跟琴碰面了。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吧?谁都没办法说没有这种偶然吧?」 「这个……」 我把塞在口袋里的同意书影印本,拿到说不出话来的日向面前。 (本项指乙方不会故意连络及接触已毕业者。另,如乙方已毕业之情形,乙方不会去故意连络及接触残留成员。) 「你看,上面有写故意吧?」 「那只是脑筋急转弯吧,跟一休渡桥的故事一样。」 「不管是机智还是歪理,我们没有做坏事。」 「可是,你觉得那个人……多多良小姐会允许这种事?」 「不用管允不允许,不是那种问题。」 「就是那种问题喔。」 日向的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她不屑地说出这句话。 「当然如果发展成诉讼,你说的或许是正确的。可是,在这个节目中,判官是那个人喔。你认为这种理由能说服那个人?」 「……这个……」 这次轮到我说不出话来。 即使世上由法律所支配,但节目是由多多良小姐所支配。经她一说,不管是立场还是出身都没有死角的她,怎么想都不会屈服于这种理由之下。 「而且就算让琴拿来,你打算怎么做?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如果琴来了,他们就算豁出去也会挡住她吧?反过来,假设我们去拿好了,移动方法呢?」 「……」 「拜托龙之介开爱之箱去拿?那样马上就会被工作人员知道。或者假设我因为工作去外面的时候,顺便去琴她那边买好了?假设我们要交谈好了?经纪人不可能会当作没看到吧?」 「……」 完全正确的言论。结果我的灵机一动,或许就仅只是灵机一动而已。 不过。 可能性并不是零。 订购蛋糕,拿到蛋糕。只要能好好设计过程…… 不能那么简单就放弃连结到琴的细长线条。 「那,这方面你有方法吗?」 「这个……我会去想。我绝对会想到方法,所以拜托你告诉我店的名字。」 「咦?」 「总之我会找到漏洞——不管是多小我也会找到。我想要解决这件事。」 「这句话你是认真的?」 「因为……那种毕业还是太奇怪了吧?」 「……」 日向咬著嘴唇,闭上眼。我默默地等著日向的回答。 「我不会说是日向告诉我的,也会当作是我一个人擅自做出的行为。所以……」 不能就这样结束。 说实话,不在这里就停手,好不容易获得的这里的生活——要让人生重来的一步,我说不定会就此失去。毕业这两个字在我脑海闪过,不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忘掉琴,这种事我做不到。 就算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这点志气我还有。 我想要传达,那天夜里我无法传达给琴的话语。 那么——如果有一丁点的可能性,我也想要赌一把。 (抓住明日。) 日向的那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没错。不管有多细还是怎样,我只能抓住眼前的线再拉过来。我们办得到,一定得这么做。 「那间店听说叫做拉波姆。」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向小声地说。 我离开日向的房间后就走向仓库。 立刻用手机搜寻。不亏是google大神,「品川」、「拉波姆」、「蛋糕」三个关键字就找到那家店,店长的姓是「若宫」,肯定是琴她家。附带一提,tabelog的评价是3.5颗星。从照片来看,店家的陈设也很整齐清爽。 「那么,该怎么做呢……」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在思考,可是却没有想到半个好方法。 就跟日向觉得不可行的地方一样,不管要她拿来还是去拿,等在前方的都是坏结局。我大概会毕业,最糟的情况还会拖累到琴。已毕业的琴,同意书上也有她不能跟现役成员故意接触的条款。 话虽如此,也不能这样拖下去,日向的生日近在咫尺。 比起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多了,我下定决心打电话到那间店是在翌日下午。 接电话的我想是琴的母亲。 「抱歉这么突然就打电话去。我叫香椎,我是琴的朋友,啊,不是说学校的,总之有一些原因,我想跟她联络……」 如果事迹败露该怎么办的不安占一半,或许能跟琴说上话的期待占一半。我无法好好说话,我自己也很清楚握著手机的手因为紧张整个都是汗。 那么,从结论来说,琴她不在家。 明明是突然打来的电话,应该是琴的母亲的人却很深怀歉意地说琴出去买东西了。我留下号码跟信箱,请琴要回电之后就挂掉电话。 「亮介先生~?你躲在where?」 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走廊刚好传来杏的声音。久未听见的情绪高昂&混杂英文的奇妙日文,让我疲惫的内心平静不少。杏在今天早上刚从个展的准备中抽空回来,不过黄昏的时候她又要出门。 ……话说啊,差不多该记住我的名字了吧。 「it"s time录影要start了喔~!」 「我现在就去!还有我叫凉太啦!」 我从仓库里冲出来,滑顺的金发正好出现在我眼前。转过头来的侧脸白皙透明,水蓝色瞳孔反射著阳光,不管何时都是令人会看呆的美少女。 「haha!你在这种地方y啊!」 「我只是在找东西而已。」 「oh!是等会关于great gift的讨论,你有什么secret吗?」 「不不不不,没那回事。你的个展准备还顺利吗?」 「准备是很顺利,可是开展是从七号开始three days,所以……她的birthday我必然会缺席,我得向她道歉。十号的白天我一定会e back,请一定要告诉我很多birthday的情况……」 虽然表情看起来很痛心,她那样讲话实在很难搞懂她的情绪。 「正因如此,today我会以坚定不移的决心来好好面对!」 「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啊? 我们边进行这样的对话边进入客饭厅,除了日向以外,全员都在场。 昨天杏通知说要回来拿换洗衣物,工作人员紧急准备的场景。日向因为工作不在家。要讨论生日礼物,这是最好的时机。 我跟杏坐到桌子角落还空著的椅子上。 坐在正中央的龙之介就算不想看到也会映入眼帘。 我想起日向说过的「这个周末」那件事,又开始生起气来。 当然,像我这种人不可能想说要跟日向变成怎样。日向想要的东西我至今都还不清楚,毫无头绪。不过我不想输给龙之介。 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厌。 「那么就开始录影!」 工作人员发出声音的同时,摄影机开始运作。 「那么,大家就直说吧,大家觉得什么东西比较好?」 以她的男友自居的龙之介率先开启话题。 「她有时会工作到很累才回家,关于洗澡的东西如何?」 坐在龙之介右侧的优奈爽快地回答。肯定是事前就先想好的。 「那种东西不错呢。虽然自己不会去买,但是拿到有点贵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得很不错呢。不亏是优奈,好主意。」 坐在龙之介正面的拓海探出身子点头同意。 「只是那种东西很要求品味吧?还有本人的喜好也要考虑进去。」 「假如要buy毛巾,颜色该选什么?you知道吗?她的favorite。」 接在拓海身旁的绫乃之后,杏彷佛很了解状况似地把棒子交给龙之介。 「唔。你这么一问我很难回答呢?女孩子喜欢的粉红色系不行吗?」 「那样太笼统了吧?那么你是要说男生全部都喜欢红色吗?」 「颜色果然该选白色或蓝色吧?」 我看准时机来插话。那是我在日向的房间里看到的配色。 「啊~的确。日向的衣服也很多是白色跟蓝色呢。」 加上绫乃意料之外的帮助,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抓住机会,活用设定的「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来趁胜追击。 「那么我有个提案,跟洗澡有关的东西加上精油如何?香草系的感觉不错呢?放松还有加上慰劳辛劳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很深入的考虑。只是想起进到房间的时候刺激鼻腔的香味而已。我——男生之中唯独我知道,真正的日向中的一小部分。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但我想应该不会讨厌。 「这么说来,日向身上偶尔会有淡淡的香草系香味呢。」 「i"m sure!那肯定是精油呢!」 「好厉害呢。刚才的颜色也好,凉太你很认真观察呢。」 龙之介的语气中感觉混进了一匙的毒药。 「什么观察……又不是暑假的自由研究。只是既然要送礼,那果然要注重这些吧。那么如何啊?大家觉得这种感觉怎样?」 这时我的设定就很方 便。我做出不适合我的举动,立刻把话题进入总结。只有龙之介露出苦笑,其他人虽然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却也没提出反对的声音。 日向x龙之介真的别开玩笑了。我一脸得意地看著周围的大家。 「那么就决定是跟洗澡有关的东西配上精油的舒压组合啦。」 「具体来说要怎么做?实际上要选什么之类。」 「因为我会开车,要我开车出去选也行喔?」 「那样的话我也要一起去!」 龙之介一提案,我马上就插嘴。 「不用勉强啦。我是打工族所以时间很多,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办好。」 「我也是重考生,时间非常多呢。」 「重考生应该先去用功吧?」 「龙之介哥你才是,不用去找工作吗?」 两人的视线在桌子上针锋相对,双方都不愿把视线别开。 「我认为啊,这种东西应该给女孩子来选比较好吧?果然还是同性比较会注意到一些小地方,大家觉得呢?」 拓海看到这情况,就帮忙当个仲裁。 「啊~总觉得很能理解呢。」 「又不是男友,男生选的东西,还是洗澡相关的东西,很难令人接受吧。」 最后由优奈的一句话——「又不是男友」这个句子成为决定性的一击。 男友这个字眼的重量,我当然不用说,就连龙之介也丧失气势,他连吭都不吭一声。 「虽然我刚拿到驾照不久,我也会开车,就由我们女生去买吧?」 「那样很好,我赞成!哇!三个人可以办女性聚会呢。」 「决定日子之后please告诉我。我也会在准备的iervals中前往!」 结果我跟龙之介在那之后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那个……凉、凉、凉太。」 在录完影后,龙之介突然叫住了正要回自己房间的我。 「就是……那个……」 他一直看向周围,明显比平常还更形迹可疑。看来他想私下跟我说话。话虽如此,两个大男人一起去仓库,我实在不太想这么做。 「……要不要去外面?」 龙之介听到我的提议马上就点头,接著就跟我来到校舍后方。然后他把视线别开,一开口就这么说: 「对、对不起啦。我、没有……恶意。」 「嗯?」 突然的谢罪让我不知该如何反应。仔细一看,龙之介正在微微发抖。 「跟日、日向的关系……是节节节、节目所……希望的。」 「那种事情我也知道……你不需要那样跟我道歉。」 虽然知道,但内心无法允许……这样回答感觉也很过分,我就只说出这种适当的回答。另一方面,龙之介看著我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拜托你不要那么在意啦,反倒我会感觉对不起你……」 「抱……抱歉。」 「不不不不,你真的不用道歉啦。」 「抱……抱歉。」 没完没了。龙之介似乎也丧失余裕,他的额头浮出斗大的汗水。 说实话我好想赶快离开,但是把他丢在这里,事后我心里会觉得不太舒坦。 「龙之介哥你真有趣呢。在摄影机前你能表现得那么好,平时却很害羞……」 我只好把想到的事当作话题。 「我明明、不、不是那种角色……」 「不过你完全把设定变成自己的东西了呢?该不会你有演过戏吧?」 「完、完全没有。我,比起演戏……更喜欢卖艺。我喜欢……搞笑。」 「那就是……down town之类的那种类型吗?」 「要、要说的话……我比较喜欢东边的团体。香蕉人、三明治人……」 虽然不太懂,不过我打从心底觉得不重要。只是,我也对龙之介他令人意外的一面感到有趣。 「可是……我这、这样……不适合搞、搞笑……」 「该不会你是以搞笑艺人为目标才来到这里的吧?」 「啊啊啊啊……不是那样!」 龙之介全盘否认,他用力地摇头,简直像要把脖子扭断。真的不对吗,是害羞还是隐瞒著什么,不管怎样他太拚命了,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啊,我很常听说搞笑艺人平常很文静。」 「啊,那句话,琴琴琴她也说过。」 「咦?」 「她说平平平常很文静的人似乎很多,我、我也一定适合当搞笑艺人。」 对任何人都那么温柔地包容……这很像琴的风格。 「琴、琴她很温柔呢。」 「没错。」 「我、我也很喜欢她,所以凉太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喔。少了琴的生活……感觉很空虚。那种毕业,果然很奇奇奇、奇怪。」 以龙之介来说,是难得带有热情的语气。断断续续的话语传达出他对琴的想法。不管怎么样,大家果然都还是喜欢琴的吗。虽然为时已晚,但面对诚实地说出来的龙之介,我还是有点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没想到。 「可是……我我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咦?」 「我我我、我就、只有这里了。所、所以……」 说到这里,龙之介咽下口水,突然大声起来。 「日日、日向……我不会让、让给你……我,就只有这里了!」 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大喊。而且他说完想说的,立刻拔腿就跑。 发展太过突然,我的理解跟不上。 什么不会把日向让给我,我跟龙之介都只是单纯的成员,跟日向之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而且他还说「只有这里」?那又跟琴有什么关系? 总之一切都太谜了。 「……奇怪的人。」 度过了毫无意义的时间。差不多得开始准备晚餐……一个人留在原地的我为了确认时间,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仔细一看,不知何时有了讯号,我收到一封邮件。 谢谢你打电话来。 不过对不起,这样会给凉太带来麻烦。 所以就这样结束吧。 由琴寄来,仅有三行的邮件。 我实在冷静不下来,就再度从仓库打电话去店里。可是推测是琴的母亲的那个人,用打从心底感到困扰的语气这么说。 「琴她……说无论如何都不想接电话。对不起喔。」 这很像她会做的事。琴是真的在担心我,不过……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啦。 我是想要跟琴说话,不管是邮件还是电话什么都好。 我想要让那么奇怪的毕业取消。 接著我连续发了好几封信。 我想再一次跟琴一起在这里生活,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想跟你见面详谈。以不是故意的形式来订购蛋糕……我把我的心意跟想法都大致上写了上去。 只是,我想要传达那天夜里无法传达给你的话语……我排除了这件事。 要说是难为情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重要的那句话,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这样一写,就好像是抓住琴「……我会等你」这句话的破绽不放,所以我不太想那么做。 应该说,就算没有这种东西,我相信琴也会愿意跟我见面。 不过都没有收到回信。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每天都经过好几次仓库,我持续等著回信。只能一直等待。 如果蛋糕这件事有困难,起码我们能用邮件交谈吗? 等到你改变心意也行,我想要你的回信。 我跟大家都想再跟琴一起在这里生活。 因此需要琴的力量。 从最后寄出的邮件起已经过了三天,连一封回信都没有。状况……惨到不能再惨。 我还夸口说我绝对会想办法,却是这种惨况。 我没脸见日向。 「龙之介要一起来真是帮了大忙,因为洗好的衣服意外地很重呢。」 「就只有这样?我只是搬运工吗!?」 从早上开始我就在客饭厅的沙发上抱著头烦恼,这时走廊传来了日向和龙之介的对话。从两人开心的语气看来,似乎是正在录影。 「这么说来,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日向你过完生日会是几岁啊?」 「咦?现在才问也太晚了吧?十七岁喔。」 「真年轻呢~」 「啊,对喔。龙之介今年是二十岁吧?已经是大人了呢。」 「不过我内心还是十五岁左右喔?」 「说这种话脸皮会不会太厚啊?啊,你不讨厌年纪比你小的人就好。」 留下意义深远的这句话,两人谈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叹了几次气。 她的生日就近在眼前了。可是既然无法得到琴的协力,蛋糕这个方法就不可能实现。话虽如此,又没想到别的方法。我只能不断地叹气。 无计可施……说实话我只能举双手投降。 「我跟你真的没在哪里见过面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拿著咖啡的拓海忽然跟我搭话。 我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穿著内衣的绫乃趴在电视前,正在看将棋的对局。她只穿著天空蓝的蕾丝胸罩&内裤,白皙的臀部露了出来。 平常的话我会因为那妖艳的裸露姿态而手忙脚乱,但现在甚至连那种力气都没有。 「你以前有没有学过钢琴啊?」 「没有喔。我除了补习班以外没有学过才艺。」 其实我有学游泳跟空手道,游泳在将要到达二十五公尺,空手则是到绿带,各自都中途而废,有长久持续下去的只有补习班。不过因为说明起来很麻烦,我就没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真是无聊的人生呢。」 拓海一边呼呼地把咖啡吹凉,一边喝著。 「……那你那郁闷的表情是怎么了啊?琴的事情吗?那就别表现得好像只有你是被害者啊。我们也受到她的照顾,对这件事有著很多的想法。不过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就只能乖乖安分啊。」 「……」 「啊,不是那件事,是日向吗?你又被日向讨厌了吗?」 「……闭嘴啦,罂粟种子身材。」 「罂……罂粟种子,对你客气你就开起染坊了啊!」 「哇啊!真不亏是名人,居然还有这一手。」 绫乃突然用力扭曲身体。她的声音大得连大闹起来的拓海跟我都吓了一跳。一看过去,电视上的盘面排著几个棋子。我无法了解那是多么厉害的事情,不过绫乃她的样子非常兴奋。 「快看快看快看!不愧是名人吧?一般不会这样下!远处的7二银逼迫对方防御自阵也瓦解了对方攻势!果然不能够放弃!」 虽然听不懂意思,总之大概很厉害吧。来到这里我第一次认知到绫乃不是单纯的曝露狂,而是天才棋士。不过我没有余裕去感到佩服。 「到了名人的程度,下的每步棋都能窥见人生呢。」 「……」 「要是放弃的话,就是认输了喔。」 「……你是在抄袭某个篮球社的教练吗。」 似曾相识的台词让我忍不住吐嘈。 「才不是抄袭啦,那是真理。」 绫乃转过头来对著我露出笑容。琴的事情是我跟日向两人之间的秘密,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那种笑容却让人觉得她猜到了一切。 「不管什么时候,到最后为止,能用的方法都该用上。」 该不会她是在关心我吗,这大概是绫乃鼓励我的方式吧。明明事情没有任何改变,我自己也清楚我的心情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一些。 「……谢谢你,绫乃。」 能用的方法都该用上吗。的确,要放弃随时都能放弃。 还有时间。我为了最后再打一封邮件给琴而站起身来。 抱歉打了这么多封。这会是最后一封。 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不想让能再跟琴一起生活的机会溜走。 我……其实之前我看了你的笔记。放在餐具橱的那本。 我重新理解到你这么为大家著想。谢谢。 果然琴就是我们的琴。这里绝对不可以缺少你。 我想跟你见面。想见上面,跟你说话。 那天夜晚,等到大家都入睡后,夜深人静的时间,我在仓库确认手机有无收到信。 把这当作最后吧。如果什么都没有就放弃吧,我下定决心打开信箱。 收件匣0。 对不起,绫乃。果然……我要认输了。 我拖著沉重的脚步离开仓库,刚好是日向正要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 日向稍微看了我一眼,但是她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经过我身边。我看向她前进的方向,男生房间前有几名工作人员,他们准备好器材,正在那里等著。 今天是周末。换句话说,今晚就是日向造访龙之介的房间,并且要录影的日子。 不管是两人今早的互动也好,日向x龙之介的配对确实地在进行。最糟的情况和最糟的情况重叠,我觉得这很像我的人生呢。 「你现在要录影?」 即使这样对日向说,她也连转过头来都没有。我假装顺便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到日向面前。不过她还是完全无视我,简直把我当成空气。 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去了,我忽然想起她面对我说出来的台词。 『我可是赌上了人生啊。』 日向有日向的目的,那不是我能插嘴的事情。我胸口的不安还有涌现的苦闷感,都跟日向完全没关系。 「……晚安。」 结果,只能说出这种理所当然的问候,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但是我也没办法直接睡著,躺在床上,但还是把耳朵竖起来,紧跟著录影的动向。一开始是听见搬运器材的声响,还有工作人员的指示,不久就安静了下来,看来是开始录影了。 不过我的房间在角落,中间有拓海的房间,再隔壁才是龙之介的房间。就算我把耳朵靠到墙上,大概也只能听见拓海的打呼声吧。当我烦闷地翻来覆去藉以打发时间,不久睡意开始袭击我的时候,外面稍微变得吵闹起来。 「日向你真的很厉害。那种气氛看起来完全就是男女朋友呢。」 「谢谢!」 「那么今晚就到这里为止,你好好休息吧。最近发生不少事,你应该很累吧……不要太过在意喔?」 很多事?是拍摄电视剧的事情吗。可是却有把音量放低的感觉。 「完全不要紧喔!反倒是各位,一直都要录影会很累吧?」 「画面大概都齐了,明天就优闲地度过,生日当天再拿出干劲吧。」 「谢谢!啊,对了。我趁这个机会想跟龙之介两个人再讨论一下。我们会努力制造大家想要的画面!」 「可别弄得太晚喔。要是你倒下就本末倒置了。」 「谢谢你的关心!」 说完之 后马上传来「晚安」跟关起门来的声音。我悄悄地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讨论、两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无法整理思绪。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从房间里冲出去。 正值青春年华的男女共处一室……该不会? 糟糕。我的心脏猛烈跳动,宛如要破裂。 然而。 房门再次打开,是只过了几分钟后的事情。 「听清楚了吧?要是没遵守约定……你会不得好死。」 最后我听见的是,日向比平常还要更冷淡的威胁。 第四幕 明天终于就是日向的生日了。 她本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录影。 至于说到我……我趁难得地没有该负责的事项,正窝在房间里。我躲进被窝里,不是芥虫而像只毛毛虫,呆滞地在虚度光阴。 优奈她们已经准备好礼物了,布置会场和料理都当天再弄就来得及,虽说是前一天,倒也无事可做。 生日蛋糕……工作人员肯定有安排不错的东西。 蛋糕……吗。 面对琴毫无反应的现实,我的内心完全灰心丧志。 「……结束了呢。」 结果我昨夜整晚未阖眼。 没有回信这件事彻底打击了我,再加上日向x龙之介的那段短暂「密会」。我太过认真思考那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妄想加剧变成「就算很短,只是亲吻的话……」这种疑神疑鬼。感觉已经灰心丧志的内心又被洒上盐巴。 ……追求我根本配不上的闪闪发光就是这种下场。 原本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来到太阳底下当然会枯萎。 人生重来这种事,打一开始就不可能。 或者是跟琴说的一样。 不是特别人物的家伙想要闪闪发光纯粹是在做梦,结果,人不管去到哪里都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那天夜晚,无法把话语传达给她,其实也是因为琴说的话才是对的,我的话语只是歪理……吗?所以才会说出不来。 实际上那句话我到现在还是想不到。 一定是那样。 努力只不过是白费工夫,根本不会连结到结果。因为我是废物。 我要不要乾脆毕业…… 「喔,你一直睡脑袋会腐烂,高中又会落榜喔。」 「……」 拓海没敲门就走了进来。不过要应付他很麻烦,我就装作在睡觉。 「最近你很奇怪喔。明明你只是鸟太,要是连活力都没了,你还有存在意义吗?」 拓海看来是用他的方式在关心我。可是现在我无法回应。我默默地用被子盖著全身,拓海丢下一句「真是麻烦的家伙啊」就掉头走出房间。 在那之后,优奈在中午还有晚上都前来问说「你要吃饭吗?」我没做出任何回答,她就乾脆地离开了。无论何时都不变的冷漠态度,我还真有点羡慕。 我重复著浅眠跟醒来,不断进行没有结论的相同思考。我想起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是我高中全部落榜之后的日子。 「结果……我还是我吗。」 一回顾过去,就看到人生的谷底。 那时我还觉得如果是「共享屋」——如果能跟日向一起,就有人生或许能够重来的希望。相信把(抓住明日)这句话谨记在心,并且在这里生活的话,人生就能改变。而我在这里变成这样,已经无可救药了。 当我迷路在无力感跟悲观的螺旋中,一会儿后,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那、那个……」 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家伙——龙之介。我决定无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 「对、对不……起。」 他是在为两人独处的夜晚道歉吗。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管是哪种,我只是单纯的成员,我没有立场让他向我道歉。反而是他越这么做我越感到悲惨。我紧握著床单,拚命忍耐。 ……我知道,这些全部是节目。 日向跟龙之介的关系只不过是种演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果果果、果然,我还是……只有这里。」 所以我要照著节目的意思成为日向的男友——看来是打算做出这样的宣言。 「所以……我我、我、没办法……办不到。」 「什么?」 意外的台词让我忍不住出声。龙之介吓到肩膀抖了一下。 「对对对、对不起,没办法。我办、办不到。」 「不是,那个,你说没办法,是什么没办法?办不到是怎么回事?」 看到我弹坐起来,龙之介慌张地逃回自己的房间。就算我敲门,他也把门锁上,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感觉。他只是一直回答「对不起」。 照常理来思考,从背景状况以及上下文来说,没办法是说「无法当日向的男友」这种意思吧。不过如果是「只有这里」,那他就无法反抗节目的要求。话说回来,这样的话,一开始的「对不起」又是指什么。 没办法进展到比男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吗?不不不不,不管怎样这都不可能。总之留下谜题又自己落跑,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我没有生气,你能够好好说明吗?」 「……没没没、没办法。」 「是日向的事情吧?」 「……对不起。凉凉、凉太你也帮我跟日日日、日向道歉。」 为什么我也有道歉的必要?莫名其妙的程度让我越来越不爽。不过他完全不管我的心情,不久后就完全没有回应了。 「等等,喂你睡著了吗?」 在睡梦中听见日向的声音。 出现在梦里……却是很真实的声音,而且还有很急迫的感觉。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当我呆滞地醒了过来,就连续传来三声敲门的声音。 「真令人无法置信。」 即使尽量压低音量,那毫无疑问是日向的声音。我看了一下枕边的手机,是刚过深夜的零时三十分,发生了什么事?我慌张地下床去开门。 「你为什么在睡觉?」 是结束工作刚回到这里吗,日向穿著牛仔外套和白色的短裙。她的眼神锐利又冰冷,和甜美的打扮形成对比。 我只能够愣在原地。 在跟龙之介的那件事之后,结果我又回到房间内再度睡著,一醒来生气的日向就出现在房内……睡迷糊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情况。 「你是不是没看信?」 「……信?」 昨晚确认过没有琴传来的回信后,我就没有再确认过信箱。 「真是没用。算了,总之我们马上要出门。你要去吧?琴她家。」 「……咦?」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只能发出怪声。 「什么咦啊,这件事是你提议的吧?说要去她家。」 「啊,嗯,咦?可是……」 那时我记得不能让琴把蛋糕拿来,也没有去拿的手段,对话因此而中断了才对。说要去的话,那就是要去拿……移动方法呢?更重要的是琴说ok了吗?我还没得到回答。 「你真的很让人生气呢。」 「不,你如果没好好说明……」 「所以你没看信对吧?琴会准备好蛋糕等我们。我现在没空说明,之后再跟你说。我们要叫龙之介开车去品川。」 为什么日向她……这点先不管,总之琴说了ok,龙之介要开车——开爱之箱去拿蛋糕,她似乎是这么打算。 这样啊……琴她理解了。我有传达给她知道。 思绪溃堤而出,我自己都无法整理情绪,只是一直发出「这样啊……这样啊……」这种算不上句子的声音。如果可以,我好想一直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 然而,感觉到温暖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我马上想了起来。 龙之介的那个「没办法」、「办不到」的发言,考虑到「只有这里」这种对节目的想法……我稍微叫住蹑手蹑脚地前往龙之介房间的日向。 「该不会昨天夜里,你在录影之后跟龙之介约好要他开车?」 「你很啰嗦呢。没错,那又怎样?」 面对密会的真相,正常来说我应 该要松一口气,可是现在不是那么做的时候。 「刚才龙之介到我房间跟我道歉。他还要我跟日向道歉……」 「啊?」 不出所料,不管敲门还是出声搭话,龙之介都没有回应。 「快给我出来啊!龙之介!」 果然是这个意思吗……出乎意料的临阵脱逃。 「那家伙……这种情况不该发生啊。」 「……我们思考一下吧。」 太吵闹的话,万一把拓海和其他成员吵起来,事情就会更麻烦,我跟日向总之先躲到仓库里。 然后我首先打开信箱。 很多事情我都要谢谢你,我这边没问题,我一定会准备好蛋糕。 时间不管是几点都可以,指定你们方便的时间吧。 不管是我要拿去,还是你们要来拿都可以喔。 我也会联络日向。 凉太跟日向传了好多信来,我却都一直没回信,真的很抱歉。 虽然时间变得很紧迫,多亏凉太,我想通了。 还有,你看了我的笔记啊,总觉得很难为情呢…… 收到信的时间是凌晨零点左右,就在我做了最终确认之后。 看来就像我试著联络琴,日向嘴上虽然那么说,还是有在试著联络琴。而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事情突然有了大转变。在这一天中她到处进行准备,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吧?那么我们就在深夜前往,趁工作人员还在睡觉的清晨回来就没有问题了吧?然后我们随便编个其实朋友有帮我准备之类的理由,在生日派对上把琴的蛋糕拿出来就行了。」 得意洋洋的日向。这么说来,昨晚她有问工作人员今天的事情……明天就优闲地度过之类的,她的准备真是周全。 「那个……或许是我鸡婆,工作不要紧吗?」 「因为生日要录影,所以我原本就没有排。」 看来这点她也没遗漏。 她告诉我,约好的时间地点是凌晨三点在南品川车站。如果是这个时间,开车来回加上要问琴很多事情的时间,计算起来也能赶在清晨回来。 「最糟的情况下,就算被发现,也只要主张不是故意的就好了吧?这是偶然。」 「没错,只是不知道多多良小姐会不会接受……」 「这方面你就想个办法解决!」 以那么害怕毕业的日向来说,这是很大胆的语气。她的心境转变让我很在意。话虽如此,目前的问题不是那个,而是「移动方式」。 「总之……来想想去拿的方法吧。」 无法得到龙之介的协力的话,没有驾照的我们根本无计可施。 「你有想什么好方法吗?」 「叫计程车……之类的?」 「计程车要来到这里要花一小时以上吧?我们无法在早上之前回到这里。」 就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现在就联络琴请她来这里……」 「不管怎样我都不想给琴添麻烦。要去的人是我们。」 「也是。」 我没有异议。要顶罪的人是我们……不,最糟的情况下,只要我出面就好。 原本提议的人就是我。不然只有我去也行,但是日向也很想去,我一个人想来想去,感到非常焦虑。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太晚了,只要有移动方法,我一个人去也行喔?日向你是个艺人,有很多要顾虑的地方,你还有必须待在这里的目的……」 「啊?有什么事是能放心交给你做的?玩笑话只限于你的存在就好。」 ……感觉担心她是亏大了。 「而且那个沟通障碍者没遵守约定……我绝对不会再协助他!」 「协助是指?」 「……该怎么说,当然节目是希望把我们配成一对,那家伙似乎也想要男友这种立场,该说是共存共荣吗,我就协助他啦。那家伙也很著急吧?他在这里待了最久。」 原来如此,背后有这种意图啊……才刚理解没多久,日向就啧了一声。「那种事不重要,赶快想个办法啊!」她迁怒在我身上,就算她这么说…… 此时。 「有人来了!」 日向迅速地躲到纸箱后方。我也跟著一起躲起来。 我往走廊看去,夜灯照亮的人影细长地延伸。拖著脚走路的声音似乎是男性。不过以龙之介来说太过豪迈,以拓海来说影子太大,是工作人员?对方似乎是有注意到我们,影子忽然停下脚步,但又马上继续向前走。 仔细一看,从窗户另一侧通过的人是……优奈。 她是肚子有点饿吗,厨房传来打开冰箱的声音。 「拜托别吓人啊。」 「……好像是优奈。」 「她那个人很奇怪对吧?」 「是很奇怪没错,但别看她那样,她人很好。」 说到这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搞不好行得通。 「那个,这件事——琴的事情你有让龙之介知道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我没有说到是琴,我只跟他说我们要去做危险的事,需要他开车。怎么了吗?」 「有个人跟龙之介不同,尽管无法使用那种不明确的表现,不过只要明白说出来,对方就会帮忙。当然,对方有驾照,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人。」 「这种事情很有趣呢。集训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趁教练不注意偷偷去买东西吃之类的。」 优奈笑著拿起放在门口的钥匙。 琴的事,节目的事,再来要做的事,说不定等在前方的事……我们坦白地说出一切,优奈只说了一句「好啊」就愿意陪我们去。 说实话,她乾脆得连我们都感到出乎意料,这种甚么都没考虑的感觉,还有可靠的感觉,都令人觉得不愧是优奈。甚至会想叫她优奈学姊。 「真的好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啊,原来如此。推翻毕业让琴回来的话,这里的人数固定是七人,我就得被赶出去呢。」 经她一说,这种结果的确不是不可能。和我们害怕的不同,又是另一种坏结局。不过优奈本人说「嘛,算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嘛,算了是……你会不会把整件事看得太轻松了?」 「那看得沉重就好吗?」 面对日向提出的尖锐问题,优奈的回答却很乾脆。 转动钥匙,沉重的引擎声震撼著黑夜。感觉会把工作人员吵起来,我跟日向都胆颤心惊。不过优奈不当一回事地把车开走。 「我很不擅长想东想西。」 优奈坐在驾驶座,后方是我,旁边是日向。在昏暗的车内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从没关掉过的广播正在播放的微弱音乐。连路灯都没有的崎岖山路上,爱之箱靠著车头灯跟星光朝山下驶去。 导航告知接下来暂时都是照著路走。 「一般人真好,无忧无虑。就算失去了这里,只要回到普通的生活就好。所以想法才会那么天真。」 好不容易找到优奈帮忙开车,日向却明显地很不高兴。 「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事就是了。反正我无事可做。」 「什么意思?」 「我因为受伤而放弃足球。可是我是靠足球才上了高中的,拿掉足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高中要不要不念了呢。」 「……那你就更不能轻易从这里毕业了吧。」 「是吗?等到那时候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就好了吧?」 「有那么简单吗?」 「虽 然我不知道,但这也不是思考就能解决的。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人觉得困扰,你不会优先想帮助她吗?而且感觉会很快乐呢。」 「真像运动社团的人会有的思考。」 在旁边听著两人没有交集的对话,我看著窗外。插嘴延烧到我身上我才不要,而且我现在心不在焉。那天——毕业的前一天转过头来说著「明天也要加油喔」的琴,她的身影浮现在窗外流过的夜色上。 马上就要见到琴了。 明明连一个月都还不到,却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而初次相遇又感觉像在昨天,很不可思议的感受。 这种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才好?「终于见到你了」这样很像令人不想靠近的离婚夫妻在恋情萌芽时会说的,感觉很恶心。「哟,你还好吧!」这样根本不合我的角色。 能自然地行动当然是最好,可是我并没有能机灵到能巧妙应对。 应该说第一句话根本不重要。 那天夜里,我无法传达的话语。 再过一小时就要见到琴,我却还没找寻到。 我那时想传达什么。 甚至还冒著危险,我到底想传达什么。 越想越无法整理出个头绪。「琴维持那样就好」或「原本的琴就很好」……结果,跟那天夜里一样,都不是我的话语。 「我想那跟运动社团没什么关系喔?重要的只在于面对自己的感情。如果都是些思考就会得到答案的东西,就没人会困扰了。」 是刚才那段谈话的后续吗,忽然听到优奈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原来如此。 面对自己的感情……吗。 就像优奈说的一样,或许就是去思考才没有答案。 『不管是悲观还是乐观,我都有在听凉太说话喔。因为那是凉太说出来的话吧?换句话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无法好好应对啊,不是我的话语啊……这些根本不重要。 琴所说的「凉太的话语」。 那并不是想耍帅或思考出来的东西,意思大概是从我心中自然地说出来的话。所以她才会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意外地简单但又困难。 如果从正面和某个人相对,必然地也得从正面去面对自己。简直像是镜子,所以我很不擅长这种事,因为我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我忽然对反射在漆黑车窗上,自己的模糊轮廓发问。 我想传达什么给琴?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日向突然跟我说话,我吓得回到现实之中。看来她跟优奈的谈话结束了吗,仔细一看,日向正在操作手上的手机。 画面上是line的讯息。 绿色的对话框中写著「我们在路上了」之类的讯息。对方的显示为「koto」,是指琴吧。彷佛是内心全被看穿,我感到非常地焦虑。 「啊……那个……」 「对喔。你也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吧?并不需要我来帮忙传达。应该说,是那样吧?用line应该没办法吧?」 说完日向就小声说出「告白」并且偷笑。 「啊,所以我说,并不是那样……我是……」 「咦?刚说的是不是拓海啊?」 日向就像在表示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立刻改变了话题。 「钢琴演奏又说到名岛拓海,应该没错吧?」 优奈做出回答。看来在我手足无措的期间内,广播介绍了正在播放的钢琴曲目,而主持人提到了拓海的名字。 「虽然跟他一起生活就会搞不清楚,那家伙也有在当个钢琴演奏家呢。」 「喔~他不只是个易怒的男生啊。」 混著杂音的乐曲温柔又典雅,怎样都想不到会是那假美少女的旋律。 在那之后,谈话中断了一段时间,三个人一起聆听著音乐,不久混入方向灯声音的曲子结束,之后主持人继续说著。 〈名岛拓海现在是十六岁,从年幼时就享有天才盛名的名岛先生,他的转机出现在九岁的时候。被卷入新干线爆炸事件,而无法参加东阳少年音乐大赛的名岛先生。但是主办者在事件之后特别为了名岛先生准备了演奏的机会,他在那时展现了出色的旋律,给许多因为事件受到伤害的人们带来感动。从那之后……> 「……这么说来,是发生过那件事呢。」 不知道谁先说出口,日向和优奈几乎是同时讲出同样的话。 「咦?」 双方因为这太过偶然的事情感到惊讶。日向看著优奈的后脑杓,优奈抬头看著后照镜。当然,我也吓了一大跳。 事件我从电视新闻上有听说,大致上有点记忆。 在七年前左右,从东京出发的新干线在品川站遭到复数犯人挟持。在每一节车厢都放置炸弹&劫持人质这种精心策划的犯行,连特殊部队都束手无策。接著事件进入长期僵持。在那段期间中,东海道新干线当然不用说,很多在来线也停驶,东京陷入恐慌状态。 安全神话的崩坏,对经济的重大打击。 大人们吵著这是国家的终结,原本就破了的部分破得更大,国家在各方面都满目疮痍。而由这件事的结果诞生出的字眼,就是所谓的「看顾世代」。 在那场事件前后成长的我们这世代,因为只知道这个国家衰败的样子,我们会早早放弃,显得老成……社会上都这么说。不管是什么时代,受到批评的经常都是下一世代。 <……另外他还在海外的音乐大赛拿下优胜,让人见识到他在各方面的活跃。还有,最近他参加综艺节目的企划,进行共同生活,那副可爱的模样博得人气。叫作「拓粉」的乐迷飞跃性地增加。〉 在主持人说完的同时,先开口的人是日向。 「你刚才说『那件事』……是指?」 「嗯,事发当时我也待在离事件很近的地方。」 优奈很乾脆地回答。 「我因为睡过头而没赶上移地训练。然后呢,我慌张地想要搭上下一班新干线,结果在楼梯摔倒了,新干线开走,我也被送进了医院。而那班新干线就是发生事件那一班。」 「这样啊。」 「我虽然庆幸没有搭上那班新干线,不过从那时起,我的伤势就恶化,现在变成无法踢足球,感觉不管哪边都很微妙。所以像拓海这样把事件当作契机而有了发展,我只是想说也有这种事情啊。」 在优奈一贯的冷漠语气中,也能窥见类似不甘心的感情。 「那么,日向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 不亏是属于运动社团的性格,不知何时她也直接叫日向的名字了。 「我跟你一样。」 日向回答的声音,跟优奈突然说出「啊,我弄错车道了」的声音重叠。她转动方向盘把车体一口气靠左,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们连叫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啊~差点就要错过高速公路的入口了。」 「等等……你开车安全点啊!既然有导航你就好好看啊!」 「抱歉,我刚拿到驾照。」 「……你很笨拙呢。」 「对对。」 优奈露出完全不在意的表情踩下油门,车子就上了高速公路。刚通过收费亭,她就又开得更快,这次从正面而来的剧烈离心力袭击著我们。 「等等……你在做什么?你打算杀了我们吗!」 「优优优、优奈!这个速度实在不太妙!」 「不要紧。教练也说过,速度会连结到防御上。」 「那是足球吧?不是开车吧?」 「闭嘴。我无法集中。」 看来已经无法悠闲地继续交谈了。 优奈由后照镜所照出来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可是总感觉她的嘴角看起来正微微上扬。该不会……她是握到方向盘性格就会大变的那种人?我们怕得要死,日向甚至用双手紧紧握住安全带。 「停车停车停车停车停车!」 「不要紧。我的运动神经跟反射神经非常好。」 「附近如果有超商,总之让我们下车……」 结束漫长的高速公路之旅,刚下到一般道路,我和日向就这么恳求。 「马上就要到南品川站了呢。」 「……让我们休息一下。」 彻彻底底的高速行驶让我们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你们真夸张。」优奈表达不满,但看到路边有超商,她还是不甘愿地把车停进停车场。 「我在车上等你们。」 「……」 用摇晃的脚步走向店内的我们,就像是首次降落月球的人类。 「我去个厕所。」 目送日向看起来似乎有些孱弱的背影,我在店内乱逛。随便买好三人份的水之后,我站在杂志区等著日向。 「外面那台车,那是爱之箱吧?」 「怎么可能,只是同款车吧?」 我打著呵欠望向杂志封面。收银台的方向传来店员们的谈话声,因为是没有其他客人的深夜,音量比平常还要大上不少。 「那刚才进到店里的,是青叶日向吧?」 「不会吧?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不愧是艺人,被人认出来是名人的证据。不知道别的客人什么时候会出现,等日向从厕所出来,最好快点离开店里。要是被拍到照片就麻烦了。 我边想著这些事,边随意拿起附近的杂志。翻了几页,上面的黑白页面出现日向的笑容,突然发生的事让我差点把杂志掉到地上。 (青叶日向人气写真女星不为人知的辛苦打拼。) 完全就是大叔会喜欢的标题。我拿起来的是以中年人为客群的周刊。 (她是单亲妈妈家庭中五名兄弟姊妹的长女。在邻居间也以家里「一贫如洗」广为人知。) (作为童星她没有开花结果而暂停演艺工作,可是她靠自己的身体,以写真女星的身分力图再起。) (相关人士表示以「女演员」来说她还是个未知数,今后会是关键。) 稍微看了整篇报导,这些文字就算不想看也会映入眼帘。我连忙把杂志放回架上,并确认厕所的方向。幸好,日向还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说实话我很想仔细阅读。 原本是童星的传言看来是真的,有那么多弟妹很辛苦吧,或者是拍摄中的电视剧情况如何。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日向的事。 不过我觉得就这样继续阅读下去很卑鄙。 从别人写的文章中知道的日向,并不是真正的日向。是那家伙看见还有认为的日向。这跟在网路上搜寻根本没两样,我想知道的不是那样的日向。 本性——真正的日向。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这么说来……」 等到一察觉,我已经低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日向对著手机大骂「采访」、「出版社」之类的字眼,还有昨晚工作人员低声说的「最近发生不少事你应该很累吧……」那句话。该不会是指这篇报导吧。 「啊~感觉好不舒服……」 不知道该说时机好不好,在我刚好要离开那个区域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日向像是用爬的似地从厕所走了出来。 我站在能遮住店员视线的位置,彷佛没发生任何事般问她「你还好吧?」,把一瓶水给她。日向不发一语地接下那瓶水,打开来喝。 「明明是凉太却很贴心呢。」 「……好啦好啦。」 「啊~不好意思,你能买下那本杂志吗。之后我会还你钱。」 她这么说害我吓了一跳。她指的方向是我刚才放回去的杂志。我一瞬间惊慌地在想该不会她看到了,但日向并没有怀疑我,「我好像被写了些五四三的呢」,她这么说完就走回车上了。 看来她只是刚好瞄到杂志。 我结完帐回到车上是在凌晨两点四十分。 把杂志交给日向后,宛如看准这个时间点,车子又再度启动。 「……都到现在了还去挖这些无聊的过去。」 日向一翻开杂志就低声说著。我偷偷地观察她的手边和表情。 「你要不要翻看看?」 过了几分钟,日向就把杂志丢到我的膝盖上。 「……这种报导很多都是谎言吧?」 我小心翼翼地试著问看看。 「并非全是那样,起码我的报导,虽然令人生气,大部分都是事实。」 「……」 「如果你不看的话就丢掉吧。」 说完,日向就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没说出口,我也在现场呢。」 突然的发言让优奈稍微转过头来。 「刚才是指……啊,你是说事件发生的时候?」 对方是优奈,只要保持沉默,她一定已经忘记了。日向却在喝了一口水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闭起眼睛,不久后她娓娓道来。 「既然在不少杂志上都有刊登了,反正你们也迟早或是已经知道了,我以前当过童星喔。」 日向稍微瞧了我一眼。看来还是有被她看到,我稍微做好防备。不过她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继续说。 「我家有很多小孩又穷,总之我从小就在想,我也得去赚钱。啊,不过我实际上并没有很红。」 日向大概没有寻求回应的打算,我跟优奈都默默地听著她说。 「那,接下来才是重点。那一天,虽然是特定地区的单集电视剧,我因为要去录首次获得的主角戏份而搭上新干线,结果就被卷入事件。而且我搭的还就是那班新干线,变得无法去录影。」 日向自嘲地笑著。 「可是没有主角就无法录影吧?话虽如此,特定地区的单集电视剧没有余裕能延期。所以用了早就抵达,原本要演配角的人代替。没想到电视剧在播映后被说是名作形成话题,那个女孩现在已经是有名的女演员了。」 这时日向举出了「莒松麻美」这个名字。 那个女演员的话,我也知道。她很常演出有深刻意涵的电视剧,和我相同世代却被评为「道地的女演员」。与其说她有吸引人的特色,不如说是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个性派美少女。 「现在刚好有个从早到晚都要找我去拍的电视剧吧?那是传统的周一黄金时段,主演就是她,我是只有三集的客串演出。」 每句话都感受得到阴影。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原本是要由当主角的我来说出口,那部电视剧的台词。没有传达给任何人,只属于我的梦幻台词。我不可能忘记。」 自我解嘲的声音让人感觉得到她非常痛苦。 「总之就是这样,我彻底地被卷入事件中,没有死掉,也没像优奈那样受伤,要说是幸运或许也是很幸运,可是我无法释怀,绝对无法。因为她现在站的地方,其实应该是我该站的地方。」 紧咬著下嘴唇的日向。由窗外的路灯所照亮的侧脸带给人虚无感。 日向参加节目的目的,还有她会那么认真的理由。 好多东西终于连上线,我的心中模糊地浮现我所认为的青叶日向。她那纤细的肩膀上所背负的重量,我就算不想那么做也能推测出来。 对日向来说,节目是她的机会 ,是她的人生,是不能输的战斗。 拿回因为事件而失去的东西,甚至要抓到更多,在演艺界往上爬。那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让她自己能够释怀。 说实话,这对十六岁的人来说,相当沉重。 在她平常那种好胜样子的背面,就像将要折断似的,真正的日向。 有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我虽然有这种想法,但也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在说,我到底懂什么。那么想知道真正的日向,一旦真的面对了,却只有无力感持续堆叠。 回过神来,我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刺进手掌里的指甲,彷佛在责怪无力的我。 「所以拓海的事情让我很惊讶。因为那件事而得利的人,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带给很多人感动是怎样?虽然这样很对不起拓海,说实话……我很不爽。我可是现在还被杂志写说『以女演员来说她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满的声音深刻地诉说著她的内心。 车内的沉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稍微打开窗户。车子正在等红灯。 「真是好巧的偶然呢。三人都跟那个事件有关。」 等红灯等到腻了吗,优奈说出这句话。 「因为那是大事件,会跟很多人扯上关系,也不稀奇吧?」 谈话到这里轧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日向再度踩下油门。 不久,车用导航就广播说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仔细一看,车站前面有个很小的人影。苗条的身材,熟悉的黑发&时尚的黑框眼镜。她单手拿著很大的纸袋,正对我们轻轻挥手。 「是琴!」 我跟日向看了对方一眼,就对著琴用力挥手。 「你好。」 到了本人面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是这句无可救药的招呼。 「那个……我准备好了您订购的品项。」 另一方面,琴虽然有点尴尬,还是边开著玩笑边把纸袋交给我们。我们无法看著对方,态度变得很紧张,而稍微把视线错开了一点。 「那个……谢谢你。」 「……嗯。还有……冷却剂我想可以撑到你们回去。」 琴稍微看了我的眼睛。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天夜里——毕业前夕她所展现的沉稳大方又温柔,带有成人气息的脸庞。有点笑出来的嘴角特别地可爱。 「你们两个很像在相亲呢。」 「啥!?」 优奈的杀人传球让我忍不住提高音调。 「啊,初次见面您好,我是西户崎,西户崎优奈。算得上是新成员。」 「啊……我是琴,若宫琴。」 日向对著点头打招呼的琴说「抱歉,让你在这种时间等」。 「我完全没问题喔。」 「谢谢你,愿意陪我们。」 「大家还好吧?」 「算是还可以吧?琴你呢?」 「我……跟往常一样喔。」 日向边说边不断地顾盼周围。深夜的车站前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人影。话虽如此,隔壁就是大型总站品川车站,不知道哪里是否藏著别人的耳目。 「时间也没很多,我们在车里讲吧?」 结果我们又再度进入车内。 优奈坐在驾驶座,坐在后座,自最远的位置开始依序是日向、琴、我。琴在看了车内好几眼之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真怀念呢」。 「明明连一个月都还不到,好奇怪的感觉……」 「我完全没感觉到不协调感呢,反而觉得琴待在这里更自然。」 甚至觉得现在马上搭著爱之箱回去的话,又能够回到跟以前一样的日常生活。会想要乾脆拜托优奈直接踩下油门,掉头回到共享屋。 可是。 「琴你完全变成看板娘了呢。」 日向用比平常还更开朗的态度对她说话。 「我看了评论,你家的店人气很旺呢。之前看的时候是3.5颗星,一口气变成4.2好厉害喔。而且上面写著『我见到小琴了』或是『小琴好可爱喔』。你看这篇甚至写说『味道很好,小琴更好。比电视上看到的温柔多了』。」 日向边让琴看手机的画面,边对她微笑。 「一开始是有很多在电视上看著我的人跑来,之后味道方面也传开……」 琴害羞地看著画面。手机的亮光把琴的轮廓淡淡地照了出来。那是我熟悉的侧脸。不过……我并不了解身为看板娘的琴。 无法相见的短暂时间,即使很短,也确实地隔在我们之间。 琴度过了和在那里——和在「共享屋」不同的日常。 膝盖上装著蛋糕的纸袋,总感觉特别沉重。 「啊,好厉害。这个人是从北海道来的,还有从九州来的。店里很忙吧?」 「嗯……我的爸爸跟妈妈忙到没日没夜。」 「这样啊。抱歉在这种时候还勉强你。」 「这没关系!别在意,反而是你们愿意来到这里……谢谢。」 「我很期待琴的蛋糕喔。」 我尽可能开心地插入两人的对话。 「人气店家,还是看板娘亲手做的。」 「啊谁有说过要分给你吃啊。」 「咦?没我的份吗?我都来到这里了呢?」 看到我努力地在开玩笑,琴摀著嘴笑了出来。这么说来,我想起她总是用这种感觉在笑呢。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知道你们很开心,不过没有多少时间喔。」 这时优奈的冷漠真的很可靠。 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以及现实。 日向稍微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到膝盖上。 「那个,琴。毕业……不是你自己的意志对吗?」 「……嗯。」 日向提问的声音和琴轻轻点头的侧脸都很令人难过。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现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琴眼镜后方的圆圆大眼似乎有点湿润。 「我想也是。」 日向咬著嘴唇,隔了一下再继续说。 「你可能不太愿意,但能够告诉我们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如果能更了解节目的秘密……我想或许就有可以解决的地方。」 「那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描述……」 「别在意。你只要把记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好。」 日向敲了一下琴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琴打起精神来,她点了一下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那晚的事。 「大概在半夜三点吧?我正在睡觉,工作人员突然就拿著备钥悄悄地走进房内,『能打扰一下吗?』然后对方就叫我马上只拿随身物品跟他走。我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跟著对方走,然后就看见车子已经准备在那里了。」 「工作人员的车?像拍外景用的巴士那种东西?」 「我不清楚,然后一搭上车,对方突然就说『你毕业了。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了』,我还处于茫然的情况下就被车子送回家了。因为这很莫名其妙,所以我问了很多事,但都被『我们只是基层人员』给带过。」 「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指示我要写下留在房内的信,还有要求我去摄影棚随便讲一下毕业的理由……再来就是,行李之后会送回去,同意书在毕业之后依然有效请好好遵守之类……几乎都是这种事务性的事情吧?」 「你说几乎,那表示还有别的吗?」 这好像是在吹毛求疵,我其实不想这么做,可是又觉得里面搞不好有提示,所以硬是问她。 「 稍微等等喔,我要想一下……」 琴摸著下颚,稍微歪著头。 「毕业的理由……虽然不到那种地步,有没有说什么比较类似的事情?」 「我是想说该不会因为我而收视率下降,可是工作人员跟我说并不是那样。虽然说不定只是要安慰我……」 「他说的没错。我有跟认识的电视台员工确认过。」 「这样一来,就找不到其他毕业的理由吧?」 「会不会是制作人的一时兴起?」 优奈转过头来加入话题。 「你觉得那个人看起来那么随便吗?」 「啊,只是关于制作人的事情,我记得工作人员说了不少。」 「不少?」 我跟日向还有优奈三人异口同声。 「坐上车子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人,可是他们似乎是在闲聊。『多多良小姐说的gaisha是什么啊?』或者『跟我们说gaisha是主角我们也不懂啊啊』。总之『gaisha』似乎是制作人的口头禅。」 「gaisha?」 日向重复了一次。 gaisha是……考虑到她是「tatara motors」的创业者家族,想像成「进口车」才符合常理。不过……进口车是主角?「tatara motors」是把总部设在国内的企业,整句话的意思也不通顺。 像是提示的新谜题,这下完全无法再前进。 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思考著。 「我稍微移动一下车子喔。」 打破沉默的人是优奈。 仔细一看,骑著脚踏车的警官正从道路的另一侧用诧异的表情看著我们。要是在这种地方被警察盘查就太糟了。四名未成年人,一定得接受辅导。 「也就是说,这个节目是由叫做『gaisha』的人,或是为了叫做『gaisha』的人所制作的吧。」 低沉的引擎声中传来日向发出的声音。 「而工作人员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多多良小姐……」 「背后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啊。」 「光看那个的话,看起来不像那种节目呢。」 优奈笑著指向前窗的左前方,难得她用这么讽刺的语气。照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幅挂在品川车站附近的高楼上,巨大的「共享屋」节目广告。 以绿色山脉为背景,把校舍的照片放大,中央写著大大的节目名和「没有剧本的青春」这句标语,然后下面排列著很小的成员名字。 从左边开始是龙之介、日向、拓海、琴、杏、绫乃,还有我,照参加节目的顺序。 「那也是一种证据喔。」 日向很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 「那是怎么回事?」 琴边问边用手背把快要滑落的眼镜往上推。 「凉太加入跟琴的毕业几乎是同时期吧?而那上面有琴也有凉太吧?如果是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事前就决定要让琴毕业,那幅广告上一般来说应该会是凉太和优奈吧。如果要刊登,应该会配合播映的内容吧?」 「会不会是那个做好之后,突然决定她要毕业。」 「没错。大概……是多多良小姐的意思。」 「所以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听到琴要毕业时也吓了一跳,日向你也记得这件事吧?」 「我记得。那绝对是真的感到惊讶。」 「那个……虽然很抱歉在你们认真讨论的时候插嘴,可以让我说一下吗?」 优奈忽然用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插进我们之间。 「琴她……似乎很开心呢。」 优奈一说,我们两人看向琴,她不知不觉间用双手遮住嘴巴,双眼轮流看著我们两个。虽然用手遮住,她的笑容从充满笑意的表情就一清二楚。 「咦?怎么了?」 日向跟我都感到困惑。另一方面,琴夹在那样的我们之间,不知为何很高兴。 「日向,你刚才说了凉太吧?」 「……那又如何?」 日向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至于我被她这么一说才突然发现,日向的确叫我凉太,不是芥虫……而是凉太。 高兴又害羞,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而凉太刚才说了日向吧?」 「咦?啊,嗯。」 突然提到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我很担心呢。日向跟凉太能不能好好相处。」 「啊?为什么我得跟这种人好好相处!」 「不过你们两个一起前来,又用凉太、日向来叫对方,我松了一口气。」 「别擅自松了一口气!你也说些话啊!」 即使日向这么说,实际上能缩短跟她的距离我很高兴。琴在意我们的事,温柔又成熟,也让我再度感到不愧是琴。我自然地笑了出来。 不过我也没蠢到能一直笑下去。 虽然希望有一天还能在那个地方一起生活,起码今晚得跟琴在这里道别……我和日向的日常生活跟琴的日常生活接下来大概都不会有交集。想到这个事实,我的嘴巴和表情便自然而然地变得沉重。 「太好了太好了。」 这点琴也知道,她在笑了一阵子之后,瞳孔和嘴上说的不同,只留下悲伤的色彩。而且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的视线会对上。 不知道从谁开始,我们都露出苦笑。 「才不好!我只是把凉太的……把芥虫的灵机一动当做垫脚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蛋糕……因为我跟琴约好第一个生日蛋糕必须要是她做的,所以我想这样刚好!」 把想说的说完了,日向别过头去。 「第一个是指?」 优奈冷静地吐嘈。我也很在意这点。 「跟你无关吧!」 「不,有关喔。是我开车载你们来这里的。」 优奈轻松自在地回答。另一方面,日向哑口无言。 叹了一口气后,可能是放弃了,日向滔滔不绝地说。 「来的路上我也说过,我家穷,又有很多小孩。根本买不起蛋糕,而且有很多兄弟姊妹的话根本就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当我小有名气以后,我会替下面的弟妹们庆祝,可是我自己从没有庆祝过……」 「……」 「所以才是第一个!这样行了吗?」 「跟日向相反,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蛋糕呢。」 琴从旁帮助正在闹别扭的日向。 「我家是蛋糕店,所以我一直都吃卖剩的,连生日也是卖剩的。说实话,蛋糕这种东西……我一直这么想喔。」 呵呵,琴稍微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聊这件事时,日向她对我说『那我的第一个蛋糕要是琴做的』。她要都吃著蛋糕的我烤出最好吃最幸福的蛋糕。对吧?」 「……是那样吗?」 「我很高兴喔。因为我对蛋糕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甚至在想这居然能够帮助别人。这也是我的第一次,所以我决定绝对要烤出好吃的东西。」 可能是感到难为情,日向把视线移向窗外,完全不把脸转过来给我们看。 我这时忽然想起琴的笔记。 (日向植物性奶油要多放点?第一次的生日蛋糕。) 琴那充满干劲和喜悦的文字。第一次……吗,原来是这种意思。 会失去节目——会失去拿回过去失去的东西和往上爬的机会,日向会以这种觉悟来见琴的理由,现在我终于能明白了。 说实话,蛋糕的事,我一直以为是要推翻琴的毕业的藉口。 实际上我就是这么想才打算「以订购蛋糕的形式……」来钻节目的漏洞。我以为约定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可是其实那不是藉口,而是日向的温柔……我一点都不了解日向。 两人之间偷偷订下的约定。 这里也有「仅有的两人」。 两人的关系对我来说非常耀眼,我打从心底感到羡慕。 「因此,那个是我的自信作喔……谢谢你,日向。」 「……不会啦。」 「这下我就对那里……对『共享屋』没有任何留恋了呢。」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义深长的一句话让我只能这样反问。可是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反而是对著驾驶座的优奈说:「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沿著这条路开下去,遇到红绿灯后请左转。」 「琴!」 日向发出激动的声音。 「好好回答啊。」 「大家的心意我很高兴,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去那里了。」 「……为什么?」 结果,节目的谜题依然存在。没有推翻琴毕业的手段。可是我们相信有天总会成功所以才来到这里。没有人能断言绝对没有希望。 然而她本人却…… 「大家总有一天要毕业。」 「你说的是没错……」 在琴凛然的声音面前,我无法继续说下去。 「在他们跟我说我得毕业的时候我内心很动摇,也很寂寞,不过……不只是我,日向、凉太、优奈都无法一辈子待在那里吧?」 「就算这样,这种毕业太奇怪了,不该这样。我们是想要推翻这个毫无道理的毕业,琴你明白这点吧?」 「……谢谢。不过啊,我讨厌结果让大家像这样遭遇危险。这次的事情就算没有泄漏出去,我觉得早晚也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麻烦什么的……别说那种话。」 那是我用尽全力的反驳。 「而且,没有我在的生活已经开始了吧?日向跟凉太相处得不错,优奈是可以依靠又有男子气概的人,我想现在并不需要我回去。」 「那你要不要跟我交换?」 后照镜上的优奈插了嘴。 「我完全没关系喔。虽然由去到那里还没有多久的我来说很奇怪,会这么受到大家喜爱的人,大概只有琴。」 「……」 优奈一说,琴沉默了一会,不久后她开口。 「就在前面的红绿灯左转的地方。」 爱之箱静静地在夜晚的街道滑行。照车用导航看来,我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品川车站,离原本在的南品川车站也有点距离。周围是住宅街,并没有任何人影。 「啊,就是那里。」 琴的声音让车子停了下来。仔细一看,红砖砌成的建筑物在夜晚的黑暗中浮现。正面拉下铁门。从一楼的窗户漏出些光芒。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挂在二楼的看板是「西式糕点拉波姆」,这里是琴她家。 「因为来不及做,所以得从这种时间开始准备。」 「……」 「我……是看板娘,所以必须帮忙店里的工作。」 琴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这里有需要我的人在。」 说完,琴就瞧了日向一眼。 「如果是到现在为止的自己,我讨厌自己,也不喜欢蛋糕,大概只会在某处用冷冷的视线看著这种状况,想著『反正我这种人』……实际上我毕业回来这里之后,马上就变成了那样。」 可是啊,琴露出灿烂的笑容。 「日向愿意等我的蛋糕,凉太拚命发邮件给我还有担心我,又真的跑来拿,我知道有人需要我……就能够变得坦率,能够接受很多事。」 「……」 「之前我跟凉太说过,我以为在那里生活,人生就能改变,普通又不起眼的我也能闪闪发光;不是什么特别人物,这样的我也可以闪闪发光。可是在那里的期间大家实在太耀眼,我这种人完全无法闪闪发光,我也放弃了,认为自己办不到。结果,我还是原本的我。」 「……」 「很奇怪吧?可是毕业之后我就发觉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在那里跟大家一起生活,还让大家这么关心我……如果回头去看,其实我非常闪闪发光吧,我非常幸福。」 「那么我们再一起闪闪……」 说到一半我就发觉,琴的脸颊流下了一行淡淡泪水。 「这下我终于……变得能够稍微喜欢自己了。」 琴忽然转过来面向我。和流著的泪水正好相反,她的唇露出微笑。 「我知道会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我,那就不要紧了。我已经在节目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所以我才毕业。因为就算不是什么特别人物,也有人认同若宫琴就是若宫琴。」 她说的话渗进我的胸口,逐渐扩散。 并不是因为那原本是我说出来的话。当然,她那么重视那句话我很高兴,不过比起那个,琴说出「能够喜欢自己」更让我感到高兴。 这时。 「虽然事到如今……我有话想对琴说。」 回过神来我已经开口了。 「你记得吗?最后的夜晚,我无法好好说出来的那句话。琴你说你会等我。我想著绝对要传达给你,可是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琴愿意接受这样的我说出来的话,愿意接受这样的我……那个,该怎么说,我在寻找要怎么回应。」 我想破头都想不到的话语自然地溢出。 「能够跟琴相遇,我很高兴喔。」 「……」 「或许这样说有点太夸张了……我很喜欢琴。」 「……」 「应该说不只我,大家都是那样,非常喜欢琴。对我们来说,琴是重要的存在。不管是不是特别人物,琴还是我们的琴。要不要回到那里由琴你自己决定……可是只有这点是绝对没错的。」 终于……传达给她了。 没错,就是那样。这就是我自己——我真心的话语。 我能跟琴相遇真的很高兴,想告诉她,我很喜欢她。 在那种地方——「共享屋」相遇,仅有的两位不是特别人物的人。 而且不光是对我而言,对大家来说,琴都是重要的存在。 虽然绕了一大段远路……我终于能够回答琴了。 「这样啊……我好高兴,非常地高兴呢。」 琴害羞地露出笑容。她拿下眼镜,边用手擦去溢出来的泪水,边点了好几次头。太好了,看来我的话语有传达给她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 「这个……是我没能还给你的东西。」 我轻轻递出从那一天借来后一直没有还给琴的手帕。我在离开房间前匆忙地拿出来。这种行为不像「阴影处的蕨类植物」,这点我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现在很不可思议地,完全不在意这些事。 「这个……没关系啦,你就拿著吧。」 泪眼汪汪的浑圆大眼正惶恐地注视著我。 「不,我跟你约好要洗好再还给你……拿去用吧。啊,这是琴的东西,所以说『拿去用吧』很奇怪呢。」 「谢谢。」 琴接下手帕,轻轻地擦去泪水。带著鼻音的哭声让我们安静下来。 「……你是真心地说出那种话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一会后,日向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在顾虑我们?」 「不是。我是依循自己的意志毕业, 留在这里的。」 琴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琴你就是这种人。」 日向用力地搔头,不过她看起来还是非常冷静。 「琴如果都这样说,那就没办法了啦,可是……」 说到这里,日向把身子往前,视线往我跟后照镜上的优奈看去。 「优奈是几月出生的?」 「四月,四月二日。」 「凉太呢?」 「我是……三月十五日。」 「听好了喔?琴,这两个人的生日……不只,还有杏跟绫乃跟拓海跟龙之介,大家的生日都要是琴的蛋糕喔。为了让我们不用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在那之前你要把网路订购弄到ok喔。反正也会有人从乡下来买吧?懂了吗?」 日向这么一说,琴一下子因为无法理解意思而愣住。 不过,琴马上就流出斗大的泪珠,点了一下头。 日向露出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冷淡表情,不过在那之中带有悲伤和痛苦,最重要的是还带有些温柔的色彩。日向——真正的日向就是这种人。 虽然很拐弯抹角,这是很有日向风格的打气方式。车内的每个人都自然地笑了出来。 「……谢谢。」 琴握紧膝盖上的手帕,边流著泪边露出满面笑容。 结果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我们就从品川出发。 让琴下车,可是又很难这样直接离开,我们就在店的附近站著说话。「共享屋」的近况还有琴的生活情形之类,能聊的内容根本聊不完。话虽如此,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回去。跟南瓜马车一样,魔法有它的限制。 不久,当日向说出「那我们要走了喔」,琴就叫住了我。 「我能跟你说一下话吗?」 「要不要乾脆把凉太丢在这里?」 日向的表情意外地认真。她很贴心地说出「如果待太久会很难分开」,接著就头也不回地搭上车,并把门关上。 只留下我跟琴两个人站在路上。 夜晚的路照出两人长长的影子。我特别紧张。我们又在夜空下两人独处了。 「很多事情我都要谢谢你。」 「不,不光是我,这是因为有日向帮忙,而且还有优奈……」 「其实啊,我是决定不要见你们。因为会带给你们麻烦,见了面就会不想分开。所以我都没有回信。我想你有了很不好的感受吧……对不起。」 「不,不需要那样道歉。我完全不在意。」 即使嘴上这样说,我还是有点在意,所以问了琴。 「只是……我在意的是,你为什么会改变心意要见我们呢?」 对我的问题,琴像在恶作剧似地稍微歪著头。 「我觉得这种问题问女孩子不太好呢?」 「咦!是、是那样吗?」 最后踩到地雷的模式!?不习惯跟女孩子对话的我非常令人难为情。 「对不起。那个,我不知道那是那种东西……」 「开玩笑啦。只是啊,稍微透露一点的话……推了我一把的就是凉太最后寄来的那封信喔。」 是里面的哪个部分……我其实想这样问,但问这种事情一定很扫兴。总之我用态度含糊的笑容来带过。看著这样的我,琴笑著继续说。 「凉太啊,或许意外地跟设定很相似喔。」 「咦?」 「能够像这样再会,我想果然都是多亏有凉太。你在很多地方拉著我,出乎意料地很像个领导呢。」 泪水已经乾掉的红润眼睛直接注视著我。 「不不不不,没那回事,绝对没有。」 「还是该说你变得跟设定有点像呢?」 「咦?」 「该怎么说,有种非常可靠的感觉喔。一开始你连讲话方式都有点战战兢兢,该说是在窥探对方的表情,还是该说没有自信。不过刚才的你没有那种感觉呢?」 琴呵呵地笑了出来。而我则是感觉到脸颊发烫。 「……我、我只不过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喔?才没有那种事!」 为了隐藏害羞,我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不对喔。凉太才不只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 她说得这么肯定,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能够呆站在原地。 「若宫琴是若宫琴,不过香椎凉太也是香椎凉太喔。」 「咦?」 「就算不是特别人物,香椎凉太还是香椎凉太,对吧?」 「……这是什么回力镖啊。」 我的台词原封不动地回到我身上。简直就是因果循环,我哑口无言。 我们看著对方,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无法不笑出来。 当然,琴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不是琴那么厉害的人。性格也是悲观主义,所以那样的我,实在无法简单地跟自我意识协调出「我就是我」。 只是。 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有人跟我一起欢笑。 这唯一的事实如今令我高兴不已。 「刚才那句话让我很高兴喔。」 琴说了这句话。 「我才是很高兴,你愿意等我……谢谢你。」 「我啊,虽然无法好好形容……我从没有被别人说过很喜欢我,所以难免会感到害羞,但我真的很高兴。」 「那个,那句话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啊,我说『很喜欢』果然会让人觉得恶心?」 「没那回事,反而因为是凉太,所以我才高兴喔。」 「……」 「我刚才虽然说我没有留恋,其实啊……」 琴说著说著稍微笑了出来。 「我想过,如果能再待在那里一会就好。那样的话……」 琴说到这里突然含糊起来。那样的话……?我好在意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但是琴似乎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她把视线别开。 奇妙的沉默降临,初夏的微风就像要填补这个空隙般吹过。 「啊,是黄色医生。」 琴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我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住宅之间有一座高架桥,上面有一辆缓慢朝著品川车站行驶的黄色新干线。 「那是什么?」 「确认线路安全的新干线车辆喔。那个不会记载在时刻表上,几乎很难看见,非常地珍贵呢,据说看到就能变得幸福喔。」 平时总是很成熟的琴像个小孩一样兴奋。她的侧脸让我的胸口变得温暖。这对要踏出新的一步的琴,是很适合的全新开始。 「总觉得我们马上又能再见面了呢。都看见了黄色医生嘛。」 「嗯,一定马上能再见面喔。」 「感情很好是没关系,再不走的话要天亮了喔。」 爱之箱中传来优奈的声音,朝面对面的我们这么说。 「那么,再见。」 我们有一瞬间变得很寂寞,但还是用笑脸分别了。我坐上车,把窗户全开,从中挥著手。日向也靠到我这边的窗户,「碍事!」她把我推开,从窗户伸出头来。 「蛋糕的约定绝对要遵守喔!」 「嗯,我绝对会遵守!」 琴一直目送著开始奔驰的我们,而我们也挥著手直到看不见琴为止。不久爱之箱在转角转弯,眼前出现了干道。 马上能再见面。我跟琴两人一定能再一起欢笑。 我这么相信,正要关上窗户。 这时。 我忽然碰触到奇妙的记忆。 不知道是何时,感觉这种离别以前也 曾经有过。 从过去的黑暗深渊之中,突然涌现的记忆。 车子……不对,是车厢。黄色医生,也就是新干线,对,是新干线的车厢。 只有我们被留在某个车厢之中,其他的人全部都下了车,这时窗外有一名少女瞧了我们的方向一眼。 漆黑的车内。 突然在漆黑的电车内昏倒是在国中入学考的当天。但是,在那之前,我曾有过这种经验。身体确实还记得。 还有,跟日向、优奈、拓海偶然地都扯上关系的新干线爆炸事件。 彷佛是拼图的碎片逐渐拼凑著,记忆的片段聚集了起来。 「对不起优奈!停车!」 一说完,我打开车门,沿著原本通过的道路拔腿往回冲。我找到正要回家的琴,「等等!」大声地喊住她。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错过现在的话,记忆宛如马上就要融化在手心里了。 琴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呼吸急促地问道。 「那一天——新干线爆炸事件的那天,琴在做什么?」 「为了要去亲戚的丧礼而搭上新干线,车内忽然变得很吵……我爸爸瞬间做出判断,他拉著我的手急忙下车。」 琴的确这么说了。 我只对面露讶异神情的琴留下「如果知道了详细状况,我一定会跟你联络」这句话,就又上了车。然后我对日向和优奈大致上说明了重点。 说明新干线爆炸事件和我们的奇妙关系。 「这下就是第四人了吗。」 优奈边转动方向盘边嘀咕。 「那你呢?你实际上有搭新干线吗?」 「虽然我没有明确的记忆……大概有吧?」 大概是因为紧张吧,在去程的时候我明明一点都不在意,刚才那股记忆的漩涡,让我发觉在黑夜中行走的车内也是一片黑暗,我的手掌满布汗水,心跳也很快。不过那种事情我无法说出口,只好眺望著窗外的路灯,欺骗自己来忍耐。 爱之箱在干道上奔驰,不久后就看到高速公路的入口。 「啊不过,说到跟那起事件的关系,感觉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呢?」 过一会之后,日向耸了耸肩。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有搭上那班新干线;琴是搭上了,又立刻下车;优奈是想搭,却摔倒没搭上。而你先保留。似乎跟大家都有关,不过,这也是能说成偶然的距离吧?」 我知道她想说的事。毕竟是那么重大的事件,不管直接间接,受到影响的人应该以数万,不,数十万为单位。在那之中我们的世代有几人,想数都是白费工夫。 不过,跟这么多成员都有关系,能够说是偶然吗。 我感到很在意,就用手机搜寻了某个文字。一开始用汉字,再来用片假名,这样做之后马上就有似乎是正确的结果跑出来,我忍不住差点要叫出声来。 进口车、公司、该公司、有屋顶的货车,然后是片假名的gaisha。 「gaisha……该不会是被害者的意思吧?」 根据google大神,「gaisha」是警察用语,表示「被害者」的意思。 把新干线爆炸事件的被害者聚集起来的节目——如果是这样的上下文,「被害者」就能一点都不勉强地填上。反而是太过合适,令人脸色发白。 「那么制作那样的节目谁能得利?」 「这个嘛……」 「我说了好几次,这不可能啦。应该说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要让琴毕业?说到被害者当然就得是被害者,反倒是拓海,哪里算是被害者?」 日向相当焦虑。但是那种焦虑与其说是针对我,不如说是针对别的某种东西,证据就是她的视线正看著窗外。 「我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你就那样想吧?就在你的心中那样想。」 「或许不是没可能,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面对著高速公路的收费亭,优奈困惑地歪著头。 「而且就算跟事件有关系,那么到底跟莫名其妙的设定又有什么关系?」 日向边说边用双手握住安全带。对喔,优奈她……我也慌张地紧紧抓住安全带。就像看准了这一瞬间,爱之箱发出咆啸开始加速。 「但是那样的话,gaisha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种事我也不知道啦!你也不用每件事都跟那起事件做连结……啊啊啊啊,会死会死会死,等等!你是故意的吧优奈!」 「我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这样……因为油门就在那里。」 天亮前的高速公路和去程一样车子很少,又变成优奈的个人舞台。爱之箱奔驰在毫无障碍物的车道上。席卷而来的压倒性离心力把身体往前后左右摇晃,折磨著我们。日向抵抗的声音逐渐变弱,我则是紧闭双眼。 「那台车好奇怪喔。」 不久后,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优奈忽然小声地这么说。她缓缓地放慢速度,眼睛还不时瞧著后照镜。从强烈的离心力中得到解放,我们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优奈却散发出紧张的气氛。 「怎么了吗?」 「后面那台车……一直跟著我们。」 我转过头去一看,漆黑的跑车行驶在我们后方。 「从哪时开始的?」 「等我注意到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了吧?不管我加速还是减速,那台车都跟著我们。」 实际上,才刚想著优奈稍微踩了煞车,跟在后面的车也放慢速度保持距离。 「那台车在挑衅我们吗?」 「应该说我们被跟车了。」 「……一切可能都结束了。」 是发觉了什么吗,日向突然说出这种话。她咬著嘴唇的侧脸,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出她很紧张。 突然的事态让我忍不住问她「你没事吧?」,但她没有回答。 「晕车吗?」 「你对那台车没有印象吗?」 「印象是指……我对车子之类不太有兴趣。」 故弄玄虚的台词让我又再一次看向那台车,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黑色的跑车,充满光泽的车体看起来就很高级,在黑夜中闪烁的是「tatara motors」的标志。定睛一看,驾驶座有个偏瘦的人影…… 「啊……」 人在打从心底吃惊的时候,据说会发不出声音。 的确,我对这台车有印象,对驾驶座的人影也是。这时我终于理解到日向会那么动摇的意义。最糟的时机,这种偶然不可能存在。 看来黄色医生别说幸福了,还运来了最大的不幸。 结束了……大概一切都完了。 「是你们两个认识的人吗?」 什么都不知道的优奈稍微回头看了我们。跑车趁这个空档突然加速,并进到超车道和爱之箱并排行驶。不管优奈是加速还是减速,对方都完全配合,一直跟在我们旁边。 「真叫人生气。」 优奈啧了一声。她的气势简直像要把油门踩烂。 日向的手轻轻地放在优奈僵硬的肩膀上。 「住手吧。」 「为什么?对方在挑衅我们呢。」 「那是多多良小姐,制作人喔。」 第五幕 「来,你们要说出什么样的藉口给我听呢?」 隔著客饭厅的桌子,我们三个正面对著多多良小姐。 背对窗户照进来的朝阳,多多良小姐游刃有余地交叠双腿,眺望著我们。 「怎么了?不需要客气喔。」 「……」 在高速公路上被找到的我们,在那之后下到一般道路,把车停下。但是多多良小姐隔著窗只说了一句「等回去再听你们说」,然后就发展成现在这样,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我还想说好久没过来看看了……没想到一来居然变成这样。」 多多良小姐边夸张地挥手边耸了耸肩。 「沉默下去什么都不会开始喔?」 我身旁的日向瞪著正呵呵地笑的多多良小姐。再隔壁的优奈沉著地露出不在乎的表情,甚至像是就这样开始录影也没关系。 至于我,正在因为意想不到的状况而在膝盖上紧握双拳。 虽然早就有预想到最惨可能会被发现,但从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形式。 当然,责任只要由我一肩扛下就好。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的话,搞不好会给大家添麻烦。准备好的「去买蛋糕」这张最后王牌要什么时候使出,或者该说真的要使出吗。总之我得先认清状况。 不过。 「我想这时候男生该保护女生,你觉得呢?香椎弟弟。」 对准我的矛头简直像是看透我的思考般地锐利。 想对这个人耍些小手段大概完全没用吧。我做好觉悟,开口。 「……这是我的提议。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未成年的你能够负起责任?那是种傲慢喔。」 我使出混身解数的台词,在多多良小姐的面前立刻被瞬杀。她瞧著放在桌上的纸袋,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多多良小姐把整齐的浏海慢慢往上拨了一下。 「比起那种事,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在想什么,还有做了什么。那个纸袋是怎么回事?我想从你们的口中听到。」 说著,多多良小姐眯起眼睛,仔细地一个接一个注视著我们的脸。 「车上有装gps。我知道你们在品川附近逗留了一小时。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不是从我的口中,而是从你们的口中说出来。」 经她一说我恍然大悟。gps……要把车借给未成年人,理所当然会有那种程度的监视。多多良小姐她大概完全知道我们的行动——完全了解一切才追了上来。我方的计画她全都瞭若指掌。我对自己的思虑欠周感到非常后悔。 可是,不能就这样放弃。 现在不管要做什么,都要保护日向、优奈还有琴,这才是我的职责。 「……在那之前我希望您告诉我,gaisha是指什么?」 逆转攻势。可别以为我会一直让你单方面责怪,我一口气趁胜追击。 「我有听到工作人员他们在讲。他们说多多良小姐一直说著gaisha、gaisha,看来这个节目的背后有叫做gaisha的东西吧?」 这时我隔了一次呼吸才继续。 「比如说……新干线爆炸事件的被害者之类?」 「gaisha?」 虽然在装傻,不过看她缓缓地歪著头,这似乎没有偏离核心太远。 「这个节目是为了什么而制作?」 「营利目的喔。因为我们是民间电视台,具体来说……是为了收视率。」 「以那样来说,会不会太费工夫了?而且这个节目的赞助商,就是多多良小姐您家吧。收视率有那么大的关系吗?」 「你要怎么想都行喔。对了,泄漏那个gaisha的工作人员是谁啊?虽然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他对你们灌输些不必要的怀疑,怎可有这种荒谬的事情。我必须立刻把他调离现场。」 面对意想不到的反驳,我顿时语塞。当然不能说是从琴那里听到的,可是也不能把工作人员中的某人当作牺牲品,束手无策了。多多良小姐的锐利视线贯穿了我。 这时。 「我们必须隐藏情报来源。」 日向从旁插嘴。 「在杂志之类的采访中,记者经常会说吧,无法提供或必须隐藏情报来源之类。多多良小姐原本是新闻部门吧?那您就懂这句话的意思吧,而且在参加演出的条件上,有写说必须说明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吗?我没有看过的印象呢,要不要请我的经纪公司确认同意书?」 看来是做好觉悟了,日向毫不客气地咬住她。连在旁边听著的我都捏了一把冷汗。 不能就这样让日向成为目标,我连忙插嘴。 「我把影本带到这里来了,要现在马上确认也可以喔。」 「……原来如此。」 看来这种举动出乎她意料之外,多多良小姐突然沉默,不过接著她又马上回击。 「那么同意书上写了些什么,你们都很清楚吧?即使如此你们还是前往品川?然后还跟她见面。」 「这点我就照您的希望,从我的口中说出来。的确我们见到了琴,但那并不是故意的,而只是在订购完日向的生日蛋糕之后,才恰巧发现是她家。琴她家原来是蛋糕店,我完全都不知道呢。」 「tabelog上的评论是4.2颗星,很厉害吧。」 优奈从奇妙的角度提供协助。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们的主张吗。那么……该轮到我说了。」 多多良小姐站起来,从上方看著我们。 终于到了那个时刻也说不定。从日向的侧脸看得出来她在紧张。 我马上也不服输地站起身来。 此时就是该展现勇气的时刻。 「所以我不是说全都是我的错吗!如果要逼我们毕业,那请局限在我一人身上。日向、琴、优奈都是被我拖下水的!拜托您!」 一直都在重要时刻失败,向来是个废物的我,但是今天我清楚明白说出口了。 原来就连这样的我都办得到吗。 我认为来到这里人生就会改变,意外地,改变的或许不是人生,而是我。我有点想要称赞自己。 在最后的最后,终于发现这件事,要说是我的风格倒也没错。 然而。 「这样不好。那我也要退出。」 优奈突然站起来。 「等等……那样的话只剩我坐著,我不就像很引人厌恶的人吗?」 日向叹了口气后也缓缓地站起来。 「实际上,日向算是有点让人讨厌的人,你明明继续坐著就好。」 「啊?你……是不是以为因为你很笨拙所以说什么都行啊!」 「等等……这里让我……」 两人冷不防开始的争吵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会……连她们两个都站了起来。是说我用上一生的勇气才得到的表现机会,都被她们搞砸了。 「你也说一下啊!我不是那么让人讨厌的女孩吧?」 「不,现在不是那种时候……」 「啊,对不起。你是打算自己退出节目来耍帅吧?」 这点你可以略过啊,就只有这种时候优奈才会发现。 「啊啊,那个?刚才那举动实在令人看不下去。」 「大概是打算展现男子气概吧?」 不管怎样都不该这么说啊。到刚才为止的紧张感瞬间断线,我沮丧地低著头。而且还有人继续对那样的我做出否定。 「咦?凉太他有男子气概吗?」 仔细一看,似乎是刚起床的绫乃 正用那副只穿著内衣的老样子站在门口。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开始听的,她边笑边用温暖的眼神看著我。 「我好想看看呢,凉太的男子气概。」 「我、我的事情怎样都好,你赶快去随便穿点衣服啦!这样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性骚扰啊!」 「你不用改变话题啊。对吧,多多良小姐?」 绫乃一把话题拉回来,我们才终于想起来。我们正在跟多多良小姐进行对决。 把视线移回来,多多良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坐下,正在观察著我们。或许是我们的互动让她傻眼了吧,她身上的气氛和刚才有了天大转变,变得很放松。 「……差不多是该开始准备早餐的时间了吧?」 我稍微瞧了墙上的时钟一眼,现在刚过早上六点。我记得今天是由我跟优奈负责。 「你们让我看到了很棒的东西喔。很适合用来赶跑睡意。」 说完,多多良小姐表示「刚才的后续……」,轻轻地以鼻哼笑了一声。 「就等生日派对结束之后吧。在那之前我会想好该怎么处置你们。」 「刚才……不,应该说,到头来我很抱歉。」 在结束跟多多良小姐的第一回合之后,我在楼梯附近拦下日向,悄悄向她道歉。不管谁说了什么,全部都是我的错。 不过日向的态度冷淡到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你在道什么歉?」 「不,当然是因为事情变成这样……」 「你对我道歉,简直就像我听从了你这种人的主意。别搞错了,我是照我的意志行动,你根本不需要跟我道歉。」 「可是,如果演变成日向得毕业……」 「你之前说过,我这种等级的艺人,不会那么简单就要我毕业,没问题的不是吗?事到如今你是要小看我吗?」 日向挺著胸膛,用恶作剧的表情在挑衅我,让我哑口无言。 「就算去思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现在只能等多多良小姐的回答了喔。」 「……」 「而且我已经二十四小时以上没阖眼,非常想睡。之后又还有生日派对。」 在觉得很麻烦地似打了个哈欠后,日向直接走上楼梯。 她大概是在逞强。不过另一方面,那种样子看起来也像是想开了。 为了目的而努力至今的节目。因为和琴的约定,她放掉了这个东西。 在她自己心中,或许有很多事正在折冲妥协。 我默默地目送日向的背影,接著走进厨房。 而当我同样对优奈道歉时,一如往常地笨拙,把荷包蛋煎焦了的优奈,开口第一句话就用认真的表情说:「太沉重了。」 「那样太沉重了。凉太不是我的男友或其他的什么吧?那你不需要擅自背负起我的份。」 「……啊,嗯。」 「况且凉太你在三人中年纪最小吧,这种事交给年长者做啦。这种时候就该倚赖年龄喔。」 完全就是体育社团的那种性格。不亏是优奈学姊。连正想把烧焦的荷包蛋做成炒蛋而辛苦奋斗的模样,看起来都比平常成熟许多。 准备完早餐,进行洗衣、拖地、午餐的准备还有日常生活,一晃眼就下午两点了。途中,大概是从绫乃那边听到,拓海跑来不断跑来骚扰我,但是我都无视他。 「你们到底去了哪?这种事情也要邀我啊。」 「……」 「冰箱里有个很大的纸袋,那是什么啊?别无视我啊!我也是这里的成员啊!啊,你因为我是奈米大小才看不起我对吧?」 「……没人说到那种地步吧。」 我也差不多因为彻夜未眠而变得非常困,但是一躺到床上似乎就会直接陷入熟睡,我放著吵闹的拓海不管,在厨房的椅子上打盹。不久后,拓海消失了,当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到门口有视线在看著我,我一转过头去就看到龙之介。 「啊、啊、可、可以打扰、一下吗?」 龙之介没有要进到厨房里,他以随时都能逃跑的距离在跟我说话。 「对……对不起。」 「如果是昨晚的事情,那没关系啦,你别在意。龙之介哥有龙之介哥的苦衷吧?只有这里的这种苦衷。」 就算他现在道歉也于事无补。更何况先不管没遵守和日向的约定这件事,没有人能够责怪龙之介的判断。这种事就算是我也知道。 「嗯、嗯。不过,还是对不起……」 「……」 就算这样说下去,大概也会跟平常一样没完没了。对彻夜未眠的人来说这种互动很辛苦。但是这也是很好的机会,我灵机一动就问他。 「那个……这样的话,你能告诉我一件事吗?你知道以前发生过新干线爆炸事件吧。那时候龙之介哥正在做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唔唔唔唔……!」 龙之介突然发出悲鸣。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我忍不住往后仰。 「怎、怎么了吗?」 「不不不不不、不可以。不可以、不不不、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应该说那是什么意思啊?」 龙之介把提问的我拋下不管,就不顾一切地逃跑了。 ……看来我的见解并没有错。 从那种反应看来,龙之介也不会跟事件没有关系。反而是他有可能知道更深入的事。这么一来,还有一个需要确认的成员。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当生日派对的准备开始的时候,我悄悄地接近绫乃。 客饭厅已经有很多工作人员在,里面还有多多良小姐的身影。在那之中我对她说「能打扰一下吗?」然后我们就以「去拿忘记拿来的东西」这种形式前往仓库。 「不可以对我出手喔,会变成性侵未成年少女。」 一进入仓库,绫乃就转过身来。 「不、不是啦!况且我也一样是十八岁以下!我不是要说那种事!」 「躲进这种地方,那么还会有什么别的事情?啊,告白?」 「我就说不是啦!总之把对话的主导权交给我!」 先制止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的绫乃,我重新振作起来并问她。 「感觉可能很像突然问你很奇怪的事,但新干线爆炸事件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你要问这种事?」 「没有,因为一些原因……」 我迷惘地想著要不要全部说出来,但最后我选择含糊带过。 我不是不信任她。但是如果随便说出来,她是绫乃,总感觉那转得太快的头脑会把我也拖下水。 「那凉太你那时又是在做什么?」 「我……不太记得了。」 问题就在这里。假设绫乃跟事件有关系,除了我跟还没进行确认的杏以外,就会变成所有成员都跟事件有关。但是重要的是如果跟我并没有关系,那就可以说成是偶然。而且当时待在事件现场的琴会被迫毕业也很奇妙。 「你要不要先整理自己的记忆啊?在那之后你再重新问我吧?那样的话我就会告诉你。」 「嗯……是说,你这种说法……」 故弄玄虚的说法让我很在意。 实际上是绫乃在测试我的反应吗,她的嘴角露出笑容。简直像她知道我手上的所有棋子。不过一旦落入这个圈套后,我会陷得更深,于是我没有继续深入下去。 从语气来看,绫乃大概也跟事件有关系。现在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欸欸,我也可以问个奇怪的问题吗?」 绫乃突然这么说。 「…… 你要问什么啊。」 「住在这里的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啊?」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我愣住。 「是朋友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记得她之前也问过朋友这类的问题。虽然我大概能理解她想问的东西,可是那东西太过模糊,我无法回答出来。 「就算说是朋友,到底怎样才算朋友,或者是什么样的朋友,这些也有很多种定义吧……我从没交过朋友,所以不太了解……」 「定义那种东西不重要啦,凉太你怎么想?」 绫乃笑著把脸靠近我。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我后退了半步。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坚持甚至让人感觉到有点恐怖。 「你认为是朋友吗?还是不认为是朋友?」 「……在回答认不认为之前,这种东西只是单方面认定也不行吧?」 我边说,脑海边浮现琴的脸。琴她又是怎么看待我呢。 「不过,如果两边都说『对方没有这么认定以前,我也不会这么认定』的话,就一直无法成为朋友吧?那么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朋友?」 「这个嘛……」 「嗯~这样的话,我稍微改变问法好了。日向是凉太的朋友吗?」 「啊!?」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感到困惑。不过她这么一问,我就不得不思考了。 终于愿意叫我「凉太」的日向。 我跟日向的关系是同一个节目的成员。以昨晚的事情为契机,我认为我们有稍微跳脱出这个框架,不过先不管我,那对日向来说不知道意义大不大。我并没有傲慢到能够直接断言我们成为朋友了。 「你们一起进行了夜晚的野餐吧?那不是朋友吗?」 「我说了……我不清楚。」 「那个不清楚是对未来不清楚吗?现在或许还不是朋友,搞不好今后会在某个时间点成为朋友?」 「……那种事情实际上不会知道吧?比如说感情能好到什么程度之类。」 我只是想单纯地说「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绫乃似乎擅自误解了。现在要说明也很麻烦,我索性随便应和她的话。 不过那的确也是我希望成真的想法。 「这样啊。那么凉太你们或许能够成为朋友呢。」 说完绫乃就忽然别开视线,喃喃自语。 「……朋友这种东西真是很棒呢。」 「那么要开拍了!」 晚上七点,工作人员的一句话,日向的生日派对就此开始。 「日向!祝你生日快乐!」 「哇啊~!谢谢!」 我们用拉炮欢迎进入客饭厅的日向。日向的那双浑圆大眼比平常更闪耀,她显得非常高兴。她环顾我们的脸还有摆在桌上的料理,「好~棒,我超开心!」夸张地展现惊讶。 睡了一觉看来体力恢复不少,她的气色不错,为了今天准备的全新蓝色夏季针织衫和纯白的波浪裙非常适合她。 「日向啊,你今天特别可爱呢。」 「咦?我跟平常没有差多少啦。」 「啊,该不会因为是生日派对所以有特别打扮?」 「优奈等一下!这种事情不能说出口啦!」 鼓起脸颊的日向和露出邪恶表情在呵呵笑的优奈。摄影机镜头频繁地在两人间来回。两人都是看不出有毕业可能性的完美举止。 或者是意识到看著我们的多多良小姐。起码日向是一副「你要是能踢掉我就踢看看啊」的态度,明显地是在挑衅。 「十七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啊?啊,那时候我就是打工族了呢。」 龙之介笑著加入气氛热烈的女孩子们当中。 「恭喜你,日向。」 「嗯。谢谢你,龙之介。」 虽然两个人对望的视线感觉意义深长,可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日向直接把视线移到拓海身上。「咦?」龙之介露出意外的表情,但她并没有去管,而是笑著靠近拓海。 「我先变成十七岁了呢。」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日向会变成姊姊呢。」 拓海笑了出来。同时事前就分配到工作的绫乃正悄悄地把手伸到沙发后面,准备拿出绑著缎带又用包装纸包著的箱子。接著,该说是照著设定走吗,分配到司仪角色的我看准时机说「全员看过来!」并拍了一下手。 大家的视线以及摄影机都转了过来。 这或许是我最后的录影。这样一想我就和平常的我不同,显得干劲十足。就像个「开朗的领导型少年」,我在举止中表现出最大限度的明亮和爽朗。 「大家有准备礼物要送给日向喔!」 「咦~?是什么啊~!」 「我们想了很多,最后选了能够让你一直使用下去的东西喔?」 「对对,我们想了很久呢,在各种方面。」 「啊~不过是凉太最早注意到日向的喜好吧?」 用双手抱著盒子的绫乃稍微对我使了个眼色。很棒的助攻喔,绫乃。 「没有啦,因为日向她……」 「别说那么多,赶快拿给她吧。」 龙之介硬把对话的方向拉过去。刚才那副忧愁的样子彷佛是在说谎。这家伙……我把不爽藏在心里,嘴上说著「那就麻烦绫乃啦」。 「好让人在意喔,到底是什么?」 「日向,恭喜你!」 在持续不断的掌声中,接下盒子的日向问了「可以打开吗?」,接著把缎带解开。不久后出现的是天空蓝和米白色的毛巾&浴巾,以及装著精油的小瓶子。她的双眼马上兴奋地睁大。 「我非常喜欢这个颜色!而且触感好棒喔!」 「是我们女生一起去买的喔,杏她也有一起去呢。」 「日向喜欢蓝色呢。」 优奈指著日向的夏季针织衫,故意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然后你也很喜欢精油吧?」 得意洋洋的龙之介,明显是在把我的发现现学现卖。 我立刻再度拍手说「接著!」藉以封住龙之介的嘴。这种时候就会很感激设定了。我的暗号让负责这件事的拓海离开大家形成的圈圈,他悄悄地走进厨房。 「说到生日,当然是礼物和……」 我把手靠到耳朵边等别人回答。绫乃马上附和。 「果然还是蛋糕吧。」 「咦~你们连蛋糕都有准备吗?我好高兴!」 配合日向的声音,房间的照明就熄灭了。在黑暗中,厨房的方向发出些许光亮。不久,拓海说「我要过去那边啰」,拿著蛋糕出现。 伴随著五个人合唱的生日快乐歌,由十七根蠘烛的亮光所点亮的蛋糕靠近我们。 雪花般的奶油,再摆上很多日向喜欢的草莓,日向和琴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谢谢你,琴。 比起我,日向一定更是这么想。 我偷偷地瞧了日向一眼,她用害羞的笑容注视著蛋糕。以电视上来说,就只是日向非常高兴的画面。但是绝对不只是那样。 知道日向心中的想法,不知为何这个事实让我感觉十分骄傲。 如果得毕业……虽然会留下很多悔恨,不过感觉也没那么差。与其什么都不做就迎接今天这个日子,就算得毕业,像这样跟日向在这里围著琴的蛋糕,也要来得好多了。 我们绝对没有做错。这样才好。 这时。 我发现自己的心跳异常地快。 扑通、扑通、扑通……宛如在敲 响警钟。这是心情的问题吗?不过以把事情完成的高昂感来说,这实在有点奇怪。是或许要毕业的紧张吗?不安?「没有做错」的想法只不过是逞强?每一项感觉都不合。 大概、这、又是、平常的……黑暗导致。 「恭喜你迈入十七岁。」 「真的很感谢大家。」 对话进不到我的脑中,反而是我的视线无法从蛋糕上摇晃的烛光移开。这是一如往常的事,我试著忍耐。 但是不知为何,我比平常更冷静不下来。 心脏实在跳得太快,甚至让我好好无法呼吸。好痛苦。这种事情是第一次……我才这么想便突然发现,我以前也有相同的经验。 那是国中入学考的当天。 忽然变得漆黑的车厢内,只有紧急照明亮著,不久我觉得那个照明开始摇晃……接著记忆唤醒了更古老的记忆。 比那件事还要久之前,在所有的窗帘都拉下来的漆黑车厢内,我只能注视著紧急照明的亮光,一直等时间经过的那一天。 我是……小学三年级学生。我抱著膝盖,只感觉到恐惧。 不久,伴随著巨大声响,车体开始倾斜。 远方传来「新干线它……!」大人们吵闹的声音。乾巴巴的枪响和切开空气般的悲鸣,身旁的女孩子正在哭泣。我说出「我会死掉吗……」,接著某个人抓住了我的手。 『救救我。』 彷佛受到记忆所追赶,心跳又变得更快。 「那么,日向拜托你了!」 「我要吹了!」 在摆到桌上的蛋糕面前,日向用力吸了一口气。在她呼地吹气的瞬间,烛火一起熄灭,室内的亮光消失。大家的掌声冲击著我的耳朵。啪啪,啪啪……不知为何声音越来越远。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彷佛是浮在半空中。 糟糕。 这样想的瞬间,我的身体失去自由,直接在原地倒下。 回过神来时,我正注视著熟悉的天花板。 是我自己的房间。室内只有夜灯的微弱照明,从窗帘的缝隙看得见几颗星星和缺角的月亮。已经完全是晚上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 刚才的事情我还记得一清二楚。 在生日派对的途中我的心跳变得很快,不知道是何时的记忆漩涡将我卷入,接著意识就跟著消失。在我倒下的瞬间,明确地想起那时候也是完全没感觉到痛。 那个记忆到底是……?我这么问著自己,出现的答案只有一个。 「你醒来了吗?」 这个声音让我惊讶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等等!你别突然爬起来啦!会吓到我啊!」 「啊,抱歉。」 日向拉了椅子坐在床的旁边。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虽然意识还尚未完全清醒,我连她惊讶的表情都能看得很清楚。意想不到的状况,让我感到非常焦急。 「咦,那个……啊。」 「你突然倒下了喔。大家把你扛回房间,观察了一下你的情形,接著你没过多久就陷入熟睡。就算是彻夜未眠,你是打算睡多久?」 「……对不起。」 「是说,不要突然倒下去啦。这是我出生以来首次的生日派对喔?主角是我喔?感觉全部焦点都被你抢走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 经她一提的确是这样,我只能像个笨蛋一样不断道歉。 「啊,到蛋糕为止都有录影,画面听说想得出办法。」 「这样啊……这下我就安心了。」 「蛋糕有留你的份。非常好吃喔,不亏是琴。」 「……谢谢。」 回答完我突然发现。 「该不会……你从我倒下之后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不行吗?」 日向嘟著嘴转过头去。 「你陪我一起去拿蛋糕,而且你派上不少用场,今天早上也还算有男子气概……这下我就没欠你人情了,一笔勾销……懂了吗?」 没看著我的日向用很快的速度说完,那副模样相当可爱。 这就是写真女星青叶日向真正的面貌。 又多知道一个日向的真面目,我自然地笑了出来。但是她一看到马上就用恐怖的表情瞪著我骂说:「怎样啦!」 「你可别搞错了!」 「我、我知道啦!」 「如果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你会不得好死!」 「那个……我是要不得好死几次才行啊?」 「那我换个说法吧?在从这里毕业之前,我会先让你的人生毕业喔?」 「毕业……这么说来,还没跟多多良小姐继续谈下去吧?」 我畏头畏尾地确认。 虽然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但是现在最该在意的其实是这一点。不管不得好死还是怎样,如果得离开这里,我们的关系会就此结束。 各自没有交集的生活又将开始…… 「结束了喔。」 「咦?」 「我们讲完了喔,就在你睡著的期间。」 从平坦的语气无法得知结果。我等著日向的下一句话。 「毕业。」 「……这样啊。」 「……她似乎根本完全没打算要那样对我们。只是,你们应该动动脑想得更周全,不要被发现。我期待你们之后的活跃。她就这么说。当然也没有要追究琴的责任,换句话说就是无罪释放。」 「你才是别吓我啦!我一瞬间还以为真的要毕业!」 「啊?是你太早下定论吧?」 日向就像是在夸耀胜利般地说道。看著眼前那样的日向,我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多多良小姐的说法就像在愚弄人,很令人生气,而且她为什么会原谅我们,实在也让人不得不在意。但是现在那些全都之后再说。 不管是明天还是后天,今后我还能够待在这里。 能够跟日向,跟大家在这里生活,我真的感到很高兴。 「总觉得这样结束之后……有点让人想笑呢?」 日向口中忽然跑出这句话。 「你记得优奈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在集训中偷溜出去……之类的那些。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这种事情莫名地很快乐呢。」 「有种青春的感觉呢。」 「对对。」 大概是一边同意一边又觉得不像自己而改变主意吧,日向持续以鼻发出哼笑。 「可是你看起来没有朋友呢,这种事情你是第一次吧?」 完全说中,无法反驳。 「虽然日向你这么说……你也是第一次吧?」 「我、我是因为工作很忙才会是第一次,跟你这种腐烂的孤单男性不一样。」 「腐烂是多余的吧!」 「跟我一起去的是孤单男性还有笨拙的人,虽然有点让人不满,还算是能留下回忆……」 日向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仔细一看,她正一边窥探我的表情,一边思考著什么。看起来也有那么一点像是为我著想。 「提到回忆那就变得跟你一样了呢。真是愚蠢。」 「那是什么意思?」 「啊?你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欢迎会上你装作很熟地跟我搭话啊。你说了『让我们……创造很多快乐的回忆吧』这句天真的台词。」 「啊……我有说过呢。」 我确实有说,不过那种事情需要这样被侮辱吗? 「对为了创造回忆而来到这里的蠢蛋 来说,这次的事情你算做得不错。」 「你会不会太高高在上了啊。」 「我只能跟你一样,不能高高在上吗?我可是青叶日向喔?」 「……」 「而且,你那句话啊,你看起来已经够鸟了,还给人那么坏的印象。露出一副蠢样说要创造回忆,我还以为你是要跟我吵架呢。」 「……我终于懂了。」 不知不觉间我说出这句话。 「懂了什么?」 「我会被叫做芥虫的理由啊。」 绫乃以前指出我在欢迎会上踩了日向的地雷,那时我完全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现在我终于完全理解地雷是什么了。 创造回忆。 起码对我来说,我无法对刚遇见的人说出「一起让人生重来吧」,所以我才用「创造回忆」这种不会引人反感的表现方式。 然而对日向来说,那是无法原谅的一句话。 对日向来说,这里不是游乐园,而是为了目的必须认真面对的地方。 这些日子以来,日向骂我的那些话,我想起了其中几句。「友情家家酒」还有「没有觉悟」之类,每句对日向来说都是正确的言论。当然我也有我的理由,但是如果立场颠倒过来,我大概也会那样想。 所以。 「关于这个……说要创造回忆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不过你可以听我说一下吗?」 「……什么啦?」 我看得出来日向提起戒心。 「我可对你的黑历史没有兴趣喔。」 「咦?」 「就是那个吧?在班上一直都是第二、第三名这种还算不错的成绩,不知为何重要时刻连续失败,国中、高中都没考上。然后确定成为重考生,优点只有成绩的我结束了,陷入人生的谷底……你要说这些吧?」 ……她怎么把我的人生这么简洁地汇整起来。 「不对啊!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们的对话我全都听见了。」 「啊……」 那天夜里,我跟琴注意到厕所的灯光而没继续说下去。话虽如此,在深夜的那种地方,而且还有段距离……没想到她全听见了。说实话很令人难为情。 「……你居然偷听。」 「不是啦!我只是半夜去厕所偶然听见啦!」 「可是我觉得我们讲了很久……」 「一旦开始听就会忍不住听到最后吧!」 世上就把那个行为叫做偷听。 我不自觉地想起我们偷偷听见琴的毕业的那个夜晚。要说是日向的风格倒也没错。可是既然她记得对话的内容,那就表示对我多少有点兴趣吧。这样一想,倒也觉得颇有趣。 「所以怎样啦!然后你这个原本成绩不错的人在绝望的尽头,因为想要闪闪发光而来到这里对吧?所以你才会说创造回忆?好,结束。」 「……别省略成那样啦。」 我边叹气边下了床,然后拿起书架上的参考书。我翻著页,把夹在里面的签名照拿出来,再惶恐地递给日向。 「这是什么?」 「多亏了这个,我才能在谷底生存下去。」 日向接下签名照后,认真地看著自己的笑容和签名,还有(抓住明日)这句写在旁边的话。 「你记得你的第一本写真集有投函抽奖的活动吧?我抽中了。那句话就变成我最后的防线,让当时的我觉得,就算是废物也有资格活下去。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抓住明日。」 「……」 「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了节目的通知,我相信这句话,怀著『就是这里了』的想法报名参加,于是才来到了这里。如果没有那张签名照……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我想我的人生肯定结束了。」 当然不只是那句话。应该说,是因为日向的笑容加上那句话——因为是我憧憬的青叶日向送给我的话,我才因而得到支持。 「那是日向的座右铭吗?」 「『……抓住明日,别回头去看昨日。不管多么难看也好。只要向著前方,用自己的力量去抓住』。那是我父亲的口头禅。所以我相信我绝对能抓住明日。老土也好,充满汗臭味也好……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绝对相信这段话。」 日向突然说出这种话。她的语气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充满热情。她的视线还是看著签名照,我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只是就我看起来,她的肩膀稍微在颤抖。彷佛……是在哭。 不对,不是什么彷佛。 日向的确在哭。 「咦,啊……咦?」 该怎么反应才好,我很焦急。 「那是电视剧的台词啦。」 回归本性的日向小声地说著。 「电视剧……是现在在拍的周一黄金时段那部?」 说完我立刻发觉到矛盾之处。写真集是一月开卖,签名照寄到我家是三月底。现在拍摄中的电视剧,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开拍的。这时我忽然想了起来。 原本其实应该是日向主演的电视剧。 本来应该会让日向跨出成为女演员的一大步的那部电视剧。 「经纪人说只有签名太无趣……我就随便写上去了。」 「……这样啊。」 「你被这种东西激励吗。」 她是打算露出挖苦的笑容吧,不过她没有顺利笑出来。 那句台词大概跟日向当下所说的话相反,对她来说是无可替代的东西。或者那是她面对自己,始终十分珍惜的东西。无论何时都怀抱著那一句台词,为了抓住通往明日——通往女演员的道路,日向就是为此而活。 我知道。 知道沉重地压在那纤细肩膀上的东西,也知道她对电视剧的复杂想法。 那么。 我——香椎凉太,现在能够在这里做些什么? 受到日向的话所激励的我,就因为是那样的我,才能为日向做的事。 起码不该是呆呆站在原地。 「传达……给我了喔。」 「咦?」 「你在车内有讲过吧?没有传达给任何人,只属于我的梦幻台词。可是你传达给我了,我受到很大的激励还有帮助。」 「……」 「所以……那不再只是属于日向的台词了。」 「……明明只不过是凉太。」 日向低著头把签名照拿给我。签名照中的日向依然保持著笑容。 我悄悄地收下之后,本来还有点迷惘是不是该讲出来,但是我相信了那个认为现在应当说出口的自己,接著说。 「因为有日向在,才有今天的我,我才能跟琴还有大家相遇。所以这是感谢的强迫推销,或许你不怎么喜欢……」 「……」 「谢谢你。」 在恢复寂静的房间中,只有这句话溢了出来。 日向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我也没有要接续下去的话语,就保持著沉默。 风轻轻地拍打著窗户,我听得见远处树木摇晃的声音。 过了一会,不知道经过多久之后。日向缓缓地抬起头来。 「我才没有……做出值得让你感谢我的事。」 别过头去的日向。除了浑圆的大眼睛有些湿润以外,那是我所熟悉的,日向平常的脸庞。 「可以不要擅自感谢我吗?会给我带来困扰。」 「……这样啊。」 「这样啊……是怎样。你啊,那是对想感谢的人该有的态度?我现在才发现你不知不觉间没用敬语,我可是比你年长喔? 女演员喔?你以为你是我的朋友吗?」 「对不起,我马上就会误解呢。」 听见我难得巧妙地回答,日向的嘴角稍微上扬。 「你真的是很常误解的家伙呢。」 日向似乎很无奈地用力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稍微用下颚指著放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 「要感谢的话应该要感谢她。」 那里放著一个小小的纸包装。 「那个是琴要给你的,她放在纸袋里。」 经日向这么一说,我朝纸包装伸手。包装很轻,大约手掌大小,上面贴著「给凉太」的便条纸。里面似乎放著硬硬的东西,一摇晃里面就发出沙沙声响。 「真是令人无法置信。你突然就倒下,还感谢我……饶了我吧。」 又再用力地叹了一口气后,「我有好好拿给你了喔」日向再度提醒,接著就急忙地连门都没关好就离开房间。 一打开包装,里面出现折好的信跟用塑胶袋包著的饼乾。 ……她还记得啊。 一阵温暖涌上心头的同时,也感到一丝丝寂寞。 琴已经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我取出一个烤成星形的饼乾,放入口中。酥脆的口感和巧克力碎片恰到好处的甜味。我自然地想起昨晚所看见,琴那流著泪水的笑容。 我把信摊开,静静地看著。 淡黄色的信纸上,排列著小巧的可爱文字。 (很多事情都要感谢你。 虽然仅仅三天,能跟凉太一起生活,我真的很高兴。在最后能够有这么棒的……朋友。如果没有遇见凉太,就没有现在的我。 实际上能像这样见面,能够把蛋糕拿给日向,都是多亏了凉太。 看见收到的信上写著「我们的琴」,我就下定决心绝对要跟你们见面。我觉得会给大家添麻烦而一直烦恼著,不过有人愿意这样跟我说,我很高兴……然后我改变了主意,认为无法,也不能背叛那个人的期待。抱歉让你久等了。 最后,我相信凉太已经在闪闪发光,今后还会更加闪闪发光。我抱持著这种心意,把饼乾做成闪闪发光的星形。只要你订购,我随时都会再做给你。我等著你喔。 谢谢。后会有期。) 说实在话我觉得琴她太夸张了。 我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这样夸我,我会忍不住得意起来。我就是那么器量狭小的人。不过正因为我是那种器量狭小的人,有人这么仰慕我,这个事实静静地在我心中回荡。 朋友。 像我这种无可救药的人也有人愿意说我是朋友,愿意认同我。 面对著至今为止的人生从没有人对我说过的话,有点无力招架的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我只知道我纯粹地感到高兴。 不过。 如果要说没有遇见我,就没有现在的琴;我才是没有遇见琴的话,就没有现在的我。踏入这种我完全配不上的场所,琴她却温暖地迎接我。就因为有琴在,我才能总算有办法继续这里的生活。 所以光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感谢也很困扰。 我也很想更加感谢琴。最重要的是,这样非常难为情。 「而且我跟先前一样,才没有闪闪发光呢。」 不知为何完全说不出会让人厌恶的台词。等到回过神来,信纸上有了几个湿湿的地方。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把信跟饼乾轻轻地放到桌上,取而代之的是拿起了手机。谢谢她的饼乾,大家都无罪释放,还有称赞我称赞过头了的吐嘈,以及全力的感谢……这么多的事,我现在马上就想传达给琴。 然而。 当我正要走出房间,走廊的方向传来脚步声。还没来得及惊讶,就从半开的门外看到浏海整齐的多多良小姐。 我立刻把手上的手机藏到身后。 「你现在感觉如何?」 多多良小姐毫无抗拒感地进到房间内。 「现在……已经不要紧了。看来是彻夜未眠让我太累而已。」 「那样就好。对了……」 多多良小姐朝我的方向踏出一步。我忍住差点就要后退的步伐,在原地一步也没移动。没错,我还有一件事要跟琴报告。 新干线爆炸事件和我们的关系……我的见解看来八成没错。 「你的眼睛很红呢。哭过吗?」 多多良小姐把脸凑上来看著我。 「是您的错觉吧?那么,先别管那种事,我似乎也有搭上新干线。还有龙之介跟绫乃都有受到事件的影响呢。」 「真是好巧的偶然呢。那到底机率有多少啊。」 多多良小姐稍微别开视线在装傻。 「请告诉我实话。您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面对我的提问,多多良小姐充满余裕的表情并没有改变。 「隐瞒?」 「能参加这个节目,我觉得非常感激喔。能够跟大家相遇,累积许多经验。不过,另一方面,我也怀抱不信任感……应该说是无法原谅。」 「喔。」 「琴现在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这些跟多多良小姐没有关系,所以我绝对不会说出口。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样的毕业很奇怪,无法原谅。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 「比如设定之类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这个节目玩弄我们,到底想做什么……」 「玩弄?」 多多良小姐的眼睛在一瞬间之中出现很深的阴影。 「不对喔。」 「什么不对。」 「这个节目没有剧本,是由你们来创造,就只是这样。跟玩弄并不一样。」 「请不要这样敷衍我。我很认真喔,您这是在骗小孩吗?」 「……你胆识过人呢。原来如此,跟那孩子说的一样。」 多多良小姐低头小声说著。 「……那孩子?」 「你对那起事件有多少记忆?」 那是试探我的眼神。她的语气也认真起来。 这个节目果然跟事件有关。我稍微想了一下以后慎重地回答。 「……我想起我有被卷入事件。」 「那之后呢?」 「咦?之后是?」 看见无法理解意思的我,多多良小姐露出了微笑。 「……那孩子能跟你们一起度过,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希望你能了解。」 听起来像是恳求也像是泄气话,很不可思议的声音。不是身为制作人,而是身为人的感情之类的东西溢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无法隐藏困惑。 这个人大概是把个人的某种东西寄托在这个节目上头。 那么,「那孩子」到底是? 能够跟我们一起度过……这表示那孩子在我们之中吗?我知道自己的脸色很苍白。 日向、绫乃、杏、优奈、拓海、龙之介。 那孩子在这六人之中。而且这个节目的谜团,八成在掌握那孩子手上。 那孩子、新干线爆炸事件,还有我们。 全都是钥匙,最重要的门却遍寻不著。谜题越来越难解,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这个节目到底隐藏著什么? 我努力地装出平静的样子,直接问她。 「不要再卖关子了,请明确地告诉我。我完全搞不懂您在说什么。」 「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多多良小姐一说完就转身要离开房间。 话还没说完。 但是 她的背影浮现出不会再说下去的意志。 微小背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我连叫住她都办不到。 终幕 昨晚在多多良小姐来访后,我把尽可能将所有心情都写在里面的邮件寄给了琴,还反刍很多次多多良小姐说的话,结果我进入梦乡是在清晨五点的时候。 不过,我今天也是从早上就要负责做家事。我边打著哈欠边动手,不自觉就想起多多良小姐说的「那孩子」。一起准备早餐的优奈当然不用说,连聚集起来要吃早餐的每个成员在我看起来都像是「那孩子」。 掌握著这个节目的关键的,那孩子。 简直像在找间谍,说实话我感到很消沉。包含新干线爆炸事件和节目的关系,我本来只想偷偷跟日向说,不巧一直没有两人独处的机会,我郁闷地做著洗衣服、扫地等家事,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快中午了。 把二楼传来的拓海演奏钢琴钓声音当作背景音乐,我正在厨房跟优奈讨论午餐要煮什么,门口就突然传来声音。 「啊~啊,好累啊。终于e back to我的家了!」 久违的情绪高昂&混杂英文的奇妙日文。这么说来,她是今天要回来呢。我跟优奈两个人前往门口,「我回来了!」就看到杏的笑容。 「欢迎回来。那个是……画?」 「yes!真亏你看得出来。」 仔细一看,除了看起来很重的行李箱外,杏的肩膀上还有一个背包。侧边比较长的长方形,大小约是两本素描本。一看就知道里面是画布。 我拿起行李箱,正准备要走向楼梯,杏停下脚步,说:「well…在那之前能先去living room一趟吗?」 「那是没关系。」 「那么,弘毅先生,送给春香小姐的present她觉得怎样?birthday是yesterday吧?她喜欢吗?啊,这么说来,京子小姐那天麻烦你开车真是thank you!」 「她很高兴喔。那个……生日的是日向,我是凉太,然后这位在去买礼物的时候开车的是优奈。杏你也记错太多了。」 「oh!sorry!日文真难理解呢!」 「那个跟日文没有关系吧?」 优奈冷静地吐嘈。一面进行著这样的互动,我们到达了客饭厅。杏立刻在桌上打开背包,开始慎重地取出里面的画。 「杏回来了啊。」 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日向的身影映入眼帘。可能再来要外出吧,蓝色的雪纺裙配上白色的外套这种初夏的打扮,不亏是艺人,完全无可挑剔。 「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日向用冰冷的眼神对著看她看到入迷的我。「没有啊……」我慌张地别开视线。 虽说昨晚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也不能突然就摆出跟她很熟的态度。那大概是日向最讨厌的事,她的性格真的很麻烦。 但是另一方面,我觉得这样的日向很有她的风格。 我所知道的一名少女——真正的青叶日向。 「今天也要录影吗?」 优奈冷漠地问道。 「没错。可是经纪人睡过头会比较慢来接我……那是什么?画?」 「that"s right!这幅是我为了个展而paint的东西,不过我突然想把它装饰在这里!」 杏边说边手脚俐落地把画拿出来,很快一枚油画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以黑色为背景,红色或黄色的暖色系简直像爆炸般地在画布上炸开,很不可思议的一幅画。围著那幅画,我们不自觉地屏息。我不知道画技的优劣,只是我能清楚感受到硬是到把观赏的人吸引住的画力。 「这是……烟火?」 最早开口的是优奈。 「正确答案!」 杏开心地这么说,接续下去。 「那是小时侯的事,所以本来是不太清楚的memory,但跟大家一起生活,我想起了以前跟friends一起看烟火的事情,我就paint出来了!我记得……听说边look这个烟火边祈求的话,愿望一定会实现喔!」 「喔~是这样啊。」 优奈用好像懂又好像不懂的表情回答。 这时。 「……难怪不会毕业。」 日向用所有人——连离她最近的我都差点漏听的微小声音说出这句话。 她肯定自己也没注意到。我稍微瞧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彷佛在窥视画的另一侧,她那无神的双眼不知为何特别令人感到哀伤。 明显很奇怪。是说……不会毕业? 一瞬间我想跟她搭话,但是我又吞了回去。现在不太适合,我有这种感觉。这时刚好有两股脚步声靠近。 「你们实在有够吵啊啊啊啊!」 「迁怒别人,你还真的是个小孩呢。」 「啊?你是小孩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喔。会让你看见地狱喔?」 绫乃跟拓海边大声争吵边走进客饭厅。 「我肚子饿了呢,午餐还没好吗?」 绫乃无视拓海朝桌子走来。她穿著很危险的连身洋装坐到椅子上,摇晃著双脚。然后,对我们——对围著那幅画的我们伸长脖子说:「怎么了吗?」 「这是什么?杏画的吗?抽象画?看了也完全不懂啊。」 拓海不高兴地皱著眉头。在他后方有不知何时出现,害怕地发著抖,完全就不像个型男的龙之介。他把自己的存在感压低,从拓海的肩后看著那幅画。 「啊,我懂了喔。这是高空烟火吧?」 「oh,yes!这也是一种缘分,今年everyone都一起去参加烟火秀如何?」 情况越来越吵闹,杏这时突然拍了一下手。 「那样不错呢。我只在现场看过烟火一次,好期待喔。」 「我也是从这场烟火以来就没去过。oh!那时跟我一起看烟火的friends如今在何处?」 「friends是……朋友?」 绫乃和先前一样紧抓朋友这个字不放。但是她的语气和平常完全不同,非常冰冷,让现场的气氛凝重起来。 杏跟绫乃的视线瞬间交缠在一起。 「听说愿望会实现喔。」 不会察言观色的优奈介入两人之间。 「那种事当然是迷信!」 日向立刻很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她面无表情地凝视著那幅画,沉重的沉默笼罩著冰冷的客饭厅。 绝对很奇怪。 日向不隐藏坏心情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当下的情况跟那又完全是不同的倾向。绫乃的语气也是很奇妙。到底是什么让她们两个人做出这种举动……思考的途中,我的眼睛自然地就朝那幅画看去。从跟这张画扯上关系开始,两人的样子就变得很奇怪。 话虽如此,烟火就是烟火。在我看起来就是只是那种东西。 「大家刚好聚集起来了呢。可以录影吗?」 似乎是注意到难得全员到齐的我们,不知不觉间工作人员也聚集起来。沉重的沉默依然持续,似乎把没人回答当成ok,狭窄的客饭厅马上挤满工作人员。 「能听我说吗?」 我趁准备录影的空档稍微拍了一下日向的肩膀。 「什么?」 日向用比平常还更尖锐的声音回答了我。我装作没事地轻声跟她说。 「我有件事必须跟你说。」 「……」 两人离开现场,进到仓库里。录影马上就要开始了,没有多少时间。 「所以,是什么事?如果是无聊的事情,你会不得好死。」 「昨天倒下的时候我有稍微想起来一些,我 那天有搭新干线。」 「……喔,这样啊。」 「咦……?」 太过淡薄的反应让我不由得觉得出乎意料。日向像是觉得很麻烦地别开视线后,故意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完了吗?」 日向明明那么用心在找寻节目的秘密。我还想说昨晚我们的距离稍微缩短了,她却用一开始那种……不,比那更僵硬又毫无感情的表情拒绝我说的话。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另一张日向的脸。 为了隐藏内心的冲击,我连忙继续说下去。 「还有……绫乃跟龙之介也都跟事件有关……是说,你明显不对劲啊,日向。」 我自暴自弃地试著直接戳破。可是日向依然紧闭双唇。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么说来,昨晚日向在车内也对事件跟节目的关系抱持否定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生气……就算是这样,这种样子也太奇怪了。 「那么要开始录影了!」 客饭厅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日向正动作迅速地要从这里离开。 「……刚才你不小心说出『难怪不会毕业』,那是什么意思?」 「……」 果然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吗,日向的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你看了那张烟火画后,就小声地说出来了吧?那跟毕业有什么关系吗?」 「……」 「昨天多多良小姐有去我的房间。她还跟我讲了跟事件有关的事。那绝对跟节目有关。还有,我们之中有被称为『那孩子』的人在,看来关键在那孩子身上……」 「我们不要再……调查节目的事情了。」 日向发出非常淡泊可是却渗出痛苦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一瞬间愣住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日向拋下我从仓库里冲了出去。我根本没时间追上她。 「咦~这是什么?杏画的吗?」 远方传来日向的声音。是那熟悉的充满活力的声音。 「乾脆买框来装吧,我会先把钉子钉好,挂到墙上吧。」 「优奈,不带这样的啦,这种事情交给男生吧。我们偶尔也要派上用场呢。」 「嗯~我也办得到吗?」 「欸欸欸,这张图是不错,不过午餐呢?午餐还没好吗?我肚子饿了呢。」 「咦?他在where?一直都很开朗的他invisible!」 「不是在厨房吗?凉~太。」 日向呼唤著我。她的表情一定就像刚才没发生任何事。 「咦?你叫我吗?」 我反射性地拔腿跑了过去。 这里是「共享屋」,而我是节目成员。 只要待在这里,就得按照设定。来到这里还没满一个月,身体却已经有了这种习惯。我已经能算得上是成员之一了。 可是不能就这样下去。 日向会说出那种话一定有某种原因。 我们做出毕业的觉悟跑去找琴,为了推翻琴那毫无道理的毕业,试图找寻节目背后的秘辛。 而现在却突然要当作没这回事,根本是骗人。 就像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对日向来说,即使琴本身接受了那样的毕业,我觉得日向应该也无法释怀。 而且我不能放著那种表情的日向不管。 「抱歉,我稍微去了一下厕所……这好厉害呢?杏画的吗?」 一进到房间里,我彷佛是第一次看到似地对桌上的画表示惊讶。 摄影机的镜头对著我。「喔喔喔,这真的好厉害呢?」我转头去看大家的脸,这时我忽然灵机一动,就故意用眼角余光看向日向,并试著这么说。 「这是烟火吗?这么说来我以前好像也看过这种烟火呢。那是什么时候去了?」 日向的眼睛在一瞬间中稍微出现了阴影,而我并没有漏看。 后记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今后成员们会有什么变化?节目跟事件的关系是?还有节目的谜团是?……如果您有兴趣,能再和本作品相处一阵子的话,就是我的荣幸了。 最后我要对画出超赞插图的白身鱼老师、每次都给他添很多麻烦的责任编辑i先生(真的很对不起!),以及阅读完本书的各位表达深深的感谢。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跟各位见面。 2015年8月吉日 喜多见 かなた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 今后成员们会有什么变化?节目跟事件的关系是?还有节目的谜团是?……如果您有兴趣,能再和本作品相处一阵子的话,就是我的荣幸了。 最后我要对画出超赞插图的白身鱼老师、每次都给他添很多麻烦的责任编辑i先生(真的很对不起!),以及阅读完本书的各位表达深深的感谢。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跟各位见面。 2015年8月吉日 喜多见 かなた 您好,我是喜多见かなた。很感谢您愿意阅读《就让我们开演吧。》。阅读的过程中还愉快吗?我是胆小的人,所以很不安。 那么,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来分享一个舞台背后的小故事。 在本作品中,电视是故事的要素之一,其实我跟电视有段因缘…… ●年前,穿著西装的我人在台场的电视台里。我坐在干部的大叔们面前,正是像凉太那样,用著根本不适合我的认真&爽朗的设定。也就是面试啦。 从以前我就喜欢电视,特别是wide na show的艺人单元。 所以本来应该「我想要成为娱乐记者,好追著艺人跑!」这样正直地战斗的,不过再怎么说这也太正直了,于是我就编出「我想应徵新闻记者。扮演社会的木铎……」,反正只要能进入公司就行了,我以认真&爽朗的设定通过几次的面试,并迎来最终面试。我就以跟之前一样的设定来面对。 结果我没应徵上。 不愧是干部,真有看人的眼光。因为别说设定了,连应徵动机都是全盘谎言。今后要找工作的各位,请千万不要像我这样……要说谎也不要吹得太夸张喔。 因为很多缘故,在那之后,我在离电视不近也不远的世界工作。当我有缘在去年以《我和她的青春争论》(暂译)出道之后,在想第二部作品的故事时,那时的记忆忽然在我脑中苏醒。 电视、设定……这个不是很有趣吗?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在没应徵上的当下,当然是像凉太那样沮丧地认为「已经结束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天,我更觉得幸好我没有放弃人生。因为我透过作品,能以这种形式跟各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