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夫人》 第一章 谁家新妇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脚夫挑着八十八抬妆奁,奏乐师吹着喜乐,如胭脂潮水浩浩荡荡由皇城西郊直漫东面,染红了八街九陌。 如果是两个月前,百姓肯定会说“这是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竟嫁了齐三公子”,可如今,却是驻足围望,三分感慨中又透着七分凉薄“这是哪家姑娘如此倒霉,竟嫁了齐三公子”。 几字不同,已是全然不同的语调和结果。 那倒霉姑娘,便是翰林侍读学士家的表小姐。 轿子起起伏伏,动作虽轻,却也颠的明玉心口不舒服。其实从知晓这桩婚事以来,就一直不舒服。 听着外面的喇叭唢呐声,明玉眸色微沉,艳绝的脸上满是寒霜。两个月前,听闻齐三公子遭人刺杀,聪慧过人的他被吓成了个七岁孩童不晓人事。当时她还觉得可惜了,毕竟齐三公子的美名她没少听。可没想到,一眨眼自己竟要做他的妻子。 如今想想,何其可笑。 明家虽然人不多,但却绝对算得上是望族。明老太爷是前朝宰相,和侯爷嫡女结了良缘,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明老爷行了成年礼,娶了翰林官之女,官至三品。可一日出游,不幸沉船溺水双双离去。明老太爷一听,两腿一蹬也去了。独独留下五岁的孤女明玉,亲属视其不祥,不愿抚养,最后是明夫人的妹妹见姐姐家的宅子还可以卖些钱,自家又正缺这笔钱,便在灵堂上哭的昏天暗地,要为姐姐照顾遗孤。 众人既动容又可将这麻烦甩出去,当即同意,于是明玉就随姨母孔氏回了家。 可谁想孔氏卖了明家的宅子和她带来的首饰田地,就将她丢到下人房里去,把她当下人使唤。只因孔氏是嫡次女,姐姐是嫡长女,自小就低她一等,什么好的都是姐姐的,劣等的就是自己的,如今她女儿落到自己手里,还想她好好相待?呸! 明玉五岁就被当成婢女使唤,可却遮不住天生的丽质,长的和生母越发像。更让孔氏添了厌恶,打骂的事也常有。姨父是个翰林官,却是个怕妻的,也没敢纳妾,生有一子一女,对那外甥女也没半分感情。在明玉眼里,就是个迂腐的书生。 孔氏待她不好,可也不敢让母亲知道,更何况要是让明家人知晓,也怕追究。每年老太太都要过来问她功课,算是尽一点做外祖母的责任,免得外人说她这做外婆的薄情。孔氏为了不露馅,也会让她读书认字应对。 明玉也知晓,外祖母不过是面上疼些,如果真要求她领自己走,也是不可能的,只好乖乖配合姨母做戏。 她十四岁那年,老太太过世,孔氏就有恃无恐了,将她的书和笔全都烧成灰,赶到柴房去睡。 知晓齐三公子被吓成个傻子时,正好是腊月天,皇城天冷,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明玉打了井水到屋檐下洗衣,冻的两手紫红,因孔氏不许她抛头露面,免得邻人议论。不用在烈日下奔走,肤色也白净,承了母亲的精巧五官,面庞细致,相貌十分娇美,只是眸色微带冷意,乍看之下,稍显疏离。 听见有人唤自己,那冷意才散了些,抬头看去,便见与自己同岁,婢女水桃朝自己跑来。在这家中,也唯有她待自己较好,不会像别的下人那样刁难,只不过也不会全心护着,算得上是可交心却不能交付真心的。 水桃跑到她面前,笑道,“你猜我刚才去买菜,听了什么新鲜事?” 明玉淡笑,“说来听听。” 水桃蹲身拿了衣裳洗,说道,“齐三公子齐琛不用我多说,你也听过吧。”见她点头,才继续说道,“他呀……被吓成傻子啦。” 明玉意外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前晚遭了刺客,肩胛那都被刺穿了,醒来后神志不清,像个七岁孩童,今早就传遍了。”水桃叹道,“可惜了那样好看的人,家世富贵,文武双全的。” 听她连叹三声,明玉摇头笑笑,“你又不嫁他,有什么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 如今的明玉思量着那话,头痛欲裂。 轿子颠的频率非常均匀,天还没亮就被拽起来梳洗贴红妆的她已经被颠的有些困意,只是那奏乐声响近在耳边,想睡得着也难。 果然是背后莫说人,这才刚过了个年,还是二月的天,自己就嫁了个“可惜”,心中滋味百转千回。 只是若非她那好姨母,今日坐在这轿中的,就是表姐林淼,而非自己。 &&&&& 元宵过后,林府来了个不速之客,那贵妇人,便是齐琛的二婶苏氏。 孔氏惶恐相迎,待她道明来意,心里就打起了鼓。 苏氏今年四十有三,虽然年纪上了,但自小养尊处优,又素来不喜笑,面上肌肤紧致,体态高雅,一眼看去比孔氏年轻得多。 苏氏看着那茶杯,心底嫌脏,连喝一口也不愿,声音极淡,“按老太太的意思,是寻个大方得体会伺候人的姑娘,寻思着林夫人的娘家出了几个翰林官,林大人也在翰林院,家里的姑娘必定温婉得体,会疼夫君。” 孔氏暗想若非齐琛变成傻子,哪里会瞧得起我们这种人家。其他名门望族的嫡女只怕是不愿嫁,齐老太又看不上庶女,就跑来祸害我的女儿。嘴上仍说着客套话,“我就生了一个女儿,只怕是配不……” 苏氏斜乜一眼,打断了她的话,神色微冷,“林姑娘生的俊俏,又知书达理,老太太在游园时见过两三回,林夫人倒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听说你还有个儿子,如今正在凤来学堂从师,那儿虽然出过几个状元,但是也跟他们的先生有关,并非整个学堂的先生学识都那么好。如今老太太请了南宫老先生来教,瞧着人少,约摸还可以再添一个人。” 孔氏心里一个咯噔,急问道,“可是那亲手带出六个状元、四个榜眼、七个探花的南宫先生?” 苏氏笑意轻轻,“可不就是他。” 孔氏就算再疼女儿,可也比不过待儿子的好。那齐家能把闻名天下的南宫先生请来,自己的儿子要是去了,就算没个状元,也指不定能做个进士。要想靠他爹那没油水的翰林破官,能有什么出息。 苏氏瞥了她一眼,见她犹豫,暗暗冷笑,淡声,“虽然琛儿受了些惊吓如今不清醒,可总不会一直如此。况且难道……林夫人是觉得我们齐家配不上你们?” 这帽子扣的可太大了,孔氏赔笑,“我们自然是肯的……” 不等她说完,苏氏已没了耐心,“那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孔氏窝了一肚子的气,还得可客客气气恭送她出门。回到前堂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杯扫落,“欺人太甚!身是庶女,嫁了庶子,倒把自己的身份抬高了,说是齐家二太太,还不是被遣来做媒婆,神气个什么。” 夜里林宏远放衙回来,孔氏便和他说了今日的事。喜的他眼都亮了,“那岂非很好,这门亲事当场点头才好啊。” 孔氏冷笑,“嫁自然是要嫁的,只是那苏氏冷言冷语,好像我们高攀到天上去了。” 林宏远嘀咕“本来就是高攀了”,被孔氏听见,又挨了一顿瞪。正巧女儿林淼进来,忙唤住她。 林淼年十六,生的清秀绝丽。肤色红白,肌肤柔细如玉,眉如墨画,眸含秋水,红唇微薄嫩似含苞,最俏的是双颊有浅浅酒窝,微抿了嘴便瞧得喜气。齐家老太正是见她生的不俗又有福气,又是书香世家,才让人求娶。 即便她的孙儿傻了,门第高的姑娘也是挤破了脑袋挤来。可她偏是瞧不上那些俗气的人,万一他恢复不到原来模样,娶了个恶媳妇,她活着还可以看着,死后可怎么办?思来想去,便想起了林淼。 孔氏将林淼唤了过来,和她说了今日的事,约摸这几日就差媒婆来走六礼了。林淼听后,满是嫌恶,“凭什么要我去伺候个傻子?我又不是嫁不到好人家。” 夫妻俩不敢告诉她大半原因是因她兄长可以有个好前途,否则以她的脾气,估计是要气疯,转口道,“反正这事是定下来了,你好好准备就是。” 林淼轻笑,“我才不嫁那傻子……不瞒爹娘,近日那左丞的于二公子对我颇有好感,去那诗会上也丢了好几支诗签来。” 林宏远一顿,左丞官居二品,娶了侯爷女儿,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若是能嫁,虽说比不得齐家,可也不差,当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淼点头,“自然。” 见爹爹轻易就信了,不由暗笑,她哪里会去那什么诗会碰见什么左丞公子,想将她卖了换荣华,他们倒好,自己不就苦了一世。凭着自己这张脸和不差的家世,就算嫁的人家没齐家好,可夫君定是丰神俊朗的聪明人。 孔氏说道,“有意又怎样?你若能让他现在就过来提亲,我就许了。否则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淼气的要骂,忍了忍,甩帕出门。 孔氏本不以为然,反正家就在这,难不成还怕她想不开,她的女儿她知道,能让她要死要活的事儿还没有。 可傍晚林淼回来,却是满脸的红斑,吓的夫妻俩赶紧请大夫来瞧,又瞧不出什么。翌日媒婆果然来了,林淼便故意露脸,惊的媒婆赶紧回去禀报,说林府姑娘染了病。 齐老太耐着性子等了几日,那边大夫查不出病因,便又让苏氏去瞧个究竟。苏氏一瞧林淼,那张脸当真是不能看了。这起了红斑还没什么,但若是有什么道不明的病可就晦气了。 眼见着这门亲事要黄了,孔氏忍不住问道,“那我儿子的事……” 苏氏轻笑,“非我齐家亲戚,南宫老先生也是不愿意教的。” 孔氏脑袋一嗡,眼见着儿子的前程就要毁了,哪里舍得,顿时气女儿不争气,见她要走,蓦地闪出个念头,急声“齐夫人请留步”,追了两步上前,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姑娘,知书达理,生的也好,约摸有福气入老太太的眼。” 苏氏略不耐烦,“谁?” 孔氏笑道,“那是我姐姐的孩子,姓明,单名一个玉字。” 第二章 孤女明玉 苏氏听后,笑意更轻,“我们齐家也是大户人家,随随便便塞个姑娘来,就算我同意,老太太也不会点头。” 孔氏陪笑道,“那孩子虽然寄宿在我家中,但身份也是好的。她的祖父是前丞相,父亲是三品文官。” 苏氏略皱眉头想了想,微有惊诧,“明玉……明……可是当年那叛臣造反搅和的朝廷天翻地覆,最后力挽狂澜的明丞相?” 孔氏点头轻叹,“齐夫人说的没错。当年我姐夫和姐姐正是春风得意时,却不料沉船溺水而去,留下一名遗孤,明老太爷惊闻噩耗,也跟着去了。那明家亲戚都觉她不祥,我和夫君商议一番,便顶了压力将她接过来,当作亲女养。如今年十六,长的俊俏,又知书达理。” 苏氏低眉思量一番,微点了头,“当年的事我也听说了些,倒是可惜可叹。只是我们齐家本意求娶你家女儿,即便是明家后人,也教人为难呀。” 孔氏哪里肯让这门亲事飞了,急忙说道,“不如齐夫人先看看人,若是合意,回去与老太太说说,兴许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苏氏听着也是,心里微有些私心,当年他们苏家也是受叛臣迫害之苦,幸得明丞相相助,保了她祖父。若是没那援手,也不会有今日的她。虽说她心里也没太多的感激,但也算是随手报个恩吧。便让孔氏去领人来。 孔氏让她稍等,便急忙出了前堂,唤了嬷嬷,“明玉那妮子呢?” 嬷嬷答道:“姑娘刚端了药去小姐房里。” “那正好。”孔氏又往后院疾步走去,明玉和自家女儿身段差不多,穿上好衣裳也是个好苗子,门面上看得过去。若非为了儿子,她哪里肯将这好亲事推给明玉,怪只怪女儿不争气。 闺房小屋,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净。进门便是两个木架子,上头放着两盆未开的兰花。再往里走,前头是四方小桌,摆放精致茶盏。临窗有一张长书桌,正中间以书镇压着练字的宣纸。再往前瞧,便是一扇浅绿为底,白兰跃然的屏风。 林淼刚换了衣裳,方才见到苏氏,瞧见她被吓的不轻,心底暗笑。说是来求娶贤德的姑娘,还不是看中她这张脸。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镜子里的人,肤色如雪的脸上微陷酒窝,稍稍抿笑,容色娇艳,这样好看的脸,哪里会找不到好人家,要去嫁给那傻子,她才不愿。 爹娘什么心思她也不是不知道,要将她卖给齐家换荣华罢了。她偏不顺他们的意,凭什么家里的富贵要落在她肩上,她那兄长做什么去了。好不容易寻了个大夫,给了她草药,服下后便能长一脸的红斑,还探不出病因来,这才瞒了过去。若非他再三叮嘱此药初长吓人,得服另一味药才能消失,她倒真担心这脸要毁了。听见外头一个清脆的声音夹着敲门声响起,神色顿时便不耐烦了,“进来。” 林淼稍稍转过身,目光冷冷看着那从屏风后绕过来的人。说起来,明玉长的也十分好看,恰似明珠美玉无瑕,只不过再好看,也是个寄养在自己家里,甚至比不过下人的下人。 明玉端药过来,放在梳妆台上,“大夫嘱咐要趁热喝。” 林淼瞧了一眼,拧眉,“糖果儿呢?这么苦,能喝得下去吗?” 明玉答道,“姨母说,喝药若吃了糖,药会少大半效用,因此特地说了不用拿蜜饯糖果来。” 林淼冷笑,“你对我娘真是比门口的狗还忠心,既然知道敬重长辈,也该听你表姐的不是吗?爱喝谁喝,反正我是不喝。” 说罢,抬手扫到那碗药上,拍在明玉身上,烫的她直皱眉头。林淼看也不看,她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不喝的,等母亲问起,就说是她触怒了自己,最后受罚的,便是明玉,自己又可以顺理成章不喝,一举两得。 明玉柳眉蹙起,并不和她计较,以前林淼欺负自己时,她也不是没反抗过,可结果呢,不过是被孔氏打的更惨,被表姐欺负的更过分。她早就盼着,不是自己攒钱逃离,就是嫁个人家,早早离开这里的好。 孔氏进来时,明玉正蹲在地上捡碎裂的碗,林淼立刻抹上笑意,甜甜唤了一声,“娘。” 谁想母亲理都没理,直接拉起明玉,拿绸缎帕子给她擦手,满目的痛心,“祖宗欸,你怎么能做这种粗活,教姨母好生心疼。” 明玉听的分外别扭,这真是平日里那个非打即骂的姨母?林淼也是一顿,“娘,你魔障了?” 孔氏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都是把你惯坏的。”她握了明玉的手笑道,“姨母领你去见个人,待会在她跟前可要好好说话,就与你外祖母来时表现的一样就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今晚不给晚饭吃,睡柴房去。” 明玉眸色微凉,应了一声。孔氏又使唤林淼去拿一身好衣裳,林淼差点跳起来,百般不愿,“凭什么要将我的衣裳给她?我偏是不给。” 孔氏冷笑,“那是你的衣裳?不都是娘出银两给你做的?” 林淼知母亲嫁妆也丰厚,自己的爹倒没多少俸禄,家里上下用的多是母亲的钱,可她偏不愿。孔氏也没余暇跟她拗,便道,“罢了罢了,你给她一身好衣裳,明儿娘就带你去做三身时新的。” 林淼思量一番,这才同意。等明玉拿了衣裳去换,她便问道,“娘,你让她穿这么体面做什么?外婆都过世了,明家又素来不来人的。” 孔氏瞪了瞪她,低声,“不都是你的过错,你嫁不了齐家,齐家不肯让南宫老先生教你哥哥,说没点情分,娘自然……” 说到这,见女儿面色沉冷,这才惊觉说漏了嘴。长了红斑的脸本就有些恐怖,合着那凌厉眼神,更是让她心头拔凉,讪笑,“其实齐家也是好人家,你嫁了不委屈,一举两得。” 林淼笑得更冷,“母亲说是就是吧,只不过为了哥哥把明玉那妮子送去,万一她在齐家站稳了脚,怨你们坏她姻缘,到时候回头整治我们家,看你们如何是好。” 孔氏早就想到这点,摆手道,“倒不碍事,虽说她出身好,但如今也不过是个孤女,况且到时候出嫁,我顶多给五抬嫁妆,没嫁妆没爹娘的姑娘,连下人也瞧不起。况且若齐家要她,本来也是为了生孩子给齐家三房留后的,哪里会给她作威作福的机会。” 林淼听着也是,只不过想到爹娘竟为了兄长要卖了她,便恨得很。说话间,明玉已穿好衣裳出来,这一瞧,更是明艳不可方物。一身冬日鹅黄袄子合身不说,衬得肤色更是红润,未点胭脂也恰似晚霞映玉,明眸微动,依旧是稍有疏离。孔氏让仆妇给她挽了个发,趁着女儿不注意,又取了个簪子给她插上,这才出去。 苏氏已等的十分不耐烦,催婆子去问了两回,就要走时,才见孔氏领着一个俏人儿过来,仔细看去,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心想着便是那明玉了,不由感叹当真是块美玉。 孔氏赔笑道,“让您久等了,这丫头刚睡醒,不好匆匆来见,又不敢让您等太久,因此换上衣裳,稍稍挽了发便过来了,瞧这脂粉都没上呢,还好人生的好,也不碍事,请您别见笑。” 明玉微蹙了眉,不知这美妇人是谁,不过姨母满口的胡话,又吹捧着她,料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氏对这容貌也十分满意,暗暗的想,三房的人个个都有出息,若配个家世也好的儿媳,那他们二房被对比的更甚,若是劝服老太太让这明玉过门,倒也好。当即问了她一些话,好了解了解回去和老太太说。 明玉一一作答,仍不知她是何人。只是问的东西都是家世,读过什么书,还有简单的礼仪问答,隐约也猜到这是给自己说媒来了。她的外祖母是个典型的宅门主母,自小就敦促孔氏给明玉看女四书,做女工,教礼仪,苏氏问的这些她倒也都答得上。听的苏氏更是满意,已有五分胜算劝动老太太。 与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离开,回了齐家。 明玉回到下人房,正要换衣裳,便见水桃鬼鬼祟祟跑进来,关了门便问道,“你这傻丫头,你可知道今日来的人是谁?” 紧绷冷漠了一日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如春花绽放,明媚得很,她淡笑,“谁?” 水桃紧张道,“就是齐家二夫人呀。” 明玉心头一个咯噔,齐家求娶的事她也知道,想到林淼长了红斑,那齐夫人又拉着她问长问短,当即明白,解开了一个衣裳扣子的手也登时一顿,瘫坐在床上,面色苍白,“也就是说,林家要让我代替林淼出嫁?嫁给……傻子?” 水桃也是心疼,虽然齐家好,但像明玉这样没有一点身份,也没娘家扶持,更没半抬嫁妆的姑娘嫁过去,哪里会受人待见。在这是受林家老爷太太和表姐的冷眼,可到了齐家,上上下下,哪个掂出来都比她的身份高,当真是嫁过去受苦的。难不成还要指望那傻子夫君护着自己不成? 明玉闭眼半晌,良久才睁眼,挽起袖子,那雪白的手上远近交缠着新旧瘀痕。其他地方也有,但这一块看的特别清楚。想起在姨母家的日子,苦笑,默默安慰自己,或许嫁了也好,即便是个傻子,但至少自己也是名正言顺的齐家少夫人啊。日子再怎么苦,也不会比这还苦吧。 水桃见她沉思,强笑道,“管它呢,指不定齐家还不愿迎阿玉你进门呢,瞎担心什么。” 谁想过了两日,齐家就遣了媒婆来,开始行六礼的事了。说是齐老太听了是明丞相的孙女,又是个懂事漂亮人,也欣然点头。 来回几日,对了八字,十分吻合,纳吉、纳征这些礼数过后,最后成亲定在二月十日。 一月的天,皇城还冷,孤女明玉,将嫁…… 第三章 以牙还牙 定了婚期,齐家那边便立刻派了婆子来量明玉的尺寸,好送去绸缎庄做嫁衣。 孔氏到底要顾及体面,不敢让外人知晓她待明玉如下人,在开始说这门亲事时,便让仆妇给她收拾了间大房,按足了大家闺秀的标准。连齐家派的人来了,也道这儿华丽应当胜过主屋,都赞林大人不愧是翰林官,孔氏也是贤内助,待自己的外甥女都这般好。 水桃将这话说给明玉听时,她也只是笑笑,“姨父姨母素来爱做这些门面功夫,这几日真待我如亲女,吃的好,住的好,连表姐给我个脸色,他们也要替我挣回来。” 水桃撇嘴,“他们还不是怕你嫁到齐家,告他们一状,可如今无论做什么补偿,也晚了吧。” 明玉摇头,“这话错了,他们并不惧怕我在齐家人面前说他们什么坏话,捅他们什么刀子。若我去嚼这舌根,只会被齐家长辈认为我忘恩负义,他们要的,就是把疼爱外甥胜过亲女的名声先传到外头,挡了我的口舌。” 水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就是说,全然为了堵阿玉……不,堵表小姐您的嘴才这么做?” 明玉仍是摇头,“还是不对,说来也简单,一是为了堵我的嘴,二来是博美名。姨母正愁没什么事儿发生给姨父赚些好名声,这事正好。朝廷以贤德为重,要不为什么会有孝廉?兢兢业业的做活,再添个美名,官路也顺畅些。” 水桃虽听不太明白,但她说的话素来没错,笑笑,“表小姐懂的真多。” “倒不是我懂的多,只是见的多想的深罢了。”明玉只知在这家要少挨骂,少挨打,必须要学会看人脸色。事实上也确实因为这些少了许多麻烦。久而久之,这种观察入微的习惯,倒让她懂了许多人情世故和错综复杂的关系。连看一本书,看一场戏,都要暗自揣摩出很多道理来,从而遇事不利时总能安然化解。这样事事谨慎,与其说是一种能力,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本能。 如今这嫁进齐家,却是不能避免,也无法化解,以她如今的能力,还不够。如果不能躲避,那就安心做齐三公子的妻,即便是个痴呆人,一世如此,她也会以妻子的身份好好伺候他。 明玉收回思绪,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新衣,又瞧了一眼这屋里的摆设,眸子微缩,“水桃,帮我请姨母过来。” 水桃轻眨眼眸,她长的不俊俏,可也是个清秀人,眼睛尤其好看。听见她这么说,不由重声确认,“请夫人来这儿?” 明玉点了点头,“是。” 水桃不好多问,出去请孔氏了。虽然孔氏如今待明玉是客气了,但让她亲自来这……兴许又得发火了吧。 明玉又怎会不知这点,只是那日林淼倚在她的门柱上,盯着自己冷冷发笑,说道“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若不是我主动退出,你又怎会有机会做齐家少奶奶。只不过我爹娘如此,为的是将我哥哥送进齐家私塾,换我兄长前途,莫以为是真待你好,做梦去罢,贱婢”。 想到那日的话,她便气的微微发抖。姨母若是不顾念姐妹情谊,那她也不用为母亲替这姨母着想了。反正她嫁了后林家绝不会给她半分支援,那唯有自己护着自己。 孔氏一听明玉要见自己,竟还要自己亲自过去,当场就发了火。水桃十分为难的站在远处不敢靠近,“表小姐约摸是这几天累坏了,才斗胆请夫人移步的。” 孔氏要发作,林宏远说道,“你就去吧,反正她也就不敬这一回了。” “对,出了这门就走的远远的,别让我瞧见她。”孔氏啐了一口,这才起身。 林宏远本来还想靠齐家的面子给自己升官,可没想到女儿没嫁成,这指望也没了。只好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在齐家私塾能好好学,顺利进入仕途,为林家争光。 孔氏百般厌烦的去了明玉屋里,见她穿好端坐在那儿,手里还拿了书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林家大小姐,想到嫡姐往日处处压着自己的日子,气就不顺了。论相貌论才识甚至是嫁的夫君,都比不过嫡姐。唯一比得过的,就是自己的命比她长。 明玉起身问安,话音刚落孔氏便说道,“有什么事快些说。” 明玉也不跟她绕弯子,直奔了主题,“姨母将我许给齐三公子做媳妇,玉儿谨遵之,如今玉儿也有两件事想求姨母。” 孔氏瞥了她一眼,反正这里没外人,她也懒得疼她,冷笑,“你吃住在林家,又为你寻了门好亲事,你还有脸求事?” 明玉不动声色道,“姨母前面那话说的确实没错,但后面那话,姨母心里明白,当真是门好亲事?”她长眸轻看孔氏,唇角微扬了笑,“若非表姐不愿嫁,姨母又想送表哥进私塾,怕也轮不到我罢。况且……齐三公子已是痴儿,将我送去齐家,姨母当真是好心肠。” 孔氏冷笑,“平日里乖顺听话,却没想到骨子里和你娘一样,骨血里都是鬼主意!想着快要嫁了,就想撕破脸皮了不成?我倒是想听听,你这贱骨头到底是要求我什么事。” 明玉忍了气,缓声,“一,我要水桃做我的陪嫁丫鬟,卖身契要给我。” 孔氏顿了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说表小姐出嫁连个丫鬟也没,丢的也是林家的脸,思量一番,才点头,“行。” “二,”明玉看着她,声调凉薄,“我要八十八抬嫁妆,还要抬抬都是好的,每箱价值不低于二百两,还有东郊和西郊各要两个铺子,另外良田也要……” 孔氏差点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尖插话,“我家女儿都没预备那么多,你做梦去吧。” 明玉自有她的打算,要是嫁妆太寒碜,去了齐家连下人也瞧不起她,她可不要活受罪。况且若是此时不痛宰姨母一顿,更待何时?而且还有一点,这十几年来在表姐那受的苦,她想讨回来不行么。她轻抬凤眼,声音依旧平静,“你不答应就不答应,那等到出嫁那天,就见我横尸花轿吧,然后别人会怎么说,说你们逼死外甥女。到时候你们林家的名声,便等着臭在茅坑里。” 孔氏气炸,“你、你混账。我说你怎么这么听话,原来就是安的这份心,就等着坑我们家。你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到头来还想卷走悠悠的嫁妆,休想!” 明玉禁不住冷笑,“吃你们的住你们的?当初爹娘给我留下的钱财,不是都给你们拿走了么?这些年用的可安心?我吃住如丫鬟,如今背上和手上都有瘀痕,你要不要瞧瞧?你们何时将我当过人?是人,也不过是个可打可骂的下人罢了。你不答应也罢,那就现在去跟齐家说,我这混账东西不嫁了,看你如何得罪得起。” 孔氏几乎晕厥过去,齐家她得罪不起,这林家的名声他们也败不起,难道真要让这贱丨人得逞?她都不知怎么哆哆嗦嗦的回了屋里,林宏远见她面色青白回来,急忙上前从嬷嬷那搀扶过她。孔氏气的声音都在抖,“那贱丨人,要我们林家给她准备八十八抬妆奁!否则就自尽在花轿上。” 林宏远也是一惊,到底是个读书人,最听不得这些,“明玉怎会这般忘恩负义呀……我们好歹养了她十一年。” 孔氏也差点哭出声,“白眼狼,活生生的白眼狼!她还说我吞了姐姐的钱财,可那些钱不都用来养她了,她以为那钱有多少,就那么一点,早用光了。” 夫妻俩长吁短叹,到底是没有办法,忍痛合计了一番,才终于决定答应她的要求,活生生的割了心头肉般,痛到明玉上花轿,看着脚夫挑着嫁妆走,血若能滴而不尽,定是流成了河…… 恍惚间,花轿悄然落下,已有人来踢轿门,明玉缓缓睁开眼眸,一眼红色,却不知她往后的路,是红的繁花似锦,还是红的落花满地。 第四章 洞房花烛 迎亲花轿,寒户四人,大户八人,齐家用的,自然是八抬大轿。自从家道中落,明玉就不曾想过自己成亲时能坐上这样好的轿子。 外头的礼乐声稍微低了些,众人的欢笑道贺声几乎压过。明玉的手心微微渗出细汗,她要跟随一世的人就要过来了,即便智力真的受损,那也是她的夫君,无论如何,她会尽力做好妻子的本份。 只是外头久不闻声,等了许久,那贺喜声已渐渐变成议论,明玉侧耳去听,太过嘈杂,什么也听不清。又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那喜娘在轿旁愁声“这可如何是好,新郎躲屋里不愿出来拜堂,这新娘是请还是不请”。 明玉暗叹一气,说是如七岁孩童,看来不假,也只好耐着性子等。 过了片刻,出轿小娘过来扯新娘子衣角,待她扯了三下,喜娘朗声“请出轿”,明玉这才松了气,伸手给喜娘,随她慢步迈入齐家大门。 过了火盆,进到厅堂,明玉手上接过红绸,瞧不见喜帕外头的景象。 那司仪高声“一拜天地,一团和气”。 明玉稳稳拜下,旁边又闹腾起来,听着声响便是新郎被人强押叩拜。 “二拜高堂,金玉满堂。” 等到那一声夫妻对拜沉下尾声,明玉已拜,那头又是一阵轻而急的声响“嵩元快些拜啊”。 那嵩元,不就是齐琛的字么。明玉从盖头缨络看去,只看见一对黑色鞋面。 齐老太面色沉沉,这孙儿她疼的紧,眼见着从个聪慧过人的好孙儿变成如今不懂事的模样,心头如有针扎痛的很呐。齐家三老爷齐承山和三夫人孟氏相觑一眼,甚是无奈。厅堂上的宾客虽然腹中有话,但碍于齐家面子,也都忍着未议论,一时满堂悄然。 最后一拜到底还是被人强押着拜了,孟氏哪里敢让儿子去陪宾客喝酒什么的,生怕他使性子。待婶娘领了新娘子去洞房,早早让儿子给族里的长辈和几位大人敬了酒,就让他回新房。 明玉已端坐在喜榻上,仍旧是听着盖头世界的声响,全是女人的声音,分不清谁是谁,不过能入这新房的,不是齐家的亲友,就是贵妇人吧,哪个都是非富即贵。 一会齐琛进了屋里,伯母婶婶还有堂嫂热闹着气氛,倒也没冷场。 那喜棍从喜帕缨络那伸入,明玉微屏了气,一会那喜棍竟然又离开了。简直是……哭笑不得。 几位伯娘婶婶好一番劝说,那喜帕才终于被挑开。 一人笑道,“新娘子快些抬头,让我们瞧瞧喜气的模样。” 明玉缓缓抬头,由那大红衣袍而上,视线刚好对及齐琛。看见夫君,第一个念头便是,这男子长的果真是好看。单是看模样,瞧不出已是个痴傻人。倒有些说不出的淡漠,眉宇紧皱,犹如玛瑙般的眸子有一抹惊艳掠过,可瞬间又变成了无奈。 负责热闹气氛的几位嫂子将他摁压床上,正要闹闹洞房,喝交杯酒牵红线,谁想齐琛直接倒身,竟似睡下了。几人看了看,将辈分大的伯娘推了出来,她只好说道:“嵩元啊,可是困了?再忍忍罢,快些起来完礼。” 那头不应声,实在无法,又不好责骂,只好将这烂摊子交给新娘子,叮嘱仆妇伺候好。 明玉早就做好了被冷落的打算,难不成她还指望个七岁“孩童”以夫君之礼好好待她?坐了一会,瞧着外头窗子那隐约映照的下人身影,许是都等着他们这有动静呢。她偏身看着自己的夫君,侧面看去,面部线条并非棱角分明,略显柔和,紧闭的眼眸从眼角那看去,微见狭长。鼻梁高挺,唇的薄厚适中。忍不住轻声,“夫君,妾身为您宽衣吧。” 手指刚触及他脖下,想要解外罩的红色宽袍,便见他猛地睁眼,坐起身来,并不看她,字字道,“拜堂不是我心甘情愿,也没喝交杯酒,我更不会碰你。所以你依旧是清白之身,日后还可以嫁个好人家?” 明玉微蹙眉头,这话听前半段她还以为是齐琛执拗的认为他和她并非夫妻,可听后半段,却似在担心她的清白?她淡淡笑道,“既入了齐家门,也行了六礼,明玉便是您的妻子了,不会再嫁别人,也嫁不得别人。” “嫁不得别人……”齐琛墨色长眉拧断的更深。 只怪他未能逃出这齐家,否则也不至于会累了她一生。虽然明玉艳绝非常,可于齐琛而言,却有十足的负罪感。只因这齐琛早已死,壳是他的,芯却已非本尊。 他本是现世人,乘飞机出差,惊逢雷击,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来了个古香古色的地方,还被人唤作齐三公子。后来问了缘故,说是“他”逢了刺客,昏睡十日。心中不由满是苦意,这便是常抱着小说看的妹妹所说的穿越么? 本想逃离齐家,可齐家因未寻得刺客,因此让人处处紧盯,他连这宅子都出不去。又因不识字谈吐大变,众人惊诧他神志不清钝如孩童。那自称是齐琛祖母的齐老太请道士来瞧,便说他魔障了,要给他冲喜驱邪。 结果就稀里糊涂的和明玉成了亲。 这种场面是他不愿见到的,如今听见她说嫁不得别人,素来薄情的他也不由心烦。他不喜别人欠他,更不喜欢自己欠别人什么。自小便被培养成集团接班人的他,所受的教育就是如此。所以他如果不能回到现世,她又不能改嫁,自己是要和她共度一世了?这样于自己于她都十分不公吧。 明玉见他沉思不语,不知神游何处,轻声唤他,“夫君。” 齐琛皱眉,“不要喊我夫君。” 这个叫法真是怪异得让他耳长刺针。 明玉掂量了一番,唤夫君尚且不可,那唤三郎约摸又得训斥,若是叫他的字也似太过亲近?顿了片刻,才说道,“三爷可是困了,脱了这衣裳躺下吧。” 齐琛抿紧了唇角,见她俯身而来,这才认真看她。方才就觉得她颜如花,面如玉。现在细看,眼如珠光含水,酒晕桃腮,点一抹绛唇,浅笑如春风。到底是正常男子,压了心头蓦然浮起的燥热,偏头拿了被子遮盖,往那长椅走去,“我不与你同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三爷。”明玉唤他,几乎急了。要是第二天让婆家知道新郎睡了冷板凳,挨骂的只能是自己。 见他直直躺身睡下,明玉怔松片刻,要将他劝回,哪里劝得动。听他均匀的起伏声已起,想必已熟睡,更是惊扰不得。坐回床边好一会,见那崭新的床上还放着四方白帕,不由奇怪这是何物。 折腾了一日,她也是困累了,去衣柜那寻了新被褥,洗了缠在脸上的脂粉。要脱去衣裳时,面色晕红往齐琛那看去,到底是刚出阁的姑娘,羞得不行,起身将那几支大红蜡烛吹灭,才摸着黑脱了外裳睡下。 翌日寅时过半,天还未亮。明玉便被婆子喊醒,让她先去见见夫人。 明玉起身梳妆,装扮的妥当了,才去见孟氏。临出门前又看了看长椅那,齐琛仍未醒。 孟氏昨夜让婆子在门外候着,就怕齐琛闹了脾气。见明玉生的好,身段也瞧的出不错,便想让她好好服侍自己的儿子,约摸男子的本性使然,也能让明玉怀上孩子,便是天大的喜事。可谁想还不到戌时,婆子就说屋里没了灯火,贴耳去听,竟是半点折腾的动静也没。 这下她这做婆婆的不高兴了。儿子不懂事,她这做媳妇的也不知道怎么伺候人么?更何况方才去唤明玉的婆子回来就说,进了屋里,齐琛竟是蜷在椅子上睡了一夜,她这做媳妇的却在床上睡的香熟。 当初若非齐老太指了这亲事,她倒是不愿要个娘家破败的姑娘进门,这于齐家而言毫无好处。只是碍于老太太的面子,又听说是个贤惠人,这才答应。可这下好了,贤惠贤惠,都贤惠到让自己的夫君睡冷板凳,自己睡了软榻。 这样的儿媳,非得训斥她不行,莫以为嫁进齐家便真是飞上枝头,安枕无忧了,规矩可少不得要懂。 正想着,便见明玉进来,屋里的烛火映的俏脸微红,明眸皓齿如朔月清晕。孟氏沉了气,微微看了一眼何嬷嬷。何嬷嬷立刻递了帕子过来,孟氏声调清冷,问道,“为何不见落红?” 明玉微顿,那白帕不就是昨夜她起了疑惑放在床边的。听着这冷冷音调,明玉知她不悦,却仍是满腔不解,“娘亲息怒,只是……什么落红?这帕子又是什么?” 别说孟氏,就连旁边的嬷嬷也愣了愣,“少夫人可不能戏弄夫人。” 明玉忙颔首说道,“儿媳不敢。” 孟氏想起她是孤女,又听二嫂子苏氏说林夫人是个粗鄙妇人,这才问道,“你出阁前,你姨母不曾和你说过婚房的事儿?可曾给过画册你瞧,引导一二?” 明玉心头咯噔,这一问,可算是解了她的疑惑。许是姑娘出嫁前都要得长辈一些话,可她竟是什么都不知。 孟氏瞧她满目困惑,气的只能重叹,“那林夫人也是个爱忘事的,怎会连这些都忘了,难怪你如此。” 那孔氏哪里是忘了这些,本就是故意如此。明玉早早坑她一笔,气的吐血的她才懒得引导那些。让那明玉丨洞房时被疼死被嫌弃吧,与她何干。 孟氏见事已如此,也没理由责怪她。瞧瞧天色,快到新妇奉茶的时辰了。刚过门,总不能因自己留她而晚了时辰,传出去别家人可得说闲话。便让嬷嬷先给了她一本描得精致的行房画册,让她先瞧瞧,等寻了空再让婆子教她怎么伺候好人。 守在外头不知里头发生何事的水桃面染忧色,这才刚进门呀,就被夫人寻来问话了,可教人心慌,今后这路,只怕是难走呀。 第五章 初入齐家 第五章初入齐家 明玉回到房中,想到方才又羞又气,姨母当真是蠢得可笑,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也只有她才做的出来。让自己吃了个亏,难不成她这做姨母的能得到什么好处,如果婆婆往深处想想,就道她是个蠢人了。摊上这样的亲戚,也是自己的悲哀。 拿了画册回去,见齐琛还未起身,步子立刻轻了些。走到他一旁将快掉落的被子提上,坐在一旁将本子摊开在腿,揭开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红布,也不知里头是什么。等翻了第一页,两个赤身裸丨体的人交缠一起,登时映入眼帘,羞的她急忙合上。还没缓神,就听见旁边有声响,侧身一看,便和齐琛目光对上,面上更是绯红。 齐琛看了她手上的东西一眼,明玉忙抱在怀里遮挡,低眉起身,“妾身伺候您晨起。” 等她将那画册放进箱子里头,齐琛已经自己拿了衣裳穿上。见明玉要伸手,不由拧眉,“不用。” 明玉微垂了手,“那妾身给您梳发。” “不用。” 明玉稍感疑惑,齐琛这模样,与其说是像七岁孩童不懂事,倒不如说是执拗的像个孩童。屋里一有声响,就有丫鬟敲了门,得了应允才端了水盆捧了脸帕进来。 齐琛仍是不让丫鬟伺候,以前什么事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的,即便是来了这里也一样。只是昨日与今天所想稍微有所不同,如今他没有寻得回去的法子,说不定再也不能回到现世。难不成他要在这里抗拒一世?若是接受这些,顺应环境,又该如何下手,才不会让人生疑他已非本尊? 从下人那隐约听了些,说他招惹了邪物,脑子不清醒。想一想当初自己醒来后的说辞,确实如此。如今人人都当自己智力受损,多是护着,也没其他怀疑,如此也好,方便他继续了解局势。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在换新装的明玉,别开视线,只是这个女人有些难办罢了。舍不是,要不是。 明玉瞧着铜镜中挽起发髻的人,心里倒是平静的,齐琛虽然固执,但也不会待她恶劣,至多是说他凉薄,比她想象中好的多了。 孟氏指给两小口的姚嬷嬷给她梳发时,附耳轻声,“待会就出去奉茶了,少奶奶可要照顾好少爷。” 明玉应声。等两人穿戴好,也到时辰请新妇茶。 快到前堂,明玉微牵了齐琛的衣袖,淡笑,“爹娘都在正厅里坐着了,就等着妾身奉茶,这是做儿媳的事,三爷不用言语,只是要劳累您和妾身稍稍跪一会。” 齐琛不清楚这古代礼仪,听她这么一说,倒觉是个细心的,将这规矩婉转的说了给他听,不用他待会愣神站着。 跨着门槛进去,明玉才松了手。 齐老太、齐承山和孟氏已端坐正位,旁边站着二姨娘朱颜还有四少爷齐杭、六姑娘齐采音。三姨娘楚庄柔和五姑娘齐采莲。 齐承山一辈共三房人,嫡出的大哥齐承晏,娶妻吴氏。庶出的二哥齐承林,娶妻苏氏。 三房嫡长女齐桉十五入宫,颇得宠爱,十载过去,已成安贵妃,荣耀齐家。嫡长子齐俊身手过人,做了武将,随军出行却不幸战死沙场。上下悲痛万分,齐俊的通房丫鬟诊出身孕,留下遗腹子,取名齐灏白,如今也有三岁了。 只是到底是个婢生子,疼归疼,却也是继承不了家业,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齐琛身上。只是齐琛一心学大哥要赴边城为国效力,想考武将。吓的齐家上下不安,合计一番,寻了齐桉。圣上素来怜惜她,又念齐家已出了个忠烈,便让他做了挂虚名的文官少尹,断了他的念想。 那日外出狩猎,不知怎的就遭了刺客,一觉醒来变成如今模样。而今齐家上下就盼着明玉肚子有动静,好延续齐家荣华。 看着新人进来,倒也精神,齐承山和孟氏暗松一气,笑意盈盈。 见明玉跪下,齐琛也随其后。 嬷嬷捧了茶过来,明玉双手捧起,递到齐家老太太面前,眉目微低,“祖母喝茶。” 齐老太看着她的俊俏模样,心下欢喜,喝了茶便让老嬷嬷送了她个红玉手镯,“进了齐家门,就快些为齐家开枝散叶吧。” 明玉应声,又给齐老爷和孟氏敬茶,得了吉言。这才被婆婆轻托了手顺势起身,齐琛见状也随她起来。两人入了座,按规矩听了家训教诲。 孟氏见儿子虽然仍旧是什么话也未说,但比起之前来已沉稳许多,嘴上不夸,心里却满意。 请安奉茶后,用了早食,孟氏便让齐琛回院子里,独独留了明玉。让婆子给她说了夫妻间的事,听的明玉面红,一一记在心里。正说着,刚领回来的白猫儿窜到她脚下,缠的厉害,孟氏见她喜欢,就送她了。 齐琛回房拿了书看,丫鬟瞧见他看的是四五岁孩童初学字时看的简单诗词,还总是蹙眉,抿着嘴笑。被年长的嬷嬷见了,好好瞪了一回,这才不敢偷笑。 又听了半个时辰的话,明玉才离开孟氏屋里,早就小心谨慎的浑身不自在。将猫儿给了水桃,踏步进院,心下轻松了许多。见到面色淡淡的齐琛,可也莫名的安心。立身一旁,从水桃那接了茶,轻声,“三爷,喝杯茶吧。” 齐琛顿了顿,稍显狭长的长眸看她,“你可识字?” 明玉浅笑,“认得几个。” 齐琛抿了唇角,古人说话谦逊为主,说认识几个,实际却是只有几个不认识的吧,想着她心思细腻,嫁进来恐怕也知道自己是个“傻子”,心下对这种攀附华贵的女人还是有些排斥。 两人不知对方境遇,还没生了感情,倒先有了距离。 齐琛瞧这些字像篆书,有许多不认得,头疼得很。将书给她,倚身长椅,闭上眼眸,“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念给我听。” 明玉没有多问,自小就观人颜色而活的她,知他不是个喜好啰嗦的人,虽然心中疑问满满,可也没多舌。翻开扉页,从那诗名到诗人,诗句甚至注释一一念与他听。 待听见翻页声,齐琛便睁眼拦了她,将书拿回细看。整页的字共有四百一十二个,而她念的音节也全都吻合,一字不落。如此一来,终于是可以快速安心的认字了。 明玉耐心坐在一旁,不敢惊扰他。因过两日就要随孟氏去见齐家大房、二房,还有族中长辈,未免出了差错,想去偏房唤老婆子过来请教一二,免得扰了他清静。谁想刚要起身,就被他拉住了,“去哪?” 别说明玉,就连屋里的几个下人也诧异,这才刚成亲就黏上了? 明玉不管他是何缘故,但既然亲近自己了也是好事,那话晚些问也没关系,便重新坐回身,笑道,“坐的稍累,想站站。” 齐琛这才说道,“那你在屋里走走,别走远。” 等明玉几乎将一本薄册都念完,齐琛这才让她走。出了屋,水桃便低声,“小姐,我瞧着姑爷也不傻呀。” 明玉也觉他不傻,可就是有点说不上的奇怪。等明玉到了偏房,唤了婆子过来。那好事的婢女才和水桃说,“少爷那样还不傻呀,抱着本孩童看的书愣神,还让少夫人念。更傻的是,放着个美人不要,自己睡长椅,这不是傻是什么。” 水桃抿嘴,“我不跟你们多舌,免得小姐责备我。” 那婢女轻笑,“真当少夫人是宝呢,还不是指望着她的肚子争气。可少爷不同房,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面上敬着,可心底还是跟往常一样,不过是家里多了个人罢了。” 水桃听的越发气,这语气听来,分明就是自己也低她一等了。 明玉在门后听的真切,齐府的下人见多了贵妇人,哪里瞧的起她这种没娘家的。没了夫君做靠山,更是放肆。这话当着她的面不敢说,背地里怕是要议论开了。如果现在出去罚她,下人心底也不服气,弄不好连公公婆婆也要说她刚进门就多是非。衡量一番,眸色微冷,也没开门出去。 夜里用过晚饭,明玉沐浴回房,逗小白猫儿玩了会,便去拿画册。 齐琛回来时步子并不重,等明玉察觉,他人已到了前头。本着反正让他瞧见也好,指不定就不用自己多费什么心思,明眸看去,也不躲闪。齐琛瞧见那本子,生活在开放的年代,只看了一眼就知晓了。 明玉鼓了勇气,起身道,“让妾身服侍您吧。” 齐琛拦了她的手,“不必。” 明玉声音微轻,“明日母亲又会来询问……” 齐琛最见不得女人委屈的模样,“我会和她说是我不愿,她就不会指责你了。” 明玉苦笑,这种事在婆婆眼里,横竖都是自己的错,怎么可能会怪她的宝贝儿子。 齐琛想了片刻,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她被母亲责怪了。心下又告诉自己,这是他的妻,日后无论他喜欢不喜欢她,她又是不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在这夫为妻纲的社会,自己就是她一世的倚靠。默了片刻说道,“你乖乖睡着,不要过了楚河汉界就是。” 明玉不知他说的意思,等见他拢了被子拦在床中间,忍不住笑了笑,果真是个孩童的做法。 齐琛认真道,“你要睡里头还是外头?” 见他不似在开玩笑,确实是让她选,明玉无奈,“里头。” “嗯。” 齐琛又挪了挪被子,给她匀了大半地方。见到那被褥下塞着四角白帕,就算非古人,也在影视里见过。便拿了挂在床头辟邪的匕首,割了指肚往上面抹红。明玉轻声惊呼,忙寻了药给他涂。 齐琛以前还觉得这法子雷人,现在倒觉得好用。那点伤口并不算什么,只是明玉认真涂抹的模样,到底还是让他这大男人微觉心动。将染了梅花落红的帕子扔到床上一角,反正翌日总会有婆子来努力寻它。 做完这些,齐琛便让明玉早歇,出去洗漱了。等他一走,明玉唤了躲在桌底下的白猫儿,将它从窗外放了出去。 猫低吟一声,立刻消失在院子里。明玉看着被屋檐灯笼映照的院子,明眸闪烁,略带凉意,只等着明日天亮,好好笼络一下下人的心。即便她是个没娘家的,也不能让那些个下人看低了。 第六章 赏罚分明 翌日寅时过半,便有婢女轻敲了门要进来服侍两人晨起。明玉从梦中醒来,昏睡了片刻,立刻想起这床上可堆着三条被子,让婢女瞧见立马得揭穿。起身抱了一床被子要下去,动作大了些,惊醒了齐琛,下意识脚微拱,便将明玉绊倒“哎”了一声,如果不是齐琛手快揽住她,人都要冲到床下去了。 正是二月天,天色还早,屋里瞧的不清,屋外的灯笼隐约照入光源,微闪屋内,映的如点梅红。贴的近了,彼此的脸看的分外清楚。微愣片刻,明玉别开视线,低声,“待会让他们瞧见这么多被子,要露出破绽了。” 齐琛了然,“将被子放到什么地方?” “柜子,被子是从那儿拿的。” 齐琛将被子卷成一团要往那抱,明玉忍不住笑笑,扯了扯他的衣袖,齐琛顿步,蹙眉看她,明玉说道,“这么放塞不下的,那儿挤有衣物。” 说罢,半跪在床上将被子折好。等她叠成豆腐块,齐琛才抱了放柜子里,听见外头婢女又唤了一声,沉声,“等会。” 两字落下,登时没了声响。 回到床边,又抱起另一块豆腐。待放好瞧不出问题了,这才冷冷开口,“进来。” 明玉听着他的音调,一如盖头掀起时,初见他那样的淡漠,只是处了两日,倒觉还是个讲理的,就是性子凉薄,非常执拗而有些不能理解罢了。 领头的是姚嬷嬷,先请了安,就去收拾床褥。明玉缓身下地,婢女上前披衣伺候。 姚嬷嬷瞧床上乱得很,心下微喜,在床上寻了一番,果真找到一条染血帕子。嘴角抿笑,可算是把事儿办了,难怪今日晨起晚了,方才又有咿呀动静。等叠好被子,待仆妇丫鬟伺候好了,这才退了出去,寻夫人报喜去。 齐琛余光看着姚嬷嬷兴冲冲走了,再看明玉,面色红润窘迫不安,怕也是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明玉知道这件事如果齐琛不说,婆婆也不会知道,但一进门就骗人,到底不好。只是让她选择是被责备还是瞒骗,她还是会选择后者,甚是无奈。 果然,去了屋里向孟氏请安,今日便是全程得了笑脸,还给了她一盒膏药让她回去涂抹痛处,夜里受得住就多服侍几回。 明玉将膏药拿好,回了房里,跟昨天捧了春丨宫册般一样羞赧。 放好东西,又整理了番妆面,过了片刻就和齐琛一起出去用食。 齐老太并不和三房住,这几天孙媳进门,便住了几日。昨夜就回大房去了。孟氏和齐老太素来是面和心不合,只因当初她过门前,齐老太竭力反对,说过许多难听的话,但齐老太爷瞧着合意,齐承山又喜欢,到底还是做了齐夫人。孟氏过门后遭了齐老太冷眼,嫌她出身太低。直到自己的父亲连连升官,做到大理寺卿一职,齐老太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只是孟氏做媳妇时遭的冷眼痛楚,早就留在心里抹不去了。面上敬着她,心底还是有很多事不服,但敬她是长辈,处处仍是做够礼数。 这次明玉进门,也是齐老太说齐琛招惹鬼怪,硬促成的姻缘。孟氏恨屋及乌,待明玉也没太多热情,只是见她乖巧又肯听教,这才稍微上心。若是能为齐家诞下一儿半女的,她也不会薄待这儿媳。 吃过早饭,齐琛没让明玉给他念书听,而是想将昨日认的字今日练一遍,早早将下人打发出去。明玉听言,在屋里的书桌上铺了纸,研了墨,递笔给他。齐琛微顿,那笔尖碰在纸上就压了下去,字一出来,跟狗啃似的。 明玉见他拧眉,怕他尴尬受了打击,圆场道,“三爷肩胛受了伤,如今一瞧,写字也不利索了。” 齐琛顿了顿,这话是顾及他的面子,可未免……太过圆滑,让他极不舒服。果真是为了财势进门的女人,捧起人来也是睁眼说瞎话,心下嫌恶,“这么说话,你倒不累。” 明玉怔松,默了默才道,“三爷是嫌妾身说话太不得体了?” 齐琛声调微冷,“是太得体了。” 明玉总算是琢磨出了他几分心思,笑意微苦,“或许并非是妾身说话太绕弯路,而是三爷是个耿直的人。明玉也想坦荡些,如今这样,约摸是习惯罢了。” 齐琛蹙眉,“习惯?” 明玉见他愿意听自己说话,淡笑,“是,妾身自小寄宿在姨母家,说话稍不得当,免不了要挨训斥。久而久之,就总是小心翼翼了。” 齐琛多少明白了些,寄人篱下,确实拘束。面色缓和下来,“跟我说话不用这样。” 这话在明玉听来意思已有了变化,芳心微动,抬眸看他,笑的明媚,“三爷说的是,夫妻间本就不该如此说话。” 这笑染了眉眼,看的齐琛抿紧了唇,没有戳破那话的含义。罢了,还是好好练字吧。 陪他练了半沓纸,字已经写的好看多了。明玉瞧见勾笔错的,也会跟齐琛说,气氛意外的融洽。 婢女偶尔进来添茶,明玉倒发现了个怪处,每次她们进来,齐琛的话便少之又少,看着一副呆愣模样。 午时,因明日要回门,孟氏已经打点好东西让小两口带去林家。那林家那么大方陪嫁八十八抬妆奁,他们回的礼也不能薄了。饭后叮嘱明玉明日要好好照看齐琛,千万千万别折了齐府脸面。 才刚回了房,那负责养猫的婢女便上前说道,“少夫人,白猫儿不见了。” 明玉星眸含着清冷,“何时不见的?” 婢女微顿,“今早儿起来就不见了。” 明玉轻轻笑道,“晨起不见,如今你才和我说?” 婢女听她语调颇冷,不敢再辩,双膝瘫跪,“少夫人饶命,奴婢以为那猫儿去哪玩了晚归,才没急着去找的。” 明玉抬手起了一杯茶,浅浅抿了一口,才道,“我将猫儿给你照顾,是信任于你。可你却辜负我的期盼,玩忽职守,该不该罚?” 这婢女便是昨日在外头对水桃讥笑她的人,既然多舌,就别怪她拿她开刀。 婢女苦了脸,看着是个脾气挺好的主,怎的凶起来这样可怕,“该、该罚。” “如何罚?”见她不答,明玉问姚嬷嬷,声调依旧冷得很,“姚嬷嬷是府里的老人,最懂规矩,该如何罚她?” 姚嬷嬷不敢怠慢,“应罚半月月钱,关柴房一日不得进食。” 那婢女傻了眼,急声,“少夫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这天寒地冻的,关上一天还没饭吃,不是要人命吗! 明玉见满屋的七八人都杵着,沉声,“你们是没听见?” 年长的仆妇一听,这才知道她是认真的,当即将婢女拖了出去,往柴房关。 明玉看了看满屋没了声响的人,语调略缓,“吩咐我们院子的人,都去寻猫儿。那猫儿是母亲送我的,可竟弄丢了,若不寻回来,寝食难安。” 她知晓姚嬷嬷是从孟氏那儿调拨过来的,心自然是向着她。她在这屋里说的每句话,必定都会传到孟氏耳中。她说那番话,就是想让姚嬷嬷告诉孟氏——这是母亲大人赏的猫儿,儿媳在乎的紧要,才会这般紧张罚了下人,让他们院里的人都去找。 如此一来,罚个下人也无妨了,会想的,孟氏也会道她敬重自己。 威慑了下人,又能得婆婆欢心,一石二鸟,只是明玉击鸟的石头还在飞,第三只鸟儿,还没抓到。 齐琛这一整日都在练字,明玉简直没见过这样专注认真的人。瞧着他的字从架构歪歪扭扭挤成一团,到可辨一二,如此练下去,一个月后不说字能磅礴大气,也能写的工整了吧。 见夜色已黑,明玉不知拿灯杖剔了几次蜡油,等他又写满一张,轻声,“三爷,夜深了,洗洗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陪妾身回门。” 齐琛也觉眼睛疲倦,便放了笔。等他去浴室,明玉就遣下人拿砚台毛笔去洗。想到明日要见到姨母一家,面上便难见一分笑意。齐琛的性子时好时坏,如果明日让表姐瞧见齐琛的是呆傻模样,只怕心里要笑开了。 明玉心中微烦,听见水桃敲门,让她进来。 水桃到了跟前,满目气色,“小姐,那些齐家下人欺人太甚。” 明玉面色平淡,“怎么说?” 水桃说道,“您今日吩咐我们去寻猫儿,可他们都是插科打诨,就没见个真心人去找的,记恨着您罚了人呢。” 明玉笑意微冷,又带不屑,“当真是没人认真去找?” 水桃拧眉想了片刻,“瞧见有几个小丫鬟去找了,不过小姐如今在意的,难道不该是那些倚老卖老的?” 明玉轻摇了头,“罚了一个就够了。” 水桃试探问道,“小姐这是怕了他们?” 明玉看她一眼,“主子怕奴才?这话传出去是要笑死人的。水桃,我在这家中,最相信的就是你,可连你也这般猜测,真教我难过。” 水桃和她自小就一块长大,陪嫁过来她也愿意。她知道明玉的位置稳固,自己也能过的更好,只是这两日受的冷眼多,又被老嬷嬷指派,心里不甘,也迷茫了。明玉当真能携带她一同荣华?刚摇摆了心思,听见她这么说,当即掸去杂念,“水桃不会再说这种混帐话,定会好好为小姐办事。” 明玉淡笑,“水桃,你日后若要嫁人,卖身契我便当作嫁妆送给你,还会给你一些妆奁,过上好日子。” 水桃一听,急忙道谢。别的嫁妆就不说了,那卖身契才是最贵重的。如果主子手里拽的紧,金山银山也换不来那自由身。 说话间,已有婆子领着个小丫鬟进来。明玉听得一声猫叫,抬头看去,果真是自己的白猫儿,伸手将它接过,小心护在怀中,欣喜道,“可回来了。饿坏了罢,水桃快去厨房里弄些吃的来。”末了又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在院子里做什么事儿?” 小丫鬟答道,“回少夫人,奴婢叫阿碧,在院子里做倒水的活。” 明玉将猫儿给姚嬷嬷,招她过来,握了那小巧的手翻看,叹道,“这么多茧子,可做了许多粗重的活吧。那猫儿丢失了一日,你约摸是费心找了一整天吧。” 小丫鬟心思简单,笑道,“阿碧也喜欢那猫儿,而且少夫人说了找,自然要找到的。” 明玉笑笑,摸摸她的头。起身从自己的妆奁盒中取了块碧绿无瑕的玉佩出来,放她手上,“我不喜什么,就喜做事认真的人。” 姚嬷嬷一瞧,那玉可是值钱的东西,心下泛了酸,“少夫人,这丫头担当不起。” 明玉淡声,“谁尽心了,我就觉担的起,也值当。” 一番话说的屋里的人面面相觑,皆是懊恼,如果去找了猫儿,这玉佩就是赏给自己的了。 姚嬷嬷陪笑,“少夫人真是赏罚分明的人。” 能罚他们是因为她是少夫人,赏却是基于她本身有的钱财,出手便是价格不菲的玉佩,那看来那八十八抬妆奁,可没参了水分。 明玉淡笑,让他们退下了,看着他们已多了许多恭敬之意,终于稍稍放了心中大石,这最后一只鸟儿,也终于抓到了。 下人一齐退到外头,便见齐琛站在那,见他微摇了头,便默默退下。齐琛往屋里看,才发现明玉一点也不似外表那般柔弱。原来,伪装的人,可不止自己一个。 第七章 初次交心 有了一次晨起“演习”,这天早起,两人就默契多了。外头一敲门,两人同时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收被子。 明玉的外裳就放在床头,拿了披上,见齐琛掀了被子便等着自己折,当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主,探身拿了衣裳给他,“爷先穿上吧,天冷。” 齐琛倒不觉得冷,但还是接了过来。 两人悄声放好,等下人进来,明玉倒觉他们跟做贼似的。 洗漱好,出了门姚嬷嬷便低声问道,“昨夜少夫人可和少爷亲热了?” 一大清早就被人这么问,明玉微顿,揣摩她的意图,听着蹊跷,便没扯谎,“没。” 姚嬷嬷笑道,“听着也没动静。只是头天晚上没什么声响,屋外守着伺候洗身的丫鬟也是死心眼,没及时进去。这些事是可以使唤奴婢的,少夫人别觉得羞。” 明玉还记得以前爹娘在世,家里的仆妇丫鬟伺候的面面俱到,因此在齐家能不自己动手的就不自己动手,这才不会失了身份。可到底当时还是个女童,哪里会知道夫妻那样羞耻的事也有人伺候的。真是险些露出破绽,只是难不成日后两人还得制造出亲热的假象来?不过……她困惑,亲热后丫鬟们进来清理什么? 这种事不好问嬷嬷,也无人可问,明玉又想到孔氏什么都不教就踢她出门了,心口又疼起来,只盼今日早早过去,然后早早回来。而今对她来说,齐府才真的是她倚赖一世的家了。 请安时,孟氏又叮嘱了明玉一些规矩,吩咐最重的,还是让她好好领着齐琛。成亲后人是安稳了许多,可就是不爱说话。 明玉应声,辰时,总算是一同出门,往林家去了。 &&&&& 林宏远虽然被明玉坑了一大笔嫁妆,但心里还念着齐家是个显贵人家,指不定能让表女婿帮扶自己一把,也乐的盼着回门。 孔氏见他从晨起就问了几次下人他们可到了,忍了两次,到了第三次,冷笑,“这真是亲闺女回门都没这么急。” 林宏远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儒腐的性子也不敢责备,反而乐呵呵道,“我盼的是齐家三公子,我那表女婿。而且过几日阿贺就要去齐家私塾了,让表女婿多照顾着好。” 阿贺是林宏远儿子林淮的小名,年十八,如今正在外求学,就等着他回家进齐家私塾,为林家光宗耀祖。 孔氏轻笑,她不盼明玉是个有良心的,那傻子她也懒得攀附,为了儿子前程,才决定待她好颜色。 过了一会下人来报,说齐府马车到了巷子。林宏远立刻去迎,早早等在门口。孔氏慢悠悠喝了口茶,才去外头。瞧见一辆宽大高顶的马车缓缓驶来,垂缘亮紫,不甚富贵。别家普通马车都是布帘子,这齐府的却是两道小门,那木门还雕刻着大朵精细贵气牡丹。 见到此状,孔氏心情更是不好。 马蹄声停在门前,两旁婢女将小木门打开,明玉弯身出来,一身新无褶痕的鹅黄绣缘袄裙,简单而淡雅,盈盈一笑如空山新雨雾散后,明媚动人。 再瞧齐琛,身形高大无半分孱弱之象,若面上再多两分神色,和明玉站一块,简直是天作之合。孔氏心中轻笑,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傻子配婊丨子嘛。 明玉见她眸光闪烁,只盼她不要当众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姨母三番两次做蠢事,连明玉也不知她会不会失礼。上前欠身,“姨父,姨母。” 孔氏笑笑抬手托住,笑道,“可回来了,从昨夜起我和你姨父就睡的不好,就盼着你们俩呢。” 这话齐琛听来没什么,明玉听的心头冷笑,让下人将那礼送进去。孔氏见了,又想起那日被她坑骗的嫁妆,这些回礼,可都是她的钱啊!那日答应了她八十八抬妆奁,被女儿林淼知道后,家里差点没闹翻天。到如今她也不平,算着明玉回门的日子,一大早就跑了,仍对她恨的咬牙切齿。 林宏远热情,孔氏也将礼数做足,在齐琛看来,林家夫妻倒是不错。林宏远问一句他便简短的答一句,大多数时候都沉默,他的形象是傻子,傻子能语句颇长答的文采斐然么,当然不能。 林宏远瞧他虽然句句都能答,但几乎都是“是和不是”,想着确实是傻了。当初那京城有名的齐家三公子竟变成这模样,酸腐儒生的同情心就泛滥了。 孔氏心里乐呵,见快至中午,吩咐嬷嬷去备饭。 午饭吃的颇为和睦,孔氏还给明玉夹了许多菜。连见多了明玉挨骂挨打的水桃看了都有错觉——这姨母真是贴心人呀。 孔氏越是表现的自然,齐琛就越觉明玉那天满目寒凉的说寄人篱下极为违心,这是为了博得他的同情而演的戏?想着她甘愿嫁进齐家就已是贪慕富贵,反过来咬亲人一口也不是什么怪事吧。 孔氏又夹了醋溜排骨给明玉,笑道,“你最爱吃这个,多吃吃。” “谢过姨母。”明玉不动声色吃完,如果母亲还在世,看她嫁为人妇,肯定很高兴吧。 快至傍晚,这回门礼总算是该落幕了。明玉庆幸没出什么差池,让齐琛不满他。谁想和他一块出来,门口几个在玩石子的黄口小儿便朝她扔小石子,尖锐童声满是讥笑“林家有个表小姐,贪慕荣华嫁傻子。嫁傻子,生傻子,生的孙子又傻子。” 明玉面色青白,齐琛皱眉,他是不喜欢明玉,可这样当众侮辱个女人,也是过分。偏身护住她,立刻有几个下人上前将孩童轰走。 早早倚在巷子拐角处墙面的林淼听见那喊声,冷冷笑笑,一会那四个孩童就过来跟她得应允的糖。这才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的继续玩去了。 林宏远和孔氏面面相觑,最后才算是圆场的说道,“哪来的野孩子,真该领回去好好打一顿。” 齐琛淡声对明玉道,“你先上马车。” 明玉也不想多留,两人进了车厢,默了片刻。明玉才道,“孩子口无遮拦,三爷别放在心上。” 齐琛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她的重点难道不是“贪慕荣华”这四个字?反而安慰他别在意那讥笑的傻子。 回到家里,明玉去孟氏院子里与婆婆简要的说了今日的事,听着没波澜,孟氏便让她回房歇着。 进了房间,齐琛正拿起墨条,明玉上前笑道,“妾身来研磨吧。” 说罢要接过墨条,齐琛已不想多和她亲近,明玉虽美,可心术不正,他到底不想和她暧昧太多,淡声,“不用了。” 横竖他是个冷漠的人,明玉没放在心上。可要为他摊纸、添墨、净笔,甚至晚上垒起楚河汉界,也是一直淡漠着脸。明玉不是笨蛋,几次要问何故,还是忍住了。等着他给自己好脸色,可却没等来。 因她睡里头,先上了床,见他也上来,要熄床头椅子上的蜡烛,微扯了他的袖子,“三爷,妾身有些话想与您说。” 齐琛声调淡淡,“不重要的话改日再说。” “很是重要。”明玉真怕他连这都懒得听,所幸齐琛还算有耐心,见他顿手,这才往他面前挪了挪,压在中间的被子上,“您若是对妾身有什么微言,还是说出来罢,如此相对,妾身心中不安。” 齐琛没想到她竟会将话挑明,他不想提是怕折了她自尊,明玉是他的妻子,就算再虚荣,只要不做出什么让人发指的事,他也不会休了她。可她先说,是准备再装一次小白花?像昨日故意弄丢白猫,使计笼络下人?面上柔弱,心底却非如此。表里不一的人,他不喜。 明玉见他不答,又怕外头的人听见,微急,“三爷。” 齐琛这才说道,“你姨父姨母待你不错,你的说辞却像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进了齐家。空穴不来风,连孩童都唱歌谣说你是虚荣女子,倒不见得是假的。你若安守本分我不和你计较,可你如果再如此矫揉造作,我也不会留你。” 明玉万万不知自己在他眼中竟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阴险狡诈欺瞒天下的恶妇,一时愣神。见他眸中冷漠,心如刀割,“三爷……什么都不知道……当初要嫁进齐家的,并非是我。老太太一心为你求娶的,是我的表姐林淼。可表姐不愿嫁你,可姨母想让表哥进齐家私塾,因此将我推了出来。我承认那时听见消息百般不愿,是,不愿嫁个痴傻人。可我又能如何,爹娘已过世,只能任他们做主。可妾身发誓,真心将您当作自己的夫君,伺候一世,无论富贵贫贱。” 齐琛听着这话,冷笑,“私塾里可没有一个姓林的。” 明玉知他不信自己,“表哥在外求学,约摸这几日回来。” 齐琛更是淡漠,“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明玉愣了愣,将要去熄灯的他拦下,这一扯几乎扯恼了齐琛,“明玉!” 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却夹了五分薄情,五分恼怒。明玉真觉自己受了委屈,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却从未信过自己,也从没将她当作妻子,眸光晦暗,嗓子都有些低哑,“您不傻……至少您在妾身面前不傻,否则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齐琛默然。 她又道,“您所瞧见的都对我不利,妾身明白,也不恼您,只不过是伤心罢了。我若说在姨父家受过许多委屈,常被姨母打骂,吃喝不饱,爷信不信?” 见他仍是沉脸不答,明玉默了许久。等齐琛再去看她,就见她抬手要解衣裳,更是僵了脸,色丨诱?她是长的好看,可这种举动更让他觉得明玉是个蛇蝎美人。 “不要熄灯。”明玉死死拦住他,在夫君面前脱衣裳本没有什么,可是这男子没有将她当作妻子,这无异于在一个轻蔑她的陌生男子面前脱衣。但比起这个来,她更在乎眼前男子对她的看法。他跟别的男子不同,她知道自己长的好看,家里的男丁对她有意无意的好,都是因为这张脸。可齐琛却更在意女子品德,这点让她欣慰。 齐琛偏头不看,已准备去熄灯。明玉声音微颤,“三爷。” “穿好衣服。”听见没动静,他又沉声,“穿好衣服!” 手蓦地被她握住,转瞬贴上柔软温热的肌肤。身子蓦地僵了僵,可片刻就察觉到了不对,掌上触感微有不顺,这才正眼看去,登时愣了。 洁净如雪的身上……隐约有伤痕,从肩至胸丨脯,再至小腹,虽然不多,交错五六道,但却瞧得出那下手的人力道可不轻。看的他愣神,立刻跪坐起身瞧她后背,别的伤痕没有,却有一道深痕从背斜斜而过。 明玉自认不是个脆弱人,也极少落泪。可见他沉冷眼眸闪过怜惜,不知为何满腹委屈涌到喉间,冲上双眸,便落了泪。她也想有个人好好护着自己,可最期盼的这人却让她受委屈。 齐琛怔松,谎话可以即说,可伤却骗不了人。回过神,提了被子将她裸丨露的身子裹住,裹的好好不让冷风灌入,默了默说道,“抱歉。” 他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人。听着她想哭出喉却强忍的声音,慌了会,伸手给她拭泪,动作都轻柔起来,“是我错怪你了。” 难得听他温柔起来,明玉心下竟立刻好受起来,睁着水润的眼眸看他,“明玉今生已和三爷系在一起,愿交付真心,三爷若不接受,也千万不要糟践它。” 齐琛暗叹一气,早就愧疚了,摸摸她的脑袋,“不会再如此不辨是非,将你摆在那样尴尬的地方。” 明玉眉眼微垂,“还有……希望三爷不要以为妾身是个……轻佻人。” 齐琛细想,才知她说的是什么,淡笑,“倒不会。” 似乎听见声音带笑,明玉抬头看去,果真见了他面上带着一抹笑意,不胜温柔。心头微顿,原来这冷漠的男子……也会这样笑,而且这笑还是给自己的。 齐琛被她看的略微尴尬,“你可还怪我?” 明玉笑笑,“妾身哪敢。” 刚忍了哭,眼眸和鼻尖都微红,这一笑,娇媚无比。齐琛蓦地想到她方才裸身的模样,虽然没刻意看,可到底是烙在了脑海中。生了燥热,将她挪到楚河汉界后,板着脸道,“睡觉。” 说罢,就吹灭了灯。一会有手摸来,碰在大腿上,惹的他沉声,“做什么?” 明玉不知他态度骤转是何故,吓了一跳,可比起裸丨身睡,她还是大了胆子去摸索,“方才的衣、衣服。” 说罢,那手真摸错了地方。这下,他是彻底无眠了。 第八章 夫家亲属 晨,天穹深邃微白,霞光渐散。 等明玉拿回衣裳,齐琛听她穿好睡下,一会就有浅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就在耳边。也不知怎么迷糊睡了会,再醒来时,天才刚见露白。动了动,便听见耳侧有语轻言,“三爷醒了?” 齐琛顿了顿,“嗯。”末了又道,“还早,再睡一会。” 明玉应了声,想到待会要随婆婆正式去拜见齐家长辈,也想养足精神,只是翻了两回身,却不能入睡。干脆翻回身,见齐琛的眸子在屋外映入的灯火下有亮色,默了默,低声唤他,“三爷。” 齐琛偏头看她,明玉睡在里头,几乎看不清,“什么?” 明玉大了胆子说道,“您……其实并不傻呀,为何要装傻。” 齐琛噤声,她是个好姑娘,可还不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只怕说了,会将他当作怪物。他如今这样还好,不会招人怀疑,待一切琢磨了个十之八丨九,再恢复常态不迟。只是要她被人非议嫁了个差劲夫君。这一想,他才发现自己竟在意起明玉的感觉来,“刺客还未抓到。如果让刺客知道我与原来无异,或许又会来杀。只是,确实也有许多事忘了。” 明玉明白过来,遇刺装傻,麻痹对手也是个好法子,问道,“妾身不会和别人说的。三爷说的事儿,包括不认得字之类的?” “嗯。” 明玉笑道,“妾身以后会随您左右,若是有什么不清楚,明玉知晓定会告知。” 听见这话齐琛竟然觉得安心,半晌才道,“你姨父一家那样对你,为何不逃?” 明玉笑意淡淡又满是无奈,“到姨母家我不过五岁,能逃到哪里去。爹娘溺水,祖父痛心离世,叔叔他们都视我不祥。姨母看着我家里还有田产,假意接了我去,可钱财到手,就立刻将我当作下人。没有钱财傍身,也没亲属可投靠,逃,不过死路一条。倒不如吃些苦,挨些打,还可以活下去。” 齐琛听的面色沉沉,想到昨日他们那副模样,沉声,“当真是道貌岸然。” 明玉早就已经不会对这种事心痛了,只有恨,只觉得可笑,“可明玉等来了好日子,如今不就阴差阳错嫁了三爷您。” 齐琛顿了顿,几乎伸手去摸她脑袋让她安心,可手刚要过楚河汉界,就想起一件事来。万一……万一他能回去,那不是要丢下明玉?如果现在让她有了期盼,那样于他于她,都不过是场繁华美梦,何必开始,故而收了手。 明玉可开心起来,夫君不傻,甚至比她见过的男子都好,笑道,“嫁给三爷,他们也不敢如何。说起来,托三爷的福,我还是个四品官夫人。” 齐琛也想起这事,问道,“我是……四品少尹?” “嗯。”明玉怕他连这也忘了,悄声,“是勋官,没实权,也无职掌。听闻是当初大哥边疆离世,您执意要从武官,爹娘担忧,因此求圣上赐您个文官,让您死了这心。可是您又不愿去,圣上便封了勋官。做不得武将,也不用您去任职,算是挂名闲职。” 齐琛蹙眉,“这事满城皆知?” “倒也不是……只是姨父常会跟姨母说这些,偶尔会听见。只不过那时您的事也听的不少,隐约也听过。” “我的事?” 明玉看着他,天色渐明,已经能看见他俊挺的五官,心下更是暖意满满,“是,说起来,三爷常挂京城姑娘嘴边。您当初遇刺的事,我也有听闻。” 齐琛全然没注意前面那句,对后面那句上了心,“我遇刺的事已然不记得,朝廷的人来问过,后来一直没下文。” 明玉心中默默揪紧,轻轻伸手抚在他左边肩胛上,“听说刺的便是这里,三爷如今可还疼?听说刺的不轻,整个肩胛都穿了。当时大家都说您熬不过那晚。” 声音轻而温柔,满是心疼,齐琛心头微动,没去挪开她的手,任那手轻抚,隔着一层衣裳仍能感觉到温度,终于是握了那手拿开“已经无碍”,察觉到她手上微有硬茧,随即顿声。 明玉这才想起男子最喜那什么“柔荑素手”,柔嫩滑顺的,这可和她沾不了边。就连平时让丫鬟伺候都是将手尽力藏好,免得她们瞧见生疑。现在一时忘了,已被他感觉个清楚。 齐琛见她缩手,大气不敢出,便松开了,“养几个月就好。” 说罢想起个物件,掀了被子下床,从那柜子里翻找出一个精巧的琉璃盒,才回了床上,“这里头的药膏是姐姐从皇宫里拿来,给我伤势彻底痊愈后涂抹淡化伤痕用的,听说很不错。” 听见是桉贵妃给他的,明玉本不敢接,但想想身体有伤痕,日后他也会瞧的不舒服,就接过来了。还好有她身边还有水桃,等没人的时候,就让她涂抹,也不会让外人知晓。 两人又躺身下来,说了会话,齐琛又道,“那白猫,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明玉微惊,这事他竟然知道。 齐琛淡声,“你为何要如此?” 明玉默了默,还是说道,“齐府里的下人待我不上心,背后也嚼了舌根。将白猫儿放走,也没几人认真去寻。” 齐琛了然,“人微权轻,也不奇怪。只是你待他们如何我不干涉,不许将那事用在我身上。别人待我好三分,我会还以五分。待我恶一分,我会还十分。” 明玉听的有些心惊,这齐三爷温柔起来让人心甜,冷起来也够狠,“妾身绝不会负三爷。” 天色已亮,听见下人敲门,两人一如之前将被子放好。 姚嬷嬷几人早早就在外头等候,听着房里竟然聊起天来,还聊了许久,虽然听不清,但告诉太太这事,也算是喜事了。替她梳妆时,讨好般说道,“少爷自从那事后便不爱说话,如今肯与少夫人长说,少夫人果然是福气人。” 明玉知她耳朵长着,自己和齐琛的什么事她都要告诉孟氏,这事于她而言是好的,也不责备,淡声,“嫁了三爷,是我的福气才对。” 姚嬷嬷笑了笑,原以为她是个易讨好的主,却不想性子傲着,不是个软柿子,日后更得好好伺候了,横竖都是未来齐家主母,瞧着还是个有手腕的,更是伺候的上心。 收拾整齐,上好面妆,一如成亲那天得体贵气。 明玉跟在齐琛身后侧,见过孟氏,吃了早点便要去拜访齐家长辈,算是新妇进门的头等大事。要是做的不好,就是丢他们齐家三房的脸,做的好了,三个月后的新妇拜见列祖列宗的“庙见之礼”,也得人看重,更为顺利。 明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儿时的事虽然记的不清,但见过的大官不少,那时明家只有她一个孙女,祖父便常带她去赴宴,依稀记得宫中设宴她还见过皇帝皇后。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仍没全忘。皇宫的气势她都瞧过了,齐家的气场再大,也是大不过皇家的。在见齐家最有威望的叔公时,也是应对自如,颔首低眸,答的得体从容。 齐家长辈自然不会当面夸赞,肃色说了祖训。明玉听时是跪着,又见了几位胡须白花的老者,又是好一番跪,等一日拜见过去,膝头就疼了。 孟氏对明玉的表现十分满意,没丢三房的脸,却也抿了唇不夸奖。这新进门的媳妇是夸不得的,再好也不夸,否则心生傲气,就难管束了。再瞧儿子,今日神色好多了,少了些许呆板,就是不认人,连最疼他的叔公叔婶都忘了。不过无妨,有好转的迹象就成。 回到家里,孟氏也没留她,让她和齐琛回房早歇。连得了她的轻声关怀和笑色,明玉突然有点受宠若惊。这几天她可没少得训斥,请安一次,睡前又一次呀。 齐琛是男子,步子比明玉迈的大些。今日见了那么多长辈,他也得好好消化一下才行。走了几步见明玉面色微有痛楚,缓了步子,“怎么?” 明玉摇头笑笑,“没什么,就是跪的次数多,膝盖有点疼。” 他可不是什么心细的人,她说有点疼,就真当作是有点疼了,心里还想女人就是柔弱。回到屋里,等水桃打了热水给她敷,见了那满膝头的淤青夹红,拧眉,“这是一点疼?”抬手拧了帕子,就着热气给她覆上。 明玉看着他的侧脸,面部线条稍显凌厉,语气里不耐烦,拧帕子也不耐烦,但铺在腿上的动作还算轻柔。可要是让下人瞧见,他的威严往哪里放呀,伸手接了过来,“三爷去沐浴吧,妾身敷一会就好。” “嗯,记得待会涂药。”齐琛将帕子给她,想起今日疑问,问道,“为何只去见了大伯父,二伯父那却未提?” 明玉有了他“忘了些事”的前提,对这话也不觉奇怪,淡笑,“因为二伯父是庶出的,我们并不需要登门拜见他。”见他拧眉,补话道,“齐家大房和三房都是嫡出,嫡庶有别,三爷日后见了他们,也是他们先向您问好,三爷可千万别记错了,否则要让人觉得家风不正的。” 齐琛点了点头,又懂了新技能般。 水桃拿药进来,瞧见姑爷小姐其乐融融的模样,顿喜小姐是站稳了脚吧,她这做陪嫁丫鬟的,也要翻身了。 第九章 林家表哥 齐家三房有两个姨娘,一个是生了四少爷六小姐的二姨娘朱颜,出身寒门,父亲是郎中。去寺庙上香时被孟氏瞧见,想着老爷有意要纳妾,又见她生的端庄,就让人去问。八字吻合,齐承山也没意见,就让她进了齐家。 另一个是生了五小姐的三姨娘楚庄柔,家里本来是开绸缎庄的,富甲一方,后来家中落魄,万贯家财散尽,拿了细软去典当,幽咽进去时正好被路过的齐承山瞧见,让媒婆过去问了话,楚家大喜,当即答应。不过三日就抬进门做了姨娘。 朱颜生的并不十分美貌,端着的就是小家碧玉,看着安分。楚庄柔三十有一,自小养尊处优,家中刚落难就碰上齐承山,做了齐家姨娘吃喝用度比普通官家的太太还好,也没受过苦。唯一不顺心的就是没生个儿子,已成了心结。 如今两人一起来了凤来苑中,多少带着讨好的意思。 明玉此时正在书房里给齐琛念书,偶尔进来添茶的下人也没了奇怪眼神,一回生二回熟,难不成每次都要诧异少爷竟不认得字了? 明玉教的耐心,齐琛又学的仔细,半日下来也认了不少字。水桃在外头报两位姨娘来了时,便当作是休息,放了笔墨。应声让他们进来,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见个虎头虎脑的男童颠着步子进来,张手就扑到齐琛腿上,“三叔。” 齐琛刚到这里,卧伤在床时没少见他。已故大哥的遗腹子齐灏白,今年三岁。因是大哥唯一血脉,婢生子的身份也淡了许多,又由孟氏这做祖母的亲自带着,身份高着,府里的人也没有怠慢的。 齐灏白最亲近的人倒不是孟氏,而是齐琛这叔叔,只因叔叔最疼他,隐约将他当作生父那般崇敬。自从他受伤后冷淡了不少,但无碍他敬着喜欢着这三叔。 齐琛不喜孩童,只因当初抱过一个婴孩,结果被他洒了满手的尿,自此以后就再不轻易碰这种没自制力的孩子。 之前齐琛不抱他,孟氏以他肩胛受伤不便为由,打发了好几次齐灏白。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伸手求抱,竟又得了冷脸。想到三叔成亲前众人打趣他的“你三叔要有媳妇了,就不要你了”“你三叔三婶有了孩子,就不要你了”,虽然不懂,但立刻觉得就是那三婶在做拦路虎,当即说道,“三叔有了媳妇果然不要我了。” 话落,满屋的下人都被逗乐,明玉闹了个大花脸,实在窘迫,俯身笑道,“婶婶给你买果子吃好不好?” 齐灏白见她脸生,躲到二姨娘朱颜后头,一双葡萄黑眼转溜着瞧她,十分警惕。 明玉更是尴尬,这哄孩子的经验,她也是零呀。 还好楚庄柔是个能说会道的,担起打圆场的责任,“这小孩子呀,怕生,以后就会像亲近三少爷那般亲近您了。” 明玉笑笑,“那可真教人期盼呢。” 这书房宽大,又不是什么贵客,就让下人在这上了茶点。明玉知道齐灏白的母亲虽然只是个通房丫鬟,但因齐俊的关系,孟氏疼着,也是不能薄待的。哄着他吃糕点,偏是瞧也不瞧,就直勾勾看着齐琛,指望着去他怀里滚一圈。 齐琛僵着脸不去看他,要他抱孩子,没门。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明玉也向她们旁敲侧击问了府里的事,多是问齐家的规矩,她们也正想讨好,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还答的十分仔细。 齐灏白临走前,还是没缠得齐琛抱自己,差点哭了鼻子。明玉瞧着不好,轻扯了他袖子,“三爷便抱抱他吧。” 齐琛微顿,想到要抱孩子,便觉手上被染的脏湿,实在伸不出手,最后说道,“胳膊还有些疼。” 说到伤口,这下可没人帮着齐灏白说话了,纷纷劝他别任性。就算是再怎么得宠,也是庶长孙,比不过嫡子矜贵。 好不容易见他走了,齐琛竟松了一口气,明玉也是放了一块石头,“我最不会哄孩子。” 齐琛深有体会,微点了头表示一样。明玉偏头看他,淡笑,“三爷不喜欢孩子?” 齐琛淡声,“倒也不是,只是不喜欢抱着。” 明玉好奇,“为何?” 齐琛拧眉,默了默才说道,“曾经抱过一个孩子,被他尿湿了手。” 明玉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想到冷面的齐三爷瞠目结舌的模样,忍了忍笑,到底没忍住,扑哧笑笑。等发现失态,怕他生气,抬头看去,便见他定神看着窗外,抿高了唇角,一会才道,“只管笑吧,知道也好,以后可以拦着他靠近我。” “可是也不能一直这么拦着吧,不然他非得更讨厌我这婶婶。” 听她自称婶婶顺口,齐琛的心情又微妙起来。他还没有开口说要接受她,反正她是觉得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世从他这夫了,根本就没想过日后他可能会丢下她。 明玉见他面色沉沉,每当他如此便同觉心中沉甸。她说不会负他,可实际根本还不知道这齐三爷的真正想法。刚觉亲近了些,又觉距离远了些,不由有些沮丧,仍是淡笑,“快到用饭的时辰了,待会三爷是继续回书房练字,还是午歇一会?” 齐琛昨夜没怎么睡,这一问也觉困了,便说了去午歇。 吃过饭后,回了房里,明玉下意识要为他宽衣,人都站到了他前头,又顿了手,想起他不爱人伺候来着。见他不说,那确实还是不要人服侍的。 齐琛只脱了外裳便躺下了,决定下午就去“自己”被刺伤的狩猎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线索。听见衣裳卸下的摩挲声,往床外看去,就见了柳腰倩影,只着了薄衣的明玉,瞳孔微缩,收回视线。 明玉爬进里面,盖了软被,齐琛便说道,“待会我想去一回狩猎场。” “狩猎场?”明玉愣了愣,“三爷说的该不会是西郊那地吧?” 西郊的狩猎场,可不就是他遇刺的地方。 “是。” 明玉声音微低,“爹娘不会同意您去那的,太危险了……还有一事妾身琢磨应当和您说,妾身嫁进来后,每次请安,母亲总要叮嘱我,三爷若想去哪里,要及早告诉她。” 齐琛顿了顿,偏头看她,“那你将这些告诉我做什么?” 明玉笑笑,“妾身是您的妻子,自然是偏帮着您的。夫君为上,婆婆在后。” 齐琛不知明玉说这些话是情商高还是智商高,“你我成亲前素未谋面,可却对我死心塌地,你心中可安?” 明玉默了默,摇头,“不安。就怕哪一日,被三爷丢弃了,所以更要早早的表明决心,明玉是您的人,身是您的,心也是,您不负妾身,妾身定不会负您。” 每每说到这种话,齐琛就觉明玉看似娇弱,内里却是个坚强的姑娘。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便会全力以赴。这种性格倒是他喜欢的。翻身仰躺,阖上眼帘,“嗯。” 如果确定自己不能回到现世,那他会试着习惯这种生活。只是如今还不行,就怕她死心眼,钻进了情坑里。 午睡起来,梳洗好后,齐琛说要去外头,果然被孟氏拦下了,怎么都不许他出这家,让他好好在家养着。末了又看明玉,明玉便也开口去劝,齐琛不好教她为难,这才点了头。 孟氏见儿子听媳妇的话,自己却说不听,又气又笑。气氛缓和下来,正问他这几日读了什么书,可要让南宫先生过来,下人便进来报,“禀太太,少夫人的表亲来了,正在外头求见呢。” 孟氏蹙眉,“可是林家?” 下人答道,“回夫人,是林夫人和林公子。” 孟氏了然,笑道,“许是领着他进我们齐家私塾的,快请罢。” 齐琛见明玉眸色明亮,想着她不喜孔氏,总不会如此。待见到孔氏领着个俊朗的年轻人进来,明玉更是精神,才明白过来,她并未说过林家少爷对她不好,这样看来,林家表哥,对她不错。 第十章 灼灼其华 齐琛想的不错,在林家唯一对明玉好的人,就是林淮。 林淮年十八,自满十五就在外求学,一年不过回来两次。生的白净,面上常带随和笑意,一瞧便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 他待明玉,从不会和母亲妹妹那样薄待喝斥,从外地游学回来,还会给她带好玩好吃的。在家时,常说四书五经,孔氏和林淼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明玉也会稍微好些,至少不会打骂,明玉从心底感激他。 孔氏领着林淮进来时,见齐琛和明玉也在,到底有点心虚,之前还想过明玉会不会公报私仇,把她儿子给撵出去,这会见孟氏笑脸相迎,才松了一气。绽了笑迎上去,笑道,“见过齐夫人。” 孟氏伸手轻托,“都是一家人,林夫人客气了。” 说话间,林淮也作揖行了礼,“见过齐夫人。” 孟氏见他生的斯文,瞧着就是个好苗子。孔氏忙介绍,“犬子林淮,尚未行冠礼,还未取字,夫人可唤他大名。” 孟氏微点了头,齐琛和明玉已上前来,“姨母,表哥。” 林淮看着挽起妇人髻的明玉,比起做姑娘时明艳不少,眸色微黯。站在齐琛一旁,竟是郎才女貌。可惜……却遇人不淑,错嫁了。 孟氏请两人入座,笑道,“一直不得闲去拜访,没想到林夫人先来了,真是失礼。” 孔氏忙说道,“我待玉儿如亲女,刚成亲想必齐夫人在忙着为她打点前后,自然是我们先来拜访才对。” 两人说着场面话,孟氏心里倒有了疙瘩,如果真视明玉为己出,那怎会连姑娘出阁前连夫妻房事都不教教,倒没见过这么当“娘”的。 几句寒暄过后,孔氏便说了正事,“犬子不才,能得夫人应允,由南宫先生教导,也是我们林家的福分。” 孟氏淡笑,“我们齐家私塾少要外姓子弟,只是既然明玉已是我们齐家媳妇,林夫人一家也是亲戚了。南宫先生的课业已开,稍微收拾下就过来吧。” 孔氏千谢万谢,喜的合不拢嘴。林淮也道了谢,又多看明玉几眼。见她目光始终不在自己身上,顿觉落寞。 见天色渐沉,孔氏也携子离开。林淮一直寻不到机会和明玉说话,到了门口,孟氏和孔氏有说有笑,这才到后头和明玉说道,“小玉。” 明玉问道,“表哥何事?” 林淮面色微顿,“我回来后才知,你嫁进了齐家。我本不想进齐家私塾,一直觉得我若来了,好似真将你当做我入私塾的垫脚石,十分愧疚。” 明玉顿了顿,想让他不必在意,只是林淮说完这话,孔氏已在喊他,急忙过去,随她一块上马车离开了。 还未到晚饭时,齐琛和明玉回了院子,见夕阳沉落,便去亭子里坐着吃些果点赏晚霞。 齐琛见明玉心情十分好,亭子里还站着几个丫鬟,话停在嘴边,坐了一会便说道,“回房吧。” 明玉倒想和他多坐坐,见他说回房也没迟疑。 进了屋里,齐琛就将下人屏退,关了房门。几个下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这黏糊劲还没消呢。水桃见状,腰杆挺的更直。 明玉见他关了门又不让下人进来,想起他晨起说的话,不由凑前,低声,“三爷打算翻墙去狩猎场?” 齐琛见她鬼鬼祟祟的,真不知是她要做亏心事还是自己,怎么瞧都有些像……老鼠?微微觉得好笑,“不是。” 明玉松了一气,她还想告诉他这大宅子里肯定有不少护院,爬墙肯定要被抓,见他没这心思就放心了。 齐琛说道,“那林淮,你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明玉好奇道,“为何?” 虽然她基本什么事都听他的,但碰到关乎原则的事,也不会全听。毕竟林淮待她不错,总不能二话不问就真离的远远的。 齐琛皱眉,“你竟想不透?”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知道明玉不笨,甚至比一般女子都要聪明得多,可竟然反问他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似乎女人对……心仪的人都会笨些?真是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他知晓你已经嫁人,可刚才在大堂仍一直盯着你,这在古……这在当下,会陷你于不义他总不会不知道。第二,他临走前当着我的面说的那些话,一来没顾及我的颜面,约摸是将我当作傻子,这无妨。可二来,他如果真的有愧疚,就该拒入私塾,而非道貌岸然边说内疚边理所当然的进来。” 明玉又听了一段超长的话,还是一口气说的,见他肃色,仔细一想,确实有理,只是方才看着长辈,没留意林淮的眼神。不过齐琛说这么多,倒让她高兴,眉眼都染了笑,“三爷说的是。” 齐琛见她又莫名开怀,问道,“重点?” 明玉微顿,“离表哥远点。只是……妾身知道三爷是个讲理的人才说,表哥在家待我很好,妾身也是将他当作兄长。” 齐琛淡声,“只是让你离他远些,不会阻他进私塾。” “妾身明了。” 齐琛停了片刻,才问道,“林淮于你很重要?” 明玉吓了一跳,这话是问她是否喜欢表哥?当即恨不得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来解释清白,急的面红耳赤,“只是视他为兄长,别无其他,若三爷不信,妾身愿以死证清白。” 齐琛见她要拔钗子,忙抓了她的右手腕,这才知道这话对她来说,确实过分, “不必如此,我信你。” “日后在街头见了表哥,妾身在街尾就掉头走。他来齐家私塾,我也定不会出这院子一步。还有……” “明玉。”齐琛快招架不住了,抬了左手拍拍她的脑袋,“我知道,抱歉又吓着你。” 宽厚的掌连拍三下,明玉悬着的心才落了一半,没再去拔钗。齐琛松了手,见她净白的手腕都被自己握出几道红来,顿了顿,“有些话……我问的直白,但绝无恶意,也并非怀疑你。” 明玉暗叹一气,这根本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再不知夫妻之礼,这种话也不能这般问呀,这是要置她于何地。 齐琛见她面色郁郁,默了默,说道,“去外头走走。” 明玉应声,以为他是要在院子里走,谁想他差下人去请示孟氏,说去附近街道散心。 孟氏阻了他去狩猎场,怕再拦着他发脾气,遣了许多下人跟着,又叮嘱一番,这才让他出门,临出门又道,“晚饭前要回来。” 齐琛说道,“我和明玉在外头吃,爹娘不必等。” 孟氏顿了顿,到外头走走也好,比闷在书房强,便点头允了。末了又想,方才儿子的说辞似乎懂得体贴爹娘了,不知是明玉教的,还是自己想的。看着儿子儿媳上了车,重重叹了一气。 一旁的孙嬷嬷说道,“太太莫忧,少爷不是正见好转吗。” 孟氏摇头,仍是叹道,“也不知是不是冒犯了神灵,长子去的早,次子又成痴傻人。如今我也不多求,傻便傻吧,只要平安就好。” 孙嬷嬷知她心思,笑道,“还有啊,少夫人有喜也极是重要。” 孟氏这才见了笑意,“瞧他们两人如此,我也安心了。拜堂时那样抗拒,如今不整日黏着。” 两人说说笑笑,这才回去。 外头已近夜深,街道店铺还未全点上灯,车窗敞开,车厢内仍显昏黑。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也没其他话说。明玉拽着帕子,直勾勾盯着,心中想起些事。就算一个人真忘了前事,但是积淀了二十载的言辞习惯总不会忘。他说自己装傻只是为了抓到凶手,可竟然问的这般直白,身为官家子弟,难道会问女子这种显得浮夸的问题?竟直接问她是否喜欢林淮,当真是不可思议。 这齐三爷,很奇怪。 齐琛一心看着外面,并没有留意明玉神色,见到一家铺子灯火明亮,才收回视线,让车夫停下。 还没等小厮拿来马凳,齐琛已跳下了车。见明玉俯身出来,伸手接她。这本来是下意识的动作,等见她容眸流盼,才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暗叹一气,以前的习惯真的要不得。 明玉下车后看了四下,是司象街,这条街并非皇城主道,从齐家出来后便是了。刚才齐琛也说往外走就是,又一直瞧外头,恐怕他也忘了这街有什么可卖的。 忘了自然会不知道曾经去过的地方有什么。明玉顿了顿,看向走在前头的齐琛,背影高大笔挺,蓦地有些心悸。 如果说齐琛不记得许多往事,那他为什么会记得被婴孩尿过裤子而不亲近齐灏白?换句话说,他若一直不曾忘记那阴影,根本不会在受伤前对齐灏白好,谈何受伤前受伤后态度大变? 而且在他遇刺后,难道会有人敢这么大胆要他抱孩子还尿裤子了?齐灏白都近不了他的身,更何况是其他孩童。 明玉倒抽一口冷气,越想越觉心惊。 齐琛不闻后头脚步声,回头看去,见明玉杏面桃腮已如白梅惨白,心头一顿,“怎么?” 明玉低他两个石阶,抬头看去,越发觉得他陌生……还莫名生了惊惧。步子微退,后脚跟踩了个空,几乎往后栽倒。齐琛手快,探身将她揽住,拥回怀中。 耳畔声音微沉,还有责怪,却透着让人安心的语调,“不舒服为何不早说?改日再来,回家。” 明玉帖脸在他宽实的胸膛前,一瞬间心思沉沉。即便心觉恐慌,可这怀中不胜温暖,十年未得人关心的她,已有些放不下了。 第十一章 缘浅缘深 稍想片刻,明玉已离了他的怀,微微摇头,淡笑,“只是有些头晕,已经无碍了。” 齐琛拧眉,“当真?” =“嗯。” 可是手心冷的渗出汗来,她方才竟然想到灵异神怪去了,借尸还魂?想一想更是心惊。怕齐琛瞧出来,强压心头不安,随他进了铺子。等进去后才留意到,这是首饰铺。 掌柜见两人穿着富贵,后头又跟着一众下人,当即作揖笑着问候。 齐琛说道,“想买支上好的钗子。”又明玉说道,“挑一支。” 明玉十分意外,“为何好好的买那东西?”抿了抿唇,似乎想明白了,“三爷放心吧,日后不会冲动拿钗戳自己。而且钗大多是尖头,买几支都一样。” 齐琛甚是无奈,“又多想。” 明玉看他,“三爷……不是这意思?” 齐琛淡声,“不是。”说罢,伸手拔下她发髻上的双银牡丹顶,“磕坏了一处。” 明玉忙接过,那粉色花瓣确实缺了一小块,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约摸是方才争执时瞧见的?倒又发现他是个细心人。这样一想更是心慌,以前的齐琛出名,大部分是因为他无法做武将去沙场为兄长报仇而自暴自弃,常不归家。连爹娘都不疼的人,哪里会这么去疼个陌生女子。 掌柜拿了个色泽深润的紫檀木盒出来,打开盖子,取了三层一一摆开,“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夫人请挑。” 齐琛见她挑的小心,说道,“喜欢就多挑几支。” 只要她开心就好,自己心里的愧疚也少些。他总算是明白了,明玉也是个小女人,心底脆弱的很。说起来是自己疏忽了,她自幼成了孤女,在姨母家又没人疼爱,好不容易嫁了,将齐家当作归宿,他却问她是否喜欢林淮,她惊慌也不奇怪。罢了,对她好些吧。 他看向铺子外华灯初上的街道,又拧起墨色长眉,那狩猎场……必须要快点去看看。 明玉挑选许久,才终于拿了一支,“这支吧。” 掌柜笑道,“夫人好眼力,芙蓉钗富贵倾城,确实配得起您。” 这些商家场面话齐琛倒意外听的顺耳,“不多挑几支?” 明玉笑笑,“一支足矣。” 心意不在多,到了便好。看着掌柜将芙蓉钗放进精致木盒中,明玉垂眸细想,虽然困惑满满,可还是宁可相信他是齐琛,否则即便他真的不是齐琛,那于自己有什么好处?齐老爷和齐夫人以为他是痴傻了,而没怀疑其他的。她之前本就不认识他,犯不着冒险撕破脸皮拆穿他,所以就算他不是原主又有何妨?横竖对自己好就行,对自己好就行…… 想罢,已收了心思,偏头看着齐琛,面色虽冷,却是个面冷心热的,这样的齐三爷,也挺好。 见水桃从掌柜那接了木盒过来,明玉才转身往外走,正好和人照了个正面,不由一顿。 进来的人可不就是孔氏和林淼,见了明玉,没瞧见还在里头的齐琛,那下人又都在外面,只见了水桃,登时轻笑一声,“玉儿啊,你坑了我那么多嫁妆,紫玉镯司南佩,金步摇银珠钗的,你还跑这来买什么?” 林淼冷笑,“不就是娘亲给的钱财太多了,才有闲钱来这买。” 明玉抿了抿唇,又见她们后头走来一人。年轻男子脸庞清秀,此时却拧紧了眉,略带责备,“娘,小妹。” 看见林淮,明玉身子微僵,刚要偏头去寻齐琛“以示清白”,就见他走了出来,定身站在一旁,一手握了她的肩,一手将刚从水桃那拿来的芙蓉钗,稳稳插入青丝发髻中,细看一会,才道,“好看,该多买几支。”说罢,便对掌柜说道,“那盒子里的,都送到齐府。” 明玉呼吸微屏,抬眸看他,便见他眸色里满是寒霜,不由担心,她刚说完街头见了街尾跑,结果就跟林淮打了个照面。 孔氏见了齐琛,笑的尴尬,“原来齐三公子也在这呢。” 林淼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看齐琛,这脸当真是冷峻傲气,瞧的心头荡漾。末了一想,再好看又如何,只是个傻子,只有明玉才会因为傻子的关心傻乐吧。撇撇嘴,也不与他问好,权当没看见。 林淮顿了顿,还是上前作揖,“见过齐三公子。” 孔氏搭话,“阿贺刚回来,想瞧瞧闹市风景,就一块来了。淼淼想买些首饰,不巧竟碰见了外甥女婿,当真巧。” 齐琛并不看他们,携了明玉的手便走。 傻子又怎么会跟亲戚寒暄,对妻子娘家人冷眼不语,别人听了还觉得他是“正常”的。他终于发现装傻最大的好处——不用对着嫌恶的人虚情假意的笑。 明玉颔首随着他的步子走,上了马车,惴惴不安。车帘还未放下,齐琛的脸看得分外清楚,仍旧寒冷,话到嘴边,又咽下。 齐琛说道,“你姨母和表姐的话,就当作耳边风散了。” 明玉小心问道,“三爷不气?” 齐琛蹙眉,“气什么?”片刻明白过来,几乎被她想东想西的毛病气笑,“气你街头见了林淮没在街尾跑?” 本来还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平静了,明玉扑哧笑笑,知晓他根本没在意这事,不过是自己想多了。 齐琛看她笑的开怀,面似明珠生晕,眉梢眼角皆是春意,声音也轻了些, “多这样笑笑。” 明玉笑意微顿,等那车帘放下,才低声,“无论三爷是什么人,明玉都会与您一起共进退。” 齐琛微点了头,没有多想。 寻了家酒楼,要了个厢房,外头正对着街道,往远处看去,皇城华灯璀璨,安定祥和。 明玉对吃的不怎么上心,六岁前不懂吃,去了姨母家也没吃过好的,到了齐家吃的小心,仔细一想,竟然对食物没盼想了。 齐琛倒喜欢这里的菜,见明玉吃的矜持,夹了几块鹅肉给她,“吃多些。” 明玉微点了头,“嗯。”见他将葱扫开,问道,“三爷不爱吃葱?” 齐琛拧眉,“嗯,葱味生涩。” 明玉笑笑,提箸剔了鱼肉面上的,才夹到他碗里,夹了去才想起,“忘记换干净的筷子了。” “无妨。”无病无痛的,齐琛倒不在乎,“我方才也没换。” 明玉笑了笑,两人一起吃,连满桌食物都美味起来,让人期盼下次。 用过晚食,两人又在外面走了小半个时辰。夜里回去,府里的灯火已熄了一半,齐承山和孟氏已睡下。 齐琛洗浴回来,明玉也刚沐浴完,散发披肩,青丝黑软如墨云,坐在一旁,还能闻到浅淡香气。 “三爷。”明玉笑道,“那钗子我放起来了,若赶明儿没瞧见,可别以为我将它弄丢了。” 齐琛问道,“不打算戴了?为何?那买来有什么意义。” 明玉抱膝笑笑,“因为这是三爷送的。” 齐琛无奈笑笑,“那不是以后送你什么都要放起来?” 明玉轻轻摇头,“这是三爷第一次送的,自然要珍藏起来,免得弄坏了。” 齐琛顿了顿,“坏了,我再送就是。” “嗯。”明玉看着他,笑意更深。 目光柔柔,似水深情,看的齐琛偏了头,面部线条十分紧绷。明玉有心逗他,又往他身旁挪了挪。果然一会就见他侧倾了身,明玉得寸进尺往他那挪,见他面色黑沉,忍俊不禁。 耳边笑声似银铃,齐琛僵了僵,伸手压了她的肩,将她塞进被窝中,“睡觉。” 明玉越发不惊怕他,只是一会见他穿外裳,又慌了,忙唤他,“三爷。” 齐琛悄声,“我去去狩猎场。” 明玉拉住他,摇头,声音更低,“那儿危险。” “我会带一些人去,天亮前会回来。”齐琛来这里已有两个月,多少知道这齐府里的人谁可信,谁可用。去狩猎场自然不会一人,否则如果当时刺杀本尊的凶手仍潜伏在那,也危险。 明玉怔松片刻,知拦他不住,心已因他高悬,“三爷小心,明玉等您回来。” 齐琛默了默,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声调都轻了许多,“睡吧。” 明玉哪里能安心睡下,看着他从窗而出,心便跳得厉害。重重吐纳几口气,还是无法平复。 齐琛前几日已分派好护院,由制定的路线从后门出去,在下人察觉惊动了孟氏前,他必须快点回来。 往那狩猎场赶去时,天色漆黑,进了鹿山,春日未过,山风阴冷刺骨。 问了随从,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狩猎场了。 齐琛心思沉沉,如果能回现世,那恐怕明玉……是永远等不到他了。 第十二章 走与长留 第十二章走与长留 鹿山狩猎场是皇城五大狩猎场中占地第二广的,阳山那处专供皇家围猎,官家子弟最常去的,便是鹿山。 齐琛遇刺在午时后,一帮官家子弟在酒楼吃饱喝足,结伴来此。谁想齐琛刚上马,马就发了疯,直冲树林。随从和同伴寻到他时,右肩胛几乎被刺穿,昏死在地上,而刺客早就不见了踪影。后经刑部调查,所骑的马有中毒迹象。因无更多线索,调查就此中断。 他知道的只有这些,只是齐家在皇城势力并不弱,实在想不透刺杀的人会是谁,竟敢得罪齐家;案子悬而未决,刑部那边没个交代,齐家却也不逼问。 想到困扰了两个月的事在自己回去后一世都不会知道,齐琛心中更是不痛快。 未免别人认出自己,齐琛骑马在后,由秦护院领头。以前在马场学的骑术并未忘记,马场的马温顺,齐家的马也一样,可如果是野马,他也是无法的,毕竟并非是驯马好手。 鹿山狩猎场围山而成,为防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入,被狩猎的人无心射伤,因此隔了百丈便有个小棚,里头住着看守的人。夜里寒凉寂静,声响到了近处,相对方向的棚子已有人出来张望。 到了跟前,见十余人皆是骑着骏马,天色灰蒙也没瞧太清楚,秦护院喝了一声,守山的人就立刻放行了。 众随从中多是护院,那些护院又是之前的齐琛精挑细选,重义气,身手好的汉子。只因齐琛一心想做武将,家里不允,便自己搜罗不少高手。齐父齐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真把儿子逼急了。 自从齐琛呆傻后,众护院也是不安。直到这几日接触,才明白,三爷是装傻,只为找出凶手,当即振奋,紧随他来狩猎场。 下了马,走了一会,手提灯笼领路在前的秦护院便偏头悄声,“三爷,快到目的地了。” 齐琛瞳孔微缩,轻点了头。往前面看去,灯笼所映照的地方清晰可见,再往远些,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 齐琛走后,明玉便熄灯睡下了,说是睡,不过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怎么也无法入眠。虽然齐琛十分怪异,可到底对自己不错。于她而言,他便是她的家,当初确实不愿嫁个傻子,可亲事定下,穿上凤冠霞帔时起,就已经抛了杂念,想侍奉他一世。更何况如今他好好的,又哪里想去管他这般怪异是何故。 春日二月,夜里还有些凉,明玉却觉焦急得燥热,生怕被外人发现齐琛不见了,报给孟氏听。孟氏自然不会罚她的宝贝儿子,只会将全部过错都怪在她这做媳妇的身上,大半夜不看好夫君,夫君跑了还帮着隐瞒,简直就是恶媳所为。 惴惴不安的想着,竟不知怎么睡着了,梦中浑浑噩噩,睡的也不安稳。醒来时,屋里已有些亮色。衣裳也忘了披,绕到屏风前头,往窗外看去,眸色沉沉。她果然……不该让他走的,那样危险的地方,她竟冒了那么大的险放他去。 正深想,忽然响起敲门声,“少夫人,已是寅时,该晨起请安了。奴婢们进屋伺候您。” 明玉愣了愣,刚要应声,又立刻捂了嘴。她们此时进来,齐琛不在房里的事立刻拆穿,自己待会就不是请安,而是得请罪去。心口猛跳,有些怨恨齐琛为什么将自己推到这险境边缘。 刚暖了些许的心,便在那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中全化了去。果然想要倚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么?她轻叹一气,未答门外人。 姚嬷嬷叠手在前,等着明玉应声。平日小两口得磨蹭好一会才开门,没听见声响也不觉奇怪。可等了近一炷香也没动静,后头的丫鬟面面相觑,终于是有人说道,“姚嬷嬷,少爷少夫人怎的还不起来?” 姚嬷嬷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瞧着天色渐亮,又轻敲了下,“这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晚了太太怕是会不高兴啊。” 耐着性子等了等,仍不见应声。姚嬷嬷暗想这明玉也太不懂事,真当自己可以掌事,连安也不请了。敲了敲门,“奴婢斗胆进去了。” 打开门,丫鬟陆续端水捧巾进去。水桃刚点亮屋里的蜡烛,便有丫鬟惊叫。姚嬷嬷拧眉,又不敢大声,“嚷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吓了一跳。明玉倒在窗前,脸朝下,身上还穿着薄衣,动也不动。 一众人都已惊呆,姚嬷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刻喝声,“快去禀报夫人,请大夫!” 还是大清早,齐府就已闹开了。 此时鹿山迎来朝阳,漫山已沐浴在朝霞下,光源照入树林中,打在齐琛竣冷的面上。 寻了一夜,将这方圆一里的地方来来回回查看好几遍,却没寻到一点线索,甚至没一点感应。待那初阳光芒照耀,心思沉沉,他果真是无法回去了。 注定要在这里做齐家三公子,担负起荣华齐家的重任。 细想一番,便觉这似不可扭转的命途,前世他要继承整个集团,即便发生这样光怪陆离的事,今世也还要继续。集团与齐家,不都是家族使命。 迎面照来的阳光渐在他面上散开霞光,紧绷的脸上已渐渐舒展。紧闭的眼眸再睁开,晨光映在眸中,坚毅而沉冷。 朝霞明媚如美人,他忽然想起还在等着他回去的明玉。已是这个时辰,但愿她不会被人责骂。 &&&&& 明玉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已经不知走了几拨人。先是仆妇将她搬到床上,又是敷热毛巾又是掐人中,痛的她很想睁眼斥停,不过一想醒了戏就演砸了,忍着没动。 朱颜和楚庄柔正等在孟氏门前请安,时辰刚到,就见下人慌慌张张过来报明玉晕倒屋里,少爷也不见踪影。孟氏急忙出来,几人一起过去,让人请侧院的大夫。进了屋里,就见明玉仰躺床上,眼眸紧闭,问了嬷嬷头尾,更是焦急,“快多派些人去找嵩元,快去。” 过了一会,又有仆妇跑进来,“夫人,方才管家点人去寻三少爷,可没想到府里的人不齐全。仔细一点,少的多是平日跟随少爷的护院家丁。” 孟氏听到这倒稍微安心了些,只是一想心又跳得慌乱,“将府里的小厮家丁都打发去找啊!” 仆妇应声跑了出去,楚庄柔嘴甜,当即说道,“太太别担心,三少爷吉人天相,定是起了玩心罢,待会便站在太太面前了。” 孟氏无心听她奉承,甚是烦心摆手,“站一边去,别在我跟前晃悠。” 楚庄柔微抿唇角,她生的好看,又得老爷欢心,因是商家出身,素来被视商贾为奸猾之人的孟氏所嫌恶,还比不得朱颜顺眼。当即退到一旁,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大夫来后,给明玉扎了针。明玉生怕他停不住手,浅哼一声不再装晕,微微睁眼醒了过来。 孟氏见她睁眼,立刻沉脸,“可算是醒了。” 明玉迷糊瞧了瞧,“娘。” “莫喊我,嵩元去了何处?” 明玉慌神,欲起身子又软回床上,“三爷果真出去了?夜里三爷说要出一趟门,明玉自然不肯,可没想到三爷刚出去,明玉想去唤人,却绊了一跤,后头的事便不知了。” 撒谎对明玉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如果撒谎能让自己活的更好,她不觉违心,更不会认为这么做是违背道德。 让下人知道齐琛不在,悠悠众口根本堵不住。实话实说孟氏也定会不满,干脆假装晕倒,将责任推给“乱绊的腿”吧! 孟氏一听,再开口语气也不似之前沉冷,只是仍显冷淡,“已是不小的人了,竟连个路也走不好,若三爷当真有事,也是你这做妻子的过错。” 明玉急忙颔首认错,无论如何,心底也是只求齐琛平安归来。 孟氏正叹着气,便听见管家在外头急声,元嬷嬷跨步进来,喜道,“少爷回来了。” 孟氏忙起身,见明玉要下地,也没空理会她昏厥刚醒,自己出去迎儿子。刚出房门,就见他迎面走来,不由又喜又气,伸手便轻拍,“逆子!” 齐琛也不挡她,看着这满目担忧的妇人,跪膝地上,定声,“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孟氏倒被他吓了一跳,以前总是不顺他从军的意,早就闹僵,如今一看,真是愈发懂事。忙伸手搀他,哪里还忍心再斥责他半分,“先进屋歇着吧,瞧瞧一脸的疲倦,是要心疼死娘亲罢。” 说罢拉着他进屋,让大夫瞧看。 齐琛见屋里站满了人,正想着明玉去了何处,便见她从屏风后走出,轻咬了唇直直看来,光艳逼人。只是那光洁额头,却有个半指长宽的伤口,只敷了粉末,还未缠上纱布。心中一沉,目光对上,蓦地觉得明玉的眼神有些淡漠。 第十三章 青青子衿 孟氏见齐琛看着明玉有一瞬愣神,心底倒开心,这个儿子素来没心没肺,脾气拧得很,除了老太太的话他听些,其他人哪里管教得住。可偏老太太又是个宠溺人的,怎会去管束他,越发的不听话。如今瞧他看明玉的眼神,又想到明玉嫁进来后他确实懂事许多,当即说道,“你呀,大半夜跑出去,明玉急着去追你,结果摔倒在地上,额头都磕坏了,在地上晕了半日,日后可不能再如此没担当。” 齐琛虽然不知她碰坏额头的缘由,但绝不会像母亲说的那样,也不拆穿。起身往她走去,仔细瞧了瞧伤口,拧眉,“大夫呢?” 大夫忙上前,“草民在。” 孟氏刚才只顾着看儿子,也忘了她的伤势,生怕他知晓,轻斥道,“还不快给少夫人看看,杵在这做什么。” 明玉淡笑,“并不疼,母亲不用担心,三爷也先去歇着吧。” 孟氏说道,“瞧的为娘心疼,大夫,快些帮少夫人上药呀。” 楚庄柔暗笑,此时倒关心起儿媳来了,方才谁在那瞪眼找儿子来着。 等上过药,一屋的人才散了。临走前,齐琛又与孟氏说了,与今日所带出去的随从走了一圈,想起了些许事情,免得孟氏偷偷将那些人打发了。孟氏听见这好消息,欢喜起来,也没为难那些人。 等他们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齐琛和明玉。两人坐在床沿上,一时无言。 明玉心底确实有些怨恨齐琛,她以为他至少会在请安前回来,不教她为难,可竟然没有。她一心向他,可这真心,却被薄情践踏,教她好不甘心。原来自己苦等了这么多年的家,也不过是碰到个负心人呀。 齐琛早就发现明玉不对劲,平日里的柔情全然不见,除了默然,便是默然。偏头看去,那艳艳的面上神情茫然,满是无奈。额上的纱布看的分外刺眼,瞧见有边角微翘,下意识抬手轻拢。 微凉指尖碰来,明玉身子僵了僵。待那长指离去,努力收拾了心情,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不愿意接受自己,反正自己已经是齐夫人,他不爱便不爱吧,自己也可以只顶着那齐夫人的头衔,过着不爱他也不背弃的日子。 这么一想,倒有点不争气了,难道她不应该是努力让齐琛喜欢自己,然后稳稳的坐着齐夫人的位置么? 齐琛看着她眸底的疲倦,起身去闩门,又去衣柜那抱了被子,“你一晚没睡好,现在睡会吧。” 明玉抬眸看他,“三爷知晓妾身没睡好?” 听着语调不对,齐琛顿了顿,明玉不想也不愿和他拗,争执赢了,对她没一点好处,何必讨个没趣。 齐琛见她脱鞋上床,抖起的被子有风卷起,飘散了垂落她胸前的缕缕青丝,微垂的眉眼甚是淡漠,这才察觉她原来是跟自己闹脾气。他原本以为明玉抱定了嫁夫随夫的心,连喜怒哀乐都全隐没了,这样一看,分明还是有的。会哭会笑,会欢乐会不悦,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想一想,她不过才十六的年纪,分明还是个少女,却总装的那样老成。 他坐在斜侧面看她,“明玉。” “三爷何事?” “……没什么。”就是想解释,可他突然发现自己不会哄姑娘,哄小姑娘还可以给颗糖,哄姑娘他完全没经验。 明玉默了默,“三爷快些睡吧。” 齐琛往前半分,问道,“你额头怎么磕破的?” 明玉见他关心自己,心里稍稍好受了些,顿觉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怕母亲知道我帮着隐瞒三爷行踪,就自己磕破了。” “抱歉,为难你了。” 明玉终于正眼看他,一见他眼底的关心和凝视额上的目光,心底更酸得难过,“三爷,您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他难道不知,自己是刚进门的媳妇,事事都要小心,简直是出不得一点差错免得落人口实。 齐琛拧眉,如果说自己因发现不能回现世而受了冲击,在那里思索了许久人生,恍然回神,却发现时辰过了,她是不是难以理解?默了片刻,摸摸她的头,“查的久了,一时忘了时辰。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 明玉暗叹一气,一听就是没说实话。虽然他依旧是那样的脸色,冷而淡,声调也没个高低起伏,可她就是能感觉得出,他对自己撒谎。她都冒险帮他隐瞒那么多事了,他竟是还不信自己。如今不是她不想倚他怀中,与他并肩,而是他将自己推的远远的,那自己如何再与他共进退?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做齐夫人,何必提心吊胆。顿觉疲累,也不再问,“三爷快睡吧。” 他薄情,自己也薄情罢。或许真如戏本里说的那般,夫妻间,谁先交付真心,那人就输了,伤的也是真心人。 这日子也不是不喜欢他就过不下去。 明玉抱着这心思,也确实是累了,沉沉睡去。 齐琛坐在一旁看她,果然是习惯她温顺的模样,如今闹脾气,真教人不舒服。熄灯躺下,身旁的人呼吸沉缓,安静的让人不安。 &&&&& 一大清早便外出和友人垂钓的齐承山午时回到家中,孟氏刚和他说完齐琛半夜外出的事,当即发了脾气,拍的桌子震响。孟氏急忙说了后头的事,齐承山面色这才好了些,“嵩元跪身认错?” 孟氏笑道,“是是,自从闹僵后,他何时听我们劝过。实在是吓了妾身一跳,而且对明玉也是关心得很。我儿会关心人了,就算夜里多出去几回,见好就无妨。” 齐承山冷笑,“慈母多败儿。当初若非你拦着我,嵩元又怎会犟成那般。如今半夜跑出去,惹的府里上下不安,倒还要夸他。” 他和孟氏生了两子一女,最看重长子齐俊,可惜英年早逝,再看不长进的齐琛,就越发的不顺眼,恨铁不成钢。 孟氏抿了抿唇,甚是不满。当初拦的最厉害的,是齐老太啊,与她何干。他如果真要打骂儿子,她这做妻子的能拦住?笑话。 齐承山说道,“待会让他过来,跪半个时辰祖宗。” 孟氏急了,“他如今……”话没说完,就被瞪了一眼,只好转口,“妾身明白。” 见她要出去,齐承山顿了顿,又添话,“醒了再喊不迟。” 孟氏瞥了瞥他,明明那样心疼儿子,偏要做黑脸阎王,就不别扭么。 齐琛醒来时,明玉还未醒,仍是沉沉在梦。想必昨夜确实是累了,也没惊扰她。将被子放进衣柜,洗了个冷水脸,准备去书房。刚出去,就被告知老爷罚跪。到了那,双膝跪在蒲团上,不由皱眉。姚嬷嬷附耳低声,“太太吩咐的,加厚实了,少爷忍忍,很快便到时辰了。” 齐琛顿了顿,还是将那蒲团抽离,换了个平常的,“若是让父亲知道,母亲也会受累,嬷嬷拿下去吧,我无妨。”末了又道,“若明玉寻我,便说我外出了。” 姚嬷嬷只好照做,寻到院子里和孟氏一说,正好齐承山过来,轻轻哼了一声,“你还说儿子不懂事,方才我多添了个蒲团,儿子说免我受累,硬是不要。” 齐承山一顿,心下高兴,面上仍紧绷,“慈母多败儿。” “……”孟氏斜乜他,真真是口不对心。 &&&&& 明玉睡的脑袋昏胀,睁眼往旁边看去,不见齐琛身影。丫鬟打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问道,“三爷呢?” 丫鬟依照嬷嬷吩咐,答道,“少爷外出了。” 明玉没再问,乏累得很,不想在这屋里闷着,领着下人到亭子里赏花。 正是春日当艳时,春枝摇绿,萌芽初生,映绿满园。伏在栏杆上甚是慵懒,瞧着亭外景致,鼻尖隐约有青草破土而出的气味,心情总算舒服了些。 坐了许久,想着齐琛应当快回来了,打定主意不再给真心,可还是得伺候好,做个安分尽责的妻子,如此而已吧。 想到这,微觉落寞,原以为能倚靠一生、让她一世安稳的人,原来不过是自己多情罢了。如此脆弱,这根本不似自己。 坐的久了,身下微觉不对劲,下意识动了动腿,一股湿腻感及不舒服,脸色当即变了。难怪觉得疲乏,这感觉,许是来了葵水吧。 这亭子里头站着三个下人,外头也还有两个。也不知沾染上了裙摆没,虽然这是自己的院子,但一路下人也不少,打发走了亭子的,难道还能开辟一条无人大道?被人瞧见的话,得羞死人,一时无措。 水桃站的近,又心细,俯身问道,“小姐可是渴了?” 明玉蹙眉,压低了声音,“月事。” 水桃立刻抬头看了四下,“奴婢将他们打发走?” 明玉摇头,“回屋还有一段路,也有下人。等天黑罢,便瞧不出了。到时你将这石凳上的痕迹洗了。” 无法,只能如此。 明玉不敢随意动,怕染脏的面更大,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也痛苦,腰都酸了。正想着快些日落,便见远处走来一人,身形高大挺拔,在明媚阳光下俊朗风神。 齐琛跪了半个时辰,想着早上明玉不悦,思索法子补偿她,跟他闹脾气的明玉,总觉不舒服。到了跟前,见她并不转身看自己,以为她仍生气,坐下身,说道,“晚饭我们出去吃,想去何处?” 如果答应了估计现在就要出门,明玉推脱道,“还是在家用食吧,有些不舒服。” 齐琛问道,“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大夫?” 明玉心里叫苦,水桃实在是看不下去,愤愤想着自己小姐不开窍。都是夫妻了,这种事不和他说,那和谁说。瞧了瞧其他人,附耳嘀咕一声“来了葵水,脏了裤子,不敢动呢”。 明玉羞的瞪了瞪她,水桃倍觉委屈,小姐,奴婢可是为您着想。抬头和齐琛目光对上,柔柔定定,没有嘲讽和嫌恶,只有云淡风轻至凉薄的眸光,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十四章 悠悠我心 齐琛思量了好一会葵水二字,才想起是什么词。面色当即也有些不自在,这事儿与他说了似乎也无用。好似也不对……看着明玉躲避的尴尬眼神,声调微微高扬,“腿摔伤了,还到处走。” 明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片刻就见他俯身过来,伸手揽在自己的腰身膝下,瞬间已被他抱起,猜到他的用意,不由瞪大眼眸。虽然是夫妻……但这样似乎也太大胆。 水桃也吓着了,没想到竟是用这法子,瞬时愣神,急忙站在石凳前,也不知有没污秽,先挡了再说。 明玉急了,“三爷快放手。”这一惊才想起,低声,“让水桃拿披风便好。” 齐琛已将她抱起,要是再放下才真惹人奇怪,变抱着她往房里走去,惹的一众婢女艳羡。可在明玉看来,却是羞的不能抬头,贴脸在他身上,闭眼不看,只盼快些回房,刚平复的心已不像话的乱跳起来。 一个男子做到这份上,她真的不懂,不懂了。 回到房里,齐琛不许下人进来,要将明玉放到床上。明玉忙抓紧他衣袖,“别脏了床,放妾身下来吧。” 齐琛顺了她的意,又道,“那个葵水……垫子?在哪?” 明玉差点被他的说辞逗乐,“是月事带。”末了脸上更红,拿了桌上的书塞给他,“三爷看书,妾身会清理好的。” “嗯。” 明玉拿齐东西,走到屏风后,脱了长裙裤子,果然染了血。估算日子,应当还有五六日的,约摸是在齐家吃喝太好,又每顿都吃补药,有些乱了。好一番清理,又觉肚子有些胀痛。 许久不见她出来,齐琛问道,“需要帮忙?” 明玉立刻说道,“不用。”卷了脏衣裳出来,面上绯红,再瞧他,不由惊了一声,差点没羞的寻地洞钻。 齐琛顺着她的视线看自己身上,才发现月牙白的衣裳上也沾染了些许血迹,淡声,“换了就好。” 明玉急忙去拿衣裳给他,“对不起,三爷,让您也染上脏东西了。” 齐琛抓了她的手,眸色平静,“不必道歉。今日的事,我应向你道歉。只是有一些缘故如今还不能说,并非要故意瞒着你,也并非不相信你。我与你说我并非痴傻,就已信你了。不是不说,只是还未到时候,怕说出来吓着你。” 明玉怔松一会,“三爷……在跟妾身解释?” 齐琛点头,“嗯。我甚少对人做出解释,不是不愿,而是不会。” 明玉看他,“这些话,三爷琢磨了很久?” 确实很久……对着祖宗牌位的时候便一直在寻思到底要如何解释,简直是在跟祖宗商量怎么讨媳妇欢心。齐琛只觉微妙。 明玉默了默,问道,“三爷,方才您说的话可是真的?若是时候到了,您会说个明白,毫无保留,真将妾身当作可信之人么?” 齐琛见她松口,点头道,“是。” 明玉心藏小鹿,噗通直蹦,比起被他推的远远的,到底还是这种携手共进退的感觉更好。知道他不是故意隐瞒,又有了这保证,明玉心下愁云散了大半,只想着那个“时候到了”应当是抓到凶手那日,当即问道,“那三爷去狩猎场,可查出了什么?” “没有。”齐琛摇头,又说道,“那些事暂且搁下。” 明玉点点头,刚才的动作温柔得很,她琢磨不透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或许真的只是不长心罢了,并非要故意隐瞒。 齐琛想了想,之前不敢对她好,是怕自己随时会回现世。如今没有一点盼头,他也要作为齐三公子活下去,那就好好待她。虽说现在还不是喜欢,但对她好些是对的。不过上回送了东西,她又不爱吃的,思量一番,说道,“等你伤好了,带你去玩。” 明玉抿嘴笑了笑,抬眸瞧他,“三爷是当明玉小姑娘呢。” 齐琛看着她澄清双眸,“那你想要什么?我顺你心意就是。” 明玉默了默,“明玉要的三爷不愿给。” “说说。” 明玉话到嘴边,面颊就晕开桃红,偏头低声,“想要个孩子。” 有了孩子,地位更牢固,孩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府里上下都会疼他宠他,她也能母凭子贵。只要自己不做错事,齐琛也休不了她,熬啊熬,便能熬出头,再也不会被人轻视,也无人可伤她了。 这么一想,自己果然是对齐琛没安全感。也怪不了她,没个娘家做靠山,齐琛要是一直不和自己圆房,日后他腻烦了,随时可以用“无子”的罪名休了她,绝不会有人出面帮她说话,还是有个孩子好呀。 齐琛隐约知道古代女子的悲哀,但明玉是个好姑娘,越是知道,就越无法碰她身子,“会有孩子的。” 明玉低应一声,无比失落,都说齐三公子是个薄情的人,这点真的没错。 伤口恢复的很快,三日后,已经不用缠纱布。恐留疤痕,还得小心不能乱碰。说到疤痕,这日水桃伺候明玉洗浴,又仔细看了她的背,笑道,“小姐,那药果然好用,如今您身上的伤痕可淡了不少,都要瞧不出来了,皇宫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明玉低头看看身前,确实淡了许多,再看看手掌,那茧子也软了大半,总算是不粗糙了。 水桃笑笑,“小姐,我瞧姑爷是真心喜欢您的,一般男子若是看到妻子如此,只怕早就嫌弃了。” 明玉心里苦笑,如果告诉她实情,恐怕要吃惊了吧。洗净后,起身而立,光洁的身上垂挂晶莹水珠,嫩的似一朵出水芙蓉,看的水桃都嫉妒了一把。 回到房里,就见齐琛又在看书。明玉小时爱读书,但在姨母家每日做活,为应对外祖母,还得背书认字,心底厌恶。这几日齐琛读书练字更是勤快,可苦了她这“侍读”。 齐琛听见声响,见了她,将书递过。 明玉了然,接了书,将他勾画的字一一念给他听,将书还给他,笑道,“三爷再这么挑灯夜读,要把眼睛熬伤的。把字练好需要时日,将全部字认齐全,也是要些日子的,三爷莫急。” 烫了个热水浴,也觉舒服的乏了,只是齐琛未睡,她也劝不动,就没言语。等齐琛再抬头,就见她已伏桌而睡。呼吸十分轻,身子微微起伏,墨色睫毛随之轻颤。肤色似玉,唇若点樱,整个面庞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如今还稍显稚嫩,再过两年,不知要美到怎样的程度。 齐琛想唤她,又怕惊扰这宁静美好。刚凑近身,想将她抱回床上,凳子挪动起了声响,素来浅眠的明玉便醒了。明眸看去,便见了他贴近的脸,气息顿屏。齐琛瞬时愣神,一会才起身,“睡吧。” 明玉揉揉眼,将他的书放好,去抱被子。爬上床,齐琛就将灯熄了。等他上来,明玉想起事来,笑道,“三爷,姐姐送您的那药膏十分有用,疤痕已淡了很多。” “那等额头的伤口好了,也用它。” “嗯。”小憩一会,已不那么困了,隐约听见外头有小人交接的声音,明玉记起好几天前的事来,“那天姚嬷嬷说,那事儿过后,让她们进来清理清理。我不好问是清理什么,不知会不会露馅,三爷知道么?” 齐琛身体一僵,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不知道。” 明玉心里有结了,还想和他多说些话,“三爷,再过一阵子便是清明了。等拜了齐家祖先,您可以陪妾身去祭拜我爹娘么?虽说出嫁的女儿就不归家里管了,但家里就我一个孩子,叔叔们离的远,姨母也肯定不会去,若我不去清扫,坟头怕要长了野草。” 鼻音稍哽,似有语凝噎,齐琛微顿,伸手给她擒好被子,“嗯。” 明玉将他的手握住,暖而宽实。她知道齐琛不会怪她大胆,说她轻佻。只不过她不会越界抱他,能握着手就好。 齐琛也不缩回,继续听她浅吟低语,末了说道,“明日我们去外头走走。” 耳边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明玉浅答一声,入了梦境中。 &&&&& 翌日,明玉醒来时,齐琛已经醒了。两人说了会话,直到外面丫鬟敲门,才起身。 请过安,用着早食,孟氏便对齐琛明玉说道,“今日奶奶过来,你们两个可别外出了。” 齐琛应声,又对明玉说道,“等祖母来了,我们再出去。” 明玉笑道,“好。” 孟氏抿嘴笑笑,这小两口真是越发不顾忌了。 正在喝粥的齐承山问道,“非年非节,母亲怎会想着过来?” 母亲素来疏于走动,除了对几个孙儿好,待谁都冷冷清清的,常年在长子家中,甚少来三房。 孟氏笑意颇淡,“倒不知为何,约摸是嵩元外出的事被哪个舌头长的说出去了。” 说罢,便扫视一眼前头的下人,若是让她找到那嚼舌根的人,绝不轻饶。 第十五章 桃之夭夭 孟氏猜的不错,齐老太确实是因齐琛去狩猎场的事来三房问责的。随行的还有长媳吴氏。吴氏膝下两子,长子齐鸣是郡马,自小和郡主有婚约,行冠礼后便成亲,住在郡主府。次子齐聪年纪长开后也不爱凑在她跟前,另外还有妾侍生的一女,又素来不亲。这日子一闲,就喜好听些八卦事打发时日。听见老太太要去三房,又是因齐琛的事,立刻就说扶着齐老太过去。 吴氏和孟氏两妯娌说不上亲近,但也不至于恶交,而且三房人早早就分房而住,离的稍远,不在同一个屋檐下,交集少了,矛盾自然就少。 今日瞧见吴氏过来,孟氏心下不满。老太太教训就罢了,她一个外人过来听什么闲话。 齐老太自然不会骂齐琛,她舍不得。进了大厅,齐承山领着妻妾儿女站在一旁,亲手奉茶,“母亲。” 抿了一口茶,齐老太才道,“坐吧。”待他们坐定,淡淡瞧了一眼,“我们齐家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人家,但到底也是大户,若连家都看不牢,岂非让人笑话。” 孟氏听她这么说,可不就是在怪他们没看好家,连齐琛出去都不知道。齐琛还没来得及说话,齐老太又冷盯明玉,“枕边人离开了也没察觉,你倒是睡的够沉,如何做个好妻子。” 长辈教训,无论对错,先跪下就是,顺了他们的意,后头再解释也容易。明玉深谙这道理,可刚要跪下,就被人托了双手,抬头看去,齐琛眸色沉沉,微微摇了摇头。自己已向齐老太跪下。他来了这里后,倒是知道了一件事——这膝头,不值钱,却十分有用。 众人一惊,明玉顿了片刻,还是跪在他一旁。虽然仍旧是跪了,但心境已是完全不同。这算不算是,两人并肩共进退?再看齐老太的脸,倒不觉吓人了。 齐老太拧眉,“你这是作甚,难道还要怪祖母教训的不对?这做妻子的,连自己的丈夫都伺候不好,要来何用。当初就是看在她是个贤惠人的份上才许给你的,可如今真教祖母失望。长辈说她拜访时如何知书达理,想来不过是做戏罢。” 齐琛跪身上前拿了她的茶杯,看茶的下人也聪明,忙上前象征性的斟了些许。他才双手奉上,“祖母说的话确实对,孙儿不敢反驳。只是那日是孙儿执意要出去,明玉一个弱女子也拉不动。等孙儿回来,才知晓她当时太过焦急,摔道在地晕了一夜,如今额上还有伤。是孙儿鲁莽,累祖母担忧。” 齐老太俯身去看,那光洁额头确实添了伤,还未痊愈。这才收了将她打发出去的话,不过片刻,就听见长媳诧异,“嵩元,你说话怎的如此利索了?”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转到齐琛那去,再没人追责明玉半分。 明玉心头咯噔,不同于别人的殷切目光,看着齐琛只有担忧,不是说怕再被那凶手盯上么?如今给她开脱了,他难道是打算“恢复”正常?那岂不是很危险? 齐琛定声说道,“去了一回鹿山,已想起了许多事,只是脑袋仍有些昏胀。怕又将事忘了,因此没有及时与祖母、爹娘说。” 众人哪里会去管这些,见他要叩头认错,急忙拦住他,将他扶起。齐老太素来疼他,此时已是热泪在眸,喉中哽咽,“见好就成,再不痴呆了,待会我便让你伯父去请太医再来瞧瞧。” 齐承山也是感慨,老天到底不至于那般残忍对他们,夺了长子性命,又让次子呆傻。孟氏喜的对神灵千恩万谢,对元嬷嬷说道,“明儿赶早,与我去庙里上香。” 元嬷嬷忙应声,这少爷“回来”了,可是府里的喜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得福,不用整日陪着太太唉声叹气。 齐琛偏头看了明玉一眼,见她满眸担忧,眸光更是镇定。看他如此,明玉才微微安心了些——他自有分寸,不必担心。 一番热闹过后,齐老太又拉了他说了许多话,虽然忘了许多事,但见他答的明白,也欢喜。留下吃了午饭,才和吴氏回去。 等恭送了老太太,齐承山还想考齐琛一些东西,被心疼儿子的孟氏给拦下了,让他歇着去,也不许小两口出去了,又惹的齐承山一句“慈母多败儿”。孟氏笑笑,不怕他黑脸。 齐琛没有回房,而是去了书房。明玉跟在一侧,等进了房里,让下人在外面候着,才说道,“三爷不怕那贼人听见风声么?实在是太冒险了。” 齐琛淡声,“齐家捉不到人,刑部也查不到线索,总不能一辈子这么躲着,光明正大的,兴许还能引蛇出洞,捉了凶手,往后才能放开手脚。” 明玉想想也是,要是一般的公子哥,为了自己安全,还是会选择躲躲藏藏吧。他却不会如此懦弱,上进而果敢。 “明玉。”齐琛问道,“想尽快知晓民风民俗,可有什么好法子?书上仍有许多字不认得,琢磨起来太费时日。” 明玉低眉想了片刻,笑道,“可以去茶坊听书。三爷若对什么感兴趣,拿了话本给说书人做底本,给些银子,过个一两日便练熟了,到时三爷去听就是。” 齐琛想了想,淡笑,“这倒不错。帮我挑拣几本好的书,待会让下人送过去,改日我们一块去听。” 明玉点了点头,想着他要知道大燕国的民风民俗,寻思一番,起身去书架上找。齐家文臣多,武将少,书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书房都占了两间房的地,书籍没一万,也有八千,应有尽有。每年晒书恐怕也得搬上大半日。 明玉挑了三本书,让水桃打听好哪家茶馆的书说的好,给了银子她一并送过去,三日后去听。 齐琛铺了宣纸准备练字,提起笔,已经不似最初那样陌生,沾墨点纸,晕开一点墨汁,直至成形一字。字认起来容易,要写的好却不是一朝一夕。 下午太医来过,问了话,又开了几副药。傍晚将至,孟氏差元嬷嬷过来,说进宫跟安贵妃,也就是齐琛的姐姐齐桉禀报了他的事后,齐桉大喜,挂念亲弟,让他五日后入宫相见。 齐琛倒忘了自己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姐姐,而且这初次见面就是在宫里,想到礼仪问题,又得恶补一番了。明玉见他拧眉,琢磨他是想不起来了——亦或是根本就不知道。不愿深想,笑道,“宫里的规矩比齐府严谨的多,不过也不碍事,反正一路进去,就见几个人,记得那些礼仪就好。” 齐琛问道,“你进过宫?” 明玉点头,“进过。我祖父是丞相,祖母是侯门之后,托他们的福,儿时常见大官,圣上还给过我糖果吃。” 齐琛默了默,以前活的那般显贵,却一夜寄人篱下,真不知她是怎么调整心态熬过来的,这样坚强的姑娘,不多见。 明玉自然不会对过往念念不忘,往日再好也过去了,何必再多想给自己添堵。如今齐琛好,她的日子才会过的更好,重心都在他身上,无暇感伤春秋。细想一番,和他说了些规矩。见了圣上皇后如何问安,见了安贵妃也要行礼,除了她开口让他唤姐姐,否则也得尊称。 事无巨细,一一说了与他听,齐琛也听的认真,又想,明玉实在是个体贴细心人。吃过晚食,回了房里歇息一会,睡前明玉又与他温习了一遍,听着无异,才“放过”了他。 只是齐琛仍有一事担忧,见她去抱被子,也上前拿了一床,“如今已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明玉顿了片刻,柳眉微蹙,“若是让安贵妃知道,恐怕要难过了。” “嗯。” 明玉稍稍沉思,“不如明玉先去打听打听,至少是认得人就好,其他事说忘了,姐姐也不会责怪的。” 齐琛真觉她是贤内助,“今日说要带你出去,被母亲拦下,现在又要进宫见安贵人,怕母亲近日更不会让我们出门。” 这意思本是表达对她愧疚,改日寻个好机会带她出去玩个开心,可话说的隐晦,明玉又知他素来不是个贴心人,一时没多想,顺着字面意思去了,笑笑打趣,“三爷玩心倒重。” 齐琛抿高唇角,并不应话。见她发髻上插着的仍旧是那支芙蓉钗,不管头上多少发饰,反正这一支是少不了的,不由问道,“那日不是从铺子里买了一盒的么,少说也有三十几样,怎么一直瞧见这个?” 明玉瞧了他一眼,“这是三爷送的。” 齐琛微觉好笑,“那木盒的难道不是我付的银子?” 明玉笑笑,“这支才是三爷真心送的,其余都是给明玉在姨母表姐面前争面子的,妾身分得出来。” 齐琛想想,也确实是。如果不是林家母女,他是不会要了据说里头放的全是铺子上好货色的盒子。 明玉抬头看他,目光颇柔,“三爷,您想要什么,妾身也送件东西给您吧。” 这兴许是叫做定情信物?明玉忽然觉得日子像话本里说的那样美好起来。 可偏偏齐琛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应声,“没什么想要的。”拢好被子唤她,“进去睡吧。” 明玉瞧瞧他,只好乖乖进里面,末了又不死心,“三爷当真不缺什么?” 齐琛认真答道,“不缺。” 明玉咬了咬唇,罢了,睡吧。 第十六章 春意盎然 翌日用过早食,齐琛去了书房,明玉磨完墨,出了房间去亭子赏花。 姚嬷嬷起先还觉奇怪,怎的今日没陪在少爷身边,平日不都腻着。等明玉开了口,才明白她的用意。 明玉笑意淡淡,“过几日三爷就要进宫去看姐姐了,明玉没福气不能陪同,瞻仰贵妃威仪。姚嬷嬷应当见过大姐吧?” 姚嬷嬷笑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在齐府伺候二十年,自然是见过的。” 明玉轻叹,“可惜我没眼福,连大姐生的如何都不知,怕是日后有幸随三爷入宫,迎面见了也不认得。” 姚嬷嬷笑笑,“大小姐容貌倾城,在后宫佳丽中站着也不逊色。而且大小姐打娘胎出来就长了一颗福痣,极易相认。” 明玉低眉想了片刻,眼眸微亮,“嬷嬷说的莫不是观音痣?” “少夫人聪明伶俐,一说便知。”姚嬷嬷说道,“生了福痣的人,可都是大富大贵的命,果真不假。” 明玉记在心里,笑道,“只是宫里那么多人,眉心有痣的人兴许会碰见几个。” “这倒无妨,大小姐和夫人生的有六分像,即便是在街尾见了,也认得出。” 明玉总算是满意了,有这两点,人再多也不怕认错,“那不知大姐喜欢什么?可有什么忌讳的?” 姚嬷嬷笑道,“少夫人孝敬家翁,连对姑子也这般关心,真乃是蕙质兰心,再寻不出第二个。” 听着她恭维,明玉笑笑不应声。姚嬷嬷说的也详细,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全告知。说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是没什么可说的。明玉也知道了个大概,这才款款起身,看了一眼水桃。 水桃了然,拿了碎银赏她,姚嬷嬷盯着那银子,还是识趣的伸手推辞。明玉淡笑,“嬷嬷尽心,这是你应得的。” 姚嬷嬷假意推却一番才接了过来,笑道,“日后少夫人有什么吩咐的,且说就好,奴婢定会诚心尽力。” 明玉笑笑,这才起步回了书房,将刚才探听的全说了给齐琛听。 齐琛只要知道齐桉生的如何就好,却没想到她像个密探,几乎是将素未谋面的齐桉整个呈现面前,简直是变个眼神,换个手势都知晓她高兴与否,情报细致的很。 齐琛进宫那日,明玉送他出门,见他上了马车,竟不安起来。稍作沉思,偏头问道,“嬷嬷,少爷可喜欢吃葱?” 姚嬷嬷答道,“说不上喜欢,但也不会不吃。” 明玉暗叹,忘了事,忘了习惯,难不成连舌头喜好也忘了?果真是……借尸还魂?这么一想,又觉冷意阵阵。 午后,趁着齐琛也入了宫不用随旁,明玉携水桃去了东水楼,先去听听书。 两日前说来,只是齐琛不得空,孟氏也不放行,到今日才过去。 说书的是个老者,一张简单案几,一块光滑醒木,还有底本,就别无他物。 明玉上了二楼,前头已经坐了十几人,拣了个后头的位置坐下。小二奉上茶点就退下了。 辰时将过,书也说了大半,明玉听着老者字字铿锵有力,将书都说活过来,大为满意。水桃虽然胆子小,但办事还是可信的,不管她是用什么法子,但挑的这地方不错。 殊不知她看的入神,也有人盯着她入神。沉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近处问声,“玉儿。” 声音不轻不重,夹在老者郎朗声中,却刺的明玉身体一震,偏头看去,不正是表哥林淮。她微微一顿,起身道,“见过表哥。” 林淮笑道,“可巧了,竟在这儿碰见你。” 明玉说道,“是啊,三爷想听书,我便来这先踩点,免得说的不好,污了三爷的耳朵。现今听了大半心里也有数了,赶着去别家瞅瞅,就不陪表哥闲唠了,改日得空再长谈。” 林淮心里听的不是滋味,等她携水桃走了,才想起这会说话正好,不然日后哪里能再好好面对面相谈。立刻追了上去,明玉正好下楼,听见声响,脑袋便嗡嗡直叫。齐三爷让她离林淮表哥远些,他这样追上来不是教自己为难。 林淮唤住她,三人便在楼梯那堵着了。所幸此时已过了饮早茶又未到用午饭的时候,并无人上下,“玉儿,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明玉微蹙眉头,“表哥请说。” 林淮瞧了一眼水桃,水桃是个识趣的人,这林家少爷又不曾薄待她,想着两人是表兄妹,说说亲戚间的话也无碍,便离的稍远,侧身朝楼下看。他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听说表妹夫的病痊愈了?” 明玉看看他,想起他在齐家私塾,消息自然是通畅的,点头道,“是,三爷已如往日。” 林淮笑意微僵,“那就好,那就好,不委屈你了。”他又叹道,“其实……当初听见你嫁齐三公子,我心中十分担心,可惜人在学堂,无法回来阻拦。” 明玉抿嘴,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觉虚伪至极。从行六礼开始到她出嫁,足足一个月的时日,他就算是在四个州外,也该赶回来了。不是无暇,只是无心,怕得罪齐家罢了。 “玉儿。”林淮看着她容貌艳艳的模样,颇为遗憾,“我本想等你再长大些娶你为妻的,谁想却……” “表哥。”明玉盯着他,已动了气,“如今明玉已嫁了三爷,表哥说这些话,让人听了去,于我于表哥都不好,日后不必再说了。我今日有事,改日再说罢。” 说完,转身要走。林淮哪里肯依,一时心急去抓她手腕,猛地一扯,明玉左脚踏了个空,崴了脚踝往下坠。林淮手握的紧,又将她手腕扯伤。水桃听见动静,回身看去,急忙护住明玉,这才将局面定住。 明玉羞的愤然缩手,顾不得手上疼痛,忍着怒意轻斥,“表哥又何必如此虚情假意,当初你若是真心,早就跟姨母说了,何必等到今日。既然你先开口,那明玉便实实在在告诉你,我已嫁了齐三爷,生死都是他的人,表哥若再如此,休怪我告诉三爷。我的名节败坏了不要紧,却不知齐家会怎么待你们林家,表哥的仕途也悠着吧。” 林淮愣了愣,往日温顺的表妹竟恶语相向,甚至威胁起他来。净白的面上渐露痛色,“玉儿,你变了。” 明玉已懒得和他说什么,反正他就是读书多的高尚人,她就是个寄人篱下吃住他家的下人,事事都要听他的,可她偏不。 水桃搀着明玉下楼,这东水楼的掌柜和小二是初次见她,不知她身份,在结账时象征性的问了几句可有大碍,也没多言。 上了齐家马车,明玉揉着脚踝,想到方才的事就觉自己以往真是瞎了眼。比起明着捅刀子的姨母,笑里藏刀自以为是的表哥更让人唾弃。 下了马车,明玉强忍脚上痛楚如平时那般走回房里,让水桃拿了药酒过来,吩咐她不许声张。水桃自然明白,只是瞧见她手腕上的五指抓痕,忧心道,“这哪里能瞒得过三爷呀。” 小两口新婚,如胶似漆的,这晚上一碰身子,就该瞅见了。 明玉倒不担心,打发她出去,翻翻衣柜,想寻件衣袖稍长的里衣,可这些衣裳都是量身做的,件件合身。无奈,晚上沐浴后,就钻被窝里吧。她第一次庆幸齐琛是个君子,不会掀她被窝。 齐琛一直到午后还没回来,明玉等的都焦急了,生怕他说错什么话惹了皇族不满。 用过午食,明玉回房里编花结,想圈个玉佩送他。拧了好几股花样,都不合意。越拧右手腕也越痛,干脆放回篮中,午歇去。 睡前又抹了药酒,想着伤的不重,过几日就好,便安心睡下。 沉沉入梦,依稀梦见家人。爹娘陪她玩闹,喊着“小玉,莫跑那么急”,她偏不听,越跑越快,越跑越急,等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去,早就不见爹娘踪影。急急忙忙回去找,却一直在云雾中,再看不见人。 “明玉,明玉。” 耳畔声调平稳,面上已觉微摩,猛然醒来,睁眼看去,就见齐琛俯身看她,面色平静,“你做噩梦了。” 说罢,给她拭去额上汗珠。明玉握了他的手,“三爷何时回来的。” “刚刚。可要喝水,我去拿。” “不用。”明玉借着他手上力道坐起身,神情仍有些恍惚,“我方才梦见我爹娘了,结果我跑的太快,他们没追上。” 齐琛微顿,腾手轻抚她的背,“没事了。” 在梦里还觉痛心,醒来倒觉得好些了。毕竟梦中的是将美好撕碎,睁眼后的,却是要认真面对的现实,容不得她矫情乱想。 齐琛坐在她侧面,看她花容失色,连唇色都已惨白,没急着走,静坐一旁。明玉缓回神,看着他问道,“进宫可安好?” 齐琛点了点头,“没有出差错。” 明玉轻松了一气,齐琛面上微带笑意,“姐姐赏了东西,还有几件是你的。” 明玉笑笑,“又托三爷的福了。” 齐琛起身去拿东西给她瞧,都是些精巧的玩意,看了约摸会高兴。等回到床边,明玉已经跪身在床上整理被褥。这一扯被子,手腕上那五道红痕,就清晰非常了。等察觉到腕上疼痛,才想起要遮掩,小心回头看去,就见齐琛目光沉沉,盯着那伤处。 第十七章 真相在即 见他盯来,明玉急忙缩手。齐琛坐在前头,先拿了衣裳给她披上,声调平和,“怎么弄的?” 明玉顿了顿,笑道,“和水桃去东水楼听书,下楼时差点摔着,幸好那丫头手快,拽住了妾身。” 齐琛看了她一眼,说的跟真的似的,握了她的手,顺着红痕印上,淡声,“水桃的手有这么宽大?”语气更是温和,“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明玉默然,实在受不住他如此,“在茶楼碰见了表哥,起了些许争执。”怕他多疑,解释道,“只是偶遇罢了,三爷莫多想。” 齐琛要她离林淮远些,也并非是说真让她不顾亲戚情面冷脸躲避,只是感情上控制好便可。见她着急,说道,“我不会疑你。只是……他知你嫁作人妇还当众拉扯,未免太过分。” 说罢,起身去桌上寻了药酒,挽她衣袖抹药,定声道,“下回出门,带多些下人。” 手上力道轻重有序,药酒的凉意透进肉里,更是舒服。明玉看他涂的仔细小心,方才的不安也消失了,齐琛是信她的,“听三爷的。” 齐琛又道,“没听见他在齐家私塾有什么过错,也不好将他赶走,免得我们齐家落人口实。但这笔帐我先记下,日后再算。” “三爷不必为了妾身为难,免得外人说您为了妾身薄待表亲。” 齐琛摇头,“人善被人欺,不是说不提倡做善人,只是看情况。对恶人善,会招致更大恶意,那就无需再忍让。欺软怕硬,说的也是这个道理。”末了又问道,“还有哪伤着了?” 明玉不敢瞒他,“左脚踝,明玉自己抹就好,三爷把药瓶给我罢。” “无妨,我的手已经脏了,你就别沾药了。待会别乱走,否则伤难好。晚饭我让下人端进来。” 明玉忙说道,“这可不妥当。” 齐琛淡声,“说我身体不舒服就好。否则母亲得问你是怎么弄伤的,到时候也不好解释。即便说是你自己摔的,她也会责怪你不小心。”他想起亘古不变的问题,唇角微有笑意,“儿媳难当。” 明玉扑哧笑笑,“这话倒不假。”等他上完药,洗净了手,才道,“今日我出门,灏灏扯着我衣摆说你还是待他冷淡,连糖果也不买给他吃了。” 齐琛皱眉,想到小侄子齐灏白就头疼,简直比进皇宫还头疼。 明玉见他如临大敌,淡笑,“三爷,你就多哄哄他吧,毕竟是个孩子。” 齐琛眉头拧的更深,“我尽力。” 明玉笑笑,哄孩子这事还得尽力么。也不打趣他了,齐琛好奇道,“他不怕你了?” “不怕。”明玉微觉神气,“如今他可听我的话,虽然我不懂怎么哄孩子,可水桃懂呀。我就让她去买各种好玩的玩意还有孩童喜欢吃的,多哄他几次态度就好转了。” 齐琛点头笑笑,夸道,“这法子好。” “而且三爷不必担心灏灏总要让您抱了。” 齐琛见她眉眼带笑,十分媚人明艳,就知她又是想了什么办法,“为何?” “明玉跟他说,他如今是小大人了,还是个男孩子,整日让叔叔抱的是小姑娘,叔叔自然不喜欢。连着这几日连嬷嬷抱他都不肯,说要做个像他爹一样的男子汉。” 齐琛真觉明玉有颗玲珑心,与其说他护着明玉,倒不如说她在为自己斩净路上出现的细小荆棘,虽然不大碍事,但却走的更是踏实。说到齐俊,齐琛心底敬佩他,越发能明白为何“齐琛”一心要去战场,不愿安心做个文官。兴许这本尊在遇刺时已经离世,自己却不知何故到了这,替代了他。 既然有未完成的心愿,齐琛也会对这原主负责,将自己当作真正的齐家人,荣辱与共。 明玉见他一瞬沉思,轻扯了他的衣裳。齐琛回过神,说道,“辛苦你了。” “三爷说这话太见外,这是妾身应当做的。”于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便是劳累的事,只要是为齐琛做的,也值当。姨父那般怕姨母,姨母受了伤,也没见姨父会亲自上药,至多关怀两句。不管齐三爷对她的心思到底如何,在这点上,她就觉得值了。 齐琛想起她说去茶楼,问道,“去茶楼可是听书去了?” 明玉笑道,“是,那老先生说的不错,三爷得空便可以去听了。” 齐琛也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家长里短的事他不擅长也不细心,可有明玉在,事事顺利,不用他烦心。瞧着明玉丝毫不邀功也不讨赏,全然当作是她应做的,倒让他觉得愧疚。她将自己当作丈夫,他还没有把她当作妻子。柔情蜜意的话他说不出口,最后说道,“等你伤好后,我们去听书。” &&&&& 二月下旬,刚跟夏日沾了边,天气就见热,不似前几日清凉。 脚伤好后,明玉多是陪着齐琛去听书。齐承山让齐琛多去走走,整日在家里闷着才是下策,孟氏只好答应。 比起在齐家对着家翁和几个姨娘孩子,明玉更喜和齐琛一起外出,自在无拘束不说,还能四处赏玩,这些都是成孤女后无福享受的。 这晚快睡下,明玉见齐琛垒楚河汉界的手法越来越好,掐算下日子,两人成亲快二十日,难道他打算这么一辈子?蹲在里头想了想,带着三分惆怅,红了脸说道,“三爷,我们是要一直如此么?” 齐琛手势一顿,他也是个正常男子,能忍着已不错,偏这声音柔柔腻腻,偏头不瞧。 微觉有热意隐约扑来,那吐纳的温热就在脖间,不近不远。齐琛忍不住正眼看去,就见明玉也正看来。目光轻柔,撩人心怀。 明玉定神看他,眉眼未动,气息微屏。 温柔目光已荡漾了心头,齐琛往她探身,唇上浅碰,一抹轻柔如蜜浇灌心间,呼吸骤顿。离了软暖双唇,四目又对上,齐琛屏气看她,瞧的明玉面上绯红,慌乱钻进被窝里头,捂着心口不语。只是亲个嘴就这般艰难羞涩了,真不知那些奉父母之命成亲当夜的人怎么能赤丨裸相见,还做那种羞人事。 一会,眼皮外昏黑,明玉才睁了眼,翻身回去,看着那熄灯回来的高大身影,不知他是作何想法。放下帘帐,里头就全然看不见了。循着他的位置一直瞧着,好似能看清他,“三爷,明玉的心……是您的,有些话,藏了有些时日。之前不打算说,只是既然已是夫妻,明玉也信您,您也信妾身,这些话就不想再放了。” 齐琛平复了心情,说道,“何事?” 明玉稍稍往他身旁靠了靠,压着中间的被子,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妾身一直在想……三爷可是……” 话说到这,似乎又觉太鲁莽了。她完全可以当作不知道的,何必问。齐琛听她声调里是说不出的紧张,声音缓和道,“说吧。” 明玉应声,才鼓了勇气问道,“明玉一直怀疑……三爷是,借尸还魂……” 齐琛一愣,蓦地坐起身,明玉离的近,肩膀猛地磕碰在她的面颊上,疼的她嘶嘶抽冷气。他伸手挽起帘子,去瞧她伤势,“撞伤哪了?” 明玉忍泪摇头,见他要走,抓了他的手道,“三爷,明玉既然说了,就绝不会背弃您,明玉没那么傻。” 齐琛方才确实是惊着了,只是没想着要“算账”。朝夕相处,又是个聪明伶俐人,能猜到这份上,仔细一想,也无可惊奇,“我去拿药酒。” 明玉不愿松手,“不碍事。” 齐琛默然,这才坐下,握了她的手,两人无言半晌,他才道,“你为何不信我是齐琛?” 明玉悬心在喉,见他问起,才道,“三爷说前事忘了大半,但却记得有孩童尿湿过您,至此不愿再抱孩子。可三爷在出事前,却最疼灏灏,没少抱他。” 齐琛并不笨,她简单说了两句,就知晓她的意思了。明玉又道,“三爷见葱不沾,可姚嬷嬷却说,您之前不喜它,却也不讨厌。这被刺伤,吓坏了脑子忘了事,难不成还能把味觉吓乱了?前事矛盾,后事诡异……认真想想,倒跟话本里说的借尸还魂一样。” 明玉见他又不说话,低声颇急,“即便您非齐三公子,明玉的心也是向着您的。而且……在出嫁前我曾听过不少您的事。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毫无进取心,挥霍无度这些听的太多,如今的您,很好。” 齐琛伸手轻抱她,明明已被吓的惊慌,还反过来安慰他,“不必急……你猜的,大致不错。” 虽然心里有准备,仍是一惊,明玉强压跳的厉害的心,再出声声音都有些抖了,忍不住将他紧抱,感受这温热身躯,才能觉得安心,相信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三爷与我说罢,明玉听着,无论真相如何,妾身绝不会背板您。” 声音虽在颤抖,可在齐琛听来,却是字字坚定,如玉石相碰,脆声叩在心头。 第十八章 云雾消散 第十八章云雾消散 两人呼吸极轻,近在耳边,丝毫不敢扰乱对方思绪般。 明玉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来,抓着的衣裳都觉被自己润湿了。齐琛也在酝酿词句,免得将她吓着,只是这种绝不背弃的话,听着到底让他宽慰。好一会才缓声,“算得上是借尸还魂,但我并非是大燕国的人。” “那……三爷是来自异国?” “与其说异国,倒不如说是异界。我在的那个地方,与你们的日常十分不同。”齐琛也不知要怎么跟她解释清楚,“尊卑等级并没这么明显,字也全然不同。非要说的话,我来自几千年后。” 这个朝代并没有在中国历史上出现,齐琛也不知具体是几年,只是按照篆书的出现年份,距离现世就是几千年的光景。 明玉诧异,“也就是说,唔,从今日算起,后代的后代的后代……隔了几十世?” 齐琛见她并不太惊慌,倒让他惊异,明玉是个胆大的姑娘他知道,却没想到竟大胆到这种地步,“嗯。” 明玉心中称奇,末了想起最紧要的事,十分紧张看他,“那三爷是不是哪一日便会回到原来的地儿?” 齐琛稍有怔松,眉头紧拧,“不知……我是在齐琛受伤那日出现的,真正的齐三公子或许已经死了。我也不知到底是否能回去。” 明玉可算是明白了,“所以三爷才冒险去狩猎场?” “是。” 明玉心头蓦地有些恨,他如果真的走了,不就丢下她守寡了?怔怔松开手,笑的满目凉意,“三爷真是……好狠的心。” 齐琛愣了片刻,“明玉……我当时并非要置你于不义,只是想,我若回去,那真正的齐琛也能回来。” 明玉脑袋疼得很,喉中酸涩的难受,“那三爷可想过,若是他回不来,您又走了呢?那明玉背上的,就是克夫的罪名了。克夫是什么三爷可知?像齐家这样的显贵人家,可是要丢去沉塘的啊。” 齐琛愣神,才知道那日他半夜离去的作为有多混账,果然还是想的太简单,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抱歉明玉。” 臂弯宽实,明玉却感受不到一分安心,只觉他可怕的很。想要挣脱他紧环的手,却被抱的更紧,吐纳的温热拂在额上,越想越觉委屈。遇人不淑,说的就是这个。耳边的道歉声一直未停,听的眼泪如雨珠滚落。等意识到自己不敢哭的大声,强压声音,才明白是怕外头的人听见,问他们何故,她不想失去这一切。地位、荣华,都不想再失去。 齐琛这二十多年来说的道歉话加起来绝对没有今晚多,安抚了许久,才听见明玉鼻音甚重的问道,“三爷告诉我,你从鹿山回来后,待明玉的好,是不是都是在补偿?” 齐琛提袖给她拭泪,认真道,“不是。” “好,明玉再信一次三爷。只会再信这一次,日后若三爷仍如往日薄情,明玉也不再做盼想。我不会拆穿您,但也不会再真心待您,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齐琛叹了一气,搂着她又重重念了一句,“对不起。” 明玉十分疲累,已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说他不信任自己,可偏偏告诉了她这最大的秘密。 她此时忽然希望……宁可齐琛真是个傻子……至少她不会动心。 &&&&& 晨起,明玉心情仍未平复,洗漱时瞧瞧铜镜,眼竟有些肿,敷了好几回,又上了妆,仍有些遮不住。无法,请安的时辰到了,只好过去。到了孟氏院子,二姨娘朱颜也正好过来,一眼就瞧出她模样不对,见她眸目有意躲闪,只问了个好,没多言。倒是那疾步从后头跟上的楚庄柔见了,心直口快惯了,“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明玉淡笑,“风大,吹了眼。” 楚庄柔笑笑,“真是个娇弱人。” 进去请安,孟氏也是眼尖,见她如此,问了一句,说是被风蜇的,也没多问。万一是儿子欺负了她,难不成还要她去教训齐琛。明玉不说,她也不问。 吃过早食,等下人来收拾桌子,孟氏才道,“万事以和为贵,方能安家长久。” 齐琛应声,明玉也欠身领训。 回了院中,齐琛见明玉如此,心里也不舒服,到底是有愧疚。等明玉进了屋里,他便停了步子,唤住水桃。 身为贴身丫鬟的水桃早就觉得两人不妥,平日小姐看姑爷的眼神,可都是含着情的。一早起来却肿了眼,现在被拦下,更是明白,当即低声,“姑爷可是有事吩咐?” 齐琛点了点头,“明玉……她喜欢什么?” 水桃可想说自家小姐最喜欢的可不就是他,姑爷竟舍得让小姐哭肿眼,<可是她不敢,“姑爷指的是什么?玩的亦或是饰物?” “全部。” “啊?”水桃挠挠头,正要答,里屋的明玉已在叫她,<迟疑片刻,见齐琛示意自己先进去,就入里头伺候了。 齐琛进了屋里,明玉低眉瞧着手里的几股绳子,编的缓慢细致,似乎每一次抽绳都小心谨慎,十分细心。他坐在她对面,僵持一会才道,“这是什么?” 明玉答道,“扣玉佩的绳索。” 齐琛淡笑,“编的好看。” 明玉眸光未动,没有答话。 冷淡,除了冷淡还是冷淡。这落差实在太大,齐琛心里更不舒服了。<昨晚环着明玉睡,听她抽噎许久,好不容易见她入睡,手僵了也不敢乱动半分,生怕将她吵醒。今早她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起身,正眼也不瞧他,分明心里还有疙瘩。 女人,是要哄的。 齐琛琢磨着等水桃出去,再问问她。 明玉并不是故意冷落他,只是一见他心口就疼,想到他那日竟然打那坏主意差点害自己走了死路,更气的浑身疼。 两人都不开口,下人自然没有吱声的,屋里又宽大,顿时冷冷清清。 一日过去,齐琛终于寻了水桃问话,只答“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小姐喜爱桃花”。算下日子,一年三月三,桃花颜最盛,过几日就是了。只是他不愿再和明玉冷战,夜里睡下,便说道,“明日我们去桃园赏花,可好?” 明玉答道,“三爷决定就好。” 齐琛摁住她的被子,不让她扯了躺下,盯着她说道,“我想听真心话,你想去么?” 明玉顿了顿,微偏了头,“想。” 话落,就见齐琛已压过被褥,到了她面前,直直看她,“可否不再气我了?” 明玉微微低着头,语气里透出无奈和沉重,“三爷告诉明玉,如果他日您有机会离开,您会走,还是会留?” 齐琛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无疑他确实想回去,毕竟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可是想到明玉今后的日子,又不忍心。他重叹一气,“我也不知。” 明玉终于抬头看他,沙哑着声音缓缓道,“那就等三爷想清楚先吧。” 一瞬几乎有她要远离的冷然,齐琛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定声,“再给我些时日。” 明玉微点了头,“三爷睡吧。” 齐琛尽量放软了语气,“那明日可要一起游园?” “嗯。” 齐琛这才回到自己的“领地”,待她躺下,探头吹灭烛火,放下帘帐,才觉自己方才有多小心翼翼。 翌日,齐琛带着明玉去桃园。孟氏平日不答应,昨天见小两口闹别扭,今日出去肯定有缘故,小夫妻的,脾气再好也得磨合磨合,点头允了。 那开的最繁盛,地儿最广的,是离这七里远的仙鹤园。 据说桃花开时,从这上头飞过的仙鹤都被这美景吸引,驻足不飞,因此得名。 才刚到桃园,已隐约闻到桃花香味。明玉撩起窗帘往外看去,还瞧不见什么。 默了一路,齐琛总算是寻了话题,“你喜欢桃花?” 明玉收回视线,“嗯。爹爹喜欢桃花,母亲喜欢吃桃,儿时后院种了好几棵。用那桃花泡出来的酒,会带着桃仁的苦味,可添上蜜糖,也好喝。” 齐琛说道,“回去我们也种几棵。” “……嗯。” 下了车,抬头就瞧见仙鹤园的木制牌匾,字体苍劲有力,收尾处也有仙鹤腾飞之感。 齐琛伸手接明玉下来,就听见旁边有笑声,并未在意,握着的手却是一紧,顺着明玉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停了几辆马车,车前站着几个俊男美女,这一看就看见了林淮。 林家兄妹今日邀其他姑娘公子游园,哪里会想得到碰见两人。隐约察觉有人盯来,林淮抬头看去,就见了明玉。林淼也瞧见了他们,抿高了唇角,已款款上前,离齐琛稍近,欠身笑道,“见过表妹夫。” 林淼生的不俗,容貌可算娇艳,声音压低,更显得娇媚。听的明玉美目直盯,看了一眼齐琛,并未紧看,才安了心。 林淮也跟了上来,问了好,再看明玉,身着水蓝绣花罗衫,逶迤摇曳月牙白长袭纱裙,发髻一支金丝镂空兰花簪,点缀三朵碧玉珠花,贵气得体,无论何时看,都惊艳非常。 齐琛见他看明玉眼睛都不眨,沉了脸说道,“我们一会有事,就不与你们一同赏花了。” 明玉见他走,步子跟上,谁想刚抬脚,后面似被什么定住,提步不动,惊了一声往前摔去。齐琛抬手接住她,余光就见一双粉色绣花鞋从明玉裙摆抽走,那裙摆上也印了半只鞋印。 见她窘迫出糗,还没察觉到齐琛已经发现的林淼差点笑出声来,她就是不乐意明玉嫁了好夫君。这本来是她的,却让她捡了个大便宜,当初如果出嫁的人是她该多好。 第十九章 同心同结 握在双肩的手力气蓦地作大,明玉看向他,一股凌厉之气自眉间散出,急忙拦住,低声,“那边人多,起了争执只会道我们的不是。” 齐琛低眉看她,见她满目阻意,沉下气,“可伤着了?” 脚踝扭伤刚好,方才一扯,似乎又碰了伤处,明玉微拧眉头,强笑道,“不疼。” 齐琛迟疑片刻,明玉又道,“进里头赏花吧。” 说罢,已抬步往里边走,齐琛见她走的无异,这才跟了上去。临进里头,冷冷扫了一眼林家兄妹。 林淮眉头紧皱,难道上回他截停明玉的事齐琛不知?他以前是个傻子不知道这些就罢了,知道他恢复如常,在明玉手腕上握出那么深的痕迹,他也能当作没瞧见?亦或是……已经恩爱到即便是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了也能容忍的地步? 林淼嗤笑一声,“贱婢。” 齐琛合着明玉的调子跨步,瞧了好几眼,就怕她在强忍着,“在我面前你表姐也不收敛,往日你在林家,恐怕她更是过分。” 明玉眉头也未抬一抬,十分淡漠,“嗯……我本以为嫁进齐家,就再不会跟他们有瓜葛,谁想总是这般阴魂不散。” 齐琛沉思一番,才道,“迟早会断了这纠葛。” 明玉只当他说的是安慰话,没放在心上。想到方才他紧张的模样,默默想着,如果他假意关心自己,在下意识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换而想之,他想回到自己的那地儿也不奇怪,毕竟那儿才是生养他的地方。 缓步走入桃花园,桃花已是繁盛如林,树上无叶,唯有红花朵朵簇拥。桃花本身香气并不扑鼻入心,甚至带着丝丝桃仁苦味,可胜在闹了枝头,散了春愁,喜庆得很。 这儿的桃树至少长了五六年的,虽然高大,但有人负责修剪,枝杈并不多。走在树头底下,踏着光滑的鹅卵石,脚底舒服,眼眸的景致更是让人舒畅。 明玉的脚越来越疼,心里对林淼恨的很,当初她应该要九十九抬嫁妆,穷死林家。正想的入神,身旁人又开了口,“改日我们来这踏青,带些糕点来,就地铺开,坐在桃花树下赏景。” 明玉说道,“这儿应当有专门的棚子,也有桌椅,就是怕风一吹,有花飘落,脏了食盒里的东西。” 齐琛本想和她说那样更有乐趣,偏头看她,就见她发上落有花瓣,驻足停下。明玉也顺势停住,就见他伸手碰来,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在做什么,一会就见他拿了瓣残花给她看,“说是落花,更像是点缀。” 只是这一细看,那墨云发髻上,却没见着那支芙蓉钗。 &&&&& 傍晚两人回去,孟氏见两人似乎如常,没瞧出什么问题,唤了明玉明日陪她去庙里上香。明玉只好应下。 翌日等明玉出了门,齐琛唤了小厮过来,让他去林府请林家兄妹过来。 话带到林家,一家四口正吃着早饭,林宏远一听,急忙说道,“表女婿实在是看得起我们,你们俩待会穿戴好,赶紧过去。” 孟氏瞥了他一眼,“出息,这请柬都没一封,就算是瞧得起了?我看是瞧不起才是真的。” 林淮和林淼相觑一眼,想到昨天的事,这邀请分明就是鸿门宴。可齐琛让人传话来,要是不去,想到昨日他那凌厉眼神,就哆嗦了下。 林淼咬了咬唇,“去就去,难不成他还敢吃了我们不成。” 孟氏皱眉,“这是什么话?你们开罪他了?”见两人不答,做娘的哪里会不懂,冷笑,“你们倒是翅膀硬了,心也铁了,就算明玉是对不住我们,可齐家是你们能惹的么?连你爹我和都要小心陪面子,你们倒好,敢去捅马蜂窝。” 林淼愤愤道,“凭什么那贱婢能嫁到如意郎君,女儿就是不服气。” 孟氏冷笑,“不服气,你不是故意往你脸上抹药,生了一脸的红疹,才让明玉那妮子垫上的么?如今委屈了?憋屈了?不都是自己作的。要是听娘的话,今日她的,都是你的。” 林淼听不得她冷言冷语,摔了筷子,“你要我嫁给傻子,不就是为了哥哥的荣华富贵。卖女求荣罢了。” 林宏远见娘俩吵的面红耳赤,忍不住说道,“罢了罢了,随缘吧。还不速速去换身光鲜衣裳出门,还要火上浇油么?” 林淼一听,这才回了房。心头怒气不消,越想越气,明玉何止是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夫君,还劫走了她的嫁妆啊,八十八抬在那,活生生被抢走了。柳眉拧紧,走到衣柜前,挑拣一番,拿了最艳丽的衣裳,又抹了最适合自己的妆容,微显妖娆,却不庸俗妖艳。朝镜中浅浅一笑,美得很。 到了齐家,两人就觉齐府的气氛比起他们家来,肃穆许多,连下人的一言一行都谨慎知礼。 下人领他们到了凤来苑中,齐琛已经在水亭中。身躯笔直,负手而立,面庞竣冷而有威仪。林淮一看便觉迎者不善,而林淼又懊恼了一把。 还未跨上那宽矮阶梯,林淼已欠身问了好。 齐琛看了一眼,确实也是个美人,可知晓她本性,却是个蛇蝎美人,令人生恶。 三人坐定,齐琛便说道,“明玉随母亲去烧香拜佛了,约摸要晚些时候回来。” 林淮顿了顿,如坐针毡,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不知今日表妹夫让我们过来,是为了何事?” 齐琛淡声,“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过来尝个果子,品杯茶罢了。” 林淮不动声色,他不说,自己倒也不急。林淼笑道,“表妹夫,一直想过来道贺您大病初愈,又怕您忙。” 齐琛眼角微挑,将桌上白瓷浅碟推了推,“这干莲子不错,你们多吃些。” 林淮没有伸手,整张石桌就放了这么一个果点,按理说齐家不至于这样薄待客人。那唯有一个解释,就是齐琛未将他们当作客人。心中轻笑,拿了莲子放入嘴里,就见已在咀嚼的林淼面上微顿,正要问缘故,嘴里登时溢了苦味。这莲子竟然是没去心的! 林淼急忙拿了茶喝,吞饮一大口,口中苦的差点腌了舌头,实在忍不住,喷在旁边林淮身上,呛的苦不堪言。林淮面色一变,抿了一口茶,苦得很。 林淼咳的发髻垂散,步摇声响,再抬头,被喷溅茶水染得嘴角妆容都化了些,狼狈不堪。 齐琛淡漠说道,“茶吃的这般急,想必是心头有火,那就喝喝这汤水,去心火,还解毒。” 说罢,已有下人端了早已准备好的两盅汤过来,揭了盖子,能瞧见药材和骨头。林淮几乎咬牙,“敢问表妹夫,这又是何物?” 齐琛说道,“黄连熬制的骨头汤。” 林淼脸色一变,知他有心整治他们,再怎么貌美他都瞧不上,干脆撕破脸皮,“莲子不去心,茶是苦的,连汤也是黄连汤,苦苦苦,是要苦死我们么?这般捉弄我们,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林淮沉声,“还请齐三公子给我们个解释,即便我们是小门小户比不得你,但我爹是有官品的人,还不至于要被你作践至此。” 齐琛笑意颇冷,“你们也知苦让人难受,那你们为何还给明玉添苦?丝毫不将她,更不将我放在眼里。她未出阁前你们如何待她我无权干涉,可如今她已嫁了我,你们却仍让她难堪,当众拉扯、当众羞辱,若是再这般,那你们便苦一世罢。” 两人具是一愣,这语气如冰柱,戳的他们心头一个大窟窿,明明是在笑,却笑的杀气腾腾,惊的人大气不敢出。 齐琛又道,“明玉对你们再三忍让,并非是她整治不了你们,而是不愿让我背上薄待亲家的名声。可我并不在意,如若不信,你们只管试试。” 林淼生了怯意,不敢直视,只好看着兄长。林淮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缓了一会说道,“表妹夫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 “解释的话我无暇听,下回在街头见了明玉,你们街尾就滚,若是不滚,两条腿就等着被废吧。” 两人身子一震,不敢相信他竟是如此狠毒的人,可看他目光肃杀却又不敢不信,半晌才回了神,点头道,“一定……”末了又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鬼地方,他们只想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齐琛正眼未看他们,喝了一口茶,才道,“把汤全部喝完。” 林淮怒不可遏,“齐琛!” 齐琛缓缓起身,仍是未瞧一眼,语气冰冷,“你可以选择自己喝,或者是别人逼你喝。” 林淼几乎哭了出来,那东西喝下去只怕会死吧,一定会死吧。 只是……横竖都得喝…… 喝了还不能和别人告状,否则只怕会死的很惨啊…… &&&&& 傍晚明玉回来,齐府早就平静如初,因齐琛有吩咐,下人也没个主动吱声的。 只是水桃也是下人,几个丫鬟聚在一起,白日里的事就都知道了,又惹的一群没成亲没男人的姑娘艳羡。等服侍明玉沐浴,没了旁人,低声和她说了,又说三爷不让下人多舌。明玉愣了愣,抿唇没说什么。 回到房里,齐琛也已去澡房。明玉坐在床上揉脚踝,走了一日,还爬了山,简直是伤上加伤,疼得很。可想到齐琛所为,心头又甜的很。隐约听见开门声,等反应过来,急忙收了腿。 齐琛眼尖,而且明玉一“鬼鬼祟祟”的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藏的又是左脚,上回伤的是左脚,昨日扭的也是那吧,一瞬明白过来。拿了药坐到旁边,从被窝里抓她的脚,“伤一忍,日后会落下病根。” 明玉不敢挣扎,由着他牵了裤管顺势出来,见他拧眉盯着脚踝,说道,“不疼。” 齐琛看了她一眼,“肿的跟包子似的,真不疼?” 明玉认真点了头,便见他狭长眼眸带了笑,字字道,“既然不疼,那我戳一戳。” “……”明玉颇为愤然,“三爷戳吧。” 齐琛笑了笑,等她满目秋水看来,才道,“这样就好,再不要跟我闹脾气。” 她也觉得如今很好,非常好, “三爷今日在家做了何事?” 齐琛淡笑,“碾了两只虫子。” 明玉明眸瞧他, “当真是虫子?” 齐琛见她如此,轻勾了唇角,“有人多嘴了。” 明玉笑笑,“谢三爷怜爱。” “他们约摸不敢再来烦你。如果有,你不要再忍着,告诉我,我寻了时机,一并和他们算了。” 明玉这回不劝他了,齐琛是个有分寸的人,不用她常念着,“嗯。” 齐琛抬手拢拢她的发,心里一动,掌了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动,探头吻了那红唇一记,“明日,将钗子戴上。” 明玉微怔,已然无法抗拒,“嗯。”末了又定声,“再不取下来。” 再不取了,再不闹脾气,再不疑他。 如此就好。 第二十章 疑云重重 虽然齐琛和明玉都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但还是让人瞧出来两人之间气氛不同昨日,这相视的眼神就大不相同了。 而且自从齐琛受伤后就一直不爱让人服侍,尤其是穿衣,今早一进去,却见他站的笔挺,明玉正给他穿衣,末了还细心的抹顺衣裳褶子。原以为两人昨晚亲热了,到了床边,却发现依旧整洁。 齐琛见明玉要去梳妆台,说道,“钗子。” 明玉笑笑,“嗯。” 镜前梳妆,几个婢女挡了她大半个背影,微微可见。忽然猫叫声入耳,齐琛收了视线往下看去,一只小白猫窜到脚下,蹭他黑面靴子,一会就被蹭了些白毛,看的他皱眉。 明玉听见猫儿叫唤,回头看去,就见齐琛往后提脚,那猫又蹭了上去。看着他窘迫,不由笑笑,唤了一声。白猫就往她飞奔过去,俯身抱起,挠它脖子,在腿上温顺得很。待齐琛走过去,她便让他也挠挠,僵了一会,才象征性的摸了摸,谁想猫儿趁机舔了一口,惹的他眉头更拧,看的明玉生笑,“白梅喜欢三爷。” 齐琛微勾了唇角,没有作答。据说不喜孩童和小动物的人都冷血得很,仔细一想,别人他无法评价,但自己似乎确实是。 他本不想让明玉去请安,否则脚又得伤上加伤,只是明玉不肯,执意要去。等请了安,又用了早食,果真更疼了。 回了屋里就让她脱了鞋袜,给她揉脚抹药。明玉这回大方多了,不过坚持洗净又擦拭干,才许他碰。 “三爷。” 齐琛一心在那肿的像萝卜的腿上,头也未抬,“嗯?” 明玉摊掌到他视线下,“茧子又软了,而且也淡了许多。” 齐琛伸手握住,指肚磨过,确实已经快看不出来,“如何都没关系,不必在意。” 这正反都不嫌弃的话明玉可不信,“三爷,您是哪方面的不在乎?包容,亦或是无所谓?” 齐琛皱眉看她,“有什么不同?” 明玉见他如此,就知道其实是真的不在意她的手是否粗糙。抬手轻摁在他眉间,顺手轻滑,“您想事儿总是喜欢皱眉,这习惯不好。” 齐琛淡声,“说是习惯,自然难改。”见她盯来,只好再补了一句,“我试着改。” 明玉笑笑,看着面庞竣冷,满目的肃色的他给自己抹药,心里倒如蜜罐。 “待会我在这里练字,你要看什么书,我去书房拿过来。” 明玉摇头,“妾身给您磨墨就好。” 齐琛点点头,瞧了一眼房里的书桌,离的稍远。心头一动,将她牢牢抱起,到了桌前凳子,才放她下来,起身要离开,面颊微凉,已被她亲了一口。偏头看去,眼前人笑靥如花,美不胜收,看得平静的心底更泛起波澜。相视片刻,眸光闪动,也不知谁先探头,唇瓣又印合。炽热而情动。热意覆盖红唇,直蔓而下,身如火灼。 明玉尚且动了情丨欲,更何况是齐琛。手已揽在她的腰间,却蓦地想起那日明玉问他,是否决定留下。 他还没有决定。 已喜欢明玉确实无疑,可在现世他也有亲人。无论是走或留,似乎都注定他是自私的人。 敲门声骤响,水桃唤声端了茶水来。齐琛思绪仍在沉思中,倒是明玉先反应过来,身子往后倒,离了他的唇,靠在椅子上满面醉红。 齐琛心里松了一气,如果没人敲门,按照刚才腾冲而起的*,恐怕真会要了明玉。两人整理好衣裳,等面上红光都散了,才让水桃进来。 明玉的心可一直未平复,按照老嬷嬷教的,这是夫君要亲热的前兆?想了想一日都羞赧不能与他对视,夜里沐浴,还特地让水桃多加了些干花,又问了几遍她背上的伤痕可淡了,得了确切答案说几乎瞧不出来,才松了一气。 可没想到下人退出房里,齐琛又去衣柜拿了被子,依旧是筑起被墙。百思不得其解,寂然一会,唤他,“三爷。” 背身而向的齐琛应了一声,明玉已伏在被上问道,“你们那的姑娘与这相同么?” “不同。”齐琛又道,“十分不同。” “哪儿不同?” 齐琛回身,不知她离的这么近,温热气息都能感觉到近在眼前,默默往后挪了挪,才道,“她们大部分人,并不以夫为天,也不会足不出户,有自己的活,感情不合了也会选择和离。如果法院……衙门判决孩子归母亲,她们也有权力带走,男人无权干涉。” 他说的不过是很小一部分,已惊的明玉捂嘴,“怎能如此胆大妄为。三爷是唬我么?亦或是试探?三爷放心罢,明玉绝不会这般。” 齐琛倒是被她逗乐,也不说她迂腐,就好像他无法理解古人思维,一样的道理,“嗯,睡吧。” 不多久已有手探来,寻了他的手,只碰着一小处。齐琛默了默,提了被子将她的手遮好,“明玉……我在那里也有亲人,无论我是放弃哪边,都是自私无疑。” 他心平气和和自己说,却如醍醐,瞬时清醒通透。明玉说道,“妾身明白,如果爹娘还活着,要明玉抛下他们,或许明玉也不舍。只是私心里,还是希望您能留下呀……” 齐琛探手摸她的头,却抚到微凉面颊。 指尖温热传来,明玉鼻尖一酸,将他的手握紧,“三爷,您可知道为何您会出现在这么?” 隔了漫长岁月出现,难道真的不是天意?既是天意,他又何苦跟天作对。留下罢,留下来好好做齐三公子,做她明玉的丈夫。 “外出办事,却没想到……”齐琛蓦地一愣,这一问,他突然想起,自己乘坐飞机出事,是空难。能从失控飞机逃生的能有几人?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他魂穿而来,那身体呢?如果也一同坠毁,他或许是……真的回不去了。 想的脊背冷汗,耳畔声音已在唤他。好一会才回神,额上已渗出细汗。实在不愿多想,叹道,“罢了,顺其自然吧……还有……我一直未碰你,只是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突然回去,如果哪日走了,对你才是最大不公。” 明玉恍然,才发现自己受了委屈,齐琛也被自己冤枉了。他说的确实不错,原来这楚河汉界,不是嫌弃自己,而是惊怕他忍不住罢了。心中宽慰,念道,“三爷是坦荡之人。” 本想将他握着的手缩回,免得惹了他起燥意,可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碰了自己,又有了孩子,兴许……他会选择留下。就算他真走了,她也有孩子,在齐家的地位就稳固了。只是她更希望一家三口常在久安…… 念头一落,也不收手了。想到白日里他眼中的情丨欲,是否说明,他已对自己动心,那她也得想法子……诱他了。想罢,脸上发烫。只是为了日后的安宁,这点也无所谓,因为……齐琛是她的丈夫。 &&&&& 三月十日,两人成亲已近一个月。 在齐家每日汤水进补,明玉明显觉得自己圆润了许多,面色更是红似桃花,来齐家拜访的人都道孟氏有个好儿媳,一瞧就是福气相。因她进门才一个月,多是催她快点有喜,也没问怎的还没怀上。 明玉知道这事拖不得,至多是三个月,三个月还没动静,孟氏就要不满。半年还没,就得是嫌弃。若是一年没……她在齐家的地位和威严一落千丈,估计就是给齐琛塞妾侍的预兆。 她急。 可齐琛不急。 她都想跟他摊牌:您要回去的话,留个孩子给我吧。可她打心底是想他留下的,这话一说未免太无情,简直是借种呀,实在罪恶。 脚踝的伤已经无碍了,齐琛夜里给她揉时,见她不痛不痒,说道,“明日陪我去茶馆听书。” “嗯。”明玉笑意盈盈,往前倾去,抱了他的胳膊说道,“这几日您练的字越发好看了,字也认了许多。” “是你的功劳。”鼻尖隐约有幽幽香气,臂上的触感也十分明显。齐琛身体微僵,乱想片刻,趁着还是理智在上,起身道,“我去熄灯。” 明玉无奈,“好。” &&&&& 翌日清晨,两人未在家中用食,一起到了茶馆,寻个清静位置坐下。 常来这儿,又有打赏,添茶水的小二极是殷勤。 齐琛问道,“今日是什么底本?” 小二笑道,“也是别人送过来的,叫什么‘炮灰翻身记’,听先生在那练时有趣得很,故事诙谐,千奇百怪,听的连茶都忘了喝。” 齐琛听名字就觉奇怪,倒想听听有多让人挪不开耳朵。等人客渐满,也快到时辰了。才见前头那老者敲了一声醒木,郎朗开声,“且说自古武林出英雄,匡扶正义,锄强扶弱,今日老朽要说的,却是个不似英雄,更胜英雄的少年。” 底下细细听着,齐琛听着开头平淡,起茶要喝,忽然那老者又一拍醒木“话说关中华山,有一少年,名叫令狐冲……” “咳……”齐琛差点将茶水喷出,脑袋嗡嗡听着那老者声音,他听错了?金庸大师的大作跑到这来了? 明玉已递了帕子给他,“三爷没事吧?” “没……” 他蓦地想到小二说的,“别人送过来的”,那那个“别人”,莫非和他一样,是现世人?那到底在何处,是何故来此,是男是女…… 稍稍一想,已是疑惑重重。 第二十一章 机缘巧遇 听完整场,齐琛越发确定,这故事绝不可能出自这年代,问了明玉,说未曾听过,又问小二,也说是没听其他先生说过。 等散场后,他走到前头,问道,“这底本是你自己编的?” 老者答道,“自然是的,齐少爷您拿来的那四本,也是老朽重新整理成可说的底本,绝无他人插手。” 齐琛点了点头,“那原本是何人送来的?” 老者微微皱眉,为难道,“这……” 明玉一见,看了一眼水桃,她立刻从钱袋中拿了一锭银子给他,喜的老者连声道谢,这才道,“这原本是明轩书铺拿来的,银子也给的丰厚。但具体是何人,老朽就不知了。” 齐琛蹙眉,“明轩书铺?” 明玉想了片刻,“在龙飞道那,我让脚快的小厮过去问问吧。” “不用,我亲自去,你可要先回去?” 明玉稍感意外,这原本很重要么?听了开头失态,听的途中专注无比,如今又要亲自去找,她哪里放心得下,“妾身也想四处瞅瞅,和您一块去吧。” 齐琛点点头,明玉又赏了银子给老者,这才笑道,“书铺的这原本,可否暂借一用?” 老者得了赏银,自己也有底本,就送她了。 两人乘车到了龙飞道,马夫驶到书铺门口,下了马车,在柜后的掌柜已看见两人,见他们身穿华服,马车富丽堂皇,也没表现得多热情,如往日问道,“客官想买什么书?” 明玉见他不卑不亢,也无普通商人奸猾亲迎,只拿了话本给他瞧,没一并给银子,“来求问掌柜件事儿,今日去水东楼那茶馆听书,十分喜欢那故事,问了说是出自您们这,想来拜见拜见这奇人,不知掌柜可否引见?” 掌柜翻翻手中话本,见她不以权势居高,句句客气,面上神色也礼貌三分,“这是个丫鬟送来的,千叮万嘱不可透露她的任何事,恐怕也是不想惹什么麻烦。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在下,不胜感激。” 明玉和齐琛相觑一眼,本想再问问,齐琛已拦下了,“谢过掌柜。” 回到车上,明玉才说道,“兴许再打探打探,他便愿意说了。” 齐琛摇摇头,“如果他真是那种贪图钱财的商人,方才就已经向我们透露了,多问无益。” “那三爷还要打听么?” “要。”虽然那人不想有人追踪,但这件事于他而言十分重要。既然有第一次,那应当还会有第二次,让小厮每日在近处盯着好了,总要找到那人。 明玉忍不住问道,“三爷为何如此在意这人?” 齐琛拧眉,又想起答应她要改这毛病,展开眉头,看着她说道,“方才那故事,出自几千年后。” 明玉愣了愣,蓦地明白,惊诧,“三爷是说,那写这故事的人,极有可能与您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 明玉总算知道为何他会如此紧张了,思绪一僵,心中不舒服,留与走,走的念头分明是占了十之八丨九的,当真是无情郎。 齐琛见她抿紧了唇,满目沉郁,才想起这事对她来说敏感得很,不再提那事,“想去哪儿用午饭?” 若是平时她会说去何处去何处,因为两人可以独处。可如今,她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回家吧。” 一语双关,她却没指望他能听得懂。 薄情郎怎么听得懂这话。 回到家里,趁着明玉去同母亲问安,齐琛便让个伶俐的小厮去书铺那盯梢,一般的丫鬟都不认字,就算认字也没多少余钱去买书瞧,一旦进店,也容易认,末了又嘱咐他不许告诉明玉。 可明玉心里早就打起小鼓,夜里睡前,认真问他,“三爷可是要找那写书人?” 齐琛顿了顿,“想。” 明玉无奈笑笑,咬唇,“薄情郎。” 齐琛也不气不恼,正要安慰,明玉已抬眸看他,眸色坚定,“明玉告诉您个找人的法子,三爷答应我件事。” 齐琛看她,“交易?” 明玉点头,“是。” 齐琛面上紧绷,“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明玉拉了他的手,摇头,“不……三爷既然执意要走,那就给我个孩子,有了孩子,您去哪儿……随意吧……” 齐琛心弦一扯,紧盯她。这一盯,明玉就偏了头不敢直视,“我留不住您,那就不留了,累得很。” 说不出的纠结,道不明的感觉。齐琛不知她是被逼到什么境地才说这番话,可她越是这么说,却越是不忍碰她,简直如糟践一个好姑娘。末了叹道,“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只是想起一件事,我约摸是再回不到故土。” 他声调满是无奈,明玉听的眼眸一亮,藏不住的喜色,已顾不得在他眼里是否是幸灾乐祸,“当真?” 齐琛看着她像小姑娘那样兴冲冲的模样,又气又觉好笑,“嗯。在我来之前,或许身体已毁,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般恐怖的事听来,明玉完全不惊怕,喜的抱了他笑道,“那是能长留了,如此明玉便安心了。” 齐琛连半分斥责她的心思都没有,摸摸她如云青丝,“只是我如今还不能完全死心,等我寻到那人,问他在这待了多少年,若是很久很久,我便决心做齐家少爷。” 明玉巴不得他快些死了这份心,抬着明眸看他,都能漾出水光来,“三爷,既然那写书人交书给书铺,书铺又转交给说书人,那是不是像三爷这般,是要听自己想听的。那我们去茶馆那守着便好了。两日听客相同,三日呢,四日呢?那茶馆一层统共就坐三四十人,看的多了,总会寻到那每次说新故事就来听的人。” 齐琛笑笑,“果真聪明。” 明玉笑道,“还有,书铺老板说送书来的是个丫鬟,又叮嘱不许声张。若写书的是个男子,总不会寻个丫鬟做嘴巴严实的贴心人。就像少爷吩咐人,也不会叫水桃阿碧她们,而是寻您身边的小厮。所以那人应当是个女子,明日开始我们仔细盯着女的就好。” 两段话说下来,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齐琛摸摸她的面颊,“有时我在想,若能将你一起带回去,或许就是两全其美了。” 明玉一顿,“三爷真的这么想过?” “嗯。” 明玉笑道,“若能,三爷就带妾身走吧,反正在这除了您,明玉了无牵挂。” 听着最后四个字,齐琛怔松片刻。幼年成孤女,成亲嫁了他,他若走了,即便是有孩子,恐怕她日后的生活也不见得会轻松,“如今你十六?” “嗯,正是二八年华。”明玉枕在他腿上,以下往上看他,摸摸他那已长出些青刺的下巴,有点刮手。 所以如果他走了,她能活至八十,就得守寡六十四年,都已是一个甲子轮回了。忽然舍不得让她如此孤苦。 平日她总是表现的不像个姑娘,故作老成得厉害,性格都像个二十出头的。他握了她的手,缓声,“明玉,在我面前,不必掩饰,就像个十六岁的姑娘就好。” 明玉笑笑,“习惯了。” 有些掩饰,在不经意间,就已习惯,就如他总是无故蹙眉,要改,难着呢。只不过,她也会努力去改的。 两人这几日都外出听书。见小两口如胶似漆,齐承山和孟氏喜悦非常,简直已经瞧见有孙儿在膝下欢笑了。 一连几日也无收获,新话本也一直未送来。齐琛倒不急,就算那人真的要动手写,完整的故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写出来的。 到了盯梢的第十日,两人刚下马车,就见旁边也停下一辆,瞧着装潢也是个富贵人家,可下来的人,却是林淼。 林淼脚刚踏在马凳上,见了明玉,差点滑了一跤,等看见齐琛,当日强灌的一碗黄连汤似乎隔了半个月又涌到嘴里,苦的她差点又吐个昏天暗地。那日回去后,吐了好几回,母亲问起两兄妹也不敢说是在齐府吃了亏,直说回来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后来她有几次是见过明玉的,但是每次都早早躲开,再不敢靠近半步。没想到今日却撞了个正面,面上满是苦色,往车上那正要下来的俏丽姑娘说道,“依依,忽然有些不舒服,我们去别处歇歇吧。” 那叫依依的姑娘面庞清秀,举手投足却透着些许飒爽,笑道,“那刚好呀,这茶楼的茶点不错,椅子也结实,你呀,就在那好好坐着。” 林淼苦不堪言,瞧了齐琛一眼,这才道,“见过表妹夫,表妹。真是……巧啊。” 齐琛淡淡点头,林淼又讪笑,“你们也是来听书的?” 齐琛声音更淡,“是。” 依依已笑道,“原来这就是齐三公子和齐夫人,久仰大名呀。” 明玉欠身,淡笑,“见笑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宋依依。外号冲锋大将宋将军嫡次女宋依依。” 明玉了然,宋将军是大燕国有名的将军,以英勇善战闻名,每每作战必定冲在前锋,因此得名。原来是将军家的小姐,难怪带了些许英气。 齐琛虽然还不清楚是哪个宋将军,但林淼既然是和将军女儿一同来的,也没将事情做绝,没再冷盯林淼。林淼了然,这才松了一气,她可不想哪日又被灌黄连汤。 宋依依笑的明媚,“相逢便是缘呀,那我们一起上去听书吧。” 第二十二章 他乡故知 明玉原以为虽然是将军家的姑娘,但也应当有姑娘特有的矜持,只不过宋依依实在不同,四人围坐一桌,一直似百灵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句句在理得体,也不招人厌烦。 林淼被齐琛整治的怕了,更恨明玉,定是她在背后使坏,否则齐琛怎会如此不客气。 可惜想归想,也无法教训她这没良心的表妹。 书听一半,宋依依瞧瞧时辰还有事,就先走了。林淼见她走,哪里敢独自多留,也寻了借口走。 明玉起身送走两人,才重回位上,笑道,“我在林家十年,还不曾见过如此温顺的表姐。” 齐琛环视四下,说道,“今日的书,也有蹊跷。” 明玉一顿,“也是三爷那边的?” “嗯。” 明玉也连忙瞧了几眼周遭,努力将这附近的人记下。 过了两日,明玉收到请柬,一看东道主,竟是宋依依。自她嫁进齐家,收到的邀请也不算少,大半都给孟氏推掉了,偶尔去的几次也是茶会赏花的。 因是将军府邀请,宋家和齐家也算交好,孟氏许明玉去赴宴。 齐琛以为明玉用个午饭便回来,没想到到了申时,随行的一个下人报宋小姐挽留众人赏夜景去了。 平日也是专注练字看书,但偶尔明玉说说话,墨也由她研磨,即便静默,但也至少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婢女磨墨,总觉哪里不对,打发她出去。 戌时过半,明玉才回到家中。向家翁请了安,回了房里,齐琛正坐在桌前看书。轻步上前吓吓他,刚到跟前就见他抬头,满目淡然,“进来也不吱声,要吓唬我么?” 明玉笑笑,坐到他一旁说道,“您让我多点玩心,可三爷却是不配合的。” 齐琛听言,笑了笑,“玩什么了,这么晚。” 明玉倚他身上,也有些累了,缓声,“宋小姐今日简直像个大将军,领着我们这些小兵到处吃喝赏玩。我们十几人游园看湖,饮宴对诗,也玩的开心。尤其是夜里的两岸灯火,更是璀璨夺目,如云似梦。许久不曾玩的这般高兴了。” 齐琛摸着她的发,听着声音也有疲倦,“开心便好,去沐浴就寝吧。” 明玉缓缓起身,话未出口面颊绯红,明眸含水,“三爷今日可念着明玉?” 齐琛微顿,别开头继续看手里的书,“问这个做什么。” 明玉轻叹,“妾身就知道您不想,不过呀,明玉在游船时很是记挂,想着如果三爷也在一同赏玩多好。” 齐琛听的心中微动,探身吻她额上一记,“去沐浴吧,上的水热些。” 明玉笑笑,“嗯。” &&&&& 宋依依与明玉聊的很是投缘,也从不似其他官家人那般看明玉,觉她六岁失怙恃不祥,每每见她冷落,也会特意亲近她,与她亲昵如姐妹,十分真心。 这十多日两人交好,多是宋依依来齐家陪玩。明玉倒觉她实在是太过亲热,也曾想莫不是她有意齐琛。只是宋依依见了齐琛也知礼节退避,明玉见状,也少了份疑心。细想她是将军嫡女,总不会甘愿做妾。 春末,雨水依旧连绵,气温夹着雨迎着风更是冷意森森。 宋依依坐在亭子里看明玉缠着浅蓝色的绳子,已经环上玉,快做好了,笑道,“玉姐姐,你的手真巧。” 明玉笑笑,“以前不怎么会做这些,也无暇做。” 宋依依笑道,“因为嫁了齐三少爷,所以才认真学的吧?” 明玉低眉浅笑,宋依依伏桌,听着外头雨声,叹了一气,“这几日有媒婆上门,约摸爹爹要给我许门亲事了。” 明玉说道,“那岂非很好,配得起你的,自然是位好公子。” 宋依依笑意颇淡,“听天由命什么的……”实在是太傻,她可不愿。 明玉只道她小姑娘心思还没收回,愁伤日后,“我嫁三爷前,心中也忐忑,可如今也处的和睦,你不必担忧。” 宋依依笑盈盈看她,“玉姐姐,齐三爷的病怎么突然好了,莫不是有什么神医不成?” 明玉收了视线缠着绳索,“这倒真要问问大夫了,我可不知。” 大部分事她可以说,小部分事她掂量着说,但齐琛的事,却是一字不会透露。无论是再亲近的人,即便对方无意外传,但人多口杂,指不定哪天就说漏了嘴,她可不会拿齐琛和自己的前程去贪图一时的嘴快。 这日天空放晴,明玉又随孟氏去上香酬神。齐琛一人去了茶楼,刚坐下不久,便有人唤他。抬头看去,就见宋依依身着鹅黄轻衫,小步跑了过来,甚是开心,“三爷,玉姐姐今日没来么?” “没有。” 宋依依瞧了一眼四下,“那我能坐这么?” 齐琛顿了顿,“寻个其他位置坐下吧,约摸待会她会过来。” 宋依依笑道,“那更要坐这等玉姐姐了。” 说罢,已大大方方坐下,拿了桌上糕点吃,丝毫不拘泥。 齐琛也不好赶她,今日的故事又是新的,他得耐着性子听。看了四下,确实有几人是这几场书都眼熟的,再这么排除下去,很快便能找到人了。 醒木一敲,好戏开始。 宋依依听的并不算认真,但偶尔也会随客拍掌,笑声清脆活泼。等书说过半,忽然偏头说道,“这故事上半部好,但是下半部有点崩。” 齐琛怔松片刻,看着她问道,“你听过?” 宋依依笑的神采飞扬,压低了声音,脑袋探过小方桌一半,“因为呀,这书……是我让人送来的。” 悬着的心猛地落地,齐琛满目诧异。宋依依抬指轻嘘,“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让我爹爹知道,我会被打的皮开肉绽的。” 齐琛微微屏气,“这故事是你写的?” 宋依依扑哧笑笑,明媚非常,“才不是,我要是能写得出来,早就成大名人了。” “那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齐琛抿了唇角,“蒲松龄。” 宋依依愣了愣,瞬时跳了起来,惊诧,“你怎么知道!”末了抓了他的手,欣喜道,“你、你也是……嗯,对不对?!” 齐琛早就做好同样有个现世人存在的心理准备,没她如此欣喜若狂,见旁人看来,下人的眼神也下意识的闪开,便知他们误会了,收了手点头,“你先回位置上。” 宋依依早已笑的眉目不见,“才不,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寻个厢房说吧。” 说罢,又拉了他要走,齐琛说道,“去廊道栏杆那。” 就算两人无所顾忌,但身处环境不同,让别人嚼个舌根,于他倒没什么,对她来说就是毁名节的大事了。更何况他也不愿让明玉多想。 两人到了廊道那,往来的人少,宋依依瞧了好几眼,才道,“你是什么时候到这的?我是去年腊月中旬。” “一样。”齐琛说道,“醒来时已受了伤,应当还晕了几日,并不知道确切时日。” 宋依依咯咯笑道,“我也是,听说是被一个作死的姨娘推下水,估计原主没了,我才过来的。” 齐琛点点头,默了问道,“你并没有找到回去的法子?” 宋依依摇头,“没有……但是每次经过我落水的池塘,依稀能感觉得出来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可却又寻不到踪迹。唉~你说,我们俩几乎是同一段时日来到这,是不是有什么时空隧道在那几日开启了?找到就能回去了?” 齐琛方才也是这么想的,问道,“那你出事前,是哪日?” 宋依依想了想,“七月二十一日早上八点飞往云南的那班。” 齐琛呼吸骤停,片刻才吐纳一气,盯着她说道,“一样。” 宋依依一愣,满目惊诧,“你、你当时也在?” “是。” 当时飞机内共有一百多人,并未满员。事发时,一瞬失控,根本无暇顾及他人如何。待醒来时,已在这大燕国。只是没想到,这近在咫尺的人,竟是在同一架飞机出事而来。 宋依依忍不住惊叹,“巧了……我都要怀疑除了我们是不是还有别人到了这。” 齐琛默然,这个假设不得不说没有道理。 宋依依拧眉,“不对吧,三爷,就算你可以回去,但是你已经娶了玉姐姐,难不成要把她丢下?” 这话戳到齐琛心坎,默了默,当他自己都无法判断到底是离亦或留时,找到那个地方,在做选择时,就明白了。这样空想,不过是浪费精力,“先找到隧道再议。” 不是一定要回去,只是想看看,在真正做选择时,到底如何抉择。遵从本心,才不至于日后后悔。 宋依依拍拍他的手臂,笑道,“明白~我会努力去找隧道的,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齐琛皱眉,“入乡随俗,到底是矜持些的好,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宋依依眨眨明眸大眼,点头笑道,“知道啦,还有,我叫杨洋。” 齐琛点了点头,宋依依见他面色无异,笑了笑。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商定以后有情报如何见面联络,齐琛便离开了。 看着那高大笔挺的身影离去,宋依依面上笑意渐敛,倚在栏杆上,双眸抹上些许阴戾。方才的迟疑,分明就是对明玉动心了。所以说,即使能回去,他也未必会走。 她记得他,他却全然忘了自己。 何其可笑。 第二十三章 危机潜伏 每次去上香,说什么为表诚心,孟氏都是让明玉走上山,自己乘轿。明玉想,这隔十天半个月就去一次,实在是吃不消,这日子恐怕得是有了身孕才能打住。 水桃打了热水让她泡脚,正泡的舒服,门外的婢女便唤了声“三爷”。 齐琛进了屋,绕过屏风,就见明玉又跟上回那般,眉头拧起,“若是烧香拜佛真有用,就不必努力做事也能成真了。” 明玉抿了抿嘴,“三爷可知妾身去的是什么庙?” 齐琛坐在一旁,看着她白如玉笋的脚在水里,顺着水光微微漾,更是净白,“嗯?” 明玉笑笑,“观音庙。” “嗯。” 明玉见他毫无反应,又添了话,“送子观音庙。” 齐琛总算是有反应了,他知道明玉想要个孩子,齐家也想要。这一瞬几乎想将宋依依的事告诉她,可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调查到这种地步,不知道又会多想什么。 可他们院里的下人,多是听明玉的,只因她赏罚分明,已笼络不少人心。齐琛素来不用操心家宅内事,间接大权在明玉手中。在下人眼里,管卖身契的才是最大的主子。 齐琛刚去沐浴,今日随他出去的下人,就有进来和明玉禀报。说齐三爷和宋依依在茶楼拉拉扯扯,还一同到廊道外赏风景,有说有笑。因站的远,并不知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明玉听的心有急火,那宋依依到底是大家闺秀,却如此不知廉耻。若她真心有意齐琛,让宋夫人寻媒婆来便好,为何要假意亲近她,要和她做姐妹,却背地里做出勾搭之事。 此事痛心,齐琛的反应更是让她难过。难怪让她开朗些,原来是因为喜欢那样活泼的姑娘,那宋依依不正是这种姑娘么,正好合了他口味。 齐琛洗身回来,明玉也不问他,伺候他脱衣就寝,才道,“三爷,我瞧呀,那宋家小姐可喜欢着你。” 如果不是她语气太平静,齐琛简直要以为今日的事她全知道了。明玉看他一眼,“既然喜欢,那就给妾身添个妹妹吧。只是我看那宋家小姐心高气傲,可不甘愿做妾。” 齐琛想她来自现代,性子又自负任性,别说给自己做妾,想必去皇宫里做妃子,也不肯,顺话应声,“那倒是。” “三爷怎么知晓她不愿做妾?”明玉咬了咬唇,面色微顿,“您问过她了?” 齐琛见她突然有些像小老虎,莫名,“没有。” 明玉默了许久,缓声,“您即便说有,妾身也不会拦着。妾侍进门,明着是妻子点头就好,其实还不是你们这些男人说了算。我若拦了,还要被扣上善妒的罪名了。” 齐琛听出话里不对,再看她满目委屈,微顿,“吃醋了?” 明玉叹气,伏在他胸膛上,低声,“是啊……吃醋了。三爷能答应明玉一件事么?您真要纳妾的话,也等过个三年五载。明玉刚进门不久,要是您如今就纳妾,只怕我在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齐琛伸手抱她,腔调里满是不愿意,可话里还是不敢拦他。古时女子,是不是都如此无奈。心底不愿,却得为丈夫张罗这些,还要强装宽容,否则便要被扣上善妒罪名。 “明玉。”齐琛揽着她的腰肢,低头看她,“下人告诉你茶楼的事了?” 明玉也没掩饰,点了点头,“是。” 齐琛说道,“那我告诉你,为何会有今日的事发生。” 明玉眸光轻闪,见他神色柔柔,早没了淡漠,俊朗得很。如果自己一直是明家小姐,真会无法挑剔他,陷进这柔情中。 “那宋依依,便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明玉愣了愣,惊是其一,喜完全没有,席卷而来的只有危机感。四十几日的相处,她知道齐琛与他们不同,无论是日常与习惯,谈吐与学识,都截然不同。可突然出现个可共鸣的人,还是个俊俏姑娘,瞬间便觉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感情,轻而易举被她给替代了。 齐琛见她面色苍白,不知她是吓着还是什么,“明玉,明玉。” 她回过神,强笑道,“恭喜三爷,找到知心人了。” 齐琛最不愿见她强颜欢笑,“又胡思乱想什么,不过是他乡遇故知罢了,没有其他念想。”末了又认真道,“别多想。” 明玉也不想多伤神,只是一同上过战场,又平安归来,感情比别人深厚完全有可能。只怕他找了法子回去,和宋依依就成双成对了。想到自己努力留了那么久的人要拥着别的女人,心里想舒服也难。正难受着,下巴有掌握来,顺势抬头,已有脸放大,唇上紧贴。 明玉心底有些抗拒,是不是每回她生气,他都得用这个法子。 一记长吻,已比之前熟练。离了唇,齐琛说道,“找到法子,我带你一起走。” 明玉愣神,“当真?” “嗯。” 明玉微慌,“可妾身什么都不知,更不懂。” 齐琛见她已未雨绸缪慌乱起来,淡笑,“无妨,我慢慢教你。” 回到现世,他有能力保护好她,她年纪还小,即便要花五年来适应,也还年轻。想到这里,心境也豁然开朗,唯有一愿,她能和自己一同回去。 明玉心情总算是好了,又道,“可我瞧着宋小姐对您挺在意的。如今一想……她许是将我当作垫脚石来接近您。” 齐琛淡笑安抚她,“我们也是今日在茶楼才相认,她并不知。” 明玉顿觉自己太过在意,只是横竖她不会和宋依依交心,嘴上说愿意要个妹妹,可心底一千一万个不乐意。 齐琛说道,“你一问这些,我倒忘了和你说事。我让人买了桃树苗回来,老农说过几日约摸就放晴了,今日种下还能受春雨滋润,已在后院种下。” 明玉没想到他还记得,笑上柳眉,“我去瞧瞧。” 齐琛拉住她,执手走到窗那,刚推开窗,细雨声更大,“就在廊道外面,种了十六株……若不能走,每年你生辰,便栽种一棵。” 廊上悬挂的灯笼光亮并照不见那外面,明玉却好似瞧见满院桃花开,心中甜蜜,转身垫脚亲了他面颊一口,抬眸凝望,“能斗胆请三爷离宋小姐远些么?” 他对女人容易心软,万一宋依依黏着他,<恐怕他也不会过分拒绝吧。她小心揣摩他的心思,那边的女人连夫君都敢不从,还能抛头露面,那她这样请求,总不会触犯他的底线。果然,齐琛认真应声,“嗯。” 看着她面上笑如繁花,美不胜收,齐琛抬手碰她面颊,想到她若不能和自己一起走,蓦地有些心悸。 翌日,宋依依又登门拜访。 明玉昨日已对她起了防备,虽然齐琛说是意外相认,但在她看来,却不得不防。只因这个女人占尽优势,她几乎可以不费力的和齐琛找到共同话语,自己却得仔细琢磨,不能心有灵犀。稍稍一想,心中就不痛快。 迎她到屋里絮叨,宋依依进屋便问,“齐三爷呢?” 明玉心里颇有芥蒂,淡笑,“在书房呢。三爷素来不喜别人惊扰他练字,我们姐妹俩在这聊便好。” 宋依依笑道,“姐姐说的是。” 明玉笑道,“你上回不是说,宋将军要给你说门亲事么,如今怎样了?” 宋依依吃了几颗花生,才道,“我全推啦。” 明玉拧绳的手势微顿,“为何?瞧不上么?” 宋依依轻轻看了她一眼,眼角已有笑意, “我嘛,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反正我是死过一回的人,爹爹他不敢逼迫,事事顺着我。” “事事顺着?宋将军可真是疼你。” 宋依依笑笑,“是啊……他说,不管我瞧上什么男子,都会为我说定亲事。哪怕是……对方已娶妻,也会求圣上赐婚。不过嘛……即便是我真做了正妻,对方有妾侍,我也不会答应。” 明玉手心微微渗出汗,“妹妹的意思是,要对方和离再娶你?” 宋依依眼笑如弯月,满脸无害模样,“是。” 明玉笑的微僵,“可那样做,不怕遭了天谴么?” 宋依依笑的颇为开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让我一人痛苦,倒不如让我开开心心的,而且这世上哪有什么因果报应,不过是骗骗弱者的。” 明玉平复心情,“那这样看来,妹妹想嫁的那人,已经成亲了。那为何不求圣上赐婚?” 宋依依看着她笑道,“时机未到。” 她真想告诉明玉,你就是那个可怜人,齐琛就是她曾经非常非常喜欢的人。可是她还不能说,若是别家公子,旨意好求。但是齐家却不同,即便是战功卓绝的将军,跟齐家实力也还有一定距离。况且明玉是在齐琛“痴傻”时进门的,要是他病好后就立刻休妻,别说齐家不肯丢这脸,圣上也不愿如此抹败自己的英明。 她看着纠缠在明玉手上的长绳,目光微冷,让他们分离,不是想趁虚而入,而是……想看着齐琛痛苦罢了。让他也尝尝,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他,甚至是恨他的滋味。 第二十四章 唯君在心 午时送走宋依依,用过午食,明玉和齐琛歇下,她便将上午的事与他说了。 齐琛一手枕在脑后,闭眼休憩,“你怀疑她指的那人是你和我?” 明玉趴在被褥上看他,认真应声,“嗯。”见他神色平静,忍不住摇摇他的肩,“三爷。” 齐琛缓缓睁眼,偏头看她,“即使是,我也不会真顺她心意。” 明玉又气又觉好笑,“天塌下来您也不愁,急死旁人便是。” 齐琛抚她脑袋,淡声,“就算猜测不假,宋将军虽然屡立战功,但圣上也不会随随便便下旨赐婚。宋依依不是不肯做妾么?那我也不肯休妻,她总会再去寻其他有情人,扰不了你。” 明玉有他允诺,心里总算舒服了些,“那若是回到三爷的故土呢?” 齐琛拧眉,“那与如今会有何不同?”末了又道,“倒也好,回到那更是自由。” 明玉笑笑,又离近半分,“若她真盯上您了呢?” 齐琛倒不觉这是在询问,而是在打趣了。他盯着浅笑如春水的明玉,就算再出现十个现世人,也不过是多了几个同乡。虽然来自同一处,却并不见得他们会比明玉待自己更贴心和真心。 明玉见他凝看不动,敛了笑意,缩身要回去,已被他伸手捞在腰间,将她卷入怀中,一吻已落在面颊上。整个身体都蜷在他怀里,被那修长四肢禁锢,动弹不得。 不多时便觉身下有硬丨物抵来,明玉面上滚烫绯红,已知那便是男人与女人不同之处。 齐琛嗓子喑哑,“别动。” 明玉不敢动弹,面红耳赤,声音低的自己都快听不见,“您若忍的辛苦……其实也不必忍……” 齐琛并不答话,搂着她自己也不动,缓一缓便好。他方才将明玉拽到怀里,真是想要了她,可到底是理智在上,压了天性使然。 明玉蜷在暖暖怀中,听着额上低浅呼吸声,分外安心。那宋依依……根本不懂他。 &&&>口<&&& 齐琛不愿明玉多想,翌日宋依依又过来,便寻机走了。宋依依一句话也未和他说上,见他有意躲避,十分意外。她本以为表明身份他会对自己亲近三分,谁想反而更疏离了。 明玉见她眸光直随齐琛离去,面上笑意淡淡,果真是冲着齐三爷来的。那要告知被“和离”的可怜人竟是她。心中冷笑,生的这般好看,心却是歹毒的。她虽然待人也狠心,可素来是别人起了歹心,她便防范,不幸被刺一枚毒针,她才还以三枚。这宋依依,却是直接乱人安生。 宋依依百思不得其解,只坐了一会便走了。回到家中,心中越发不平,提笔写信给齐琛。 齐琛收到信时,明玉正陪在他一旁看书,边商量明日若不下雨就外出游玩的事。 水桃送信进来,报了是宋府的。齐琛便见明玉有意无意看来,倚身长椅上,“念。” 明玉笑笑,可算他没藏着掖着。接信过来,让水桃退下。展信一瞧,顿了顿,又塞回给他,“瞧不懂。” 齐琛一看,是简体字,见她绞着帕子生闷气,笑道,“以后我教你。” 明玉的重点可不在这,一心惦记信里的内容。 齐琛细看一遍,才道,“约我申时去酒楼,说些事。” 明玉微微斜乜他,“三爷要赴约?” “嗯。”齐琛拉了她的手缓缓起身, “一起去。” 明玉意外道,“一起?” “是。” 明玉找不到理由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 宋依依已经点了满桌的菜在酒楼厢房等齐琛。 齐琛见下人都守在外面,约的地方又在厢房中,便知宋依依一点也不明白这里的风俗规矩。如果他今日没携明玉来,宋依依的名声就真的毁了。他忽然庆幸来到这大燕国有明玉陪伴,心底倒希望宋依依也能碰到那样一个如意郎君。 宋依依听见外头声响,起身去迎,谁想到了外头,却一眼看见了明玉。怔松片刻,齐琛已和明玉进来。她顿了顿,不动声色迎两人入座,笑道,“这里的菜很不错,三爷和玉姐姐都尝尝。” 齐琛未起筷,问道,“你邀我来,有什么事要商议?” 宋依依眨眨眼,看了明玉一眼,又朝齐琛使眼色。他这是糊涂了么。 齐琛说道,“明玉知道。” 宋依依愣了愣,“知道的意思是……她知晓我们的身份?” 明玉点头道,“三爷早在月前已尽数告诉妾身。” 宋依依诧异,“这种事你竟告诉她?” 没想到他将这最大的秘密——两人之间的秘密告诉了外人。心头顿时冒出丝丝恨意。 齐琛说道,“如果能回去,我会带上明玉。” 宋依依浅笑,“好……”一口饮尽酒水,趁着腔内热意冲劲,才说道,“你上回不是说本尊受伤的地方是狩猎场么?我今早离开齐府后,去了那个地方,却没想到,竟有所异常。” 齐琛问道,“什么异常?” 宋依依摇头,“说不明白,只是 ……”她看了一眼明玉,“她是土生土长在这的人,怎么可能和我们走。” 齐琛看了看明玉,才道,“等那日再说。” 宋依依面色怏怏,根本掩饰不住心中震惊和不悦。她是要报复齐琛,可是她没想到两人竟然亲昵到这种地步。亲昵到……她想立刻毁了他们的感情。 今日出来本不过是宋依依寻的借口,本以为跟齐琛会有一点可能,毕竟他们两个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任何话都不会觉得“语出惊人”,任何举动她也不会认为“惊世骇俗”,可他连这件事都告诉明玉这样古板的古人了,明玉还坦然接受了,难道不足以证明两人之间根本无缝可插,她还抱着一丝期盼未免太可笑。 说完方才的那些话,也无话可说了,心中只有满满冷意。齐琛便和明玉离开,临走时,又多看了她几眼。这细微的动作明玉可是一一看在眼里,出了酒楼,雨如细针,下人打伞撑头,齐琛护着她上了马车。 俯身进去坐下,明玉拿了帕子给他掸弹落在衣裳上的雨珠,动作自然而轻,让受者分外明显的感觉出爱意。可掸着掸着,最后力道稍稍重了些,手中已被塞了帕子,她已偏了头,“三爷自己弄吧。” 齐琛微微苦笑,回想一下他可没得罪明玉。唤她一声,仍是偏身不搭理。处的久了,他也知明玉哪些是真生气,哪些是发小脾气,如今是后者。情况还不严重,看她这般,笑了笑,抬手摸摸她面颊,“怎么了?” 明玉这才看他,“您方才走的时候,为何总盯着宋依依?” 齐琛失声笑笑,吃醋的明玉凶得很,却分外娇羞。明玉面如醉红,盯着他只等着答话。齐琛笑道,“在观察罢了。” 明玉追问,“观察什么?” “她的鞋子。她说刚去过狩猎场,如果真去过那里,一路泥泞,鞋面总不会太干净。” 明玉恍然,“所以如果是脏的,那她确实去过,而且可能真的有所感应。但如果干干净净,就证明她撒谎。” 齐琛点头,“是。” “那脏么?” 齐琛又点点头,“确实很脏,而且她穿的鞋仍是早上那对。” 话说完,好似有哪里要惹人误会了。果然,明玉撇撇嘴,“您倒是对她的穿着很是上心。” 齐琛淡笑,或许正是因为有些脸盲,因此才对别人的穿着特别留意,方能快速在各种场合记住对方。他轻揽明玉,“你这五日的穿戴,我都记得。” 明玉倚在他身上,抬眉看他,也并不拷问。这些话,她信。只是她不会告诉齐琛,他十日里的穿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是对谁都如此,可她却唯独记得他的。 &&&>口<&&& 天仍下着雨,卖桃苗的老农说过几日放晴,齐琛却忘了,九天也算是“几”。在前堂看着屋檐噼啪不停落雨,想到这不由苦笑,果然是无商不奸么。实在是怕那雨水把桃苗给淹死了,让下人去架了小棚子挡雨,看的孟氏直笑他,树又不值钱,死了再买就是。 齐琛只是淡笑,并不答话。直到姚嬷嬷说那树苗是买来讨少夫人欢心的,孟氏才转口夸他几句,会疼妻子的,算半个好男儿。如山而坐的齐承山听的脸一黑,“只会讨好女人,算不得本事,你倒夸他。” 孟氏闭嘴不语,不敢辩驳。齐承山又道,“让你挂个虚职,并非让你远离官场,如今已无碍,便多去同僚那走走。” 齐琛也正有这个打算,如今齐家势力是大,家中钱财日后也是他这唯一嫡子的,可他不愿一世如此,“父亲训斥的是,孩儿也正有这个打算,只是仍有些学识不通,想过几日去齐家私塾。日后有把握了,便入官场。” 齐家的私塾并非只有南宫先生一个,从幼学堂开始,至二十出头仍无功名的齐家子弟,每个书房,都有远近聘来的名师。 齐承山蓦地一顿,看着他这儿子,声音都有些微颤,“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愿意为官?是文官,而非武官?!” “是。” 齐承山当即大喜,他看这儿子最不痛快的地方便是他性子太犟,死活要去做武官,去沙场那要命的地方。如今肯顺他心意为官,哪里舍得再教训他,立刻说道,“你有上进心便好,后日吧,后日就去私塾。” 齐琛应声。等他走后,齐承山才对孟氏说道,“嵩元新婚,年轻小两口也爱四处游玩,你每月多拨些钱他们使。” 孟氏看他一眼,抿嘴笑笑,“老爷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家中,果真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齐琛并未直接回房里,而是去了书房,只因明玉正在房里见客,那客不是宋依依,而是林淼。方才见到林淼,他十分意外,她竟还敢来。林淼支吾说自家兄长忘记带东西了,她刚送去不远处的私塾,挂念表妹,就过来了。 一瞧便是在说谎,只是到底是个姑娘家,他不好陪在明玉身边。 明玉倒不怕她,也无可怕的。轻拿了茶杯,浅浅饮了一口,才道,“表姐寻我有事?” 林淼如今最恨的人便是她,可最不敢动的人也是她,“我今日来,确实有一事要说。” 明玉淡笑,“表姐且说就是。” 林淼迟疑片刻,才道,“你现在已经有了齐三爷,什么荣华富贵,高官贵人结识不到,又何苦霸着一个将军家的姑娘做好友,唆使她对我退避三舍。我虽多朋友,但玩闹是可,交心的却没。依依和我十分投缘,我实在不想与她分道扬镳。” 宋依依确实很适合做朋友,讲义气大方不说,关键是非常富贵,她当然要好好把握。想着过来说说,约摸不会犯了齐琛怒意。 明玉听的眉头微蹙,“唆使?”末了轻轻冷笑,“表姐这词用的未免太过荒唐,我与宋小姐相处时,可从未说起过你,谈何唆使?” 林淼怔松,“当真没有?” 明玉已懒得作答。林淼仍是微愣,“如果没有……为何她突然不理会我了。明明之前玩的那般要好……” 心里一沉,其实是说尽了她的坏话吧,只是明玉这贱蹄子不承认。否则在去茶楼听书的前一日,还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做一世知己的人,怎会一夜不再寻她。去将军府上,也吃个闭门羹? 如此一想,对明玉更是看不起。也无话可说,告辞了。 明玉也当她是胡搅蛮缠,以林淼的性子若能交到真心人,才是怪事吧。 第二十五章 一念之间 齐琛与明玉说他后日便去私塾,又说学成便入官场,倒吓了明玉一跳,认真看他,“三爷,您这是何苦呢?” 齐琛知她是为自己着想,担忧他罢了,笑笑,“齐家如今显贵,可谁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仍能如此倚赖齐家享受荣华?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自己爬的位置高了,方能将我们一家的安逸护的更长远。所以我想出任仕途,哪怕低些,也无所谓。” 明玉枕在他腿上叹气,“三爷说的是,是妾身见识太浅了。” 齐琛抚着她的发,听她的声音便觉舒服,缓声,“终有一日,会让你将这官夫人的位置坐实了。” 明玉笑笑,夫君雄心壮志有上进心,倒也是好的。她直视这俊朗男子,问道,“可听说那南宫先生严肃得很,你没听四弟诉苦么,别说他这十八岁的少年,有个人二十有三了,答不出提问来,还挨板子呢。” 她实在担忧,齐琛如今虽然认了不少字,可是再多,能多过人家从四岁便开始认字的么?更何况是齐家这样的大世家,哪个孩子自小请的不是京城名师?那齐琛去了还不得常被当众打手板呀。他自尊心强,她可舍不得。 齐琛倒是无所谓,面子这东西,看场合拿起放下。见她实在担心,才道,“未必会是南宫先生教。” 明玉执拗道,“倒不如专门请个先生来,就算是再严厉,也没人瞧得见。” 齐琛见她比自己还紧张,低头吻落红唇,“我自有分寸,不必担忧。” 明玉暗叹一气,“听您的。” 翌日,明玉便陪他去买了笔墨,家里虽有,但她总想亲手为他买些。齐琛也想等去了私塾,怕是无暇再似之前有空陪伴,便和她在外头用了午饭,点齐了她爱吃的菜。经过胭脂铺子,也下了马车携她进去。惹的老板娘笑“可少见相公陪着娘子来的,小娘子真是福气人”。 明玉笑笑,心里也暖得很。 快至傍晚才回去,齐承山和孟氏已去外头赴宴,并不在家中,自然无人会责备他们又起了玩心。 用过晚饭不久,明玉起身去沐浴。她刚走不久,婢女阿清便拿了封信进来,交给齐琛,“宋府送来的,说是急事。” 齐琛接过一看,顿了顿,宋依依在狩猎场找到隧道,已准备立刻回去。知他犹豫难决,便让他看在两人同为难兄难弟的份上送她一程。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照应送她回宋府。 他沉思片刻,此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也是件难事。去去那儿,自己日后也知道路,待打点好一切,便能带着明玉走。可若是宋依依就这么走了,他日也不知那时空隧道。起身对阿清说道,“待会少夫人回房,同她说我出去片刻,很快便回来。若晚归,让她早歇。”怕她多想,又叮嘱道,“不许透露信的事。” 阿清颔首应声。 明玉洗净身子回来,本就阴沉的天色更是黯淡,进屋不见齐琛在,以为他也去洗身了。刚坐下不久,阿清便道,“方才宋府送来一封信,三爷就急匆匆走了。” 明玉顿了顿,“有没说去何处?” 阿清想了片刻,双眸微带狡黠,“狩猎场。听方才送信的人还千叮万嘱,说宋小姐交代是找到什么东西了,过了今夜就会消失,让三爷速速过去,否则就赶不上了。” 话如刺穿心,明玉愣神。过了今晚便赶不上了……所以他听见就立刻走了?不是说要带她走么?脑袋如被雷轰晕乎得一片空白。 水桃见她脸色不对,刚上前要问,明玉颤声,“快去叫马夫。” “小……” 明玉瞪大了眼,喝声,“快去!” 水桃不敢多问,赶紧去叫家里的马夫。 明玉随后疾步往外走,丫鬟急忙打伞,几乎尾随不上。等了一会,见了马车,明玉迈上,“去鹿山狩猎场,快!” 马夫不敢多问,扬起鞭子赶马。 下人不能上车同坐,只能跟在后头,无奈马车太快,光凭脚怎么追得上去,不多时,就被丢在后头。 明玉捂着心口,几乎要生生吐出血来。她已不敢去想齐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丢下她。明明这几日说的那样信誓旦旦。 “一起走,带你回去。” 可一转眼他竟…… 明玉抓着衣裳,指骨都已用力得泛白,心疼着疼着便如撕裂,最难受的却是哭不出来,眼泪漫过心头,淹入陈年旧伤中。是不是她的命一直要如此,一世活在被人抛弃的噩梦中。刚沐浴出来,身上热着,穿的也没白日多。方才不觉得冷,这会有风夹着大颗大颗的雨水卷入,虽拍不到身,那冷意却迎面扑来,冷的她发抖。俯身抱膝哆嗦着。 疼痛如针一点一点的扎进深处,和恨意挤在一起,已分辨不出到底是恨更多,还是痛更多。 &&&&&& 齐琛下了马车,让马夫在这里等着,绝对不可上山。撑伞上去,铺了石砖的路两旁,已有泥泞打入,辨别不清哪个是石路,哪个是泥。伞也根本遮挡不住侧拍而来的雨,才刚上到半山腰,除了头,全身都已湿透。油灯都已扬到耳侧,只能借着很是微弱的灯火看前面的路。 进了密林中,因有茂盛树干枝杈相挡,风雨已小了许多,但时而会有一大滩水从上泼洒。 隐约看见前面有亮光,齐琛仍走的小心,待走的近了,那人果然是宋依依。 宋依依已冷的浑身发抖,“你再不来,我就冷死了。” 齐琛看了四下,“那地方在何处?” 宋依依指指前头,“那,我怕你看不见我,就在这等你。”她又看看他一侧和后头,“你没带明玉来?” 齐琛看了她一眼,“没有,我先送你走。齐家待我不薄,有些事还要做,等尘埃落定,便带明玉一起走。” 宋依依笑意微僵,只是天色太暗,齐琛也未太注意,并看不太清,“你真的很喜欢她呀,明明才相处了……两个月吧?她到底哪里好了,让你下决心要带她走。难道你不知道,比起现代人在古代生活,古代人在现代生活要难一百倍么?比如电呀,汽车呀,都可以把她吓死了。” 齐琛不喜她这么打比方,面色沉沉,“我会将她护好,你回去便是,无需操心。” 宋依依愣了愣,忽然失声笑道,“好好,我倒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痴情的人。已容不得别人道她的半点不是。”末了又嘀咕,“完了,待的久了,连说话都一股子古人味。” 齐琛跟在她一旁走,拧紧眉头,出来已快有半个时辰,不知婢女将话带给明玉没,莫不要一直等他至夜深。 宋依依的步子并不快,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即便如此,也仍走的不稳当。直到一块平地,才走的快了,上前将一些树杈挪开,这风雨交加的漆黑树林,忽然有光闪现,地上已有个半丈宽长的光圈。 齐琛盯着那处亮色,虽然薄弱,在这地上却如一朵白莲绽放耀眼光芒,诱人上前。 宋依依面色平静,看着他说道,“踏进这里,就能回去了。” 只要一步,就能回到故土。一切都是所熟知的,不必可以隐藏,言论随心,再没有这么多约束。 宋依依不信他能抵得住诱惑,“我不敢保证这次过后,它还会不会再出现。你当真不走?” 雨势作大,无雷无电,拍在树叶与伞上,声响轰然,砸进无法平静的心里,更是激起千层浪。 齐琛撑伞而立,只觉如今他人走在险境,却不愿一人平安独行,想接了那后头的人一起走。这种感情连他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责任更多,还是喜欢更多,只是不想丢下她,“我等明玉。” 宋依依蓦地笑了笑,她想让他明白,在现代与明玉之间,他更在意的是现代,而不是那个女人。可没想到他竟然……想着,手已无力握伞,刚放手,便被风卷走,手中的灯也被拍打全灭。泪水覆眼,盯着他哽声,“为什么你会喜欢她?只是两个月而已,为什么你却要做到这种程度?我在你面前出现了四年,你却不记得。” 齐琛顿了顿,再一次回想那个名字,仍是毫无印象,“你认错人了。” 风如刀行,夹着雨水拍在她显得苍白的脸上,喉中酸涩,已哭出声。 &&&><&&& 马车到了狩猎场,果然看见齐琛乘的车,马夫也同样守在那里。明玉怕他们瞧见不该瞧的,勒令不许下人跟随,自己打伞提灯上山。马夫不好紧跟,又怕真出事承担不起,商议一番,一人悄悄跟着,另一人赶紧回去请示老爷夫人。 明玉一步一步往上走,已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她此时还在为他着想,他却丢下自己,为何还要替他隐瞒。应该寻了下人去堵他不是么?怎的头脑一热就自己跑过来了。 越走越是乏力,冻的没了知觉,连是否有往前走都不知。每一步都似往绝境上走。以为终于有人可以依靠,原来不过镜花水月。 再没信心支撑下去,瘫跪在泥水中,受着冷雨拍打,忍了一路的泪,已然决堤。 既无结果,何必开始…… 既无心留,何必承诺…… 第二十六章 风雨同舟 夜里的风冷如冰刃,全然不知明玉也在山上的齐琛看着宋依依如此,在脑海中搜寻一番,默然片刻,“快回去吧,你认错人了。” 宋依依直勾勾盯着他,“怎么可能认错……你的一言一行,再细微的动作我都一清二楚。你初来大燕国时闹的动静那么大,还说自己叫齐瑾,我早就留意着你。可你却一直不出现,我也进不去。你成亲那天我也在,看的清清楚楚。后来我收买你身边的婢女,将你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我……虽然她不明白听见的只言片语是何解,可我知道!” 齐琛心中沉沉,他竟不知府里出了内奸,将他的信息全都透露给宋依依。他记得自己在醒来后发现一切模样皆变时说过许多辩驳的话,或许有说过名字,可连他自己都忘了。但印象中却从未有过一个叫杨洋的女人出现。可她既然能通过他的习惯确认自己,确实不可能是他没接触过的人。若是他和明玉成亲时她已知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那……他蓦地一愣,“茶楼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 宋依依发已全湿,贴在额上,雨珠顺势滚落,眼眸几乎睁不开,不知里头是雨是泪,“对。我知你常去茶楼听书,为引你的注意,便让明轩书铺送话本过去。可我还是无法接近你,所以我故意在花会上与林淼交好,约她去茶楼听书,‘巧遇’你们。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对明玉那种古板迂腐的女人动了心。” 齐琛蹙眉,没想到这些竟是她所计划,隐约不安。齐府的内奸,又会是谁。 宋依依笑了笑,十分悲凉,“那日我跟你说,我叫杨洋,本以为你会记得,谁想你全然忘了。”默然片刻,摇头道,“不记得也对……谁让我一直都默默的远观。<只是我告诉过你三次,我叫杨洋,你哪怕记得一点也好,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 齐琛想了许久,才似乎从记忆中挖掘出一个叫杨洋的身影。 宋依依怔怔道,“大学报到那天,我下了火车找到迎接的学生会,你帮我提行李,我说我叫杨洋。大二参加你在的社团,我说我叫杨洋。大三我去你实习的地方,你领我去人事部,我说我叫杨洋。我去云南游玩,没想到又碰到你,可你还是不记得。” 齐琛默然,别人都说他是冷心肠,存在感不强的人他确实难以记住。更何况,杨洋在四年时间里断断续续的出现,他……真的不记得。却没想到四年了,竟然有个人执念这么深的默默观望。 宋依依说到最后,颇为心冷,四年来深藏的炽热几乎全被雨水浇灭。再抬头,目光已是冷厉,“你不是喜欢明玉么?那要是明玉不再喜欢你呢?你会不会很难过?或许你也该尝尝这种一人独守的滋味。今日我约你出来,不是因为我找到那离开的隧道了,假的,都是假的。” 齐琛瞳孔蓦地一缩,看着她发疯般俯身,<手已拨在泥泞中,伸手一抓,便掀起一块湿漉漉的布。而那浅浅泥坑中,竟有二十几颗珠子发亮。原来不过是夜明珠,根本不是什么隧道。 宋依依破罐子破摔,已不想再继续纠缠, “你前脚刚走,我就让人告诉明玉,你去了狩猎场决定回现世,你说她会做何感想?” 齐琛面色铁青,转身便走。宋依依愣神许久,瘫坐地上,捂脸痛哭。她默默追随他身影四年,得不到他一句体贴话。即便做了这般狠毒的事,他也是一言不发就走了。不是不气不怨,而是在他心里,自己根本无足轻重,也从未在他心上出现。 &&&&& 齐琛步子疾快,几乎是往山下跑去。雨势越来越大,打在四周的草木上,声响更大更刺耳。如果明玉知道自己来狩猎场准备走,恐怕她也会疯了般跑过来。她的脾气不就是那般倔。可倔的只是外面,心底却是薄如玻璃。 这一路跑下去,隐约见有人唤声,虽听的不清,却是喊着“少夫人”,这么喊的,极有可能是府里的人,心下一沉,明玉果然来了,而且……还和家丁走失了。 若不是为了手里的一盏灯,他早撇下伞,步子才能更快些。可这山里漆黑,没了灯盏,即便明玉近在一丈也看不见。 他唤明玉的名字,在雨声里混杂着,自己听来都十分沙哑焦急。 明玉身体底子不好,这雨又大,山中野兽不知潜伏在何处。只是想想这些,齐琛便觉心口堵得慌。 “明玉……” 嗓子已快喊哑,都能感觉出喉中有涩痛的甜意。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喊这名字,是将所有的误会落在她身上,她却“纠缠解释”,自己忍无可忍对她斥声。可那次是他错了。 这次他又觉自己做错了,大错特错。 他们都没有发现身边有间谍,都太过轻信旁人。亦或是……明玉仍不够相信他。不信他,不过是他做的还不够多,不足以让她安心。或许她一直不曾安心过,因为他从未给过她保证。 如今他只想找到她,护她一世安稳,许她一生无忧。 风雨天里的路,似乎更漫长。也不知行路多久,猛然看见前头有人,疾奔而前,却是家里的车夫。 那车夫看清楚人,更是哆嗦,还未开口,齐琛已哑着嗓子问道,“明玉呢?” 车夫哭丧着脸道,“方才少夫人要小的载她过来,又不许小的跟着,后来悄悄尾随,可一转眼的工夫,少夫人就不见了。” 齐琛无暇责骂他,让他领路去明玉消失的地方。 到了那,只见是个陡坡,上下的石阶也被泥水糊的看不见。这狩猎场只铺了一条石阶,无论明玉往上还是往下,都会撞见他们一人。也就是说她没有走这条路?如果是在这跟丢的…… 齐琛左右看看,让车夫往左边泥道,自己往右边的找。 雨水连月冲刷,山上泥土已非常松软,一脚踩上,便深陷在里,又得奋力拔出。只走了十几步,体力已消耗大半。只是俯身去看,依稀还能看见小巧的脚印,总心里算稍稍安了些,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玉突然往这边走。 抬头看去,隐约见到远处有亮光,越往前,那亮点便越大。 疾步跑前,那亮色一旁竟坐了一人,抱膝坐在泥水坑中,一动不动。旁边的光芒艳丽非常,清晰可见她浑身都已湿透,头埋在双膝,发也全湿。 齐琛几乎是冲上前去,俯身拿伞给她遮了大半的雨,语调低沉,“明玉。” 身体蓦地抖了抖,片刻缓缓抬头,已是满面的雨水,怔怔然看着他,满是不可思议。 齐琛脱了外裳从头罩下,虽然不能保温,但总比没有的好,蹲身要抱她回去,才发现她手里紧握那支芙蓉钗,刚要碰手,明玉已立刻躲开。 “明玉……” 明玉哭的已无泪,声音同样沙哑而无力,“你真的来了……我还抱着一点期盼,你不会来的,可你真的来了。你真的要走,独自一人。” 齐琛不解她说的这番话,她在这,他来寻她,她却并不高兴。稍稍一想,看见她旁边的那抹艳丽亮色,愣神。伸手去碰,自己的手掌便立刻隐没了。从这里看去,竟能看见现世的景象,那个车如流水,红灯酒绿的世界。 隧道竟然在这里。 难怪明玉会中途改变路线,不过是发现了远处有异常才过来的。那她蹲守在这,是在等他回来? 可他此时过来,却如同在告诉她“我确实要一人离开”。 这个误会简直就是剥夺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齐琛伸手给她抹去面上的水珠,定声,“我并没有想要独自离开,来这里,也是循着你的踪迹而来。宋依依在我们身边安排了人,趁你去浴房告诉我她要走了,让我去辨认路线。可是没想到这些都是谎话,所以……” “不要说了。”明玉将他的话打断,颤声,“我不会再信你,你从头到尾都在撒谎。走,你走,你既然来了,就决意要走,根本不用我再陪你做戏。我没有带下人上山,不会有人拆穿你,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再不要回来!” 齐琛愣了愣,事到如今,她还在为他着想。 明玉不愿看他,伸手到那光束中,手却仍是实实可见,开口说话,更似喃喃自语,“我想进这里,但是它不让。宋依依说的没错,我不属于你们那里,根本就去不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就在这等死吧。或许死后,我的怨气就能从这穿透,去寻你质问。” 齐琛心头如有刺拔出“我没有走,也没打算一人走,这里太冷,我们先回去”,想去抱她,却被她伸手掸开。齐琛知她此时抗拒,只是她冻的唇色紫青,再不走恐怕就得被冻死在这,“明玉,再信我一回,所有的事我会与你解释清楚,先回马车上。” 明玉偏头看着光束里那光怪陆离的世界,“三爷走吧……你既从未想留下,如今我也去不了,你今日不走,他日还是会走,何必如此折腾。横竖明玉已经死心了。” 齐琛气道,“既然死心,为何还要这支芙蓉钗。” 说罢,伸手要将她手里的钗子拿走。明玉愣了片刻,不可抑止的哭出声。齐琛抱住她冷的渗人的身子,放软了语气,“我不会走,如果真要丢下你,我如今便能从这里回去,又何必再与你做戏?” 明玉终于正眼看他,被雨水浇了半日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动了动唇,泪又滚落面颊,“不要丢下我,不要像爹娘那样丢下我。” 声音低落,却再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令人痛心。齐琛将她揽进怀中,在她面上用力吻了一记,“嗯。我们回家。” 明玉再没抗拒,迷糊倒在他怀中,默默想着—— 是回家,不是回去。 &&&><&&& 下人刚寻到外出赴宴的齐承山和孟氏,齐琛已带着明玉回到家中。管家见两人浑身湿漉,齐琛沉声,“少夫人在外头摔了一跤,快请大夫,烧热水,速去。” 管家不敢多问,当即让府里的下人忙活起来。所幸齐府的下人本来就各有分工,大夫也是常住偏房,过来稍诊了脉看了面色,便开了药。水桃一众婢女将她衣裳换下,用热水好好擦拭,才终于见她面色好转。 齐琛正在房外等消息,下人就报老爷夫人回来了。嘱咐姚嬷嬷伺候仔细,才往大堂去,问他缘故,便说是他起了兴致去狩猎场,明玉担忧自己出事去寻,结果途中摔着了。 再问下人,也都说是齐琛先出门,明玉再十分焦急跟着去的,齐承山和孟氏才没怪责明玉。听闻她淋雨得了病,便让下人将明玉挪到偏房睡,免得将病传了齐琛。齐琛暗叹,虽说是因为疼惜他这亲儿,但细想,他在时明玉的命在他们眼里都不值钱,若自己走了,更无法想象。 回到房里,明玉仍在昏睡。一会元嬷嬷过来请示说要请明玉移房,齐琛拦了她,也不好驳了爹娘面子,若真染了病,怕是明玉的罪名更大,便说待会自己去偏房。 屋里已经点了暖炉,齐琛坐在床沿看着明玉十分苍白的脸,又不敢去碰,怕惊醒了她。睡梦中的明玉十分娇弱,因是风邪,时而冷得颤栗。等喝过药,约摸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又开始睡得安稳。 水桃低声道,“姑爷,您也去换身衣裳吧,若是着凉了,小姐起来肯定要为您担心。” 齐琛默了默,这才去洗浴。再回到房里,明玉连睡觉的姿势也没变。看了她好一会,才去偏房。 &&&><&&& 明玉这一觉睡的很沉很长,梦境美好,下意识不愿醒。就怕一睁眼,齐琛已走,又留她孤苦面对十年前那样的苦难和残酷。可到底无法自由决定,昏沉沉醒来,已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眼皮子微睁,已有痛意传来,伸手轻揉,好一会才缓过神,眼前昏黑,什么也瞧不见。稍稍动动,脑袋上头便有人声,“醒了?” 明玉动作骤停,蜷在宽实怀中,没有作声。片刻才伸手往上,直摸到那面颊,由唇摸至鼻梁,眉眼,是实实在在的人。 齐琛已然明白她的心思,手上环的更紧,“不是做梦。”等了许久不见她有动静,唤她一声,仍不见她答。 看着天快亮,到底不放心明玉,又回了卧室里。直到将她揽入怀中,真切感觉到,才觉安心。 明玉想说些什么,可心底又累得很。狩猎场的事,简直是将她三魂七魄都掏了一半。那手从腰间松开,已握了自己的手,她埋头那胸膛上,任他握着。 瞬时静默下来,整个屋里静悄悄。直到外头有鸡鸣声,齐琛才缓缓松手,“可饿了?渴了?我去拿些吃的。” 刚起身,被子撑开窟窿,便有冷风贯入。扑的明玉愣神,下意识探身将他抱住,紧箍着不愿松手,仍是一言不发。齐琛怔松片刻,握了手轻压而下,俯身吻去,印在微凉额上,往下落吻,唇印眉间,直落红唇。舌尖轻撩贝齿,愈发纠缠,堵的彼此气息渐重。 再也无关走与留,相信与背弃,一切决定都已了然。 他不走,也不弃。否则在鹿山他早就丢下她。此时齐琛才明白,在两人的感情中,明玉从来都不是弱势的一方,反而言之,分明是她将自己俘虏了。 两人似心有灵犀在情丨欲将起时停下,齐琛怜她大病未好,明玉怕染病于他。本就是克制力极强的两人,此时已停了动作,又似方才那般静默,只听得见对方微微呼吸声。 齐琛提被将她捂好,“我去拿吃的。” 明玉伏身在他腰间,听着他低哑的声音,终于是开了口,同样喑哑,“别走。” 饿和渴已不算什么,他在身边才更令她安心痛快。 齐琛轻抚她的背,“不走了。” 听着便觉一语双关,明玉笑了笑,眼眶又是酸涩湿润,“我当时握着珠钗,一直在想,到底是给自己一个了断,还是追上去给你一个了断……我是真的恨极了,再没有比那更恨的事。” 齐琛手势稍停,“现在呢?” 明玉声音倦懒,伏在那暖暖的身上叹气,“现在不想了,没力气了。” “解释呢?可愿听?” 明玉笑笑,探手摸去,触到那下巴青刺,“您没走,说的那些话也不重要了。” 听她这么说,齐琛心中大石才终于算是放下,“有些话,仍要说与你听。你困惑什么,且问就是。就怕闷在心里久了,心里有疙瘩。” 明玉确实有话要问,打起精神问道,“宋依依如何了?” 已做好准备回答她各种问题的齐琛失声笑笑,明玉听见笑声,忍不住问,“您笑什么?” 齐琛淡笑,“我在笑,即使是有那么多重要的事,你还是问了女人最关心的问题。” 明玉抿了抿唇,颇为不忿,“就是最关心这事了,您是打算不说么?” 齐琛笑笑,继续说道,“她让人交了封信给我,说她找到隧道,要回去。我去送她一程,顺道记下地点。可谁想到去了那里,却是个骗局。于是我下山去寻你,结果却……”他轻叹,“是不是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告诉你我去了何处?” “嗯,是阿清,她说你收到宋府的信,急匆匆走了,她还说那送信的人说,若去晚了就赶不上,所以您才立刻走的。” 齐琛面色竣冷,“那宋依依收买的人,就是她了。今晚我回来,姚嬷嬷便说院里有个丫鬟跑了,一查就是阿清。已经让人去捉。” 明玉也是心中恨恨,若是捉回来,定不会轻饶。差点累她与齐琛生了难以抹去的误会,再严重些,她今晚死在鹿山都有可能,“没想到宋依依竟出此毒计离间你我。” 齐琛说道,“说起来,或许也有一半责任在我……她在来这里前,四年前就认得我,只是我一直不记得她。” 明玉叹道,“因爱生恨么?只是三爷的心肠一直都冷得很,恐怕除了她,还伤过不少人的心,吓跑过许多姑娘。” 齐琛淡笑,“你没被吓跑。” 听他打趣,明玉更是抿紧了唇,“不与你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指不定又在何时狠狠伤我。” 齐琛声调平缓而坚定,“再不会。” 这种口头的承诺明玉愿意信,但已不会全信,看日后吧。只是这次虽然是误会,但也证明了,齐琛不会独独丢下她,如今看来,未尝不是好事。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也明白了他的心意,也好,也好。 “三爷,将那什么隧道告诉宋依依吧,让她自个回去。” 未雨绸缪,现在齐琛不理会她,谁知道日后呢。明玉最恨最不放心的就是她,简直是她一日不走,心头的刺就无法拔除。 “那隧道已经消失了。” 明玉一怔,“当真?” 此时天已亮了,外头有光照入,映的她双眸流光飞舞,全然是遮不住的喜色。齐琛点头,“嗯。” 明玉这回更是安心,虽然送不走宋依依,可他就是留定了,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这个结果。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天已亮,睡意又席卷而来,困的两人相拥睡下。 如今已是夫妻一心,连楚河汉界也再不能阻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一更六千,留言超过25字送积分=—= 第二十七章 以眼还眼 明玉起身时,日头已高。孟氏念她染病,也免了她请安,因此一众下人未进来请示,一睡就睡到这个时辰了。 身旁空落落,齐琛已不知何时离开了。明玉看了好一会这空荡荡的位置,心中滋味百转千回,不过才两个月,却好似发生了许多事。懒懒起身,外头听见动静立刻问安进来。 明玉问道,“三爷呢?” 水桃笑笑,答道,“小姐忘了,今日是姑爷去私塾的第一日。” 明玉恍然,又问,“东西都给三爷备齐整了?” 姚嬷嬷笑道,“都备好了。三爷去的那处,都是行了冠礼准备入官场的,多是说在官场权衡利弊亦或是机巧应变的事,少夫人且安心养病就是。” 明玉稍稍放下心,教的是这些她倒不担心。刚洗漱完要去与孟氏报个平安,说说昨晚的事,免得长辈担忧,谁想孟氏听见下人报她起身了,倒先过来瞧她。朱颜和楚庄柔都要来探望,孟氏最后只带了性子安静的朱颜,将楚庄柔晾在一边。 瞧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凤来苑去了,楚庄柔撇撇嘴,领着女儿回了自己院里。 到了凤来苑,明玉已穿戴好在门口相迎。孟氏见她已无大碍,就是面色苍白,看着娇弱许多,“快进屋去罢,怎的憔悴成这般,今日可吃过药了?” 一面问着,一面携她进了里头,让下人关好窗户,问了许多贴心话。明玉一一答着,直到孟氏离开,也没一句责骂,心里倒觉奇怪了。并非明玉对她这婆婆的印象差,而是自她进门,孟氏就一直对她施压,不苟言笑,似乎生怕折了身为婆婆的威严。每回不都要说她几句?仔细想想,能让婆婆忍着脾气的,不是公公,就是齐琛了。这么一想,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孟氏还没走,下人就来报那出逃的婢女捉到了。凤来苑的下人都是孟氏拨给明玉管的,当作是提前学学怎么做个管事人。那婢女的事她也没打算管,要是明玉连这些事都办不好,日后怎么做齐家主母。听见正押着婢女过来,孟氏便起身走了。 明玉要送她,也被她回绝,叮嘱好好歇着。目送她拐过廊道,便见家丁扭送阿清过来。想到因她差点导致自己和齐琛反目,还害自己几乎冷死鹿山,再看她,眸中已是满满冷厉,看的阿清心头一颤。 明玉只留了水桃和姚嬷嬷在一旁,屏退其他下人。关门声一响,震的阿清发抖。姚嬷嬷将如何捉了她,在何处擒下的事一一细说,明玉这才开口,“我自认待下人不薄,为何你还要外逃?” 阿清额头贴地,定声道,“奴婢……奴婢母亲生病,想去探望,怕少夫人不许,心生急意,未得允许便走了。” 明玉冷笑,“好一个母亲生病。就算你真是去做孝女,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从哪得来那一包袱的钱财?那数额可够你舒服半辈子了。” “那是奴婢捡的。” 明玉喝声,“你是以为我和三爷是什么话都不说么?你趁我们夫妻分开间隙,说了两个谎话,害我误会三爷,连自己的命也几乎搭进去,你如今仍是满嘴大话。而你一心向着的主子,早就将你出卖了,当真以为宋家会保你?” 听着事情败露,已是无法狡辩,阿清叩头颤声,“少夫人饶命,奴婢也是被宋小姐逼迫,并非是贪恋钱财。” 姚嬷嬷也是见过许多世面的人,虽不知是何事,但听着也觉可笑,“这小嘴是沾了油不成,油嘴滑舌。” 明玉冷眸看她,思量着要如何处置,“我身边最留不得不忠不义之人,你背弃主子,就算我现在将你丢去填井,别人也不会道我半分不是。” 阿清吓的脸色青白,除了求饶,已不敢再狡辩。 “我且问你,你卖身契在我手中,宋小姐要如何为你打算?除了昨夜,你又探了什么风声给她?” 阿清顿了片刻,才道,“宋小姐说会去官府给我弄个新户牌,只要将三少爷和少夫人的行踪告诉她,还有平日里说过什么话都详细告知。” 明玉微挑柳眉,难怪林淼质问她是不是在宋依依面前捅了她刀子,导致宋依依再不理她。原来林淼不过是垫脚石,宋依依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借她来接近齐琛。在这点上,宋依依倒没对齐琛撒谎。她也是个有心计的人,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她若是喜欢别家公子,这聪明便能用对地方了吧。 宋依依有可怜之处,可可恨的地方却更多。明玉不会因她一个因爱生恨的举动而心软。眼下她要先解决阿清的问题,府里上下可都在看着。正想着,婢女又报宋小姐来探望。 水桃一听,气道,“她又来做什么,害的小姐还不够吗?” 明玉低眉一想,淡笑,“水桃,将我那只南海凤凰珠钗拿来。” 水桃不解,去妆奁盒那取出来,“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明玉不答话,微微示意,“阿清,拿着这东西,站一旁不许吱声。” 阿清颔首接过,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心里叫苦宋依依什么时候不来,偏是这个时候,这不是摆明了撞到刀刃上,让明玉开宰么。 宋依依这次来,是听见明玉染病,情况并不太妙,倒没想过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也不曾想过要她的命,心有愧疚。可见到明玉端坐屋中,面上扑粉红润似桃瓣,明艳照人,气势已胜三分,方才的内疚顿时烟消云散。抿高了唇角跨步过来,盯着她,这脸上抹的胭脂水粉,抖一抖都能铺地了吧。 明玉就是不愿在她面前显露出娇弱模样,无论是端庄的妆容还是傲然神色,无一不是在提醒对方——她才是齐琛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最后选择的人。 “妹妹今日气色欠佳,可是昨晚受了凉?”明玉执手让她坐下,淡笑,“正好厨子在熬去风寒的汤水,也给你添一碗罢。” 宋依依瞥她一眼,“玉姐姐这玩笑开大了,什么都能同享,这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能随意添。而且区区一碗汤水,难道我们宋家就没有?” 明玉笑道,“那倒也是,宋将军是朝廷大将,齐家有的,宋家自然都是有的。” 最后三字咬的音调颇重,宋依依耳朵一扯,后半句分明就是“当然,除了齐琛”,忍了忍气说道,“我今日来,只是想与你说件事。” 明玉怕她疯起来将齐琛的身份暴露,让屋里的人都下去,这样一来,便是两人面对面,再无旁人。宋依依见她仍是面色淡淡,气道,“齐瑾难道没有和你说我的事?你不恨我?” 明玉淡声,“轻描淡写的说了些,只说府里出了个内奸,是你指使的,让我离你远些。其他的倒是什么都没说。” 宋依依心头又被针扎,没提他们以前认识?没提她恋着他的过往?甚至在山上发生的那些事,也没说?他到底是将自己无视到了什么地步! 明玉见她一脸挠心挠肺,暗暗冷笑。宋依依越是在乎什么,她越是要将她的盼想一点一点的撕开。与其直接扇她耳光,倒不如让她自己胡思乱想,“妹妹方才不是说有事么?” 宋依依咬了咬牙,才道,“昨夜我也在鹿山,和他待了许久。并不知你也会跟来,因为我根本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大。是我累你得病,今日来……想与你道歉。还有……他是个混蛋,我不会再跟他有纠葛,你只管放心就是。” 明玉微挑了眉,“放心?我一直对三爷很是放心。” 这如炫耀的话听来,宋依依忍无可忍,“别逼我再用手段,如今是我甘愿放手,不是我没有把握抢走他。” 明玉默了片刻,终于是正眼看她,缓声道,“你败了。” 宋依依愣了愣,如被三字戳了心口,戳的浑身冰冷。 到底是同为女人,明玉听齐琛说起宋依依时,她这么多年远远观望,只是因为不敢而止步,可能想出这种毒辣手段的,又怎会是个懦弱人。纵观她如今的性格,不过是傲气罢了。前世齐琛没有注意她,她却高傲的不肯先接近他,只等着他发现自己,可无论是在那一世,还是在这一世,齐琛始终不曾记住她。 高傲的心被人无意践踏,心生怨恨,才想着拆了他们。说是喜欢,其实是不甘心罢了。 既然不甘心,明玉就让她甘心退场——无论你做什么,齐琛的心意已决,你永远是败者。 宋依依愣神许久,她又怎会不知齐琛心意坚定,只是不愿承认。可如今再拖下去,又有什么结果。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她却仍陷在泥潭中,这才是最可笑的。虚度了四年,如今又有一个四年,难道又要继续循环? 明玉静静看她,等着她做决定。 宋依依没有再说话,不愿认输,也没再咄咄逼人,起身准备离开。明玉唤声,“妹妹等等。” 宋依依颇为厌烦的回头,“做什么?” 明玉淡笑,将阿清唤进来,“一直想送样东西给你,却又不知送什么。正好这下人手脚麻利,做事又忠心可靠,我送与你罢。” 阿清一愣,宋依依也是愣神,“你……你肯定知道……” 明玉唇角抹笑,“阿清,还不随你的新主子走。” 阿清简直不知她竟是给了这么个“处罚”,刚才如站在火山口上,心惊胆战,没想到一转眼,就说将她送到宋府伺候。再不用在这担心被排挤,喜的眉飞色舞,动了动身,才想起手里还捧着那凤凰珠钗,“少夫人,这钗子……” 明玉淡淡看了一眼,“方才不是说赏给你了么?还没好好收着。” 阿清一顿,只见明玉飞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便走去屏风后头,“乏了,出去罢。” 阿清并不十分聪明,见宋依依走了,忙跟在后头,一边喜的将钗子收好。刚出了齐府,宋依依便回头瞪她,“一人吃两家饭,骨子里就是反的。” “宋小姐这是……”阿清叫苦,“奴婢的心是向着您的。” 宋依依冷笑,“我且问你,你的卖身契还在谁手中?” “少、少夫人那……” “是啊,你的自由身还在明玉那呢,你自然是听她的。你以为她方才向你使眼色我没瞧见?分明就是给了你好处,让你日后监视我,否则她怎会轻易放过你!” 阿清大呼冤枉,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宋依依咬牙,照着明玉的性子,确实会用反间计,只是……顿觉头疼,上了马车,从车窗看了一眼齐府牌匾,此生都不想再踏入这践踏人心的地方半步! 宋依依前脚刚走,水桃进去伺候明玉,绕过屏风,便见她坐在床上倚着柱子,满目疲倦,只是脸上有脂粉,看不出脸色,轻唤道,“小姐。” 明玉声音怏怏,“打些热水来,让厨娘再熬碗药。” 水桃见她十分不舒服,忙去让人打水熬药。 明玉心里倒是痛快的,只是精神不济体力不支。 送东西和使眼色给阿清,就是要宋依依误会,以为阿清给自己做事,婢女是齐家送的,宋依依不能撵走她,留在家里自然无法给她伪造户籍,那自己手里的卖身契可就是像一个不能忽视的重要东西。 就算宋依依猜到这不过是她故意所为,可疑心颇重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去信任和重用曾经背叛过主子的人。如今她就是要宋依依以为阿清是在为自己办事,却不能打发走。 两人同在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宋依依被膈应的紧,阿清也被猜疑的苦闷。明玉心里怎能不舒畅,简直是大快人心。 解决完这事,连睡觉也安稳了,喝过药窝在暖被中,出了一身大汗。起来时已是傍晚,满身热汗,姚嬷嬷却不许她洗浴,让人打水进来擦拭一遍。又将被褥换了。仆妇去衣柜那抱新被子时,瞧了好几眼,与另一人道,“这被子怎的像常用的。” 明玉只当作没听见。 下人端晚饭进来,吃了没几口,姚嬷嬷就过来说道“三爷回来了,老爷正在问话”。明玉问道,“三爷可吃过饭没?” 姚嬷嬷笑道,“奴婢这就不知了。” 明玉放了筷子,等着他回屋,坐了会又问水桃,“妆容可好?”摸摸面颊,想到方才将脂粉都洗了,蹙眉,“定是难看得很。” 姚嬷嬷抿嘴笑道,“少夫人生的好,怎会难看。更何况呀……”她附耳低声,“男人不喜欢处处强势的女人,偶尔也是该柔弱些,讨人疼。” 明玉面上泛了桃红,“嬷嬷又说胡话了。”末了说道,“听说嬷嬷想讨假探亲,等我身子好些,许嬷嬷三天假。” 姚嬷嬷忙道谢,也知她是愿听的。要得明玉的信任很简单,忠心,事事为她着想,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好处绝对不会少。 齐琛课业第一日恢复正常,齐承山问了他好些话。等放行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回到房里,见明玉坐在桌前,步子也快了些。 明玉上前迎他,笑道,“三爷回来了。” 齐琛拧眉,“怎么不好好歇着。” “已经无碍,三爷可用过饭没?” “刚母亲让人热了饭菜,待会便送来了。”他看了看那桌上,碗筷还干干净净的摆在那,却没饭菜,如今又问,估计也是在等他一同用食。也不顾及下人在,执了手领到桌前,“喝了药没?” 明玉点头,又翻看他的掌心,齐琛笑笑,“没挨板子。” 等饭菜都端上来,齐琛让下人都退到屋外,吃了几口,才道,“别人都是望夫成龙,巴不得对方在众人面前一鸣惊人,你倒是怕我不得先生正眼。” 明玉抿嘴看他,“就是怕的不行。” 齐琛笑笑,“该有的礼仪在我故土里也基本都学了,只是没你们这般讲究。而且朝堂处事,与平日的为人原则,也无差别,不必担心。” 明玉笑笑,想到方才的话,稍稍愣神,“方才三爷说,望夫成龙?三爷这是……真愿做明玉的夫君了?” 齐琛不擅长儿女情长的话,夹了片肉给她,“吃菜。” 明玉心头暖暖,看了他好一会,鼻子微酸,涩上眼里,实在忍不得,偏头想将泪忍回去。齐琛忙放了筷子,“怎么了?” 明玉回头看他,“三爷也会关心人了。” 齐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她双眸泛红,默了默才道,“看来之前我对你确实很不好。” 所以如今他稍微对她好一些,就感动如此。 明玉瞧他,“确实不怎么好……所以,日后三爷要好好补偿才是。” 齐琛笑笑,将一碟荤菜挪到她面前,一脸正色,“补偿。” 明玉扑哧一笑,这分明就是耍赖,想想也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个呀。齐琛哪里会不明白,想着明日回来,去买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送她。 门口的下人听见屋里有笑声,相觑几眼,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主子感情不好,他们做下人的也日子难过。过了半个时辰,琢磨着里头也吃好了,敲门进去收拾碗筷。 一口热茶入腹,整个人都舒服极了。明玉瞅着下人关门,见齐琛也打算去沐浴,拉了他的手道,“妾身还有一事要与您说。” 齐琛淡笑,“什么?” 明玉说道,“白日里宋依依来过。” 说罢,目光并不直直看他,有意无意瞧了好几眼。齐琛暗觉她又似小老虎,不知为何越发觉得俏皮,“然后呢?” “然后呀……她又跟我说了一堆混帐话,说什么没想到我会病的这么严重,对不起之类的。”明玉笑意微冷,“刺了别人一针,事后再说我是给你绣花呢,却不小心弄疼你了。末了我还得反过来感谢她给我绣了一朵花么?” 齐琛反握她的手,揉着手掌,已感觉不到茧子了,“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就走了,走之前……”明玉迟疑片刻,不愿瞒他,“我把阿清送她了。” 齐琛意外道,“抓回来了?” “嗯,审清了,确实是内奸无疑。” 齐琛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你送阿清给她的目的我倒是猜出来了。” 明玉略有担忧看他,“三爷可会觉得妾身做的不当?亦或是……是小人所为?” 齐琛知晓他们院子里下人的生杀大权早就交给了明玉,要是她的心再狠点,直接将她投井也有可能。但送给宋依依,“主仆”俩你疑我疑,也别想安生,人又是齐家送的,她总不能打发了,“你心里舒服便好。” 明玉默了默,真怕他会觉自己毒辣,倚在他身上,轻叹,“三爷越发怜人。” 温热的气息扑来,身体已倒在怀中,贴来的每一寸柔软都能真切感觉到。齐琛喉中微干,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肃色。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将她拥在身下,等她病好了罢,“你先去睡,我去澡房。” “嗯。”明玉应了一声,鼻腔还有些塞。昨夜两人都耗了嗓子,这会声音都有些低哑。缓缓起身要去拿被褥,想着今日用了一条,新的估计一时半会不会送来,毕竟天已转热,除了新房,谁会用上三条被子,“白日换了一床被褥,今晚垒不成楚河汉界了。” 齐琛眸光微动,稍稍偏身,“一条便够了。” 明玉心尖一动,还没确认,齐琛已怕她细问,胸腔跳声骤急,提步去外头,“我去澡房。” 瞧着总是一脸严肃的他窘迫模样,明玉不由笑笑。末了惊慌她今日只是擦拭了□子,想着要不要瞒着姚嬷嬷去洗身。转念一想,自己还病着,以他的脾气,约摸是不会碰自己的。稍许失望,又满心暖意。这日子,可算是顺心起来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公告】18号起恢复19点的更新时间,看了这章后在17号当天又显示有更新的,不用戳进来一定是在捉虫,别误入哟~18号19点才是正常时间,不见不散~=-= ------ =-=谢谢妹子们~~ 萱草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5:40:49 萱草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5:41:55 萱草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15:43:42 神攻大人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3 21:41:03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6 13:20:48 小凉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3-16 14:28:54 小凉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3-16 14:28:59 小凉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3-16 14:29:06 12880813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6 19:01:46 阿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6 19:06:28 清幽余韵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6 23:00:19 第二十八章 同床共枕 这几日明玉都在养病,齐琛也基本在私塾待一日,相见甚少。因是精神不济,他又起的早,常是她睁开眼,旁边已是空落落。夜里他又晚归,疲累得很,舍不得多费他时辰说话。 四月的天终于放晴,日头一出,天气便开始现出热意。院子里的草得了雨水滋润又得阳光普照,疯一般长起。 明玉趴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下人拔草,再看那桃树苗,绿芽冒了个尖,也活了,心里甚是舒服。她喜欢桃树是因为那小小粉嫩花瓣中,装载了儿时最美好的回忆,每每活的痛苦,只要瞧瞧,便觉慰藉,暗暗告诉自己,父亲一脉只有她一人,她若死了,爹娘的坟头便无人会去除草上香,若干年后,坟头长草,她于心何忍。 可如今,齐琛送她的这些桃树,要开始承载她往后的美妙日子了,再不是孤苦独活。 抬手细看,手上的伤痕已淡的瞧不见,昨日问水桃,也说背上的伤都化了。想到自己不会以丑陋之身出现在齐琛面前,心里稍觉安慰。 这夜齐琛回来,已是戌时。他任的本就是虚职,徒有个头衔,只领份俸禄。如今真正跟着先生学,再没往日轻松。为的,不过是早日出任仕途,才不会虚度韶华。 进了院里,走到廊道那,就见屋里灯火仍亮,微微蹙眉,问旁人,“少夫人仍未睡下?可是身子又不舒服睡的不安了?” 下人说道,“少奶奶说今日有事要与您说,因此晚歇了。” 他人还在屋外,里头就有人开了门,水桃笑盈盈站在那,笑道,“姑爷可回来了,小姐可是望眼欲穿了。” 话落,明玉便在后头轻责,“真是愈发胆大,敢调侃主子了。” 齐琛淡笑未责,水桃抿嘴笑着,和一众下人退了出去,关好门。在外头低声说着“三爷最近心情好着,常见笑色了。”又笑少夫人果然是柔情似水,都将少爷那块冷冰焐的化了。 明玉刚到前头,齐琛已是自然抬手,让她解了腰带脱外裳。以前他抗拒明玉做这种事,只因她那时不过是将他当作“主子”。可如今却知她是真心的,心里也十分受用她体贴的举动。 还未将衣裳放好,明玉察觉他腰身微弯,抬头看去,见他俯身而来,立刻猜到他用意,抬手轻挡了他的嘴,“您真不怕被染病呀?” 齐琛笑笑,“不是好了么?今日都没喝药了。” 明玉明眸闪烁,他每日这么累,倒还惦记着她的事。这一走神,已被他握了手拨开,面颊上落了一吻,不由羞赧笑笑。 看着她的柔媚模样,齐琛心情也好,“明日先生放行,我们外出去玩一日。” 明玉摇头,“难得有休,三爷就在家好好歇歇罢。这放了一日假,又不知何时才放行。” 齐琛摸摸她的脸,已长开了,却还带着一点圆润,摸着很是舒服,“无妨,出去走走倒也好。今晚不是有事寻我么?” 明玉这才想起来,走到那梳妆台前,将编好的玉佩拿在手上,藏在背后往他走去,笑道,“明玉送您件东西,可不许笑话。” 齐琛倒难得见她卖关子,佯装要拿,明玉咬唇,“怎的这般无赖。” 他笑了笑,“拿与我瞧瞧,不会嫌弃的。” 明玉这才小心拿出,放他手上,“送您的。” 齐琛看着手中的梅花玉佩怔神,几十根穗子根根齐整,每一处结口都打的紧,可见做的时候十分认真。这东西他在明玉的小木篮里瞧见好几回了,可不曾想过这是她做来送他的。如今拿着,满载沉甸甸的情意。 明玉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忐忑道,“您不喜欢么?” 齐琛回神,笑意极深, “喜欢,很喜欢。” 明玉倒是满头大雾了,之前齐琛送她东西,不过是因为自三个至亲离世,再未有男子如此怜爱的送她什么。可齐琛曾与她说过前世的事,家境非常优越,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难不成还会在乎这点小玩意?只是她已开始做了,也没其他玩意儿送,就硬着头皮认真做,却没想到他的声音中竟满是动容,“三爷……” 齐琛看她,“从没有人认真送过东西给我。” 明玉不解道,“什么叫做……‘认真’?” 齐琛笑的浅淡,执了她的手坐下,“我的家族是商贾世家,很有名望。从小就被强塞各种学识,若学不会的,体罚比挨板子还重。在那商人世家里,除了利益,便还是利益,人情味很淡薄。家族里,优秀的人比比皆是,因此父母对我一直很严厉。” 明玉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起他的事,呼吸也轻了,生怕惊扰他。又想他性格如此凉薄冷淡,并非天生的吧。 “他们也送过一些东西,不过都是名人书籍,亦或是辅助功课的。从不曾送过我真正所想要的东西,但凡想要的,便会被说成会玩物丧志。只有灌输,没有倾听。”齐琛默然片刻,才道,“我感恩他们给予我优越的物质生活,只是从不曾有过家人应有的温馨。我父亲与母亲感情并不好,父亲纵情,常常拈花惹草。每每见到那些年轻好看的女人在我父亲房里进出,便觉厌恶。” 明玉恍然,“三爷对女人薄情,倒不是没有缘故的。” 齐琛微点了头,“所以那时听见你一心嫁进齐家,我也当你是那种女人。”末了握紧她的手,“误会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明玉微微摇头,淡笑,“如今三爷待我好着呢,过往有什么误会也无所谓了。” 齐琛忍不住拥她,将那柔软的身子拥紧,才觉心中愧疚少了些,继续与她说着往事,“母亲也不约束父亲,她也是商家好手,性格甚至比父亲更强硬。两人极少回家,只要回来,也定是学堂先生告诉他们我课业差了。然后便是一同将我骂的狗血淋头,随后指责对方有错。” 明玉环了他的腰身,心疼起他的过往,虽是双亲健在,钱财在手,可这日子,却也并不舒心。 齐琛声音平静,又说道,“每回想见他们,我便将课业考砸。可见了他们争吵,却又难过。但不在课业上做手脚,又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他们。” 说到这,他笑了笑,“扯远了。” 确实是从最先的话题扯远了,只是他不知为何说着说着便扯到这上头来,明明是最不愿说给别人听的事,在老师同学眼里,他完全是那种没有任何烦恼又高傲的人。背地里被人骂冷傲冷血他也知晓,但都无所谓。 明玉知他不愿再多说,有些伤疤,不是一次揭开给别人看他便能酣畅淋漓。他们还有很多日子,可以慢慢说,“往后,明玉会一直送东西给三爷。” 心头如被浇了暖暖春水,将心底整块冰都融化了。齐琛低头亲她额头,轻而浅,记忆中都寻不到自己何时对人这般温柔过。 明玉倚他怀中,听他胸膛起伏声好一会,才问道,“没有姑娘送过东西给三爷么?若是她们送的,总该是真心又是认真送的吧?” 齐琛说道,“有倒是有,只是都回绝了。”见明玉蓦地抬眸看来,笑意柔和,“你送的我会好好收着。” 明玉知他为何这么说,却想听他亲口说一回,“为何?” 齐琛眸光微闪,灼灼盯她,一吻落在她轻软耳尖,“因为喜欢。”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边,已经刺的明玉微蜷,谁想耳上湿润起来,竟被他咬住了,齿上力道轻轻一压,酥的她抓紧他的衣裳,身体一僵。 顿时两人呼吸皆是一顿,随后便重了起来。明玉的心跳的很快,也能感觉到他的跳的也快。默了片刻,那紧揽的腰身已直起,顺势看去,又见刚站起的他伸手揽来,轻而易举便被抱起,往软塌那走去。 明玉气息稍屏,埋头在他臂弯中,不敢随意动弹。这小心紧抱,似要将她护好一世,安心得很。背触了软被,她才敢睁眼去看。热意随着齐琛压身而上扑来,下意识偏头看向床壁,紧张的不能言语。双唇贴来,起先轻撩,等软舌卷入,便没了先前温柔,却更觉炽热。 明玉紧抓被褥,由得他掠夺腔内热度。 鼻息越发粗丨重,这帐内已闻情丨欲颓靡之气。揽在腰上的手轻探入里,径直抚在赤丨裸背上,酥的明玉微颤。 此时唯剩满满因情愫推动的天性。明玉不抗拒他碰自己,这男子,她是喜欢的。 齐琛伸手将她里衣褪下,便见圆丨润双峰高挺,峰尖已圆硬如红珠。一吻轻落,便觉身下人颤得厉害。直至将两人全部衣裳褪下,明玉仍是紧闭双眸,偶尔轻轻哼声,也是强忍嗓音,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虽是羞涩,却又更是好奇,感觉那吻已落至小腹,才睁眼去看,只瞧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看着罗帐。浑身又热又酥丨软,莫名的舒服。 思绪各种飘飞时,忽然见了齐琛的脸,四目直直相对,却是挪不开视线。明玉鬼使神差的抬头,印上他的唇,回过神来,自己都诧异了。正要偏头,已被齐琛伸掌定住,深吻一记,低声,“握了它,寻那地方。” 明玉差点停了呼吸,大腿已经那有硬丨长的东西抵来,脑子里回旋嬷嬷教的,画册说的,颤颤握住,艰难的张了腿引路。 柔荑握来,齐琛顿觉更是胀痛。片刻明玉低至快听不见的声音传来,“可、可以了……” 顶端已觉有湿润在外,腰身一沉,顺势往里刺去。 登时被贯丨穿的巨大痛意席卷全身,痛的明玉面色登时青白,那嬷嬷教的,画册说的,都被这长驱直入的撕裂抛在脑后。身子微蜷,那洞口紧压,也挤的齐琛脸色苍白。按理说,连男子也疼的,也是初次无疑。只是他一直以为齐三骨子反叛,早就有过女人,可今晚来看,分明没有。那他常去酒楼,被外人传“酒色风流”,又是何故?难道另有蹊跷? 不对,如今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齐琛见明玉简直要痛晕过去,弯身想亲抚她,谁想刚有动作,更见她发抖。只好定身不动,自己倒觉被那温润包裹着的命根又胀丨大了,而且比刚进入时更痛。*达到顶端却不能释放,也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好不容易等她脸色稍稍恢复,强忍动作,往里外出数十下,已泄了身。 明玉强撑精神,认真道,“嬷嬷说了,男子第一次这般,时辰短是正常的,三爷心里不必有负担。” 齐琛见她小脸泛白还说着体贴话,偏认真极了,笑笑,“嗯。”忍不住逗她,“那嬷嬷有没有说第二次会如何?” 明玉登时红了脸,去扯被子挡身,“不和您说。” 她动了动腿,方才湿腻得很,又有他的泄物,这床上肯定脏的不像话,倒终于是明白为何姚嬷嬷说要事后要进来清理服侍了。只是身下疼得很,简直像被刀剜了般,根本没力气起来。 齐琛怕她冷了,拿被子覆上,起身去拿放在架上的水,虽然已凉,但总比没有的好。拧干帕子过去给她擦拭,明玉忙要去接,“怎能让您亲自……” 话没说完,已被他吻了唇封了话。明玉默声,看他一眼,身体结实精壮,仍未穿上裤子,身下那东西入了眼,忙挪开视线。低头接过帕子擦了自己身下,又为他清理,帕子更挪开,就见那软物又立起。 齐琛探身吻她,手指刚探进下面,便觉她身体猛地一颤,离了唇,“还疼?” 明玉摇摇头,强笑道,“不疼。” 脸都惨白了还硬说不疼,他就算再有百倍的*也要忍下,摸摸她的脑袋,“睡吧。” 明玉暗松一气,擒着被子对着床上的腥红犯愁,“这些可怎么办?” 落红什么的,可是早就让婆婆见过了。今晚再来一个,就露馅了。 齐琛想了片刻,“你便说来了月事。” “要是这么说,明日母亲就会熬制一大锅药来给我补身子了。” 见她模样委屈怜人,齐琛失声笑笑,差点又想将她压在身下,“不想了,快睡吧。” 明玉顺从躺身,思来想去,还是说来葵水吧,总比露馅的好。见齐琛背对自己,并不躺下,稍稍探身,“三爷在做什么?” 齐琛稍有尴尬,他要告诉明玉在自己解决么?刚知道那行房的美好,却又在兴起时掐断不能继续,不解决这浴火,今晚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了。偏偏明玉好奇来看,更觉刺激,一会便射了浓白,落在地上。看的明玉闹了个大花脸,咻的缩身回被窝里。 齐琛清理好污秽,回到床上睡下,寂静无声,几乎要以为她睡着了,却又忽然转过身,往他身上靠。柔软光滑的肌肤触来,软化进了心底,将她好好揽在怀里,又是一时寂然。 明玉轻轻张嘴,在他宽实的胸膛上落下齿印,低声,“行了房事,就要有孩子了么?” 齐琛抱着她没动,生怕她使劲磨自己,想了想以最简洁的话说道,“方才你瞧见的那些流白,寻了合适位置,便会在你腹内慢慢孕育出孩子。” 明玉瞪大眼瞧他,“三爷连这也知?” 齐琛淡笑,“我的故土上,有许多你想不到的奇事。” 明玉虽然不懂,但也相信,羞了好一会,咬了咬唇认真道,“下回……三爷那儿留长些时辰罢。” 齐琛失笑,明玉若放在现世,绝对是个认真上进的好学生,学以致用融会贯通。 明玉轻捶他,红了脸,“三爷不想要孩子么?” 齐琛应声,“你才十六,还太小,如果一不小心怀上两个三个,怕你受不住,顺其自然吧。” 古代女子生产,都犹如走了一次鬼门关。这个说法齐琛不是没听过,尤其是明玉身子娇小,万一真的被他说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可以,他宁可等到她到了二十再生育。 明玉可完全不在意这个,“别家夫人不都这个年纪,要是晚几年,八面注目才是受不住的。唔,听三爷的,顺其自然吧。” 齐琛喜她执拗有理,乖巧有度,除了有时过于小心谨慎透出一种疏离,作为妻子,实在找不到缺点。如此一想,倒觉自己更要上进,方能不辜负这般聪慧努力的她。 &&&&& 晨,天色刚亮,明玉已起了身。虽说孟氏没让她去请安,但身子好了,还是乖顺些,做个知礼的好儿媳。 也不知齐琛是不是真的累了,平日她稍微动动他便醒了,今日自己穿好衣裳要抬步出去,仍是没醒。这爬身的动作扯了腿,又觉身下疼得很。 请安时孟氏又嘱咐了些话,也没多留,便让她回屋歇着去了。末了又道,“难得嵩元今日歇息,你就在家里多陪陪。” 言下之意便是小两口别到外头玩闹,扰了齐琛休息。明玉自然听的明白,欠身应声。又想,果然做母亲和做妻子的心思是差不离的。 回到房里,意外的齐琛还未醒。轻步走到床前想看看,就见他睁眼看来,眸里没有睡意,分明已醒来许久。 明玉伸手摸他墨色长眉,笑看不语。齐琛握了她的手,“方才睡沉了,连你起了也不知。” “那定是这几日太累了,我刚病愈,也受不得冷风,今日便在家里下下棋看看书罢?” “嗯。”齐琛直起身,落了一记轻吻在她额上,愈发喜欢他这体贴细心的妻子。 等下人进来收拾床褥,明玉先在前头与她们说了,病后身体不适,染脏了被子,待会让大夫来瞧瞧。下人也没生疑,倒是大夫过来时将眉头拧了好一阵,明玉不动声色,倒觉自己说谎话越发不会脸红了。 用过早食,两人回到院中,明玉也不问他的课业,他在外头做的事都不细问。只问可有什么不愉悦的事,亦或是在外碰着什么学识阻碍。他在外面已经被这些事缠着,在家里便让他清静些。如今夫妻一心,他若真有什么困惑,不用她问,自然也会说。 夜里两人早早躺下,少了昨夜青涩,也没似昨日那样痛的晕人,总算是体会到了闺房之乐。 翌日齐琛又早早起身要出去,明玉给他穿戴衣裳,将那亲手编环的玉佩扣他腰上,一点褶子也抹齐整。 决意留下后,齐琛的压力却更大,这意味着,现在这里的一切,他都要全盘接受。自身也和齐家的荣耀结合,必须对齐家和自己,还有明玉负责。担子重了,与在现世无异,可心里倒觉得,如今的全部,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而不是别人强塞给自己。 到了私塾巷子,马夫赶马去马厩,再往前十一二步便是大门,刚要提步,一旁忽然闪出个绿衣女子,面上并无多少神色,一双眸子冷厉如鹰,开口便唤他,“三少。” 齐琛微顿,却并不认得她。这稍稍迟疑,却全被绿衣女子捕捉在眼里,好看的眉头当即拧起,“三少果真是撞坏脑子了?” 话落,又一个青衣男子不知从哪闪出身,动作轻巧,“有人往这来了。” 齐琛不知他们身份,可既然他们知道自己,又定不是陌路人。 女子思量片刻,才道,“自三少受伤后,我们两人便前去调查狩猎场一事,已查出眉目。我们明日在潞河巷的小茶楼等您,将要事禀报。” 这话刚说完,两人便跃上墙垣,消失不见。 “禀报……狩猎场……”他蓦地想,难不成“齐琛”自己暗中有培养忠士? 作者有话要说: 【回馈~留言送积分】留言超过5个字作者会赠送19点*币。另外留言超过25字的也还有积分送,反正字数越多送的点数越多啦~~~ ps因为*要扣掉1点手续费,所以是送19点= = -------- 【好基友的文-外星人携带崩坏系统君穿越,却被大尾巴狼拐回家吃干抹净的故事】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第二十九章 茶楼邀约 回到家中和明玉说了这事,问她认不认得,明玉摇头,又道,“齐三公子是出了名的碌碌无为公子哥,会不会是过往的莺莺燕燕?” 齐琛说道,“后来又来了个青衣男子,看似与那姑娘是同伴。若真是齐三招惹的人,他们大概也不会客客气气。” 明玉微点了头,“想想倒也是,更何况他们道明是在齐三公子遇刺后才去查探,可那时您一直昏迷,能主动去做这般危险事,恐怕三爷与他们的交情并不浅,只不过他们身手好,却又句句客气,怕是以前齐三公子于他们有恩罢。” 齐琛拧眉,这其中缘故他也想过几回,确实是这个比较合理,但又总觉突然冒出两个人,有些蹊跷。 明玉问道,“那三爷明日可要赴约?” 齐琛默了默,“齐三不是一直不甘愿做文官,自己结交了许多习武之人么?既然有些搜罗进齐家做了护院,有没有可能他还有别人不知的‘朋友’?真是如此的话,那有必要去一趟,说不定能快些查出真凶。” 明玉不甚担忧,“可若他们是引君入瓮,实际是真凶,要诱您到小茶楼行凶呢?” 齐琛淡笑,安抚道,“如果真要动手,在私塾那就是好地方,不用费心思等到明日。他们的身手并不低。” 明玉低眸想了片刻,“那带护院去吧。” 齐琛摇头,“若是带他们,万一双方并不认得,也会暴露他们两人的身份。若真是齐三的心腹,还是别让旁人知道的好。” 明玉思索思索也是,“嗯。那妾身陪您去。” 齐琛也并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让明玉一同冒险,他更是不愿,“不必担心,我去便好。” 明玉叹气,“三爷小心。” “嗯。” 齐琛又道,“若非齐三遇刺,我约摸也无法出现在这,更不能与你做了夫妻。查出真凶,也是对他有个交代。” 明玉顿感欣慰,她对真正的齐三公子并无感情,<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才是她喜欢的人。可他现今所做的,无愧于心,顶天立地,“三爷是个有担当的人。” 齐琛淡笑,又道,“你暗地里帮我探听探听,家里护院谁的身手最好,别让爹娘知晓。” 明玉片刻了然,“三爷要学些防身的?” “嗯,即便会捉到凶手,但有点东西防身,一世得益。”齐琛一手捋她长发,笑道,“等我学了,也教你。” 明玉忙说道,“那种粗鲁的事,是你们男人做的,我可不要。”说罢又枕在他腿上,悠悠道,“而且有您在,谁能欺负得了我。” 齐琛本想说总不能时刻护你,又怕她多想,有些话自己听着无错,她听了却是另一个意思,明玉有时真是个小姑娘的心,要人护的好好的,“嗯。” 听着明玉呼吸轻微,齐琛抚她的动作也随之轻了。他和明玉算得上是一路磨合,有过误会,也有过伤害,所幸最后全部都化解。与其说是他给了明玉一个家,倒不如说是明玉给了他一个家。 正想的沉,耳侧忽然有小憩刚醒的声音,“三爷在想什么?” 齐琛看着她双眸有倦色,显得柔媚慵懒,心中一动,低头咬了咬她的耳根。明玉也是个聪明人,见他眸起情丨欲,微微咽了咽,伸手环他脖子。那吻转而印在唇上,待有软舌翘齿,也张嘴相迎,纠缠着彼此的热度。直到身身交融,硬物挺入,已是说不出的难舍。 &&&&& 翌日齐琛寻了午时私塾用食的时机,往小茶楼走去。 他前脚刚走,便被林淮瞧见了。两人虽然非同一个先生,但同在一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会见他不同往日在这用食,反而急匆匆往外头去,又不带小厮,稍想片刻,提步跟上。 起初听见齐琛要入私塾,他还惊怕会被报复,忐忑了两日,却不料齐琛根本全无理会他的意思。这本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愤愤,倒是被无视到这种地步了。偏同窗背地里还打趣他,说携带他进齐家私塾的表妹夫也来了。 他面皮薄,在林家也是个被捧在手心的公子哥,若非为了功名和仕途,他哪里肯在这被人当作笑柄。左右一想,更是对齐琛有种道不出的嫌恶抵抗。 林淮跟的远,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多,齐琛并未发觉。 又走了数十步,快到那潞河巷,昨日那绿衣女子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拉了他便往旁边闪去,低声“有人跟踪”。齐琛未做声,随她躲闪。 林淮方才还见齐琛在,只见有个姑娘与他拉扯,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往前寻去,也未见人。找了好一会,定睛在旁边那飘香院里,不由冷笑,道貌岸然,家里有了明玉那样的娇妻,还在这种脏地方寻乐子。想罢,拂袖而去。 回了私塾,朱颜的儿子齐杭来寻齐琛,林淮听见,拉他到一旁,与他说道,“你三哥去飘香院了。” 齐杭年十八,平日没少跟其他少年四处逛,一听便知那是什么地方,憋红了脸,“胡说,待会先生就授课了,三哥不是那样没分寸的人。” 林淮轻笑一声,“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而且这事胡说于我有什么好处,可别忘了我和他还是表亲,你三嫂是我表妹。” 齐杭默了默,瞧了瞧旁边,“你可别同别人说。” 林淮点头,这种事齐杭知道就好,让他去告诉齐老爷,齐琛便等着挨罚好了。男子去去青楼找乐子算不得什么,可在这授业时偷溜去,就是大件事了。末了又说道,“我将这事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透露的,否则你三哥不敢直接责怪我,便会气你三嫂,到时候家宅不和呀。” 齐杭忙发誓不会说。林淮这才笑笑。 &&&&& 绿衣女子拉着齐琛进了巷子,到了一座院子后门,连敲三下,里头才有人开,正是昨日见的青衣男子。 齐琛看着四下,是个收拾干净的小院子,藤架下还有茶盏,可见这里平日有人居住,而他们两人进来后动作自然不拘束,应当是他们长居的地方。 进了这,女子才放手,抱拳道,“既然三少已忘了前事,那便重新说一回。我叫清雪,他叫吴逢。我们二人同被武师收做徒弟,四年前师父离世,我们辗转来到京城,却被官宦子弟纠缠几乎丧命,幸得三少相助,才得以苟活。” 齐琛了然,吴逢又道,“三少不嫌我们出身贫贱,要与我们称友,我们已得您帮扶,怎敢妄攀,因此一直为您暗中做事。自您遇刺后,我们便去追查凶手,可惜线索几近于无,又听闻您已痴傻,是以未及时出现,免得暴露行踪。” 齐琛默了默,才道,“虽然不知你们与我之前交情到底如何,但在鹿山一事仍认真追查,也是讲义气的人。” 两人话说的诚恳,只是齐琛并不会轻易信人。连明玉那样的枕边人都要那么长的时日去信任她,更何况是这样突然出现的两个会武功的人。不过如果事情不假,有他们相助,也是他之幸。 吴逢倒是笑道,“三少素来谨慎,可一旦交心却是推心置腹之人。” 清雪说道,“重要的是三少明白我们于您别无异心。” 吴逢轻责,“若你有一日忘了事,我偏强说是这般那般,你倒是一股脑全信了。” 清雪瞪了他一眼,“你才忘了事。若三少不信我们,那所做的也是无用功。” 齐琛见两人要拌嘴,说道,“如今要全然相信确实很难,只是来日方长,还有时日慢慢处着。” 吴逢笑笑,“好。” 齐琛又问道,“方才跟踪我的是何人?” “这倒不知,看着像是个文弱书生,改日我去查个清楚。”清雪想了片刻,才从怀中拿了条帕子给他,“这上头是我们描绘的狩猎场图。” 齐琛展开,那地图画的十分细致,大的山谷山坡不说,连沟壑都描上了,看得出确实是花了心思的。 清雪指了一处说道,“三少是在这儿遇刺的,这里地形较复杂,要逃窜很容易。我想凶手应当是研究过这处地形,特意择了这地。行刺后很快便能顺利逃走,别人想追却不能驾马,随从又不清楚地势,没抓到凶手,倒也不是带的人都是草包。” 齐琛微点了头,“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刺。”末了问道,“这是你们在我遇刺后所绘?” “嗯。”清雪又说道,“事后朝廷和你们齐家都有人来查看,我们两人不便出面。等他们走后,我们去勘查,也没任何线索留下。于是我们转而向当日同三少一起狩猎的人下手调查,可他们讳莫如深,从不与旁人多言。” 齐琛拧眉,朝廷草草了事,齐家也不追究,连同他一起狩猎的人也不多说,难道真如他当初所想,这件事跟皇族有关系?可他实在想不出理由。即便他的姐姐是安贵妃,真得罪了后宫的谁,可对他下手又有何用。要算计,也是算计齐承山才更为正常。 可如果是普通官家人要整治齐家,齐家势力这般大,难道会容忍有人陷害嫡子,齐家三房的继承人么? 那总不会是,齐三得罪了谁,才落下仇恨?那为何齐家不愿继续追究? 无论是哪条线索,都想不通。 吴逢开口道,“后来我们在狩猎场附近的山头询问樵夫,恰好有几人那日在砍柴,有一人说见过一个面生的人近日常在这四处转悠,但鹿山事发后,就再未见过他。我们循迹跟去,但一直没有消息,只知依照樵夫描述,那人手背上,有一颗乌黑大痣。” 齐琛问道,“面相如何?” “没看清。” 齐琛皱眉,“脸没瞧见,却看见了手上黑痣?” 吴逢点头,“樵夫说那人披头散发,身形高大,十分脏乱,几次路过,都见他抓头挠痒。” 齐琛眉头更拧,“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线索?” 吴逢摇头,剑眉紧拢,“没有,我们去寻那人,但大海捞针,一直未找到。恰逢听闻三少已恢复,便想将此事告诉您,齐家要找个有这样明显标记的人,或许并非难事……谁想您却……” 谁想他却失忆了,莫名去信两个陌生人,也非易事。 清雪看了他好一会,总觉得生疏,全然不似她认识的齐三公子。只是细看也确实是那人,只能说他真是历经险事后谨慎了许多,更觉沉稳可靠。 齐琛又问了他们一些事,见日头高了,也是回私塾的时辰,约定下次见面的暗号地点,便分开了。 齐杭与齐琛并不在一处院子,一直不知他回来,只当他还在外头厮混。自己在备战功名的兰院,齐琛在节节高升的竹院。兰院的人皆是族里的庶子,待遇也有差别。他们嫡子有族人直接相扶,庶子却只能自己考取功名后得族人帮扶,完全不同的官场路。 只不过齐琛待自己并不苛责,齐杭性子也简单,尊敬着他。听林淮说他去了飘香院,心里挣扎了好一会,也不敢同别人说,但又总觉三哥如此实在不妥,误了前程。等回到家里,朱颜见他心神不宁,问他今日课业也答的失魂。当即问他发生何事,齐杭敬她,便和她说了齐琛途中跑去寻乐的事。 朱颜一听,柳眉蹙起,好一会才道,“这事我会与你爹爹说,你什么都莫管,烂在肚子里,这也是为了你和你三哥好。” 齐杭点头,“听姨娘的。” 嘱咐他好好歇着,心里也不必担忧。算算日子,今日齐承山在她房中歇。早早让人起了廊道灯笼,梳洗打扮好。论资历她比不过孟氏,论样貌她比不过楚庄柔,齐承山是瞧不上她的,都是拖孟氏的福,才得以抬进门,不过是因为见她乖巧听话,不用她这正妻担心罢了。也因得她听话,又生下一双儿女。在齐俊战殁后,齐承山儿子不多,这才稍微看重他们娘仨。 齐承山很晚才过来,朱颜迎他进院,到了屋里服侍他脱了衣裳,说道,“白日里听老爷轻咳,太太又说您夜里睡的不安稳,妾身问了大夫,许是燥热了,因此命人熬了汤来,降降火气。” 汤喝了一半,齐承山便不喝了, “采音呢,可还是爱四处跑去玩?” 齐采音排第七,正是金钗之年,爱玩得很,几个女儿中,长女齐桉自小就谨慎寡言,五姑娘齐采莲不亲他,齐采音性子活泼嘴又甜,齐承山也疼她。 朱颜说道,“那丫头就是太闹腾,刚还过来问您来了没,说要等您过来。实在撑不住了,趴在妾身腿上睡了过去,妾身便让嬷嬷背她回房去。” 齐承山笑道,“闹腾些好,等过了及笄再教的文静些。” 朱颜笑笑,“妾身是管不住她的,还请老爷多费心。” “阿四的功课最近如何?” 齐杭在齐家排第四,尚未行冠礼,还未取字,齐承山便直接唤他阿四。 朱颜笑道,“努力得很,比不过三少爷。”她顿了顿又道,“有一事,不知当不当和老爷说。” 齐承山说道,“且说就是。” 朱颜当即跪身,颔首道,“请老爷赎罪,妾身要说的事,与三少爷有关。今日下人外出置办东西,瞧见三少爷从那烟花之地出来。” 齐承山喝声,“今日嵩元去了私塾,怎会出现在那种肮脏地方。” 朱颜说道,“妾身知老爷不信,因此才支吾不敢说。又想许是那下人看走了眼,可若是没有呢?妾身一心为了齐家,也不愿三少爷误入歧途。” 齐承山默了许久,才起身道,“这种事岂是你能操心的,放肆。” 朱颜垂首歉声,直到齐承山离去,才在嬷嬷的搀扶下起了身。阮嬷嬷叹道,“二姨娘您这又是何苦呢,您有四少爷,日后分了家,就是跟着他过。三少爷变的如何,您瞎操什么心,还挨了一顿训斥,老爷又约摸要十天半个月不来这了。” 朱颜淡笑,“都是齐家人,三少爷好,我们的日子也好过。” 目光定定看向外头,十天半个月不来……那便不来吧,横竖他也不爱来这。 &&&&& 齐琛回来时天色已晚,腹中空荡,还想着赶不上家里用饭,回去和明玉一边吃一边说也省时间。谁想刚进家门,管家便说父亲寻他,又偷偷说道“老爷脸色十分不好”,言下之意让他好好看眼色行事,千万别跟齐承山拗。 去了书房,孟氏也在那。齐琛一见父亲面色沉沉,母亲一个劲的朝自己示意,就知有事发生,还是坏事。 齐承山也不拐弯,开门见山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齐琛顿了顿,“私塾。” 齐承山冷笑,“没了?” 许是知道他外出了,否则不会这般问自己。齐琛答道,“午休时去外头茶楼坐了会。” 齐承山心中已确定大半,强忍怒气,“茶楼?当真是茶楼?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便抽断你的腿!” 齐琛还没来得及答话,孟氏已急道,“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 齐承山喝道,“闭嘴!慈母多败儿,他如此不成器,错皆在你。” 孟氏眼眸一红,气的梗在喉里,说不出半个字。齐琛稍稍上前,将孟氏护在一侧,“是孩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齐承山气道,“去祖宗那跪着,管家,拿鞭来。” 到底是做娘的,孟氏顾不得齐承山气在头上,惊吓道,“您这是做什么!那地方老爷难不成没去过,犯得着如此?若是去一次便罚一次,那老太爷早就打断十条鞭子,您倒好,如今清高起来训儿子了。” 齐承山差点闷了一口血,“我……这岂能相同!求学时偷偷溜到烟花之地,你倒还护着他。” 齐琛一愣,“烟花之地?青楼?孩儿今日当真未曾去过那。” “你还狡辩!” 齐琛答道,“孩儿做事坦荡,并不曾到过那种地方。若去过,身上也定有胭脂水粉味,授课的秦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父亲可以与老师细问。” 孟氏忙帮腔,“嵩元这话说的有理,老爷且去问问不迟。若他说的有假,我这当娘的定会多去寻一条鞭子!” 她是信儿子,否则也不会说这话。要她对儿子下手,倒不如把鞭子往她身上抽。见齐承山沉思,生怕他动手,已带了哭腔,“他若仍是不留心,为何要去私塾,倒不如整日风流快活去,何必偷偷摸摸两头跑。” 齐承山这才觉得有理,又拉不下面子,“明日我便去问秦先生。” 随后便打发他走,不愿多瞧他一眼。齐琛搀着孟氏出去,待拐了弯,才道,“母亲不必担心,不过是误会罢了,爹也是个讲理的人。” 孟氏冷笑,“你爹就是这种臭脾气。”末了叹气,“你也体谅他吧,自你大哥过世后,便对你严厉许多。你之前又那般不懂事,也不能怪你爹误会。” 齐琛见她低头抹泪,安慰道,“爹的苦心孩儿懂,娘也别太难过。” 孟氏又叹了一口气,“你往后多懂事些,空穴来风的事多着,别让人嚼舌根,齐家日后还得靠你呢。” “母亲说的是,孩儿会上进的。” 这边已是母子情浓,明玉还在房里等齐琛回来,听他说今日去见神秘人的事。正从绣布上抽针出来,水桃便匆匆跑了进来,憋红了脸,喘着气道,“小姐,姑爷回来了。” 明玉忙放下手里的活,探头看去,要起身去迎,水桃忙将她拦住,“正在老爷书房里挨训呢。” 明玉诧异,“发生何事了?” 水桃抿嘴,都不好意思说。这才成亲多久呀,就跑到那种地方去,难不成自家小姐还比不过那种女人么。想一想她都不敢嫁人了,男人根本靠不住,“方才同我关系好的阿池端茶进去,听见那事,转与奴婢听的,约摸不假。三爷他……他去逛窑子了!” 明玉瞪大眼,不是说去茶楼么,怎么跑到青楼去了。等等,他没胡来吧?! 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公告】留言送19点的活动结束啦~因为购买一章点数是20左右,作者才分一半,所以无法天天送哈,否则作者会倒贴成穷叉= = 这章开始留言超过25字正常送积分,也是字数越多积分越多的~三百分送完即止~群么~ ---------- =-=谢谢妹子们的鼓励! 名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7 00:51:10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2:49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3:00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3:14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3:36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3:58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4:11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4:23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4:38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4:52 小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09:05:04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19:22:21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19:23:28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3-18 21:25:27 carly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8 22:44:32 第三十章 孟二公子 齐琛回凤来苑时还在想,到底是谁背后戳的刀子,仔细一想,清雪说有个文弱书生跟踪自己,那许是私塾的人。他才刚去那没两天,跟谁结下过梁子?稍稍一想,林淮。 不管是不是他,当务之急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 明玉没像平日来迎,守在门口的下人面色也怪异,进了屋里,众人眼神更怪。明玉坐在桌前埋头绣花,背身不予理睬。 齐琛只觉气氛奇怪,等净手后,下人不约而同告退。他莫名坐下,见明玉垂眸盯着手里的刺绣,看了一会说道,“拿反了。” 明玉扑哧笑笑,抬头看他,明艳动人,“可被我吓着没?” 齐琛叹道,“吓着了,这是唱的哪出戏?” 明玉说道,“方才婢女咬耳根,说三爷跑去逛窑子了。您说妾身要不要佯装生气,做出新婚妻子该有的反应,免得他们生疑?” 其他话齐琛没留意到,愣了愣神,十分意外,“你不信我去了那种地方?” 明玉淡然笑笑,摇头,目光柔柔看他,“自然是不信的,三爷不是那种人。” 如果真是个乱性的人,怎么可能安然和她垒了那么久的楚河汉界。并非她自信,只是她的样貌和身段确实不差,齐琛若是酒色之徒,定不会这般安分罢。 齐琛探身印她唇上一记轻吻,被人信任的感觉,确实不错,低哑着声音道,“得你,我之幸。” 难得听他说一回情话,这简直比得了一吻还更让人怦然心动。明玉低眉微笑,握着他宽大的手摩挲,都不愿问他今日会面的事,断了如今的美妙。 全然不知气氛美好的齐琛说道,“午时去小茶楼,那日见到的女子来迎,说有人跟踪。似乎旁边就是青楼,许是那跟踪的人瞧见的,又去捅了我刀子。” 明玉问道,“方才爹爹就是训斥您这事么?可有挨罚没?” 齐琛淡笑,“安心罢,没有。” 明玉咬了咬唇,“到底是哪个幺蛾子,竟然做这种卑劣的事。” 齐琛揉揉她的手,让她安心,说道,“那女子叫清雪,男子叫吴逢……” 他将今日会面的事一一与她说了,<如今他只全信明玉一人,其他人都在界外。等全部道明,明玉惊叹,“倒不知原来那名声风流的齐三公子,竟这般不简单。”见齐琛微挑了眉,她忙说道,“明玉的心是在您这的。” 齐琛见她着急,淡笑看她。惹的明玉抬手轻捶他一拳,齐琛也不躲闪,连肉没打疼,握了她的手说道,“他们给我看了样东西。” 说罢,将白日里清雪给他的鹿山地图拿了出来与她瞧。明玉仔细看了一会,拧眉,“瞧不懂。” 齐琛喜她直白,不懂的便不懂,也不会强装明白,“是鹿山地图,每一处都标记着相应的地方。”说罢,简略的教她看了些,见她记的认真,才道,“看不明白没关系,只是想与你说,这图实在太过详细。” 明玉不解,“三爷这话何解?” 齐琛将图放在一边,“绘制地图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尤其是这样详尽。我特意问过他们是何时所绘,回答是在齐三遇刺之后。” 明玉想也未想,“那便是腊月中旬。” “嗯。可是鹿山占地千倾,又非平地,可这上面所绘制的,一沟一壑,大道小路,全都仔仔细细。若真如他们所说,单凭两人,绝不可能做的如此细致。也就是说,他们有心撒谎,必定是在隐瞒什么,背后只怕还有人操纵,而且势力不小,否则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日里绘制出来。” 明玉恍然,“他们本意是想让三爷相信他们确实是为了您而下了一番苦功,让您信任他们对您忠义。可却不想,反而成了破绽。“ 齐琛见她了然,知他心思,笑了笑,与喜欢的女子齐肩共进,心中十分痛快。 明玉问道,“那三爷打算如何?” 齐琛回来时已想好对策,“既然他们有意接近,却又未道明身份,那说的话也不知真假,但明着是不会伤我,而是要博取我的信任。那我就顺他们的意,假意相信,再见机行事。” 明玉担忧道,“三爷要小心。” 每回有什么事她总要这么说一遍,齐琛已听了许多回,明玉却全然不知。他将明玉揽进怀中,握着她的手缓声,“有些事说了你听,怕你担心;有些事瞒着,又恐你惊怕。” 明玉说道,“还是都说吧,至少不会胡乱担心。” 两人默了好一会,明玉想起事来,“你让我问的护院身手的事,我给您找好了。那孙护院为人稳重,性子温和,人也寡言,看着挺好。三爷想何时学,在哪学,说与我听,我寻法子避开爹娘的眼去说说。” 齐琛抱着她温软的身子,甚是安心,“之前有过遇刺一事,如今说要习武,爹娘定不会阻拦的,也不必特地寻地方去学。” 明玉应声,“三爷将这事交给妾身,让妾身去说罢。” 她办事齐琛放心,撩开垂在她面颊上的一缕发,默了说道,“我寻了个有名望的大夫,找了一种草药,每次事后服下,便不会那么快有孩子了。” 明玉愣了愣,正身看他,“三爷这是什么话?您不愿……要孩子?” 齐琛说道,“你还太小,过两年身子长好了不迟。” 明玉怔松片刻,虽然在第一回他便这么说了,<但根本无法理解,“别家夫人不都是这个年纪。” 见她急红了眼,齐琛拧眉要将她拉回,明玉偏身不让他拽,“明玉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三爷就不曾想过,若是迟迟没有孩子,爹娘会怎么想,族人会怎么想。有娘家撑腰的还好,像我这般的,只能承受八方非议。” 齐琛听着声音里都有了哭腔,抓了手道,“别人说什么是他们的事,我不愿你受那种苦。” 明玉摇头,“三爷错了……那些流言蜚语,比生孩子更疼吧?而且三爷难道不知……过门半年没动静,估计就要您纳妾了。” 齐琛脸色沉沉,“我不愿要谁能强塞。” 明玉愣了愣,“三爷那边是这般?” “是。” 明玉蓦地羡慕那样的世间,末了说道,“可您如今在这,爹娘或许不会逼迫太紧,但是齐家与皇族有关联,若是哪一日圣上道你无子嗣,非要赐婚呢?” 齐琛怔愣,他竟忘了这茬。 明玉强笑道,“三爷他日喜欢哪家姑娘,给明玉添个妹妹……也并无关系。只是如果是因为孩子才要个妾侍进门,妾身心里不甘。还请三爷知明玉苦楚。” 齐琛不想她因这个缘故而要孩子,只是她说的也有理,有时候,或许流言蜚语才最是可怕。他是不在意,可明玉是典型的古人,也无法理解他在这方面的想法,对她来说,夫君纳妾简直就是正常事。顿觉疼惜,将她拥回怀中,“说什么胡话,哪有人愿意把丈夫往外推的,那就要个孩子。” 明玉松了一气,可算是把他劝服了。虽然这男子面上和心里都冷然,但却真是疼她的,也会为她着想了。而且他说的不假,她确实不愿看他身边多个女人。可嘴上不能说,否则婆婆就该说她不懂事,善妒了。 翌日过去请安,孟氏心情欠佳,方才齐承山已经让下人先齐琛一步去私塾打探昨日的事,气的她暗恨竟不信自己的亲儿子,屏退了两个姨娘,执了明玉的手道,“你公公真是臭脾气,哪有这般心疑儿子的。” 明玉笑道,“娘,爹他也是为了三爷好,就是怕三爷入了歧途,才看的紧些。三爷行事光明磊落,也不怕爹爹细查,能让爹爹顺心,娘也更能安心呀。” 孟氏这才笑笑,“还是你懂事。”又下意识瞧她肚子,“前两日怎的有血?” 明玉说道,“喝了药已经无碍了,许是前几日身子虚了些。” 孟氏说道,“女人的身子比男人的多毛病,那送去的补药你要好好喝。这都进门两个月了,怎的还没动静。” 明玉颔首不答,说了会话,才道,“娘,明玉有事想和您商议商议。” “何事?” “三爷大难不死,必是福气高照,<但明玉有时细想,仍会惊怕。您想,若是三爷当时有武功傍身,哪里会轻易让人得手。他招来的护院身手再好,也不是他的,总不能十二个时辰都护着。因此妾身想,不如让三爷自己学些防身的功夫吧……那凶手……不是还未捉拿么……” 这话惊的孟氏也是一身冷汗,蹙眉想想,“防患于未然确实好,只是……” 明玉见她已是十有八丨九同意,又道,“爹那么疼三爷,也定会同意的,就看娘怎么说了。” 孟氏叹道,“当初不愿让他学,就是怕他的心野了。我知他跟护院玩闹时有偷学些,老爷跟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将他逼急了。可现今要认认真真的学,只怕……。” 明玉笑意淡淡,“可如今的三爷已不同往日。” 孟氏点头,“也确实是。我先与老爷说说,倒不一定能成。” 明玉忙代齐琛谢她,孟氏又道,“你上回与我说,想去为你爹娘上香的事。” 明玉睁着明眸看她,清明已过,齐家祖先已祭拜过,后来陆续发生了些事,又怕家翁不满她新妇进门就想回娘家扫墓,因此一直未说。这次说了,果真迟疑没有当场应答。 孟氏接着说道,“这出了嫁的女儿,本是不能扫娘家墓的,只是念你爹娘只得你一个女儿,我们又是讲理的人家,老爷也应允了。待哪日嵩元歇息,你们且早去早回。” 明玉大喜,立刻起身谢她。若是再不去,爹娘的坟头当着要被青草覆顶了。 齐承山虽然总是斥责孟氏,但也是相伴多年的妻子,在外是严夫,但没下人在的时候,待她还是和颜悦色体贴的。孟氏也就由着他在外头对自己大呼小喝,私下知他脾气就好。有她出马说,齐琛要学武的事思量一番,也同意了。 夜里齐琛回来,明玉便将这事告诉他,已吩咐了孙护院,待他有空便去学,就在院子里。 两人如今才算是新婚,初尝*如胶似漆,只要不太疲累,睡前总要亲热一番。这晚擦拭干净身子,都觉疲累。 明玉枕在他臂弯下,打了个呵欠,揉揉眼道,“前两日问了母亲,能否去给爹娘扫墓,今日母亲答应了,只等着三爷您得空。” 齐琛想了下日子,说道,“四天后有空。” 明玉心满意足,她手里有钱,成婚后齐家长辈给了不少见面礼,每月去孟氏那领到的钱又多,全放在小箱子里,她和齐琛一人一把钥匙,齐琛不怎么使钱,更也不过问,她倒也攒了些银子,想着到了那日多买些祭拜的东西烧去,好让爹娘在地府里过的痛快些。 这日吃过早食,下人送了张请柬来,趁着初夏放晴,余国公府的媳妇赵氏邀明玉去游园。 赵氏也是去年进门的,做姑娘时便爱玩,如今也是隔三差五邀一众小姐夫人游园赏景,冬日围炉烧小酒,春日踏青漫歌舞。春时刚过,夏景初来,四处晴朗生机,自然是要好好玩的。 明玉得了孟氏应允,便梳妆出门。本意不是为了玩,而是多认识几个官夫人官小姐,待日后齐琛入了仕途,也好为他探听些消息。她并不觉事事念及往后会累心,若让她安安稳稳的躲在齐琛背后,才最让她不安。 到了余国公府,下人来迎,说已经有几位夫人小姐来了。明玉问了是哪几家的,下人一一说了。 赵氏方才投喂鱼食,被摆尾的鱼溅湿了衣裳,回屋换去了。明玉进去时,也没见着她。见了几个陌生的女人在小亭那说的起兴,明玉轻步上前,见她们说的兴起,便没有插话。一旁的下人已经请她入座。 那说话的是个姑娘,面庞白净,一双凤眼明亮稍带娇媚,声音稍低,“我便说那日真有鬼怪在,否则怎会那样诡异。” 一人笑道,“休得胡说,能有什么鬼怪,分明是人比鬼可怕罢了。” 凤眼姑娘撇撇嘴,“那为何一连两人都起死回生,齐家三公子,孟家二公子。” 明玉心里一个咯噔,原来几人讳莫如深说的,是那日鹿山狩猎场的事。她抬手拿了些点心,放嘴里慢慢吃着,便不会有人在意她为何没说话了。 那日的事她早就想寻法子问问当日和齐琛一同狩猎的人,指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可那些人都闭口不言,根本无法探听。 一个年轻妇人笑道,“你倒是还惦记着这两位公子呢。” 凤眼姑娘红了脸,“谁惦记他们了,一个风流胚子,一个木讷公子,稀罕。” 众人笑笑,“如今风流胚子成了亲,和亲王定不会让你嫁去做妾侍,更不会为郡主拆人姻缘。而那木讷公子如今听说聪明起来了,清月郡主倒是可以考虑这门亲事。” 明玉这才知道这凤眼姑娘竟是和亲王家的清月郡主,和亲王和圣上是一母同胞,身份尊贵。王妃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千宠万爱,所幸清月郡主性子并不娇纵,只是说话耿直。 有人笑道,“齐三公子和孟二公子都是皇城出了名的俊朗人,难怪清月郡主会记挂。” 清月连啐两口,“都说本郡主不稀罕。” 众人打趣完,又有人道,“不过倒也奇怪,齐三公子遇刺变成痴儿,孟二公子却变成聪明人了。” 气氛微微一顿,一人又道,“那孟二公子是出了名的胆小,可听说自那事过后,怔了两日,却变的胆大聪明起来。” 旁人插话道,“还有那齐三公子,不是病愈后,也是变了个人似的。” 明玉听他们说的话越发的过了,想了片刻,悄悄起身往外走,将手里只吃了一半的糕点抹在裙摆上,水桃跟在后头没见着,因此没吱声。到了院门口刚好碰见赵氏。赵氏见了她,上前笑道,“怎的这么快便走了。” 明玉淡笑,将那脏乱处给她瞧,“不小心沾上了,实在失礼,今日的宴会怕是不能入席了,还请姐姐见谅。” 赵氏抿嘴笑笑,“果然还是年轻媳妇,实在爱面子。” 明玉轻努了嘴,“听说姐姐方才被鱼溅湿了衣裳才跑回屋去的,倒说我爱面子。” 赵氏笑道,“好好,说不过你。” 明玉微微一笑,“方才进去无人引见,因此没道明自己。好姐姐答应我,待会过去她们问起我这人,便说不曾见过罢,也别说我这齐家少夫人来过,否则要让人笑话了。妹妹脸皮薄着呢。” 赵氏也是个大方明理的人,“你且安心回府罢,我定不会乱说的。” 明玉道了谢,便领着水桃走了。 水桃满是疑惑跟她出去,在前门等马车时,问道,“小姐,吃糕点时您可小心着,怎么就落衣服上了?” 明玉目光淡淡看着前头,声音更淡,“是故意为之的。她们不知我身份,说了许多三爷的事。若是知晓我就是那齐家三少夫人,你说她们尴不尴尬,我尴不尴尬?趁着还未脸熟,赶紧出来,等过了十天半个月,印象便淡了,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当面窘迫。” 水桃恍然,又略显愤愤,“只是在背后嚼舌根,也太不懂礼数了。” 明玉笑笑,默了说道,“那孟二公子,当初为何也受了惊吓?遇刺的不是三爷么?” 水桃做事不太利索,可那八面皆通的消息可是熟记于心的,“据说当时孟二公子和三爷离的很近,三爷碰见凶手时,孟二公子直接吓晕了过去。那日……”她想起八卦时,蓦地抖了抖,“那日的人还说,孟二公子断了气呢……可后来又顺回了气,只不过怔了两日,后来就变成聪明人啦。” 明玉微微点头,“他的事我那时听的倒少。” 水桃笑道,“那是自然啦,三爷的名声可比他的大着呢。而且孟二公子是出了名的胆小木讷人,就是长的好看,哪里有三爷的名声响,城里的人定是挑有名望的说。况且比起一个木讷的人变聪明了来,当然是一个聪明人变成痴傻人更有说法。” 想起齐琛的名声,明玉便觉额上穴位跳的急。 风流公子、无酒不欢、纨绔子弟什么的……明玉坐上马车,揉揉额头。本来她还觉得那齐三公子的名声确实是那般,可直到清雪吴逢的出现,她才稍稍觉得,或许他有鲜为人知的一面。更何况齐琛与她说过,齐三兴许是个……雏儿。试问真是个风流人,怎么可能会是…… 有风拂过,穿过挂起的窗帘子,扑卷而入。暖风吹的明玉清醒许多,抬头往外看去,便见一辆车顶垂落蓝色穗子的马车,随即车已停下。马夫的身影近在车帘外,“少夫人,今日赶集,人多难行,有车阻了道,您先别下车,小的与他们说去。” 明玉应声,“去吧,别起了争执。” “是。” 一会便听见水桃与车夫的声音,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也客客气气,想着应该能很快解决。百无聊赖往外看去,就见对方的小窗帘子也已卷起,瞧见一张分外清秀的脸。男子的眼眸十分清澈,迎目而视,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男子愣了片刻,随后面上染了笑意。 明玉立刻伸手将帘子放下。蹙眉想着方才那笑色,实在轻佻。正恼着,外头水桃便说道,“小姐,那人让我们先行,他们退后。” 明玉顿了顿,撩起帘子一抹小角,“替我谢过。” 隐约瞧见有人看来,声音轻松愉悦,“在下孟平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明玉怔了怔,孟平璋?传闻中的孟二公子? 第三十一章 扑朔迷离 第三十一章扑朔迷离 孟平璋在车里只瞧见她的脸,没见着她梳起的妇人髻。下了车那丫鬟又唤她小姐,只以为是未出阁的姑娘,心泛桃花。 明玉立即放了帘子,“不便亲自谢过公子,家有急事,便不打搅您了。水桃,走吧。” 孟平璋就算再怎么看中了个姑娘,也不可能上去看个仔细,只好眼睁睁看着美人乘车而去。神伤了好一会,问自家车夫,“方才请路时,可有问过是哪家姑娘?” 车夫答道,“说是齐府上的。” 孟平璋神色一顿,车夫只觉他一瞬换了个人般,那轻佻之色瞬时不见。一会他笑了笑,神色复然,“齐家小姐……我怎的没见过……” 车夫笑道,“少爷与齐三少爷有交情,可人家姑娘是养在深闺里头,您怎会见过,况且又不知到底是哪房的齐家。” 孟平璋笑笑,跨步上了马车,“走罢。” &&&&& 明玉回到家中,想起方才那人,心里便不舒服。这些日子还是少出去罢。今日齐琛回来的早,回了一会房里,便去寻孙护院习武。 用过晚食,又陪他练字。等夜深,才得空和他说闲话。 齐琛见她问起孟平璋的事,想了片刻,“这我倒知道,因他那日也出现在狩猎场,因此连带着也让人查了他的事。兵部侍郎嫡次子,字鹤先。” 明玉说道,“那三爷可知晓他起死回生的事?” 齐琛微点了头,“嗯。”见她欲言又止,问道,“怎么?” 明玉略带苦笑,“有了三爷一事,总对那类似起死回生的事十分在意。况且那孟三醒后也性情大变,就多想了些。” 齐琛默了默,旁观者清,明玉说的未尝没有道理。难道孟平璋的身体里也有个穿越人?想到这又不由拧眉,这是穿越扎堆的节奏?那未免……太巧了,“我明日让人调查清楚些。” 说起调查,明玉问道,“吴逢和清雪那两人如何了?” 齐琛淡笑,“明日见面。” 明玉想了想,笑问,“莫非三爷是让他们去查?” “是。” “三爷不怕他们隐瞒什么?亦或是真事里头掺些假事?” “连鹿山地图那样耗人力的证据都愿意做来让我相信,<那只是调查一个人,还会去作假么?只怕他们如今恨不得多做些事,博取我的信任。” 明玉笑笑,“倒也是,不过三爷与他们打交道,还是谨慎些好。” 谨慎谨慎……就怕有些事防不胜防,毕竟如今他们在暗处。 &&&&& 冬至后的第一百零八天便是清明,如今四月中旬,清明已过。 节后扫墓虽比不得清明前有诚心,只是明玉已是齐家人,到底不好早提这事。 下人将草除去,明玉在碑前插上香烛,烧了纸钱,与齐琛一同三拜。看着碑上的刻字许久,又觉感伤。 齐琛见她如此,轻声,“别太难过。” 明玉点了点头,这一动,泪却涌到眼眶,偏头提帕揩泪。齐琛伸手揽住她肩头,低声安慰。 祭拜完,齐琛携她去茶楼厢房缓缓情绪。明玉拿着小镜子瞧里头的人,双眼红得很,已有些肿了,难怪要带她来此处缓神,越发是个有心人了。 两人吃着点心说着话,小二敲门进来添水,茶壶放在一边,却没斟茶。明玉蹙眉抬头,顿了片刻,再稍稍一看,蓦地拉了齐琛站起,警惕盯着小二。 齐琛下意识将明玉护住,往那小二看去,微愣,“清雪。” 清雪看着明玉,眨了眨眼,“你倒是小心,难道我扮小二不像?” 一身粗布衣,发也全在布帽中,将胸缠的平平不起,她本就生的不太白净,故意装扮,更看不出是个姑娘。 明玉未答,若是下回再见易容的她,岂非会将那露出破绽的地方隐藏起来。清雪……就是那据说是齐琛于他们有恩的两人之一。 清雪见她不答,叹了一气笑笑,“看来齐少夫人还不信我,也就是说,三少还不信我。不过无妨。” 她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递给齐琛,“里头是我们所能查到孟平璋的全部事。” 齐琛拧眉接过,还不知他们身份呢,他不愿明玉与他们接触,“为何你会来此,吴逢又在何处?” 清雪笑道,“为了避免又被刺客盯上,因此我一人前来,未先与三少打招呼,还请三少见谅。若无其他事吩咐,我先告退。” 清雪拿着茶壶退下,门口的下人也未察觉这人是个女儿身。明玉松了一气,“方才瞧见她乔装进来,以为要对您不轨,着实吓了一跳。” 齐琛好奇道,“你怎知她是乔装的?” 明玉说道,“那两耳上有眼洞,若说是针灸治病所致也说的过。但身为小二,常年做粗活,指甲却又长又干净,分明是个爱美的姑娘。那腰肢跟女的那般细,三者出现其一不奇怪,一连三种就非巧合了。” 齐琛淡笑,“我倒是没留意,眼拙了。” 明玉抿嘴笑笑,“三爷不是眼拙,而是不懂姑娘家。” 这点她倒是深有体会,根本不懂姑娘的心意和心思,更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她这么一说,齐琛倒觉自己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细微的事,也该留心些,这一点,他比不过明玉。莫非这是夫妻互补? 明玉见他眸中染笑,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如今的他比之前爱笑多了,人也体贴温柔许多,再不是那冷冰冰的齐三少爷,而是她的夫君了,“三爷,快看看那信里头都查了些什么。” 齐琛坐□,打开未封口的信封。里头一共有五张信纸,以孟平璋的年龄为时间轴,简略的说了些大事。最后一张附有与孟平璋平日交好的人,明玉与他一同看着,“三爷的名字也在上头。” “孟大公子是个爽快人,齐三常与孟平之一起去狩猎玩乐。孟平之又最瞧不得自己的弟弟懦弱木讷,因此也强拉他一同出去,与齐三有交情倒也不奇怪。”齐琛细细看完,“没奇怪的地方。” 明玉点点头,“但从这些事看来,果真是个胆小之人。从来都是孟平之为他这弟弟出头,他却丁点都不敢反抗吱声。可奇也奇在这处……” 齐琛了然,“如今却传他开了灵根,还敢去你马车前问你是何人。”默了握她的手,“即便他真是现世人,我也不会与他道明身份。” 有了宋依依一事,齐琛已觉表明身份完全没有必要。当初寻宋依依,就是为了找到隧道。如今……已没有这个必要。 明玉听他这么说,心里甚安,沉思片刻,“三爷,他若真与您同乡,那或许也已猜到您是何人,指不定如今正寻机会与您碰面。” 齐琛目光定定,“无妨。”他看着手中的那份资料,顿了顿,“本是任职兵部大使,后屡得褒奖,今任兵部主事……屡得褒奖的事,也全是在腊月之后。”他笑意淡淡,“果真是华丽的变化。” 明玉虽然聪慧,但对朝堂的官职并不是很清楚,先熟知齐家的人脉才是她的首要目标。见他专注这一句,不由问道,“这话有何奇怪么?” 齐琛摇摇头,“话不奇怪,只是秦先生在私塾曾说过六部职责分工。可职位太多,隐约记得有个重要的地方被我遗忘了。” 明玉说道,“您平日不都有记下的么?回去翻翻,兴许能记起来。” 齐琛看她眼眸,仍有些泛红,稍许迟疑,不用多说,明玉已笑道,“无妨,母亲知我今日去祭拜爹娘,不会以为是您欺负妾身,亦或是妾身又小气急红了眼。” 齐琛淡笑,末了逗她,“日后我再不用言语,你都知我心里在想什么。” 明玉抿嘴看他,“三爷又打趣我,那日后不说好了。” 齐琛笑笑,趁着出厢房,拥她亲了一记。对他这举动已然习惯的明玉微垂了眉,已不会面上绯红,只是仍含娇羞,瞧着他的眼里,满是情意。 &&&&& 茶楼隔壁厢房,只得一人在哼着小曲摇着凳子往外头看风景,不甚逍遥。听见敲门声,回头看去,谁想身体力道偏了向,重心不稳,凳角一歪,人便摔在地上。痛的他嘶嘶抽了两口冷气。 清雪忙上前扶他,忍笑忍的腹痛。 孟平璋瞧了她一眼,叹道,“都说女子薄情,果真是。不过你再如此扶着,吴逢那小子又得憋一肚子醋了。” 清雪啐他一口,却还是立刻松了手,“就您话多,他喜欢的是鸳鸯姑娘。还有,这身子骨弱得很,您可别使劲折腾,可不比往日了。” 孟平璋笑笑,“你如今过来,他们这是走了?” 清雪点点头,“刚走。” 孟平璋叹道,“还没见到齐少夫人呢。” 清雪瞥他一眼,“倒别说,少夫人一眼就看穿我的身份,拉着齐三爷便躲,虎视眈眈盯着。若非她不是三少夫人,我倒真想收她做徒弟,这样有胆识的女子,少见。” 孟平璋饮了手中酒,又呛的咳嗽。清雪又忍笑看他,“这不是,刚说了您也不听,身子骨不比从前了。” 孟平璋一个劲的咳,只是喝一口酒,就受不住。日后……真上了战场,是等着挨削么? &&&&& 从茶楼出来,午时已过,日头却更烈。齐琛扶明玉先上马车,正要跨上马凳,忽然想起他遗忘的事是什么。 兵部……不正是掌管天下地图的地方? 而孟平璋,就在兵部任职!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六千时间太紧迫,总担心会写崩,质量也不高。开始日更三千,望见谅!爱你们! ps上次说留言送19点积分,有菇凉反应没收到,已经补送了。现在还有漏送的姑娘吗? 第三十二章 真真假假 第三十二章真真假假 明玉见齐琛俯身进来,方才还好好的,现今却面带肃色,问道,“三爷怎的了?” 齐琛沉思片刻,“大燕国的舆图都由各州绘制上交兵部,由员外郎保管。而孟平璋也任职兵部……那样细致严谨的舆图,怕非一般人所能描绘。” 明玉心头咯噔,蓦地握了他的手,紧盯他,“三爷,您可曾想过吴逢清雪二人为何会突然寻您?若是说为了等您病好,可如今你也好了有一段时日,可却迟迟来寻。若是因为绘制舆图才延误了日子倒说的过去,可那舆图分明并非出自他们,那便不存在时日问题,随时可以来寻您的。” 说到这,明玉只觉自己第一回说话这般混乱,紧张的手心都渗出汗来。齐琛反握她的手,“几日前相见时,我让人跟随在侧,认了吴逢清雪模样,去查他们底细。不必慌乱,如果他们所言不假,而又有鹿山图,那恐怕……” 生怕惊吓了她,默了默要说,明玉倒先抬手捂了他的嘴,面色青白。齐琛微点了头,“别怕。” 明玉勉强笑笑,低头想着他的猜测,看来与自己猜的也差不离了。如果吴逢清雪当真和齐三有交情,手里又有兵部舆图,而孟二又在与齐三同一日失魂……那唯有一个解释,当日狩猎场里,死的那人是孟二,齐三没死,而是附魂孟二身上。 这点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也很不安。她私心确实是想一直做齐家三少夫人,可如今已对齐琛生了情愫,若真正的齐三回来,就不是她心仪之人,不过是个壳罢了。那到时又当如何?别说同床共枕,就是见了面,也困窘至极。 惴惴不安,一直回了家里,想回房歇下,谁想才到门口,下人就报齐老太和二太太苏氏来了。 齐琛携明玉一同进去请了安,齐老太已问过孟氏二人今日出去做甚,到底是年过六十见了许多事的人,也没多问,怕勾了明玉的难过事戳了她这孙媳妇的心。 明玉见苏氏旁边站了个小姑娘,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想了片刻,记起这是苏氏唯一的女儿齐媛。齐媛已上前问了好“见过堂哥、堂嫂”,举手投足十分合符大家闺秀的准范,也看得出苏氏教的好。 齐老太爷膝下有三子,第二子是庶出的齐承林,娶苏氏。苏氏只生了一女,妾侍李莹倒是生了两个儿子。齐老太让苏氏把庶长子齐蒙记在苏氏名下,苏氏偏偏不信自己生不了了,要个庶出的庶子,就算养在自己身边,也难听。可惜一直不如愿,女儿齐媛年十四,约摸着也是生子无望,但生性要强,偏是不愿。这心一压抑,人的脾气便有些怪了,冷傲得很。 众人正说着话,齐灏白抱了个竹篾编织的小球颠着步子小跑进来,后头跟着嬷嬷和婢女。 齐灏白往屋里环视一眼,往明玉那跑去。明玉忙俯身迎他,将他身子稳住,“灏灏,下回别跑这么急。” 齐灏白笑了笑,圆脸肉嘟嘟的,“听婶婶的。” “快去跟曾祖母请安。” 齐老太少来三房,齐灏白还是孩童,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人。经明玉提醒,才跑到那老人面前问了安。齐老太见了他便想起齐俊,叹了一气,不愿多亲近他。孟氏见状,立刻让嬷嬷把他带下去。 孟氏心里又何尝不难受,暗叹一气,却还得安慰她。 有了这一出,齐老太便往明玉看去,颇为严肃,“灏灏到底是庶出,继承不了家业。你争气些,也好让你公公婆婆安心,让齐家上下都安心。” 苏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又不好插话,只好装着喝茶,当自己是哑巴。 明玉便知会有这么一出,唯唯诺诺的听着。好不容易等齐老太说累了,才放她走。 回了房里,明玉无奈看他,“三爷可清楚这八方压力了?” 她倒不在意齐老太当众这么说自己,她也想让齐琛听听,若是不要孩子,她得受多少罪。齐琛虽然感受不大,但那絮絮叨叨委实是重复了好几次相同的话,他揽了明玉腰肢,“你二月才过门,如今才过了两个多月,就如此了,实在是可怕得很。” 明玉往他胸膛上贴脸倚靠,轻叹,“三爷可知二婶为何常是冷漠模样,她膝下没有儿子,妾侍却接连生了两个。如今年纪愈涨,更是生子无望,在齐家,地位低极了。即便是二房主母,日子也不好过。” 齐琛见她旁敲侧击说这些,知她用意,可也确实是心疼她日后真的如此。年轻时的女人靠丈夫,老时却是靠儿子,万一自己先一步她去了,总归还是要儿子出息才能护她至白骨归土。 可等他下决心要个孩子了,明玉却偏到日子来了葵水。姚嬷嬷将这事告诉孟氏,又惹的她长叹。 这日齐琛去私塾,明玉无事,便领着婢女去梅林。一来散心,二来摘些梅子回去酿酒。 到了那,明玉坐在铺了垫子的椅子上,婢女已经提篮去采摘。瞧着树上垂挂的饱满青梅,便觉嘴里如泉眼渗着水,颗颗青绿诱人。 回去时天色还早,明玉让车夫往宝轩铺去,准备买些笔墨。姚嬷嬷说道,“日头高照的,这些让奴婢去买就好,少奶奶回府吧。” 水桃听了,边扶明玉上去边笑道,“三爷的东西小姐都要亲自挑的,嬷嬷这可就不懂啦。” 姚嬷嬷笑笑,“这般一说便懂了,是奴婢不开窍。” 马蹄敲着地面,叮叮作响。明玉端坐里头,虽然有些闷热,也未将窗帘子挑起,就怕又像上回那般,坐在马车里还与孟二打了个照面。 可这世间,越是特意躲避,就越容易撞上,这才刚下了马车,进了铺子,还没瞧中哪支毛笔,就有人进来,余光瞧见那人伸去拿宣纸的手指修长,略显消瘦,倒没在意。谁想水桃声音很是愤愤,“你盯着我家小姐做甚?” 几个下人一听,护在前头,明玉抬头看去,那清瘦的年轻人不正是孟平璋。想到那什么附魂的猜测,明玉便觉心头慎得慌,偏身道,“走罢。” 孟平璋看着她墨色如云的妇人髻,愣了片刻。耳边又听其他下人唤她少夫人,这才明白,这丫鬟是陪嫁丫鬟吧,才唤她小姐。自己倒以为她真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他顿了顿,“可是齐三老爷,齐府的三少夫人?” 姚嬷嬷对主子唯诺,对外人可是颐指气使,“哪里来的轻佻人,怎能这般不懂规矩。再做纠缠,便将你押送官府去。” 孟平璋蓦地笑了笑,虽生的不十分俊朗,却是秀气非常,且是那种秀的毫无女气,爽朗清举的模样,“在下孟平璋,兵部孟侍郎之子。” 姚嬷嬷顿时恍然,他们齐三爷和孟侍郎长子孟平之交情甚好,后来孟平之外派别州。但孟二公子的名字她也听过,这么一说,倒也觉得他稍显眼熟,似乎确实是来过他们齐府的。这才客气起来,“原来是孟二少爷,奴婢失礼了。” 孟平璋笑道,“是在下失礼了,惊吓了……齐少夫人。” 明玉微微欠身,“妾身还有事,先行告辞,请孟二少爷见谅。” 孟平璋侧身笑道,“请。” 明玉疾步往外走,不愿多做停留,连买笔墨的事也全忘了。 孟平璋见她面色苍白,步子匆忙,低头看看自己,完全没有异样,为何觉得她眸里神色十分惊慌? 宝轩铺的掌柜笑道,“二少莫不是瞧上齐府的少奶奶了?” 孟平璋看他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被别人听见,于我无妨,于她可就是大事了。” 掌柜笑笑,走到小门那撩起帘子,“他们两人已等了多时。” 孟平璋又往外多看了一眼,齐府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这才进了里面。 从小门进去,是一条非常窄小又昏暗的廊道,<直到行了十几丈,才豁然开朗,已是个大院子,穿过院子进了一道圆门,迈步入屋。吴逢和清雪便站起了身,“我们方才还说,您竟然误了时辰,惊人得很。” 孟平璋淡笑,“刚才在外头见着齐家三少奶奶了,耽搁了半会。”他默了片刻,“我长的很吓人么,怎的方才她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清雪有点笑不出来,“您可不就是像鬼了么……” 孟平璋愣了愣,吴逢已是沉了脸,“多舌。” 清雪瞪了他一眼,可也没吱声。 孟平璋耸了耸肩,寻了位置坐下,又已是逍遥神色,“我总觉得,<她猜到了什么。不是说她是个聪明人么。” 清雪说道,“可再聪明能想到这上面去?” 孟平璋倚身凳子,看着上头的褐色房梁,“那为什么齐琛要让你们查我?谁不查,偏是盯上了本大爷。” 吴逢说道,“您的本意不就是希望他们找到您么?” 孟平璋叹道,“可也并不希望这般快,否则岂非显得我太笨了?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吴逢和清雪相觑一眼,自认识他就知晓他是个怪人,可今日一事,更怪。 &&&&& 明玉回到家里,齐琛竟回来了,十分意外。还没开口,下人便被他打发出去,拉了她的手低声,“查吴逢清雪的人回执了消息。” 明玉看他,声音同样低浅,“他们是何人?” 齐琛拧眉,“如他们所说的身世一模一样,分毫未差。” 明玉怔松稍许,“那也就是说,三少确实于他们有恩?可为何他们要故意骗取您的信任,这本不必……” 她又是一怔,面色青白。齐琛忙拥她入怀,只觉她身子抖的厉害,“是……既然于他们有恩,为何又弄了‘假’地图博取信任,而图纸又可能来自兵部。孟平璋在兵部任职,要拿地图也非难事。那唯有……孟平璋是真正的齐三,他已向吴逢清雪道明身份。” 明玉伏他胸膛上,最不愿听见的话到底还是刺入耳中,顾不得什么矜持,伸手抱紧他,生怕他蓦地就不见了,“那为何他要这么做?要让他们二人来接近您?” 齐琛也不知这是何故,这个疑惑,或许只有问孟平璋了,“明日,我邀他见面。” 明玉身体一颤,死死盯他,“不许,您不能去。” 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又把这什么魂魄乱炖一番,这是要急死她?去的话有风险,不去还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过。 齐琛见她反应极大,才明白过来她在担忧什么,自己倒不曾想过。果然是已习惯这身体,将自己当作了齐琛。细想之下未做声,搂着她也有迟疑。若是之前,即便是一不小心变成了孟二,真正的齐三回来他也无所谓,横竖这两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可如今不同了,如果自己不是齐琛,便不能再似现在拥她入怀。 明玉见他不应声,生生挣脱他的手,“三爷?” 齐琛见她脸色苍白,弱的似花枝易折,更是犹豫。 明玉抓紧他的手,指甲都陷入他的肉里,“占了齐三身躯又避而不见确实违背道义,可是谁人无私心。明玉已是您的人,若齐三回来,场面该如何收拾?妾身也是良心不安,可想想日后……妾身也不为难您,他若来寻您,妾身不理。可您绝不能主动去见他。” 嗓子里挤压着一阵阵苦楚,听的齐琛心中不忍,摸摸她的头,“我答应你。” 明玉这才松了一气,又伸手抱他,听着宽实胸膛的心跳起伏声,才觉安心。 第三十三章 孟二齐三 第三十三章孟二齐三 齐琛虽然答应明玉不会主动去找孟平璋,只是每每想到原主,总觉心结缠的紧。诚然如今的他也不愿随意脱离这个身躯,毕竟心有所系,于他于明玉都不公,但对真正的齐三也不公。 直到婢女问这水冷了,可要上水,齐琛才缓缓睁眼,从原本滚烫的水中出来。穿戴回房,等在门外的水桃便低声道,“小姐身子不舒服,躺下了。” 齐琛顿了顿,“是哪不舒服?” 水桃红了脸,颔首道,“肚子疼着呢。” 齐琛稍想片刻,许是癸水的缘故,“去拿个水囊装了热水来。” 水桃没有多问,立刻退下了。 进了房里,明玉果然已经躺下,蜷在被窝里没动弹。本来身子就不舒服,又被这么实实在在的惊吓,更担心孟二来找,三重不适席卷而来,已没多少力气。听见齐琛的脚步声,睁眼看去,见了他不苟言笑的脸,一如往常,可眼底的肃色,到底还是落在眼里——嘴上答应了她,可心里还是不愿如此。 她抿了抿嘴,齐琛已坐在床沿,“很疼?” “嗯。”明玉握了他的手贴在脸颊下,缓声,“三爷仍想去见孟二公子。” 齐琛默了片刻,也未加隐瞒,“是。与其等的提心吊胆,不如主动些,早日将谜题解开才好。” 明玉笑的甚是无奈,“明玉宁可提心吊胆的等着,至少您是在身边的。” 齐琛低头看她,唇色几近白梅,已是憔悴的不成样子,“我未必会走。” 明玉闭眼不答,仍贴着他的掌心。气氛顿时静默,齐琛往那帷帐看去,掌上微凉,愣神看去,那紧闭的眼已滚了泪。打的睫毛全湿,声音强压了苦涩,“在姨母家十年落的泪,都不如在齐家这几个月多。只因不在意他们,怎的伤我都无妨。可如今不同,将一人搁进了心底,到底不是好事,再经不起风吹,受不得雨打了。” 说了这么多,眼却仍闭紧,就怕一睁开,又落湿了枕头。眼皮上微有温热,明玉僵了僵身,待那温热离开,才看去,“都说泪是脏东西,三爷快去漱口。” 齐琛未起来,又俯身亲她眉眼,默不作声。明玉也不说话,握着他的手发愣。赌一次或许可以安然一生,可赌注未免太大,她还不敢。 一会水桃送了牛皮囊过来,里头盛满热水。齐琛接过,往被窝里寻了位置塞,“放肚子上,捂得热些大概能缓解痛意。” 他瞧着那些女生往肚子捂热水袋什么的,旁人打趣,隐约知道能舒服些。明玉瞧他,“三爷连这些也懂。”知他生活的地方大有不同,她也没问是如何得知的。 齐琛略带笑意,如果不是身边就有个月事会痛的人,他也想不起这些日常细节。明玉看了他许久,腹痛果然减轻许多,想了许多事,仔细思量,最后轻叹一气,“三爷与孟二公子见一面罢。” 齐琛意外道,“明玉……” 明玉百般疲惫,“三爷说的没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些,早早将事儿解决,便能高枕无忧,再不用担惊受怕。是明玉糊涂了。” 齐琛大为赞赏她想的通透,定声道,“既然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定不会轻易离开。” 明玉紧盯他,“只是妾身有个请求,妾身也一起去。” 齐琛顿了片刻,点点头,“那等你癸水过后,身子好了我再约。” 明玉倒没想到他还考虑了这点,心里越发喜他。只是越是喜欢,就越不愿让他就这么去见。可话已出口,唯有在心头叹气。 &&&&& 孟平璋收到请柬时仍有些意外,清雪见他看请柬时露出诧异之色,笑了笑道,“指不定是邀您去喝茶谈心的,孟大公子不是与齐琛交好么?” 孟平璋笑笑,将请柬给吴逢,“你看看。” 吴逢接过,一眼便瞧出了问题,“若是叙旧,在齐家便可,无须特地到茶楼玄字号厢房去。” 孟平璋点点头,“还有一点,齐家与孟家身份也算尊贵,不去那最好的天字号,不去那次些的地字号,却偏到玄字号房。玄谓之何物?深蓝近乎黑,高深莫测,不可揣度。总想着是被看穿了。” 清雪笑看他,“您心里又不舒坦了?” “非也。”孟平璋笑道,“他若再不来找,我便瞧不上他了。那样愚钝的人,有何资格可和我并肩。” 孟平璋的自傲两人不是不知,也已然习惯了。当初他来寻的时候两人只当他是疯子,可那摆在面前的证据,只有三人知道的过往言谈,却无一不是有力证据——他就是齐琛,那真正的齐三公子。 事情颇为怪异,可却不得不让人相信。 清雪心直口快,问道,“二爷如今想做回齐三爷么?” 这问题孟平璋也想过千万回,“不知。若为亲缘,是想的。若为抱负,就不愿了。”他笑了笑,“看老天爷如何抉择罢,他让我回,我也无法抵抗。只是若不能回去,那齐琛却不恩待我爹娘,我总会寻个法子除了他。” 话说到这,吴逢和清雪才觉这才是他的本性,什么风流名声,什么沉醉酒色,都是假象。真正的齐三,并非如此。 &&&&& 夏意翻天卷来,夜里睡的都起了热意。明玉起身去换薄被未披衣裳,结果就染了点风邪。齐琛想一人去赴约,明玉不肯“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三爷怕明玉失礼人不成”。齐琛说道,“怕你窘迫。” 明玉想了想,那三人见面的场景确实诡异得很。可再诡异,也得去的。 齐琛拗不过她,每每她执拗起来,他也只有谦让的份,谁让她是明玉。 到了茶楼下,齐琛让下人在这里等候,携着明玉上了楼。到了三楼玄字号房,就见吴逢和清雪站在门前。清雪仍如以往总是笑挂脸上,“三少也是个守时人。”等看见明玉,愣了愣,她全然没料到她竟也来了。 孟平璋见到明玉,也十分意外。他料想齐琛知晓自己的身份了,可不曾想过明玉会知道,女子的胆子不都小着么,齐琛将这些事告诉她了?一时猜不透,总不会真是邀约喝茶叙旧吧?! 齐琛第一次和孟平璋打个正面,倒没特殊的感觉。明玉心里确实有些慌,挨的齐琛近些,才觉安心。 孟平璋起身笑道,“请坐。” 等入座了,不知从何话说起,气氛一时僵硬。一会齐琛才道,“你让吴逢清雪在你身边露面,想必也知晓我们猜到了什么。” 孟平璋微点了头,笑意浅淡,又看了明玉一眼,“我想知道的是……三少夫人知道前后事情?我还不想吓着你。” 明玉点头道,“知道。” 孟平璋笑笑,“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胆大的女子,你不怕么?” 明玉顿了顿,在桌下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已紧抓齐琛的手,怕他突然就消失了,“你……你果真是……齐三公子?” 齐琛反握住她的手,那温软的手心又在渗汗,这种不可思议的事自己接受起来尚且觉得荒唐,更何况是她,“明玉。” 听见唤声,明玉偏头看去,见了他定定目光,急跳的心才渐复平静。 孟平璋见两人如此,当真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会如此相互信任,心里竟有些不舒服。蓦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便入了正题罢。” 齐琛说道,“我也确实有些话要问你。” “你问。” “你还活着,我又非孟二,所以死的那人,是孟平璋?” “对,我原本以为我成了孟二,孟二变成了我。可是你的行事作风,与他全然不同。”孟平璋又道,“孟二生性软弱,也有心疾,那日刺客来袭,只怕是被吓死了。”他默了默,“孟大哥与我交情甚好,却因我的缘故间接害死他的弟弟。单是为了这仇,我便要找到真凶。” 齐琛见他眼中懒散全然不见,唯剩冷漠,说道,“你让吴逢清雪接近我,并非为了查清我是何人。” 孟平璋收回视线,再看他又已全是欣赏,“对,你是何人我不好奇,但我在意这齐三公子是人才还是蠢才。若是人才,便有相交的价值,助你一臂之力在齐家坐稳位置也可。但若是蠢才,为了齐家门耀,还是早杀了好。” 明玉心头咯噔,这孟二,当真是个面善心冷的人。 齐琛倒是认可他这果敢的性格,“以往你的风流纨绔名声,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齐三,暗中培养心腹,交友甚广。于人恩惠数不胜数。” 在他养伤时,每日都有许多人来拜见送礼,除了因齐家缘故的,还有许多连齐承山和孟氏都不知晓的人。 孟平璋笑道,“这话姑且不说。我且问你,你是怎么猜到我就是齐三?这种光怪陆离的事,平常人不早被吓死了么?” 明玉忍不住道,“莫忘了三爷也是附魂于身,要接受这事并不难,剩下的便唯有推论和证据。” 孟平璋饶有兴致道,“那你呢?你不曾经历过这些,我倒想知道他是怎么说与你听的。” 明玉别开脸,借着齐琛的肩膀稍挡他目光。齐琛说道,“这些你不必知道。如今身躯已调换,你冒险来自行揭穿,也定不是为了叙旧,倒不如说说你的目的。” 孟平璋摇头,“说目的之前,我仍要问问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否则你若是胡猜的,我又轻信你是个有能耐的人,岂非太亏了?” 齐琛想了片刻,才道,“从吴逢和清雪来寻,便已经起疑。” 孟平璋笑意越发怪,“哦?怪在何处?” “鹿山狩猎场图。图纸所绘太过精确,单凭他们两人根本无法在短短时日绘制成。后来探得‘齐三’确实于他们有恩惠,既然如此,为何要在此事欺瞒我这‘恩人’,目的为何?后来又听闻当日孟二也同在狩猎场,起死回生后性情大变,在兵部接连升任。兵部又是置放舆图之地,孟二要拿并不难。谁能命令吴逢清雪?唯有真正的齐三。能给他们舆图的,出自兵部。两条纵横轴线交汇的点,指的便是你。” 孟平璋赞赏的点点头,“有意思。难怪三少夫人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原来那日便已经猜到我是齐三了。”目光又已是灼灼,“那为何今日才约我相见?”嗤笑一声,“想必是不想放弃这身体所带来的荣华富贵罢。” 齐琛也不隐瞒,“荣华并无什么好贪恋,只是我和明玉已是夫妻,若在见你时又有调换,她的处境怕最是难堪。” 孟平璋摸摸下巴,“倒也是……我来此处时也曾想过,若真的变回齐三,日子又与往常无异。如今这般,心中倒是痛快的。既然话挑明了,那我也先与你们说,既做了齐府三少爷,便将自己当作是齐三少,如若有什么逾越亦或是自私之举,我也绝不会轻饶。” 齐琛淡声,“你说这话已有些可笑。” 孟平璋盯他,“可笑?” 齐琛沉声,“你若真如此孝义,便不该为了抱负不能施展而与爹娘怄气,你将风流名声做掩饰,却不知此举伤的他们颇重。我不知你佯装这般是何故,可约摸与你的抱负有关。如今来威胁我,心底却是想让我为你做好儿子本份,自己轻松脱身,一举两得。” 孟平璋愣了愣,没想到竟被劈头痛骂了。脸色顿时难看,可因字字戳中死穴,无从反驳。 他清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也确实庆幸过这种重生。但被人血淋淋的撕开,却还是像吞咽了鱼胆,苦得很,半晌才道,“好……我倒看轻你了。如果不能回归本尊,还请你……照顾好我爹娘,将自己当作齐家人。” 话已从威胁变成了请求,齐琛这才觉他是在用齐家嫡子的身份在拜托他,才像真正的齐三公子,他应声道,“必定会将他们当作我的亲生父母。” 一席话下来,且不问这事到底是何故,只是两人都确信,对方非敌。 齐琛不愿明玉如坐针毡,多待片刻,就觉她的担心未消失,问道,“你如此试探我,所为何事?” 已确定他并非庸才的孟平璋面上带着少见的肃色,缓声,“寻你,一同找出凶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篇四月将开的萌宠文~《大人真绝色》~这篇会继续保持日更 【文案·感兴趣可以先收藏=-=】 宋蝶的外界印象本来是——空手接白刃徒手毙豺狼 可自从被某人当众揽了腰肢还被唤做小蝴蝶 众人的眼神就变的意味深长了…… ---------- 谢谢妹子们!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9 20:09:57 蓓蓓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9 21:59:13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0 20:42:37 东虞应长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2 22:49:15 拓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13:32:58 第三十四章 投毒行凶 第三十四章投毒行凶 最初是齐琛想寻到凶手,方不愧对被他“占用”身体的齐三,如今兜了一圈,却不想齐三还活着,还要一同联手去寻真凶,以此慰藉孟二在天之灵。 孟平璋说完这话,齐琛也觉有真齐三帮忙,定会事半功倍。毕竟一直到此,他和明玉都不知在这扑朔迷离的线索中如何下手,而且已过四五个月,许多线索都难以寻得。但是齐三不同,他至少知道自己开罪过什么人,亦或是判定出谁最有嫌疑。 明玉总觉心头不安,问道,“孟二爷如今可有什么想法?” 孟平璋淡淡看她一眼,“你这声孟二爷倒喊的顺口。若是我没记错,你应当是我的妻子,而非他的。如此心安理得的护着他,倒是奇了。” 明玉不卑不亢,也不躲避他稍显鄙夷的目光,“孟二爷这话错了。您可知晓为何我会嫁入齐家?只因您离魂后,二爷替代了您装成痴儿。你祖母一心为你求个贤惠妻子,便命人来我姨父家求娶我表姐。阴差阳错,我才替嫁入了齐家。如果当初您受伤后未离魂,定不会装痴傻人,那您的姻缘便不是我。明玉的缘分,是齐三爷,而非您。” 明玉信天,但不信命,可她和齐琛的姻缘,是深信不疑的。如今在眼前的孟平璋才是真正的齐琛,但丝毫不觉有什么诡异。 孟平璋看了她好一会,双眸清澈而坚定,毫无退怯,叹道,“好吧,确实如此。” 话虽如此,没有假齐琛,明玉的的确确不可能嫁入齐家,只因他不愿娶,有了枕边人,事事都被知晓,他如何成大事?可总觉得不甘,大有错过的悔意。 齐琛可没想到明玉竟然想的这么通透,又实实在在让他大吃一惊。握着明玉的手力道未松开半分,真觉这果真是天定姻缘。见孟平璋的气势已经全然颓败,再没颐指气使的模样,才道,“鹿山一事,你有何线索?” 孟平璋这才将杂念抛开,说道,“仇人嘛,不能说没有,但彻查后已全部排除。” 齐琛问道,“之前清雪来寻时,曾说在你遇刺前,有可疑的大汉出现在附近似勘察地形,可是真的?” 孟平璋点头,“这事不假。只是后来我去寻,仍没有查到那人。” 明玉说道,“单凭身形高大和手上有痣这两点,想找出来也难。” 孟平璋总算没对她前后事情都清楚感到奇怪,齐琛连非本尊的事都告诉她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会隐瞒? 齐琛蹙眉说道,“我一直奇怪一点,为何那大汉蓬头垢面瞧不清,鹿山一事后也消失不见,假若他真的是凶手,为何偏要露出手背那样明显的痣?” 孟平璋眼一亮,“你是说他是故意在误导我们的追查方向?” 齐琛微点了头,“不无可能。” 孟平璋抚掌笑笑,“我果真没有找错人。另外你可曾想过,为何我们……为何齐家和刑部草草了事?” 齐琛缓声,“长辈知晓凶手,亦或是隐约猜出是谁下的手,而对方势力又可压齐家。” 孟平璋越发欣赏他,倒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有这么个聪明人“做自己”,一面觉得很不痛快一面又觉得很痛快,少见的矛盾起来,“我也是这般猜测的。你既然猜到这份上,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事,多半与我过世的大哥有关。” 齐琛顿了片刻,“可否详说。” 孟平璋默了默,“我大哥生性洒脱又重义气,其中与一位魏姓参将交情甚好。一次出营探路,被细作报了行踪,遭敌国追击。参将拼死相救,大哥得以生还,可参将却战死边境,至今尸骨仍在敌国。魏家得知后震怒,因魏父体不适,老来才得一子,魏参将一死,魏家无后。至此憎恨大哥,更痛恨齐家。后来大哥头七,他曾令人送了一匹红布过来,又言定要让齐家也绝后。” 明玉蹙眉,“竟有人敢如此对齐家?” 齐琛说道,“那魏父,可是当今太保,太后的同胞弟弟?” 孟平璋点头,“正是。连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知晓他送了一匹红布来,只是稍稍责骂,让他禁足三日,也不敢有所惩罚。岳父到底是亲不过舅舅的。” 齐琛沉思一番,“除非找到确凿证据,否则根本动不了魏家。” 这事不言而喻,假若真是魏家做的,难办的很。就算齐家也是皇亲,可再亲,能压的过太后的娘家?除非是真的能确定下手的是魏家,方能扳回一局。 孟平璋说道,“如今一切都只是揣测,将最有可能的人列在最上面,一一排除,方能有进展。” 齐琛说道,“你既已查探到这,也是有权有势的孟家二少,人力物力必定不少。可既然费力气试探我,又表明要一同联手,总不会是让我干等着。” 孟平璋朗声笑笑,“做人果真是直白些好,省得将路绕弯,费了好光阴。我寻你来,确实不是让你看戏的。你若想安安稳稳做这齐三少爷,唯有找到凶手。与我而言此事倒是无所谓的了。” 齐琛微抿了唇角,几乎懒得斥责他的私心,可又不得不提醒他,“孟兄当真无所谓?那孟二公子的仇你不必报了,凶手将我杀死,让你爹娘痛心你也无所谓了。横竖你已是孟家人,这事再不用插手,只管安心做你的孟少爷。” 孟平璋的私心又被赤丨裸裸撕开,面上颇不自在。明玉心底对他极为轻视,想将这事全推给齐三爷,自己置身事外,想的美。她家三爷淡定自若,反而是孟二才是真的焦虑凶手,却偏装作与自己无关的模样,可恨得很。孟二的心智上,到底还是比不过齐琛的。 孟平璋叹道,“与你们说话真是不痛快。” 明玉微有笑意,“孟少,坦诚相待吧。” 孟平璋笑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十年都活的不痛快,想着别人待他颇有私心,隐约便学了他们,即便是吴逢清雪,他也不会全交付真心。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要以命相救也可,但却不会将自己的全部底细和想法告知他们。 他叹了一气后才发现,这一席话下来倒成喜欢哀叹的人了,“若是有线索和想法,便来寻我。方法与你见吴逢清雪一样。”末了又说道,我有线索也会立刻去寻你。” 齐琛点了点头,携明玉离席。 坐上马车,明玉拿帕子给他擦手心,方才离开时松了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满是汗,染的齐琛手里也有。低眉擦拭没瞧他,生怕他嫌弃自己,“待会下去寻个地方洗洗手罢。” “无妨,回家再洗。”齐琛见她抬眸看来,满是迟疑,想了片刻笑笑,真想打趣她平时两人夜里没少沾秽物,这又算什么。一想这种话说出去,她不羞的面红耳赤才怪。 明玉见他笑而不语,目光柔柔,也不说话。齐琛抬手拢她落发,“这回可安心了?” “安心了。”明玉叹息一声,倚他肩上,“可算是安心了。” 不会回去,原来的齐三也不会回来,唯愿尽快找到凶手,方能一世无忧。 回到家中,已是夕阳西下,映的大地飞红。 孟氏瞧见明玉,让她明日陪自己去上香,也没问他们去了何处,巴不得小两口腻在一块,好早点给她腻出个孙子来。 两人回了房,明玉便笑道,“定又是去观音庙。” 齐琛淡笑,“若观音真会送子,那还要男子做什么。” 明玉抬手摁他的嘴,“三爷不可侮蔑神灵。” 齐琛点了头,有些事她避讳,他不信,但不触犯原则,也不会去拦着。 一会有下人送了茶点过来,明玉问道,“父亲母亲那边可送去了?” 下人答道,“回少奶奶,已经送去了,其他几个院子待会也会送去。” 待她下去了,明玉瞧着是云泥葱饼,笑道,“三爷定是不吃的,里头有葱。”吃了一口,香脆得很,第二口已在嘴里,想到月事刚过,许是今晚要亲热,踱步到外,将嘴里的饼吐了,漱了口才回去。 用过晚食,夕阳才全沉下山头。齐琛明日要去秦先生那听教,早早洗浴回了房里,见明玉又已在床上不吱声,心里一动,快步上前,刚想问她,却见她面色惨白,惊的他忙唤声,“明玉?” 明玉双眸紧闭,已是十分痛苦的模样,“疼……” 唇色渐转青白,看的齐琛一愣,如果单单是腹痛,怎会这般。急忙起身去外头,“请大夫!快!” 几个下人从未见过如此的齐琛,惊的不敢多问,急忙去侧院请大夫。 齐琛转身回房,想去看明玉如何,谁想刚到前头,明玉已是微微起身,生生吐了一口淤黑浓血。 第三十五章 幕后黑手 第三十五章幕后黑手 大夫很快便过来了,只瞧了一眼明玉的面色,心里便知这是中了毒。待把脉后看了眼,起身道,“此乃中毒之象,所幸吞服不多,无伤性命,老夫立刻开方子,速速去抓药熬制。” 屋里的下人心中各种猜疑,见齐琛面色沉沉,不敢多舌。姚嬷嬷向他请示后,已去云津苑与齐老爷齐夫人禀报。 齐琛坐在床沿紧握明玉的手,已觉后怕。细细一想,今日他和明玉共进出共饮食,唯一没一块吃的,便是那云泥葱饼。蓦地一顿,偏头厉声,“云泥葱饼里兴许有毒,立即将府里的饼全都拿到大堂!快去!” 年纪长的仆妇急忙领着人去告知。一会那下人回来,皆说其他院子的也有品尝,但无一人有事。 齐琛顿了片刻,有预谋的投毒?心中甚凉,硬声,“将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去。清点人数,将外出的也全部召回。” 孟氏听见明玉中毒,心头一惊,忙问齐琛可有事。姚嬷嬷答“三少爷洪福齐天,并无事”,这才松了一气。往凤来苑去瞧明玉。 明玉服用了药,将腹内的东西催吐出来,绞肠般的痛才稍微缓解,却也没力气起身迎孟氏。齐琛让她安睡,起身拦了孟氏,低声,“明玉仍很不舒服,孩儿陪母亲出去。” 到了院子,孟氏说道,“方才来报,可把娘亲吓坏了。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们齐家如何是好。” 齐琛知她对明玉情薄,没说什么,“父亲可赴宴回来了?” 孟氏摇头,“还不曾……你们两人今日外出,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不成,待会还是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娘。”齐琛安抚道,“孩儿无妨……只是怀疑那毒,并非在外头所致,而是在家中。” 孟氏面色一变,“这是何意?” “孩儿今日与明玉共食,唯有一物不曾一同食用,那便是云泥葱饼。” 孟氏蹙眉,“为娘知晓你最爱吃那东西,今日特地让厨房做的,怎的你没吃,倒是明玉吃了?”她蓦地冷笑,“夫君未尝,她这做妻子的倒先你一步吃了,倒是活该中毒。” 齐琛一愣,如果说那东西是“他”最喜吃的,那按照一般的习惯,定是他先吃,可谁想如今的他非真正的齐三,便让明玉吃了。若是他爱吃这东西府里的人知晓,那恐怕一开始那人的目标就是自己,而非明玉。也就是说,明玉差点代他而死。越想越是惊心,见母亲万分嫌弃明玉,说道,“孩儿并不喜零嘴,在外头又饱腹了,因此让明玉先吃。而且换而言之……若非明玉,以孩儿喜爱吃它的缘故,怕孩子如今已死。说来,明玉倒也是帮夫命。” 孟氏顿了顿,心口便跳的急了,忙伸手轻抚胸口,强压惧意,“这话倒是不假,也幸得明玉先尝了,否则我儿……罢了罢了,为娘去请你爹回来,瞧瞧到底是哪个孽畜作祟。” 齐琛说道,“此事暂且别惊动父亲。方才孩儿让下人去问过,其他服用云泥葱饼的人并无损伤,而大夫瞧了送来我这的那碟,却验出有毒,那无疑并非在水里亦或是在粉里下毒,而是做好后,瞧准了哪碟是送至我房里趁机下毒的,能熟知这事的,必定是府里的人。况且下人突然去报,让外人听见,家里出了个凶险人,怕是传出去坏了齐家声誉。” 孟氏震怒,“到底是何人要害我儿!” 齐琛说道,“因此孩儿如今禁止下人出府,今夜便查个彻底。” 孟氏说道,“查什么,糕点都是在厨房分好了让各自房里的丫鬟端去的,将经手的人全丢去沉塘便可。” 齐琛自然不会同意这法子,一来来自现世的他到底难以将下人的命当作蝼蚁滥杀了,二来是投毒的应是下人,可他和明玉待下人不差,应当不会结下大仇,那便是幕后还有人。他要抓的,是幕后人,否则想要安稳绝无可能,”娘,此事交由孩儿查吧。” 孟氏迟疑,儿子虽然长大成人,但当家的仍是齐承山。齐琛又道,“此事关乎儿子安危,明玉也因此受累,若不及早查明,恐怕再无安宁。” 孟氏轻叹,“那你便去查吧。” 齐琛默了默,语气也缓了许多,“母亲,明玉到底是因我受累,孩儿不能陪在一旁,能否请母亲去看看,她定会高兴的。” 孟氏想到明玉落的如此也没个娘家人来瞧,到底是做母亲的,也觉惹人疼惜,点了点头道,“你且去吧。” 齐琛这才安心的去了前堂,让管家将下人召了过来。将做云泥葱饼前和做好后都不在府里的人排除,随后将厨房忙活这段时辰有人证明并未接触过食物的人也排除了。 &&&& 前厅的动静不算大,明玉睡得浑噩,也没听见。等醒来见孟氏坐在床前,十分意外,“娘。” 孟氏伸手轻压要起身的她,“莫起来着了凉。可感觉舒服些了,方才催吐可将胃清空了?吃些东西罢。” “让母亲担心了,明玉没大碍。”明玉可没想到婆婆竟如此关心自己,看了一眼屋内不见齐琛,碍于她在这,不敢多问。 孟氏也是过来人,哪里不懂,“嵩元去寻那下毒的凶手了,你先躺着,很快他便回来。” 明玉忙问道,“那毒从何而来?三爷可有事?” 孟氏见她先关心夫君,作为母亲心里更是舒服,早没了芥蒂,也道她是贤妻,“嵩元无事,猜着说是那饼里被下了毒,因此他并无碍,倒是苦了你。” 明玉低眉缓声,“也亏得儿媳先尝了,否则中毒的便是三爷。” 孟氏大为赞赏她如此懂事,当即让嬷嬷去库房拿那一株上好的灵芝来,熬了解余毒。又添了几支人参鹿茸。 &&&&& 排除法到底是有用的,又因齐府下人分工分明,绝不许逾越其职,更易排查。将不在场的、有人证的一一排除,便只剩一厨子两个厨娘无法证明清白。三人都道自己没有嫌疑,齐琛也不急,将三人关了柴房,命人看守,严令下人不许外传,才回了房里。 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齐承山仍未回来,孟氏在房里收到同去的下人回报,说老爷今夜不归,让夫人先行歇下。孟氏面色淡淡,知他又不知去和哪些官老爷花天酒地去了。几乎忍不住要将家里的事告知他,那样便会回来了,可一想为了门面,还是罢了。 回了房里,明玉又刚喝过药,吐了一遍,将胃都掏空了。 下人将房里清扫干净,点了艾草,屋里便隐约飘着艾草的香气,闻不到秽物的气味。 齐琛见明玉脸色青白,刚养圆润了些的面庞又似瘦了,憔悴得很。 明玉本已经躺下,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睁眼看去,就见了齐琛,缓身起来。齐琛俯身揽她腰扶起,将被子提高,盖至她肩上,“还是很不舒服?再躺躺罢。” “不必……”明玉嗓子吐伤了,疼得很,声音十分低哑,“可捉到凶手没?” 齐琛答道,“还没。” 明玉说道,“要尽快捉到,否则明玉担心他还会对您下毒手。” 齐琛怔松片刻,中毒的明明是她,倒关心起他来了。说她聪明,其实有时,明明笨得很。他轻搂着她,以身给她倚靠,“嗯。不必担心,已捉了三人,还不能肯定真凶。” 明玉想了会,说道,“我们待下人并不差,即便有偏颇,倒也不至于惹他们起杀机。这事,恐怕是有幕后人,三爷查清楚些,指不定能揪出那人。” 齐琛淡然笑笑,“想法不谋而合。” 明玉转了转眼眸,似他在近处自己也得了力气般,偏身看他,眸光熠熠,“三爷,此事过后,您便有理由将那大葱青葱推的远远的了。” 齐琛拧眉,“为何?” 明玉笑笑,不甚明媚,齐琛瞬时明白过来,这不正是经了这被下毒一事,再见了葱便有阴影,再沾不得了。名正言顺,毫不违和。蓦地笑了笑,将她拥的更紧,“对。”温存了好一会,才道,“这事是我连累了你。” 明玉淡笑,也不与他虚伪,瞧他,“那三爷日后好好补偿妾身吧。” 齐琛笑笑,定会好好补偿,好好待她。 见夜已深,他却不脱衣睡下,明玉又觉得乏累,开口问道,“三爷不就寝么?” 随口问问,却真问对了,齐琛确实没打算睡下,“我去去外头,你先睡。” 明玉意外道,“三爷去何处?” “找查探功夫了得的吴逢清雪。” 明玉了然,“三爷要让他们查那三个人的底细?” 齐琛点点头,明玉一如往常道了一句“三爷小心”,也不多缠。齐琛安抚她躺下,让水桃进里头守着。 找吴逢清雪并不难,孟平璋如今信他大半,两人是孟平璋的忠士,自然如出一辙。只是见齐琛这么晚仍来敲院门,仍觉意外。 齐琛将两人同住一个院子,进去后见两间屋子有灯火,默想两人关系非夫妻,可同住一处,关系也不同于别人。 清雪困极了,揉着眼问道,“三爷半夜来访有何要事?” 齐琛将三张纸交给他们,“帮我查清他们,尤其是涉及的人脉。” 吴逢看了看,身份标记都是齐府下人,蹙眉道,“三爷可方便说说缘故?” 孟平璋交代的事两人二话不说便会去做,可齐琛不同,于他们而言,虽信,但并非主子。 齐琛说道,“有人在我的食物里下毒,阴差阳错,明玉中毒了。而排查后,这三人最为可疑。” 吴逢也是个分的清轻重的人,立刻说道,“我这便去查。” 清雪问道,“明玉可安好?” 齐琛点头,“嗯,毒虽厉害,但吞服的少,催吐两回,已无大碍。” 清雪轻松了一气,笑道,“我倒很是欣赏她,可惜她是齐少夫人,否则真想让她做我徒弟,难得见着这么大胆聪慧的女子。” 有擅长这事的人帮忙,齐琛所需的东西自然很快就查来了。这日收到消息过去取,就见孟平璋也在,正看着手里的纸张。 齐琛见他看的仔细,猜着吴逢清雪会与他禀报,倒不觉奇怪。 孟平璋听见声响,抬头看去,眸色凝峻,“那凶手……是要杀你?” 齐琛说道,“约摸是。” 孟平璋唇角勾起,笑道,“那为何中毒的却是明玉?” 齐琛看他一眼,隐约觉得这语气与其说疑问,倒不如说是质问,“那厨子送来但是云泥葱饼,他们并不知我非你,不沾那葱。明玉尝了一口,故此中毒。” 孟平璋下意识问道,“她如今可安好?”见齐琛目光直直看来,才觉失言,问人家妻子,这未免逾越了,笑笑道,“说起那饼,又嘴馋了。” 齐琛收回视线,“你较我更了解齐府下人,可有什么想法?” 孟平璋这才将东西给他,淡笑,“不必了解,但是看了这上面的,想必你也知晓到底谁是幕后人。可是这成不了证据,只能提防,当然,除非那丫鬟松嘴招供。” 齐琛伸手接过,一张张看去,看到厨娘严凤溪的家世时,扫视而下,目光定在二字:朱颜。 朱姨娘……齐杭和齐采音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把最后两句放下一章的,但默默觉得这么做会被扔鸡蛋的……有时悬念太过可能会招致……反感? --------- 谢谢鼓励~ 拓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13:32:58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3 22:25:4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4 22:17:39 猫猫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5 16:45:33 清幽余韵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5 17:16:00 第三十六章 螳螂捕蝉 第三十六章螳螂捕蝉 厨娘凤溪,京城人士,父母一年前相继离世,有一姐姐已远嫁。双十年华,因八字太硬相貌欠佳,尚未婚配。厨艺过人,三年招入齐府。 其他事写的甚少,看得出是个寡言少有动静的姑娘。唯有一事齐琛甚是在意,那便是凤家当年穷的无瓦遮房,凤父突患急症,无大夫愿意医治。最后有一位大夫收治,凤父才得以活命。而当年医治的那大夫,就是朱颜的父亲。 齐琛知道朱颜的父亲是大夫,寒门之后,去庙里上香被孟氏相中,与齐承山说了一番,便抬进门做了齐家姨娘。只是朱颜性子温和内敛,模样又不是生的十分标志,一直不怎么得宠。生了一双儿女后,更是不争不抢,唯孟氏马首是瞻,因此在这家中虽没齐承山疼惜,日子却也过的不差,该有的,孟氏都会给。 孟平璋摇着椅子不甚惬意,“我一直觉得朱颜比楚庄柔危险。楚姨娘什么事都藏不住,心直口快,这样的人心里藏不了针。况且她本就是大户千金,后来家道中落高嫁我爹,过惯了舒服日子哪里会冒险行事。而朱姨娘就不同了,什么话都不说,什么心思都藏在面皮子底下,往日家中寒苦,如今想借此翻身,也不无可能。” 齐琛问道,“你指的是她毒害我这嫡子,日后有益四弟?” 孟平璋笑笑,略显苦意,“大哥过世后,家中重担便落在我……落在你肩上,若你死了,那四弟分家产也多些呀。而且没了嫡子,我娘想再生也不容易。即便是从别房过继个,也亲不过亲生的。横竖受益最大的便是四弟,朱姨娘的日子也更好过。” 齐琛说道,“如今只知道我死了,受益最大的是朱颜。但是不能单凭两人有渊源就肯定幕后人是朱颜。” 孟平璋点头,“确实如此。那就严刑逼供吧。说不定连同上次的事也是她做的。” 话虽如此,可两人都知晓这种可能性不大。单是齐家不愿查清就完全可以排除了。若真是朱颜做的,以如今的背景,就算不想当众处置她坏了齐家名声,可背地里也不会留她,尤其是爱子如命的孟氏,怎还会笑颜以待。 但假设朱颜是这次投毒的幕后人,却是说得过去的,最有嫌疑的便是她。 齐琛细看其他二人的事,并无可疑的地方,与齐家也无仇恨。因是在厨房办事,更不曾挨过齐家主子打骂。唯有凤溪一事,最为显眼。说她以偏激手法报恩,也不奇怪。 回到府里,天际泛白。齐琛又让小厮去向秦先生告了假,虽然学识重要,可家宅不宁,哪个重,哪个轻,也不必多想。 想着明玉还未起身,齐琛没回房里,问了旁人他们三人可招供了。管家答三人都道自己是清白的,又小心说还是去歇会吧。 “房间搜的如何?” “回少爷,未找到毒药,也未找到相关书信和大量钱财。”管家顿了片刻,才道,“少爷不妨对三人都施加惩罚……” 齐琛淡声,“容易屈打成招。大夫那可查出了那饼上的毒药是什么?” 管家说道,“他不知少爷回来,也无人前去询问,小的这就让他过来。” 齐琛点点头,去了书房,只消片刻,那大夫便来了。 董大夫本是宫廷御医,齐桉入宫后,与圣上说起母亲常会头疼,那时正得恩宠,皇帝便让董御医安住齐家。比起皇宫来,齐家更是安宁,所得俸禄又与在宫中无异,倒也更舒服。如今出了这大事,自然是尽心尽力,免得养兵十年,毫无建树。 齐琛见他进来,问道,“可查清了?” 董大夫一面呈上纸张一面说道,“回少爷,这毒由多种药材炼制而成,药材并非全部都有毒,但一块熬制,却成了剧毒。约摸有十几种,但无法一一辨别,又已炼制好,只辨出其中四味药。” 一旁的小厮说道,“少爷,拿了他们三人画像,去药材铺问谁去买过这些药材罢。” 齐琛拧眉,这么做费时太久,而且药铺的人未必能记得住,稍想片刻,说道,“不必,既然是这么多药熬制而成……去他们家中询问,问问他们三人近日有谁熬过药喝。” 这么多味药又杂乱,有经验的大夫也极易瞧出是毒药。那应当是东边药铺买几味道,西边药铺买几味,这样要寻更难。可要熬制毒药时,药却集中到了一处,在野外熬制太过暴露,可拿回家里,告知家人染了小病,便能瞒天过海了。 很快派去的几个机灵下人套了三人家中的话,回来一报,除了凤溪在三日前说染了风寒熬了药喝,其余两人并不曾有过。那下人还在凤家找到药渣。拿与董大夫一瞧,面色一变,果真是那毒药。 事到如今已无可狡辩,将那药渣丢到凤溪面前时,还想辩解,可抬头瞧见董大夫,默了默,没再挣扎。 姚嬷嬷一心想邀功,上前便戳她额头,“少爷少夫人不曾打骂你,为何这般歹毒!” 凤溪瞧了她一眼,甚是嫌恶,声音淡淡,“就是不痛快了。” 齐琛问道,“仅此而已?” “是。” 齐琛默了片刻,虽然不愿做这种事,可为了齐家,到底还是狠了心,对管家说道,“让她松嘴,问是何人指使的。” 管家得了令,让人将凤溪捉住。而其余两人便放出了柴房,脸色苍白,吓的不轻。 此时水桃寻了过来,说明玉醒了。齐琛疾步回房,明玉已坐起身在喝些粥水。喝过粥,便又要喝药,所幸不用再催吐,只是解毒的,这才安下心用早食。见他过来,明玉喑哑着嗓子唤他,“三爷。” 齐琛从嬷嬷那接过碗,舀了粥要喂,看着热气蒸腾,又收回吹了两口,才送到唇边。明玉吃了一口,又道,“妾身自己来吧。” 明玉眉眼微微往旁边看看,下人都瞧着呢,让长辈知晓要夫君伺候她,喂一口还说两人伉俪情深,喂一碗就是她的过错了。 处的久了,明玉越发不跟他见外,因此每每如此,齐琛也大半了然,心有灵犀起来。将碗给了下人,等她吃完,漱了口,才重坐回床沿看她。折腾了几日,人更是憔悴。 明玉精神倒好,毕竟无伤性命也不伤进骨子里,养养就好,只是要多吃些补药罢了,“三爷的眉心又要拧出两个川字来了。” 说罢,伸手抹平。齐琛握了她的手,说道,“已找到那下毒之人。” 明玉瞳孔微缩,“谁?” “厨娘凤溪。” 齐琛将孟平璋那查的东西说与她听,听的明玉也是蹙起长眉,末了叹道,“倒没想到会有可能是朱姨娘。” “我也不曾想过。”看着很是温顺的人,却不想内里藏着一颗那样毒辣的心。齐琛倒不希望真是朱姨娘,齐杭毕竟真像弟弟那样待自己。仍记自己遇刺醒来后,下人当自己痴傻,等无旁人时伺候的不尽心,齐杭来了房里见状,将下人骂了一通,又去禀明孟氏,“若真是朱姨娘,会有何惩罚?” 外宅的事他已摸了个清楚,可内宅的各种规矩,他却仍不是很明白。明玉说道,“妾侍谋害嫡子的罪名……可不小。若真证实了,朱姨娘定是死路一条。” “四弟和六妹?” 明玉轻叹,“看爹娘心思。但到底是齐家孩子,这事他们若不知还好,知道的,怕也难逃一死。” “不知的话当如何?” “重的,在族谱除名。轻的,留在家中,但有那么一个亲娘,日后也不会好过。至少母亲是不会善待他们。” 齐琛默了默,猜着齐杭和采音应当不知,也但愿他们不知。 管家每隔一会便过来禀报,可无一例外,都说厨娘招认自己便是凶手,背后无人。 到了第三次,齐琛才让管家别再过去,将凤溪重新押回厨房,不许旁人接近。 等姚嬷嬷送饭来,齐琛便对明玉低声说道,“已快招认时晕了过去,念着是哪个姨娘来着,待她醒了再问。” 明玉看了看他,抿嘴没答。等姚嬷嬷出去了,才问道,“三爷是故意这般说的?” 齐琛微点了头,“你不是说姚嬷嬷是忠心母亲的么?这院子里的大小事她都会偷偷跑去告诉母亲。而朱颜是倚赖母亲的,常去她院子里走动。” 明玉恍然,“三爷仍不确定是否是朱姨娘所为,因此让嬷嬷去说,母亲听后必定会震怒,当场责问朱姨娘。若朱姨娘心里有无鬼,顶多是挨一顿训斥。但若是心里有鬼……” 那以她阴毒的性子,必定不会坐以待毙,等着凤溪醒来将她供出。她如果对凤溪暗中下手,那就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第三十七章 水落石出 第三十七章水落石出 巳时,孟平璋忽然来访。 因事先未送拜帖,只说先前和齐琛约好了的,孟氏一听,拧眉,“孟二公子品德兼备,怎的这般不懂规矩了。” 齐琛去迎他时,见着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不正是吴逢清雪,抿了抿嘴未说。 孟平璋与孟氏问了安,又多看了母亲几眼,心里默默有些唏嘘感慨。到底还是忍住了,随齐琛去院里时,一路景象映入眼内,闭着眼都能说出哪根柱子雕刻了什么花纹,用的是什么木材。 齐琛领他去了书房中,刚到那孟平璋便似恍然的说道,“清雪,快将那支上好的人参送去给齐少夫人。” 齐琛说道,“嬷嬷领她去少夫人房里。” 清雪立刻笑笑,抱着锦盒随嬷嬷过去,临走时还与孟平璋交换了眼神。齐琛看了两人一眼,即便对儿女情长的事再怎么不擅长,可隐约觉得,孟平璋对明玉与对其他人不同。单是上次脱口而出问了明玉安危,事后又佯装掩饰的模样就可窥一二。这么一想,心里十分不舒服。 孟平璋使了眼神让吴逢去外头看守,这才问道,“事情进展如何了?” 齐琛回了神,淡声,“已确认是凤溪下的毒,但是否是朱姨娘指使,仍不得而知。” 孟平璋笑道,“凤溪脾气倔强,恐怕严刑逼供也是无法的。不过我今日来,是想与你说一件事。那日不是说了那出现在鹿山的大汉么?那汉子找到了。” 齐琛神色一凛,“不是一直寻不见么?” 孟平璋略有不甘,到底还是开了口,“你们不是说那人为何不露脸却屡次露出有黑痣那般明显的手背么?一直以来查的方向也是那个。后来仔细一想,便撇开那束缚,转而往其他方面查,果真就查到了。” 齐琛问道,“是谁?” “一个镖师。”孟平璋笑了笑,笑意却颇沉,“我让吴逢假意醉酒缠上他,那武功路数,可跟刺杀我的人一模一样。” 齐琛见他不继续往下说,吊人胃口的在那品茶,真想将他丢出这书房。 孟平璋见齐琛耐得住气,自己先忍不住了,正要说,吴逢已敲了门,“有人过来了。” 这一打断,齐琛倒还没什么,差点没把孟平璋憋坏。进来的是秦护院,一见他,孟平璋又生了亲切之意,见他往齐琛那抱拳,又感伤的暗叹一气。 “少爷,凤溪的饭里果真被人下了毒。” 齐琛问道,“可捉到了下毒的人?” “仍在查。” 齐琛点点头,“不要惊动我爹娘。” “一切都会秘密行事。” 看着秦护院对齐琛马首是瞻,孟平璋是又得意又不痛快。到底是自己招揽的人,如今被他用了,感觉微妙。瞧见桌上宣纸上的字,说不上好看,但也工整,字字认真,倒像是在练字。不由拧眉,“一直未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齐琛淡声,“不是这处的人。” 孟平璋笑笑,“我瞧着也不像,字写成这般,定不会是我大燕国的人。” 齐琛瞥他一眼,没告知他自己的身份。等那秦护院回来,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欣喜,“孙护院已查得那向凤溪下毒的人。” 齐琛和孟平璋同声问道,“谁?” “朱姨娘的近婢,蓉雁。已让嬷嬷诱她到侧院擒住,挨了几鞭就招了,是朱姨娘指使。” 齐琛默了片刻,“让嬷嬷想法子将朱姨娘诱出府,不要惊动旁人。” 秦护院顿了顿,仍是应声离去。 &&&&& 明玉这两日睡的腰都疼了,起身又不见齐琛,接过水桃拧干的脸帕,问道,“三爷又在书房?” 水桃答道,“回小姐,这倒不知,近日三爷不去私塾,里里外外的跑,府里都不知三爷在忙活什么。大概呀,只有几个护院知晓。”她忽然笑了笑,“小姐若是想姑爷,奴婢这就去请示。” 明玉瞪了瞪眼,“胡闹。” 水桃笑笑,已有些感叹,“小姐,刚随您来这时,心底还有些不愿,瞧着姑爷冷落您,更是不痛快。还好苦尽甘来。” 明玉默了默,淡笑,“这些话说一次便好,可不能教人听了去。” “听小姐的。” 朱姨娘听见嬷嬷说齐杭在外头犯了事,急忙随她去瞧。结果拐了几条小路,心觉不好,转身要回去,嬷嬷已拉了她的手腕,“三少爷有事寻您,还请姨娘随奴婢过去。” 朱姨娘愣了愣,面色淡淡,也不慌乱,“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少爷在外头见他爹的姨娘,传出去可是要败坏名声的。” 这老嬷嬷是瞧着齐琛长大的,于他感情也深,忠心于他。他说带朱颜去,定不会做那种糊涂事,更何况身旁还有那品德闻名京城的孟家公子,“朱姨娘可要想清楚了。三少爷说了,您若是不在外头见,那便在家里将话摊开了说。” 朱颜怔松片刻,自知大限已到,伸手拢了拢乌云发髻,腰背挺直,毫无怯意,“嬷嬷领路吧。” 一路又过了三条小巷,直至到了一座农户小院,听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朱颜抬眸看去,那窄小院落中,已等着两人。见着齐琛她不觉奇怪,但见了孟平璋,却十分意外。 缓步入了里头,嬷嬷又将门关上。 齐琛并不指望朱颜立刻就认了,孟平璋笑道,“朱颜,你如果要让人投毒,至少找的人都得像凤溪那样不松嘴的。可你却找上了榕雁,实在是太失策了。” 朱颜看了看他,这说话的语气实在耳熟,“孟二公子这话是何意?” 孟平璋冷笑,“意思便是你不该谋害你们欺负的三少爷。” 朱颜淡然道,“孟二公子的意思是,此次少奶奶中毒,那投毒的幕后人是妾身?”她笑的极淡,“妾身今日来,也知三少爷的意思。只是你们错了……凤溪的毒,不是我指使的,而是她自作主张。让榕雁去下毒确是我指使,可谁让她那血口要喷在我身上,今早可让太太好好一顿教训。我为了自己的清白让她闭嘴,倒不见得有错。” 孟平璋神色凛然,“倒瞧不出你这般嘴硬。” 齐琛见孟平璋又代入了“他”的角色,没有开口,这话谁问都一样。朱颜摇头笑笑,“孟二公子可不能这般冤枉人。您要为三少爷说话,那也得讲道理不是?我害凤溪不假,可说到底,也是害了个厨娘。可您若拿不出凤溪是我唆摆毒害三少的证据,便是污蔑了。毒害嫡子与毒害厨娘的罪名,可是不同的。” 孟平璋脾气暴躁,听了这话气的肺疼。齐琛早料到她不会承认,让秦护院将凤溪押了过来。 朱颜一见浑身是血的凤溪,愣了片刻,又恢复如常。 齐琛见她不避眼凤溪,更似强装自然。可偏是如此才暴丨露了她的心底所想,否则普通姑娘早就别开脸,哪里会这样直视。 孟平璋走到凤溪近处,蹲身叹道,“凤溪呀凤溪,我们齐家待你不薄,可你却下次毒手。而让你办事的人,还要害你性命,这样的主子,你当真要继续嘴硬?” 凤溪瘫趴地上,垂乱的发遮了大半张脸,瞧不出神情,“此事与朱姨娘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 孟平璋笑的更冷,伸手握住她的手,生生摁在鞭伤上,痛的凤溪浑身哆嗦,“看来秦护院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了。阿逢,拿把不利索的剪刀来。”他瞧着这只还算白净的手,笑道,“真是可惜了你的好厨艺,日后便要你再拿不起锅铲。” 齐琛不予阻拦,也不搭手。论狠心,他比不过孟平璋。 吴逢很快拿了剪刀来,孟平璋拿在手上咔嚓咔嚓的剪着,放在她的拇指上,便要往下剪。凤溪死死盯着那剪子,想缩手,仍被他紧握,“凤溪,你若不招,我便从这里开始,一根一根,一分一分的剪。十根手指的话,约摸剪个七八十次,便能剪完了。” 凤溪颤声,“此事真的是我一人做的。” 孟平璋笑笑,“那你说,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凤溪默了默,只见剪子一合,惊的脸色白如纸张,那咔断的,却是一点指甲边缘。孟平璋笑道,“再不说,下回就见肉了。” 凤溪这才说道,“朱姨娘父亲于我们凤家有恩,又纤巧搭线让我进齐府做了厨娘,可以得钱还债,不至于被债主逼疯。后来我爹娘过世,棺材钱也没有着落,幸得朱姨娘帮扶。她从未要谋害少爷,是我想报答她,又知朱姨娘最在意的便是四少爷,因此才对三少爷投毒。” 孟平璋收了剪刀,叹道,“真是傻的可以。不过……你以为善良的朱姨娘,其实心肠歹毒得很。” 齐琛默了默,说道,“她若不对你透露她嫌恶我的事,你又怎会想毒杀我?你知恩图报,却是报错了地方。” 朱颜轻笑,“三少爷……即便真是有流露我不乐意你这嫡子,但总不能因此说是我唆使的。” 事到如今,凤溪再说什么,就是屈打成招了。孟平璋真逼迫她说这种话也没用,叹了一气说道,“好吧,这事就算是凤溪蠢钝如猪,那上回你杀嵩元的事又当如何?” 朱颜顿了顿,“孟二公子这话是何解?” 齐琛本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话,可片刻便明白过来,方才孟平璋在书房里要说的事。莫非就是找到了真凶?而那人,便是朱姨娘? 孟平璋笑笑,“嵩元遇刺时,有个蓬头垢面的大汉在附近徘徊。那镖师,貌似与你是老相好?” 朱颜紧闭眼眸,不再作声。 “他故意混淆我们视线,也的确是让我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可天网恢恢,到底还是捉住了他。”孟平璋笑道,“他对你倒真心,可惜将他妻儿拎出来一说,便全招了。你说,要不要我将捉到齐老爷面前好好与你对质?” 朱颜重叹一气,终于睁眼,“罢了,我认便是。只是此事与阿杭采音无关,全是我这做亲娘的一己私心,只求三少看在他们喊你哥哥的份上,让我死的体面,无人知晓内情,否则他们日后也无法在齐家安稳过活。” 齐琛说道,“若真查出他们并不知内情,我不会为难他们。” 朱颜微微欠身,面上瞧不出其他神色,仍如往常,可声音却已低哑,“谢过三少。” 齐琛见孟平璋不再说话,知他终于问完,这才道,“我仍有一事不解,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齐家和刑部都停步不查?” 孟平璋心里暗道他竟忘了这茬,真是不该。出了一路风头,最关键的事倒忘了。 朱颜缓声,“老爷那日在身上别了一块别致的玉佩,我问他了这玉佩。他道是圣上赏赐的,当今唯有两块,一块赏了给皇后,一块赏了他。我偷偷将那玉佩偷出,几乎倾尽积蓄让玉匠造了一模一样的。” 齐琛说道,“你将那仿造的玉佩给了镖师,让他在刺杀时将它故意落在现场?” 朱颜微点了头,“如我所料,他们未彻查。” 孟平璋冷冷一笑,“表面上此事关乎皇后,刑部那帮饭桶又怎敢继续查。齐家怕是以为安贵妃得罪了皇后,更不愿为了这类似于无的证据和皇后有冲突。” 齐琛顿了顿,也就是说,齐家大概知晓这事会危及齐桉,可是为了他这个儿子,弃女保儿,因此没再深究?怕是朱姨娘也算准了他们的心思,才敢伪造玉佩。 朱颜说道,“一切皆是我的过错,我有两件事想求三少。” “说。” “一事是这事与阿杭采音无关,只愿三少查清后,待他们如常。” “好。” “另外还有一事,请三爷放过黎镖师与凤溪。” 齐琛声音冷清,“绝无可能。” 黎镖师的命不能留,否则难以对真正的孟平璋交代;凤溪也绝不能留,她几乎要了明玉的性命,他如何肯放过。 朱颜看着凤溪许久,弯了弯腰身,颤声,“是我断了你一世,来世便与你做了牛马,以偿恩情。” 凤溪默然不答,都是将死之人,已无话可留。她身无牵挂,死不足惜。 已是夏日,酷热悠悠,强光映的满院亮堂,却照不亮人心。 翌日,齐琛将此次下毒一事的始末说与齐承山和孟氏听,中间隐去了朱姨娘的事,孟氏当即让人将凤溪沉塘,齐府重归安宁。又过两日,朱姨娘在后院失足落水,未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遇刺的事和投毒的事就此告终了~【再写这些就变成破案文了(/ □ \)】 等同进入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人间曼妙 第三十八章人间曼妙 夏日炎热,已是傍晚,却仍映的大地蒸腾热意。光是看着外头景象,便觉酷热。 明玉坐在院落亭子里,看着水桃用冰凿杵冰屑到碗中,泛着丝丝寒气,十分诱人。 水桃笑道,“小姐嘴馋了,不过呀,太太吩咐了,您不能食用这些伤身的东西。” 明玉轻摇扇子,叹道,“那么大的一个冰窖,我却连一碗都不能尝尝。” 水桃笑笑,俯身低声,“您呀,赶紧生个小少爷,就通通能吃了。” 明玉又看向冒起炎炎热意的外头,这孩子的事,又不是她一人能决定的。上回中毒,真怕把肚子折腾坏了,所幸没有。但孟氏将她日常吃喝盯的更紧,想想已许久没和齐琛到外头吃了。 冰屑凿好,看看时辰,刚想齐琛也快回来了,便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从廊道那过来。面上不由带了笑意,起身去迎,“三爷。” 如今已是六月,明玉身体恢复的很快,每晚临睡孟氏又命人端来汤水让她服用。面色红润似桃,面颊也圆润许多,明艳非常。齐琛淡然笑笑,有些明白什么叫万绿丛中一点红了,明玉便是那一抹嫣红,教人挪不开眼。 想到这,他蓦地想起孟平璋,最近常借故过来,有意无意问起明玉。明玉既是他夫人,偶尔也得出来应酬。孟平璋的眼神,可不简单,让他见了不痛快。后来几次不知明玉察觉了还是什么,便总借故不出,他这才舒服了些。额上有帕轻拭,细汗已被擦去。他低眉看去,明玉笑笑,“外头果真热得很,快回房,喝碗酸梅汤。” “嗯。” 水桃端了碗送进房里,也不多留,自从齐琛跟了秦先生学习,夫妻两人就甚少时辰一起说话。难得今日他早归,明玉的心思她懂,是不喜欢有人跟着的。 明玉倒也不是不喜欢他们在身旁事事伺候着,只是齐琛毕竟身份特殊,有些话就怕说漏了嘴,让旁人听了去多想。之前被宋依依收买的阿碧,不就是个好例子。 齐琛知这冰储存不易,非大户人家根本不会有冰窖,“你喝过了没?” 明玉微微抿了抿嘴,才道,“母亲为了妾身好,不许我喝。” 齐琛笑笑,明玉看他,“三爷可开心了罢。每个院子都分了冰,这里呀,没人跟您抢。” 她越是这般愤愤,齐琛便越觉俏皮,喝了一口,冷意从喉一直散至腹中,舒爽非常。见明玉直勾勾盯来,问道,“可想喝?” 明玉轻哼,“想又如何,又不能……” 话未说完,便见刚才还饮了一口的他探身过来,握着她的面颊覆脸而前,印了唇,片刻便有丝丝甜酸的冰凉被推送入了嘴里。明玉愣了片刻,轻咽那微冰的水,却如岩浆,热的心头灼烧,面色绯红。两人已做过夫妻之事,何处没被看过亲吻过,只是这次举动太摄人心,脸顿时滚烫起来。 那汤水早就吞服入腹,可软舌却纠缠越紧,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等腰身被揽住,手顺势往前,才发现那处已是*膨胀。稍稍缩身,不愿在这夕阳未沉时做那事,偏眼前人不松手。再动弹半分,已被他抱起往床上走去。 明玉抓着他衣裳,低声,“天色还早着。” 可步子未停。 明玉又道,“还未洗净身子。” 随后便被放到床上,鞋已被他脱了。明玉知他兴头上来,挡不得了。齐琛脱了自己的鞋袜,压身而上,重吻一记,“待会歇歇,我们去外头用食便好。” 明玉争不过他,闭了眼道,“那不许亲脖子以上的地方,免得让人瞧见。” 齐琛见她终于答应,笑笑“嗯”,又亲她面颊,见她瞪着明眸,才反应过来。伸手除了腰带,褪了她外裳,并不急着扯开,隔着衣裳已吻了那玉峰,直吻的薄衫微湿,红珠硬立。 明玉无暇去想待会要换衣裳、惹的婢女多看的尴尬,专心享受这人间美事。身下大物抵的越发近,伸手握抚,手上能觉时刻不同之前的硬挺。缠绵许久,只觉谷口酥丨痒,想要得很。 那柔荑从胀大的实物离开,顿觉少了畅快,目光挪至她面上,定在那满是柔情的眸中。终于伸手将她剩下的衣物褪去,外头还有强光打入,屋内亮堂,照的肤色胜雪,刚才又轻揉浅压,泛着粉意,看着更是*胀大。伸指压在谷口,便觉湿腻一片,食指轻入,身躯轻颤,已别开脸轻吟。 声音如莺低声啼吟,手势越快,唤的便越急,越是压不住,直至一声痛快舒畅的长吟,拱身而起,已泄了身。 齐琛拿了衣裳擦拭湿润的手,不待她愉悦过去,扶着长物,趁着那谷内湿滑,长驱直入,刺进花蕊中。白日里行房事总觉比夜里刺激,看着身下长物进出,视觉上便已先入为主,每每都插入深处,对体力也是个考验。 明玉已先泄了一次身,刚觉欢愉过去,又有粗大抽丨送,起先只觉微疼不适,十余次后,欢愉渐至,已不能把控哼声。夹着碰撞声,刺入耳中,又羞又更觉浑身酥软。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事。数百次抽丨送,终于满足的双双泄身。 床上一片凌乱,明玉已没力气趁早收拾,伏他身上缓神,心里想着婢女也不是头一回整理这些了,有什么可羞的。 她抬眸看他,“三爷心里有事?方才……方才可真像发了狠。” 平日温柔得很,哪里会像这般一开始就送的这么深,连气也不给人喘。 齐琛抚她散发,淡笑,“那是不喜欢这般?” 明玉咬了咬唇,头埋的更深,声如细雨,落地几近无声,“倒……还好。” 只能说各有各的好吧,每每如此她身子受不住,可偶尔为之,那种感觉也妙不可言,就是难以控制。一瞬整个脑子都被这种*极乐给充斥,无法思考。 齐琛喜她坦白,侧身揽紧她,“喜欢就好。”他几乎是咬在她耳边轻语,怕她窘迫,“夫妻做这种事并不羞耻,你喜欢我如何,我照做就是。”末了音调里已有期待,“以后试试其他姿势罢。” 明玉没有吱声,半晌才道,“三爷懂的果真很多……妾身去拿水擦拭先,脏得很呢,穿了衣裳让她们进来收拾。” 齐琛丝毫不在意两人纠缠过后有秽物在床,只觉明玉在这,便里外干净,搂着不许她动,“乏了,先睡一会,待会让她们在房里上水,洗了身便好。” 明玉也觉疲累,天色渐沉,屋里已开始昏黑。齐琛又道,“明日随母亲进宫去见姐姐。” 明玉想了片刻,“母亲要入宫见安贵妃明玉知晓,可是怎的三爷也要去?” 齐琛说道,“朱姨娘一事,得告诉姐姐,一直不能入宫见面。听见母亲要入宫,因此随她一块去。” 明玉应了声,“这事确实该告诉姐姐的,免得她担忧,真以为是她缘故而害了你。只是三爷……这事,母亲疼爱您,是否告知仍需斟酌。” “嗯,等事情再淡淡,再与母亲说。” 齐琛知晓齐承山虽生性风流,却也是个明理的人,此事与四弟六妹无关,他在得知后震怒,但也没为难儿女。只是以孟氏的脾气,大概齐杭和齐采音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如今两人丧母,已寡欢许久,若是孟氏再添一刀,道明他们的亲娘便是凶手,只怕家宅不宁。 在齐承山的提醒下,让他与齐桉说说,否则让她在宫中担忧,生怕真是得罪了皇后一党。这才寻了机会进宫。 “还有一事。”齐琛思量一番,说道,“秦先生已向爹说了,我已能出任仕途。” 明玉一愣,起身看他,“当真?” 齐琛一时瞧不出她眼里的神色是喜是忧,“嗯,约摸是七月,户部与工部择其一。” 明玉暗叹一气,虽说男儿志在四方,但是放着四品闲职不要,去做那些累人的,她到底是不愿。无法理解,却也不想拦着他,“三爷放宽了心去吧,若是又不会的,倒是可以问问孟二公子。” 孟平璋可是实实在在的大燕国人,而且一心在官场,自然懂的多,又有手腕。看着与齐琛投缘,否则也不会常来罢。明玉想起这点,便顺口一提。谁想齐琛听了,盯着她说道,“你倒是很是赞赏孟少。” 明玉刚要应声,听着语气不对,看了他好一会,试探着问道,“三爷这是……生了醋意?” 话落,已被他掌了胸脯,翻身压下,“不许再提他,往后街头见了街尾便走。” 掌上力道一重,酥的明玉闷哼一声。混着那阵阵欢愉,暗想,这果真是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甜一下~ 铜钱感冒了,颇为严重,先去补眠,留言我晚点回qaq 第三十九章 外任邓州 第三十九章外任邓州 晨起,明玉总想着齐琛昨日说的事,官场的事她知之甚少,六部的分工庞大,更是不解。见齐琛去书房,她也跟着去,让他相关的书籍给自己看。 齐琛对这书房已十分熟悉,寻了一本《国策》给她,问道,“你不是素来不喜欢这些么?” 明玉翻看一眼,晦涩难懂。她虽然儿时念了许多书,但那时才多大,哪里记得住那么多。后来在姨母家也不过是看些简单的应对外祖母,如今已有感觉,她的学识还比不过齐琛了,抬头笑笑,“想看看工部和户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齐琛顿了顿,片刻明白过来,笑道,“你要想知道,问我就好。” “三爷忙您的去吧,明玉也是闲来无事,慢慢看。” 见她已坐下翻阅,齐琛也回了桌前,提笔蘸墨,时而看看她,安静美好。 明玉寻了六部那卷,看了好一会,等他最后一字落笔,才问道,“三爷约摸是任职什么?” 齐琛想了片刻,“兴许是员外郎。” 明玉拧眉,“如今三爷的虚职已有四品,这……才五品。” 齐琛淡笑,放了笔走到她前头,挪了椅子坐下,“虚职不过是挂个名,即便想有建树也无从下手。实职不同,况且官品虽比不过,却都是好差事。” 明玉轻叹,“妾身不懂,不过三爷喜欢便去做吧。只是呀,我方才瞧了一眼,工部……似乎更好。” 齐琛问道,“为何?” 明玉轻咳一声,才说道,“太苦了。” 齐琛蓦地笑了笑,明玉又道,“而且员外郎的话,掌经营兴造之众务……”见他笑,不由抿了抿嘴,“三爷别笑话妾身,您说您从未受过什么苦,怕日后东奔西跑,累着您。” 齐琛摸摸她的脸,“我明白。只是身在其位谋其职。还得看圣上如何任权,我们无需多想。” 他只知,在皇权至上,倚赖皇权而生的大家族,个人利益极为渺小,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家族利益才最为重要。圣上越是宠爱齐桉,就越不可能让齐家任职高官,否则父亲也不会空有虚名,自己也早早得了个四品虚职。如今肯让他出任仕途,给的官不能太小,否则齐家面子上过不去,可也不会太大。 吏部是六部之首,齐承山进宫时也想着让他去吏部,可皇帝一开口,便说户部工部最适宜,一句话全打发了。 明玉低头,“妾身想的太简单了,也没见识。” 齐琛笑笑,“心意已知,安心做个官太太,外头的事有我。” 明玉抬眸看他,见他目光定定,微点了头,“嗯。” 午后,齐琛随孟氏进宫去见齐桉,至傍晚才归。 离七月还有二十几日的光景,齐琛已少外出,多是秦先生亲自过来。秦先生离去,齐琛也是练字看书,如今字已拿得出手了,只是还不算好看,只能说是工整。虽然仍是无暇说话,但知晓他在府里,明玉也安心。 她不去惊扰,偏孟平璋仍旧常过来。明玉总觉孟平璋为人矛盾,明明之前自视甚高,瞧不起旁人,如今又一副知己好友的模样。听见他来访的消息,便觉头疼。只是齐琛不喜她接近,她也少露面。 今日正陪齐琛在书房里,给他磨好墨,铺平纸张,听见小厮敲门,立在外头问安,明玉还以为是孟平璋又来了。听了后才知道是齐承山让齐琛出去,让他过去听教。 因离七月仍有些日子,明玉倒没往任职那面想。送他出了院子,便回书房等他。 水桃收拾桌面时瞧见那铺满字的宣纸,细细一看,笑道,“小姐,三爷的字越发好看了。” 明玉淡笑,每日苦练,总要有些成效,否则岂非太愚钝了。若是她此时才嫁进齐家,定是瞧不出齐琛非本尊,一言一行,已看不出端倪。 齐琛并未去太久,半个时辰后回来,见明玉坐在那绣花,提手抽线,认真得很。 听见水桃唤了声“姑爷”,她才回了神,抬头笑看他,“三爷。” 齐琛坐在前头,才道,“方才父亲去了宫里,得了旨意,皇上已赏了官职。” 明玉微微一咽,“三爷您说。” “任邓州知州,七月十七赴任。” 明玉愣了愣,水桃已是嘴快,讶异,“那不就是外放?做不得京官?” 话落,便被明玉瞪了一眼,“主子的事是你能非议的么?去寻姚嬷嬷领三个耳光子。” 水桃甚是委屈,可明玉俊眼又瞪,不敢吱声,乖乖领罚去了。 明玉不知邓州在何处,也不知为何京官变外放,可这是圣上的旨意,齐琛心里定是不好受的,她怎能再插一刀。握了他的手笑道,“三爷只管好好做,什么京官地方官,都无差别。” 齐琛听她这般说,忍不住反握她的手,“我与你说真话,免得你担心。这知州虽是从五品,可邓州乃肥沃之地,离边城甚远,去了那,不比在京城任个员外郎差。而且外任后再回朝廷,再获提拔的不少,说白了,不过是让我到外头历练一番,担得起重担了,再委以重任。” 澄江府是燕国有名的上府,纳粮三十万石以上,在它下辖的邓州,也比一般的中府下府都好。说去那做知州,除了官阶上没京官好听,日子必定是滋润的。倒也不算是亏待了他。况且他之前并无什么建树,圣上也不好偏帮。 明玉的心总算是好受了些,眨眨明眸大眼,“三爷的意思是,其实是圣上厚爱您,才这般做?而非……” 后头的话没说,否则就是揣度圣意,罪名不轻。齐琛点了点头,“圣上考虑的比任何人都周全。”见她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才知晓她方才真的强忍的厉害,倒还反过来安慰他,拥她入怀,轻抚她的背,“莫担心,外派两年,有了政绩,回来便不会被人念叨不过是靠着齐家势力攀爬高位,这位置也坐的更心安、更稳,方有底气。” 明玉也是开心,“嗯。” “圣上早早下旨,便是让我好好准备,好及早赴任。” 明玉离了他温暖的怀,笑道,“妾身这就去收拾东西。” 齐琛拉住她,“还有一事。” 明玉笑意清浅,“三爷您且说就是。” “母亲说,邓州太远,你身子又不大好,不愿你舟车劳顿,日后要做主母的人,想让你在家多学些东西。” 明玉想了片刻,十分不舍,可又是情理之中,“那……让三爷一人赴任?”没个枕边人,下人又怎能照料的周到,她不放心。转念一想,咬了咬唇,“您这是打算纳妾,带个妾侍过去伺候了?” 齐琛笑笑,明玉已起身不瞧他,“母亲,亦或是三爷瞧中哪家心灵手巧的姑娘了?” 话说完,就被他抱住了,揽的紧,也不怕守在门口下人看见。 “纳妾的事不会考虑,你总是自己吃酸醋,不怕吃坏肚子?” 耳边声音低柔,明玉这才偏身看他,盯着这俊朗人,他的话,她此时信,但不敢信一世。男人嘛,不都如此。等过了几年他厌了,不给她添两三个堵?可他此时信誓旦旦,心头也软了,叹了一气,不知说什么好。 齐琛见她如此,在她额上稳稳印了一记,低声,“我与母亲说了,让你跟我一同去,若是纳妾带去,有了孩子,是庶出。可带你去,生的就是嫡子了。我问她,嫡出的和庶出的,您想要哪个?” 明玉这才笑笑,真是处的久,齐琛也知晓孟氏的心了。豪门大家,重视嫡出血脉。孟氏想要孙儿,自然是想要嫡孙的。 这三言两语,就应允下来。 这头还在说着话,嬷嬷就过来请明玉去孟氏房里。明玉笑笑,压低了声音道,“三爷先忙吧,定要很晚才回来。” 齐琛也了然,临别前,婆婆与儿媳说的话,肯定很是冗长。只是也是出自爱子之心,也十分理解。让明玉好好听教,自己便在书房里练字。等了一会,让去买邓州地方志的小厮也回来了,便好好看起书来。 这几日齐琛都去拜访恩师同窗,当时离京道别。明玉也忙活起来,一来是挑一些下人带去邓州。二来是她在京城认识的官夫人也不算少,但不同于齐琛可以一一拜访告知,她做那种事,显得太招摇。毕竟妇道人家也不太懂官场的事,都道外派的都是庸才,京官才是贵气有面子的,比不得齐琛的同窗见识多,不必解释。 仔细想了一番,便向孟氏请示,办个游园招待,也算是离京酒宴,晓得事理的,自然明白这酒宴意义,而又不会多言。得了孟氏应允,明玉便忙了。 明玉头一回办游园,才知去参加别家游园容易,自己做东道主可有许多麻烦事。理顺了思绪,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各司其职,不许逾越。 过了五日,终于是顺顺利利办起。 孟氏当日得空来瞧了瞧,翌日探了几位夫人口风,评价颇高,顿觉面上有光,暗想明玉也是有大家风范的,称得起自家儿子。娶妻当娶贤,纳妾当纳娇。明玉贤惠,姿色也有,无怪乎儿子不愿纳妾。 七月初一,京城的事已安置妥当。齐琛携着明玉,邓州赴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抱歉~喉咙痛咳嗽鼻塞头晕一起来袭,招架不住qaq,明天尽量准点更新! ----- 谢谢妹子们的鼓励~~ 清幽余韵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5 17:16:00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8 23:56:45 第四十章 知州通判 第四十章知州通判 孟氏的担忧倒不是不无道理的,明玉身体比不得齐琛,也比不得常做粗活的下人,这路一赶,天气又酷热,陆续行了四天的路,隔着马车厚顶,也觉被热气蒸熏的难受,昏沉沉倚在齐琛身上,半日都无话说。 等夜里到了驿站,水桃伺候她服下解暑汤药,躺了许久才觉舒服了些。 齐琛沐浴回来,屋里的灯火亮堂,见明玉已躺下,便吹灭了三支蜡烛,独留一支。站在一旁俯身看她,每每一病,人就憔悴,脆弱得很。 十七日便要到邓州,快的话,耗时半月,慢些,便要一个月。朝廷对外放官员本就多约束,上任延期的事做不得。明玉在临出门时孟氏就这般说过,也不敢让齐琛放缓行程。 躺□时,明玉便被惊醒了,身子一动,齐琛偏身给她拢好被子,“惊着你了。” 明玉揉揉额头,“昏睡了那么久,早该醒了。” 见她将手伸到被子外,齐琛又将她的手捉回被中,“宁可热些,也不要着凉了。” “嗯。”明玉往他身上倚靠,轻叹,“本以为能一路陪三爷赏赏景致,谁想被妾身扰了兴致才是真,母亲是过来人,倒该听听她的,身子不好就别山长水远的跑。” 齐琛抚着她温软的背,说道,“这一路必定会辛苦,可到了邓州,你就不觉后悔了。苦上半个月,可以相守三年,倒也值当。” 明玉笑笑,话说到心坎里了,“是。” “只是天气酷热,怕你受不住,所以我想,我先去赴任,你和下人慢慢上路,不急。” 明玉迟疑起来,虽然不是没了齐琛便不能行路,可腻在一块久了,到底舍不得分开一两个月。但身子确实受不住,拖了他上任良日,也是她不愿看见的。 齐琛见她默然,也不追问,“我带一个下人,沿途有驿站,也无妨。” 明玉思量许久,才道,“带六个吧,我留两个便好,否则要一路担心他们照料的不好。” 齐琛笑笑,“你若才留两个,才真要人担心。” 明玉想了想,自己是妇道人家,到底比不得齐琛赶路安全,这事确实不该推来推去,“那您留一个护院,一个丫鬟。” “嗯。” 因驿站不能停留,翌日,齐琛送明玉到下个小镇的客栈里,才和随从离开。 目送齐琛离去,烈日当头,在伞下也觉晕乎,明玉这才回了客栈里歇下。醒来已是傍晚,精神已恢复如常,但夜里不能赶路,水桃又起了玩心,劝了明玉去外头夜市走走,买些有趣玩意也好,免得一路留憾。 明玉也不想在冷清的房里待着,便领着下人去外头赏玩。 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就连各地卖的东西也与邻镇有些许差别。明玉抱着打发时辰的心思来,可走了半条街道,也起了兴致。 &&&&& 邓州衙门收到新任知州的红谕1,便着手将衙门上下粉刷一番,前后清扫,院里的草木盆栽也都修剪一遍。 袁知州升了官,巴不得新任知州快些到,交接完要事,回京城一趟,便去赴任。有他催促,衙门上下打扫的速度更快。 季师爷一早就来了衙门,还在门外就开始仔细查看,进了门,眉头紧皱,“这儿边角还有尘土,赶紧清扫了。” 从前院到后院,已是说了七八句“顶头房梁可扫了”“那儿的蜘蛛丝瞧瞧瞧瞧”“那树的枝杈剪好些,张牙舞爪的”。 解通判听见,笑道,“季师爷,你倒不如让他们将整个衙门都翻新得了。” 季师爷年四十,在邓州颇有名望,能言善辩,办事也周到老练,虽无官职,却也得人尊敬。只是不苟言笑,第一回见了,极为疏离。待知他为人,任凭如何打趣也是无妨的。 解通判三十有一,个子高瘦,看着性子温吞,可做事却不含糊,衙内有名的笑里藏刀。 季师爷看了他一眼,声调颇冷,“袁大人吩咐下来的,自然要做好。况且正堂脾气未知,只是出自京城大世家,又是皇亲,圣上钦点的,脾气倒不见得会好。” 解通判朗声笑道,“季师爷说这话未免太过了,京城子弟确实身骄肉贵,但世家大族最重枝繁叶茂,怎能容忍子弟颓废纨绔,修身为人,想着应当不差。” 季师爷冷笑,“我有同窗在京城,那齐三少的名字,我可没少听,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好好的京官不做,跑这邓州来搅什么浑水。” 他平生最瞧不得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子弟,挥霍祖上积攒下的功德,令人不耻。 解通判笑笑,也不妄断。只是那齐琛,确实如他所说,是个风流不可靠之人。他只求未来三年,这贵族子弟别找他们什么晦气,好好的去吃喝玩乐,衙门的事交给他们做就好。 又过了五六日,季师爷正在家中用食,崔氏刚给他盛了饭,便有衙役过来,说牌票2送到衙门了,让众人过去商议。虽不喜新官,但礼数还是得做足。季师爷又是兢兢业业之人,自然不会拖延。 见父亲连饭也不吃便要出去,女儿季芙说道,“爹,您的胃口不好,便是这般劳累的缘故。每每有事就立刻出门,肚子才填了个半饱。” 季师爷瞪了她一眼,“若是不做事,不过是废人,担不起师爷这名头。” 崔氏说道,“老爷说便说,这么大声做什么,也就女儿敢关心您,别人都被唬走了。” 季芙笑笑,“还是娘好,不过爹爹就是这脾气。” 季师爷没再多言,随衙役去了。 崔氏叹道,“听说这新来上任的知州大人名声极差,你爹又是个软硬不吃的,就怕要吃亏。” 季芙默了默,笑笑安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爹爹能应对的,娘亲莫忧。” 听着女儿乖巧抚慰,崔氏心里才好受了些。 &&&&& 接到牌票后,衙门的书吏、衙役便按照指示准备好迎接的东西。因最后一段路是水路,到了七月十六那日,众人到渡口相迎。 近处见着一艘小船前头挂着一束红绸,便知来了,待座船划到前头,齐齐叩拜相迎。 齐琛虽不想排场大开,只是新官上任惯例如此,也入乡随俗,免得失了礼数。进了轿里,一声“起去”,众人齐声道谢,轿起而行,鸣锣夫、鼓夫便开始鸣锣开道,浩浩荡荡随同官轿共行。 季师爷没瞧见官眷,心中更是冷笑,连个妾侍也不带来伺候,怕是要在这邓州搜罗女子了。方才颔首未瞧见他的模样,心里已设想为贪婪之相,更是不屑。 轿子从东门进城,由东往西前进,寓意紫气东来,兆头好。第一日并不直接去衙门,而是先去城隍庙祭祀,斋戒宿庙。 翌日,再拜神灵,才去衙门,到了衙门口,又向南转了半圈,吉言“兜青龙”,全是祥瑞的习俗。到了堂上,拿了卯册点属官、杂官、六房典吏一众人,一一确认后。众官吏行礼,齐琛只需安坐受礼。 点完名、受完礼,有条不紊的上任仪式才算结束。又与众人吃了三巡酒,已是申时末尾,这才终于得以歇息。 躺在陌生屋内,每一处都充斥着新器具的气味,闻着十分不舒服。身旁空荡,念起明玉,不知何时才团聚,只求一切顺利。半月奔波疲累,不多久就昏昏睡去。 &&&&& 明玉一心想快些去邓州,又怕太过急切坏了身子,才行一半的路,已是七月十五。这日依照舆图往前行,想在天黑前赶到下个客栈,可谁想通往那小镇的路被山石堵住,只好往另一面去,却没见着客栈。天色渐黑,顿时进退不得。 水桃瞧着见晚,今日又是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的日子,怕得很,走的战战兢兢,“小姐,要不往回走吧?” 明玉坐在车内应声,“往回也晚了,而且我们是官眷,京官外派不回头,往回十几步也不行,晦气。”她探身而出,借着秦护院手中的灯笼看着舆图,“前行三里有驿站,去那住一晚吧。” 姚嬷嬷拧眉,“可少夫人,那驿站只认文书官印,我们去了,倒不见得能进去。” 明玉说道,“即便不能入里头歇着,到底是官家的地,与其在这露宿荒野,倒不如去那,贼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众人恍然,这才请她坐好,驾车往驿站赶去。 到了那,驿丞果然不许他们进去。水桃素来是个“厚颜”姑娘,长的又讨喜,明玉便让秦护院和姚嬷嬷退下,让她去磨。谁想驿丞的相好刚跑了,见着水桃能说会道便心生厌烦,任她磨破嘴皮子也就一个字“不”,气的水桃跺脚。 明玉见着无望,说自己的身份也不信,只要文书和官印,刚开口要唤她回来,便见有马车从夜色中驶来,马蹄声铛铛的响。看着那马夫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哪家的。 一会那车上下来一人,身形修长而消瘦,文弱书生的模样。明玉一见他,已觉前头不是文弱书生,而是吃人老虎,急忙转身要上车,谁想就听见对方唤声,“哎呀呀,倒是巧了,这不是齐少夫人嘛。” 明玉暗叹一气,回身行礼,“见过孟二少爷。” 孟平璋大步跨前,倒也没逾礼凑近,隔了一两丈停下,笑道,“我就说齐少往邓州去了,怎会没碰见他。谁想就碰到你了,倒巧。”他又往她左右看看,“齐少呢?” 明玉强笑道,“妾身身子不适,怕耽误了三爷上任,因此前后而行。”她顿了顿,“孟二公子怎会在这?” 孟平璋笑道,“巧了,我也是去赴任的。” “赴任?” 孟平璋点头,“任澄江府知府通判。” 明玉知齐琛任职知州,便恶补了一番府州县各职务。通判在知府手下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仔细一想,眉头拧的更深,还有一个职责——监督州府官员,包括知州。 想到这,不管他目的何在,心里不舒服就是了。抬头看他,摇着扇子,在夜色下似笑非笑,顿觉……更是不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妹子们~么~ 清幽余韵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9 23:34:3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9 23:45:28 第四十一章 小别重逢 第四十一章小别重逢 有孟平璋的文书,又给驿丞塞了些银子,明玉几人终于顺利入住。 虽然明玉对孟平璋颇有芥蒂,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孟平璋和齐琛是知己好友,朋友帮帮嫂子,无可非议。让朋友妻露宿野外,才会被人道是非。 所幸房间离的甚远,不出大门口便难见。 水桃边铺被褥边说道,“还好碰见了孟二少爷,否则今晚就得在外头睡了,让三爷知道还不得心疼您。” 明玉想到齐琛,也不知他到任了没,交接的可顺利,可有属官不服他。想的多了,真是恨不得再睁眼便到邓州。 睡至半夜,正沉沉在梦,床榻忽然有声响。明玉猛地睁眼看去,立刻被人捂了嘴,“嘘”了一声,声中带笑,“我便说齐少夫人有习武的天分,可惜没早两年遇着你。” 清雪?明玉睁眼看着她,待她挪开手,拧眉,“你怎的鬼鬼祟祟的?” 清雪笑笑,“我们孟少想见您。” 明玉蓦地擒紧被子,警惕道,“有何事白日不能说么?” 清雪叹道,“白日里你身边四五个下人,你当真要孟少当着他们的面说?而且明日一大早他往府衙去,你往邓州去,哪里有机会说。可不就是瞅着这半夜才让我过来的么?” 明玉淡声,“这半夜见面,被人瞧见我的名声何在?若是有什么事,让你传话,亦或是书信道明皆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去了,像什么话。” 清雪皱眉,“有些话当面说才能说明白,弄那些幺蛾子做什么。” 明玉不理会,扯了被子要睡。还未躺下,就被她拦住,一手抓了肩,力道重得很,音调里满是威胁,“好吧,你不去,那只好让孟少进来了。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扯了喉咙喊,然后吴逢就会立刻跳进来。看你还不要清白。” 明玉痛的额上微微渗汗,让孟平璋进来那还了得,想罢,若他真有不轨之心,那先进来的就不是清雪,而是他了。咬了咬唇道,“我随你去就是。” 清雪笑笑,“这才乖嘛。” 明玉瞧了瞧她,根本不似个姑娘家,“前门有我齐府的人,要如何出去?” “自然是爬窗户呀。” “……”明玉甚是无奈,穿好衣裳随她出去,临走前又在袖里藏了一支尖钗。 驿站只提供住宿和食物,并不提供其他什么,因此出了房还是挨着房,没有院子和凉亭。拐过两条廊道,闻到油腻味,才知是来了厨房。 孟平璋此时正在厨房前,挺身而立,在月下显得十分宁静。明玉见惯了他平日闹腾的模样,乍看之下,太过清冷,恍惚以为是齐琛。待他转身看来,才回了神。 明玉只想快快问完,然后回房里。见清雪要走,忙抓了她的手。虽然她是孟平璋的手下,但好歹也是个女的,不至于让她和孟平璋独处。 清雪想挣开手,孟平璋说道,“你也留下吧。”她这才不动。 见她眼里满是警惕,孟平璋笑笑,“这个时辰请你过来,还请见谅。只是明日便分道扬镳,有些话实在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明玉说道,“孟二公子请说。” 孟平璋默了默,一时未说话。清雪倒是诧异了,自认识他开始,何时见他如此不直爽?反应再迟钝,也想明白了,再看看明玉。孟少这是喜欢明玉? “我只问一句,若是我做回齐家三少,你是否依旧会做齐家三少夫人?” 明玉摇头,“不。” 孟平璋嘴角勾了笑,“可若他是个穷酸小子,你也跟着他?我不嫌弃你,倒被你嫌弃,真是不识好歹。” 明玉顿了片刻,才说道,“孟二公子说了这话,便是我不愿留下的缘故。三爷从不会说这般侮辱人的话。” 齐琛尊重她,虽然不知他为何那样尊重自己,但那种夫妻间平等的感觉,似乎……很不错。可孟平璋的字句里,却都是将她放在低处,与齐琛全然不同,“若孟二公子真的做回本尊,还请您与明玉和离,另娶贤妻。” 孟平璋愣了愣,“齐家未来主母的位置你不要?荣华富贵都不要?” 明玉摇摇头。她相信齐琛不会嫌恶自己和离之身,只因那男子,爱惜的从不是自己的身体罢了。 孟平璋素来心高气傲,可在明玉面前,却不知为何没了底气,微点了头,“好,我倒是……挺在意你,只是我不在你眼内,我也犯不着去贴这热脸,否则于谁都不好。日后若回了本尊,我定不会为难你。” 明玉暗松一气,“那便谢过了。” 她越是如此,孟平璋心里越是有结,嘴上说放下了,可反而更是赞赏。为何他没早点碰见明玉,好一颗明珠美玉,却一直被尘土遮蔽。果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吧,“另有一事……我做通判,是家中安排,并非我自行请愿。只是在南宁府和澄江府之间,我择了后者。日后也好和齐琛有个照应,毕竟他往后如何,关系着齐家。” 明玉点点头,“孟二公子费心了。” 翌日,明玉起来时,水桃便说孟二公子已和随从走了。明玉暗想,当真是不会再有瓜葛了吧。 &&&&& 齐琛这几日和袁大人商议所需交接的公务,忙的一日不过睡两三个时辰。这日袁大人受不住向他“告假”,躲家宅歇着去了。 解通判听衙役说今日袁大人不来,笑道,“想必是累垮了。季师爷,你先前还满是嫌弃齐大人,如今可刮目相看了?” 季师爷冷哼,“你又怎知他不是佯装的?看人需时日,过个一年半载便知了。” 解通判笑笑,“你看齐大人有偏颇。齐大人生的丰神俊朗,行事认真,倒不像京城传的那般。” 季师爷未搭腔,面子上也不愿拉下,正说着话,见衙役进来,便随口问道,“齐大人可是在书房?” 衙役答道,“方才出去了,说到处走走。” 季师爷当即冷笑,“这公务未熟知,已安分不得,跑去游山玩水了。” 解通判摇头笑笑,“只知埋头接手公务,是书呆子。在城中走走,看看民风,知晓民俗,才可融会贯通。” 季师爷又抿紧了嘴,心里倒是赞赏的,偏不愿夸他一句。 &&&&& 齐琛算了算日子,再过五六日,明玉也该到了。让下人都在家里打扫仔细,免得让她瞧的脏乱,住的不适。这日出来,一是类似察访,因此没带面熟的衙役,二是买些玩意儿送她。可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一时不知怎么下手。 邓州是富饶之地,行商走客多,街道也是错综复杂,热闹得很。 齐琛慢步行之,也不急着走,一心留意街道两边的铺子,想着等熟悉了这,便能带着明玉来,不至于乱走一通。不过漫漫三年,倒也不急。又迈了一步,只觉衣裳不知被什么扯住,偏头看去,便见衣角被从旁而过的牛车卡在木板缝里。 那汉子一见,使劲推了推车,偏衣服料子好,没撕扯开。生怕他先开口讨赔偿,不由怒目圆瞪,“哪里来的混账东西,走路不长眼的,耽误老子送东西。” 齐琛看了他一眼,淡声,“街道拥挤,人人都是脚尖挨着后脚跟,你不从旁走,反而在街心驶车。我未言语,你倒先恶语伤人。” 不愿和这无赖多说,扯了扯衣裳,没拔出。 那汉子气的要撕他衣裳,“这车上的盆景都是送去衙门的,晚了你担当得起么?” 齐琛看了看那盆景,在中间的还好,车子边缘的已被人磨去许多叶子,连枝杈也有折伤,“这些送去衙门也不会收。” 汉子轻笑,“衙门里我有人,你再扯不出,我便动手帮帮你了。” 齐琛也懒得和他纠缠,送去衙门的……他倒是要看看是谁假公济私,用衙门的钱买这种残破东西。那汉子一直在耳边骂个不停歇,伸手要撕,便有人走到一旁,说道,“麻四,你又欺负人了,我告诉我爹去,好好整治你。” 齐琛偏头看去,只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生的清秀,满目正气。那叫麻四的汉子一听,急忙赔了笑脸,“季姑娘这话说的过了,我哪有欺负他。不过这位公子碰了我的牛车,卡上了。” 季芙一听,走近了看,哼声,“你说的属实才好。”说罢拔下头上一支木簪,往那缝隙插去,想撑开些位置,又念道,“公子别急,很快便好……” 好字没说完,簪子嘠哒一响,断了。 三人一顿,季芙气道,“这奸商,说这是檀木所制,檀木有这么脆生吗?!” 齐琛下意识拿过一看,“这不是檀木。” 季芙更是心痛,“花了我好多银子……” 齐琛交还给她,用力一撕,便裂了一角,留在了车上,“谢姑娘仗义相助,往回走有几间首饰铺,我买一支补你。” 季芙忙摆手,“举手之劳,况且若非是你,我倒不知被人坑骗了。” 这抬头细看,才见着这男子生的甚是年轻俊朗。更是羞涩不敢多留,笑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琛微点了头,见她没身进了人群,顿了片刻,总觉该还她簪子,才问那汉子,“那季姑娘住在何处?” 麻四瞥了瞥他,轻笑一声,“风流子弟,我怎会将季妹妹的事告诉你。” 说罢,赶车而去,牛声哞叫,惹的行人一阵嫌恶。 齐琛想了想,还是去买了支簪子,真正的紫檀木簪,等下回见了,便能补上。衣裳破了一角,也不雅观,惹了几人回头,便回衙门了。 还在门口,就见着了那辆马车,又听见前院传来麻四的大嗓子。他抿了抿嘴,往里走去。 麻四正对着门外,一眼就看见了他,当即指着他朗声笑道,“这不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众衙役当即猛咳。 齐琛不动声色走过去,解通判忍的面部抽搐,拱手,“恭迎大人。” 麻四脸色一变,旁人已附耳“这便是新上任的知州大人”,顿时双腿如软糯。 齐琛想追问他盆景的事,解通判想起事来,说道,“大人,方才有一位自称是您夫人的女子领着六个随从过来,属下已经安排她去后院歇着。” 齐琛一顿,怎会快了这么多?许是又急着赶路了吧。心下顿时没了杂念,问了房间,便提步往那走去。 惊吓不轻的麻四见他不追究,谢了好几遍菩萨。解通判头回见齐琛面露急意,心想倒是个对妻子情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0-0昨天标记了红谕和牌票,结果忘记把意思放上去了,这里补上。 1红谕:地方官上任前,会派人先赶到任所衙门,传送新任官员的“红谕”,大概写上“我已于某路上任,到达日期另行知会”,收到红谕的衙门就会修整上下,以全新面貌相迎。 2牌票:赴任的官员在离就任地点还有一定距离时,算好吉日,将日子、到达的地点送到衙门。然后相迎的人就要准备好铜锣轿子等器具到指定的地方,迎接官员上任。 第四十二章 情深意动 第四十二章情深意动 明玉赶路过来,已觉十分疲累,坐了半晌不见齐琛,照了小镜,看着面色极差,便让水桃拿了梳妆盒过来,抹了脂粉,瞧着才红润。又坐了一会,便听见熟悉的声响,起身看去,只见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迎面走进,还没问安,已被他伸手抱住腰身,脚都离了地的扑在他身上,羞的面红耳赤。 齐琛紧抱她,听她抖声,这才放她下来,捧着面颊亲了一口。明玉蹙眉低声,“嬷嬷她们在偏房呢,而且让衙内的人瞧见了,您的威仪还要不要了。” 齐琛笑笑,只觉方才见了她,心都跳的快了。见了她的脸,更觉愉悦,“这儿是官眷住的地,他们不会过来。若是嬷嬷她们,又不是没见过。” 小别胜新婚,明玉也念的紧要,可到底不敢坏他威仪。垫脚吻那显得薄凉的唇一记,又迅速收了回来,不许他揽着腰。 齐琛握了她的手坐下,伸手揉揉她的脸,“让你别赶路,偏不听。” 明玉眨眨眼,“没有,可特地让车夫慢些的。”见他眸色微闪,直盯而来,才气馁,“确实是让他快了些。” 齐琛淡笑,“你平日喜淡妆,从不浓抹,今日却不同。想来是为了遮掩本来面色罢了。” 明玉眸光艳艳,暗想着……倒是越发知她言行举动了。可他也没发觉他无意中注意起来了吧。 齐琛见她笑而不语,也看着她不开腔,越看便越觉喜欢,好一会才道,“这儿刚修葺,仍有余味,我们先在外宅住,等过了一两个月再看看要不要搬过来。” 明玉点点头,他去哪,她就在哪,住大宅子小宅子都无妨。 “你先过去,烫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我还要在衙门办公,晚些陪你。” 明玉笑笑,“夜里等您一块用食。” 齐琛应了声,唯有明玉在这,才觉真像个家了。 明玉动身起来,又觉肋骨那疼得很,“三爷,您怀里是藏了什么宝贝,方才可被压疼。” 说罢,伸手去他怀里寻。齐琛也没阻拦,“压的多疼?去瞧瞧大夫罢。” 明玉笑道,“揉揉便好。”从他怀中掏出来,见是个方长锦盒,打开一瞧,是支簪子,不由面露喜色,“您送给妾身的?” 齐琛见她笑意融融,欢喜得很,每回送东西与她,总是如此在意,唯有此时才觉明玉的心思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你若喜欢,我明日送你,这是还给别人的。” 明玉咬了咬唇,目光灼灼,“既是簪子,那定是送给姑娘的吧。三爷这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齐琛说道,“是还,不是送。方才回来出了点小事,有个姑娘帮忙,却不想弄断了簪子,补她银子不要,所以想还个簪子。” 明玉顿觉好笑,“三爷又犯糊涂了,这簪子岂是能随意送人的,还是三爷这样的年轻男子。这送过去,那姑娘还以为您这是送定情之物。您这是打算给明玉添个好妹妹?” 齐琛拧眉,“司南玉佩不能送我知晓,簪子是饰物,也不行?” 明玉没好气看他,“自然是不行的。” 齐琛笑笑,拢她垂乱的碎发,“一心想着还她东西,毕竟是因我而损坏,倒没想这么多。” 明玉说道,“三爷素来不喜欠人情义罢了,怨不得。只是还好……” 齐琛了然,又拥她亲了一口,幸好明玉在身旁,才不至于闹了误会,“那如今怎好?银子她不要,簪子送不得。” 明玉想了片刻,“三爷知晓那姑娘是何人,住在何处么?” “不知。” 明玉将那盒子收好,“那改日若知道了,三爷告诉妾身吧,这事妾身来办,总不能让您这父母官欠了他们的情。” “嗯。”齐琛素来不擅长这种事,有明玉在,忽然觉得这事轻易就化解了——虽然明玉还没有行动。可就是叫人安心。 携她去了不远处的宅子,陪她用过饭。听她问自己近况,声调里却带着疲累,齐琛没有多言,让她去洗了身,揽她睡下。 等明玉醒来,身旁无人,顿觉失落。婢女过来伺候,说齐琛已经去衙门了,特地嘱咐别扰了她。知晓是他体贴,心中的空落也被柔情填满。又嘱咐婢女别将姚嬷嬷一众随行的人叫醒,都好好歇着。 在宅内环视一圈,简单得很,这根本就是购置时只买了个空壳。明玉将宅子构造一一记下,又好好的想了一番。忽然觉得,这地儿,才真正是她和齐琛的家。在皇城,全都是齐家长辈安排妥当的,宅子是齐承山的,下人都是孟氏派的。在这却不是,每个物件,都要由她置办了。 下人月钱,职责都由她安排;每日不用请安;没有公公婆婆在,也没有姨娘在;出行的事再不用问过长辈…… 这么一想,疲惫顿时全散了。 回了房里拿纸笔,想着宅子的房间该如何分派,又要多少个下人。过了大半个时辰,她仔细看了一番,又将这梧桐院的房子多匀了一间——这是给孩子留的。 &&&&& 齐琛刚回府衙,还没进门,就见蹲在那石狮的阴影后的人。 麻四一见齐琛,赶紧嬉皮笑脸上前,弯身请安,只差没将脑袋贴到地上以示忠诚,“大人勤政爱民,是邓州百姓的福气啊。” 齐琛瞧了他一眼,顿了步子,“盆景可都换好了?” 麻四只当他要找自己算旧账,天又炎热,额上渗出汗来,“那盆景小的全拉回去换好的,棵棵都用最好的,还请大人见谅。”末了怕他再追责,忙献媚说道,“大人方才不是问那季姑娘是何人?那是季师爷的闺女,叫季芙,年十六。”最后又重重添了一句,“尚未婚配。” 齐琛脸上微僵,“不过是想谢她相助,你倒想多了。” 麻四又抹汗,腹诽倒是个伪君子,看上人家姑娘直说,他是知州,那不过是师爷女儿,他若是开口,季芙还不立刻点头。总算是“将功赎罪”了,见他也不惩罚,心下安定,便告辞了。 齐琛也不急着追究衙门里到底是谁和他私相授受,如今他还未正式上任,当权的仍是袁大人,若是此时追究,不等同于指责袁大人办事不公,衙门懈怠。 与解通判和几位师爷商议完,已是月上柳梢头。因家宅离此处并不远,出了衙门,齐琛便步行回去,小厮在前头提灯。 到了家门前,见门口的两盏灯笼明亮许多,抬头看去,已是换了新的。进了前院,因远处略昏黑,也没细看。入了房里,竟不见明玉在。边挽袖口净手,边问道,“少夫人呢?” 婢女答道,“少夫人在后院,奴婢去请少夫人过来?” “不必了,去上水,热些。” “是。” 明玉在后院指挥完下人搬桌椅,看天色已晚,让下人去前头看看齐琛回来没。一听回来了,便自己回了屋,齐琛刚好洗完身,正拿着干帕子拧干发。轻步走前,唤了他一声,将那帕子拿过,给他擦干,“可在衙门用过饭没?” “吃过了。”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齐琛的目光刚好在她衣裳隆起那片,起了燥意,“舟车劳顿,睡了一觉可好些了?” 明玉不明所以给他擦着,“本来睡的挺好,午后想到家里上下,捣腾了一番,又累了。” 齐琛暗叹一气,握了她的手拉她坐下,“给你揉肩。” 明玉笑笑,背对着他,任那手挤压肩上,“三爷不问问今日我捣腾了什么?” “什么?” 问的一板一眼,冷得很。明玉瞧不见他的脸不舒服,又转身看他,“过几日三爷便知道了。” 齐琛略苦笑,女人的心思果真是……他又道,“今日那帮我的姑娘,我寻着人了。” 明玉倚他身上,一根一根的数他手指头,“嗯?” “是季师爷的女儿,季芙。”末了又将季师爷的住处告诉她,其余的也不问,丝毫不担心她办事不当。 明玉应了声,越发觉得热意腾腾。分别近一个月,春丨情萌动。忍不住伸手环他脖颈,“三爷……” 齐琛身子微僵,“不是累么?” 明玉这才知晓他方才问那话的缘故,笑着低声,“确实没什么力气,那只能是让三爷……多费些力气了。” 媚眼如丝,顿觉*压抑不住,胀热起来,齐琛伸手揽住她,起身抱住。 明玉窝他怀中,看着冷冰冰的人,却比谁都疼她。 作者有话要说:略剧透的说……其实关于簪子的事不用想的那么复杂,咳咳。 另外还有一点,男主就是因为古代观念不强又冷性情,所以不喜欢欠陌生人东西。对方又不要银子,就等于欠下人情,这于冷冰冰的三爷来说,才是不能接受的。给上章躺枪的三爷点蜡= =,还有给铜钱自己点根蜡…… 第四十三章 道义之交 晨,辰。 明玉睡的极为安稳,若不是发现身旁空荡,还以为这一觉真睡了那么长。 婢女阿柳听见动静,敲门进来,拿了衣裳到了跟前,“早食已备好,夫人待会便可用食了。” 明玉揉了揉眼,都睡的有些胀痛了,“三爷呢?怎的不叫我起身,都睡死了。” “大人说让夫人您多睡会,不许奴婢们请起。” 明玉淡笑,“可说了回不回来用午饭?” 阿柳边服侍她穿衣边说道,“大人平日里忙得很,都是在衙内用食,约莫是不回的。”她本想打趣可如今您来了,或许会回的,可这新升的主子还未摸着脾气,还是不说的好。 到了午时,明玉没什么胃口,便让厨子熬了粥,配了素菜。刚喝了半碗,便见齐琛回来了。起身迎他,不由拧眉,“三爷回来怎的不让下人回来通报一声,家里连菜都没备。” 齐琛笑笑,“来个突击,就捉到你不好好用饭了。” 明玉被他“反咬一口”,抿了抿唇,让水桃去厨房吩咐炒个蛋。舀了粥给他,特地沥干了水,半饭半粥的模样,“嬷嬷,去将床铺好。” 齐琛一听,说道,“我不歇了,你若困便去睡吧。” 明玉看他,“您就是回来吃个饭的?”想了片刻,“明日妾身做了饭送去吧。” 齐琛喝了一口粥才道,“不必。” “定不会常去的,只是最近得去去。”明玉笑的颇为明艳,“我担心有人盯上您,要跟三爷攀亲戚。妾身实在不放心呀。” 齐琛这才明了,便没再阻拦。用过午饭,立刻回了衙门,连话也没多说。 送他出门,直至拐过小巷不见了身影,明玉才道,“准备准备,出门置办些东西。” 阿柳是土生土长的邓州人,这儿八街九陌,可条条大道小巷、商家铺子都一清二楚,有她领路,想置办的东西便轻易许多,省了不少功夫。 除了大件的让铺子送到府里,其余小件让下人拿着亦或放马车内,竟也塞了大半位置。 明玉来时孟氏许了很多银子给齐琛,让他好好收着。当晚齐琛便将锁着钱柜的钥匙给了一把自己,也从不数那钱有多少。 往日有听过哪家夫人私藏钱财,为了日后安生的,毕竟男子不可靠的多了去了。因此夫君的银子捂的紧,婆家除了月钱,也不给其他的银子。可齐琛从不这般,明玉得了他真心,也必以真心待他,不曾藏过钱,也不私扣,钥匙从来都是一人一把。 有钱在手,又是置办两人家中物件,明玉自然是样样都要亲自挑选。 &&&&& 晨起,趁着清晨尚有雨露,明玉又领着下人出门,准备买些花草。晨时花草最为娇嫩,午后日落再去瞧,都蔫了,看着便觉养不活。而且晚去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问了阿柳哪个花匠的花卖的好,想了片刻,才说道,“花草那些,五村麻四家养的最好,但他为人狡诈,价格总是故意叫高许多,还总是爱买不买的模样。” 明玉摇头,“虽说无商不奸,可那一个‘奸’字,却不是这般用的。贵些无妨,但如此待人,可见一斑。只是东西自然要挑好,且去看看。” 马车一路驶到麻四平日摆卖的地,去的早,才刚摆了几株。明玉知晓前头三四步便是麻四的家,其他商铺早早摆出来,唯有他慢吞吞的,想必那花草定是不错,否则也不会有人容忍他这温吞性子还买他家花草。 阿柳认得麻四,一会见他出来,快步上前,“麻四,快些讲花草都摆放出来,我家夫人要瞧瞧。” 麻四瞥了她一眼,又看看不远处的明玉,人生的娇俏,是少妇装扮,衣着算不得华贵非常,想着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捞不着油水,打了个哈欠才道,“这么急作甚?等你麻四哥去洗个脸再说。” 阿柳当即嫌恶退了一步,“竟还没洗漱,脏死了。” 麻四嬉笑道,“竟嫌哥哥我脏,这花草不卖你了。” 阿柳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明玉瞧着花草,棵棵都好,只是夏日树苗难活,盆栽倒无妨,可她想种几株大的。没听见他们在那边说的话,问道,“你这儿可有凤凰树?” 凤凰树名取“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喜气又好看,而且意头极好。明玉特地打听过,此时移栽这种树,也能成活。 正要进里头的麻四这才正眼瞧她,“夫人倒也懂些。” 明玉说道,“也就只懂些许罢了。” 麻四又复嬉笑,“话说的真顺耳。”这才收了步子,“你若要,我便去寻来,不过价格上……肯定会很高,毕竟得费许多功夫……” 明玉面色淡淡,“且说就是。” 麻四挠头,“这可不好说,不知要费多少时日,找的若非小树,根去是深了,还得挖的两手起了泡子,这夏日酷热,实在是算不准啊。要不夫人您先交了订金,等我挖好了,送您府上去,到时再商议价格。” 明玉抿了抿唇,这是明着坑她么?若先给了部分银子,他随意去挖了棵来,她不满,他便再去挖,又不好好办事,送棵残次的。循环往复,倒是将银子白给了。若是瞧着喜欢的,他将价格抬高,那时不买,订金又全是他的。无怪乎说他奸诈,果真如此。 正要开口说不用了,麻四忽然背了身往天上瞧。明玉顺眼看去,也没瞧出什么,倒是刚从旁边那大门走出的一人定步不动,脆朗的声音颇为狐疑,“麻四,你该不会又是在做什么坑蒙拐骗的事了吧?” 麻四回身笑道,“我哪里会做那种混账事,季大姑娘,季妹妹,您高抬贵手,买您的菜去好不?” 季芙轻哼一声,“一瞧便是做贼心虚的模样,可千万别被我说中了就好。”走了两步又道,“方才娘亲说,中午熬鸡汤,让你记得过来拿,端给婶婶喝。” 麻四咽了咽,“得令~” 季芙从明玉身旁经过时,只觉明媚照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待她走了,明玉说道,“到底还是将银子算准了好,免得到时价太高,惹的双方不欢而散。” 明玉不肯做这亏本买卖,麻四也不肯松嘴,瞧着在她身上捞不到好处,便也懒得说,直接坐在门前不予理睬。 水桃气不过,“你这厮怎么这般做生意。” 麻四哼起小曲,懒得搭理。明玉便携水桃去了别家,只是几个花农花匠都没那凤凰木的门路,便将这树的事暂且压压。 水桃跟她跑了一日,又不似她能坐马车里,累的人都疲软了,“小姐,您若跟那麻四说,您是知州大人的夫人,他敢坑您吗?民不与官斗呀。” 明玉轻责道,“你若是这么想,心里也是想借三爷威名的,再不许这般,否则要被旁人说我们仗着三爷是官,四处欺负人。人言可畏,到底还是得收敛的。” 水桃甚是委屈,“那三爷的官就算做的再大又如何,连个官威都没。” 明玉看她一眼,知她不解。谁让她们自小就在京城,那些有地位的官老爷,不都趾高气扬颇有排场的。可正是自己瞧了心中不悦却不敢言,才不愿齐琛也这般被人腹诽,“你就当三爷是姑爷就好,别将三爷当做官爷,想沾他雨露。” 水桃不敢辩驳,只好应声。 夜里齐琛回来,明玉便和他说了今日的事。齐琛说道,“并非一定要种凤凰木,其他也可。” 明玉执拗道,“那凤凰木寓意极好,有利三爷官场顺畅,不能马虎。” 听着是迷信,含着的却都是情意,齐琛也不再拦她。 翌日快午时,明玉便让家丁打点好食盒,两荤一素,不显得寒碜,又不至张扬。有特地让厨子做了两食盒的糕点。 到了衙门,衙役那日都见过,很顺利的进去了。只是往日袁大人家眷都是直接入内堂,说过一次,倒被斥责不长眼,后来都是领到前头,而不是侧院。 明玉不知他领路是往那去,若是知道,也不会随他进去。等人到了内府,见了一众师爷衙役看来,微微一顿。片刻早已见怪不怪的众人问了好,便各自忙去,也无人非议,这才松了一气,让水桃将那糕点全都送与他们吃。 齐琛很快便得了消息从里堂出来,见她坐在窗前的凳子上,微微颔首绞着帕子。这里头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只当她是被吓着了。疾步走过去唤她,明玉这才抬头,见了他,眼里的窘迫便一瞬消散,“三爷。” 齐琛领她去侧院,等见不着人了,才道,“往后别过来了,这儿都是粗糙汉子,又是断案的地方,会吓着你。”末了又将她手里的食盒接过,“都是什么菜?” 明玉笑道,“都是您喜欢吃的。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次便好,况且您到底是知州,胆小如鼠的妻子配不上您。” 齐琛握了她的手道,“说什么胡话。” 反正这前头没人,明玉也不挣脱,让他这么握着,暖得很。 等齐琛用过饭,明玉也不多留,趁着没人,亲了他一记,让他忙完了便回来,等他一块用晚食。 提着食盒出去,恰巧就见了个俏丽姑娘也提着篮子进来,守门的衙役见了她,笑道,“季姑娘又给季师爷送饭呢,今日可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罢,已是一副药上来偷吃的模样。季芙身子微偏,笑道,“待会你问我爹去,自然就知道啦。” 那衙役一听,立刻收了手,目送她进去了。明玉听见那话,又回了身,问道,“方才那位是季师爷的闺女?可是叫季芙?” 衙役应声,“回夫人,那确实是师爷的女儿,季芙。” 明玉了然一声,先前她还想了想会不会是哪家姑娘故意接近齐琛,哪会有如此仗义的姑娘。经了麻四卖花一事,倒确实是个坦荡的姑娘。这么一想,心下舒服多了,看来得找个时日好好与她约见一番,将簪子的事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已经离开京城不跟公婆一起住,因此称呼可改成“夫人”了,不是bug哟。 ps在正史上,夫人一词四品五品官什么的是担不起的,这里架空不必深究~~~ ------ 最近123言情抽,如果到了19点还没看见有更新,那一定是*抽了= = 刷新一下或者进入最后一章再点击下一章试试看。 第四十四章 与君交心 `p`*wxc`p``p`*wxc`p`  第四十四章与君交心 明玉来了不过三日,当地豪绅和官员便又使唤自家内人送来贺礼。齐琛还未正式上任,但贺礼也纷至沓来,如今听闻知州夫人来了,又送了一回,示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齐琛在男女世故上了解不深,但官场之礼认真学了一番,又有名师秦先生亲自带了几月。谢绝大部分豪绅来访,收了贺礼,过几日便一一回访送回。不伤和气,又不显得难以亲近。日后有些难题,还是要得他们这些地方势力的辅助,方能将事情办妥当。 如今已过半个月,各方面事务皆已明白十之八丨九,袁大人也急着回京,更是恨不得将剩余的事全交接妥当。 明玉见齐琛又晚归,让人送些糕点过去。已是夜黑,婢女自然不敢去,便由秦护院送去。 秦护院进了衙门,等了好一会才见上面。瞧着书房无人,齐琛又放了手头事,迟疑片刻,才道,“三爷,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见他如此犹豫,齐琛当即认真说道,“但说无妨。” 秦护院是个三十好几的汉子,一开口,便能察觉的强压了脾气,“在护送夫人来知州前,因前方山路堵塞,便寻了附近驿站。谁想没有文书,驿丞死活不愿放行。后来孟二公子出现,领了我们进去。” 齐琛一顿,“他怎会在那?” 秦护院摇头,“小的不知。起先小的并无什么猜疑,只当是朋友相助。可夜里听见夫人房中有动静,又不好闯入,循声过去,却发现……夫人竟半夜与孟二公子私会。因离的太远听不清,只是隐约有暧昧之词,孟二公子也向夫人示好……道他于夫人有意。” 齐琛墨眉微挑,孟平璋对明玉有好感他也知晓,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当面对她说。半夜约见,未免太过鲁莽,丝毫没有将明玉的名声放在心底,说喜欢,也可见一斑了。 秦护院见他面色不定,以为是因戴了绿帽子而如此,心中愤然,“三爷若是见不得夫人如此,小的回去便杀了那水性杨花的女人!” 齐琛沉声,“秦护院护主我甚是欣慰,只是明玉为人如何,你应当更是清楚。” 秦护院面色仍是沉沉,“可夫人与男子半夜相见……能做何事?” 齐琛顿了顿,“当时旁边无人?” 孟平璋不会顾及明玉名声,可明玉那般聪慧,总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秦护院想了片刻,才道,“当时还有个姑娘,看不清面庞。” 齐琛说道,“说了多久的话?” “约莫是一炷香。”秦护院顿了些许时辰,约见时间短,又有旁人,兴许真是他误会了,才道,“是小的鲁莽了。” 齐琛点点头,“这事我会问清楚夫人,孟二公子与我相交,他为人豪迈,身边美娇娘无数,怎会贪恋朋友妻。此事不许与旁人说。” 秦护院应了声,他对孟平璋倒确实不反感,只是太过护主,容不得他那般轻薄主子夫人。 齐琛回去时,夜已深。进了院子拐过廊道,房里的灯火仍亮着。进了屋里,明玉正在灯下绣花。走近一看,看的眼花。 明玉抬头看见,起身笑道,“回来了。” 齐琛当即将绣布和针线放进篮子里,“以后不许晚上倒腾这些,会将眼熬坏。若是等我,就躺下,亮着灯也好。” “一沾枕便睡了。”明玉倒是轻松,“如今不用晨起问安,可以睡的晚些。” 齐琛还得沐浴再睡,又怕她等,也有些话问她,“孟二来了知州?” 明玉一愣,赶路过来,将那事抛在后头了,“一直忘了与三爷说,那孟二公子任职澄江府知府通判,在驿站那碰见过一回。” 齐琛微点了头,明玉见他不往下问,心头猛跳。既然知晓孟平璋出现了,那会不会也知她……夜里见过他?他再是开明,可对于妻子半夜见别的男子,恐怕也不能原谅吧。兴许……他不知? 齐琛并不问她,他相信明玉,可是更希望她能亲自开口,做到坦诚相待。他能大方承认簪子的事,那是因为他信明玉能理解。坦荡荡的将自己放在她面前的同时,也希望她能如此。 明玉到底不敢说,太过冒险的事她不想做,淡笑,“三爷去洗身吧,早些歇下。” 心头蓦地掠过失望,齐琛看着她,明玉还是不信他的。不信,是不是代表他做的仍不够?可已如此待她,倒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暗叹一气,去了澡房。 &&&&& 明玉心里也不舒服,早早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快至午时又亲手去做了饭菜送去。等他吃完,才觉好受些,几次想将事坦白,又咽下。 从衙门里出来,烈日高照,晒的人头昏。那头上的纸伞也似乎全无作用,只想快些上车回去。走了几步,便见个穿着绿衣碎花裙摆的姑娘快步过来,明玉瞧着她甚是活泼的模样,倒有些羡慕,那样的人,才真是碧玉年华。齐琛说她心智不似十六,自己又何尝不知。 见她要进去,明玉先行唤她,“季谷娘。” 季芙听见唤声,回头看去,见是个俊俏女子,想了片刻,倒想起来了,笑颜顿展,“你不就是那日跟麻四买东西的人,可买到合心意的了?” 明玉没想到她竟记得自己,笑道,“还未找到合适的。季谷娘这是给季师爷送午饭?” 季芙点点头,“我娘腿脚不大好,都是我来送的,衙门我都跑了七八年了,熟着呢……诶?你来此处作甚?” 一旁的衙役说道,“季妹妹,这是新任知州大人的夫人,休得无礼。” 季芙笑道,“原来是知州夫人,怪不得眼生,穿戴也是跟我们这边不大相同,好看极了。” 被人当面夸赞,旁边还有男子,明玉面上微红,与直爽的人打交道,或许她确实是不适合的吧? 季芙又道,“说来我还不曾见过齐大人。” 明玉怔松,“你每日来,也没见过?” 季芙笑道,“我爹呀可凶了,不许我去那衙门内堂,每次到了门口就过来拿饭菜,然后将我轰走。” 听见轰字,便想到季师爷那像活阎王的脸,实在传神,明玉蓦地笑笑。 季芙歪了歪脑袋,“话说……齐夫人怎会认得我?” 明玉这才说道,“那日我夫君与牛车相缠,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季芙蹙眉想了许久,待想起那事,吃了一惊,“你说那人便是齐大人?”顿时笑道,“我还说没见过,原来早就见过了。”她又仔细看明玉,暗想果然是郎才女貌,都是好看的人。 明玉问道,“姑娘待会可有空,想当面道谢,去茶馆吃个茶点。” 季芙笑道,“也没帮上忙,齐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明玉见她拘谨,也没说送簪子的事,又请了一遍,季芙这才道“那我将饭送进去,再随你去吧”,那衙役听见,等她走了,摇头笑道,“真是不懂事,竟让您等她这丫头片子。” 明玉笑笑,“倒是个真性情的姑娘。” 季芙很快便出来了,跑的额上渗汗。明玉拿了帕子给她,让她引路去茶馆,也省的不合口味。 进了茶馆里,点了茶点,说了会话,明玉便说,“那日三爷告诉我,你将一根簪子弄断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而且同为姑娘家,买入手的,自然是心里喜欢的,因此去铺子里买了支,还请季谷娘收下,否则心中不安。” 那簪子早就放在马车中,明玉一早便想哪日在衙门见着她还了这人情。今日正好,便让水桃拿了过来。 季芙哪里肯要,水桃说道,“你若不要,我们小姐就不安啦。” 季芙想了想,这才收下,笑道,“都说齐大人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这一看呀,他的夫人也是个明理的,以后邓州百姓有福了。” 明玉淡笑,季芙收了东西又觉不安,想到一事,问道,“你那日找麻四是要买什么树?定是那厮又讹人了吧。他虽然做生意不老实,但是心眼是好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明玉不对麻四多做评价,到底是个陌生人,再不好,也不想费唇舌,免得多惹是非,“想让他去寻凤凰木来着。” 季芙默默记在心里。又聊了一会,便各自回去了。 水桃陪明玉出了茶馆,说道,“季谷娘真是个讨喜的人,眼里瞧不出奸诈,倒是个可以深交的姑娘。” 明玉也觉是这般,想到她与齐琛的事,默了默,要结交朋友尚且要交心,那更何况是夫妻间。齐琛待她这般好,又不是个蛮横人,她却瞒着这事。与其让他日后发现,还不如自己坦白了。若他不愿听自己解释,那这情意,也不过尔尔。 这么一想,心又跳的快了,如最后赌注,轻易下不得。 回到宅子,吃过午饭歇下,睡得沉沉,隐约感觉旁边有人坐下,不由一惊,醒了过来。声音沉稳熟悉,“吓着你了?” 面上有掌抚来,明玉轻松一气,看着旁人,“三爷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齐琛侧身躺下,连衣裳也未脱,闭上眼眸也不甚疲倦,“袁大人明日离任,下午衙门清扫,提早回来了。” 明玉坐起身给他揉手,“三爷辛苦了。”咬了咬唇才低声,“妾身有话想跟您说。” 齐琛眉眼微动,明玉已说道,“那日在驿站和孟二公子见过……后来夜里,又见了一回。” 心中大石忽然沉落,齐琛睁眼看她,握了她的手,“嗯。” 明玉见他没怒意,瞬时明白他的心意,忽觉眸中湿润,“那晚清雪过来捉我,我不愿去,她便说让吴逢进来毁我名誉,无法,只好去了。与孟二说了些话,但并没逾越之举。期间清雪一直在旁,并非独处……” 腔调种满是压抑,几乎颤声,齐琛听的不忍,起身握她双肩,探头封了她的唇,探舌入深处,摄取腔内热意。 明玉身子微颤,泪便滚落在两人面颊上。坦诚相待的感觉,不能更好,为何没早点察觉。 掌已探在身上,轻揉浅压,情意瞬间被挑起,不费什么气力,便觉*膨胀。待那硬物进入体内,更觉两人身心融合,不分彼此,再无缝隙。 `p`*wxc`p``p`*wxc`p` 第四十五章 故人相见 第四十五章故人相见 七月一过,八月初至,在皇城早该入秋转凉的时节,在这邓州却显得更热。七月流火,酷热已要开始消散,却更是炎热。兴许到了月末才能见一分秋色。 宅子里并没有储冰,明玉也不挂念,就是看着齐琛常是烈日下奔走,不舍得罢了。这日拧干脸帕递给他,瞧了好几眼。齐琛见她面色怪异,问道,“怎么?” 明玉伸手摸摸他面颊,“瘦了,还黑了许多。” 齐琛微挑了眉,“被嫌弃了。” 明玉笑笑,“妾身哪里敢,不过呀,如此更显得英气,只是不能再瘦下去了。明日你不是休沐么?去老大夫那瞧瞧,开些调补身子的药,可不能忙于公务累垮了身。” 齐琛点点头,“听你的。” 晨,久违的睡了个大觉,一觉醒来身旁仍有人,不似之前空落,便更不愿早起了。温存了好一会,才起身。 正用着早食,下人便来报外头有个姓季的姑娘求见。明玉想了片刻,想着该不会是季芙吧。让人请她到大堂,便漱口过去了。 到了那,果然是季芙,只是脸上和身上都是染了泥,一见自己,便将那倚在门柱的树给她看,“这是凤凰木,找不到大株的,也不知能不能种活,姑且试试吧。” 明玉诧异,“这是你去挖的?”她忙去看她的手,掌上破了好几块地。 季芙要缩手回来,“脏。” 明玉心里说不出的触动,偏头唤阿柳打水来给她洗脸上药。阿柳刚走,管家又过来禀报,外头有人拜见。 明玉问道,“是何人?” 管家答道,“是位姓孟的年轻公子。” 明玉心头一跳,脑门上的穴道也急跳不停,拉了季芙要入里,对管家说道,“你去禀报三爷,我和季谷娘进房里。” 季芙可不想脏了这地,终于是将手挣脱了,“我还是快些回家吧,不然泥干了连衣裳都洗不干净,要挨骂的。” 明玉想着也是,总不能留她这未出阁的姑娘在这里沐浴净身,便没多留,临走时又让管家将井里冰镇过的西瓜给她。 下人进去报了齐琛听,齐琛吃饭本就不快,一听孟平璋来了,对他那日强逼明玉甚恼,不由吃的更慢,一口粥分嚼了十几下才咽入腹中,让他好好在外头晒晒。 等在门口的孟平璋倚在马车下,被这烈日照的头昏脑涨,偏等了许久里头还没人出来,不由自嘲,“我是不是该庆幸三少夫人没放狗出来咬我?” 坐在马车夹板上的清雪几乎笑倒在一旁握着缰绳的吴逢身上,“孟少您这是自找的,做了那样混账的事,还想人家好茶好脸么?” 孟平璋叹气,“清雪,我已后悔十几日,别再撒盐了。” 清雪笑笑,拿了扇子给吴逢扇风,“身边有冰块,真是好事。” 知她打趣自己,吴逢抿了抿唇,也没反驳。 孟平璋带着半颗谢罪的心,死活不愿回马车里,身体又并不结实,都快被热气蒸的晕过去,只听大门吱呀一声,抬头看去,终于是开了。站直了身想以绝佳姿态相迎,谁想里头却走出个泥人,泥人怀里还抱着个西瓜。 季芙瞧见他,只觉这人孱弱得很,面色青白不说,还瘦,个子又高,像拔高的竹竿立在马车前。想到方才齐府管家的通报,又想着明玉听后惊变的面色,顿想这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孟平璋从那阴影处走了出来,笑道,“姑娘,这西瓜可否卖我?” 他自认为孟平璋的这副皮囊长的还行,斯斯文文的说话,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人,虽然瘦了些,却是清瘦,还算得上是好相貌。谁想话落,便见她眼里添了嫌恶和警惕,“不卖你。” 半句婉转也没就得了回绝,孟平璋被晒的脾气都暴躁了许多,顿时扬起嘴角,“泥姑娘,走好不送。” “……”季芙瞪了他一眼,果然是烂人,道貌岸然! 见她俏脸气歪,抱着西瓜气冲冲走了,孟平璋这才痛快起来。清雪摇头道,“我就说孟少心智未开,总爱调戏黄花闺女。” 孟平璋不予理睬,自得其乐。 等齐府终于来人相迎,他又已被晒的没脾气了,进了里头,也不追责,横竖就料到他们会整治自己,他也认了。可齐琛竟连个借口也不找,请他坐下,就坐在主位上喝茶。 看的血冲头上,差点没摔了杯子,“无我,无你。你倒是心安理得。” 这屋里虽然有下人,但他忍了暴躁说了知情人才懂的话,下人并听不懂。齐琛看他一眼,屏退下人,冷冷道,“我早已说过,你我并不相欠,欠的人,唯有真正的孟二。” 孟平璋没力气跟他吵,手肘顶在桌上,扶额道,“你、你先让他们给我熬个解暑的。” 这弱得让人发指的身体简直是不想多待片刻,孟平璋暗叹一气,等任完通判一职,回京后吏部问及意愿,他当真能顺利去边城? 用过汤水,总算是好多了。孟平璋这才说道,“齐少夫人不在府上?”他蓦地笑了笑,“哟,趁着自家夫人外出,让个俏姑娘过来抱西瓜,你的日子倒是潇洒。” 齐琛当即沉了脸,“你若再纠缠明玉,日后便再无往来,齐孟两家势不两立。” 孟平璋一顿,十分惊异,“难道她告诉了你那晚……” 他知道明玉胆子大,可不曾料到她竟会将这种事告诉齐琛。事后越想越觉自己鲁莽了,严令让吴逢清雪保密,就是怕真害了她名声。没想到她竟与他不避讳到这种程度,“你不疑她?” 齐琛淡淡看他一眼,“我信她。” 孟平璋苦笑,“竟对个女人如此信任,匪夷所思。” 齐琛不予反驳,像孟平璋这种从出生便只有别人顺从他的,又怎会真将真心交付别人。在他眼里,女人又算得什么,更谈不上什么信任。只是在自己未遇见明玉时,也是如此呀。他倒是希望孟平璋快些成家,免得再去祸害别家姑娘。 孟平璋叹道,“上回我已决定安心做我这孟二公子,再不会纠缠。这次来,不过是例行公事,查访各州督察罢了,会停留五六日。”末了笑笑,“你如今已正式上任,可千万别让我捉到什么把柄。” 齐琛扫了他一眼,“不送。” “……” 孟平璋气急败坏出来,暑气未消,步子还不稳当,颠着步子上了车,气炸,“赶快离开这混账地方。” 吴逢和清雪相觑一眼,这孟少,终于是被收拾服帖了。 齐琛回到房里,见明玉又在绣花,最是见不得她绣花,这东西少做些是怡情打发时日,可做多了,就是伤眼的事。过去便拿了针,拧眉,“总是做这些做什么?家里倒不缺这女工钱。” “针不长眼,别伤了手。”明玉将它拿回,在布上起了两针,才放回篮里,“这些都是跟嬷嬷学的,还没动手认真绣。” 齐琛看她,“学这些做什么?母亲又不考你。” 明玉笑笑,“做几件放着,等日后孩子出世便能用了。” 齐琛顿时没了气,“买就是了,虽说婴孩长的快,但我的月俸也不是买不起这些。” 姚嬷嬷笑道,“少爷这可就不懂了,这可与贫贱富贵无关,只是为人母亲的心意。” 齐琛只好说道,“那日后少倒腾。” 明玉点点头,“孟二公子走了?” “嗯,说是新官上任来瞧瞧各州衙门内务,约摸待五六日。” “五六日……”明玉已将孟平璋当做瘟神,实在恨不得他立刻离开这地。 齐琛见她面露忧色,执手道,“莫忧,有我。”那明眸看来,看见安心神色,才拉了她起身,“去外头看看景致。” 明玉随他出去,又道,“那季芙季谷娘方才送了凤凰木来,那是人家姑娘亲手挖的,妾身想着该还什么礼。” 齐琛说道,“她因我断了根簪子,你还了她又去了一回茶楼,她如今又送来凤凰木,你再送她什么……倒是要从年头送到年尾了。” 明玉想了想,笑笑,“确实是。” 齐琛思量片刻,“那季谷娘倒是个性情中人,下回见了,可与她结交试试,在邓州三年,到底还是要有你自己的圈子好,才不至太无趣。” 他不愿明玉每日都在等他放衙、送他应卯中过这三年,那样未免太过虚度。自己并非古代男子,要妻子围着自己转。他将她当做今生与共的人,那便不能如此自私。虽然他也喜欢大男子主义被她放至最大的感觉,可到底……不好。 结交……自小就尝遍冷暖的明玉暗想,能结交的人,当真会有么? 作者有话要说:孟二你如此孱弱就不要想着逆袭了,拍肩。 第四十六章 欢喜冤家 第四十六章欢喜冤家 这日明玉起来,齐琛应卯去了,闲坐家中,去瞧移种后院的凤凰木,见生的还好,没有颓萎的模样,许是养好了。想了片刻,起身道,“午时送饭去衙门给三爷。” 水桃问道,“不是好几日都没送了么,今日小姐又起了兴致?” 明玉默然,齐琛不是想她跟季芙结交么,那便听他的。她总不能跑到季芙家里去寻她,去衙门正好,若碰上了,便能好好的说一番话了。可想到要与仍算是陌生的人好好交谈,心里顿感不舒服。 这日子她过的甚是安心惬意,夫君待自己好,地位日子也荣华,下人也没糟心的,更何况还没姨娘入府,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齐琛要让她广交朋友。难道……他不怕自己的心跑了? 略有不乐,还是去了厨房倒腾菜肴。 怕错过季芙的时辰,还未到午时,便去了那。在街口等至午时,才往衙门正门去。 来过几回,已没初时拘谨。让水桃在外头看着,自己随衙役进了内堂。 本来这月便可以搬到内衙,只是齐琛怕衙门白日吵闹,扰了明玉清静,又觉到底外务与家宅还是分开得好,反正宅子离这不过是两三条巷子的距离,便没有意思要搬过来。 齐琛一会过来,明玉正从食盒里拿饭菜,水桃便来报看见季姑娘了。明玉说道,“你伺候三爷用饭。”又对齐琛说道,“妾身先行出去,与季姑娘说会知心话。” 齐琛这才知晓她为何突然过来,甚是欣慰她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点头道,“去吧。” 明玉到了外头,季芙已等在那,碎花衣裙简单朴实,却极衬她的身形,回头看来,已是展了笑颜,微微显露酒窝,“齐夫人。” 明玉笑道,“唤我明玉便好。” 季芙笑笑,“若是让我爹知道,非得抽我掌心不可。不过确实有些生分,不如我唤你姐姐吧。”见她点头,末了一会才恍然,“还没问你生辰呢,指不定比我小。” 明玉不由笑笑,看着很是聪明的姑娘,也竟是个迷糊的,“无妨,我乐得做这个姐姐。” 季芙点点头,也不太过客套。 “一直想去四处走走,可不知何处好风光,正巧你在这,那可得空带姐姐去赏赏景致?” 寒门姑娘不比大户人家的闺女足不出户,家里的活计可都是要做的,要是不出门,闲养着姑娘绝不可能。真正被束缚家门的,不过都是些大户千金,平常百姓的姑娘可没办法富养。每到春耕还得卷起裤管去田里,那是被人瞧见要嫁不出去了?自然不是。 季芙出身寒门,受的约束甚少,明玉说去走走,又想着家里暂且没忙活的,一口答应下来。明玉便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一同游玩去了。 &&&&& 齐琛今日难得早放衙,说早,也只是比平日早了些,天色已快黑了。问了明玉可回来了,管家答申时便已回来。 不早不晚,玩的应当还好。齐琛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操劳起妻子的友人问题,倒对自己有些意外,往日的他,哪里会去管这些,连堂妹表妹的事他都不曾问过。无怪乎别人都道他冷漠,许是这般。 明玉这回没再做针线活,倚在窗台往外看月亮,还有几日便是中秋了,悬挂的月已十分明亮,只是缺了一小边。听见声响,偏头看去,齐琛走到跟前,便拉了他的手道,“三爷瞧,那明月像不像被人吃了一口?” 齐琛头也没抬,往她面颊上亲了一口,用牙轻轻一抵,才道,“确实是被人吃了一口。” 明玉噗嗤笑笑,谁再说她的夫君是冷面佛,可有理由反驳了。 齐琛问道,“今日可玩的高兴?” 明玉眼眸微亮,“季妹妹实在是个好姑娘。” 齐琛淡笑,“好在何处?” “直爽大方,不见花花肠子。”明玉想了片刻,又悄声,“三爷日后若要添姨娘,找那样性子的姑娘罢,好让妾身省心。” 齐琛摸摸她脑袋,“又说胡话。” 明玉抬眉看他,“三爷别总将这话当成胡话。我爹与我娘举案齐眉,也像三爷那样对明玉好,但他……是有外室的,只是我娘身体不好,爹爹才没敢让那外室进门。后来爹爹死了,那外室也自此没了下落。” 齐琛不与她多说,这种事,发誓也不能教人安心,“等过了十年二十载,你再看看。” 明玉垂眸淡笑,这无关信与不信,即便他真不愿,但位高权重的人要塞他个女人,他能拒绝?如今跟他说,不过是为了日后,别拒了姑娘得罪权贵——虽然她心头不舒服,谁愿将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同分。 只顾着说家长里短,明玉倒忘了正事,“那孟二可有寻您麻烦?” 齐琛见她甚是紧张,笑道,“没有,他的本意是来澄江府与我有个照应,怎会故意寻我麻烦。我若有出了纰漏,以他的脾气,大概会还会替我遮掩过去。毕竟他还是将自己当做齐家人,自然不会让我堕马。” 明玉想想也是,不由松了一气。 &&&&& 孟平璋从医馆出来,看着映照在石阶上的强光,再抬头看看那亮的都辨不出轮廓的烈日,叹气,“为何要来澄江府,京城此时都已是秋风乍起,凉快得很了吧。” 手上拎着两包药,撑伞走在烫脚的街道上,又重叹一气,“微服私访这法子到底是何人开的先例,要命啰。” 邓州百姓里男子哪里有撑伞而行的,偏他又生的高瘦白净,更是多看几眼。孟平璋丝毫不在意那灼灼视线,只想着快些去平日和衙门打交道的店家那走一圈,然后回官舍吃西瓜。 想到从深井里拿出来的西瓜,便觉身心愉快,还没愉快至全身,就见前面有个姑娘甚是眼熟,从旁经过不由注目,“哟,这不是泥姑娘。” 季芙步子一顿,转身看他,一眼就瞧见了伞,顿时笑弯了腰,“你一个大男人撑什么伞,笑死人了。” 孟平璋满脸黑线,“京城来的人,哪里像你这般粗生粗养。” 季芙轻笑,“京城病夫,身体不好就赶紧回家里抱着西瓜睡觉,还到处跑,你真不怕得了暑气,晕倒在这大街上。” 孟平璋面青唇白,声音都没了雄壮之气,“黑泥姑娘费心了,在下好得……得……” 见他昏昏欲倒,季芙脸色一变,又不敢伸手去扶,“京城病夫,还嘴硬,赶快找个阴凉地方坐着。” 孟平璋两眼泛着昏黑,青色绿色的小点在眼前转溜。季芙忙喊路人帮忙,却无一人上前。四下一看,跑到附近酒楼给了银子,想让小二去扶他进来。 谁想他拿伞不稳,滚烫强光刺来,直接受不住,双腿一软,倒在街道中央,周围人群顿时散开。 孟平璋恢复神智时,就见一张粗糙黑汉子的脸看来,醒来第一眼看见汉子,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掌柜将他扶起,松了一气,“您可算是醒了,就怕您在这昏睡一晚,我们也不好做。” 孟平璋揉揉头,“这儿是……” “庆福酒楼,我们这只管吃不管住,还好您在打烊前醒了。这天热,您若是身子不好,还是别外出了。” 孟平璋干笑两声,真是听不得别人说他身体不好,“谢过掌柜。” 掌柜笑道,“倒不必谢我,是有个姑娘给了银子。只是那银子不够,又典押了她的簪子……既然这位公子和她认识,何不妨将簪子赎回呢?” 孟平璋脸一扯,“是个长的又矮又丑又黑脾气又不好的姑娘?” “……那姑娘长的还是挺水灵的……”掌柜笑笑,打开方帕将簪子递过,“是这支。” 孟平璋拿来一看,瞧不出竟还是个好货色,“你要多少银子?” 见他要赎回,掌柜脑门登时蹦出肥羊二字,伸手道,“二十两。” 孟平璋抿高了唇,“好,你明日来衙门找齐大人拿罢。” 掌柜一愣,听着腔调不似本地的,官架子又十足,早听闻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来自京城,生的俊朗白净,那送他来的姑娘也一口一个京城病夫,莫非……就算不是官,但也非富即贵吧。不由一咽,”这……其实也是举手之劳,这簪子您收好。” 孟平璋轻哼一声,将簪子裹好握在手上,这才颠着步子回官舍。竟欠了那黑泥姑娘的人情,赶紧将簪子和银子还她,早早撇清。 他这刚走,季芙就气喘吁吁回到了酒楼,掌柜一见她,转身要走,已被叫住,“掌柜,我拿了银子来,快将簪子还我。” 若非掌柜死活不肯收下京城病夫,也不会逼她将簪子暂时抵押,心中有愧急忙回家拿银子,一边跑一边念叨等他醒了,一定要让他将银子还自己,连本带利。谁想掌柜是个贪财之人,只想早些拿钱,从那富贵公子身上捞油水。结果油水没捞到,反而让那人拿走了簪子,这会季芙来讨,哪里拿得出来。 季芙见他言辞闪烁,瞪眼,“你该不会是将簪子拿去卖了吧!” 掌柜急忙摆手,“这可不是,你前脚刚走,那公子就醒了,还将簪子强行拿走,有本事去衙门找他拿。” 季芙眉头一皱,京城病夫是衙门的人?她怎么没见过,“他是衙门哪位?” 掌柜眨眨眼,“新上任的知州大人。” 季芙冷笑,“我爹就是衙门师爷,齐大人我也见过,你再唬弄我,立刻将你投进大牢去!” 掌柜苦了脸,“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季芙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跺脚,那京城病夫原是个贼,故意晕倒,背地吞她银子,然后假借齐大人之名,威慑掌柜,最后卷钱跑了!真真是个阴险的贼人。虽然银子不多,但簪子是明玉送她的,心疼得很。 无法,只好黯然离去,下回别让她碰见他,否则见一次暴打一次! &&&&& 夕阳沉落。 齐琛刚放衙回来,就见一个姑娘在门前徘徊,没有多想,正要进去,那姑娘就怯生生走了过来,“齐大人,那个……明姐姐在家吧?” 齐琛看了她好一会,季芙才恍然,“我叫季芙。” 说到名字齐琛倒是耳熟,认不得人的毛病实在是无力,“她在里头。”末了又道,“这么早过来,可是有急事?” 季芙咽了咽,“来……负荆请罪。有个贼人偷了我簪子,那簪子是明姐姐送的。” 齐琛皱眉,竟有人敢偷季师爷姑娘的簪子,那贼人胆子不小,“明玉不会责怪你,你明日去衙门,递状纸,说说那人样貌,我让衙役去捉。” 季芙顿觉一口恶气将出,“嗯!”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觉得越写越欢脱了,说好磅礴大气的正剧呢=0=!果然文里不能出现逗比,气场全乱呀 第四十七章 风萧萧兮 `p`*wxc`p``p`*wxc`p` 正在江边垂钓的吴逢如佛像正坐,手执鱼竿,注目池面。旁边坐下一人,转眼就有东西凑到嘴边,“葡萄。” 这才张嘴吃了一颗,清雪也往嘴里扔了一颗,“地方官吏送来的果子都快堆满一个墙角了,我们帮孟少吃点不过分吧。” 吴逢抿了抿嘴,“别把井里的西瓜吃了便好,否则孟少会发狂。” 清雪眼一亮,顿起贼心,刚起身就被他拉住,目光灼灼盯来。只好重新坐下,百无聊赖的吃着葡萄,又往他嘴里塞。 “清清。” 听他这么唤自己,清雪立刻抓了四五个葡萄往他嘴里塞,“全吃了。” 吴逢抓了她的手腕,“我们成亲。” “不。”清雪恼的挣脱手,将手里的东西全丢他身上,“说了不,问一千遍也是不。” 说罢,已气冲冲走了。等跑进树林,靠在树干上不能平静。她又何尝不想冠了称呼为吴夫人,只是奢望不得。 一会听见后头有声响,探头看去,见是吴逢,才小声说道,“我又不跑远,你怎的不钓你的鱼了。” 吴逢看她一眼,“热。” “哦。” 清雪跟在他一旁,看了看鱼篓,只有一条巴掌大小的鱼,罢了,还是可以塞牙缝的。 两人回到官舍,就见孟平璋瘫在长椅上,旁边的木桌一片水渍,沾指一碰,带着微凉,不由说道,“孟少,你身体不好,还吃这么多冰,想死不成?” 孟平璋闭眼享受这落日清凉,“与其死在酷热下,不如死在它的手上。” 清雪摇摇头,以前他怎么亏待身体,底子是好的,可如今这孟二的身体,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 孟平璋抬手道,“今晚去齐府叙旧,还有用食。” “……”清雪将头摇的更是厉害,完了,这孟少果真越发不自爱,上回折腾的还不够,如今又送上门去让人摆弄。 孟平璋可不想去那里,只是上回那黑泥姑娘是从齐家出来的,齐府的人总会认得,托他们将簪子和银两转交她,就大功告成了。 无独有偶,季芙回到家中,猛然想起那京城病夫不就在齐家门口见过,还拜见来着。而且知州大人就来自京城,应当是认得的,她刚才怎么就忘了。这么一想,衙门也不用去了,明天直接去齐家吧。 &&&&& 明日齐琛休沐,不用去衙门,但出了季芙被窃一事,还是得去看看。 明玉解他腰带,褪下官服,倒觉比起便衣来,还是这样颇显威仪的装扮适合他,瞧着十分冷峻有力,“方才季妹妹一直道歉,只差真没背着荆棘来,说了颇多懊悔的话,这般一想,那贼人未免太猖狂,竟这样哄骗姑娘。” 齐琛说道,“你怎的比她还义愤填膺,既然她喜欢的紧要,那你改日再送她一支罢。” 明玉登时被他气笑,“三爷果真不懂姑娘家的心。” 齐琛忍不住轻叹,“怕是一世都无法明白了,衙门十个案子都比不过你们女人的一句话复杂。” 明玉眼眸微转,垫脚亲他一记,“不懂别家姑娘的心也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她们吓跑了。” 齐琛伸手抱她,眸中已化了冷霜,“没吓跑你。” 说罢俯身抱起她,放在软榻上,低头压唇,相缠了好一会,才咬在耳边道,“今日,你在上位罢。” 明玉喉中顿觉干涩,鼻腔应了一声,慢吞吞翻身压在上头,贴身在他宽实的胸膛上,直勾勾盯着那对眸子,俯身吻去,又是羞涩又觉刺激,“三爷,日后你唤我小名吧。” 齐琛仰身躺着,抚着她的腰肢,“好。叫什么?” 明玉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芝芝。” 齐琛默念了这名,实在是太过柔情的名字,一时竟有些叫不出口。好一会才唤了一声“芝芝”,明玉心头一动,温柔进了心底,双眸微微湿润。这名字,是她的乳名,唯有至亲的人才这么唤过她。 如今告诉他,也是将他当做至亲的人,愿同伴一生共风雨的人了。 齐琛不知这名字的意义,只知今晚的明玉,十分温柔而主动,与往日……不同。 &&&&& 翌日卯时过半,早起练武的吴逢清雪就看见孟平璋已穿戴整齐出来,不由差异,盯了他好一会,“孟少,您这是暑气未消么?竟这般早起。” 孟平璋扯了扯嘴角,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早些出门烈日才没那么嚣张好么,如今眼皮还黏在一块,“去给我熬个山楂汤,装满一壶,防暑气。” 清雪噗嗤一笑,立刻被他瞪了一眼,偏头借着吴逢的高大身影挡着,忍的双肩颤动。 到了齐家,才是辰时。齐琛和明玉昨晚亲热许久,来回几次,甚是疲累,睡的晚了,此时正用早食,听见孟平璋求见,相觑一眼,皆是无奈。眼神中不约而同——真真是个麻烦人。 明玉依旧是退避不见,齐琛让管家迎他进来,依旧是病怏怏的模样。虽说原本的孟二就是个身体虚弱的主,但至少是个爱惜身子的,滴酒不沾。他刚到齐三的身体,便觉全靠底子撑着,实则已有些坏了,调养了大半年,才觉好了许多。可想而知孟二的身子落在他手上,被真正的齐三折腾的有多厉害,否则也不会总是一副扶风弱柳的模样。 秉着关心真正孟二的想法,齐琛已有些看不下去,“你若再淫乐,别说去边城,连做文官也是难事。” 孟平璋嗤笑道,“淫乐?整个京城都寻不到我这般正直上进的人了。” 齐琛瞧着他,罢了,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多说无益,“你今日又来做什么?” 孟平璋伸手摸向袖子,没摸到,找了一番,扯了扯嘴角,“不见了。” 说罢,转身往外头跑,那东西他记得晨起后放袖子里的,还裹着帕子,若说不见,那应当是在马车,亦或是从家门到马车、下了车后进齐府的那两段距离。 齐琛见他一句话也不交代就低头寻了出去,也不知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吴逢和清雪坐在马车夹板上聊着天,就见自家爷弯腰九十度踱步出来,笑问,“孟少这是地上掉金了?” 孟平璋轻哼一声,“说风凉话倒不如过来一起找,可瞧见簪子了?” 清雪边跳下车边问道“什么簪子”,随后脚下一顿,众人耳边已传来“嘎嗒”声。孟平璋倒抽一口冷气,往她脚下看去,不正是那裹着簪子的帕子。他忙过去蹲身拾起。 季芙手里提着新做的糕点去了齐府,刚到门口,就见一人蹲在地上,瞧着那消瘦背影,当即认出这厮就是那混蛋,两眼一瞪,跳到前头一把揪住他,“京城病夫,果然是你!” 孟平璋眉眼一抽,“黑泥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小心在下以身相许,为你昨日的事报恩哟。” 季芙冷笑,“你这是恩将仇报吧,我的簪子呢!不交出来现在就将你押送官府。” 孟平璋懒洋洋伸手递给她,“不就是一根破簪子,送你十根可好。” “不但是病夫,品行也差得令人发指。”季芙见是自己的帕子,一把接了过来,打开一瞧,只见簪子已断做两截,差点没甩他脸上,“你、你混蛋!” 孟平璋一看,顿了片刻,拉不下脸,“我赔你十根檀木的就是,还是根根上好的。”见她怒目圆瞪,挑眉,“那就换成十根白玉的……要不翡翠?红玉?”他蓦地往后一退,“你该不是想要金的吧,想讹我。” 季芙几乎被气哭,“等着衙役找你吧!烂人!” 孟平璋捂住心口,竟有人当面骂他烂人,玉树临风的他哪里受过姑娘这般侮辱,莺莺燕燕都是死命往他这凑的好么。 以为孟二莫名走了的齐琛正和明玉下棋,管家跑进来说外头孟二公子和季姑娘吵起来了,两人一顿。不知是何故,等走了出去,季芙已经揣着簪子跑了。孟平璋正问清雪,“那丫头说要去衙门告我一状?说要让知州大人杖责我一百大板再抽二十个耳光?我、我……好大的口气,她若来,我抽她耳光倒是真的,竟当众侮辱我。” 清雪啧啧摇头,“孟少您可是从来不打女人的,真下得去手么?不过……她侮辱您哪了?” “……滚!” 清雪顿时笑倒,见了大门口走出的人,说道,“齐大人和齐夫人出来了。” 孟平璋回头一看,开口便问道,“那个又黑又笨还口出狂言的姑娘你们认得?” 明玉甚是不满,“孟二公子这说的是谁,我们倒不曾见过。” 孟平璋忍了气,齐琛蓦地想起,“莫非你就是那偷了她簪子的贼人?” 孟平璋冷笑,“偷?那样的破簪子何苦我堂堂孟家二少爷觊觎。” 明玉听着这语气和措辞,无怪乎季芙会一口一个贼人了。他这跋扈的模样,就算真非偷,那也足以引得别人误会了罢。 齐琛听见有内情,这事也该早解决的好,毕竟两人都是齐家认识的,停了片刻,才对阿柳说道,“去请季姑娘过来。”又对孟平璋冷声,“若想化解误会,便快进来,安分坐着。” 孟平璋窝了一肚子的气,想到那辱没自己名声的黑泥人,愤然不已。 `p`*wxc`p``p`*wxc`p` 第四十八章 花农一事 第四十八章花农一事 下人去了季家,不见季芙,又寻了几条大道,仍是不见。回来禀报后,孟平璋也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问明玉,“那簪子……你在何处买的?能否请你帮买一根,说是你送的 ,我送了去到底不便。” 明玉自然不知,总不能说这簪子是齐琛买的,面上波澜无奇,缓声,“若真心要赔人家姑娘,自个去寻。” 孟平璋叹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明玉微瞪他一眼,齐琛说道,“管家,送客。” “……” 孟平璋被请出齐家大门时,五脏六腑都疼着,等回过神忘记问他们那是何人了,又拉不下脸回去,只好对吴逢清雪说道,“找到她,还有找到卖那簪子的铺子。” 清雪咽了咽,“可是孟少,我们没认真瞧过呀,只能您自己去找了。” 孟平璋重叹一气,苍天诶…… 待齐府大门关上,明玉才抿嘴笑笑,“这孟二公子,可算是碰着刺了。” 齐琛与她一同回院里,边走边道,“脾气虽然差了些,但劣根不深。” 明玉点点头,“三爷说的是,否则也不会如此费心簪子的事。只不过……妾身倒不希望季妹妹与他有太多纠缠。” 季芙是个好姑娘,孟二到底是浑了些,在明玉心里,除去家世,到底还是配不得她的。不愿两人纠葛深了,闹了什么事出来。 过了几日,京城齐家寄来家书,问了一番日常,又叮嘱为官之道,末了便是嘱咐明玉为人媳妇的事,在最后又问的隐晦,可有身孕。 两人在房里一同看完信,齐琛没说什么,明玉盯在那问身孕的事一处,偏头看他,“三爷,我们同房至今,已有三个月了罢?” “嗯。” 见他又拿书要看,明玉很是惆怅,摸着肚子,“得换个大夫看看,总不会真是有什么毛病。” 齐琛闻言,伸手揽住她,“府里的御医都说你无妨,只不过是身体差些,调养好了便好。你当真以为怀着孩子好玩么?衣食住行甚是不便。”末了又附耳,“前三个月,连房事都不能。” 明玉又将重点放在一句上,直勾勾看他,“三爷怎知是三个月?” “临行前母亲让董大夫叮嘱的。” 明玉恍然,“娘有心了。” 她这么一说,齐琛倒想起了,万一真的怀上了,那得有几个月不能肌肤之亲,所以……行乐要抓紧。想罢,刚放了书要温存,明玉已起身去拿册子,回来说道,“中秋之日,得送礼去给澄江府职位高的官员,三爷可想好了送什么?还有那些官吏送来的,也一一记在这本子上吧。不过这回约摸不用全退回了吧?这些事妾身不懂,三爷您怎么说,我便怎么去安排。还有……” “芝芝。” 明玉一顿,抬眸看去,已被他捧脸亲了一口。一如往常带着肃色,“当务之急果然还是要快些有个孩子。” 被他抱起时,明玉总觉得这个说辞好像有哪里不对…… &&&&& 孟平璋不能多留,很快就去了他州,要在中秋之前赶回澄江府复命。想留吴逢清雪继续调查,两人却不放心他这羸弱之身远行,跟了去。便想着只好等到中秋之日,凑了几日休沐再过来。 中秋前一日,陆续有官吏携夫人登门拜访,送了许多礼,堆了半面墙壁。明玉夜里便多了件可玩的事,将那红布蓝布拆开。实在是太过贵重的,便记下寻机礼还,免得日后被人说成是收受贿赂。 一些不算太贵重的东西还是留了下来,没有再考虑还礼的事。 明玉与齐琛一同接待那些官员不显怯意,大方得体。一来毕竟本就是官家人,二来齐家的长辈个个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严厉人,去拜见过他们了,自然不会应对不了这些官员。 中秋那日,季芙做了月饼准备送去齐府。季师爷瞧见,问道,“装了一篮子,是要送去何处?” “送去给明玉姐姐。” 季师爷一顿,“可是齐大人的夫人?” 季芙点头,继续往篮子里装,谁想季师爷猛地一拍桌,气的脸上通红,“我季某一世清明,岂容你坏了我清誉,去巴结官老爷。” 崔氏被他吓了一跳,责怪道,“突然这么大嗓门做什么,小芙不过是与齐夫人聊的欢,哪有你想的这般复杂。” 季师爷冷笑,“人言可畏。” 季芙顿了顿,“爹,若是心中有鬼,才真不敢结交。明玉姐姐人很好,一点也没官夫人的架子,女儿想与她结成知己。” 季师爷仍是冷笑,要夺篮子,季芙可不愿,她心中坦荡,未做亏心事,这也不成?崔氏看不过眼,拦了季师爷,季芙便脚下生风提着篮子跑了,气的季师爷在后头叫唤。 季芙一个劲的往前跑,生怕被他追上,这一分神,前头的路没来得及看,硬生生撞在一人身上,痛的对方哎呦一声。篮子也翻滚在地,还带着余热的月饼落了一地。 她急忙起身,看着那人的衣裳染了尘土,连声道歉。辫子却被人抓住,狠狠提起,“敢如此冲撞我家少爷,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被撞倒的公子已被下人搀扶起来,正要发作,见是个水灵姑娘,一双大眼漾着水波,好看得很,当即笑道,“阿三这么大声做什么,别吓了这位姑娘。” 季芙还以为他当真是个好人,谁想那手顺到手臂上“脏了,我与你拍拍”,惊的她往后退去,却被下人挡了去路。见那公子要上前,抬手便许了他一巴掌。响声透彻,众人皆是一愣。 那公子捂住脸,顿声半日,才道,“你、你个粗使贱婢,敢打本少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说罢抬脚将那地上的月饼一一踩压,听她痛骂,扬手要扇她,刚落掌,就被一人挡住,轻笑,“当街打姑娘,可非君子所为。” 只瞧见又是个俏丽姑娘,手腕已被握住,用力一拧,被摁着手拍在心口上,轻易就被推倒,连一旁的下人也没回神。 季芙愣了愣,身后那汉子已被人“请离”,仔细一看,这两人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等看见那从马车上下来个满目倦懒的人,脱口呼声“京城病夫”。 孟平璋极为克制的扯了扯嘴角,不满看她,“黑泥姑娘,你难道不该道谢?” 一事算一事,季芙虽然对他的印象差至极点,可到底还是个讲理的人,“谢了。” 清雪教训完那纨绔公子,就将剩下的烂摊子交给了吴逢,退回马车旁保护孟平璋,听见这话,笑笑,“姑娘,若是谢人,以身相许是最好的。” 季芙面上一红,满是羞意,想寻个地逃了,谁想孟平璋笑出声,“清雪,难道这不是恩将仇报?” “……”季芙气的不行,恶狠狠道,“烂人!” 那纨绔公子已是势不敌寡,领着一众下人逃了。季芙寻回篮子,蹲身看着地上月饼,也没寻出个好的。这下齐家去不得了,家里老爹的气也肯定没消,偏一起身又看见孟平璋的脸,更是不痛快。 “诶。”孟平璋只想与她快些有个了断,“那簪子的事总得有个说法。你说我是贼人怎么回事?” 季芙瞪他,将那日的事与他说了。越说越气,说完后见孟平璋倚在马车那快笑趴,更是气愤。 孟平璋可没想到他竟被酒楼掌柜耍成这狼狈模样,好大一盆污水,扣在脑袋上,实在是不痛快。偏头与吴逢说道,“那酒楼我看着很是喜欢。” 吴逢了然,“我立刻去办。” 季芙不知他们这简短两句是什么意思,只见那高个子已立刻离开,这京城病夫已恢复那轻佻模样,“我本想赎回簪子还你,谁想他却那样侮蔑于我。” 清雪也说道,“簪子是我弄断的,并非孟少,姑娘可真不能冤枉他。他若真要戏弄你,又何必费这心思。” 季芙默了默,也没心思与他细究,“今日你帮我,那便算是扯平了吧,今后两不相欠。” 孟平璋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她提着空篮子没入人群,又瞧瞧地上被踩压的饼,半晌才道,“去客栈。” &&&&& 明玉晨起得了季芙消息,说晚些时辰过来。可这日头都高照了,仍不见人。没等来季芙,孟平璋倒是来拜访了。 齐全琛此时正在衙门,中秋之日按照惯例让花农送了许多金菊来。想到自上任后,就一直没寻着机会问麻四一事。正好趁着今日机会。到衙门一看,果真见到麻四的牛车。木板上还放了几盆金菊,却无一不是缺了花瓣,看着十分寒碜。 面色沉沉走进里面,那放在正堂门口做摆饰的盆栽,瞧着简直是被雨打过一番。 一个衙役从里边走出来,见了他十分意外,“大人怎的来了?” 齐琛问道,“这一盆需要多少银子?” 衙役说道,“这些账目都是同知大人记的,小的并不知。” 麻四正哼着曲出来,一见齐琛,便矮了半截。他最怕的便是不苟言笑的人,琢磨不准对方口味,又得罪过他,搓搓手笑道,“见过大人。” 齐琛又问道,“这金菊你许衙门多少钱?” 麻四瞧了衙役一眼,见他闪避,这才低声,“半吊钱一盆。” 齐琛本不懂这些东西价格,只是来到邓州明玉置办家宅内外,每夜会与他念叨,也多少知道这些花草价格,冷声,“如此残花,竟也值半吊。”又问衙役,“历来是谁让他送这些的?” 衙役为难不愿说,实在受不住逼视,才道,“是季师爷……” 麻四一个步子向前,大了胆子道,“不、不关季师爷的事,要罚罚我罢。” 若是别人,齐琛早就喝了一声将那人押回,只是听见是季师爷,不由一顿。衙门上下歪风仍有,可季师爷却是难得一见的廉明之人。许是有内情?若是此时扯了脸面,日后也难收拾。思索片刻,才不予追究,等团圆一过,去与季师爷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quq更新奉上,眼睛困的眯成了缝,没检查错字,有的话劳烦姑娘们捉虫~~ 第四十九章 拜月佳节 第四十九章 拜月佳节 午前,齐琛便从衙门赶回来了。现今于他而言,团圆的节日最为重要。可没想到刚进家门,管家便说孟家二公子来访,已在大堂坐了半个时辰。 齐琛进了里面,不见明玉,只有孟平璋坐在那,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见了他,一如既往的倦懒,“中秋得假两日,不知何处去,想来澄江府也没其他认识的,便过来了。” “你倒是随意。”齐琛不请他走,想想两人算是一根同生,而且这“无依无靠”的说辞满是无奈,再看看他病夫模样,也不愿做的太绝情,“可别说与我听,是要来小住的。” 孟平璋笑道,“齐兄果真是聪明之人。” 齐琛想也没想,“不送。” “咳咳。”孟平璋顿了顿,“我发誓不会再做逾越之事,你当我每回来坐冷板凳很是开心么?我本意是与你结为知己,可先前无法放下心结,暗想你今日所得皆是本我所有,甚至明玉也是。无我无你,无你无明玉。可如今我是想通了,即便我身仍在,但也不过是一直面上是纨绔风流子弟,绝不会有所作为,更不会娶明玉那样看着小家碧玉的姑娘。与其说‘齐三’之身救了你,倒不如说是我被你所救。孟氏家族的氛围,我甚是喜欢,也才得以一展抱负。” 齐琛头回听他说了这么多话,不知他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亦或是得了什么感悟。见他面色平淡,那轻佻之气一扫而光,瞧着确实是不同往日了。只是他之前的印象于人太过浮夸,如今说起正经话,仍无威信。 孟平璋难得掏心掏肺与人说了这些,可偏是遇上了齐琛这种不轻易信人的家伙。一会才听他缓声,“日久见人心,若当真是怀揣赤诚之心,终有一日会证你所说。” 听见这话,孟平璋唯有苦笑,却寻不出话来反驳和证明。话说的确实不假,唯有以时日验明,多说无益。见他起身,以为又要下逐客令,谁想齐琛淡声,“若方便,留下吃个午饭。” 孟平璋一愣,大为触动。孟家虽然氛围甚好,可到底非亲眷,否则也不会在京城时总往齐家跑,不就是为了多见亲生爹娘。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咫尺天涯,说的或许是这个。 齐琛回了房,将孟平璋留食的事与明玉说了。明玉愣了愣,差点没将那针戳进指头里,“三爷这是何故?” 待他说了方才的事,明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他的举止太过轻佻,妾身对他颇有芥蒂。但愿他所言不假,否则未免太过混账。” 齐琛握了她的手,“我会小心护着你,不愿外见也无妨,他倒也是个明白人,不会去齐家告你一状。” 明玉心里虽略有不舒服,但他做事素来稳重,也十分顾及自己的感受,这么做必定有他自己的思量。想来孟平璋若真心帮忙,于齐琛是好的。孟家多武将,孟大公子更是佼佼者。齐孟两家交好,倒也妥当,“见罢,总不能躲一世,那倒显得妾身心虚了。三爷不在身旁,我避着就是。” 齐琛喜她深明大义,除了以夫为天的脾性,其他的倒是开明,没有一般古代女子的拘束。 午时用饭,孟平璋规规矩矩的,连话也不多说。 等用过午饭准备告辞,下人便进来报季师爷来了。 平日季师爷也会过来,齐琛以为是有公事。请他进来,季师爷倒是先瞧了一眼四下,这才说道,“今日过来,是想拜见齐夫人的。” 明玉意外道,“季师爷有何事?” 季师爷说道,“清晨小女说送月饼过来给夫人,与我吵了几句,一直到方才都未归。以为是来了大人府上,因此过来寻她。” 季师爷虽然是个冷面严厉人,但膝下只有一女,十分疼爱。季芙跑出家门后,又被崔氏念叨,越想越觉自己是太过了些。女儿的性子他哪里会不知,怎会想到去巴结官家人。顿觉后悔,家里做好午饭也不见她回来,厚着脸过齐家找人。 明玉说道,“季妹妹不曾来过这。昨日她与我说做了月饼会早早送来,可等了半日,却不见人,我倒以为她是有事耽搁了。”心下也担忧起来,也不敢说是否出了什么事,只是说道,“我立刻让人去找找,季师爷不必担心。” 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季师爷倒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这般亲近她,日日说她的好。更觉自己小人之心,胡骂了女儿。 孟平璋听了后,等季师爷走了,才问道,“那季姑娘,是那个状告我是窃贼的人?” 齐琛看他,“你倒是又认真打听了一番。” 孟平璋说道,“倒不是……只是今晨碰见了她,拿了一篮子饼,可却被人踩烂在地上。” 然后……就十分落寞的提着个空篮子走了。 明玉听的皱眉,问了孟平璋在何处所见,便让府里的下人出去寻她。 孟平璋不多久也告辞了,出了大门,清雪问道,“孟少可要去寻季姑娘?” “关系两清,各不相欠,寻她做什么。”孟平璋上了马车,便让吴逢驾车回客栈。府衙到邓州要两个时辰,他明日还要赶回去,哪里有空去找个脾气暴躁,又长的非倾国倾城的姑娘。 车行一半,轱辘声作响,吵的人烦躁。孟平璋撩起帘子,“去方才那地。” 吴逢了然,拐了道往方才碰见季芙的地方去了。 他们还未寻到季芙,齐府的下人已在别处找到她,报了明玉听,说是送回季家了,这才安心。 月皎洁如银盘,高悬天穹,映的旁边乌云似白棉,轻轻聚拢圆月四周。 明玉斟了桂花酒,放在鼻下轻闻,笑道,“才不过酿了十日,就已是酒香四溢。” 齐琛喝了一杯,全是桂花香味,酒的*从舌尖开始漾开,一直飘荡入腹。因不喜桂花香气,因此饮了一杯算是应景了。那月饼也是甜腻东西,吃了一小块也未再动。赏的是月,和谁一起赏,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小聊一会,见明玉已放下酒杯,也不再动桌上果点,见月色十分不错,便道,“外头热闹,我们去走走。” 明玉点了点头“嗯”,小厮立刻说道,“小的去准备马车。” 齐琛起身道,“不必,困在匣中,也瞧不见什么,热闹都在外头。” 明玉也觉如此,况且天气微凉,去热闹的地方走走倒也好。出了门,让下人跟的远些,自己与齐琛并行。她是只想与他一同走的,可若碰见官吏,被见着堂堂知州大人连个下人也没,面子就说不过去。说到底,能与他独处的地方,唯有房里。 还未到街道,便听见不同往日的喧闹,从巷子出来,满目华灯,从街头连绵街尾,人如潮水挤的只能缓慢前行。 明玉下意识往齐琛身边轻靠,入了人群,手上一热,有掌握来,惊讶看他,齐琛低声,“别挤丢了。” “可是……”如此亲昵让人看见了,即便是夫妻也是让人羞涩的事。 “别人瞧不见。” 手掌宽实,握的有力稳当,颇觉安心。明玉不再顾忌,右手轻抬,抓着他的手臂,这样一来,他往前一步,她再前行,便无物可挡,无人能挤着她。一步一行,明玉只愿这路无尽头,就这么一起前行。 齐琛握着她温软的手,偶尔会低头看看她,从光洁的额头至俊挺的鼻子,宁静美好。有时见她抬头看来,眼眸含笑,柔情满的可化心,手上不由握的更紧。 “可看中了什么?” 人声嘈杂,明玉听的不清,微踮了脚尖,“什么?” 齐琛见她如此,低头,“可有瞧上的东西?” 明玉对各种物件素来没什么*,可听他主动说起,随意看了看,明眸微闪,“灯笼。” 齐琛笑了笑,拉她从人群挤出到了摊贩那,身子侧站,挡了外头拥挤的人,将她护在里面,“挑吧。” 明玉挑了盏点染梅花,半臂长的灯笼。等转身看向外头,才发现若是走三步,怕灯笼就被挤成饼了。只好抱在怀里护着。走了十几步,明玉心头一动,抬头看他,又垫了脚尖,“三爷。” 齐琛额上已渗出汗珠,专注前头没听见她唤声。明玉见他一心前头,也没再喊。她只是想告诉他,如今的姿势,很像是怀中抱了孩子。她护着孩子,他护着他们母子。 这么一想,也不知是不是人太多的缘故,热得慌,心口一闷,只觉胃急缩,不适感瞬间涌上喉中,拿帕子捂了嘴,却是什么也没吐。 第五十章 知府暗访 第五十章知府暗访 回到家,明玉便将灯笼上了灯油,点亮在廊道那挂起,灯火微弱,个头又不大,她瞧着就是比别的灯笼好看。说了与齐琛听,便见他笑“爱屋及乌罢了,哪里真比得过那些能工巧匠做的”,听的她哼声。 见她瞧了好一会那灯笼,齐琛携她入房,问道,“方才不是不舒服么,快些躺下,我让姚嬷嬷去请大夫来。” 明玉可不舍得他走开,难得的月圆之夜,耗一两个时辰在这事,哪里情愿,“已经无妨了,许是喝了酒又吹了风。”说罢,环手抱他的腰,“明日不是要去游湖么,早歇吧。” 齐琛见她无碍,也伸手揽她腰肢,还没吻落,就见她偏头,十分难受的模样,立刻直了身,“还是去唤大夫吧。” 明玉只好答应,良辰美景真如虚设了。 齐琛让下人去找大夫,陪她在房里休息,等大夫来了,明玉已昏沉睡下。见她面色无异,不忍叫醒,便又让大夫回去,让他明日一大早过来。 晨起,也没唤她,等用过早食,便准备去松湖和一众官吏游湖赏玩去。 &&&&& 季芙对昨日齐家上下来寻的事颇为愧疚,一大早就团了七八十个芋头圆子,挑拣了一半瞧着好看的,要送过去。 季师爷一听她要去齐府,也没多说,等她快出门,才道,“早去早回。” 季芙笑笑,“嗯。” 昨天的篮子被人踩的不像样,怕家人问起,就寻了个地方扔了。谁想半路瞧见有泥人戏,看的入神,等有人找她时,才知道耽搁了时辰,惹爹娘着急了。那篮子她也没敢带回家,免得被他们瞧见,又问长问短。 从家里出来,就见麻四正往外搬东西,季芙快步走上前,“麻四。” 麻四回头一看,那瘦脸就笑开了,“季妹妹早哟。”又伸手往她篮子里探,“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吧,给我瞧瞧。” 季芙退了一步,将一个布包给他,“这份才是你的。不对,是婶婶的,你不许吃。” 麻四啧啧几声,“小时候我还带你去掏过鸟蛋呢,长大了却嫌弃哥哥我。” 季芙抿了抿嘴,“我爹说了,你再不好好养花做活,就不要你往衙门送花草了。” 她这么一说,麻四倒想起那事来,不许她走,“季妹妹,那齐大人质问我中秋送去衙门的金菊值多少银子,我答了是半吊钱,大人似乎极为恼怒。你……你与季伯伯说说。” 季芙想了想,“齐大人是个讲理的人,而且衙门的事我爹自有分寸,齐大人若真的要追责,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麻四这才松了一气,打开布包也不顾手脏,吃了一个圆子,烫的张嘴直呵气。季芙看着他狼狈模样,蹙眉,“快去拿与婶婶吃。” 麻四利索包好,喝了一声“得令~”,便回屋去了。季芙站在外面看着里头的摆件,不都还是儿时常去玩闹看见的那些,桌脚陈旧的都有些烂了。想了片刻,才离开。 从巷里出来,心情甚好往齐家走去。离的稍远,又无马车代步。已入了秋,这几日才觉风拂在身上觉凉,但也无碍。瞧着刺眼却不觉滚烫的光束,季芙又想起那京城病夫,一个大男人竟弱不禁风,还被日头晒晕,想想他那日面青唇白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 进了往齐家去的大街,刚过中秋,街上热闹已消减大半,不似昨日那般拥挤。正走着,听见背后有马车声,刚要闪,便见一匹骏马几乎贴到脸边,马身过了大半,想着是哪家马夫这样赶车的,怕是刚做马夫的吧。谁想一看那手握缰绳的人,却分外眼熟。低眉想了片刻,那车帘子后已伸出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抓了自己的辫子便是一扯。 季芙痛的瞪眼,不等那人露脸,已是龇牙,“京城病夫,我知道是你!” 孟平璋俯身出来,坐在夹板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季芙扬了扬眉,“哪个男子的手有你这般惨白惨白的,连指甲片都没点血色。” 孟平璋抿了抿唇角,末了叹道,“原来姑娘将在下观察的如此仔细,在下实在是惶恐。若是姑娘再白点,再好看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季芙咬牙,孟平璋朗声笑笑,不再戏弄她,回了车内。 看着那马车又嘚嘚嘚的往前驶去,季芙哼了一声,腹诽着继续往齐府走去。 孟平璋是要去齐家与齐琛一块去游湖的,商定好的时辰已快到了。清雪见他乐在其中,说道,“昨日孟少寻她的事,为何不跟季姑娘说?” “为何要说?” 清雪顿了顿,“你不说,她不知,那做了有何用?” 孟平璋笑了笑,“有些事做了,不是一定要对方知晓才有意义。比如……你旁边这位侠士。” 吴逢赶车的手势微顿,片刻复然。清雪抿紧了嘴,也没再问什么。这绣球抛的可真是妙,堵的她无话可说。 到了齐家,齐琛刚好用过早食,见了孟平璋,礼貌性的问道,“可用过早点了?” 孟平璋十分诚恳的说道,“不曾。” 齐琛扯了扯嘴角,让厨子去下个面。孟平璋笑道,“我说与你听一个消息,当是面钱,知府大人今日也会去游船上,你不曾见过他,若见到有人向你询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可要礼数齐全,免得他心中记你一笔。” 齐琛应了声,又想难怪他中秋会跑过来,许是因为元大人来了的缘故。他这通判自然要跟随的,末了又道,“你昨日未说,今日又一大早前来,更不用陪同,元大人来此的事,你也是刚刚知晓。” 孟平璋笑道,“对,元大人为人老奸巨猾,知晓你我同为京官,又算得上是好友,自然怕我走漏风声,坏了他微服私访的大计。可他防着我,我也有人在他身边,昨夜他刚动身,府衙就有人飞鸽传书于我。” 齐琛问道,“元大人为人如何?” 孟平璋想也没想,“奸诈阴险,自私自利,大小功劳都归功于他,身边养了四五个亲眷替他敛财。我说是通判,也不过是到处让我去瞧瞧其他州的官吏功绩,并非是要为他们谋利加功,而是瞧见谁人厉害,便压一番,免得日后踩在自己头上。” 齐琛沉思片刻,“那此次他何处都不去,偏来邓州,怕也并非是来游山玩水。” 孟平璋说道,“你倒想的通透,元大人城府颇深,起先我并不知,你上任后做事尚可,与其他人相比,他盯上你也不奇怪。因此来提醒你一番,免得失了礼数,被他记上一笔,脏你仕途。” 齐琛点了点头,“多谢提点。” 得他道谢,孟平璋也知他是个是非分明之人,不会总耿耿于怀往事。如此帮的也心中舒坦,正好面上来,拿了筷子准备吃,又问道,“你如今可有习武?” “有,每晚会与孙护院练练拳脚。” 孟平璋说道,“往后我休沐便过来,让吴逢教教你。”刚吃了一口面,便拧了眉,又是一脸诚恳,“你该换个厨子了。” 齐琛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你可以倒了。” 孟平璋当然没有暴殄天物,尽管味道欠佳,但能填饱肚子便可,人经历过一回生死,对很多东西便是有即可,不愿去细究,只因活着便好。 明玉已经起了身,问了下人,齐琛还未走,洗漱后便出来了。见了孟平璋,欠身问了好。下人又报季姑娘来了。 孟平璋一口汤水没咽下,呛了一声。季芙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偏头猛咳的他,又暗想果真是病夫,大清早的便咳成这模样。 明玉见了她,已拉了她的手入座,“可用过早饭没?” 季芙笑道,“吃过了。”又将食盒给她,“这里头的团子是今早新做的,还热乎着。” 水桃将食盒接过时,季芙倒想起昨天的事来,生怕孟平璋将她送月饼来又被人欺负的事说破,不由多看他几眼。 孟平璋虽然毒舌,可姑娘家的心思还是懂的,没打算拆穿她,咳嗽一停,喝茶养肺,见她看来,转了转眼,“闻着可香,在下也想尝尝。” 季芙瞪了他一眼,“不给。” 明玉淡笑,让水桃盛了些来,孟平璋便大方的吃起,惹的季芙无可奈何干瞪眼。 见时辰快到,齐琛已要去游湖,对明玉说道,“身子不舒服便去躺着,等会大夫来了,让他好好瞧瞧。” 季芙问道,“明姐姐不舒服么?” 明玉笑道,“只是小事罢了。” 季芙说道,“那我留一会吧,家里头也不用干活,陪姐姐说话。” 有她陪着明玉齐琛自然更是安心,又叮嘱了一番,才和孟平璋离去。出了门,刚坐上马车,那大夫就来了,被请进正堂。 第五十一章 惟愿君安 第五十一章惟愿君安 河上的花船分两种,一种是歌妓常乘招揽文人墨客上船游玩的,虽说普遍都是略有文采的女子,但上不得台面。一种是专供地位尊贵的人乘坐赏玩,能上去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在上面唱歌助兴的歌姬,也是颇有名气。 齐琛和孟平璋并未因元大人的缘故而未一同上船,故意分开反而惹人生疑。随从一律不能上去,吴逢和清雪只好和其他人一同等在岸上。待持贴的人全都上船,船夫摇橹,渐行渐远。 想来这船要行两个时辰,清雪揉了揉肩,说道,“那不是有茶棚么,去拿坐坐吧。” 吴逢应了声,她又甚是担忧的看了看那在河流远去五颜六色的船只,“只求孟少别总跑到外头吹风晒太阳,那身子板……” 清雪的担心不无道理,孟平璋和齐琛在外面站了一会,便觉风吹的脑袋疼,只好进了里面,留齐琛一人在船板上。 水映青山,漾着绿意,微凉秋风掠过,扑打在面上便觉舒服。 邓州主事的是齐琛,来的多是邓州大户官员,都认得他,一时间与他问候的人极多。 一一寒暄,人才陆续散开,不多时,身边已显空荡。刚站到船壁处,立身栏杆远望,心归平静,旁边有人说道,“邓州风光可比其他地好得很,澄江府乃富饶之地,这邓州更是如此。方才看知州大人已是百姓爱戴,真可谓是人杰地灵。” 声调沉沉而浮夸,齐琛偏头看去,只见是个矮个子中年男子,发全束在金色发冠中,收拾的十分干净齐整。面上微带笑意,脸胖而圆,没留着奇怪胡须,但一对眼睛却有些奸猾,正是负手而立瞧来。 想到方才马车上孟平璋与自己说的那元大人样貌,与他不差分离。齐琛不想被他试探,试探也无意,便直接作揖,“下官见过元大人。” 这人正是知府元和,见他认得自己,轻笑,“你怎知本官?” 齐琛答道,“下官与孟通判乃好友,常听他说起大人英姿神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此便记住了。” 元和在官场甚久,早就料到孟平璋会与他说自己种种。若非自己是悄然前来,便要怀疑是孟平璋通风报信了。只是恭维的话谁都爱听,元和也不例外,人在高位,自然更喜欢别人说这些顺耳话。当即朗声笑道,“何必多礼,本官微服私访,切勿声张。” 明着扣他把柄自然不可能,他可得罪不起齐家。可让他这小辈累积政绩踩到自己头上,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想暗暗寻他过错,却被他先堵了一道,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齐琛收拳直身,“这次游船诗会本是下官主持,大人来访,自然要您主持大局的。” 元和推让一番,最后才勉为其难,“那就却之不恭了。” 齐琛不动声色,主持与否无大碍,倒是真知道了这元大人与孟平璋所说无二。正欲领元大人进船舱,听曲饮酒,便见个船夫模样的汉子走了过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元和见他不动,下意识转身看去,定在那汉子脸上,瞬时脸色大变。那汉子步子忽然极快,往他奔来,大喝“狗官,纳命来”。 声音洪亮,引得船上众人侧目。 齐琛微微往后退去,却被那元和一把扯住,将他往那汉子那推。齐琛与秦护院习武的时日也不短,这一推倒没将他推倒,只是始料不及被用力一推,往前一步时步子微晃。那汉子已抓住元和,又喝声“我与你同归于尽”,便撞了栅栏往河中倒去。 花船年久风噬,到底不似初做时牢固,那汉子使了十成气力拉住元和,将他奋力甩向栏杆,便听见断裂声。偏那元和愕然之下胡乱抓去,抓了齐琛衣角,急扯而下。瞬时,三人力道已撞的栅栏裂开,齐齐摔入水中,哗啦几声,船上的人才反应过来,急忙往那看去。却已被前移的船身挡了视线,哪里还看得到人。 孟平璋正在里面与一个歌姬聊的欢,便听见外头急喊有人落水。见歌姬俏脸变色,勾了唇角笑道,“你惊怕什么,这船又不会沉落,好好在这陪少爷我说话罢。” 那歌姬想想也对,才笑笑坐下,剥了花生递他。孟平璋还未接过,外头又有人喊“知州大人落水了”,面色顿时惊变,蓦地起身,冲劲过大,眼前急冒金点蓝点。歌姬急忙扶住他,“公子,您方才还说不必惊慌呢。” 孟平璋缓了好一会,无暇答他,往外头小跑出去,便见许多人围在栅栏处,随手抓了一人问道,“知州大人落水了?!” 那人见他怒目圆瞪,不敢多计较,“是、是,已有人下去救了,只、只是水流湍急,转眼就不见了人。还有两个男子也一同……” “与老子无关!”孟平璋一急,粗话也喊了出来。平日就爱跟武将混一块,更粗的话还有,只是做久了孟家那斯文公子,许多都刻意藏着。如今一喊,自己倒愣了。 齐琛可识水性?如果不识。河水湍急,望水中看去,除了救人的船夫,哪里看得到齐琛。 孟平璋双手强撑而立,又如经历了生死一般。齐琛若死了……那齐家三房的希望也断了一半。爹娘又得经历丧子之痛,他如何忍心。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他都不愿齐琛死。即便是死,也不是如今! &&&&& 齐琛刚出门,那大夫便来了。季芙坐在一旁看大夫把脉,说道,“我也曾想做大夫,可我娘不许。说姑娘哪有做大夫的。” 明玉笑道,“宫里倒是有女御医,只是你娘说的不错,姑娘家哪能抛头露面。” 季芙笑笑不答,看那大夫把了半晌还没动静,问道,“大夫,如何?” “嘘。”大夫轻嘘一声,又细细把了一番,这才站起,抱拳贺道,“恭喜夫人,此乃喜脉。” 屋里的人俱是一顿,倒是季芙最先回过神,“这、这是有孩子了?” 明玉不由捂了肚子,倒不敢先欣喜,谨慎道,“可是真的?” 大夫说道,“特意诊了三回,确实是喜脉,已是一月有余了。” 明玉面上这才展笑,水桃也是高兴,姚嬷嬷已说道,“少奶奶快写信报喜,让人送京城去,让老爷夫人也一同欢喜。” 明玉羞赧笑笑,懊悔昨日就该等大夫来,那齐琛便是第一个知晓的人了。水桃笑道,“奴婢这就去禀报姑爷。” “诶。”明玉责怪道,“三爷如今正主持游船,你去作甚。让同僚知晓笑话他总念着家中人么?胡闹。”又与嬷嬷说道,“拿赏银给大夫,再去开些安胎药。爹娘那边,等三爷回来,得了话再送信回去。” 大夫听见有赏银,又是贺了一番。这才出去,领了个齐府小厮回药铺开药拿回来。 水桃见姚嬷嬷和大夫走了,算了下时日,可是惊了冷汗,“若说是一月有余,那岂非是邓州的路上,一路颠簸的……” 明玉也觉险得很,这才想起,淡笑,“我道怎的癸水迟来,还想可是一路累着的。竟是这个缘故……” 季芙见她手不离肚子,还不见隆起,已十分护着,笑道,“明姐姐,我娘说,总是闹腾的,是女儿。安安静静的,多是儿子。你如今才隐约不适,我想,定是个儿子。” 明玉抿嘴笑笑,不好作答。屋里的仆妇皆是附和,不管是真是假,她心里也高兴,只盼着齐琛早些回来,好与他说。 &&&&& 最先被救起的是那汉子,众人不知他身份,倒吊着抖出肚子里的水,再掐人中,半醒过来,开口便问,“那狗官呢?” 众人只知落水的是知州和一个普通汉子,以为他指的是齐琛。孟平璋一听,几乎是狠狠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上,众人急忙拦下,他大怒,“混账东西,让我杀了他!” 解通判拧眉,齐琛虽说刚来,但也是秉公办事的人,也从不显耀官威,更不欺压百姓,目前来看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如今生死未卜,对这汉子也颇有恨意,只是事情不明,尚不能断定。对衙役说道,“将他押入大牢。” 此时船已靠岸,附近小船长舟都已派去寻人。孟平璋坐在岸边,听见解通判与季师爷要去齐府告知明玉,伸手拦住,“不可,再……等等。” 指不定再等等,就有人找到齐琛了。 去寻的人已顺着下游去了,中午一至,烈日当头,孟平璋更觉脑袋昏胀。在一旁撑伞的清雪不无担忧,“孟少,寻个地方坐下吧。” 孟平璋扶额问道,“吴逢可回来了?” “还未。” 孟平璋想了许久,才缓缓起身,吸了一气,定声,“我去告诉齐夫人。” 唯有他最有资格告诉明玉这件事,即便是齐琛真死了,也只有他最为合适说这些话。 清雪默然,只觉声调满是压抑。这样的孟平璋,她只见过一次,那便是当年他的大哥齐俊战殁消息传来。才第一回觉得他哪里是个不懂事的纨绔公子,这三少,心底藏着许多事,至始至终都无人懂他。 赶车回到齐家,下人开了门,见了孟平璋倒是意外,“孟公子怎的这么早回来了,游船结束了?”见他摇摇头,脸色青白,素来又知这孟公子身体不好,只当他是早早过来歇的,迎他进去,笑道,“可惜大人要晚些回来。” 疲累非常的孟平璋没留意这句话,一进门就见下人进进出出,心已悬到嗓子眼,一瞬以为他们已经知晓。可片刻又否定了,若真知晓,下人能如此淡定开门? 阿柳去大夫那拿了药回来,那家丁见了便笑道,“姚嬷嬷让你拿药回来就快去熬,留意火候,早些送去夫人房里。” 孟平璋见那家丁如此嘱咐,又是笑上了脸,若是治病的药,敢如此么?心口更是闷痛,停步不前,“这药是……” 那人笑笑,“这不大夫刚来过,夫人有喜了,这是安胎药,一府的人就等着大人回来呢。” 回来的话便有打赏了,就算没打赏,齐琛平日大方,也会给几顿好饭菜吧? 孟平璋这回挪不动步子了,一面高兴齐家有后,齐琛不在了也无妨。可转念一想,明玉看着娇弱,如果让她知道,万一动了胎气……想到这更是惊心,思索一番,才问道,“季姑娘可还在府上?” 下人答道,“还在院里陪夫人说话呢。” 孟平璋说道,“方才外头有人寻她,却不知是谁,你速速去叫她。” 下人没有多疑,去了院里请她。孟平璋已转身不再入里,到门外头去等季芙。 季芙正在院里看明玉之前做的女工,已是感叹连连,甚是羡慕,“姐姐人生的好,又有学问,连女工也这般好,难怪我娘总说我一无是处。” 明玉淡笑,伸手给她看,“这十根指头上,可有你瞧不见的针眼。” 季芙大吃一惊,低头细看,确实看不出,“姐姐不是糊弄我吧?” 正在斟茶的水桃笑道,“小姐说的可是实话,不信呀,可以问问姑爷。姑爷都说了小姐好几回了,还发脾气呢。” 季芙笑看她,“说是发脾气,其实就是心疼明姐姐。” 明玉见她满是羡慕,却无嫉妒,知她是真心为自己高兴,也喜她的性子。不由动了心思,“你如今也是到了许配人家的年龄了,不如……” 不等她说完,季芙噗嗤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姐姐,你果真是要做娘的人了,之前你都不说这话的。倒跟我娘一样了。” 明玉被她打趣的不好意思再开口,正好外头有人禀报,说有人寻季姑娘。 季芙以为又是自己老爹找来,说了声“我待会便回来”,提裙就往外头小跑。跑到大门口,左右看看,没瞧见人。手还提着裙子,又转了一圈,以为那人走了。脚下叮咚一响,低头看去,一粒石子在脚下转,再抬头一瞧,就见清雪探了个脑袋在前面巷口往她摆手。 季芙皱了皱眉,下意识以为孟平璋要整治她,都是那病夫闹的阴影。迟疑片刻,才往那走去。快到巷口,清雪已拉住她,将她扯了进去。 “疼。”季芙拍她手,这才挣脱。又瞧见孟平璋倚在墙上,大片阴影挡了他的身体,拧眉要回去,“京城病夫,你果真是要折腾我。” 清雪堵在路口不许她走,季芙仍要挣扎,手腕已被孟平璋握住,扯到一旁,还未发作,只见他苍白面色透着强忍的痛楚,声音沉沉,“你与明玉交好,去传一件事吧。” 季芙不曾见过他如此模样,当即不再闹,顺从点头,“嗯。” 孟平璋默了默,才低声说道,“今日游船……齐大人不知何故落水,至今……下落不明。” 季芙蓦地一抖,盯着他颤声,“今日游船的话……那是在长宁河?” 长宁河并非是因为以祥和平静取名,恰恰相反,每年汛期皆是凶险,多成水灾,下游百姓苦不堪言。因此才取名长宁,愿其长久安宁。 自小就生长于邓州的季芙自然知道长宁河的厉害之处,这才更是被吓的不轻。见他点头,嗫嚅道,“大人他可识水性?” 孟平璋摇头,“我不知。” 若是他,会。但如今的齐琛,他不知。 季芙咬着唇,泪已到了眼眶,“明姐姐她……才刚诊出有了身孕呢。还等着大人回来,可没想到……” 孟平璋最见不得姑娘在面前哭,强笑道 ,“哭什么,只是暂且不见,又并非一世不归。” 他一说,季芙忍不住哭出声,“我不去与姐姐说,怎能说的出口。” 孟平璋默然,提袖给她抹泪。季芙哭了好一会,才颤声,“我会去说……” 他叹了一气,拍拍她的脑袋,“辛苦你了。” 季芙缓了好一会神,抬头看他,“眼可还红?鼻子呢?” 孟平璋第一次这么近看她,才发现她不黑也不难看,一双眼眸尤其好看,挺水灵的姑娘,“不红了。” 季芙这才出了巷子,往齐家大门去,末了又回头看他。见他眼神定定,默了会,才提步继续走。从大厅到院子,已是连连吐纳好几口气。又拦了个丫鬟,让她去请大夫过来。 明玉见季芙回来,笑道,“是谁找你呢,都找这来了,莫不又是季师爷。” 季芙咧嘴笑了笑,“不是。” 陪她坐了好一会,下人端了药过来,闻着十分苦涩,明玉拧眉,却还是仰脖喝下。 待她喝完,水桃递了糖果,“小姐最怕喝药了,以前自己染病都是撑到非喝药不可的地步才张嘴。可为了孩子,却半句推却也没了。” 她这么一说,季芙又差点哭了,“明姐姐……” 明玉见她莫名要哭,拿了帕子给她,“可是谁欺负你了?让你三哥将他捉起来,为你出气。” 季芙抑制不住,紧握她的手,寻了词,才道,“大人可识水性?” 明玉愣了愣,见她这般,心头已觉不祥,“不知……” 季芙咬了咬牙,狠了心,“方才有人与我说,大人他……他落水了,别人正寻着。” 握着的手蓦地一缩,季芙不敢看她,已有些语无伦次,“只是落水,大人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姐姐不要难过,很多人都去找了,待会一定会有消息,姐姐不要怕。” 一屋的人都不敢出声,许久姚嬷嬷才小声道,“不如去衙门问问,兴许是消息有假呢。” 季芙见明玉低头不说话,瞧不见她面上神色,更觉心疼,“姐姐……” 半晌,才见她抬头,面上无泪无痛,简直寻不到半分颜色。只是唇色已是全白,握着的手也觉在轻抖。季芙知她心痛,痛至无泪,“姐姐……” 明玉轻轻启齿,“姚嬷嬷,让余护院去衙门候着。让秦护院去长宁河问问。府里的事,暂且嬷嬷打理,不必问我……我去歇歇,若是三爷回来,便唤我。其他什么事,都不要敲门。” 姚嬷嬷颤声应了一句,便软着腿由丫鬟搀扶出去了。心底对她越发服气,这样的气魄,日后定是要做主母的。普通女子早就哭天抢地了,哪里会这般镇定的指挥人。只是说心中不痛也是不可能的,否则也不会下令唯有少爷回来才唤她。那样一惊一乍,谁能受得住。 明玉轻抚腹上,越觉这气流浑浊难吸,好一会才道,“季妹妹回去罢,我无妨。三爷如今只是下落不明,会平安归来的。我还未将这好消息说与他听,老天怎舍得让我们生死分离。” 季芙伸手轻拥她,“我就在外头,你若有事,亦或是想与我说什么,唤一声就好。” 明玉微点了头,屋里的人这才出去,守在外头,紧张听着里面动静。 伏在桌上许久,明玉才起身回了床上,躺□,愣是没落泪。她就怕这泪涌落面颊,就再也收不回了。 说是谁,不过是寻个可承托的地方。躺了半日,外头已经昏黑。 季芙蹲坐在门口,托腮看着夕阳沉落的景致。秦护院已经回来,游船的事不假,还未寻到人。胡思乱想了许久,听见脚步声,众人忙提起精神。门片刻已开,明玉仍是那端庄不乱的模样,嗓音低哑,“季妹妹回去吧,不然季师爷又着急了。阿柳,去端饭菜来。”又瞧了瞧头顶上的那盏红梅灯笼,更是低沉,“将它点上。” 关了房门,明玉一手附在肚子,低声,“为娘吃不下,可为了你,要多吃些。你要好好的,与我一同等你爹回来,可好?” 话落,房内空荡,又是自言自语,更显得声音漂浮,甚是冷清。不同往日,无人拥她入怀,终于抑制不住,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好大一盆狗血,洒的酣畅淋漓#亲妈# 第五十二章 生死之间 第五十二章生死之间 一夜未有消息传报。 明玉睡的昏沉,不敢太过操心,怕动了胎气。又实在无法遏制不想不念,浑噩至清晨,进来伺候晨起的婢女便见她脸色极差,不敢多问,只问了可要请大夫来瞧。 大夫来无非是开些安胎易眠的药,知州大人落水失踪,已传遍邓州。 明玉喝着红豆米粥,倒不觉乏累,应当说已察觉不到到底是何感觉,“嬷嬷,西郊那不是有座寺庙很是灵验么?待会备轿去那。” 姚嬷嬷小心说道,“不如让奴婢去吧,外头喧闹,怕吵着您。” 她哪里是怕吵了她,而是如今街头巷尾都是议论三爷的事,别人的嘴又堵不住,难不成要将耳朵塞住。在家中躲着才是最好的,女子再坚强,听了那些闲言碎语,又有几个受得住。 明玉淡声,不容她多忤逆,“去备轿。” 外人会说什么,她也不是不知。可不亲自去拜拜菩萨求求佛祖,她心中不安。一个妇道人家,腹中还有孩子,不许她去河边等候,又不让她去衙门,难道要她躲家里?她能做的,唯有多求神,盼着老天能助她一回,哪怕折寿也无妨。 到如今,她才知早早将自己的真心藏起,换了一颗自私无比的心的她,对齐琛早就自私不起来。成亲时她说不负不弃,不过是出嫁从夫,现今,她真切明白,她是喜欢这男子的。 为他平安,宁可用如今所有荣华相换。 越想嘴里越是苦涩,苦涩的几乎咽不下这粥水。强迫喝下,也不知到底饱腹没。 季芙一大早便过来了,拿了家里的鸡蛋给明玉补身。她知道齐府不缺这些,补药也都是名贵的,可她就是想用这鸡蛋扯扯话,不愿她总想齐琛的事,能扯一句就一句吧。 昨夜她晚归,季师爷也是后脚才回,崔氏给父女俩热了饭菜,也没吃多少。季师爷也没责骂她,倒是问了明玉如何。季芙又是鼻腔一酸,说了明玉诊出身孕的事。全家唏嘘不已。 晨起,倒是季师爷让她早些过去,崔氏又拿了鸡蛋让她送去。 心情万分低落的往齐府走去,揉了揉脸挤出笑,她若也低沉,让明玉见了,心里岂非更是郁闷?刚拐角,见有马车要驶入巷子,顿了顿,才往前头跑去,朝清雪招手。 清雪停了马车,孟平璋被车身一震,拧眉沉声,“谁拦路便直冲过去。” 他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蓦地见阴暗的车厢被那撩起的帘子透来的光刺了眼,更是暴躁。还没发作,便听见那人说道,“京城病夫,你困在这么黑的地方,不累吗?” 声音清脆,似瞬间散了车内阴郁。他抿高唇角,直勾勾盯着那张俊俏的脸,今日看似乎顺眼多了,“黑泥姑娘,在京城若是姑娘家这么做,可是寻不到婆家的。” 季芙倒没想这些,出身寒门没那么多礼仪约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每日见的衙役都是五大三粗的粗鲁汉子,说笑也是有的,哪会有这么多讲究,扁嘴,“我又不是京城姑娘。” 孟平璋轻叹一气,下了马车,瞧着也不远了,说道,“去齐家?” 季芙点点头,在日头下的他面色更显苍白,眼下却有昏黑,“你昨夜……没睡好?” 孟平璋淡声,“一直不曾睡好过。”说罢抬掌咳嗽了几声,才顺了气,“走吧,我也是去那。” 季芙与他站的稍远,一同往齐府去,“你跟齐家很是要好?” “嗯。”孟平璋见她又提着个篮子,忍不住问道,“这里头是吃的?” 季芙点头,“嗯。” 孟平璋不由扬高唇角,“每回见你都带吃的去齐家,你是要以一己之力将齐家的人养成胖子么?” “……”季芙被他噎了一下,“你总是堵我话。” 孟平璋顿了顿,回想一下确实是。如果是换做明玉……只有他被堵的份,也不敢多跟她开玩笑话。这位一想,她果真是个好欺负的姑娘,还不会生气。如此一来……好像更想欺负她了。 季芙不知他的花花心思,说道,“你该多动动,少以车代步,最好找个大夫好好瞧瞧身体,我认得一个不错的,不如去拿看看吧。” 孟平璋平生最不愿喝药,听见就觉苦意翻涌而来,“免了。” 季芙啧了一声,“你莫不是怕苦吧……”见他微抬了眼,这举动瞬间真相,扯了扯脸,“一个大男人竟然怕喝药……不该叫你京城病夫,该叫京城懦夫。” 孟平璋早就练就了厚脸皮,即便她当面嗤笑也雷打不动,“偏是不喝。” 季芙大声唤他,“京城懦夫。” “……” 到了齐家,却说明玉刚乘轿去西郊寺庙上香。孟平璋和季芙相觑一眼,商议一番,实在不放心明玉在外奔波,也往那去了。 &&&&& 如姚嬷嬷所说,一路经过的八街九陌都能隐约听见“齐大人、落水、生死未卜凶多吉少”这些话,明玉紧闭眼眸,却不想堵住耳朵。生死未卜,至少仍有一半活着的念想。若真是不在这世上了,也别让她知道有人寻到他的尸身,那她仍可以骗骗自己,他还活着,只是暂且未归。 进了寺庙,下人开路取了香烛,又请和尚在旁诵经祈福。怕伤了孩子,不敢长跪,求了佛祖保佑,就走了。 结果孟平璋和季芙到了那,又寻了个空。 两人一听门口的小和尚说那位女施主已走,又是相视一眼,季芙可算是明白了,往后退了一步,“八字不合。” 孟平璋哭笑不得,被齐琛失踪弄的烦闷的心简直就被她警惕的模样给拂散了,“我倒还没说你,正巧来了这,进去问问高僧,替我们算算八字。” 季芙红了脸,“呸,轻佻人,姑娘家的八字岂能随意和男子的一块算。” 说罢,转身就走了,再不理他。 孟平璋想了想也是,提步追了上去,因未乘马车,随她一块从小路穿回街上,又回了齐府。 明玉回到宅子,姚嬷嬷扶她下了轿,低声问道,“这事可要与老爷太太说……” 明玉摇头,“不可。快马加鞭送信回去,也得十来天。万一爹娘刚收到信,三爷便安然归来,再命人去报平安,岂不是要爹娘在京城急上半月光景?还是等找到三爷再说吧。” 姚嬷嬷应声,暗想这“找到”二字,可含着两重意思呢。这一想又觉自己糊涂了,暗暗啐了一口,求着菩萨保佑三少爷平平安安的,否则她这随同来邓州的下人也得被太太迁怒。 府里的男丁都被派去河边一同找人了,明玉又不想费时与那些来探望的官夫人应酬,毕竟知晓自己身子并不太好,还是养胎为上。因此齐府大门未开,婢女出来相迎,说道,“孟公子和季姑娘在里头等了一会了。方才已来过一回,还送了一篮子鸡蛋,拿去厨房了。” 明玉点点头,进了大厅,季芙已迎了过来,“姐姐。” 孟平璋也起了身,“齐少夫人。” 明玉见了他,问道,“中秋已过,你怎的还在邓州?” 孟平璋答道,“昨日落水的三人,有一人是知府大人,只是便装出行旁人都不知晓。问了那先捞起的汉子,才知首尾。未免慌乱,因此除了衙门的人,暂且未说。” 季芙此时才知他是澄江府府衙的人,但不知是任何官职。看着很是轻佻的一个人,竟是个官爷,“知府大人来这做甚?” 孟平璋声调颇冷,“出来摆官威罢了。”他默了片刻,才道,“你们可知长宁河落水一事,是因何而生?逼供了那汉子,才知是元大人养的爪牙,害的那汉子家破人亡。一路尾随元大人至邓州,乔装船夫上船,伺机夺他性命。可谁想连累了与元大人站在一起的嵩元兄。” 水桃愤愤道,“真是狗官,自己死去便好,还拖累姑爷。” 季芙觉那汉子报仇无错,只是累及旁人,实在太不应该,“那汉子要如何处置?” 孟平璋说道,“现在仍是片面之词,已让人回府衙彻查,若是真的,我便上交吏部,让吏部决断。” 明玉见吴逢未跟随进来,想必那去查事的是吴逢,她如今只想齐琛安然归来,其他的事一概不想知道也不愿多想。哪怕是知府的案子扯出什么惊天阴谋,她也觉是小事,“如今长宁河那边……仍无消息?” 大堂气氛顿时沉落,一会季芙才安慰道,“大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姐姐为了孩子,也要看开些。” 孟平璋今日来倒不是专门为了探望,而是有事要说。只是季芙一直在这,寻不到空暇。等到午时,季芙自告奋勇说下厨,这才离了身。当即假意去茅厕,经过明玉身旁,声音极轻,“我有话与你说。”片刻又道,“清雪会陪同。” 明玉不知他要说什么,只是语气颇为严肃,怕是与齐琛的事有关。等他走了,与水桃说道,“等会孟公子回来,便说我去后院凉亭那了。让季妹妹也去那边吧,天气甚好,瞧着景致吃的兴许也多些。” 水桃没有多疑,等孟平璋净手出来,就说明玉去了凉亭,等会季姑娘也过去。 到凉亭那入了坐,明玉便让婢女站的远些。 孟平璋早知明玉的性子清冷,只是之前一直有所伪装,如今一看,在他面前不演戏了,倒更是冷冰冰的。事发之后她便镇定得不似平常女子,他一面敬佩,一面却又觉生分。 明玉淡声,“待会季妹妹就过来了,虽说清雪在旁,但久待到底不好,你要与我说什么话?” 孟平璋稍稍回神,才道,“齐琛不能死,即使是真的死了,我也不会让他消失。” 明玉听着一句话两个死字,面上紧绷,“三爷不会死。” 孟平璋无奈笑道,“谁又知道,那河流湍急……” 明玉轻喝,“你若再胡说,便走罢。” 孟平璋打住不说,提了正事,“我刚才的话,绝无半分玩笑。我昨夜在想,齐家不能没了一个齐三爷。当初他能替代我,那如今,也有人能替代他。既然如此,便寻个聪明可靠的人来,假托齐琛借尸还魂。你我联手,定能再弄出个无人怀疑的齐三来。” 明玉倒抽一口冷气,盯他问道,“你将我明玉当做什么女人?与三爷同床共枕的人是我,你要我佯装什么都不知,挺着肚子与陌生男子睡在一处?” 孟平璋看着她,语气也冷了五分,“那你是要做个寡妇?谁都无法保证这孩子一定能安然长大。让爹娘接受借尸还魂的事,日后你仍能有孩子,你依旧坐定齐家主母的位置。” 明玉摇头,“这事我不予考虑,我相信三爷还活着。” 孟平璋冷笑,“你若信,又怎会一脸憔悴之色,夜里哭过几回?可曾安睡过?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商议,而是告知你。我只等十天,十天还寻不到齐琛,我便去找人替代他。到时你要拆穿也可,大不了鱼死网破,只是你要选择继续荣华,还是要做个寡妇,你好好想罢。” 明玉也是冷笑,“我不会应允的。” 孟平璋已动了气,忍了声道,“你到底要不要这荣华富贵了!” 明玉愣了愣,点头,“要。”再开口,已是哽咽,“但只要三爷所给的。” 孟平璋默了许久,知她交付了真心与齐琛,这种事确实太过混账。可他又能如何,为了齐家,明玉又算得什么,他做做小人也无妨,“十日之后,便有定论。” 明玉紧握了手,若不是顾及身子,她真想将这一拳头捶在他的鼻梁上,让他知晓什么叫痛,竟在齐琛生死未卜时这般逼她。她可以理解孟二这么做的缘故,但是无法原谅。 季芙做了饭菜过来,见两人气氛冷然,再看明玉,面色比方才更差,问了几句,都答没什么。 吃过午饭,送走他们,明玉回屋里歇息,躺□时,不住的想,十天,只有十天。孟平璋真那么做了,她也无法。若齐琛真的已不在世上,她至少要保住两人的孩子。 又是一夜未眠,依照这种情况,估计想好好的睡一觉也难。 长宁河那边依旧没有消息。 半条河都已找过了,却还是没找到人。过了五日,去寻人的船夫渔夫衙役和招募的泅水好手,都觉生还无望,只是无人敢报去与明玉听。 孟平璋已少来齐府,明玉的直觉告知他定是去寻替代的人了、 孟平璋少在外面露脸,季芙也看不见他。这日和崔氏一块用荞麦做了枕头,有助安睡,想送去给明玉。想起孟平璋的瘦损模样,又道,“娘,多匀我一些,我再做一个。” 崔氏随口问道,“除了送去给齐夫人,还要送谁?” 为娘的这么一问,当女儿的脸却红如胭脂,干咳两声道,“送好友。” 她不脸红还好,一这模样崔氏倒多瞧她几眼,试探道,“不会是送给哪家公子吧?前几日你四婶说见你与个年轻公子一块说话,难道……” 季芙不答,崔氏此时才觉闺女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若真是瞧上喜欢的,与娘说,到底是姑娘家,私下走的太近旁人也要说闲话的。都怪为娘总当你是孩子,家里又只得你一人,当做男孩养,没教你这些。” 见母亲莫名责怪自己,季芙心里也不安稳,“娘,您何必这么埋怨自己,女儿如今听您的也一样呀。而且我跟那公子真的没什么,倒是是个可恶人,只是常在齐家碰面,脸熟罢了。” 说后,不再倒腾盆里的荞麦,将那送去给明玉的枕头装好,就出门了。 长宁河一事已是第七日,反复说了几日茶客也觉无趣,一路走去,也没听见别人说了。好似事情已被人遗忘,更添了几分死气。季芙宁可他们多说,不至于如此死寂。 进了集市,走了十几步听见闹声,抬头往那边看去,只见传来声响的是一家酒楼,这本没什么,只是见那拖着行囊欲带亲眷离开的男子却分外眼熟,认了一会才想起这不就是上回她救孟平璋,然后坑了他俩人的酒楼掌柜。 隐约听见旁人说是被人盯上,接连几日都遭人砸场,被迫贱卖了酒楼,离开京城。 季芙没有多逗留,暗想掌柜定是得罪了什么不好惹的人。会欺负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的,坑了别人也不奇怪。只是这次撞上个有权势的主,不像她只能忍气吞声。 到了齐家,一进门就看见孟平璋坐在大厅上饮茶。沉沉不语,眉头也拧在一处,仍旧是精神不济的模样。 听见声响,孟平璋抬头看去,见了她,微微一顿,打趣道,“又是带什么好吃的了。” 这回连个问的语气都没,季芙坐□,“是枕头。” 孟平璋实在不想在这笑,忍的肺疼,“什么?枕头?” 季芙不看他,偏头道,“是啊,荞麦枕头,枕着它夜里睡的安稳。” 孟平璋恍然,可依旧觉得很是好笑,偏得忍着。他于齐琛毫无感情,只是基于他的身份。如今他下落不明,又已找到替代人,心情便好了许多。过来只想和明玉说一声,好让她早做准备。 他伸手将那枕头拿了过来,布虽然软,但是里头一摁还是觉得这一脑袋睡下去定觉膈应。而且外头那绣的花实在难看,扬了扬眉头,“真丑。” 季芙恨恨抢回,“横竖不是送你的。” 孟平璋笑笑,倚在椅背闭目养神。姑娘送他的东西不少,可从来都是面上好看的,何时真心送过这些。睁眼偏头,看着她说道,“不如送我一个。” 季芙瞅了他一眼,“丑得很,入不了大爷您的眼。” 孟平璋抿了抿嘴,姑娘家的,嘴真刁,还喜欢记仇。 季芙看了看手里的枕头,果真难看?心里不痛快了,想起事,说道,“你还记得上回坑我们的酒楼掌柜么?今日从那经过,那掌柜卖了酒楼,领着一家大小去别处谋生了。” 孟平璋淡淡应了一声,“自作孽罢了。” 这语气让季芙觉得有些冷漠,这人……脾气怎会这般多变,到底哪个是他?亦或全都不是? 明玉听见季芙来了,才从房里出来,见了孟平璋,胃就不舒服,这多瞧几眼,倒真是胸口一闷,干呕起来。看的孟平璋满脸黑线。 待她平复了些,孟平璋才道,“昨夜吴逢从府衙回来,证实那推人落水的汉子所说不假,我待会回澄江府,写好文书上交吏部。” 明玉听他要走,算是这几日最觉顺心的一件事,“不送。” 孟平璋稍停片刻,这口气简直与齐琛一模一样,“清雪会留下。” 明玉一听,怒目瞪他,“留又如何,我的主意不会变,若三爷真不在人世,你又如此,那我便带着腹中孩子和三爷去阴曹地府相聚,齐家三房嫡出一脉,就这么断了,也不可惜。” 孟平璋一愣,没想到明玉竟如此决绝狠心,“这是你和齐琛的孩子。” 明玉冷笑,碍于旁人在这,不好多说。 季芙听着不对劲,拧眉看他,“你怎能欺负姐姐?” 孟平璋也是瞪她一眼,“与你何干。” 话落,见她愣神,孟平璋也是怔松片刻,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他要保住的就是明玉肚子里的孩子,他不信明玉会傻气的做什么殉情举动,可也不敢冒险。他甚至觉得明玉是吃定了他的顾虑,因此才说这些话。 越发觉得明玉可恶,竟真被她吃的死死的。齐琛死了,他正好可以操控替代的人,也就等同于重新将齐家掌握在手。这几日一想,倒有种血淋淋的痛快,可如今齐琛那阻碍没了,明玉却又拦在拦路。 姚嬷嬷正犹豫着要不要请孟二少爷暂且离开,外头已踉跄跑进个人,进了大堂连安也没请,喘气道,“找、找到大人了!” 明玉一顿,泪已要涌出眼眶,“三爷可安好?” 那人头如公鸡啄米,“被个下游的渔夫救起,昏迷不醒。” 只是昏迷,那人还活着,伴着巨大惊喜,明玉又俯身干呕起来。 这一回,却再不觉这呕吐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quq123言情牌老抽,屹立不倒。评论在手机上看得到,但是网页上看都不齐全,未免漏回,等抽正常了些铜钱再回,一定会回的! ------------ 【好基友的文,两个外星人携手做任务愉快回家的故事,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第五十三章 远亲拜访 第五十三章远亲拜访 八月二十三日,天气说凉便凉。 衙役将齐琛护送回来时,明玉已在大堂上等了两个时辰,一夜都不曾睡过。姚嬷嬷怕她见了齐琛惊喜过了,待会人又必定很多,在齐琛入府前,将劝她回了偏房。 明知夫君在府上,在房里还能听见喧闹声,可偏不能见。 姚嬷嬷陪在一旁,开导道,“等大夫瞧好了,其他衙役都出去了,奴婢再陪您过去。如今过去,到底不便,众人也都明白,不会责怪您。” 明玉微点了头,“请了几个大夫来?” “城里最好的都来了,您不必担心。三爷只是昏迷,无性命之忧。” 等了好些时候,才见门开了,水桃小跑进来,“让小厮去随大夫抓药了,季师爷他们也打算回去,让奴婢来与小姐报一声。” 明玉起身道,“代我谢过他们。” “是。” 听见院里的人陆续离去,明玉离屋前,步子一顿,又问姚嬷嬷,“我妆容可好?” 姚嬷嬷不由笑出声,“少夫人好看得很,三爷定会喜欢的。” 明玉淡笑,只是有孕以来,总觉得脸有些浮肿,之前还以为是吃的好圆润了,可如今一想根本就是虚肿起来。想到以前隔壁那二嫂子怀胎四五个月人就肿的看不得,她也觉担心。 提步进房,也不知是因为方才人多的缘故,还是齐琛已归,总觉这里有了人气,不似前几日清冷。 步子轻缓往屏风后头走去,刚过那,就见齐琛躺在床上,每每吐纳气息都看得见被子隆起又落下,静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出。悄然坐在床沿,看他眉眼鼻梁,便觉暖心。只是这般看着就已心满意足。 坐了好一会,才轻步出去,待婢女关了房门,说道,“将那主治的大夫重金礼聘到府上,我也有些话要问他。” 请了那大夫过来,问了齐琛病情。大夫迟疑片刻,才道,“后脑勺有肿块,约摸是被水冲落时撞上了什么,导致大人昏迷不醒。” 明玉问道,“那要何时才见醒?” 大夫说道,“尚且不知,要先将淤血化去,再看看。” 明玉轻叹,这种事也无法左右,“那就劳烦您多费心了。” 因知府还未寻到,孟平璋仍在邓州。午后过来,明玉不许他进去探望齐琛,态度更是冷漠。 孟平璋知自己彻底遭她嫌恶,可他做事从来都是公私掺半,说他半点没有为明玉考虑也不是。身边有个男人,虽非她所爱,可到底能护着她。罢了,不懂便不懂,临走前又问道,“季姑娘今日可来过?” 明玉淡声,“刚走。” 孟平璋点点头,瞧瞧天色,往日她都是这时辰来的,他也掐算好了时段,怎的今日就早了。 &&&&& 崔氏正打了水灾盆,就见季芙挽起袖子进来帮忙,微感意外,“怎的这么早回来,平日不都在齐府用午饭的么?” 季芙顿了顿,笑道,“齐大人刚回来,明姐姐也想多陪陪大人吧。” 崔氏没多想,将手里洗菜的活计给她,“大人不是还未醒么?你得空就去多陪陪齐夫人。” “嗯。” “对,你不是要做荞麦枕头吗?娘给你留了些。” 不说还好,一说就觉戳了心窝子,想到昨日那京城病夫嫌弃的模样,又朝她瞪眼呵斥,就恨不得将荞麦全丢他脸上。洗菜的手力道也大了些,愤然,“不必了。” 崔氏看了她一眼,“拌嘴了?” “没有。” 崔氏默了片刻又道,“昨夜和你爹说了……你若真喜欢那公子,将那公子住处名字说与娘听,我去打听打听,若是合意,便让媒婆去说说,也不会折了你的面子。” 季芙脸一红,急道,“女儿哪有喜欢他,那般坏脾气的公子哥,躲还来不及。” 崔氏一听急忙说道,“既是个纨绔公子,那你离的远些,若他敢纠缠,娘便将他打跑。” “倒也不是……”季芙矛盾起来,不想被她多问,放了菜,“不与您说,女儿还有事。” 崔氏瞧她跑的急,摇头笑笑,果真是大姑娘了。 季芙往外头走时也想起件事,她还不知那京城病夫叫什么,更不知住在何处。可出入都有马车接送,又与齐家交好,只怕也是非尊即贵的人吧。 明玉午歇起来,在房里看下人给齐琛喂药和汤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总算吞服下,可即便如此,还是不曾睁眼一回。 傍晚,夕阳沉落,大片霞光从屋外打入,映的屋内如胭脂泛红。明玉坐在床沿给他拢好被子,抹去他面颊上的碎发,低声,“三爷,你要睡到何时?如今已回家了,莫不是还要我等上十天半个月?” 沉睡的人无反应。 明玉在被下握了他的手,被这被子捂的温热,更衬她的手寒凉。俯身侧躺一旁,探到耳边说道,“三爷……你要快快醒来,我们娘俩等着您。” 任她说再多话,齐琛始终没有动静。明玉轻叹,恍惚睡了过去。 这几日来探望的人颇多,明玉见了些人,对方知晓她身子不便,也识趣的没多留。孟平璋也是每日过来,明玉不待见自己也如故。 这日从齐府出来,清雪说道,“最近都未见季姑娘,许是气还没消吧。那丫头倒也是个好玩的人,可惜呀,被孟少气跑了。” 正要上马车的孟平璋诧异道,“我何时气过她?” 清雪也是诧异,“您竟不知气了她。” 孟平璋语塞,干脆收步,忍了忍才道,“你且说说首尾。” 清雪甚是痛心疾首,“你嫌她做的枕头丑,后来你逼问明玉她帮了腔,你还呵斥她。” 孟平璋怔松道,“这便生气了?” 清雪啧啧摇头,简直懒得和他说,“说生气倒也不是,只是难过罢了。我瞧呀,那姑娘对孟少您有些好感。” 孟平璋顿了片刻,“喜欢我的姑娘多的去了。我若事事顾及,怕早就累死。” 清雪默了默,“有时孟少倒太不会顾及旁人。我虽忠心于您,可你那日逼迫齐夫人,对女子而言,实在是过分了。只能说您将女子放在十分低贱的位置,不曾真心待过一个姑娘,因此才觉女人能随便接受一人同床共枕。” 孟平璋说道,“若是我,为了大局,我能接受旁边躺个陌生姑娘。” 清雪笑了笑,略带嘲讽,“孟少能的事,又怎能肯定旁人也能?说孟少自私,倒真没说错。” 吴逢见她说的过了,眸色微沉,“清雪,不可对孟少无礼。” 清雪咬了咬唇,末了耸耸肩,再抬头,已是笑靥如花,“不过是感慨,罢了,回官舍吧。” 说者有意,听的人更是在意。孟平璋好好想了下过往,清雪说的大半是对的,可他并不认同,更无法理解。 待回了官舍,等清雪进去,吴逢牵马去马厩,孟平璋也寻机过去,瞧着没人,才道,“姑娘的心思与我们不同,但你我同为男子,总该懂的,我对明玉做的事,我不觉有错。” 吴逢点头道,“是没错,但您对齐夫人不是以商议口吻,而是咄咄逼人。您过去,不过是打个招呼,而非商量。” 孟平璋气道,“通通都是我的错,我这小人的帽子扣的真是一点也不冤枉么?” 吴逢卸了马车,才道,“孟少是个明白人,男子与女子虽不同,遇事想法也大相径庭,但孟少做决断前,不如先为姑娘想想。” 孟平璋气的肺疼,念了一句“我是小人,你们才是君子”,便走了。 &&&&& 八月二十七日,眨眼都要过九月了。 明玉收到京城那边来信,才想起中秋说要回信的,却因这半月的事忘了。忙取了信看,是母亲的笔迹,里头果真都是责怪的话,对齐琛说教甚少,全是指责明玉的,末了又隐约透着若再如此你便回京城,我寻个体贴会照顾人的去伺候。 明玉笑意微苦,让姚嬷嬷去拿纸笔来,横竖她在孟氏眼里就是个不合格的儿媳。 姚嬷嬷在旁磨墨,偶尔会偷偷看看,见明玉信里都是道歉的话,也不说这些时日的事,更不提有了身孕,心中纳闷。等信已写了两张,才说中秋齐琛落水一事,未免家中担心忘了回话,如今寻得三爷,但昏迷不醒一直尽心照料着。最后才说有孕一事。 写好后,放入信封,用红蜡封好,让姚嬷嬷寻信差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揉揉右手,又低头看看肚子,明明没什么感觉,心底却觉欣慰,只要看看心情便好了许多。刚起身,下人就敲了书房门,“夫人,大夫让小的过来禀报,大人醒了。” 明玉大喜,水桃忙搀扶住她,免得脚步过快摔倒,“小姐您走慢些。” 明玉哪里慢得下,恨不得瞬间就到了房里。 大夫正在一旁把脉,让人拿了药盒,提针出来,替齐琛针灸。明玉站在后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见那露出的手指会动,等的心急如焚。等大夫起身,她急忙上前,一眼便与齐琛双目对上。心头顿时翻涌酸楚,几乎是扑在前头,又不敢哭出声扰他。 昏沉了十几日,人瞧着都瘦了。明玉握着他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忍的喉中颤抖。 齐琛微微动了动唇,没什么力气说话,低哑道,“芝芝。” 明玉抹了泪看他,强笑道,“三爷,您可饿了?想吃些什么?妾身让他们做去。” 齐琛看着她,饿的没什么知觉,只觉嘴里淡得很。明玉见他不语,止了止泪,抬头说道,“梁大夫,劳烦您列个菜肴,禁口的都一一写明,交给厨娘,速速做些吃的过来。” 梁大夫应声,和管家退了出去。明玉让下人开了窗,让他们在外面守着,安排妥当,才回到床边,看着看着齐琛,才终于是笑了笑,这笑着,泪又滚落,提帕抹泪,“三爷,待你吃饱了,我说件好事与您听。” 齐琛嗓音低沉,“先说罢。” 明玉俯身看他,几乎凑到面颊,亲了那唇一记,才道,“你要当爹了。” 齐琛愣了愣,看她面上泛了绯红,眸光艳艳,甚是娇羞,蓦地笑开,费了力气伸手出来抱她,“累你们担心了。” 明玉听着措辞,是你们,不是你……她不敢压伏他胸膛上,撑手看他,又印唇一记,仍不敢将这些时日所压抑的痛楚表露,笑道,“嬷嬷说男子听见媳妇有孕,将要做爹,可都是欣喜若狂的。三爷果真是冷性子。” 齐琛笑笑,“那便补偿你。” 明玉明眸一转,“如何补偿?” “不知,容为夫想个七八十年。” 明玉抿唇凝视,人生在世不过百岁,想个七八十年,岂不是补偿一世的意思,不由点点头,“嗯。” 躺身一旁,那手便抚在肚上,每一次轻抚都停留许久。等那手又停了许久,明玉睁眼看去,身旁的男子已然入睡。想必刚才,实在是累了。 &&&&& 京城这头,孟氏中秋前便去了信叮嘱,可谁想一直不得回信,想着小两口山高皇帝远,自个玩疯了,念子心切,已有怨气。偏在中秋时皇宫设宴,齐桉又问起亲弟近况,更惹的孟氏不悦。回来便写了信责问。 邓州的信八月下旬才往京城送,孟氏在八月二十几日已坐立不安,想着该整治整治那不懂礼数,一心霸着齐琛的儿媳,便去信给相隔了四个州的亲戚,让他们邓州衙门瞧瞧,若真是与明玉腻在一块,就送两个姑娘过去,让她收敛懂事些。 齐承山一听她这么做,哭笑不得。可也无大碍,也没说什么。 九月十日,知府仍无消息,孟平璋已要回府衙,与吏部上报,好重新调派官员过来接掌事务。 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一回齐府就走。见天色尚早,正要回屋里再歇歇,想了想这时去,应该能碰到季芙。在长椅上转了个身,又想,他为何要将就她。是她躲着自己,自己还要死皮赖脸贴去。 可此次回去,府衙的事必定很多,等处理完,约摸就得是次月了。这才起身,往齐府那边去。 此时季芙确实在齐府,陪着明玉在凉亭绣花。齐琛身体已恢复大半,只是脚骨被大石撞碎,下不了地,仍在静养中。 下人刚报孟平璋拜见,季芙一顿,脱口道,“他今日怎么这么早?” 明玉看她一眼,见她不自在的收了视线,心头浮起个不太舒服的猜测,对那人说道,“你去请示三爷,三爷说见,就领孟公子去房里。” 下人退下后,明玉才问道,“妹妹,你很是在意孟公子?” 季芙想也没想,“没有。” 明玉虽然性格与她十分不同,可到底也是过来人,思量许久,才道,“若是论夫君,孟公子也不是个好的人选。这话我不跟别人说,我信不过他们,怕他们会捅我刀子。只是我是真心为你好,也将你当做好友。” 季芙低头不看她,“孟少爷他……哪里不好?” 明玉见她坦白,也是将自己当做朋友,心下宽慰,“孟公子为人太过自私,你与他一起,只怕要处处受气。另有,孟家是个大世家,孟公子不怜惜不为你争取,也不过是做妾,好些的,兴许会抬做良妾,否则不过是个贱妾。姐姐真心一句,宁做寒门妻,不做豪门妾。” 季芙心头寒凉,“孟家……是怎样的大世家?” 明玉轻叹,“父亲和兄长都是将军,母亲是侯门之后。孟公子如今是府衙通判,前途大好,仅是这些,你若嫁,也必定是掌控不住孟家的。依照你的性子,委实不适合做孟家主母,日后……怕也会教人欺负了去。” 季芙勉强笑笑,终于看她,“谢谢姐姐,倒也不是想嫁他,只是有些好感。如今要放下也不难,否则也不会避而不见。况且孟少爷也没那意思,真要莫名许个真心,也教人笑话。” 失落是有,但也如她所说,倒还没喜欢到那份上。如今明玉一说,更是想也不愿想。 等下人来报孟平璋走了,季芙才告辞。明玉也想回房里陪齐琛,没有多留她。 季芙从齐府出来,手里还拎着个空篮子,走到熙熙攘攘的闹市,想着赶回家去吃午饭。还没走两步,辫子已被人握住,抬步一扯,疼的她龇牙回头。见了那满脸苍白的人,下意识缩了缩,末了要将辫子从他手里收回来,“松手。” 孟平璋盯着她,说道,“抱歉。” 季芙一顿,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啊?” 孟平璋僵了僵脸,“我说抱歉。上回的事,不该呼喝你。”见她瞪大眼瞧自己,音量差点又控制不住,“傻了么?” 季芙这才回神,“哦……都过去了,没事。放开我辫子吧。” 孟平璋挑眉,“去寻个地方坐坐。”余光瞧见清雪摇头感慨的模样,才想起好像又自作主张了,硬生生换了语调,“你可得空,去寻个地方坐坐?” 季芙摇头,“没,家里的豆子还在晒着,得去收。我娘在等我回家吃饭,还要送饭去衙门给我爹,还有……” 孟平璋眉头一拧,“罢了,还是直接去寻地方吧!” “……” &&&&& 明玉让下人做了饭菜端到房里,自己先回去。一进去便见被褥上放了许多公文,上前坐在一旁看那上头批字,笑道,“三爷可别累着自己。” “每日坐着,累得慌。”齐琛问道,“季姑娘走了?” 明玉点点头,屏退下人,淡声,“妾身也是愚钝了,今日才知她对孟二公子有意。可我从心底来想,是不赞同的。” 齐琛稍顿,“孟二倒不是个可恶之人,只是有许多事仍不懂,说起可恨,倒更是可怜罢了。” 明玉对孟平璋成见颇深,拧眉,“单论家世,已不忍心让季妹妹涉足。” 齐琛也深以为然,将公文放到一边,附掌在她腹上,笑道,“这两日他好似安分了许多,没再折腾你了吧?” 明玉眼眸含笑,“只是偶尔心口闷,也无大碍。” 齐琛探身将她揽过,“那日我落水,真以为会死。还好没有,否则真要丢下你们母子。” 明玉抬手捂了他的嘴,“三爷不许再说这些话。” 齐琛应了声,握了手只觉软乎,笑道,“果真是有身孕了,脸和手都好似长了些肉。” 明玉面上一红,抬着明眸看他,“那定是难看极了。” 齐琛笑笑,偏是不应答。明玉知他是急自己,哼了一声又倚他身上,“您的心思越发的坏了。” “那日后可要孩子像我?” 明玉笑了笑,“要。” 这还没温存完,姚嬷嬷就过来敲门,“少爷,少奶奶,外头来了位远亲,是太太的娘家人,求拜见呢。” 齐琛和明玉相觑一眼,这人约摸两人都不曾见过,齐琛不认得,可孟平璋又不在,只怕是要闹尴尬了。明玉想了片刻,说道,“三爷伤痛未好,我去见客吧。” 领着姚嬷嬷出去时她又问道,“那人嬷嬷可认得?怕待会见了不知怎么称呼,失了做齐家媳妇的礼数。” 姚嬷嬷笑道,“太太那边的娘家人奴婢也没几个认得的,我也瞧着面生,应当是少来的,少奶奶待会见了,懂的,会先问安,不必多虑。” 到了前堂,只见是个中年妇人,衣着也算光鲜,发髻高耸,富态非常。瞧了一眼明玉,眼里算不上恭敬,说道,“你便是嵩元的妻子明氏?” 明玉暗想这人说话好不客气,不知她身份如何,便应声答是。 妇人说道,“我是你婆婆的表姐,远嫁乌家,你与嵩元成亲时我远在外乡,还不曾见过。按照辈分,你应当叫我一声表姨。” 明玉淡笑,欠身道,“明玉见过表姨。快请上座。” 见她敬着自己,乌氏心里也受用,入座了才道,“嵩元呢,可是去衙门了?想来也有十余年未见了,甚是挂念,特地过来瞧瞧。” 明玉微微拧眉,见她也没带什么见面礼来,那应当不是来拜访的。见她面色不善,既不是来拜访,那是做什么? 第五十四章 一波三折 第五十四章一波三折 乌氏坐下,才仔细打量她。双眸含笑有神,鼻梁俊俏高挺,瞧着也是个精明人,“前些日子才听闻嵩元在邓州任职,正巧有事路过,就过来看看,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 明玉淡笑,“表姨人来了便好,三爷和明玉已十分高兴。”又抬头说道,“水桃,吩咐厨子备饭,为表姨接风洗尘。” 乌氏本意不在此,也不便多留,笑道,“不必了,只是来瞧瞧。嵩元如今在何处,怎的不见他?” 明玉轻叹,“前些日子三爷不慎落水,跌伤了腿,已卧榻十日,怕是得劳烦表姨移步一探了。” 乌氏意外道,“落水?这是怎么回事?” “中秋时三爷领着下属游船,可谁想被歹人推落了水,所幸三爷福气,寻了好几日终于寻得,又昏迷了好几日,腿也伤的不轻。这事在邓州家喻户晓。”说罢,明玉又叹了一气。 乌氏迟疑片刻,这时日与表妹孟氏来信说的所差无几,原是因这事才未与京城婆家通信,只是伤的人是齐琛,她这做妻子的连回信的功夫也没么。神色又冷冷清清起来,“嵩元受伤,自然无暇。可你身为齐家儿媳,却疏忽公婆,又是忙何事去了?做妻子的无法照顾齐全,那不如添两个妾侍辅佐。” 明玉也不愚笨,听见这话,可算是知道她因何所来,又为何事。路过是假,专程来才是真的。她说久未回京城,那为何口风一转说她薄待了公婆?怕是齐家长辈来了人亦或是去了信给乌氏,让她过来问责的。而且最后一句,分明是她那婆婆又想给齐琛添人。 想了片刻,明玉也不答,捂了嘴转身,微微俯身干呕。姚嬷嬷忙轻抚她的背,自经历上回齐琛失踪,明玉一人独撑齐府,便认定她是主子,跟着个有手腕的人,日后自己的地位也高。那要得她信任,自然要她这做下人的先表忠心。 姚嬷嬷打定主意要与她站在同一战线,说道,“少爷失踪当日,少夫人身子不适,找了大夫来,竟是有了身孕。少爷落水的消息传来,可怜少奶奶还要强打精神,将府里上下都打点妥当,人心才不曾乱过,每晚不能成眠,日里头还得里外忙活。怪只怪奴婢忘了提醒,真该跟老爷太太请罪的。” 乌氏心头微顿,“有身孕了?” 姚嬷嬷笑道,“已两个月了。” 乌氏这回无话可说了,自家夫君落水失踪,又怀有身孕,还能撑着让家里头齐整,忙的无暇回信也不奇怪。暗暗笑话她那表妹真是多心了,还劳烦她特地走一回。想着可以替她教训小辈一番,却不料闹了笑话。想到她素来霸道多疑,也没再搭腔,“身子不适就去多歇歇,可别累着自己。嵩元既然病着,那我也不进去了,还有事要去办。” 明玉抚顺了气,诚恳道,“既表姨不得空吃顿饭再走,那就多坐会,好让我们这些小辈尽地主之谊。免得让母亲知道礼数不够,责骂我们。” 乌氏也不好推托,听明玉低声与旁边的嬷嬷说了什么,也没太在意。 明玉吩咐完,与乌氏说了些家常,听第得她孙子已有五岁,一说起便见乌氏立刻眉角染笑,眸光微顿,笑的诚恳,“日后定是要做大官,光耀祖先的。” 乌氏最疼的就是那孙儿,听她这般说,芥蒂全消,笑道,“真是过誉了,和别的孩童可无差。” 明玉淡笑,“表姨的嫡长孙,能差去哪儿,表姨就别谦虚了。” 乌氏顿觉面上有光,再不推让,“说起来,倒也是。学堂里的孩子可都比不过他,常得先生夸赞,说他日必成大器。” 一说起孩子,乌氏就停不下嘴了。明玉认真听着,时而附和几句。 迎合他人明玉不喜,可若为了自保,做这种事她也不觉会脏了心。 乌氏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也不好多待,起身告辞。明玉送她,笑道,“表姨远道而来,却无暇多留,明玉备了些当地的玩意儿,还请表姨收下。” 乌氏两手空空过来,一心要压她架子,这会哪好意思要,推辞一番,实在是盛情难却,这才收下。本以为送的真是些小玩意,离的远了打开一瞧,却是件件名贵的东西。 虽说乌氏也是富贵人家,但这心意却是不同的,更觉满意,提笔去信给孟氏,隐去明玉送礼一事,好好夸赞了一番。末了又告诉她近一个月小两口的事,让孟氏打消让齐琛纳妾的念头,明玉一人就顶仨。 明玉送走乌氏,对姚嬷嬷说道,“腹中有些饥饿,去备粥水。”末了又取了手腕的翠绿镯子给她,姚嬷嬷忙推辞,她笑道,“嬷嬷待我如何,我自然待嬷嬷如何。” 姚嬷嬷这才识趣收下。 回了房里,齐琛看向她,又往她身后看去,却不见有外人。明玉见他目光寻人,笑道,“来的人是母亲的表姐,刚走。” 齐琛问道,“果真是来路过来瞧瞧的么?” 明玉摇摇头,将刚才的事和他说了。齐琛听后,握了她的手,“又让你受委屈了,让爹娘误会了你。” “为人儿媳,哪能事事顺心。比起其他人来,倒也算是顺意的了,三爷不必担心。” “多半是自责罢了。若不是我的事,哪里会让母亲捉了你的辫子。”齐琛笑意微苦,“只是不明白,母亲和你一样,都是女子,为何不明你的苦楚,总想着给我添人。” 明玉也笑的不自在,叹道,“这年头人人都喜欢生男孩,做婆婆的更是如此,对孙子与孙女的宠爱是十分不同的。婆婆也是女的,为何又对孙女颇有偏见又不怜爱?如今纳妾的事也是相同,婆婆她不喜朱姨娘和楚姨娘,可又觉自己的儿子身边有多几个女人,总是好的。” 齐琛默了片刻,细想确实如此,可却不知这根源是如何来的。他淡笑问道,“那你日后可会那样待儿媳?” 明玉面颊微红,“这问的可远了。” “白驹过隙,转眼的事。” 明玉这才答道,“妾身不知。”她确实不知道日后自己是否也会变成那种可憎之人,兴许在儿子蹒跚学步时,她仍坚定的认为一生一双人就好,可等他长成少年、及冠了,家族各种压力逼迫而来,也由不得她决定了,“三爷呢?若明玉这胎是女儿,并且……生不出儿子,您可会嫌恶?” 齐琛笑道,“哪里会嫌恶,只是会遗憾罢了。于我而言,只要是我与你的孩子,都好。” 明玉一手捂着肚子,抬眸看他,眸光明亮,“只是疼您和妾身的孩子么?” 齐琛伸手拥她,“又多想,我只会和你共育儿女。” 明玉越发信他,轻点了头,不甚娇羞,“嗯。” &&&&& 孟平璋要拖季芙去找个地方坐下,季芙大有抵死不从之意,被他抓的手腕红了一圈,“你再放肆,我便喊人了。” 他顿时没了好气,“喊罢,我真不该好好同你说话。” 季芙诧异,“你何时好好跟我说话了?” 孟平璋也是诧异,“你竟没发现,孟爷我的尊严都已放在姑娘您的脚下了。” 季芙抿了抿嘴,认真往地下一看,又将视线投回他面上,“没有诶。” 孟平璋咬牙切齿,季芙见行人陆续有往这看来,面皮子再厚也禁不住,几乎是哀求,“放手。” “不跑?” “不跑。” “跟我去个地方。” “嗯。” 孟平璋心满意足松手,见她一个劲的揉手,问道,“疼?” 季芙瞪他,“您说呢。”您字咬的十分重,一会她苦了脸,“让你身边的这位女侠帮我去买瓶药酒吧。” 孟平璋摇头笑笑,念了一声“果然是姑娘”,随后让清雪去买药了。 季芙见清雪往斜对面的药铺走去,又看看孟平璋,待他回头,龇牙笑笑,“笨蛋。” 孟平璋愣了片刻,就见她钻进人群,就这么跑了。不由捂心,这丫头竟然骗他,还骂他笨蛋。哎,心口疼。跑了几步要追,面色青白,哪里追得上犹如脱兔的她。 &&&&& 孟氏琢磨着信已到乌氏手里,就收到明玉寄来的家书。 齐承山也正好回来,问了是谁的信,说是明玉寄的,笑道,“你那‘告状’的信刚送到表姐那,如今儿媳便来信,看你如何收场。” 孟氏轻笑,“我那表姐自有分寸。况且这信姗姗来迟,也是明玉不是,必定是玩的疯了,到底还是担不起齐家未来主母的重任,早些让她回来,让妾侍去照顾还得体些。” 齐承山挽袖净手,“太太越发啰嗦了,信上说了什么?” 孟氏瞧他一眼,这才展信来看,看到前头,嗤笑,“果真是玩疯了,说了许多邓州的民风趣事。” 齐承山说道,“嵩元是知州,身为他的夫人,自然要知晓一些,太太不可太过偏颇。” 孟氏未答,待往下看,面色惊变,差点未将信抖落,“老爷,嵩元中秋落水了,还受了伤。” 齐承山忙拿信过来瞧,心悬半空,直看到并无性命之忧,自己却被孟氏吓了一跳,气道,“妇道人家,慌什么,失踪几日又寻得了,你却……担不起主母的是你。” 孟氏不服,哼了一声,将冲到眼眶的泪咽下,凑他一旁继续往下看,待看至最后,两人皆是一顿,“明玉……有了?” 齐承山是对齐琛严厉冷颜,但心底却是疼的,如今看见齐家有后,更觉明玉这儿媳宝贵着,当即说道,“你倒是在京城疑神疑鬼的,嵩元失踪,儿媳一人独撑齐家,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你却要去给她添堵,怎能安心养胎,真是糊涂。” 孟氏被责的面上一红,“您当初怎的不拦着?如今倒将全部过错推妾身头上。”见他瞪眼,不敢再辩,拉了面子道,“这又能如何,信都送去与表姐了。到时怕她不知这些,将我的话当真,以我的名义给嵩元送两个小妾,万一气着明玉……” 想到这不由一顿,万分后悔,齐承山斥道,“还不速速再送一信去。” 孟氏心中叫苦,也是吃了自己的亏,更宝贝孙子,急忙去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乌氏。 作者有话要说:网文界史无前例的整改开始了,一些敏感词要改,肉不许有,甚至亲小嘴太激烈的也得改。今天间歇性伪更又推迟更新很抱歉,已虐哭quq ---------- 昨天开了新坑,今天就整改,给铜钱点蜡= = 正题,广告时间,这是一个会变身的男主和蠢萌女主的欢乐故事……欢脱风~ 第五十五章 天凉转秋 `p`*wxc`p``p`*wxc`p`  第五十五章天凉转秋 齐琛的脚伤未好,公文都送到家中。办公时,明玉都在一旁为他研磨,不到他开口说话,自己绝不先出声,免得惊扰了他。 不知伏案多久,执笔的手已觉酸累。齐琛放笔握了握拳,明玉已伸手给他揉起来。看着他在公文上的批注,不由笑笑。 齐琛问道,“怎么?” 明玉微抬了下巴,“三爷的字越发好看了,妾身倒还记得起您第一回练的字。” 齐琛淡笑,“跟狗啃的差不多?” 明玉几乎笑出声来,“这可是三爷自己说的。” 齐琛见她坐的凳子无铺无垫,伸手探去,木板的冰凉印在手上,拧眉,“渐转寒凉,怎么还坐这种凳子。待会让水桃去拿些毛毯铺上。” 明玉眨眨眼,“三爷,没怀上孩子的时候你可不曾这么关心过。如今孩子才两个月,您这当爹的就要偏心了。” 齐琛听着话里醋意满满,失声笑笑,又提了笔,看着公文已敛了笑,干咳一声,“先前不都让你坐我腿上的,如今我腿脚不便,你倒忘了。” 明玉想起这茬,倒被他将了一军,“就是偏心了。我去拿糕点,三爷好好看吧。” 看她小步走了出去,齐琛笑笑,脾气越发犟了,倒觉如此也好,显得有生气,“芝芝。” 明玉偏转了身,“嗯?” “让小厮去请季师爷过来。” 明玉以为是有事商议,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吩咐了小厮去唤季师爷,让婢女端糕点去书房,自己去院子里走走。久坐不好,常动也不行,明玉有自己的安排,十二个时辰的行程可都记在脑子里。 季师爷从衙门赶过来时,季芙也正好过来玩,父女俩在门口撞见,不等季芙唤他,季师爷就板了脸,“又不在家帮你娘,胡乱跑。” 季芙笑道,“刚帮娘挑拣完豆子,问了没活,才过来的。爹过来干嘛?大人有事寻您吗?” 季师爷又是瞪眼,“衙门的事问这么多做什么,一个姑娘家的。” 季芙吐吐舌头,“明姐姐还说我有做女捕快的胆子呢。” 季师爷又瞪了瞪她,说话间,两人过了前堂,由下人各自领着走了。 明玉听见季芙来了,让水桃去拿早早备好的锦盒。见了她,执手笑道,“你这几日怎的不来了?” 季芙之前同她坦白过,这会也落的大方,低声,“避着那京城病夫呢。” 明玉恍然,“孟公子?”她笑了笑,“他三天前就回府衙了,暂时不会过来。” 季芙了然一声,又觉有些许失落,暗想原来那日他是要澄江府府衙,才那样急着拦她说话。因不知他那日到底要说何事,心里痒了三天,想屏退那想法,却还是止不住的想。 水桃拿了锦盒过来,明玉抬手打开,递了给她,“戴上试试,可喜欢。” 季芙看了看,是纯铜云纹红玛瑙,玛瑙纯红如胭脂,非常精致小巧。接过戴上,水桃已从腰间拿了半掌大的小铜镜给她。 “真好看。”季芙见旁人抿笑,才反应过来话中有误,粉嫩的面颊透了绯红,“我说的是这耳坠子好看。” 明玉笑道,“人好看,才衬的它好看。”见她要取 ,抬手轻拦,“这是送你的,瞧你是喜欢的,那我便能安心送出手了。” 季芙不懂珠宝玉器,也不知价钱,说送自己的,便收下了,又晃了晃脑袋,“姐姐的眼光真好,我很喜欢。” 明玉淡笑,携她到亭子坐下,“我有一事想和你说说。” 季芙摸着耳根,笑道,“姐姐说。” “我昨日外出,婢女阿柳的婶婶过来寒暄,身旁跟着一位书生,模样很是清俊,人也高高瘦瘦的,脾气更是温和。回来我问了阿柳,说是还未婚配,又说家境虽不算富贵但也殷实,只有一子。所以我想,改日领你在暗处瞧瞧,要是合眼缘,我便和你娘商议商议,让媒婆过去。” 季芙红了脸,摸在耳边的手也放下了,低头道,“我还小着,而且我爹娘都不催促。” 明玉就是见季师爷和崔氏都不催促,怕被孟平璋钻了空子。这姑娘一旦动了情,眼里看到的便全是对方的好,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可她的喜欢的人是齐琛,但齐琛懂她护着她,又是沉稳顾家疼她的人。可孟平璋那人,举止轻佻不说,又太过自私,她哪里舍得让季芙陷进里头。 她倒也不是随意寻个男子给季芙看,而是想着季芙既然喜欢孟平璋那样的,又见阿柳婶婶的儿子也与孟平璋一样,清瘦,儒雅,笑起来斯斯文文的。见季芙犹豫,她心里一个咯噔,“妹妹,你可别说,你瞧上的,是孟二那样性子的人。” 季芙笑笑,“姐姐别操心了,我也不知,就是……就是觉得孟少爷也不坏。但我向你保证,会主动避开他 ,所以您别做媒人啦。” 她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明玉又和她亲近,这一瞧就瞧出来了,更是担忧。可人家姑娘不肯,她劝不动,也总不可能真拽她去看男人,只好又叮嘱了一番,对方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季师爷这刚进去,齐琛就屏退了下人。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齐琛示意他坐,放了笔道,“在中秋时已有一事想寻师爷问问,只是近日发生了些事,一时无暇。” 季师爷说道,“大人且问就是,有关衙门的事,属下定当细答。” 齐琛微点了头,“我要问的,是麻四的事。” 季师爷一听,心中已明白大半,“大人要问的,可是为何麻四送的花大半残旧,衙门却仍要他送,价钱也比外头高些?” 齐琛见他当即反应过来,倒是愣了片刻,更觉有蹊跷,“正是此事,季师爷慢慢说。” 季师爷轻叹一气,已起身跪地,齐琛并不扶他,静听他说事。 “我们季家与麻家时多年邻居,也是好友。但其父早早过世,由其母温氏抚养长大。可后来温氏不知何故疯癫,麻四从少年起就要照顾温氏。后来见可卖树卖花赚钱,就一人扛着锄头跑去远山挖。因他不怕苦,悬崖峭壁也敢去寻,因此许多别人找不到的稀罕花,都找他要。” 齐琛暗叹,问道,“那为何他送来衙门的花草,却是那样残破?” 季师爷说道,“树苗可去山上采挖,但花却得养在家里。温氏平日脾气是好,但疯起来却会乱咬人。连自己儿子都会咬的人,院子里的花草也免不了遭殃。我将自家后院匀给他,免受温氏惊扰。可麻四一面要照顾母亲,又得照料花草,自然是无法一一顾及,因此才使得那花比外面难看许多。只是衙门上下都知他家境,故而未曾说过什么,这事袁大人也是知晓的。” 见齐琛沉思不语,季师爷又道,“外头说麻四挖树抬高价格,实则不过是许多树难寻,有些多在险境,一去又是几日,将温氏留在家中怕给邻居添了麻烦,因此想一次多赚些钱财。” 齐琛已是了然,倒没想到那样似痞子的人,却有这样的身世。心地是好的,偏装的一副恶人模样。 季师爷叹道,“衙门说不上干净,但也不是一点人情味也没。还请大人三思,念在他费心养着寡母的份上,切莫断了他的财路,否则怕是日子难熬。” 齐琛与他共事以来,就从未听他向自己求过情,如今为了外人低头轻声,心里也敬重他,起身绕桌,托了手扶他起来,“衙门到底是朝廷的,银两不能因情滥用。这事我先想想,在有决策前,衙门的花草暂且还由麻四送。只不过今日相见所说的事,不可让旁人知道。” 季师爷当即代麻四谢了他。 明玉这边劝不动季芙,送她出门后,听见季师爷刚走,便去书房。齐琛此时也在想该如何两全其美安置麻四,一时没察觉她进来。 见桌上糕点不曾动过,明玉悄然往前,到了近处,齐琛才抬头,“季姑娘走了?” 明玉轻点了头,抬手抹平他拧紧的眉头,“若是劳累,也歇歇吧。” 齐琛笑了笑,真将公文放在一旁,“听夫人的。” 明玉从不问他在衙门的事,每日只问可累,今日可忙之类。 齐琛喝了一口茶,茶香扑鼻,似有春意。因腿伤久未出去,窝在封闭小屋,心境都觉被束缚,“季姑娘下回过来,你帮我向她问些事。” 明玉认真问道,“三爷您说。” 齐琛说道,“你可曾去过季姑娘家中?她的邻人你可见过?” 明玉微顿,“说来还没去过。”这一想竟每次都是季芙来寻她,这好友似乎也不是这么做的。改日她去季家走走,有往来才显得尊重罢。末了又道,“不曾到过她家中,但去过那巷子,当时去买凤凰木,到过那儿,季妹妹当时正好从隔壁院子出来。” 听到这,齐琛倒觉巧了,不由笑笑。明玉见他笑的开怀,忍不住问,“怎么?” “巧。”齐琛说道,“原来你那日与我说的那奸诈花农,就是麻四。” 明玉抿了抿唇,“三爷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齐琛见她微急,也不卖关子了,说道,“衙门的花草盆栽都由麻四送来,可每次我见着都觉太过残破。一问负责采购的是季师爷,因此方才问他缘由。一问才知麻四为人如此颇有苦衷。” 明玉耐了性子,“是何苦衷?” 齐琛将刚才的事细细和她说了,明玉也过过苦日子,十分能理解,虽然麻四这么做有不妥,但一片孝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听后叹道,“竟是如此。” 齐琛说道,“因此我想让你问问季姑娘,麻四家中详细。季师爷方才只说了些许,他常在衙门,对这些内宅事并不太上心。若是季姑娘的话,应当知道详尽。” 明玉点了点头,本已打算去季家,这会算是顺手推舟,“妾身也想去季家走走,不等季妹妹来,我去她家坐坐吧。” “嗯。小心身子。” 明玉笑笑,倒没娇弱到这份上。而且不知为何,这腹中孩子极少折腾她,别说呕吐,连腰背也不觉酸累,只是见不得太过油腻的菜,姚嬷嬷也说头三个月这般平静的甚少。头几回拿了山楂给她吃,吃了一两颗,当晚牙就软的嚼米饭都无力,自此再也不吃那东西。 因是第一回去,明玉让知路的阿柳去季家报了一声。 季家这边正做着晚饭,季芙先回来,崔氏见她有些不悦,问了何事,被敷衍了过去。等季师爷回来,也是面色不展,问他何事,又是不说。崔氏哭笑不得,这两父女的脾气可真是一样。 正吃饭,又摔打声传来,崔氏一顿“莫不是翠巧又发病了”,季师爷已放了饭碗,往旁边跑去。季芙也忙拿着绳子跟上。到了隔壁,果真是温氏又发病了。 阿柳到了季家,见里头灯火亮着,却没人,等了一会仍不见,隔壁倒是热闹。 等季芙从麻四家出来,阿柳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传了话,便回去了。季芙又马不停蹄的回家里外收拾。 翌日清晨,明玉挑拣了身最为朴素的衣裳,发髻也少戴珠钗,准备只带姚嬷嬷一人去。还没出门,外头就传衙门来了个衙役,说知府大人找到了。 明玉忙帮齐琛束好腰带,发还未全整理贴服,齐琛就往外面走去。 姚嬷嬷见明玉要跟去,拦了她,“少奶奶不可去,那知府大人失踪已久,指不定已经……这种事,不可当面听,晦气,会吓了胎儿。” 明玉了然,让水桃去探风,自己坐在房里静等。 片刻水桃回来,低声,“听了些,知府大人不幸……” 意思已到,水桃没再往下说。明玉点了点头,因元大人与她没一点瓜葛,不觉难过也不觉开心,听过就算了。仔细一想,元大人若没死,指不定要责怪齐琛保护不周呢。 想罢,携姚嬷嬷往季家去了。 季师爷去衙门了,崔氏也去了寺庙,只有季芙一人在家。明玉过去时,又瞧见了阿柳婶婶的公子。远远看着,越看越觉季芙那样天真的姑娘就该配这样满是书生清气,不见花花肠子的人。想到孟平璋便觉胃不舒服,意见颇大。若非孟平璋接连几次逼迫自己的事都关及齐琛本尊,她真想与她说了,那或许就能彻底断了她念头。 到了季家门前,贴的桃符已有些褪色,木门也并不新,看起来是个普通门户。随季芙进了里面,院子收拾的非常齐整,栽种着几株翠竹,一旁还用篱笆围养了几只鸡。 季芙甚是羞赧,“家里小,那鸡圈挪不到别处养,脏了些。” 明玉倒是不在意,“我是过来寻你玩的,可不是过来审查的,妹妹这般拘谨做什么,你倒比我更像客了。” 季芙这才笑笑,“昨晚我娘一听你要过来,急的拽住我去收拾,连我爹也拽了过来。” 明玉一听,甚是惭愧,“倒没想到这点,让季师爷和季夫人操心了。” 季芙摆手,“姐姐别在意,我夸大了说辞罢了。而且呀……看我娘偶尔呼喝我爹还是蛮好玩的,平时他对我娘可凶了,我娘想凶回他很久了。” 明玉噗嗤一笑,“季师爷是面冷心善,听三爷说,他在衙门对人十分好,那对家人肯定也不差的。” 季芙笑着点点头,斟了茶水给她,一会才不自在的问道,“妹妹问姐姐个问题,若是我猜错了,你也别笑话我。” 明玉喝了一口茶,茶味很淡,做齐夫人久了,嘴已养的有些刁,一尝有些涩口,但还是吞咽入腹,“妹妹且说就是。” 季芙未语脸先红了,“平日你都不来的……昨日说了要做媒的事,今日就过来,难道……是要寻我娘亲说那事吗?” 明玉一顿,想到方才她说季师爷和崔氏都连夜打扫干净屋里,那必定是重视的。可现在却只有季芙一人在家,季师爷可说去衙门了,那崔氏呢?她蹙眉问道,“季夫人外出,莫不是你将你娘劝走,怕我寻她说?” 季芙吃了一惊,不知她怎么猜到的。明玉见她如此,更是拧眉,“你……你就这么惊怕吗。听姐姐说,这离过年不过两三个月的事,你也要十七了。十八不嫁老姑娘,你倒是想将自己留成老姑娘。” 季芙摇摇她的手,“不说这些了可好?我知道姐姐关心,但……总觉你对孟少爷的偏见颇深。” 明玉止不住冷笑,“他做过许多混账事,想没偏见,才是怪事。” 季芙难得见她如此生气,迟疑片刻笑道,“真的不说这些了。” 明玉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说。 &&&&& 午后回去,明玉将问的麻四一事和齐琛说了,问道,“三爷可有想法了?” 齐琛说道,“本想让他努力做活,寻个仆妇照顾温氏,但依你这么说,麻四不愿劳烦邻居,又不放心外人,怕是难办。” 明玉淡笑,“最好的,怕是让他赶紧找个媳妇,非外人,也尽心。” 齐琛说道,“若寻个媳妇回来是照顾母亲的,那于那姑娘也未免不公。” 明玉微拧了眉,认真道,“嫁鸡随鸡,侍奉长辈也是应该的。” 齐琛不与她辩这种事,有时候三观不合,也是基于两人生长环境不同。明玉脑子里事事从夫的想法根深蒂固,他撬不动,也改变不了。不过这半年来到底还是有些变化的,至少在屋里敢和他辩驳,再不是那唯唯诺诺的模样,“知府大人遭难,其亲眷在府衙,我腿脚不便,让解通判和半数衙役运送知府大人过去,约摸三日。” 明玉了然,“解通判不在一旁协助,三爷做的事更多,那怕是更忙。” 齐琛抚她面颊,越发的软乎圆润,“不得空多陪你,你若觉闷,多去外头走走,只是别去热闹拥挤的地方。” “嗯。”明玉想到季芙一事,迟疑片刻才说,“季妹妹不知怎的跟孟二有了瓜葛,如今瞧着,是喜欢上他了。我可不愿将她往火坑里推,下回他过来,三爷还是闭门不见吧,看着烦心,就当真不能断了和他的往来么?” 齐琛见她说的激动,顿了顿,“可是我离开的那几日,他又欺负你了?” 明玉想起那事,差点没落泪,开始不肯说,等他问多了几遍,才说了那日孟平璋的“借尸还魂”一计。 齐琛听了那事,也觉气的肺疼,这事有于明玉好的,但若是按十分来算,好的不过占了两分。想要操控“齐琛”这身份的心思占了八分,孟平璋这人,私心实在太重。而且这样明目张胆的逼迫明玉,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子,可笑又可气。 明玉见他也是面色阴沉,低声,“三爷,不许他再进齐家可好?” “一世不许他进齐家大门没有可能,毕竟在京城两家仍算世交。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左右。若被长辈问起缘由,我们也无法细说,日后有错的便是我们。”齐琛不得不考虑这些,长辈细究起来,明玉对孟平璋的态度又那般明显,只怕往后要将过错加在她头上,“暂且冷待他,不负荆请罪,便闭门不见。” 明玉没再执拗,两家不合的罪名可不是她能够担得起的,也不愿齐琛为难,末了又恨恨道,“再养条大狗吧。” 齐琛听她像个小姑娘满是斗气的语调,伸手揽她,拥紧了,“好。” `p`*wxc`p``p`*wxc`p` 第五十六章 暗潮汹涌 第五十六章 暗潮汹涌 九月中旬,孟平璋再来齐家,又吃了闭门羹,要强入里面,却听见门口有犬吠声。考虑到自己身无二两肉,手无两分力,又不能拔吴逢的剑砍了它,否则明玉就真该跟自己拼命了。比起齐琛来,他还是觉得跟明玉打交道十分难办,一来自己屡次得罪过她,二来齐琛宝贝着她,枕边风一吹,自然比自己说的话有用一百倍,更何况自己和他尚未结成知己,对自己也有偏见不足为奇。 只是事出紧急,孟平璋也不得不耐心起来,“此事关系重大,你若不通报,后果自负。” 管家听他威胁起自己,更是不悦,“大人和夫人说了不见,还请孟公子不要为难小的。” 孟平璋气道,“你连通报也不通报,怎会有你这样做管家的。” 他不知孟平璋身份,只知主母甚是嫌恶他,也仗势欺人起来,嗤笑一声,“不报便是不报,你若再不走,我就放狗了。” 孟平璋脸色一黑,气的拂袖而去,听见那大门紧闭的声响,对吴逢说道,“你现在就潜入齐家,告诉齐琛让他速速到芦苇茶馆见我。” “是。” 吴逢走后,孟平璋不会驾车,便将马车放在门口,自己走路去芦苇茶馆。越走越是气愤,转念一想之前关系已经缓和,怎么又……蓦地想到明玉定是将他那日胁迫的事说给了齐琛听,叹了一气,大有自作自受的感觉。 刚从巷子出来,迎面就走来一个绿色碎花裙的姑娘。他抿高嘴角,一步拦在前头,以上往下盯她。 季芙抬头看去,顿受惊吓,转身要跑,脑袋又是刺疼,偏头瞪他,“不要再扯我的辫子了,都乱了。” 孟平璋伸手胡乱给她卷了一番,“好了。” “……”季芙简直要哭了,此时模样肯定就是一头鸡窝,“再欺负我我让我爹把你丢到大牢去。” 孟平璋捧腹笑起,好一会才缓了过来,见她脸不似先前圆润了,微微低头看她,“莫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都不黑黑胖胖了。” 季芙跺脚,“你才又黑又胖。” 见她又提着个篮子,孟平璋又生了嫉妒,他也想每次都有人惦记,给他做好吃的,“这里头是什么?” 季芙这才想起正事,“不和你说,我得将这豆腐脑趁热送去。” 话落,就被他抢了篮子,季芙要拿回来,哪里抢的过他。又不敢叫喊,这可是街上,万一别人真将他当贼揍一顿,这身子骨得散吧。等会,他不就是贼。愤然追了上去,“你要吃我明日做给你,这是我跟明姐姐说好了的。” 孟平璋步子一顿,这才还她,“一言九鼎。”他抬头看看天色,“明日辰时我在这等你。” 季芙瞪大眼,“你还真要呀?” 像他这样的公子哥,要什么没有,还惦记她的豆腐脑,简直不能想象。见他一脸认真,季芙还狐疑他是不是戏耍自己,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他,虽说平日他就总是憔悴模样,可今日更盛,“你……刚从府衙过来的?” “是。” “从府衙过来要两个时辰……你一晚都在赶路?”见他又抿嘴不答,季芙咬了咬唇,“你这人……举止轻佻,可什么苦水都自己生生咽着,难怪总是病怏怏的,这分明是郁结于心,得空了还是多与旁人吐吐苦水罢,总闷着不好。” 孟平璋怔松片刻,瞬时又抹上不耐烦,“快些送你的豆腐脑去,否则就要变成豆腐渣了。” 季芙立刻腹诽他,一会低声,“快去歇着吧。” 孟平璋难得的点了点头,看着她进了巷子,直至进了齐家看不见,才离开。 吴逢已经到了芦苇茶馆,可过了好些时辰才见孟平璋过来,面上还带着十分奇怪的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错,“孟少。” 孟平璋坐□,拿了茶杯倒水,“说。” “齐琛一直在书房,齐少夫人在一旁,难以接近。怕当面说了,齐少夫人会阻拦。” 那好心情又瞬间烟消云散了,孟平璋叹了一气,“罢了,这小两口都成亲半年了,怎么还这般黏糊,当真不会腻味么。既然不能见面说,那待会我书信一封,你交由他手上。” &&&&& 齐琛腿伤已好了大半,能下地走动,只是明玉不许他多走,偶尔要屈伸一下腿,否则等骨头长齐了,也得落下病根。每每伸展,虽然动作轻缓,但也觉刺疼。 明玉见他额上有汗,抬帕拭去,“三爷再忍忍。” “无妨。” 等动弹完,齐琛倚在枕头高垒的墙上,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方才嬷嬷说你不听话了,可不能再折腾你娘。” 明玉笑笑,“方才吃的早点腻味了些不舒服罢了,而且他才多大,哪里听得见您说话。” 齐琛倒是后悔当初没细看过胎儿的生长周期,只是模糊记得胎儿多少周已能感知外界,具体的日子却记不起来。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敲门声轻响,“夫人,季姑娘来了。” 明玉起身笑道,“三爷好好歇息,我去见季妹妹。” 齐琛应了声,准备等腿上的疼痛缓和,就去书房审阅公文。刚翻看手中书籍,便见窗户跳进一人,神色一顿,见是吴逢,没有出声。 下人都在屋外候着,吴逢进来时畅通无阻,走到前头抱拳低声,“孟少有急事寻您,苦于被你们管家所拦,因此让我送书函进来,冒犯了。” 齐琛听着事情似乎很是着急,伸手将信接过,扫视一眼,握信的手已是用力,“我知道了,待会我便去芦苇茶馆。” 吴逢也不多留,得了话就走了。 齐琛又将手上的信看了一回,起身挪到书桌那,将信藏的严实。随后让下人告诉明玉,等他出门后,再告诉明玉他有事去衙门了,午时会回来。 季芙不敢将孟平璋来过的事告诉明玉,送了东西给她,想着兴许这会出去还能见着他,就急匆匆走了。可到了巷子那左顾右盼,没见到孟平璋,倒是看见齐琛乘马车走了,本以为他要去衙门,谁想却是朝着反方向。顿觉奇怪,也没多想。 回到家就把黄豆全拿了出来,挑拣个大肥圆的。崔氏见她一上午都抱着簸箕挑豆子,问道,“可是齐夫人尝的喜欢,你又想再做一份?” 季芙又不敢说实话,“嗯。” 接连隐瞒亲人好友,季芙心中忽然有些伤感。她瞒的了一时,难不成还要她瞒几个月,几年吗……母亲素来不攀附荣华,父亲也是个本分人,甚至对权贵颇有偏见,从那时齐大人上任初时的态度便知道了。 越想越是难过,她多想孟平璋混账些,那她就能彻底放下。可每次接触下来,倒越发觉得他人不错,是她看差了,还是明玉看错了? 崔氏听女儿挑着挑着就重叹一气,握着豆子发愣,“小芙,若是不舒服,就进屋里躺下。” 季芙摇摇头,笑道,“娘,我没事。” 又愣了半晌,将已经筛选好的豆子全都撒回筐里。 &&&&& 齐琛到茶馆进了厢房,孟平璋已经等候在那。 瞧见他腿脚不便,孟平璋就知他当日伤的有多重,“腿恢复的如何了?” 齐琛由护院扶而坐下,淡声,“好了七成。” 孟平璋笑了笑,“那约摸又得退回三成去了,刑部那些人,个个都非软柿子,刑罚的手段可都厉害着。” 齐琛问道,“信上所说的事,详情到底如何?” 孟平璋叹道,“那寻知府报仇,又累你落水的汉子,带回府衙,却又添了话,说那日你未出手阻拦,甚至暗中推了元大人。因此元大人的死是汉子与你蓄意造成。知府好歹正四品,刑部重视也不奇怪,很快他们就会派人过来寻你问话。我收到风声就急忙赶过来了,你好自为之吧。” 齐琛对那日的事问心无愧,并不慌张,只是这事如果让明玉知道,依照她的性子,只怕又要担心受怕,却还要强装镇定,“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另有,你这样过来通风报信,刑部查来就麻烦了。” 孟平璋笑笑,“他们已经查到我头上了,谁让那日我也在船上。” 齐琛顿了顿,“你也被怀疑了?” 孟平璋叹了一气,“是,我与元大人素来是貌合神离,约摸旁人也看的出。那日我无事跑来邓州,又与你同乘游船,如今刑部的人可都在怀疑是我怂恿你将元大人杀了。他们认定你我是故交好友,我才要过来与你说一声。否则太过避嫌,反而让他们觉得我们之间真有勾结。” 齐琛见他无事人般,身旁又未带其他人,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你被停职了?” 孟平璋点点头,仍是一脸轻松,“做了通判忙的天昏地暗,实在是个苦差事,如今正好,有官职在身,又能游山玩水,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齐琛还是听出了音调里的怅然。 “所以……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孟平璋到底还是大起胆子,问道,“这次闭门不见,莫非……” 齐琛冷冷扫了他一眼,“心知肚明。” 孟平璋干笑两声,齐琛又道,“你一直说与我同乘一条船,一面说我待你不诚,一面却屡屡伤我妻子。不是我待你不诚,而是你从始至终都未将我当做朋友。在朋友失踪,那样逼迫他的妻子,你当真觉得我能待你赤诚?” 孟平璋默了片刻,才道,“我自知混账,也知晓此生与你都无法成为手足。” 齐琛说道,“齐孟两家交情不能断,那就唯有朝廷利益上的交情罢。” 孟平璋本觉得他能与齐琛结成好友,毕竟两人颇有渊源,可如今却是自己一步一步将这情谊斩断。在齐琛失踪时他没有帮扶,反而逼迫明玉,想要再结为好友,根本不可能了。 暗叹一气,他做事到底还是不够老成,无怪乎对方不肯交心。 齐琛从茶馆出来,又去了一趟衙门。衙门这边暂时还未收到消息,只是以孟平璋的口吻,刑部那边也差不多要有动作了。季师爷送他出去时,迟疑片刻,问道,“大人,麻四的事……” 齐琛想了想,“日后再议,暂且如此。” 麻四的事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即便再过一段时间处理也一样,并不着急。就怕自己一旦管了,刑部那边又来人,到时处置了一半又放下,谁知会出什么乱子。 明玉送走季芙,听得齐琛去衙门了,也没多在意。可一会那买菜的丫鬟回来,在厨房里说见齐琛去了茶馆,并不是去衙门。厨房里的话又传到清扫的仆妇耳边,又和其他人说,这传了不过半个时辰,就传到水桃耳边,跑去和明玉说了。 因齐琛素来都是好丈夫的模样,下人也都知晓,因此骗明玉去衙门,结果却去了茶馆一事,这议论起来的嘴脸就显得难看了。明玉有身孕不能服侍,便都猜齐琛去私会外室。听的明玉黑了脸,让管家将那嚼舌的人通通都押到后院,巡视一眼,冷声,“大人去茶馆见见故交,倒被你们传的天花乱坠,若真是外头有妾,便直接去小筑,还跑去那高雅的地方做什么。你们身为齐府下人,却自个落井下石,真不怕砸了脚么?” 众人忙连声求饶,明玉说道,“罚是定要罚的,否则家风不正。你们自个选,是扣半月月俸,还是自己赏自己三十个耳光罢。姚嬷嬷,一一记下,若两者不愿的,我便只好将你们卖去别家。” 明玉虽然此时凶煞,平日却不曾苛责过他们,齐琛又是从不体罚下人的主,比起别家府邸来,可好了不知多少倍,哪里肯走。求饶一番,便去姚嬷嬷那领罚了。府里也总算静了下来,日后再不敢乱嚼舌根。 回了房,水桃扶她进去,问道,“那丫鬟说的信誓旦旦,想必三爷真是去了茶馆而非衙门。三爷……为何要骗您呢?” “应当是突然有其他事。”明玉想着待会他回来自然会说,兴许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齐琛回到家中,明玉正准备小憩,见他回来,刚要下床,已被他拦住,“有丫鬟伺候,你躺着。” 明玉点点头,想着他忙活完了就会和自己说了,耐了性子等他开口。 齐琛一早就没打算和明玉说这事,横竖都要让她担心,倒不如晚些,不敢让她着急。以至于躺□午睡,仍是未提那事。 听他呼吸声渐渐均匀,明玉真怕他睡着,忍的心中甚痒,轻唤,“三爷。” “嗯?”齐琛偏身看她,“不舒服么?” 伸手要去拿痰盂,明玉已抓了他的手,“没事。只是方才那些丫鬟说您去了茶馆,在我耳边吹风您金屋藏娇了。” 齐琛顿觉又躺枪了,看着她笑道,“你既然这么问,那定是不信的。” 明玉笑笑,“自然不信,只是您又不说说,妾身心里闷得慌。” 齐琛默了默,不知如何敷衍,也根本不擅敷衍,“这些事不用理会,睡吧。” 他越是如此,明玉就越是不安,“三爷当真不说?那您说,好事还是坏事?好事的话您藏着无妨,可若是糟心的事,定要说出来。” 齐琛叹了一气,“我去见孟平璋了。” 明玉一愣,蓦地坐起身,这简直比听他说去见了个姑娘更教她气愤,忍了气道,“您答应过妾身不见他的,为何食言?” 齐琛也坐起了身,“别气,本不想和你说,只是你问了,又这般气,我慢慢说了你听,只是听了后,怕你更担心罢了。” 明玉甚是不痛快,不想与他双目直视,微微偏头,“您说。” 她对孟平璋简直是厌烦到了极点,听见这名字就觉烦心。 齐琛说道,“元大人过世后,吏部那边商议继任人,刑部那边不知怎么掺合进来,再一调查,却从那汉子嘴里问了些话。” 明玉问道,“什么话?” “那汉子说,当日他拽落元大人时,我暗中顺势推了元大人,才导致元大人最后溺水而亡。” 明玉惊的捂了嘴,齐琛轻声,“不必害怕,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刑部真的来调查,也无妨。” 明玉咬了咬唇,“若真的无碍,您就不会想将这事瞒着了。这事……很严重么?” 与官家夫人打的交道多了,也对官职了解许多,刑部那地方,可不是善茬。 齐琛见她果然担心起来,有些后悔和她说了。可惜纸包不住火,她大门没出,却这么快知道,“刑部即使真要查,也会客气些,毕竟没有证据,只是汉子的一面之词。更何况齐家到底是沾了皇亲,他们还不敢放肆。” 话虽这么说,但孟平璋都被停职了,孟家势力虽比齐家稍差些,但也不至于被人这么欺负。 明玉衡量一番,十分纠结,许久才道,“也是我的过错,不许孟二进齐府,害的三爷要外出相见,差点就误了事。我不该如此妇人之心,心胸到底不够宽。日后……让他入内吧,免得再耽误事。” 齐琛摸摸她的面颊,明明心底不痛快,却还说这样的话,她的肚量简直能撑船了,“这事并不怪你,听孟二说他屡次告诉管家有急事相见,但管家并未通报。” 明玉微顿,虽说她严令不许孟二进来,可并未说不让下人通报。那管家倒是自作主张,差点害了齐琛,“往后……就见吧。” 她叹了一气,大局为重,她躲着就是了。孟二与齐琛多少有利益纠葛,他愿意帮扶齐琛,也是好事,否则也不会冒险跑来告诉他。只是她对孟平璋意见颇深,即使知他有些事是对的,一时半会却还是会恶意揣度,这种心思,当真要不得,还是要事事分明些好。 齐琛倒并不打算没事的时候也见他,只是今日将话摊开了说,大概他也识趣,不会闲时过来。但……孟二脾性难定,只是大概。 翌日辰时,孟平璋早早去了巷口等,因晨起寒凉,便坐在马车里,撩了车窗帘往外看,那路是平日她常走的。又怕她今日走别的路,嘱咐坐在外头的吴逢仔细看。 崔氏做好早饭,仍不见女儿起来,想到她昨日精神恍惚,素来早起又睡晚了,忙敲了她房门,“小芙,辰时了,还不起来?身子不舒服吗?” 季芙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出房门,她怕一起来就会跑去见孟平璋,答了话自己没事,才起了身。洗了个脸清醒了许多,想着她不去见,万一他真在那等怎么办,此时倒宁可他是戏耍自己,负罪感也少些。 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邻里玩的好的姑娘,细细说了孟平璋的模样,让她见着就帮她带句话,说她不舒服不去了。 那姑娘一口答应,跑到巷子附近看了许久,没瞧见在马车里的孟平璋,就又回去了。 季芙一个早晨坐立不安,崔氏见她如此,忍不住问道,“小芙,你可是想出去?” 季芙摇头,帮着母亲忙了会事,那姑娘终于回来了。她忙跑去迎她,拉了手拽到一旁,又瞧了里屋一眼,见母亲没出来,才问道,“可和他说了?” 那姑娘说道,“哪里有什么公子,我瞧了好久,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看见。” 季芙顿了顿,他果真是戏耍自己,也对,那样的富贵公子哥,还会盼着她的豆腐脑么,未免太过得意了。不过如此也好,她安慰着自己,笑道,“好姐姐,待会做红豆泥糕给你吃。” 那姑娘看着她,觉她笑的甚是勉强,腔调也怪得很。 吴逢见已是午时,他尚且饿的慌,更何况是孟平璋,微偏了头说道,“孟少,可要走?” 好一会那车帘后头,才传来沉沉低声,“走。” 第五十七章 孟大公子 第五十七章孟大公子 上边果然很快来了人。 因齐琛尚在养伤,因此是直接来了齐家。 明玉正在前堂训斥管家,因他贪图方便隐瞒不报孟平璋来访的事,差点累了齐琛,为她所不容。便辞了他的管家一职,降为普通下人,暂且让姚嬷嬷管着,让他好好反省,若真有悔意,再重任管家不迟。 刚说完,下人就来报,说外头来了官爷,是刑部的人。明玉眸光一顿,缓缓起身,亲自去迎。大门敞开,只见门外台阶下站了三四个面生的人,为首的是个瞧着年过半百的男子,身材并不高大,有些敦实,看面相便觉是个沉稳之人。 那人见了明玉,穿戴不同旁人,挽了发髻,生的明艳,想着应当是齐少夫人,作揖道,“在下白庄,大理寺右少卿,左边这位是刑部右侍郎郑大郑大人,特地过来拜见齐大人。” 明玉心下更沉,刑部历来审查普通案件,那汉子谋害知府归属此类。可大理寺多审核权贵,那明显是冲着齐琛而来。微微欠身,“妾身明玉见过两位大人,大人来访蓬荜生辉,还请入里,妾身去请三爷来迎。” 请他们进里面,上了茶,明玉就往院子书房去。到了门口,吐纳一气平复了心绪,才走了进去。看着又在批注公文的夫君,明玉心头便泛起酸楚,她见的官员多的去了,可哪个像齐三爷这般的。明明有显贵身份,日子无忧,却还这般尽心尽力,如今让人怀疑,他不难过,自己都为他心疼。 “三爷。”轻唤一声,明玉见他抬头,满目柔光,更觉不忍,“外头来了人,是大理寺的右少卿白大人和刑部右侍郎郑大人。” 齐琛笔尖一顿,默了将最后一列字写完,才放了笔。走路已无大碍,稍觉疼痛,走到她一旁,怕她惊吓,淡笑,“不必惊慌,你好好在房里歇着,别去大厅。” 明玉轻点了头,“三爷快些回来。” 回了房里,明玉坐立不安,想去前堂,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无法,只怕会添乱。想了想怕下人又乱传,便让姚嬷嬷去那,将下人都屏退,让她伺候着茶水。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这表面说是闲聊实际各种摸底审问才结束,齐琛送郑大和白庄刚到门口,孟平璋迎面正要进来。 郑大稍一挑眉,“孟大人跟齐大人果然交情深厚。” 孟平璋笑笑,“我们两人的交情素来不错,京城好友都是知道的。若我不来拜访,才显得我做贼心虚吧。” 郑大冷笑,“你又知我们二人来此作何?莫非孟大人暗中先放了什么风声?” 齐琛在旁淡声,“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位大人同时拜访,我们都是官家子弟,自小游走官场,也不必多猜。” 郑大性子较冲,一听还要斥责,白庄已拦了他,抱拳道,“我们还有事,先行告退。” 孟平璋看着两人速速离去,摇头笑笑,“这都被欺负到头上来了,之前他们调查我……调查齐三遇刺一案怎么就那么熊包子。”秋风刮来,冷的他哆嗦一下,看着丝毫没有请自己入里的人,抿了抿唇角,“齐大人不请我进去?” 齐琛瞥了他一眼,“茶馆见。” 孟平璋叹气,也无法,只好钻进马车,让吴逢驶向茶馆。出了巷子,便听见吴逢说道,“孟少,我瞧见季姑娘了。” 孟平璋默了默,“哦。”末了又道,“与我何干。” 他再没脸没皮,也是有自尊的。前几次她当面跑就算了,约定好了在这见,却又让他苦等一上午。拖着这病瘦的身躯等了那么久,他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她若有事,好歹让人过来说一声。 屡次被戏耍,他真没那耐性,更不想再去讨人嫌。 马车从旁经过,季芙瞧着眼熟,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了吴逢驾车,目不斜视,随后看见那飞扬而起的窗帘子后头的人,不就是那京城病夫。 孟平璋微微偏头,两人视线交汇擦过,转瞬就消失了。 季芙怔松片刻,眼神太过淡漠,心口有些泛疼。 齐琛回到房里换衣裳外出,明玉听见他又是去见孟平璋,也无暇顾及那事,边为他系腰带边问道,“那两位大人可刁难您了?” “只是循例问些话,语气还是好的。”齐琛低头看去,以上往下的视线看的她肚子曲线分明,不由伸手轻抚,“能见着了。” 明玉苦笑,“如今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三爷赶紧想想待会要和孟二说什么,商量对策。虽然妾身嫌恶他,但大局当前,还是三爷的事重要些。您腿伤暂未恢复,让他到家里来也无妨的。” 说到无妨,倒还是有些咬牙。齐琛怎会听不出来,“在外头也好,避嫌。我去去就回。” 正好季芙过来了,明玉也就没多留。季芙见齐琛出去,隐约走的还有些不顺当,问道,“大人是去衙门吗?” 明玉顿了顿,“有同僚来了邓州,去见见。” 季芙没有多疑,将篮子里的柿子放下,“屋后的柿子熟透了,我摘了些个大的过来。家里还有事要忙,得先回去了。” 明玉不知孟平璋是否还等在外头,她又是不是急着去见她,轻拉了她,笑道,“别走先,姐姐昨天买了个很好看的镯子想送你,但一时忘了放哪了,你等会,我去找找。” 季芙点点头,静坐亭子等她。明玉见她没推辞,这才松了一气。 明玉出来便低声说道,“去瞧瞧孟二公子走了没,别让季妹妹知道。” 水桃这才知道明玉的本意,禁不住说道,“小姐,虽说孟二公子看着弱不禁风,但家世甚好,奴婢瞧着两人也匹配,为何不撮合两人,反而故意避开?” 明玉拧眉摇头,“撮合他们……那便是将季妹妹往火坑里推。” 水桃不懂,更不知孟二为人,只知是个俊俏家世又好的公子,他若看的上自己,巴不得点头呢。不由暗想明玉素来冷漠,瞧不得好友同她一样过上荣华日子,也不奇怪。 齐琛到了茶馆,孟平璋让吴逢去外头守着,也不似上回见面斟茶,已然没那么轻松,“他们果真寻你问了那事?” “嗯。”齐琛坐□,自己倒了一杯茶,“与你之前说的无异,旁敲侧击问我之前与大人可认识,你与元大人的矛盾我可知晓。” 孟平璋摇头笑道,“果真怀疑是你我联手将元大人除去。” 齐琛起茶的手势微顿,缓声,“你当真觉得只是‘怀疑’?” 孟平璋蓦地笑了笑,“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倒像是认定是我们了。可为何你还如此镇定?真不怕押你进大牢,惹嫂子难过么?” 齐琛淡声,“如果真的凭那汉子的一面之词就将我们定罪,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那下一步,就该是三司会审了。案件再细细调查,刑部和大理寺都难辞其咎,你当真以为齐孟两家是吃素的?” 孟平璋叹道,“你真是命运多舛。” 齐琛面上一僵,他这是彻底将他当做齐三,他是孟二了,“彼此。”喝了一口茶,越想越觉郑大和白庄不对劲,“你可曾派人去查过他们?” 孟平璋看他,“你也怀疑他们背后有人?” “是。” “我让清雪去查那汉子的身份了,上回说的那什么妻离子散确实可信,可如今却觉颇有蹊跷。我身体稍差,吴逢和清雪必有一人留下保护,暂时身边没有可靠的人可用。” 齐琛拧眉,“家中护院不能惊动,否则会引起郑大和白庄警惕。” 孟平璋说道,“郑大和白庄都是澄江府出身,你身边可有那边的人?” 齐琛想了想,想到季师爷,在澄江府府衙做过师爷,后不知犯了何事,被舍弃,便回了邓州做师爷,点头说道,“有,我不便过去,给了住处你,你去寻他。他认得你,口风也严实,嘱咐一番他便不会对外说了。” 孟平璋也没有多想,“行。” 将地址写了给他,齐琛就回去了。 明玉送季芙出去,才到大门口,巷子那便有马蹄声咚咚作响。因巷子宽短,稍稍往那看就能看见尽头,而这一条巷子,都只有他们一户人家,那马车进来,定是来这的。 听着声音不像齐琛的,明玉以为是什么官吏豪绅来这拜见。 褐色帘子将车里的人遮的丁点不见。 待马车到前,那车夫才停下,跳下马车问道,“请问这可是齐三爷府上?” 一听称呼,便知是认识的,若是邓州人,可不会称呼成齐三爷。明玉微微点头,“正是。” 那车夫当即回去请那车上人,“孟爷,到了。” 听见孟字,季芙多了几分认真,往前看去,就见个高大汉子从车上下来,模样孔武有力,肤色偏黑,双眸却是正气凛然,较人看了也生出一股肃色。那人下了车,笑道,“在下孟平松,弟妹应当不曾见过我。” 明玉愣了愣,“可是孟家大公子?” 孟平松笑笑,“是。” 明玉心头微沉,走了个孟平璋,他哥哥又来了。只是孟平松与“齐琛”是好友,在齐琛出事后,两人还不曾见过面,但愿……这好友也能糊弄过去。 还有,这事得尽快通知孟平璋,免得他跑过来露了马脚。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有空今晚再更一章,但不确定,看到有更新可以直接戳进来~=-= ----- 谢谢妹子们的鼓励=v=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5 21:48:32 ╭(╯^╰)╮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7 16:23:1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7 22:54:53 毅玖泠泠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8 18:51:43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8 19:28:3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0 21:32:46 东虞应长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2 20:58:43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3 22:46:38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5 00:06:11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5 11:35:19 第五十八章 阴差阳错 第五十八章阴差阳错 孟平松是武将,一年多在军营,规矩也少些。明玉邀他入内,问了齐琛可在,说外出了,还是进了里头,一口一个弟妹,问她齐琛遇刺后的事,如今可有留下什么病根子。 季芙本来要告辞,见明玉脸色不好,就留了下来。想到这是孟二的哥哥,不由多看几眼。他的身躯比起孟二来可强壮高大的多,丝毫不见病弱之气。但仔细看,眉目与孟二还是有几分像,看得出是兄弟。 孟平松见明玉身边的姑娘总是往自己这边看,见她穿的朴实,以为是个丫鬟,还想着这丫鬟瞧人眼都不眨。 已快到午时,齐琛还未回来。明玉心下不安,起身笑道,“孟大哥先坐,我去去后堂。” 孟平松笑道,“弟妹去忙吧。” 明玉执了季芙的手道,“季妹妹也回去吧,季师爷还等着你送饭。” “不急,爹爹今日休沐。” “那季师爷和你娘还等你回去吃饭呢。” 季芙见她面色已经缓和无异,放下心来,“那小芙走了。” 孟平松见她走了,这才知道那不是丫鬟。 明玉刚入后院,便让水桃领几个人再去找齐琛,说孟大公子前来拜访。方才派出去的几个下人,无一回来的。真不知他去了何处,又和孟平璋说什么。 水桃应声往外面跑去,刚到门口就碰见了他,大喜,“姑爷,您可算回来了。” 齐琛问道,“何事?” 水桃说道,“您前脚刚走,那孟大公子就来了。小姐和他说了半晌的话,就等着您呢。” 齐琛顿了顿,孟平松?那与齐三最为要好的朋友? 水桃一面领他进去一面笑道,“真不知小姐慌什么,那孟大公子又不会吃了您。” 齐琛默了默,“明玉呢?” “小姐方才进去吩咐奴婢去寻您,如今又在大厅陪孟大公子说话了。”水桃叹道,“真瞧不出孟二公子那般瘦弱,孟大公子却是个威武人。” 比起孟二来,水桃到底还是更心仪那样英武的男子。可惜只能想想,哪里真会如愿。就像她心里很是喜欢齐琛这冷峻姑爷,但也只是想想,不敢逾越。 齐琛跨步进去,大厅就只有一个男子,又符合水桃说的“威武”,心下了然。 明玉见了齐琛,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他一开口就露馅,“三爷。” 齐琛微点了头,孟平松已立刻从椅子起身,迎面笑道,“嵩元。” 齐琛到了跟前,步子微顿。孟平松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停了片刻,重叹一气,“远在边城已听闻你遇刺后得了重病,活似变了个人,弟妹方才又说了一次,这一见,你果真是不记得为兄了。” 明玉暗松一气,和齐琛稍稍交汇了眼神,齐琛已略有尴尬,“确实有许多事忘了,只是有些事鹤先时常会提起,因此仍知道孟大哥和我之情谊,非常人能比。” 孟平松朗声笑道,“那小子果真是亲弟弟,听闻他也在澄江府,明日我顺道去看看他。” 齐琛说道,“方才我刚与他分开。” 孟平松诧异,“那小子竟来了这?倒是不用为朝廷效命了!” 齐琛淡笑,“闲暇过来走动罢了,孟大哥先在这用饭,我派人去寻他。” 孟平松也不客气,那弟弟他是放心的,就是身体弱些胆子小些,其他毛病没有。可好友遇刺,他却一直不得空回京城,如今正好和他长谈,片刻就将亲弟弟抛在脑后了。 季芙回到家里,季师爷正在院子里浇花,修剪竹子。见了她,说道,“快去帮你娘的忙,整日都往外跑,不像话。” 季芙笑笑,进了厨房帮忙。她刚走,孟平璋就到了门前,拿着纸张看看左右,跟吴逢确认了一番,“是这吧。” 吴逢细看片刻,“是。” 见门未关,孟平璋还是敲了敲木门,一会就有人出来,这一照面,皆是一顿。 “孟通判。” “季师爷。”孟平璋眨眨眼,脑子里晃过季芙的影子,立刻抹去,说正事要紧,“有些事想跟您讨教。” 季师爷忙说道,“讨教不敢,通判大人有何事,且说就是。快快请进。” 孟平璋为难看他,吴逢声音悠长,“孟少,您竟会怕一个姑娘。” 季师爷不明白,孟平璋已是瞪眼,“好,进里头说话。” 步子迈进里面,院子里收拾的齐整,栽种着翠竹,搭起的矮架上缠绕着藤蔓,也不知是什么,看着很是普通的东西,在秋日光束映衬下,却显得朝气蓬勃,脑海里又闪过季芙的脸。 他……他真是魔障了。 进了大堂,季师爷要领他去房中说话,孟平璋正想可以避开季芙,谁想就见她端了饭菜出来,一见自己,手一个哆嗦,差点将汤水洒落地上,瞪圆了眼脱口,“京城病夫,你怎会在这?” 季师爷当即喝声,“小芙,你太过无礼了,快给大人道歉。” 孟平璋一瞬想笑,还是憋住了,忍的肩头微颤,“季师爷,在下和令千金稍有过节罢了,不必如此。” 季芙甚是懊恼瞪他,真是阴魂不散。 孟平璋还有急事,也没多打趣她,刚起了这心思,倒觉每每见了她还是想逗弄她一番,生气的模样甚是好玩。 见两人入了里屋,季芙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崔氏见她如此,小心说道,“听你爹说,孟公子家世十分优越,你怎能那样当面骂他,亏的他不生气,下回不许如此。待会他们出来,你好好说话。” 季芙扁了嘴,“他理亏。” 崔氏起身道,“倔丫头。娘再去炒两个菜,你泡了茶送去。” 等母亲走了,季芙哼声,她才不会去给孟平璋斟茶倒水。等了一会,正拿着筷子玩,一旁已坐了一人,筷子也瞬时被抽走,季芙抬脚踹他。痛的孟平璋拧眉,勾了唇角笑道,“你如此悍妇,无人肯要。” 季芙不想理会他,偏了头,一会才道,“我爹呢?” “在房里帮我找东西。季夫人呢?” “在厨房给你添菜。”季芙瞥了他一眼,“不过就算再添些鸡鸭鱼,你也瞧不上。” 孟平璋笑意淡淡,声音已有些冷清,“你又怎知我瞧不上。” 两人一时默然,只听见筷子叮在桌上的动静。 季芙想起事来,说道,“方才我从齐家回来,你大哥来了。” 孟平璋轻笑,“我大哥远在边城,怎会出现在这。” 季芙看他,“你不信?” 孟平璋悠悠道,“不信,你骗了我这么多回,我为何还要信你。为人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季芙气道,声调都大了,“谁言而无信了,你那日没去巷子,难道就是言而有信了。” 孟平璋愣神,咬牙道,“我苦等了一早上,几乎饿的前胸贴后背,怎么没去?倒是你,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季芙顿了顿,“难道我那姐妹看漏了?你、你当真去了?” 孟平璋气的肺疼,盯的季芙心虚,低声,“那日我让姐妹去了,她兴许没看见你。” “那你为何不亲自来?” 季芙躲开他眼神,不敢答话。孟平璋仍是看她,“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哎呀。”季芙避开直勾勾盯来的眼神,“快去见你大哥吧。” 孟平璋想到好友孟平松,如今要以弟弟的身份去见他,似乎十分奇怪而有趣。与季芙的误会解开,已是十分开心,“不急。” 季芙不敢再多留,就怕话闸子一打开没法关上,“我去厨房帮我娘。” 孟平璋笑笑,“去吧。明日做豆腐脑补偿我如何?” 季芙咬了咬唇,“我又不欠你,补偿什么,不做。” 孟平璋眉头挑起,看她气冲冲的跑了出去,轻声笑笑,越发觉得欺负她是件有趣的事。 季师爷从屋里出来,手中已拿了几本书册,递了给他,“当初在府衙做师爷,有为知府大人记过澄江府众位大人的详细。只是后来郑大人和白大人调去京城,有些年份的事缺失了。” 孟平璋大喜接过,“季师爷费心了,有这些足矣。只是此事重大,还请季师爷不要外漏。” 季师爷沉声,“既然是齐大人的事,定不会同别人说。” 孟平璋笑笑,将册子裹好。外派的官想要重回京师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即便外派期满,但政绩不好,仍是去别处做地方官。白庄的办事能力颇强他知道,但郑大却是半个草包,那样的草包能做到刑部二把手,背后必定有人扶持。 蛇打七寸,才正中要害,手里的这些名册记录,或许就是那七寸要害了。 手中的事颇急,孟平松又在齐家,万一齐琛应对不来,那就坏事了。两件大事摆在眼前,实在拖不得。他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到底还是站起了身,向季师爷告辞了。 季芙亲自下厨炒了菜,等出来时,孟平璋却已经走了,那位置空空落落,心也是空空落落的,恨的不行,那京城病夫,又打趣她。 作者有话要说:顽强的二更了quq 第五十九章 寺庙诡行 第五十九章寺庙险行 马车悠悠驶向齐府,到了门前,孟平璋已经将手里的本子看完,越看眉头拧的越紧,举荐郑大和白庄调回京城的,竟是他? 从车上下来,因从早上至今都未用饭,已是十分饥饿。孟平璋摸摸肚子,想起方才的饭菜,果真该吃了再走的。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才到门口就闻到饭香,步子都走快了几步。 管家被明玉贬为下人,尽做开门的事,见了连累自己的孟平璋,颇没好气,可却不好发作。孟平璋迎头就问,“可是开饭了?” “啊?” 孟平璋穿过玄关大门,果真见里面饭桌已摆上,那黝黑高大的汉子不就是孟平松。 几人听见脚步声,齐齐往外面看去,孟平松一见来人,当即站起,大喜去迎,“鹤先!” 孟平璋已是一脸茫然看他,立刻抬手拒他相拥,“这位兄台,你我初次见面,还请不要如此粗鲁。” 孟平松一愣,齐琛也是眉眼一抽,明玉见他如此演戏,更是微微抬头看天。于是齐三爷和孟二都是懒得做戏敷衍,干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装失忆了么?法子确实省下不少事,可默默觉得……她下意识看了孟平松一眼,未免太是可怜了呀。好友和弟弟都忘了他这人,冷了他两股热情。 孟平松长叹一气,苦笑,“不知该说你们苦命,还是我苦命。偏你们二人遇险我远在边城,否则也不会时隔半年,却恍如陌路人。” 明玉在旁说道,“孟大哥莫伤心,再如何,也不能将过往抹灭,只是时日问题,人安然便好。” 孟平璋恍然道,“你是我大哥?” 孟平松心情稍好,抬手拍他脑袋,“是,活着便好。” 孟平璋挨了他一记熊掌,肚子又空空如也腿上没力气,差点软了腿,好不容易站稳了,孟平松已是大笑,“你这小子一如往日,比个姑娘还娇弱。” 孟平璋唯有苦笑。他还是齐三时,与孟平松的关系甚好,只是如果让他知道他的亲弟弟已死,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齐三,以他的性子定会震怒。虽然那孱弱的弟弟素来不被他看在眼里,但却是个护人的。身为好友他也明白。 等坐上宴席,吃了几口饭,才觉力气恢复了些。和孟平松小心说着话,只怕演的不像,让他生疑。 齐琛见孟平松问孟平璋的话越发的详细,插话道,“孟大哥此次怎会来邓州?” 孟平松笑道,“路过回京,听说你们在这任职,就顺道来看看。” 齐琛问道,“突然回京是为何事?” 孟平松说道,“边城安和,母亲又来信让我回去成家,心中也挂念鹤先和你的事,因此就一块办了。” 孟平璋顿了顿,差点问他竟是放下了孟大嫂,愿意娶继室了。孟平松本有个妻子,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去了,后便一直未娶未纳,常年呆在边城,孟家也催促无法,“我听下人说过……我原本是有个大嫂的,可惜早去了。大哥迟迟不续弦也是挂念大嫂,如今……大哥是放下了?” 说到故人,孟平松轻叹,“身为孟家长子,又怎能再如此让爹娘担心。”末了不愿再说,笑道,“我若成了亲,你也要被爹娘催问了。速速说,如今可有看上的姑娘,大哥给你做主。” 孟平璋笑笑,想说没有,蓦地想到季芙。说不上为什么总记得她,明明容貌不佳,脾气又差。想着,嘴角抹了笑,云淡风轻,“没有。” 如今还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更何况,季芙那般嫌恶自己,他若开了口,真要大哥去强求么。那到时只怕季芙无法拒绝,更是厌恶他。 明玉听他说这话前,好好看了他会,见他神情意外变的柔情,不知他想到的是何人,就怕他开口说了季芙的名字。所幸没有,暗暗松了一气,也默默想着,看来季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孟平璋不喜她,那这亲事就没可能了。 用过饭,孟平松还要回官舍和副将汇合,约好明日再过来。问及孟平璋,孟平璋仍有事要和齐琛商议,怕与他去官舍误了时辰,正迟疑着。一旁的声音清脆,“孟二弟这几日都住在这,衣物也都在此处,这夜已深,不如明日让孟二弟和三爷早些去官舍寻您,再长谈。” 孟平璋见明玉开腔,十分意外,看着她诚恳模样,一瞬还以为冰释前嫌了。 孟平松也知道他这弟弟的身体,就怕连夜风也吹不得,点头应了声,就往官舍去了。 送走他,孟平璋正要道谢,明玉瞧了他一眼,又是冷冷模样,也不和他说话,对齐琛说道,“三爷尽早商议完,妾身先回房了。” 若不是有旁人,齐琛真想好好拥她入怀称赞一番,姑娘家的脾气她有,可大是大非面前,肚量却非一般人可比,“嗯,你先歇着,我很快回去。” 孟平璋看她离去,笑笑道,“明玉真是个好姑娘。” 这话发自肺腑,齐琛也听出没有亵渎的意思,“你去过季师爷家中了?” 孟平璋点头,让吴逢拿了那些本子来,“刚季师爷拿的,我在路上看过了。你道当年那举荐两人回京的是何人?” “谁?” “就是孟平松。” 齐琛一愣,片刻又道,“若是孟平松,你是他亲弟,我是他好友,看着倒无可能陷害于我们。可是背后有人让他举荐的?毕竟孟家是大世家,若是有他举荐更易成功。但总不会无缘无故跨了文武界限帮他们,其中可还有别人插手?” 孟平璋笑笑,“你倒是越发懂朝政了。我也觉奇怪,但孟大哥素来刚正,恐怕不会随便帮人。但这事也只有他知晓,因此只能问问他。” 齐琛微微拧眉,“只是有一事实在在意。” 孟平璋问道,“何事?” “突然回京路过此处,以及你我被刑部大理寺盯上的事,未免太巧合。” 孟平璋迟疑想了片刻,也觉可疑,想了想又摇头,“不可能……孟大哥待我素来赤诚,我也敬他为人,怎会推波助澜让郑大和白庄陷害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还是要提防着。” 孟平璋仍是不愿相信,“明日我探探他的口风。” “好。”齐琛将那本子拿上,才开了房门让婢女进来,给孟平璋安排住处。 明玉此时还未睡,午后的强光打入屋内,映的一片明亮。看着这般好光景,心境也开阔些。齐琛回来时,明玉正坐在窗前长椅,闭目小憩。 已是初冬,气温犹如秋日。 齐琛走到一旁,便见她睁眼看来,手也从毛毯下伸出,“商议完了?” “嗯。”齐琛坐到一旁想和她说说方才的事,见她难得不主动问,笑道,“你不问问我查了什么?” 明玉瞧他,“您就不能主动说一回?” “若可以,倒想全都不告诉你。”齐琛伸手抚她肚子,每日总要这样摸几回,自己心里也舒服,“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明玉微点了头,事实她也不想知道这么多,怕郁结于心,伤了孩子。 &&&&& 翌日清晨,齐琛去了衙门,约摸要待上一日。临出门,将孟二也捉走了,免得他惊扰明玉。今日十五,明玉用过早食,便领着下人去寺庙烧香许愿,为齐琛和胎儿祈福。 寺庙香火鼎盛,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明玉跪身蒲团,握着爻杯默诵许久,才将它抛掷在地。可惜却是两个正面,看着颇不吉利。又拿起掷了一回,竟还是两两一样。瞧着甚是心烦。姚嬷嬷在一旁说道,“方才少奶奶的手势不对,菩萨也不答应,再扔一回罢。” 明玉暗叹一气,那姿势虔诚得很,真要听了姚嬷嬷的话扔到一正一反,才是骗了菩萨吧,“罢了,去鼎那多烧些香烛。” 末了又拿了香油钱放进功德箱,祈求平安。 出来时让阿柳去唤马夫将马车赶来,一会阿柳回来,说马车和别人的马车缠上了,还与那人争吵起来。 明玉拧眉过去,四五个下人也急忙跟了去。到了那,只见是辆普通的车子,可那缰绳却像是被人故意捆在一起,打了七八个死结,若是割断,那又得去重新找,来回也要耗费一两个时辰。 姚嬷嬷阻了那汉子,说道,“这位小哥,我们家夫人有急事要走,不如将你那的绳子割断,我拿钱与你,去买新的。如此可好?” 那汉子冷笑,“我不过是个做下人的,这事得问问我家老爷。更何况别瞧我们马车老旧,可也不见得要让你们欺负到头上来。” 姚嬷嬷抿了抿嘴,瞧他不是面善的,也不合他多辩。明玉说道,“请问你们家老爷去了何处,可方面请他过来?” 那汉子看她几眼,笑意颇冷,“我们老爷每到一处便要为亡故的少爷上香,没有半个时辰绝不会出来,还请您等等。” 姚嬷嬷听着腔调有挑衅,气道,“我瞧这绳子缠在一块,是你所为,故意刁难吧。” 汉子轻笑一声,明玉偏头轻责,“不得无礼。” 如果不是身子不便,明玉索性走回去,只是她身体素来不比其他姑娘,处处小心护着,就怕出了什么差池。不过是等半个时辰,去禅房歇歇就好,“阿柳,你在这儿等候;秦护院,你去找辆马车来。” 如果那人不肯割断缰绳,那也好有新的马车过来,横竖不过是半个时辰。 第六十章 险象环生 第六十章险象环生 寺庙禅房常年有空置,姚嬷嬷去寻了方丈一说,便去后院偏房歇着了。明玉今日带了五个下人出来,一个去找马车了,一个在原地看着,又使唤一人去打水,身边就只剩下两人。 明玉轻揉额头,又让水桃去看看,找找那位“老爷”,看能否先说说。 她这刚走,身边只剩下个小丫鬟。瞧着风大,去关窗户,谁想刚到窗前,就见两个身影从上面跳入,还没惊叫,已被捂了嘴,瞬间被钳制了手脚。 明玉听见动静,偏头看去,转眼一个汉子已扣了她脖子,低声,“还请齐夫人不要出声,乖乖跟我们走。” 明玉微微屏气看他,没敢吱声。这汉子臂上青筋暴起,与护院他们习武之人颇为相像,她若是反抗,恐怕刚起个身就被遏制了。 水桃跑到前殿来回看了好几回,也没见到什么“老爷”模样的,本来来这上香的就多是妇人,男子甚少。既然乘的起马车,衣着自然不会太差。可根本没看见,就回房去了。谁想刚进去,就见小丫鬟晕倒在窗边,屋里不见明玉的踪影。 急忙唤醒小丫鬟,才知她被人掳走了。和其他下人去寻,却是半点踪迹不见。 &&&&& 齐琛此时还在衙门,审阅公文。因一直有在家中批阅,来了衙门只是交代下日常,公务倒不忙。和解通判商议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让人唤季师爷进来。 季师爷本以为齐琛是为昨日本子的事,心中也生了疑惑,进了里面。齐琛说道,“中秋一事传的甚广,我们齐家故交有位隐退澄江府的前太医。这几日赶来,为我诊断。服了药,伤确实好的很快。我问了尹御医可擅长治疯疾,说是可以一试。待会放衙后可否劳烦季师爷带尹御医去麻四家中?” 季师爷大喜,“大人有心了。” 其他的法子,都是治标不治本,唯有彻底医治好温氏的病,才是长远之计。 齐琛又道,“不用同他说是我拜托的御医,我也和尹太医说了,只是个普通大夫身份。” 季师爷明了,“属下代麻四谢过大人。”本对齐琛偏见颇深,处了几月,偏见已无,为衙门的事尽心,更觉可以是个追随的好官。见旁边无人,上前低声问道,“昨日孟大人过来一事……大人可还需要属下查什么?” 齐琛顿了顿,“暂且不必,师爷费心了。这事关系重大,也不愿师爷牵扯太多。” 季师爷点点头,这才告声出去。 解通判瞅着天色,已是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心情分外好。见季师爷从里面出来,依旧是无法从那平板的脸上看出什么,笑道,“大人训话了不成,脸跟沉船似的。” 季师爷看了他一眼,想要反驳,外头却传来喧闹声。两人话题顿收,齐齐往外走去,见了院子的人,斥声,“何人擅闯衙门。” 衙役小跑过来,说道,“那是齐大人家的下人,说齐夫人晨起去寺庙上香,转眼便不见了人。” 解通判和季师爷相觑一眼,立刻分工。一个去调派衙门人手,一个去禀报齐琛。 &&&&& 耳畔清幽无声,静的不似正常的地方。梦中浑噩,惊的明玉一个哆嗦,醒了过来。眼前昏黑,瞧不见一点光亮。 她伸手小心摸着周围,确定这是床,才慢慢抬脚往下。不敢发出声响,生怕外头的人听见。那些大汉可不是她能应对的。 手上触感并不湿润,不像是什么地洞,隐约有风从上头拂来,抬头去看去,终于能见到一丝光点,想必那里本是有窗,但被遮盖的严严实实,才让人觉得这是密室。 到底是何人绑架她,目的又是什么,明玉不知。 摸到类似于门的缝隙,明玉微微松了一气。看样子对方并不想要她性命,但这样捉她来却悄无声息,也实在让人难受。到底还是找不到开关,又摸回床上,坐在那等对方来。躲在门后趁机反抗什么的,她不敢,在不能确定他们要杀自己之前,她不会太过反抗。这身子她折腾不起。伸手轻抚在肚子上,轻叹一气。 也不知是不是屋里有些动静,外头很快就来了人,轻敲了门,这才进来。 门一打开,外头已有光束照入。明玉被刺的眼睛生疼,微微偏头。等稍稍适应,屋内已点上几根蜡烛。抬眸看去,送灯的婢女退了出去,只有四人。 两个仆妇,两个绑自己过来的汉子。 一个汉子说道,“在下常德,是这里管事的。暂且要委屈夫人小住几日,如有什么需要,夫人只管说。” 明玉看他的衣着和旁边那汉子的相差无几,说是管事,其实也不过是个幌子吧,“你们是谁?要囚禁我多久?” 常德说道,“这些无可奉告,我们并不会害您性命,还请夫人顾及腹中胎儿,莫做无为反抗。” 明玉掂量着他说话还客气,这被褥是真丝软被,进来前又是轻敲大门,如今措辞还自然带个您字,想必是真不会要她性命,“那可否为我开窗,屋内昏暗,实在不安,怕动了胎气。” 常德迟疑片刻,这才让那汉子去开窗。窗口捅开,明玉忍着好奇,欠身谢他。待他们出去,才仰头往那看。窗户颇高,无法直线而视,只看到外头有树高耸,却也离的颇远,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贴耳在墙,外面隐约有人声,想必四方都有人把守。想往窗户外头扔什么求救的东西也不成了。 不怕遭了劫匪,他们只是求财,齐家给的起。可这不是劫匪,用意不明,才教人担心。只愿齐琛不要太过担忧。 多想无益,明玉干脆又重新躺下,睡觉好了。 &&&&& 衙役和齐府的家丁都已经四处去寻,从寺庙附近开始搜寻。只是邓州并非窄小之地,人潮往来,一时半点线索也未找到。 阿柳那边正看着马车,一听说少夫人不见了,也就跑开去找。等她回来,马车缰绳尽断,那马夫连同车都不见踪影。齐琛听后,才觉这绑架早有预谋,而非巧合。 想到明玉还有身孕,身体又不如其他姑娘好,生怕她遭了不测。熬了一夜,几乎愁白了头。 孟平松听闻明玉失踪,也拜托了邓州军营的人去寻。可如此浩浩荡荡,却还是没一点下落。 尹太医本来打算这几日要回去,出了这事,也想等着明玉归来,好好为她把脉调养,免得惊吓过度,伤了身。他不走了,便常去麻四家中给温氏看病。五六贴药下来,温氏果见好转。 麻四心中痛快,这日做了一大锅肉,舀了一碗送去季家。敲了门,开门的是崔氏。 “婶婶,我做了些菜,娘让我送过来。” 崔氏接了碗,笑道,“你娘的病可好了些?这两日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了。” “好多了。”麻四问道,“叔叔和季妹妹出去了?” 崔氏叹道,“这不还在找齐夫人嘛,失踪了五六日,可教人急的。你待会若有空,也帮着找找吧。” “我待会还得去山上帮人找棵树,价钱好着呢,说好明日交树,哪有那闲情。”麻四素来不待见官宦,轻笑道,“每年邓州失踪的人那样多,也不见得这样大动干戈的找。如今知州夫人没了消息,整个邓州都要被翻过来。官家和百姓果真是不同的。” 崔氏见他说的刻薄,忍了气道,“阿四,你真是不长心。齐大人尽心为民,你却在这冷言冷语。那军爷是齐大人好友拜托的,衙役都是自愿去寻,还有一些豪绅也派了下人,你叔叔和小芙,也是甘愿去找。怎的你就一颗私心,瞧不得他们官家人。” 麻四不好和长辈辩,可轻浮性子又不想白白挨训,说道,“那也是劳民伤财。” 崔氏重叹一气,“既然你这般说,那婶婶就告诉你。这事也不可让你叔叔知道,我也是无意听他和尹大夫说话,本不该说的。只是别人都可说齐大人不是,你却万万不可。” 麻四嬉笑道,“难不成他于我有莫大的恩惠不成,我还得供奉祖先那样恭敬待他。” 崔氏真真是恨铁不成钢,“阿四,你道那尹大夫是你季叔叔请来的?你每回听见哪里出现个好大夫便去请,可结果还是治不好你娘的病。为何这尹大夫这般厉害?你季叔叔说是故交,可为何之前他不说?那是你季叔叔在骗你呢。” 麻四一顿,“这是怎么回事?” 崔氏说道,“那大夫,本是宫中隐退的御医呀。” 麻四吃了一惊,崔氏又道,“尹太医与齐家是世交,本来是过来为齐大人诊治的。你季叔叔和大人说了你家中的事,他便让太医过来给你娘瞧瞧。否则怎会这般便宜你。” 麻四倒也不是个不讲理的,这一听,才真知道是误会了齐琛,瞎了眼。 崔氏又好好说了他一番,麻四心里也不是滋味。 回了屋伺候母亲喝药睡下,瞧着那药更觉刺眼。 走到院子里想了片刻,他明日还要交货,晚了得赔一大笔银子,他赔不起。到底还是拿了锄头,去挖药了。暗想,等他交了树,就去找齐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应该还有一章……勤奋的话……看到有更新可以直接戳进来~~~但也不用等更新~ 第六十一章 拨开迷雾 第六十一章拨开迷雾 一连七日都没有消息,已是九月下旬。齐琛收到京城家中来信,看着信上问明玉好生养胎,请好大夫和早早备好有经验的稳婆照料时,已是叹了一气。 水桃见他如此,斟了茶低声道,“姑爷,要不您去歇歇吧,这几日都没怎么睡。” 人一旦发愁,便见清瘦。来了邓州每日去衙门办公,已比在京城时见瘦,这连续几日早出晚归,更是瘦了许多。连水桃看了也不忍。 齐琛又将信看了一回,说道,“去取纸笔来,让姚嬷嬷也过来。” 水桃不好多劝,去案台拿纸笔给他,又去外面请姚嬷嬷。 姚嬷嬷进来,齐琛已在提笔回信,只是应答信上所问,回了平日作息所忙,字字不提明玉被绑的事。姚嬷嬷立身一旁,也不开腔惊扰。等他写完封好蜡,才见开口,“我知你忠于母亲,这边的事你也会说与母亲听。” 姚嬷嬷一惊,以为这是要问责头上,慌的跪下,“奴婢早已忠心少爷少夫人,再不曾做过那种事。” 齐琛无暇追究,“这些等明玉回来再说。我只想先说一句,明玉的事不许报到京城。府里若还有下人要泄露风声的,也劳烦嬷嬷拦下。毕竟此处离京城甚远,总不能让爹娘千里担忧,也无济于事。” 姚嬷嬷应声,这才拿信退了出去,去交给驿站送回京城,心中只感慨小两口都是一个脾气,报喜不报忧的。上回少爷大难不死,这回但愿少夫人也吉人天相。 从府里出去,隐约听见两个丫鬟在嘀咕,姚嬷嬷从拐角处出来,当即喝声,“少夫人出门去了,就能任由你们嚼舌根了?” 那丫鬟大了胆子说道,“可少夫人这都失踪七天了,怕早就……” 姚嬷嬷瞪眼,“再说撕烂你的嘴。” 两个丫鬟当即退下,不敢再多舌。 孟平璋过来时,还在马车就见到季芙,当即让吴逢停了车,下去拽她辫子。这一扯簪子便随着发髻歪了,恼的她连人也没看,便转身瞪大了眼,“不要再扯我辫子。” 孟平璋下了马车,看她面色不佳,啧了一声,“脸都变成黄花菜了。” 季芙更恼,“你也一样。” 孟平璋笑笑,“齐夫人都不在家,你怎么还往齐府跑? 季芙说道,“这是通往衙门的必经之路呀,给我爹送饭菜去。”末了她问道,“我将附近找了个遍,又托其他人去寻,可就是找到明姐姐,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事?” 见她说着说着眼鼻就红了,孟平璋没再打趣她,“放心吧,齐大人大难不死,身为他的夫人,老天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季芙听他开起老天爷的玩笑来,急忙嘘了他一声,“不许这么说,老天爷会不高兴的。” 孟平璋笑了笑,说好去蹭豆腐脑的,却一直不得空,“别难过了,相信齐夫人一定会安然归来,你总是担心也没用。” 季芙点点头,抬眸看他,“你心里分明也不好过的,否则也不会这般憔悴。你呀,跟武夫练点功夫,比吃补药还有用。要不你来耕种呀,多动动,别总是以马车代步。还有酒那种东西不要沾,什么东西都吃吃不要太挑。娘亲说,太挑吃的人是不会长肉的。” 说了一会,好像才发现自己说了许多。见他仍在听着,季芙才道,“好了,你还有正事要办,去忙吧。我也得给我爹送饭去了。” 孟平璋点了点头,“嗯。” 等季芙走了,孟平璋还看了一会。忽然见吴逢低头,挡了视线,“孟大公子来了。” 回头一看,孟平松已走了过来,还往季芙那多看了几眼,“方才那姑娘我在齐家见过,其貌不扬,当时还以为是个丫鬟。” 孟平璋抿了抿嘴,“长的很是水灵,哪里像个丫鬟。” 孟平松朗声笑道,“刚才远远见你们聊的欢,就猜着不是个普通姑娘。如今一看,果真不是。” 孟平璋笑了笑,不掩饰也不再接这话题,“大哥是来与齐三哥说搜寻一事的?” 话题果然迅速被转移,孟平松叹道,“就是不得消息,也不知到底去了哪儿。鹤先,你说……会不会是被人沉塘,亦或是被扔下悬崖了……” 孟平璋强笑道,“这话我们兄弟二人说说就好。齐三哥很是喜欢三嫂,你若当面说,只怕会伤了和气。” 孟平松虽是个粗人,但也明白这道理。与他一同往齐家走去,又问道,“那姑娘的穿着打扮看着是出身寒门,你若喜欢,抬她进门不就好。” 孟平璋心中微动,“嗯。” 到了齐家,齐琛正要出门,见了两人,问道,“可是有明玉的消息?” 孟平松摇摇头,见他眸光瞬时黯淡,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 “嗯,孟大哥有心了,我无妨。”齐琛说道,“我去衙门,你们可要一同去?” 两人过来也是为了商议这事,当即和他一块过去。 到了那,齐琛问了解通判,那马车、车夫可追寻到了下落,回答仍是没有。全都凭空消失,没有一点线索,教人查无可查。 邓州百里内的舆图地市详尽,已经搜寻过的地方都已圈画。 刚接到明玉失踪的消息,已经让人严守城门,约摸是逃不出去的。因此范围缩小,那样短的时辰,应当逃不到百里外。可如今舆图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空白的地方,满是红圈。 城内住户由衙门搜寻,平常小巷偏僻的地由各府下人,山头由孟平松相邀的部分士兵,在各个地方也有眼线,可就是找不到人。 又不是找一只猫,而是一个人,如此大规模细致的找竟然毫无消息。齐琛拧了眉头,难道已经混淆出城去了?简直是恨不得化身千军万马,挨家挨户仔仔细细的亲自确认。 如果是人贩子,绑个有身孕的做什么,容易出事不说,还招人注意。如果是劫匪,为了赎金也应该来消息了。如果是有预谋的,那动机又是什么? 想来想去,十分惊怕明玉真有事。 连续几日不得安眠,又得处理公务,齐琛只觉头晕脑胀,疼的两眼冲血。孟平璋见他又揉起眉心,说道,“你强撑如此,等嫂子回来,身体怕也要垮了。” 孟平松虽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可毕竟也是痛失过爱妻,当即说道,“若真能安心睡下,便是怪事了。” 门外喧闹,季师爷疾步走入,“大人,刑部来了人,竟要押大人问话。” 孟平璋一顿,孟平松已问道,“所为何事?” 话落,那郑大已经走进里面,将衙役通通喝斥,“刑部批文已到,还请齐大人随我走一趟,就元大人一案问个详细。” 孟平璋将那批文拿过,沉声,“郑大人这是有何证据?随意将堂堂朝廷命官捉走审问?” 郑大冷笑,“我们已仔细盘问过当时亲眼看着元大人、齐大人、陶顺争执一事,已有七人证实,齐大人故意将元大人推下河中。” 齐琛冷声,“那为何如今才出面作证,早些时候却是一言不发。” 郑大说道,“他们全是邓州官吏豪绅,要在你的羽翼下苟活,哪里敢拆穿。若非我们再三盘问,真相也就此掩埋。齐大人若要反抗,那便是做贼心虚了。” 对方有备而来,去不去都已不是他能决定。他一个人的口,能比得过那七人?简直就是在给他强扣帽子。齐琛稍想片刻,说道,“我随你们去也可以,但衙门上下的事还需要我交代一番,若贸然离开,衙门大乱,百姓惶恐,恐怕你也担不起这罪。” 郑大思量一会,“我会随你在旁,不许多说什么,否则立刻押走。” 齐琛当即出了门,与解通判和几位师爷交代好事,劳烦解通判继续寻人去找明玉。又对孟平璋说道,“你去和姚嬷嬷说一声,让她不必惊慌,一切照旧。明玉暂且还未回府,邓州也有不少他的故交,尹大夫必定很想去拜见,不必再留他,行走山路离开也定要小心。” 孟平璋微微皱眉,不知这鸡毛蒜皮的事跟他说做什么,到底还是应了声。等他随刑部的人走了,衙门一时悄然无声。 他蓦地顿了顿,隐约明白齐琛话里的意思。 让姚嬷嬷不必惊慌,为何不是让齐府的人不必惊慌?那是示意他去找姚嬷嬷?再有,尹大夫明明是因为齐琛受伤才过来的,哪里有很多邓州故交?拜见……孟平璋总算想通了。 找姚嬷嬷,她手上应当有什么齐琛事先留下的线索;找尹大夫,实则是让他去找援兵。 孟平璋眸子微亮,还得仰天叹气,“怎会如此不幸。” 孟平松说道,“唉,我再多留两日罢。去找找好友,看看能否疏通疏通。” 孟平璋点点头,“我也去齐家报信,免得府里上下乱了。” 两人出了衙门,便往不同方向去了。 孟平璋坐上马车,问那一直跟随在旁的吴逢,“清雪何时回来?” 吴逢眉头微拧,“不知,没有消息。” 孟平璋默了默,“清雪以往从不会如此……你若担心,就去澄江府看看。” 吴逢握着缰绳手势微僵,“孟少身边少不得人。” 孟平璋默然片刻,才说道,“抱歉。” 每每如此,他便觉得自己像个废人。空有一身皮囊,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愿孟平松那边也能找到熟人搭救,暂缓燃眉之急,至少要将刑部的人稳住……孟平璋身体一僵,面色顿时沉沉,不对,齐琛的话他还没有揣摩完全。 方才那故交二字,还有其他意思。 从季师爷送的本子来看,郑大和白庄都是在同一时间调派回京城,而那举荐的人,不就是孟平松。那为何方才两人却是毫不认识的模样。对于有恩自己的人来说,当事人竟不知?那样何其奇怪。 孟平璋倚身车壁,额上已渗出冷汗,不断想着方才齐琛的话。 “你去和姚嬷嬷说一声,让她不必惊慌,一切照旧。明玉暂且还未回府,邓州也有不少他的故交,尹大夫必定很想去拜见,不必再留他,行走山路离开也定要小心。” 姚嬷嬷,故交,尹大夫……山路…… 他探头问道,“吴逢……明玉一事,负责搜寻深山山谷的,是何人来着?” 吴逢稍稍偏头,“孟大公子。” 孟平璋伸手揉额,指甲都掐进肉里。难怪孟大出现的如此突然,甚至未曾问过他为何不去府衙,又逗留邓州。翻遍邓州都找不到明玉,原来不过是出了个内鬼。无怪乎他会主动请缨要领人去找明玉,只怕就是在掩人耳目。 从齐琛的后话来看,在郑大一进门,装作与孟平松不认识,他就已经在怀疑。关节一通,其他的事也迅速串联起来。只是旁人盯的紧,只好说些鸡毛蒜皮的事。 他如果猜不出……如果他们至今都不知孟平松和郑大白庄的事,那当真是被人吃了也不知。 “吴逢。” “在。” “速速去寺庙附近的山头暗中询问明玉下落。” 第六十二章 困兽仍斗 第六十二章困兽仍斗 孟平璋让吴逢去山头找明玉,自己往齐府找姚嬷嬷。往那边疾跑时,已觉心中寒凉。为什么情同手足的孟大要害他?在他还是齐琛时,并不记得当初有害过他。不,甚至连一点愧对他的地方也没有。 跑的气喘,面色青白,若还是酷暑当头,早就晕了过去。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憎恨这孱弱的躯壳。 “京城病夫。” 孟平璋抬头看去,季芙抱着个南瓜站在面前,低头看来,“你的脸白的就跟扑了雪似的。” 蓦地抓了她的手,吓了季芙一跳。孟平璋说道,“齐大人被刑部捉走了。” 季芙忙放了瓜去扶他,更是吃惊,“大人被抓走了?为什么?怎么回事?我爹他们知道吗?” 孟平璋点点头,强撑起身,“去齐家,有事寻姚嬷嬷。” 季芙赶忙和他一块过去,手搀着他臂膀,倒让孟平璋觉得虽然季芙个子小,却意外让人心觉平静。果然……等这件事尘埃落定,跟她提提迎进门的事?这一边走,忍不住问道,“季芙。” 头次听他喊的这样正经,季芙就知道他现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说,果真平日的轻浮都是装的么?如今的他才是真性情吧,“嗯?” “你可讨厌京城?” 京城季芙没去过,说不上喜欢和嫌恶,“不讨厌。” “那你可讨厌大世家?” “不讨厌呀。” “那你可讨厌我?” “不讨厌。”季芙一顿,立刻松了手,瞪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孟平璋默了片刻,“我如今很认真,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季芙一心在齐家,方才以为他戏耍自己,现在更不想听,“还有比齐家的事更要的吗?” 孟平璋暗叹一气,好吧,如今也不是说儿女私情的时候,说了她也不会当真。若真的有意,改天找个媒婆直接去吧。 到了齐家,大门敞开。下人见了他俩,说道,“齐大人在衙门呢。” 孟平璋大步入里,“叫姚嬷嬷出来,有紧要事。” 姚嬷嬷很快出来相见,孟平璋说道,“有事相谈。” 姚嬷嬷便将下人都使唤出去,自从府里没了管家,上下的事都是她经手,下人中,她的权力最大。也幸得有她在,明玉失踪了这么久,府里依旧是井然有序,“孟二少爷有何事吩咐?” 孟平璋说道,“嵩元如今被刑部扣押,他让我来寻姚嬷嬷,但我也不知具体何事。” 姚嬷嬷到底是见过场面的,心头猛地一跳,双掌合十念了平安,迅速镇定下来,“少爷之前交过一封信给奴婢,若是他有不测,便将信拆开来看,除了孟二少爷和奴婢,谁都不许看。因叮嘱的谨慎,因此一直放在身上。” 边说边将信从怀里拿出交给他。孟平璋撕开信口,信纸四页,交代的十分详尽。在刑部来调查时,齐琛已经写信回京,告知家人。秦护院和孙护院都是可信之人,若他有事,可以拿信去吩咐他们做事。末了又列了在澄江府附近的齐家故交以及住处,都是可以解燃眉之急的人。 季芙不知生变是何故,只是孟平璋神情肃穆,便静静站在一旁。心底倒觉,如此紧要的事他并没有让自己避嫌,倒是信任她的。 看完信,孟平璋越发觉得,齐琛比自己更适合做齐家三少爷。算下出事至今,京城那边如果来人快,也在半路了。先去最近的邻州找齐家故交过来增援,有人帮扶,即便是刑部大理寺也要给些面子。这阵势,几乎就是要将齐琛折磨死的征兆,虽然仍不知孟大这么做的缘故,但拖不得了。 转身要走,门口却有喧闹声。三人往外头看去,已有人冲进来,为首的又是郑大。孟平璋神色一顿,郑大已是快步到了前头,“刑部批文已下,你有与齐琛有勾结嫌疑,还请孟大人随我走一趟。” 孟平璋双眸微合,齐琛一事直接找了几人作证,他的却还停留在“有嫌疑”的范围里,这恐怕只是阻止他营救齐琛吧。说到底,孟平璋是孟家人,还是孟平松的亲弟弟,他不可能真往自己脑袋上扣罪名,只怕从他被停职开始,就已经是孟大算计好的了。 郑大又唤了他一声,孟平璋淡声,“我知道了,容我道个别。” 说罢,反身将季芙抱住,将怀中的信往她衣裳里塞。季芙身子一僵,下意识忍着没推他,面如枣红。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不能说的太明了,就怕郑大听出什么,转念又将她捉走。一如齐琛被捉,不过一会,他们就来抓自己。他不愿拖季芙下水,可万般无奈,已是心中有愧。孟平璋期盼她能懂,离了这温软的怀,有些不舍。 季芙微点了头,眼睁睁看着孟平璋被他们带走。等他们走了,姚嬷嬷的腿也要软了,急道,“这到底是发生何事了。” 季芙脑袋昏胀一会,将信拿来瞧了,和姚嬷嬷商议一番,将秦护院和孙护院找来,让两人去找澄江府的故交。这几日她不便过来,毕竟齐琛和明玉都不在,就怕惹了他们怀疑。 回到家中,季芙又将信看了好几回。至今还是云里雾外,可孟平璋将信给她,分明是要她将这事办好,那她便尽力去做。本就有些慌神,敲门声忽然响起,更是惊了片刻。 “小芙,你可在里头?” 季芙将信藏好,才应了声。崔氏进来时,见她神色略慌,心下沉沉。季芙见母亲如此,笑笑道,“怎么了,娘。” 崔氏迟疑稍许,拧眉道,“为娘……今日在街上瞧见你了。” 季芙这才想起自己把要拿去卖的南瓜丢掉了,咽了咽,以为是要问责这事。崔氏眉头拧的更紧,“还看见你与一个公子拉拉扯扯。”她重叹一气,“小芙,你怎的如此糊涂,姑娘家的名声你还要不要了?我们虽非高门大户,但到底是清白人家,当街和人拉扯,若让你爹知道,非得抽断你的腿。” 季芙急道,“娘,事出突然,不是您想的那样。” 崔氏叹道,“这几日你别出门了,娘去给你找媒婆,寻合适的人家嫁了,是该长点心眼了。再这么糊涂下去,哪里还寻得到好人家。那公子不爱惜你的名声,也定不是什么好人。” 季芙咬了咬唇,“孟公子好得很。” 崔氏顿了顿,“那与你拉扯的人,你心底喜欢的人,是上回来的孟大人?” 季芙偏身,不敢看她。崔氏想了想,那孟大人生的仪表不凡,谈吐也好,这事不如先和季师爷说说,也就没再多说她什么,等着夫君回来。 &&&&& 麻四已经在山里逛了大半天,还是没到要找的树。见日头渐沉,想着母亲可能醒了许久,也有些急了。 龙凤山两边高耸,中间凹下,两边对望而立,像一龙一凤。麻四站在山腰往那凹处看去,琢磨着是继续往上走还是去山谷那。想着山谷路更崎岖难走,其他找树的人约摸都顺势而上,瞧瞧没有路的中部,麻四决定往凹处去。 拿着镰刀劈开荆棘,早上有露水,草丛上面的水都已消失,下面却还有点水,湿了裤管。 好不容易从高耸的荆棘丛出来,脸都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听见有流水声,寻声过去,见了清冽山泉,蹲身胡乱喝了几口。却见前面青草有被踩踏的痕迹。他轻笑一声,“竟然也有人来过,但愿没盯上我的摇钱树。” 起身循迹过去,因已有人走过,走的也顺了。麻四将镰刀别回腰间,专心瞧两旁的树。好不容易看见一棵,却长的牛高马大,抱都抱不住,在旁边寻小树苗,也没瞧见。正恼的要改方向,顺着那路看去,却瞧见山谷再往下一点,隐约有几点亮光在闪。 麻四一瞬还以为见着金银财宝,喜的往那下面去,龙凤山,指不定真藏了什么宝贝。 步子一急,在青草上滑倒了好几次。麻四粗生粗养,丝毫不在意那小伤痛。走的近了,才看清是幢石屋,上面爬满青藤,几乎遮的看不见。麻四赶紧停下脚步,本来以为那地方是以前的人遗留的,可那四周却突然有人在走动。走了一圈又一圈,分明是在巡视。 麻四可不愿惹麻烦,拖着锄头准备回去。走了几步又觉不对,这荒山野岭的,为何来回三四人巡逻,而且又以青藤掩盖? 他蹲在一株树丛后面,细细看着,日头渐低,大片阴影铺卷石屋,那亮光也瞧不见了。瞪大了眼去看,可距离太远,瞧不清。 总觉心里不对,麻四大了胆子将锄头放下,手握镰刀向前,慢慢往前摸。因石屋地势较低,距离巡逻的人也有一段距离。走的稍近,蹲在树后往那看去,才见是一个窗子,两支珠钗斜斜放在窗口,一旁还放着一些细小东西,都看不清模样,但依稀可辨都是女人的首饰。 麻四咽了咽,想着齐夫人失踪许久的事,又和此情此景联想一块,已是湿了一脊背。那齐夫人……莫非被关在这了? &&&&& 婢女敲门的时候,明玉急忙扯了从衣裳上抠出来的线,瞬间就将用线相缠的珠钗耳坠从窗口全都扯了下来。 绊着开门声,那首饰唰啦作响的声音也被掩盖了。明玉长裙一掀,已将它们全都藏在裙摆下。倚在壁上看着进门的人将饭菜放下。 “夫人可需要什么?” 明玉偏头淡声,“没有。” “奴婢告辞。” 等人出去,关好了门。明玉才将踩上床,用被子垒高,踩在上头,重新将首饰放回小窗口,只盼有人能看见,速速来救她。 第六十三章 千钧一发 第六十三章千钧一发 季师爷在衙门里忙晚了,崔氏做好晚饭都不见人,想叫女儿一块吃,谁想开了门,屋里却没人,那窗户倒是敞开的。桌上留了一封信:去去就回,绝不是找孟大人。 瞧着那着重写的大字,崔氏轻叹一气。她只想和女儿说,那孟家,哪是他们能高攀的起的……那丫头,莫不是以为对方有意就会娶她做妻?到头还不是做妾的份,她这做娘的定然不愿意,也怕她受不住。 孟平璋已被捉走,不知何时放归。季芙要找的人是孟平松,作为亲大哥,又是齐琛的好友,他知道消息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孟平松因在邓州小住,买有宅子,那点钱对孟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季芙打听一路,才知道他住在哪里,到了大门口,紧闭不开,高耸大门看着便觉透露肃色。 伸手敲了敲门,立刻有个汉子出来,警惕看她,“何事?” 季芙怀里还揣着信,单手捂住生怕丢了,“我有急事找孟大公子,还请您引见。” 汉子冷声,“将军无暇见你这小人物,滚罢。” 季芙急道,“这事关系到孟二公子的安危呀。” 汉子是孟平松身边的人,自然之道孟平璋被关的事,说道,“将军已知晓此事,正在疏通,姑娘放心吧。” 季芙轻松了一气,又问,“那齐大人的事呢?” 汉子答道,“也在全力营救中了。” 季芙这才放了心,低头将信拿出,“这信还请孟大公子一看。” 汉子轻笑,“每日递交请柬信函的人数不胜数,若一一过目,将军岂非要烦死。” 季芙拧了拧眉,想想既然孟平松已在救他们两人,这信看不看也无所谓了,这才收起。怕母亲担心,急忙往回跑。 回到家里,崔氏已经留信,说送饭去衙门给季师爷了。季芙坐在家里又将信看了一遍,想到孟平璋,想到齐琛明玉,不甚担忧。她伏桌叹气,看着饭菜也没胃口。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前那样热热闹闹的多好。 几乎快睡了过去,门啪的一声就被撞开了,惊的她立刻清醒,往前面看去,就见麻四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气道,“你吓着我了。” 麻四瘫坐桌前,拿了她前头的水就喝,还是觉得心惊肉跳,“我怕吓到我娘,让我在这缓缓神。” 季芙忙给他倒水,“慢点喝,怎么了?” 麻四喘气道,“我不是去挖树吗,见到龙凤山上有座石屋,长满藤蔓,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的,可那里却有好多人把守。我还瞧见那屋子小窗口上有东西一闪一闪,走近看才知道是首饰。可忽然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又出现,还瞧见一只女人的手在摆弄。天黑了,我怕碰见山兽,就跑了回来。” 季芙也觉十分诡异,“以后你傍晚就回家,别想着挖树赚钱,夜里山上有野兽出没。” 麻四缓了神,嬉笑道,“还是季妹妹关心我。” 季芙瞥了他一眼,“对了,瞧你浑身脏兮兮的,做了饭菜也要吃坏肚子,把这些菜拿给婶婶吃吧。” 麻四当然不会客气,端了盘子要走,季芙蓦地一顿,急声,“等会!” 麻四一个哆嗦,“别吓我啊!” 季芙咽了咽,“你说……那石屋关着的人,会不会是明姐姐?” “齐夫人?”麻四愣了愣,“我不知道,当时天色快黑了。”他猛地跺脚,“完了,我的树还没挖。明日下午得交货,要赔钱了。” 季芙看了看他周围,“挖树……那你锄头呢?” 麻四又一跺脚,“完了,落那了!” 说话间,屋檐忽然跳下一个黑影,两人皆是一抖,两盘菜都摔落地上。麻四更是吓的两腿发软。季芙一瞧,几乎哭了,“吴大哥,你就不能从正门进来吗?” 吴逢说道,“抱歉,怕引人注意。去了客栈找不到孟少,去齐家也不见人,因此过来问问。” 季芙这才想起下午见到孟平璋时,吴逢不在一旁,自然不知道他被捉走的事,于是和他说了前后。 吴逢默了默,麻四已在旁说道,“这位公子是你的相好?” 季芙瞪了瞪眼,“他是府衙孟通判的随从。”这一说,她这才想起,“吴大哥,刚才麻四说见龙凤山一处石屋有怪事,可能关着明姐姐,正想去确认下。我想不如去找孟大公子吧,可是他的随从不许我进门。他认得你,不如你去搬救兵吧。” 吴逢顿了片刻,“齐夫人?”末了拧紧眉头,想到今日孟平璋说到孟大时那样失神,想了想,“不能去找孟大公子。” “为何?” “他极有可能……是这次绑走齐夫人的人。” 季芙吃了一惊,“他为何这么做?” 吴逢摇摇头,“我并不知其中缘故。只是孟二少爷做事素来有分寸,我追随他这么久,隐约能猜出这事必定和孟大少爷有关联。附近山头都是孟大少爷领人去搜的,可那样的石屋,却没发现。还有,若他真的有心要救,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人关押。” 季芙迟疑稍许,想到孟平璋对吴逢清雪极为信任,还是将孟平璋交给她的信拿了他看。见他看了一遍,问道,“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吴逢问麻四,“那里一共有多少人?” 麻四答道,“我瞧见的就有四五个,但前面有没有其他人我就不知道。 不过……要是那真的关的是齐夫人,我想伺候的人肯定会有,加起来就不少了,谁知道那些下人会不会功夫。” 吴逢握紧了信,“如今有两位护院和你……” 麻四见他面向自己,一惊,“我可没说去,不要扯上我。” 吴逢冷声,“你即便不去救人,也得带路。” 麻四顿了顿,想到齐琛于自己有恩,到底还是点头了。 吴逢跟季芙说道,“你能不能让季师爷去见见孟二少爷?确认孟大的事,再与他说疑似发现齐夫人的事?毕竟孟大可以去军营请兵,若只是我们猜错,那请他去营救齐夫人也更安全。” 季芙当即点头,“我问问我爹。还有吴大哥,麻四刚才将锄头落在山上了,就怕被他们发现。” 吴逢说道,“尽快跟季师爷说说,好商议对策。在对策出来之前,谁都不要轻举妄动,走漏风声。” 如果那真是明玉,已经被关了这么久,那想必是不打算转移,还要在那久待。也不差这一晚的时辰。 季芙好不容易等到季师爷回来,便拉他说话,小心翼翼说了今日的事。季师爷也觉那极有可能就是明玉,只因那龙凤山是孟平松负责搜寻,如今说他有嫌疑,那一切就串联得起来了,“只是我并非是孟通判的属官,想见他名不正言不顺。” 季芙问道,“那齐大人那边可以相见吗?他与孟二少爷那样好,又是同一日被捉,那齐大人是否也知道缘故?而且那信是齐大人写的,约摸他早料到会有今日了。” 季师爷想了片刻,“我且去试试。” 说罢,往衙门里找了一堆公文,这才去求见郑大。 郑大哪里肯让他去见,季师爷当即冷笑,将公文甩在地上,“这些都是各地水利纳粮的事,齐大人一日未获罪,就都是我们邓州的父母官,他不盖章,无人可以调动这些。旱季近在眼前,大人这是要看着邓州百姓明年纳不上粮食吗?朝廷追究下来,那在下只好言明,是郑大人所为了。” 郑大素来怕事,被他一唬,想去找白庄商议。季师爷一听,更是气道,“今夜这公文就得送到各县,郑大人这是要商量到何时?不如等您十天半个月?过年再弄?” “这……”郑大迟疑许久,到底还是同意让他去见齐琛,又让人紧守一旁,不许多加言语。 季师爷这才抱着公文随衙役去,到了地牢,潮湿无比,隐约散着霉味,看的他直皱眉。往里走了许久,直至尽头,才见到齐琛。借着昏黑灯火,只见齐琛已然消瘦许多,看的他颤声,“大人。” 本在看着那狭窄窗口的齐琛蓦地转身看去,十分意外,“季师爷。” 季师爷叹道,“同为朝廷命官,怎会将您囚在此处。会审还未开始,就如此猖狂。” 齐琛嘴唇已有些干,说起话来稍有裂开,“随遇而安,无妨……”见他手中有公文,冷声对那过道紧盯而来的人说道,“是不是衙门公事也要一一听去?” 那人这才走的稍远,视觉受阻,声音却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齐琛喑哑了声音,“明玉……可有消息?” 他入狱无妨,只是明玉还未归来,更觉牢狱昏天暗地,却急无所用。 季师爷将公文递给他,“夫人仍未找到。大人,公事要紧,上头都是急批的,尤其是柏松镇修筑堤坝的事,最为重要。” 齐琛微顿,那堤坝的事分明在前几日已经商议过……他忙翻到那一本公文,摊在里头的哪里是公文,而是一封信。细细看完,才知孟平璋已被抓。再往下看,知晓孟平璋揣度出那日他的意思。而明玉……也终于是似乎有了消息,只是担心如果真是明玉,怕打草惊蛇,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季师爷已将笔和官印递过,“大人请。” 郑大左思右想不对,到底还是该亲自去看着,立刻往地牢去了。到了门口,刚好就见季师爷出来,抬手拦住,冷冷道,“季师爷可否让我瞧瞧,免得齐大人漏了什么。” 季师爷自然不肯,恼的郑大让衙役将他捉住,将公文夺过,一一查看,没瞧见夹带纸条,这才还了他,连半句道歉的话也没。 师爷本就非朝廷命官,不入流的辅佐罢了,郑大也不怕得罪他。 季师爷愤然大骂,便被郑大赶走了。被赶出外头,季师爷满背冷汗,慌不迭往家里跑去。吴逢和季芙都已等在那,季师爷坐下时,手仍在抖。毕竟是个文人,哪里受过这种惊吓。他抬手将束发的带子取下,一圈散开,那纸正紧贴长布,总算是完完整整的偷送出来。 吴逢将长信一看,目光灼灼,说道,“孟平松,不可信。” 季芙失望至极,已无力去追问何故,“那单凭我们,要救出明姐姐,只怕不易呀。” 吴逢将信那与她看,“齐大人有一计,我看可行。” 季芙大喜,忙拿了来瞧。看完急忙说道,“那你快去龙凤山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姐姐。” 吴逢点点头,一把抓住苦了脸的麻四,去龙凤山探个究竟。 第六十四章 引蛇出洞 第六十四章引蛇出洞 麻四让季芙照顾好他娘,苦不堪言带吴逢去龙凤山,一路念叨,“因为你们树挖不成了,你要给我银子赔那人。” “好。” “还有我这一天都没干活,你得给我钱,就当做是劳苦费。” “好。” 麻四见他如此爽快,还想再捏造几个,刚要开口,就已被他瞧了一眼。虽然杀气不重,但也教人心凉,这才没开口。 领着吴逢黑灯瞎火的到了山,瞅着月色黯淡,还有几缕鬼火飘游,实在慎人。好不容易摸索到那,天都快亮了。 吴逢蹲在树丛后往那地势低的地方看去,这里没有光,又没声响,他倒完全不怕底下的人会发现他们。因夜色昏黑,看不清下面,隐约看见有人提着灯笼来回巡逻。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守,实在惹人怀疑。 看了一会,刚才离开的麻四鬼鬼祟祟回来,压低了声音欣喜道,“我的宝贝锄头找到了。” 吴逢说道,“将它丢了。” 麻四瞪眼,“为何?这可是我吃饭用的。” “计划内。” 麻四顿了顿,到底还是扔了锄头。吴逢见他这回不找自己赔钱了,倒觉这人心眼并不坏,拎得清轻重。 麻四不知他蹲在这做什么,干脆一屁股坐下,倚着树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推了推,才睁开眼,天已亮了。吴逢弯身而起,“走。” “就这样?”他诧异,“不去救人?” 吴逢声音淡淡,“来是查看地形罢了。”见他还要问,沉声,“下山再说,你要惊动下面的人不成。” 麻四闭了嘴,和他一块下山。到了山脚下,吴逢才说道,“谁都不能确定那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因此齐大人要引蛇出洞,如果真是齐夫人,也好部署。只是若要成此事,还得看你。” 麻四咽了咽,“你先说说。” “你去和别人说一件事。” &&&&& 闹市街头,几个小混混开了赌档,瞧见麻四来了,招手吆喝,“阿四,最近你改吃素了不成,这几天跑哪去了,快来赌一局。” 麻四剥着花生吃,坐下便抖腿,“老子有命回来就不错了,唧唧歪歪的。” 一人听了,笑道,“麻大爷这是什么话,向来都只有你欺负人的份,哪里有人敢欺负你啊。” 麻四哼声,“是,是没人敢欺负老子,但是对方是鬼就坏事了。” 众人一听,纷纷嬉闹,“莫不是碰到艳鬼,被压了?” 麻四叹气,“要真是艳鬼我倒安心了,关键不是啊。那日我到龙凤山去挖树,结果瞧见一处闪着奇怪的光。老子还以为是见着宝贝了,走近一瞧,却没想到竟然是间石屋,还有人提着灯笼飘来飘去,吓的我赶紧跑回来,这不,连锄头都丢了。” 说罢,将花生壳全都丢到地上,拍拍手说道,“害的老子树都没挖成,要去赔钱咯。” 几人笑笑,当做笑话与别人说了。不过确实看见他去找人赔了钱,就信了。谁不知麻四爱钱如命,要不是真碰见了鬼,肯定会回去找锄头的。 不过半日,麻四见鬼的事就传遍了。连大门没出的季芙,也听见了风声。崔氏一进门就和她说这事,想不知道也难。 “待会我去寺庙里给你麻四哥求道符,免得真招惹了什么脏东西进来。” 季芙挑拣着豆子不动声色,“嗯。”她抬头看看外面,“娘,快傍晚了呢。” 崔氏也瞧了瞧,“是啊,你爹肯定要晚归,齐大人下狱,衙门更忙了。只盼快些审讯,别瞎折腾。” 季芙想了想,“娘,我去一回齐府,问问姚嬷嬷明姐姐回来没。” 崔氏说道,“齐大人和齐夫人不在家,你倒不好常去,讨下人嫌。” 季芙笑笑,“知道了,娘。” &&&&& 明玉见从窗口照进的霞光愈发橙红,便知又将过一日。偏身用瓷枕在墙上刮了一道口子,瞧着上面的刮痕,默然许久,她竟被关了这么久,真不知齐琛如何了。那元大人一事,他应对的又如何。 叹了一气,轻抚肚子,不知何时才能出去。这里宽敞,却是一尘不染,地上也没有碎石子轻尘,打扫的实在用心。这十日吃喝不差,每日上热水和干爽衣裳,下人也恭恭敬敬。明玉想不通,这样将她囚禁供养是所为何故。 “咚。”门声敲响,明玉立刻扯线,将首饰全都收回裙底。 大门一开,常德已走了进来,拱手道,“还请夫人随我们走一回。” 明玉略有意外,自从到了这,就一直不曾出去过,冷冷看他,“去何处?” “夫人不必多问,我们定不会伤您便是。可若是夫人反抗,只怕于你于孩子,都不好。” 明玉默了片刻,“好,你们先出去,容我穿戴整齐。” 常德见她坐在床上,想着刚醒,没有多疑,出去了。 明玉理顺了衣裳,将珠钗耳坠一一佩戴,这才出去。太久没到外头,只觉连夕阳的光束都刺眼。抬手轻挡,心却有极大触动。再也找不到比映照在这广阔天地的夕阳更美丽的景象。被囚密室那么多日,她真的不愿再回头。 只是这一去,又不知去何处。可如果她放在窗台上,借光求救有用,只怕早就有人来救了吧。挪个地方也好,指不定能找到个更好的求救点。这一想,身心倒轻松了些。 山道那早有马车等候,明玉俯身上去,立刻就上来个婢女。满面肃色,时而瞧她。明玉见她如此,暗想这婢女约摸是有些身手,怕是来监视她的。 马车刚进山道,就已入了吴逢眼里。他抬头看向对面山头,已有镜子反射的光刺来。当即拿起准备好的镜子,放在太阳底下。 两道光一动,吴逢已蒙上脸,起身领着一众人往下跑去。 常德骑马往前,忽然听见两边山道有动静,左右一看,就见十几人从两面冲下,前后包抄。他紧握缰绳,盯着为首一人道,“阁下有何贵干?” 吴逢说道,“劫财。” 常德冷笑,“小小山贼不自量力,我劝你速速离开,否则定将你头颅拧下。” 明玉听见吴逢的声音,几乎压抑不住狂喜,正要撩开帘子往外看,就被那婢女拦住,冷冷道,“夫人请好好坐着。” 明玉这才收了身,见那婢女从帘子缝隙往外看,抬手拿了头上最尖锐的那根珠钗,藏于袖中,心头猛跳不停。 常德约摸算了下人,自己这边虽然只有八人,对方有十四个,但自己手下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要对付这些山贼有何难。见劝说不动,当即沉了脸,“动手。” 他胜券在握,并不将他们放在眼内。可看见吴逢拔剑的手势,以及那柄锋利得折出寒光的宝剑,忽然想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回头一看,那些被他认为是虾兵蟹将的人,却将他的人逼的无处可退。 蓦地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山贼,他轻敌了。立刻骑马往马车跑去,一跃而上,让马夫掩护,自己驾车前行,期望能突破这围困,顺利完成任务。 吴逢见车要走,提剑上前,却被马夫所挡,马车疾奔,一时不能靠近。 明玉一手捂着肚子,一边紧抓马车,就怕被颠下去。婢女摸索着要探身出去看看形势。明玉心一狠,趁她弯身脚下不稳,双手往前一推,将她从车上猛推出去,听得那一声尖叫,也吓的浑身一抖。 常德顾不得这么多,扬鞭急行,只是片刻,脖子已有锐器抵来。 明玉紧握珠钗,手仍在抖,车子又不平稳,几乎戳进他脖子,“停车。” 常德沉声,“你若胡来,马车失控,是怕你我都死路一条。” 明玉咬牙,“你好好停下不就是。” “恕在下做不到。” 明玉见他宁死也不愿停,厉声,“你们抓我到底要做什么!” 连续受惊,车子也颠的太过厉害。腹中蓦地作痛,痛的她手一抖,珠钗滚随尘滚落。捂着肚子已是冷汗涔涔,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常德只看了她一眼,这么颠下去,只怕孩子保不住,大人也要出事了。只是一瞬,长叹一气,拉了缰绳,让马收步。 明玉在木板上痛的蜷身看他,常德已从里面拿了毛毯,给她盖上,“那些人应当很快会过来,齐夫人不必惊慌。” 说罢,便进了山林,再未回来。 明玉不知常德是何人,只知此人心性不坏,而且对她也无恶意,甚至会顾及她的性命,却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要他这么做。 吴逢赶到时,明玉已快痛的晕过去。见了他,到底是常见的人,平日他跟随孟平璋身边并无好感,可被囚困许多时日,哪怕如今来救她的是孟平璋,也会觉得十分心安。这一安心,十日未落的泪,便涌了出来,“多谢。” 吴逢顿了顿,拿了安神药给她服下,“不必谢,发现你的,是麻四。想出引蛇出洞计策的,是齐大人。我负责的,不过是找齐人手。” 只不过请他同门师兄弟出马的那些钱,看来得找孟平璋要了。希望孟平璋能尽早出来,好替他付钱。否则非得被清雪骂个狗血淋头……不过,如今清雪到底去了何处? 想到这,也不免担忧。 明玉听后,想着齐琛既然能想计策,那定是没被大理寺和刑部继续找麻烦,更觉安心。快些回家吧,好和齐琛团聚,告诉他,自己没事,孩子也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妹子们的鼓励~~~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1 19:46:05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2 20:52:51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3 19:17:28 东虞应长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4 19:42:3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5 00:57:57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5 21:48:32 ╭(╯^╰)╮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7 16:23:1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7 22:54:53 毅玖泠泠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8 18:51:43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8 19:28:32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0 21:32:46 东虞应长歌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2 20:58:43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3 22:46:38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5 00:06:11 淡紫色的誓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5 11:35:19 毅玖泠泠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22 08:04:42 第六十五章 真相大白 第六十五章真相大白 回到齐府,门前灯笼虽然高悬,却不见灯火。看的明玉直皱眉,只是旁边无齐府的人,不好多问。吴逢上前敲门,大门一开,那下人瞧清眼前人,喜的叫了起来,“夫人!夫人回来了。” 这一喊,屋里皆是起了响声,出来相迎,一见面,泣不成声。 明玉也颇为感触,往里看看,却不见齐琛。姚嬷嬷怕她担忧,说道,“少爷还在衙门,少夫人先回房歇歇,用个饭,奴婢让人去请。” 明玉心中挂念,仍说道,“让下人去禀报便可,衙门的事要紧。” 姚嬷嬷知她识大体,只是若让她知道齐三爷锒铛入狱,也不知要多难过。送她入房,让大夫先来瞧了,开了安胎药,便是沐浴、用食。 见天色已晚,齐琛却仍未回来。姚嬷嬷再三相劝,明玉才睡下。本想等他,刚沾了枕头,不多久就入睡了。一觉至天明,这十几日都未睡的如此安稳。 起来后,旁边却无人。明玉唤声,“水桃。” 水桃立刻应声进来,笑道,“小姐可睡的安稳?” “嗯,什么时辰了?” “巳时。” 明玉微微吃惊,“竟是这么晚了,三爷一夜未归?” 水桃想到姚嬷嬷昨晚吩咐的话,迟疑片刻,才小心说道,“小姐听了别生气……在小姐您失踪后,姑爷也被刑部的捉了,如今,正在……牢里。” 明玉心头咯噔,轻捂了心口,差点没落泪,“竟会发生这种事。” 水桃也急了,“小姐……” 明玉微抬了手,不愿听空话,“不必劝,我无妨。” 水桃说道,“昨夜福子去牢里报了一声,那里的人进去传达了,姑爷让小姐安心,他并没事。又说有空去季姑娘那走走,和她谈谈心,别闷着了。不过呀,就算不用特地去告诉季姑娘,她约摸也要来了,今早阿柳去买菜,说大街小巷都知道小姐您回府了。” 明玉倚着床柱,无心听这些。水桃便和她详细说了她出事后的事,十分详尽。明玉听后,立刻洗漱,“我记得我们齐家在澄江府有些故交,让姚嬷嬷去备礼,我去拜见他们。” 水桃倒是被她吓了一跳,“小姐,万万使不得呀,若是你去请了人来,给刑部施压,日后万一被人说贿赂……可就……” 明玉冷笑,“你倒是看不出来,如今有人故意害三爷,那些当日同船的人在事出时不指证,如今倒是说的一板一眼,亲眼看见三爷推元大人落水?简直是笑话。我不过是去请有份量的人来主持公道罢了。他们刑部可以找人冤枉三爷,我就不能去请人了?” 水桃吓的心惊肉跳,嘘声,“小姐,这话不能让刑部的听见,谁能肯定……那些人说的是假话……” 明玉瞪了她一眼,“旁人怎么说我不理会,你如何猜疑我也管不着,但我只相信三爷说不曾做过,那就是不曾做过。快去让姚嬷嬷准备东西。” 她这还没准备好,季芙果真就过来了。进了里屋便将她抱住,哭出声来,“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明玉笑笑,拍拍她的背,将她紧揽的手握住,“你再拥的紧些,便要喘不过气了。这不是好好的,哭都脸都花了。” 季芙这才松了手,问了许多话,见她确实无异,才抹了泪小心翼翼,“姐姐,你知不知道齐大人他……” 明玉微顿,轻点了头。她们都这般小心翼翼的,倒让她觉得愧疚了,“我无妨,正准备去请住在澄江府的熟人过来主持公道。” 季芙愣了愣,已是笑的心酸,“你和齐大人果然是心有灵犀的。”说罢,将信交给他,“是齐大人被人捉走前交给姚嬷嬷保管的,后来孟公子来拿了,谁想也被人捉了,临别前,他交给了我。”她吐了吐舌头,“那我不会被抓吧。” 明玉强笑道,“已不是小姑娘了,说话还如此顽皮。” 展信一看,齐琛的字映入眼帘,便觉心底舒服。将信看了一遍,轻叹,“三爷早就安排好了。” 季芙点头道,“嗯,吴大哥和我爹都有让人暗中去请他们过来,姐姐安心养胎便是。而且您刚安然归来,还是在府里待着安全些,尽量别外出了。” 明玉暗叹,竟把孟平璋也牵扯进来了。不过算下时日,京城如果来人,也该到了。如今的局势,大概只有三司会审,缺的,不过是领头人。 “夫人。” 明玉抬头看去,问道,“何事?” “外头有人要拜见您,却不说是谁,只道了一句‘寺庙老爷’,说夫人会明白。” 明玉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细想片刻,面色已变。惊的季芙忙扶住她,“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明玉强压心头不安,从寺庙那里,其实就已经是她被绑的前兆。那被缠绑在一起的马车就是最好的证明。在石屋里她想了前后,始终觉得那寺庙车夫说的“老爷”是胡说的,谁想竟真出现了,“阿柳,去叫护院隐秘守在前堂,安排好后,再请他们进来。” 季芙想问缘故,却不好多问。紧随一旁,连带着她也觉得严肃起来。 等下人报已请那人去了大堂,明玉才起身,缓步往那边走去。她倒是要看看……这种猖狂到找上门的绑匪,到底是何人。 到了前堂,只有一个老者在,浓眉微显倒竖,面色平淡,却因高扬双眉而有霸气,更带几分凌厉。抬眼看来,双眸更是颇带戾气,看的季芙不敢直视,微微躲避。 明玉却不曾见过这人。 老者看了看她,才说道,“你与你祖母,眉眼间生的颇为相似,跟你祖父完全不像。” 明玉顿了顿,“你认得我祖父和祖母?” 老者点点头,“何止是认得。我还去喝过你的满月酒,就连你的名字,也是老夫取的。” 明玉吃了一惊,外人都说她的名字是祖父取的,可父亲曾说过,这是明家一位故交所取。他这么说,倒不见得是在说假话。只是她那时太小,根本不记得到底是何人。 老者叹道,“我与你们明家交情颇深,后来却被奸人挑拨,令我误会了崇义。他临死前,我都不曾去探望。” 明玉这回更是确信了,那崇义是祖父的字。 老者又道,“,十年后,你却阴差阳错做了我仇敌家的媳妇,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明玉听的实在糊涂,“您……到底是何人?” 老者摇摇头,“你若要继续听,便将这堂上安排的人都屏退。” 明玉不敢,也不愿,“您且说就是。” 老者冷笑,“我今日若真是要来找茬的,便不会孤身一人前来。” 明玉蹙眉想了片刻,才让下人都退了。季芙放心不下,不愿走。明玉也不敢一人留下,说道,“她是我的好姐妹,留下无妨。” 老者看了她一眼,见这小姑娘虽然有些畏缩,但却也是努力瞪大了眼看来,强装镇定。明明怕得很,却还留下,也没多理会,缓声道,“我膝下只有一子,姓魏名连,他与齐家长子齐俊交情甚好,一同参军,一同去边城。却不料某日两人出营探路,被细作出卖,遭敌国追击。我儿拼死保护,齐俊安然回营,我儿却不幸遇害,至今尸骨仍在敌国,家中只能为他立衣冠冢。” 明玉听着,隐约记起当初调查齐琛被刺杀时,孟平璋去调查过,曾说过一个魏姓人的事……那魏家痛恨齐家,累他们失去独子,因此曾言要齐家也断后。她蓦地一惊,“你是魏太保!” 魏太保是当今太后亲弟弟,为人又擅经营,权势庞大,即便是圣上也要给三分薄面。实力和齐家可算旗鼓相当。但若太后明着帮扶,是连齐家也比不过的。毕竟圣上重孝道是天下都知的事。 明玉总算知晓为何刑部敢动齐琛,怕是这背后,就是魏太保作祟吧! 他冷笑,“你也从齐家奶娃子口中听过这事?故而知道老夫。” 季芙扶着明玉,只觉她手已有些抖,唤她坐下,好歹有东西支撑着。 明玉说道,“所以……如今三爷入狱,是你一手策划?你……你想三爷死?” 魏太保朗声笑道,“我当然想他死,不但如此,还要他死的名节尽毁,让齐家面上无光,否则我要杀他,又何止一个手段,还要大费周章送他入狱。我倒觉得,直接让他死,还不如如今看他垂死挣扎更是有趣。” 明玉听的脑袋嗡嗡直叫,幸好是坐下了,否则真要瘫下去,“魏太保这话……这话时何解?你觉得如今更痛快,那便是说……你曾几何时也对三爷下过手?” 魏太保有些意外看她,“外人都道你聪慧,果真如此,可惜,却错嫁齐琛,老夫注定要再对不住崇义。那鹿山一案……便是我指使的。” 明玉诧异看他,“难道不是朱姨娘……” 魏太保不由冷笑,“一个妇道人家,去何处寻能工巧匠为她瞒天过海去找人帮她雕琢个与皇后一模一样的玉佩,还丢在鹿山?” 明玉咬牙道,“竟是你唆使朱姨娘做那样的事,是你要害三爷。” 魏太保冷声,“可谁想都伤及心肺,却仍是没死。甚至还娶你做妻,如今想安安稳稳的过活,留我儿在黄泉孤苦,休想!” 明玉又惊又怕,缓了好一会,才问道,“那绑我去龙凤山的事,也是你所为?” “是。” “为何?” 魏太保面色沉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夫说过,我与你祖父是好友。只是因误会而对他形同陌路。当日听闻齐三娶妻,娶的还是前丞相孙女。我便让人去查你,谁想这一查,却将远久的事也一并查出,才知你祖父并未出卖过我。可你那时已嫁入齐家。后来你随齐三来了邓州,我便想,要他身败名裂。” 明玉何其聪明,联想被抓后的种种礼遇,已是明白,禁不住冷笑,“所以你抓我,不过是不想我见到自己的夫君入狱,甚至是革职、斩首,因此将我关起,准备让一切事情结束后,再将我放出。以告慰你当年愧对我祖父一事,所谓的补偿么?” 魏太保沉声,“你有一事猜错,那便是我从未打算要将你放回齐家。只想等解决齐琛一事,便将你远送它处,为你安排妥当,衣食无忧,一世安乐。我本可以不必这么做,可……” 明玉忍气打断,“可你觉得你必须要好好‘护着’你故人的亲孙女,所以自觉好人的大费周章为我安排,美其名曰是补偿,实际你什么都不懂。你哪会不知离开亲人那种痛苦。不过是你自私自利罢了,何必如此为自己开脱。” 魏太保怒的拍桌,“老夫好心好意为你,你竟如此不懂事!” 季芙实在听不过,认识明玉以来,还不曾见她这般气过。虽然听的云里雾外,但见那老头如此咄咄逼人,气道,“你拆人夫妻还有理了,夺你儿子性命的是敌国,你不向敌国讨债,倒是对你儿子的好友和家人咄咄相逼,甚至要取他们性命。你这么做是痛快了,但是贵公子泉下有知,只怕会痛心吧。” 魏太保将茶杯猛地摔碎在她脚下,这一扔带着怒气,力气十分大,又直直砸中她的脚,当即疼的眼泪直滚。 明玉忙将她拉到一旁,守在外头的下人也迅速跑了进来,将两人护住。孙护院抱拳道,“还请这位老丈离开,否则我们唯有硬请了。” 魏太保重叹一气,“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涉足其中,否则老夫无法向崇义交代。” 明玉默了默,自知凶险,可却无法独活,“明玉生是齐家人,死是齐家鬼。您若真的怜惜明家只得我一个后人,那请您放手吧……否则祖父和魏公子,都无法安心长眠。” 魏太保也是默然,到底还是走了。 明玉看向大门外,强光大片洒在院子里,心境却明朗不起来。无论如何,她都会和齐琛风雨同舟,共迎风霜。 作者有话要说:魏太保的事之前有说过的,也一直是伏笔,朱姨娘也只是个幌子【发现这条伏笔铺的好长23333】,在【第三十四章 投毒行凶】孟平璋曾提过。忘记了的姑娘可以回去看看=-= 第六十六章 夫妻团聚 第六十六章 夫妻相聚 夜深,季师爷从衙门出来时,更夫都开始打更了,听着阵阵铜锣声,疲累得很,顿觉自己已有些老了,不如年轻时那般有气力。回到家,见崔氏还未睡,说道,“怎么还不就寝。” 崔氏起身迎他,笑道,“可吃过饭没,还有饭菜。” 季师爷也觉饿了,崔氏便去端了过来,一看饭菜还剩许多,问道,“你们还不曾吃?” “小芙今日在齐府陪齐夫人,没回来。” 季师爷点了点头,崔氏等他吃了一碗,才说道,“有一事一直想跟您说,就是忘了。” “说就是。” 崔氏掂量一番,才问道,“大郎觉得那孟大人品性如何?” 季师爷看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崔氏轻叹,“也是我糊涂了,前几日才发现,小芙那丫头紧要着孟大人。我劝她不听,那心还是向着孟大人的。” 季师爷筷子一顿,“孟大人?真是胡闹。”想了想,孟平璋与齐琛交好,也常去齐家,那季芙常去的缘故是因为如此?拧了拧眉,“等孟大人出狱,你将小芙看紧些,不许她随意出门。” 崔氏见夫君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不会因为孟家权势屈服,也不垂涎孟家钱财,心下欢喜,做爹娘的,都不愿女儿受世家大户的委屈呀。当即笑道,“定会照大郎的意思做。” 还在齐府的季芙完全不知道爹娘的打算,听见明玉打算明日去牢里探望齐琛,心下一动,试探问道,“姐姐,你可以……带我进去吗?” 明玉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想见孟二公子?” 季芙点点头。像孟平璋那种风吹就倒的体魄,只怕已瘦了一大圈吧。地牢那种地方她也去过,又阴深又潮湿,想一想就觉不舒服。 明玉叹气,“好。” 季芙十分意外,“姐姐不拦我了?” 明玉微微摇头,“你也是个执拗人,不让你碰碰钉子,便不会回头,即便日后嫁了他人,仍会心中记挂,郁结于心,倒不如早早认清了事实。” 季芙有些委屈,“为何姐姐如此不看好?” 明玉也不知要如何劝她,有些事本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旁人说的,她听是听了,却不会放在心上,“那样的大世家,不适合你待。而且妹妹,你的娘家到底是不能和孟家平肩的,日后定会受很多委屈。” 季芙低声,“小芙没有要冒犯姐姐的意思,只是……姐姐的娘家……” 明玉了然,也不怪她,“当初三爷遇刺,有些痴傻,我嫁过去大半算是冲喜。但到底嫁妆丰厚,下人不敢欺我。而且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主,你性子当真不适合。再有一点,三爷疼着我,而且如今只疼我一人。可孟二那样的风流脾性,他即便如今是紧要你,可日后呢?” 季芙低头笑了笑,鼻子微酸,“他并不像姐姐见着的那样,心地其实挺好,就是看着玩世不恭。” 明玉重叹一气,“所以我方才就说了,不愿多劝你,只因在你眼里,他浑身都是好的。” 季芙不愿再说,笑道,“大牢那边把守甚严,我曾试着过去,他们却不肯,姐姐要怎么探监?” 明玉淡笑,“明日去了便知。” 翌日,明玉早早起身,仔细梳洗。瞧着镜子里的人,憔悴得很。往面上扑了些脂粉,才看着红润。将那芙蓉钗牢牢插入发髻,才觉安心,“可让人去官舍寻了白大人和郑大人?” 姚嬷嬷答道,“已经只会了他们一声,说夫人您今日要去探望大人。” 明玉又问道,“小芙起来没?” 婢女答道,“季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说她自个过去,待会在朱雀巷的芭蕉树下旁见。” 明玉想着那是去牢狱的必经之路,不知她做什么,便叫了马夫往那驶去。到了那,果然见季芙等在那了。一看马车,就见她手里拿着个大食盒,猜着是拿去给孟平璋的,正如自己早早让人准备了许多饭菜。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到了那,衙役认得明玉,不等她开口,已粗声相拦。 明玉淡淡看他一眼,“白大人和郑大人还未来?若来了,还请他们出来。你只管去报一声,他们也会很乐意来见。” 白庄没来,郑大听见齐府下人报明玉要去探监,暗暗冷笑。拖了好一会,才慢悠悠过去。见到明玉时,倒觉她神色依旧如常冷静,被囚十日,夫君又入狱,还能如此,心下惊叹。 明玉见了他,冷冷说道,“郑大人倒是忙得很。” 郑大笑道,“为朝廷效力,哪里敢偷闲。齐夫人这是要进去探望齐大人?齐大人如今是嫌犯,背着杀害朝廷命官的罪,还请齐夫人回去罢。这大冷天的,可小心孩子。” 见她不答,伸手进宽大的袖子里,轻笑,“齐夫人这是做什么?想贿赂本官?本官随时可以以贿赂罪名抓了你,让你们夫妻在牢里做对鸳鸯。” 明玉冷笑,“郑大人莫不是收受贿赂多了,还不曾见我拿了什么,便一口咬定我是要给钱您?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郑大被噎了一记,恼怒看她,倒要看她能拿出什么来。一会见她将一张四方折叠的纸交给旁边丫鬟,送到他手上。面色沉沉接过,想着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她进去,若是什么过分的话,立刻喝斥。薄薄的纸张展开,蓦地一愣,那并非银票,也并非有什么皇族盖章,而是写了三字:魏太保。 此事……她莫非知晓了?可怎么可能……郑大狐疑看她,想到魏太保费尽心思要将她藏起,简直要以为她是一早安排在齐琛身边的棋子了。 明玉并不在乎他在猜疑什么,只是这样秘密的人物她也知道,郑大总不会不给她面子,“郑大人这是还不愿放行么?那是要我亲自去请那位大人过来?” 郑大将纸张握做一团,哪里会去请魏太保过来,那样不是落人口舌了。思量片刻,又不敢真得罪她,才道,“你只能进去半柱香。” 明玉冷笑,“半柱香?连吃个饭都不够。郑大人还是去请那位大人吧。” 郑大几乎压不住怒气,“你够了!竟如此逼迫本官。” 明玉淡声,“我也不为难您,一个时辰便好。” “不可能!” “我们夫妻二人十几日未见,不过是半个时辰,又不能去牢里挖个地洞逃走,郑大人这是……在惊怕什么?亦或是怕我夫君与我说些牢里的有趣事?” 语气实在咄咄逼人,郑大愈发琢磨不透她的身份,想着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大腹便便,总不能生事,沉声,“半个时辰齐夫人便出来吧。” 明玉微微一笑,欠身,“谢过郑大人。” 她本就没打算能在里面待一个时辰,说一个时辰,不过是让郑大有退步的余地,最后允诺了半个时辰,倒也在她意料之外了。魏太保约摸也想不到,他的名字竟被她拿来“威胁”了他的手下吧。 因不许多带人,和季芙一同进去。一进地牢,便闻到浓重的潮湿味。 季芙小心扶着她,生怕她摔着,“这地儿之前是衙门的牢狱,后来我爹跟前任知州大人说,囚犯也是人,都是爹娘生的,关押个几年,人都会得病,因此求换地方。大人也批了,没想到,堂堂刑部的人,竟也这般无赖。” 声音回响在地牢中,明玉越走便越觉心疼。齐琛遇刺后,肩胛上的伤一到阴雨天就疼,她夜里总会帮他揉揉。在这住了几日,那胳膊怕早就酸疼了吧。 季芙还在低声说话,忽然有声音传来,十分诧异,“季芙?” 她愣了愣,偏头往另一面没那么阴湿的牢狱巷子看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孟二公子?” 明玉见她想去又停步,默了默,对那牢头说道,“孟大人也是我们的旧识,还请这位大哥许他们一见。” 说罢又拿了银子给他。牢头想郑大人都让她们进来了,还有不能见的人么。也没多管,让季芙过去了,继续领着明玉往前头走去。 地面湿滑,明玉真怕摔着,扶着墙走,还摸着滑腻的青苔。被囚困那些时日,她不曾落泪,如今想到齐琛被关在这好些时日,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走至尽头,才终于停下。一眼就看见齐琛负手看着高窗,背影不甚萧肃。明玉微微屏气,待牢头将锁头打开,俯身进里。齐琛听见动静转身,瞧见明玉时,蓦地一愣。 牢头看看怔愣的两人,顿觉莫名,退了出去。 明玉手里还拿着食盒,已要提不住了。齐琛一个箭步,伸手将她拥紧。暖意紧缠,明玉忍了许久的泪,已然滚落,不可抑制哭出声来,将这十几日忍着的苦楚都哭个痛快。 齐琛吻了吻她的脖间,喉中也觉酸涩,“别哭,对身子不好。” 明玉稍稍离怀,只觉自己哭花了脸,不敢抬头看他,那帕子擦拭。片刻齐琛已提袖给她擦脸,“变成花猫了。” 明玉抬眸盯他,满眶的眼泪,人都看的不清。等他抹去,才见他哪里是瘦了一点,都瘦的不见肉了,又止不住涌泪到边缘,抬手摸摸他的下巴上,“胡子实在扎人。” 齐琛握了她的手,携她到床边,拿薄被垫好,才笑道,“他们给了一把剪子,我每日便对着水坑剪一剪,对自己这手艺还觉十分不错。” 明玉只觉心酸,哪里会被他逗笑。伸手环了他的脖子,探头亲他面颊,“三爷快些回来吧。” “约摸会三司会审,届时便真相大白了。” 明玉点点头,不舍的松了手,拿食盒过来。一一摊开,拿了筷子给他。齐琛问道,“你吃过没?” 明玉笑笑,又从里头拿了一对,“知道三爷会这么说,也拿了自己的份。” 齐琛也是笑笑,见她安然,便觉安心,“连累你了。” “夫妻间不说这些话。”明玉挪了碟肉到他面前,“三爷快吃吧,边说边吃。” 齐琛感慨道,“许是方才抱你,被我咯吱疼了,所以想赶快将我填成胖子。” 明玉扑哧一笑,“是啊,快吃成胖子吧。”饭菜入口,才觉人间美味再比不过与所喜之人一起食用,“半个时辰后,妾身就得出去了。” 齐琛应了一声,夹菜给她。将近半月不见,她也瘦了许多,“孩子可好?” “嗯。”明玉想起那日在马车的事,孩子还安然已觉他命大,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三爷。” 齐琛见她面颊还带着被眼泪冲刷不干的脂粉,抬手仔细轻抹,“嗯?” “明玉知道,是谁幕后操纵这些了。” 齐琛手势微顿,面色不由沉落,声音更是生冷,“谁?” 明玉定声,“魏太保。” 齐琛蓦地了然,这人,他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4·23的修文公告】为了设定更合理,铜钱昨晚下决心大修了下文,就是明玉姨母家的事,【姨父家】的设定变成【叔叔家】,林淮和林淼也改成明淮和明淼,是堂兄妹了。不影响其他人物设定和关系,以后看到什么明玉叔叔婶婶之类的千万别诧异哈。 ps也请之前盗文的团伙修改,免得牛头不对马嘴。 第六十七章 千里援兵 第六十七章千里援兵 明玉见他如此反应,问道,“三爷也记得他?” 齐琛微点了头,“记得。若是幕后人是他,一切倒也说得通了。只不过没有想到,孟家竟然也和他有牵扯。” 明玉想了想,“那可是孟大公子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亦或是和他联手要扳倒您?也可能是鹬蚌相争,他这渔翁得利?” 齐琛敛起沉沉面色,夹菜给她,“孟大不说,我们也无法知晓真相。多吃些。” 明玉见他不焦不躁,唯有苦笑,“三爷一点也不慌么?” 齐琛笑笑,“不慌。从季师爷那已知晓,京城已快来人了吧,三司会审总不会也被魏太保操纵。” 明玉看他,“您若不慌,怎会愁的瘦成这般?” 齐琛淡笑,“真不知?” 明玉本以为是愁政事,他这一反问,蓦地明白过来,低眉笑笑。愁的,慌的,不过是因为她失踪的事。这一想,眸眼便又覆湿润,“明玉果然没喜欢错人。” 齐琛见不得她哭,只觉今日的明玉脆弱得很,都说孕妇情绪波动大,却不能陪她,心下愧疚,握了她的手说道,“再哭脸又花了。” 明玉忍了泪,强笑道,“开心罢了。说起这次我失踪的事,倒不关三爷的事,而是因为魏太保本与我祖父是好友,念及旧情,不愿因你的事伤了我。想将三爷您处置后,便送我去别处,寻个好人家安置我。” 齐琛倒不知竟是这个缘故,可如今明玉在眼前,也就是说,她愿与自己同甘共苦,而不愿独自离开。这一想,再冰冷的心也被她捂热了,“芝芝,再等等,我很快便回去陪你。” 明玉笑了笑,认真点了点头,夹菜给他,“吃菜。” 这边悲喜交加,季芙这边也是如此。只不过孟平璋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便笑道,“黑泥姑娘真是食神临世,去哪都拎着食盒。” 季芙哼声,“那不给你吃了,我拿去给齐大人吃。” 孟平璋眼一亮,“刚才的话收回。” 季芙满目嫌弃,一一将菜从门上的小窗拿给他,又往牢巷那瞧,仍是不见牢头,“你先吃着吧,待会应该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孟平璋以为她带了什么好东西,一看是豆腐脑,愣了片刻。季芙见他笑开了,面上绯红,“你倒是嫌弃吧……亏我还大清早起来满大街找地儿买。下回有空……我再做给你吃。” “好。” 豆腐脑本是寒凉之物,孟平璋多吃不得。只是这一碗入腹,一滴不剩。倒是季芙看着他如此,心里更是难过,“你在牢里过的果真不好。” 孟平璋朗声笑起,惹的季芙瞪眼。好一会才将碗还了她,季芙又将买的饼和糕点都递给他,“来的匆忙,没买什么好东西。” 一一接了过来,季芙又将魏太保拜访一事和他说了。孟平璋听后苦笑,“我猜到他会紧咬不放,但是不曾想过竟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季芙轻声道,“你也要小心。” 声音轻软,撩在心头,孟平璋忽觉喉咙干涩,蹲着的脚也瞬时麻了,看着她说道,“季芙……等我出去后,差……媒婆去你家中……吧?” 说罢,两人视线一对,都闹红了脸。一瞬躲开,望天望地。 季芙抱膝看着地上,默了许久,少女情怀一开,明玉的叮嘱早就抛之脑后。咬了咬唇,“才不嫁你,你老欺负我。” 孟平璋可比齐琛懂姑娘的心,这一听是答应了,若不是有这牢笼,真想抱抱她,“以后再不欺负你。” 他平生第一次有成家的念头,到底还是喜欢这样简单的姑娘。 季芙头埋的都要贴地了,低声,“就不。” 孟平璋难得见直爽的她如此扭捏,笑着看她。目光灼灼的让季芙撑不住,起身气道,“讨厌你。” 说罢就往外走,孟平璋朗声道,“等我,我会去请媒婆的。” 等快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才听这阴暗牢狱里响起她低低的声音“嗯”,听的他唇角勾笑,顿觉人间美好。 走到拐角处,季芙倚在石壁上,捂着心口,快的不像话。她不敢过去打搅齐琛和明玉,她过去到底不方便。等了好一会,才想起还有许多事没和他说。怎么救出明玉的,怎么进来的,还有他兄长的事又是什么。 最后只好像鸵鸟那样过去。 &&&&& 用过饭菜,明玉倚在齐琛怀中,又说了好一会话。听见脚步声往这过来,想着应是牢头,才觉这半个时辰根本不够,心下更觉酸楚。趁着人还未过来,探身在他唇上印了一记,“我和孩子会好好的,三爷安心等就是。” 还没安慰她,反而被她安慰了一番。齐琛心中动容,“你也是,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胎。” 明玉点了点头,过来的果然是牢头。从牢房出来,听着牢门咣当一声关上,如将心放在那,被夹的生痛。 离开大牢,下人急忙来迎,上了马车,明玉仍撩开帘子往牢狱方向看去。直至马车拐角,看不见了,才收了心思。见季芙面颊枣红,问道,“孟二公子可还好?” “嗯。”季芙拉了她的手说道,“姐姐……方才他说,等他出来了,要差媒婆来我家。” 明玉愣了片刻,那孟平璋竟然是当真的。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他说差媒婆去……是提亲,还是合对八字?” 季芙皱眉,“有何不同?” 明玉摇摇头,“提亲,便是要明媒正娶将你迎进门做妻的,直接合对八字,是要抬你进门做妾的。你说两者有何不同?他既不说,那定只是要你做妾呀,傻妹妹。” 季芙愣神,“不、不会的……” 明玉见她如此,定是不曾想过情郎会这样对她。不能说季芙“妄想”做孟家主母,只是她不懂。普通人家都是一夫一妻,她只有这念想也不奇怪。只是她越是如此,日后也过的越苦。眼眸一转,说道,“我与你商议件事如何。他若是娶你,姐姐认你做妹妹,匀些嫁妆给你,让你嫁的体面些。可若他只是要纳你做妾,你便从此死了这份心。” 季芙咧嘴笑笑,“他不会……” 明玉沉声,“既然不会,那就应了姐姐。你若真对他有信心,又何必对姐姐这话躲闪?” 这一激,季芙当即点头,“好。” 明玉的神色实在太过坚定,连季芙也应的有些心虚。只是如果孟平璋真的是要她做妾,不用和明玉打赌,她也会死了这心呀…… 回到家里,刚下车,小厮就跑了出来,“夫人。” 明玉俯身下车,“何事?” “有位自称是大人外公,孟老爷的来访。” 明玉蓦地一顿,喜道,“当真?他在何处?” 明玉刚才还和齐琛商议,魏太保插手,那些外姓故交不敢过来也不奇怪,故而一直到如今澄江府的那些故人还未来。但那孟河是谁?前任大理寺卿,齐琛的外公呀。 那定是母亲孟氏拜托他过来主持大局的吧。 有这样一个大人物在,明玉顿觉心安,这三司会审的提案,总算是能顺利了吧。 疾步进去,看见那身姿仍旧威仪的老人,明玉欠身问安,“明玉见过外公。” 孟河一见外孙媳妇,作势抬手,“不必多礼,从京城赶来,晚了些。” 明玉忙迎他上座,唤姚嬷嬷去备食。孟河说道,“我来的途中已问过嵩元的事,当真是想不到,白庄糊涂到如此地步,令整个大理寺蒙羞,混账东西。” 孟河虽已六十过五,但身板还硬朗,拍的桌子啪啪响,“不将我放在眼里,不将齐家放在眼里,连安贵妃的面子也不用给了。” 明玉说道,“外公还请保重身体,如今您来了,也是我们夫妻二人的福气,还请外公为我们做主。” 孟河喝了一杯茶,便起身说道,“我去寻白庄,你有孕在身,好好安养,其他事交给外公便是。不日你夫家也会有人持手谕赶来,安心便是。” 明玉掂量一番,说道,“外公……此事牵扯一位位高权重之人,那人……是魏太保。” 孟河一顿,“没想到他竟还不愿放过齐家子孙……罢了,你且歇着吧,遣个熟路的下人给我。” 明玉当即安排了一人,恭送他出门。别说她欣喜,就连姚嬷嬷和水桃都大喜,念叨着可算是有转机,再不会受人欺负了。 明玉也松了一气,回到院子,见房门口下面门缝插着一小片纸,说道,“你们退下,在外头守着便好。” 说罢,推门进去,将门关好。走到窗户那,敲了敲窗。片刻那屋顶上就翻下个人,步子轻落。吴逢将手中信封递给她,“按照齐少夫人的吩咐,已将那在船上侮蔑齐三爷的七个人底细摸清,都在里头。” 明玉欠身,“谢过吴大哥。” 吴逢说道,“无论你怎么威逼利诱,他们都不会听你的话背叛魏太保翻供。” 明玉淡笑,“我先瞧瞧这几人的底细……对的,清雪去了何处,怎么一直不曾见她?” 吴逢默了默,“自从去府衙打听那推元大人落水陶顺的事,就再没消息。” 明玉差异,“那你为何不去澄江府找她?” 吴逢说道,“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孟少,清雪如果知道我丢下孟少过去,只会怨恨我。” 明玉并不理解,但也不多加反驳,“她一定会安然归来的。” 吴逢微点了头,“一定会的。” 等他离去,明玉关好窗,细细看手中厚实的纸张。 作者有话要说:齐琛母亲孟氏家跟孟平松的那个孟家是没有瓜葛的#表示作者君写完出场人物后才发现姓氏重复了# 第六十八章 尘埃落定 第六十八章尘埃落定 翌日,明玉见申时快到,让水桃去拿点心过来。等门声一合,放下手上的东西,从柜子里拿了个小木盒出来。在窗前等了会,却不见吴逢过来。 和约定的时辰已过了一炷香,明玉心下担忧,吴逢是个守时的人,如今又是前后夹敌,他若被魏太保盯上,真不知还可以将这件事交付给谁。 齐琛说孟大也不可信,甚至是帮凶,虽然不知缘故,但她不敢随意拜托人,实在是太过危险。 抱着盒子等了许久,才终于听见屋檐有细碎声,片刻有人跳下。明玉见着脸,总算是松了一气,“我方才还在想,吴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目光一定,看着他的袖口问道,“怎么会有血?” 吴逢看了看,用手拧了拧,直至有些污浊,看不出是血迹了,才说道,“方才清雪回来了。” 明玉顿了片刻,“回来的话……那你那血迹该不会是……她受伤了?” 迟迟不归,又让接触的人沾染了血,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吴逢默了默,“是受伤了,其中缘故齐少夫人不必知晓。这是清雪从澄江府带回来的,齐少夫人感兴趣的应当是这个。” 明玉忙从他手中接过,又将木盒交给他,“劳烦吴大哥帮我这个忙。” 吴逢接过,打开翻看一番,蹙眉,“这些即便做了,也不见得会成功,何必浪费精力。” 明玉说道,“你且这么做做吧,魏太保会用命来威胁那七个作证的人,我也不能干眼瞪着。” 吴逢没有再多说。 水桃端糕点进来时,吴逢已经走了。见明玉坐在床边,并不唤她过去,将茶点放下,就守在那,不敢多打搅她。 明玉坐了一会,准备去院子里走走。齐琛说过,有了孩子不能整日闷着,多走动走动,对她对孩子都好。刚起身,就听见孙护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十分焦急。使了水桃去问,还没出去,姚嬷嬷就先冲了进来,面色青白。 “少奶奶,方才孙护院得了外头消息,半个时辰前孟老爷乘坐的马车翻进阴沟里,摔了个大跟头,送去大夫那,至今昏迷不醒。” 明玉几乎没站稳,诧异,“为何会……” 为何会突然如此……她没问出口,已经了然。焦急变成冷笑,水桃忙扶住她,“小姐,身子要紧。” 明玉微微摇头,魏太保太狠,实在太狠,就算都知道是他做的,但没有证据,根本无可奈何。想了许久,说道,“备车,去拜见白大人。” 水桃哪里肯依,“小姐,他们如今是要将我们齐府往死里整,连孟老爷都敢下手,更何况是您呀。” “无需多言,去备车。” 水桃无法,只好去让人备车。等迎她出房,已是换了身素净衣裳。 这里离官舍并不远,明玉听着马蹄声,撩了窗帘子往外看,已是傍晚。斜阳余晖打照在街道上,映的暖意融融,有秋风拂进车里,夹着冷意,却觉有些萧瑟。 到了官舍,下人上前敲门求见,那守门的人听见是齐府来的,立刻答不见。又说了一会,进去报了一声,出来还是不见。 明玉下了马车,上前说道,“听闻白大人素来秉公办事,可却没想到,也是个趋炎附势的糊涂人。我今日在这里得不到说法,那就唯有自个去寻衙门敲鸣冤鼓,在众目睽睽下向白大人讨说法了。” 那人听后,又是一句“稍等”,便进去禀报。这回出来,总算是请她进去。 明玉只带了秦护院和姚嬷嬷进去,做事干练的人比水桃阿柳这些婢女更好撑场子。 白庄方才在书房,答应见明玉已挪到议事厅。听见明玉打着魏太保的旗号去探监,已觉她胆子十分大。此时又来见自己,更是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 明玉见了他,也不欠身问安,她能忍着不往他脸上扔东西已是能忍,“白大人真是事忙。” 白庄说道,“齐夫人为何事过来,不妨直说。” 明玉说道,“刑部侮蔑我夫君买凶杀人,但其中颇多疑点,妾身想请大理寺重新调查此案。” 白庄面色淡淡,“但凡大理寺重新会审,必须是案件有所疑,但齐大人一案,并无疑点。” 明玉冷笑,“果真无疑点?但我朝律法有言‘招情未明、拟罪不当、称冤不肯服辩者,大理寺将驳回再问’,我夫君是画押认罪了,还是圣上也开了金口定了他这五品官的罪?在案件不明时便将我夫君押送牢中,已是违背朝纲,如今刑部做出这种混账事,大理寺却无作为,甚至不依律办事,实在教人怀疑有偏帮之嫌。” 白庄看了她一眼,“齐夫人这帽子未免扣的太大。” 明玉仍是冷笑,并不理会,“那船上七个所谓亲眼瞧见我夫君将元大人顺势推落水中的人,为何先前不说,偏是刑部大理来了便一窝蜂出了一堆的证据?此为疑点一。为何那推人的陶顺已认罪,你们却将他从邓州转押回府衙却至今没有定罪?还突然加了口供指认,此为疑点二。另有妾身求见郑大人,不见。求见白大人,不见。甚至去牢中探望,也推三阻四。若真是有十足的证据证明,那为何屡次避而不见?” 白庄不再看她,喝了一口茶,才说道,“官员与罪臣家眷,必然是不能接触过多。” 明玉了然,“既然大人没反驳前面两处疑点,只解释最后一点不见之理,那定是对前面的话也无从辩驳。既然如此,那请白大人奏请大理寺,重新审理此案。” 三司会审的推动不是单凭她之力能做到,孟老爷又不知何时能醒。只能让大理寺重新审案,拖延时日,她还能有一点法子可想。 白庄未答话,明玉又道,“大人若觉这些仍不够,那妾身只好再去敲鸣冤鼓,将这些事都贴在衙门前,让百姓评理。妾身自认我夫君公务勤恳,在百姓中还小有有美名。这事若公诸于众,大人想看看百姓如何议论?人言可畏,一传十十传百,只怕大人也担不起这推脱的罪名。” 白庄本就不擅言谈,平日也最忌和妇人打交道。只是明玉一口一个要去让百姓评理,此事到底不能闹的太大。说是依律奏请确实不错,可也不是他能点头的,“我会细细斟酌,还请齐夫人再多等几日。” 明玉冷声,“几日?等了又等?请恕妾身已没耐心再等。” 白庄沉声,“那明日给你答复。” 明玉轻点了头,“明日午时前。” 白庄应允后,明玉便携人离去。看着她出门,倒有种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当即乘车去了东郊大宅。到了那进门求见,随下人进去,就见魏太保正在逗弄鸟儿。 魏太保听见声响,头也没回,“不是说了,没事别来找老夫。郑大烦了我一回,你也来掺合。” 白庄作揖道,“那齐夫人方才来寻,要大理寺重新会审。” 魏太保轻笑,“难道连个妇人你也打发不了?” 白庄将明玉方才的话细说一番,末了说道,“齐夫人不易控制,可否要下官再将她擒住囚困几日,待事情尘埃落定,再将她放出?” 鸟儿长鸣一声,魏太保手势一停,“让她死心也好,此次由你主审,证据确凿,害怕齐琛会翻身不成?” “那大理寺再复核会审。” “好。”魏太保默然片刻,“盯紧些明玉,若知道她手中有什么翻供证据……不用再手软。” 白庄顿了顿,“是。” 案件驳回复审,由大理寺右少卿主审。去客栈探望过孟老爷,回来便听见这消息,明玉可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三日后,案件将审。 探听的人报了与魏太保听,明玉这几日只让解通判和季师爷去府上,说一些会审的事,两人出来后手中也未任何东西,应当是普通的会面。而明玉也没再出门,在家中偶尔走走养胎。 魏太保并不想对明玉赶尽杀绝,等解决完齐琛的事,便取了孩子,将明玉安排别处,也算是对故交有个交代。想到记挂多年的事终于要落幕,已觉心力不支,也盼着速速将此事解决。 复核当日,明玉因是亲眷,不能进去,便让马夫赶车到衙门巷子等候,身旁还带着糕点饭菜,就等着他出来填填肚子。 会审设在衙门,齐琛被关了许久,面上不净,看着削瘦。白庄坐在主位,与他目光对上,人虽不是非常精神,一双眸子却无半分怯意绝望,一如初时入狱。 刑部将公文一一送来,白庄看后,所问的事俱是答非,将那惊堂木一扣,“把证人带上来。” 那七人陆续上堂,白庄问道,“那日元知府落水时,你们可在船上?” 七人一一答道,“回大人,是。” 白庄又问道,“那你们可是亲眼看见齐知州推元知府下水?” 只要那证词一出,白庄便再重复问一遍,这案子就算真的定下,可以当堂定罪。谁想那七人面面相觑,俱是为难之色。白庄见事情有变,喝了一声,“实话实说便是。” 这话一出,几人才陆续道,“那日并未看清……只是依稀看着元知府和齐大人有纠缠,一个汉子突然冲出,挡了大半视线,约摸……是没推的。” 别说白庄,连齐琛也是微愣。七人口供之前翻过一次,但几人平日为人正派,想着应当是被魏太保以性命威胁。可如今竟然连命都不顾,又为他翻供,实在教人匪夷所思。 白庄喝声,“三番两次变换供词,必然要上刑才能说实话了。” 几人连声求饶,“上回实在太过慌乱,回去后定神细想,才觉是眼拙,累了齐大人。” 白庄仍要问,解通判迈步而出,作揖笑道,“大人,他们第二回的供词与第一回不同,大人没说用刑便信了。第三回的供词与第二回不同,却要上刑,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不符合律法。” “加上这次,已是第三回,实在教人怀疑。”白庄说罢,已让衙役上刑。 那几人平日也过的是少爷日子,这挨了几板子直哀鸣,却仍是如方才所言,并不再改。 直至打的一人晕过去,才停了手。 齐琛说道,“此事已经十分明了,大人仍要继续追查的话,便去府衙将那陶顺押来。但在此之前,证人已证明本官并未推元知府落水,并无罪可论。” 白庄与旁人商议一番,无可奈何,终于是在那罪状上,抹了一笔,无法论罪,当即放行。 解通判和季师爷相觑一眼,皆是暗暗松了一气。 大理寺携带案卷离去,衙门已复悄然。齐琛拿回官服官印,看着一众手下站在院落静等,也觉百感交集。 季师爷上前说道,“大人可多休息几日,衙门上下一切都好。” 齐琛微点了头,让人去将孟平璋也接出地牢。他没事,孟平璋自然也没那什么勾结同党陷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那等了许久的齐府下人低声道,“夫人在衙门外等您。” 齐琛忙将官服交给他,嘱咐了解通判和几位师爷,才往外面走去。到了巷子,果真见了自家马车。那车夫见了他,也是激动,“大人。” 齐琛心情大悦,平日不苟言笑,见了车夫如此唤自己,也露了笑意。见车帘蓦地被撩起,放眼看去,明玉已探了半个身出来。明亮的双眸瞬时通红,怜人得很。 明玉见他要上来,缩身入里,待他大步迈上,忍不住笑笑,“三爷可算是回来了。” 齐琛伸手将她拥紧,“嗯,累你受苦了。” 明玉笑意轻轻,她怕笑的深些,又要变成那哭哭啼啼的怨妇了。 回到府邸,姚嬷嬷早就准备好了柳叶水和火盆,去了他一身晦气,像个老长辈那般让他先去洗身。 等出来时,身上洗了好几回,又刮干净了胡子,穿着干爽的衣裳。明玉看着,便觉那丰神俊朗的齐三爷彻底回来了。只是给他拧着发梢的水时,在一侧看他,叹道,“瘦的不像话了。” 齐琛笑笑,“今晚开始和你一块吃补品。” 明玉总算是能由心笑了,“那便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齐琛想到今日会审的事,问道,“那七人突然翻供,你可知是何故?” 明玉抿了抿唇,“我让吴逢去查了几人,在乡里颇有名望。查得魏太保以几人性命威胁,妾身便想,他能用这招,我便用个更狠的。” 齐琛握了她擦拭的手,明玉见他满目怜惜,知他不愿自己涉足,微微低头说道,“我让吴逢威胁他们,如果不为你翻供,实话实说,便将他们的名节全毁了。人嘛,总是有些把柄的。他们大多怕死,但是读书人顾及名节比性命更重要,还有那顾家的,便以他们家人的性命做要挟……魏太保为人自私,他以为命是一个人最看重的,可是明玉知道,有时,比起自己的命来,旁人的命才是第一位的。” 法子实在有些卑劣,明玉也是逼不得已,可是既然他们不义在先,她也实在犯不着和他们讲什么道义。她说的迟疑,只是怕齐琛误会了她,以为她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齐琛叹了一气,真觉是自己将明玉逼迫到了那份上。捧着她的脸用力印了一记,定声,“日后,这些事由我来做,再不会让你沾染半分。” 明玉含泪点头,他懂她,这就足够了。那日后再碰到什么肮脏事,她也绝不会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quq找了一下午古代案件审查的资料,铜钱终于知道什么叫精尽人亡。一直在抠词抠词,不能更虐。如果觉得有什么技术上的错误,拜求温柔指出,谢谢妹子们~ 第六十九章 错乱姻缘 第六十九章错乱姻缘 休息片刻,明玉见齐琛疲倦,只是不得不说,“为了三爷的事,外公特地从京城赶过来,要为您讨个公道,可不知为何,马车翻进阴沟里,受了重伤,至今不醒。” 齐琛明了,随意吃了几块糕点,起身道,“我去探望。” 明玉不想刚团聚又分开,要随他去。想着这样于她会更高兴,齐琛没有阻拦,携她一起往那边过去,准备将他老人家接过来照料。 明玉实在怕又会出什么状况,安排好人,几乎将家里全部的护院男丁都叫上。齐琛看了看阵仗,这架势简直就是官老爷出巡,百姓不会非议才怪,“那魏太保要杀我,机会多得是。你不是说,他不愿让我安安乐乐的死么?那定会换其他折磨的法子,怎会让我如此痛快?” “不行。”明玉摇头,“这次他阴谋不能得逞,难保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齐琛无法,除了护院紧随车旁,其他家丁都让他们佯装路人相随,一有动静再冲上来也能及时。 孟河伤势颇重,虽然身子骨不错,但也是上了年纪。这一摔又碰了脑袋,大夫并未说何时能醒。 孟河此次带了四个随从,为首一人叫方正,那日因阻挡马车,也受了轻伤,“马突然发狂疾奔,后来寻人查看,竟是中毒了。只怕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齐琛没有说可能是魏太保所为,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只是这种被人吃的死死的感觉很不痛快罢了。 将孟河接回家中,明玉遣了府里人好生看护。这才终于忙完,回房里和齐琛歇下,起来时,已是翌日。 两人洗漱后,陆续有人送来拜帖。明玉瞧了几眼,有事时连这巷子都不进,如今洗刷了冤屈,倒是全都涌来。将帖子扔在一旁,“势力,姚嬷嬷,回了他们,三爷身子不适,暂不见客。” 姚嬷嬷见齐琛没异议,便拿着帖子出去。 一口粥还没咽下,又有婢女拿了拜帖过来。明玉颇为气恼,“不是说了全都回绝么?” 婢女说道,“这是孟二公子送来的。” 齐琛顿了顿,“他也会送拜帖来?” 那孟平璋做事素来随心,更是将齐府当他的家,来时没拜帖,去时不言谢。如今竟然知礼了。 明玉和齐琛相觑一眼,心有灵犀,这家伙不可能是在大牢关了一回就长心了,而是别有所求吧。 孟平璋这回上门,确实是有所求。 明玉见了他,更是瘦成藤条似的,偏人又高,当真可以做竹竿了。不过见他穿的齐整,还带了礼,更加狐疑。 孟平璋入座后,就让明玉将下人遣散,这才笑道,“这次有惊无险,不过魏老贼实在太令人生厌,我认识一些不错的好手,只要有钱,可以让他们做了他,你们意下如何?” 齐琛说道,“明玉在这,别吓着她,这件事待会再单独细说。” 孟平璋了然点头,“行。” 经过这事,明玉对他稍有改观,如果不是他吩咐吴逢听从自己的安排,吴逢也不会瞻前马后,“你今日来,只是来喝茶的?” 孟平璋顿了片刻,竟是有些不自然。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我……咳,你不是跟季姑娘十分要好么?因此想让你为我做个媒……咳。” 齐琛喝茶的手势一顿……孟平璋什么时候看上季芙的?他怎么没发现。 明玉暗叹,改观归改观,可作为夫君人选,孟平璋的位置还是在非常非常后面。她想起最重要的问题,“你是要娶妻,还是想纳妾?” 孟平璋拧眉,“自然是纳妾的。”见明玉忽然面露淡然冷笑,他才说道,“孟家是权贵人家,即便我想娶妻,也绝不会有人同意。到时传开了,只怕会说她不知廉耻硬缠着……我会许她良妾身份,约摸是……不薄待的。” 明玉叹气,“什么贵妾良妾,就是比不过一个妻字。我知你难处,从见你对她有意以来,我就不曾替她奢望过。只是我劝你一句,若非娶妻,就回你的府衙去,回你的京城去,莫伤她。” 孟平璋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违背整个家族娶她?” 明玉摇头,“我也不知,只是不愿你伤她罢了。” 要男子为了姑娘放弃前途和家族,明玉不会妄想。但是既然无法给予季芙想要的,还是拦了他罢。 孟平璋哪里听得下去,起身便走,“我会自己寻媒人,不劳烦齐少夫人,告辞。” 明玉看他愤然离去,连那什么找杀手的事也不和齐琛提了,想必真是气着了吧。 齐琛见她叹气,说道,“担心的话,去和季姑娘说说,让她心里有个底也好。” 他这么一说,明玉倒也反应过来。心下一狠,拉了他的手说道,“让季妹妹亲耳听听吧,她那般信任的人,到底是将她放在什么位置上。此事过后,便会死心了。” 齐琛不擅儿女情长,没多细想。他如今想的,是孟平璋方才说的话,寻人将魏太保做了,是否可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不为了他,也为了明玉的安全。 生平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 孟平璋回到客栈,先去看了清雪。 清雪身负重伤归来,将东西交给吴逢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孟平璋不便亲看,只是吴逢说她伤的极重,似被人囚禁折磨过一段日子,有些伤口甚至已溃烂,真不知她是如何逃回来的。 孟平璋请了好几个大夫日夜看着,让吴逢陪同。从房里出来,从栏杆处往下看去,见到孟平松正下马车,进了客栈。双眸微顿,背身倚着栏杆,等他上来。 孟平松见到他时,心头猛顿,“昨日有事没有到衙门去接你,只是大哥不找你,你为何不自己过来。可是为了大哥不能将你救出而生气?” 孟平璋气息微屏,笑道,“当然没有,只是太过疲累,就先回来了。大哥怎的还不回京城,不是要回去给我找个嫂子么?” 孟平松瞧不出他这处了二十年的弟弟到底在想什么,总觉他在鹿山被吓的昏死后,就觉脾气不同了。倒觉……跟齐琛有些相似。 孟平璋也静静看着他这兄长,不对,是这相交多年的好友。他曾以为孟平松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无人可替代。甚至因为自己“占据”了他亲弟弟的躯壳而内疚许久,想同他一起扛起继续繁荣孟家的责任,可没想到……故交却捅了自己一刀,毫不留情,甚至是要取他性命。 越想越觉心寒。 “齐大哥也回府了,你不去探望?” 孟平松默了默,“忙着准备回京的事,暂时不得空。” 孟平璋笑了笑,“无妨,我刚去探望,也算是代兄长去了。” 话落,气氛已然沉默。孟平松总觉他知道什么,十分生疏,“你若无事,就回府衙吧,总留在这里做什么。” 孟平璋笑笑,“大哥不续弦,弟弟总要给家里开枝散叶。我在等一个姑娘,所以暂时不会回府衙了。新任知府还未到,我多待几日无妨。” 孟平松想了想,“可是那日和你在街上说话的姑娘?倒是生的水灵,你直接让媒婆上门,定会答应的。” “大哥有心了。” 孟平松离开客栈,下楼上车时,马夫问道,“大少爷去何处?” 想了片刻,想说齐府,到底忍住了,“回去。” &&&&& 明玉和齐琛腻了一上午,舍不得视线多离他半寸。连听他拿起茶杯的盖子,轻吹热气,都觉是件美事。齐琛见她时而绣花时而看来,笑道,“以前不知目光灼灼是何意,如今是懂了。” “不许打趣我。”明玉问道,“三爷打算何时去衙门?” 齐琛见她问的认真,是不愿自己早早回去办公的,只是他身子并无大碍,衙门的事想必堆高了,“明日。” 明玉微觉失望,淡笑,“三爷是个有担当的人,不过要带上护院,护着三爷周全。” 齐琛点了头,准备待会去寻孟平璋,在魏太保还有下一步措施前,将他解决了。 听见婢女敲门,禀报又有人来访,听了十几次的明玉十分不耐烦,“不见。” 一会就听见姚嬷嬷责骂那婢女的声音,在外头说道,“少爷,少奶奶,是大房大公子和大少奶奶,颂和郡主和郡马来见。” 明玉忙将手里的针线盒放回桌上,笑道,“许是第二波援兵又来了呢。” 普通的官家人魏太保奈何不了,但是郡主和郡马都是皇族的,魏太保不给他们面子,也要给太后面子。也亏得齐承山和孟氏想的周到,有了官怕应对不了,又请了他们过来。 齐琛也理顺了衣裳,携着明玉出去为他们接风洗尘。 第七十章 运筹帷幄 第七十章运筹帷幄 齐鸣是齐家大房长子,自小和颂和郡主有婚约,两人行了成年礼后,就完了婚事。感情融洽,只是还没孩子,也乐的常去别处玩乐。三叔齐承山来拜访后,二话不说便往邓州赶来。 齐家祖训便是不可内讧,哪房人有事必须帮扶,比起一般世家来更为和睦。这一点是齐琛最为赞赏的,唯有如此世家贵族才能走的更长久吧。 到了前堂,刚走近齐琛已开口,“郡主,堂兄。” 明玉也欠身问安,请他们上座。 齐鸣虽和齐琛见面不多,但他赶赴邓州时也去了送行,那时见他仪态威武,可是今日一见削瘦了两圈,气的连寒暄的话也免了,“到底是何人,敢在我们齐家头上动土?” 因都是齐家人,齐琛并不藏掖,屏退下人,说道,“是魏太保。” 颂和郡主对魏太保和齐家三房的事早有所闻诧异,“他竟还在记恨那事。当真是可笑,他死了一个儿子,我们齐家也没了一个,他却还想取你性命。” 颂和郡主的父王和当今圣上虽非一母同胞,但在圣上登基时,也是鞍前马后,比同胞兄弟更受倚重。也将她的性子养的直爽了,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齐鸣自然不会当面这么说魏太保的,听她如此愤然,说道,“这些话,我们知道便好。” 听夫君说的软弱,她气道,“他怕是想着,既然魏家断后了,那也让齐家断后吧。这人心术不正,我看呀,如今不制止,他再想歪些,就该对我们大房二房下手了。” 明玉听着这话揣度的过了,魏太保就算真想这么做,太后也是不许的。和三房的恩怨皇宫也知道,没圣上压着,两家早闹开了,“如今魏太保就在邓州,暂时还未有动静。不过以他的脾气,此事被搁下,下回手法会过激吧。” 无法名正言顺扳倒齐琛,那难保他会出什么其他手段。明玉不想每日提心吊胆。 齐鸣想了片刻,说道,“我们来时,太后身体不是略有不适么?魏太保为人虽糊涂,但与太后兄妹情谊颇深,若是告知他此事,约摸会立刻赶回京城。” 颂和郡主轻笑,“夫君可别忘了,他可是讨厌着我们齐家,若是由我们去说,他怎会信?” 齐琛说道,“此事关乎到太后,如果违传消息,魏太保倒是多了一个我们捏造的把柄。他总不会连这也分辨不出。” 明玉听着话里似有其他意思,不由多看他几眼。 齐鸣和颂和郡主也是相觑一眼,点头,“那我们且去试试。” 明玉已是欢喜,“谢过郡主、堂兄。” 送他们离开,回到屋里,明玉才问道,“堂兄方才出的那主意,三爷立马就应声,您可是想……” 可是真的想按他先前说的,将魏太保除去,在回京的路上十多天,下手的机会多得是。而且大可以用山贼劫匪的身份做掩饰,比起在邓州下手容易的多。 齐琛见她面色微白,伸手将她抱住,“嗯……不要多想,吓了自己,也吓了孩子。” 明玉的肚子已经微隆,附手在上,几乎就像手里已经抱着会对她咧嘴笑的孩子了。虽然想到杀人一事会觉害怕,可为了日后安然,并不想劝他停手,“明玉不问,三爷掂量着吧,只是……万事小心,别让人知道。” “我去找孟二,你在家等我,别外出。” &&&&& 到了客栈,刚找了媒婆过去的孟平璋哪里会给他好脸色。齐琛看着他一脸耿耿于怀的模样,也不在意,“魏太保可能要离京,我想趁这个机会除了他,因此想向你借个人。” 孟平璋终于正眼看他,“吴逢?” “是。” 孟平璋默了默,“除了他和清雪,谁都可以。” 齐琛拧眉,“为何?” 孟平璋已敛起那玩世不恭的神色,缓声,“因为我不愿他们冒这个险。” 时至今日,他已将他们当做兄妹,经历了孟平松的事,更觉能誓死相守的人并没有多少。一直自私的他,原来也会顾虑这些事了,“我可以去找人手,不会透露我们的身份,花钱买凶的人,还是有的,有门路便好。” 齐琛点头,“如果魏太保不离开邓州,我也决定在邓州取他性命。你找好人手后,我会提供路线图。” “好。”见他要走,孟平璋忍不住道,“那个……齐少夫人素来听你的,你能不能让她为我和季芙说媒?” 齐琛想了片刻,“你若不能娶她为妻,还是放手吧。” 孟平璋气道,“明玉不懂,难道连出身世家的你也不懂。我如果能娶她,一定会娶,可这根本行不通。你可知我要承受多大压力?” 齐琛暗叹,“你只想着你自己,那你可为季姑娘想过?你要纳她做妾,觉得理所当然,合情合理。但你可问过她的想法?她出身寒门,平民小户都是一夫一妻,你让她如何接受看着你左拥右抱?” “我……”孟平璋语塞半晌,“即便我想,但孟家长辈绝不会同意。而且就算是娶妻,日后我并不保证不会纳妾。你不想,可长辈、圣上开了口,还能推辞不成?” 齐琛淡声,“你就是有这种念头,明玉才不肯为你做媒。你若真想护着她,谁又能伤她?即便是日后圣上赐婚,她还是妻,也不会被人踩在头上,生的孩子也是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敢欺她?” 孟平璋仍觉此事非常难办,不过是想要喜欢的姑娘陪在身边,却要想这么多事。他蓦地站起身,往楼下跑去,只希望那个媒婆别已经到了季家。 齐琛回到家中,已歇下的明玉听见动静便醒了。刚起来脑子仍有些不清醒,坐在床沿看他,蓦地笑了笑。齐琛见她忽然乐起来,也是笑笑,“我脸上沾东西了?” 明玉摇摇头,“看着便觉高兴。” 齐琛深有体会,只是面对面,甚至知道她在这屋里,就觉心头暖意融融,“再睡会吧。” “三爷也睡么?” “嗯。” 明玉这才躺下,待他也躺身,便抱了他胳膊倚着脑袋,安心入睡。 &&&&& 季芙听见孟平璋已安然出来,竖起耳朵听的极痒。崔氏在听季师爷说时,也一直在留意女儿神色。真是什么事都藏不住,听了这消息根本藏不住喜色。 季师爷说完这些,才想起妻子和自己说的事,说道,“小芙,这几日你娘忙,留在家里帮忙,不许外出。” 季芙扒了一口饭,微点头,“嗯。” 不出去也无妨,反正她不去找,孟平璋也快让媒婆过来了吧。这么一想好似十分羞涩,脸已是绯红。崔氏一看,更是担心,暗暗叹气。 翌日一早,就有人在外头敲门,季芙开了门,见是个中年妇人,问道,“婶婶找谁?” 那妇人极快的打量她一眼,笑道,“这里可是季师爷府上?” 季芙点点头,恍然,“你找我爹是吧?他去衙门了。” “不不。”妇人笑道,“原来你便是季家姑娘,生的果真水灵好看。你娘可在?” 季芙看她如此夸赞自己,又是找母亲的,心头一跳,差点问她可是媒婆。转身唤了母亲,请她进去。等崔氏出来,便躲到后头去了,听着那的动静。 崔氏迟疑片刻,问道,“不知您是……” 妇人笑道,“我姓于,您如何称呼都行。今日拜访,是想为孟家二公子说媒来的。” 季芙捂着跳的极快的心口,他果真没有食言,不是说玩笑话,真遣了媒婆来。 崔氏一顿,“可是在府衙任职通判的孟大人?” 于氏说道,“正是。那孟家公子也是真心人,嘱咐了我,聘礼自会丰厚,只等着日子定下,接进门。” 崔氏蹙眉问道,“八字那些不需要?” 于氏笑笑,“不瞒您说,我也是第一回碰见这样不在意礼节的少爷,只说若给了先生测算,就算不合他也不理会,那干脆免了这礼数。” 崔氏听着奇怪,可知道女儿还在附近,定是在听着,一时不好直说。又实在忍不住,“这是求娶呢……还是求妾?” 于氏笑意微敛,“孟少爷的意思,是抬进门做妾的……只是也吩咐了,聘礼绝不会薄待,定会顾及全面,不会教季姑娘受委屈。只要答应了,纳妾文书会立刻送去官府,不会……” 崔氏打断她的话,“此事……我需问问我女儿意愿。” 于氏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您答应便可呀。” 崔氏只好说道,“此事我需问问我夫君。” 于氏这才答应,正要再说说孟平璋的好话,季芙已冲了出来,声音都抖了,捉了她的手就往外扯,“你告诉他,我不答应,滚,都滚,滚的远远的。” 崔氏忙拖住她,“小芙!” 于氏当真被她吓了一跳,手都被她抓疼,不敢多说,退了出去。 孟平璋赶到季家,喘气扶着门墙。还没敲门,就见门开了,看见媒婆被推出来,抬头和季芙目光对上,俱是一愣。倒是季芙先反应过来,只是半会,已收回步子,木门啪的关上。 他揉了揉额头,头疼得很。 第七十一章 信与背弃 七十一章信与背弃 睡至途中被人吵醒,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明玉素来浅睡,许久没睡好,难得齐琛今日陪她,不过半个时辰,就被下人来报孟二公子过来拜见。还是拜见明玉而非齐琛的。 两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真是那么快找到人手拦截魏太保,那就该是找齐琛的。找明玉的,定又是为了季芙吧。 明玉去见他,不是为了孟二,是为了好友。对任何一个没有在他们落难时避嫌的人,她都心存感激。而季家便是她感激的第一人选,关乎季芙,忍着不满也要去见见。 齐琛也一同起身,到了前堂,见他瘫坐在椅上,都快慵懒的成了一团泥。 瞧见两人,孟平璋叹气,“我又来了。” 明玉也不跟他寒暄,开门见山,“说吧。” 孟平璋说道,“我遣了媒婆过去,又后悔了,可是等我追到季家门口,那媒婆刚好被人推了出来,晚了。” 明玉想到季芙听见这消息时的反应,虽然孟平璋可恨,却又更心疼她,气道,“那你还来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去给你说媒,把她说给你?” “帮我解释解释吧。”孟平璋见她偏头不理,又说道,“你就说我后悔了。” 明玉心头一个咯噔,看他,“你想娶她了?” 她横竖就是不愿季芙进孟家的门,做妾委屈,做妻日后也委屈。倒希望就此断了联系,真怕孟二真会铁了心的改变主意要娶季芙。 孟平璋默了片刻,“我暂时还没想好……让她等等,再等等。” 明玉摇头,叹气,“你真是糟践了一个姑娘的心意。你只想着自己能给她什么,却从不问她要什么。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好好安慰她。” 孟平璋点了点头,“多谢。” 这事还没说完,下人又进来禀报,“孟家大少爷前来求见。” 孟平璋总算坐直了身,齐琛看了他一眼,让下人请他进来。这层窗户纸他不捅破,自己也要陪着做戏。 孟平松进来时,见到孟平璋在这,也没意外。 寒暄问话,孟平松说道,“你回府后,我一直不得空过来。只是待会便要回京,抽空过来探望。” 齐琛问道,“不多留几日?” 孟平松说道,“太后身体抱恙,魏太保要赶回京城去。正好可以结伴同行。” 齐琛和孟平璋俱是一顿,孟平松虽说告假回京,但身为将军,可是带了不少护送的士兵,即便他们有能力找到二三十人,但想要成功夺魏太保性命,怎么会是易事。 孟平松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实则是为了保护魏太保吧。 孟平璋已有些忍耐不住,“大哥,有一事一直想问您。” 孟平松淡声,“且说就是。” “当时负责搜寻山头找齐少夫人的是你,为何龙凤山那样明显的地方你们却没找到?” 孟平松声音更淡,“许是秦校尉寻漏了。” 明知道他是将责任推到被人身上,可也无法。孟平璋实在不想和他撕破脸皮,“大哥可认识郑大和白庄?” 孟平松面色微变,“不认识。” 孟平璋冷笑,“既然不认识,那为何要无故举荐提拔他们?据我所知,你们在邓州之前便见过面。如今却说不认得,大哥的记性真是奇差。” 孟平松听着语气十分质问,看着弟弟满目愤然,看看齐琛,却并无情绪起伏。他越发觉得好友不似好友,这弟弟却跟好友一个性子了。 齐琛终于是再开了口,“这里并没有外人,孟兄所为,我们都已知晓,只是不明其故。你累亲弟入狱,却并不让刑部定罪,可见并非是要害他。终归到底,都是冲着我来罢了。今后割席而坐,再无瓜葛,也不必再往来,可为何你要助纣为虐,这情义断的,也要断个明白。” 孟平璋等着他解释,虽然一切解释都是徒劳……不管什么缘故,他要夺自己的性命,已成事实。 孟平松起身道,“我会护送魏太保回京,你们最好不要以卵击石,否则被捉了个现成,死的便不止你们。” 孟平璋急声,“大哥。” 孟平松并不理会他,面向齐琛,对着这已全然陌生的故人,向来铁骨铮铮的沙场汉子也是心绪混乱,“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小心魏太保吧,不要回京。” 齐琛拧眉,他虽和孟平松没有过交集,但他于齐三的情义并不见得是假的,他如果坦诚,孟平璋不见得不会原谅,“你若就此离去,便一世不能再回头。” 孟平松不答话,转身便走了。孟平璋长叹一气,又瘫坐回椅。心爱的姑娘唾弃他,知己好友也彻底决裂,他还剩下什么?还剩下孟家,可孟家未来也是由孟平松扛起的,那他到底还有什么? 他这一颓,便连客栈也不愿回去了,索性求了个偏房,在齐家赖着不走。 齐琛对他实在无法,明玉也不反对,便让他住下,让他明日就走。 明玉回房后便问他,“孟大料到有人会对魏太保不利,否则也不会临走前过来,又提醒让你们不可鲁莽。他倒是让人费解,不知到底是何故,一面帮魏太保,一面却又护着你们。” 齐琛想过许多缘故,那孟平松也是个纠结人。只是他揣度的那些,对方不松口,自己猜的就全都无法验证,也不必多说,“如今看来,暂且安全。魏太保应当还不愿让我白白死去,许是准备回京部署了,否则这几日早该派人暗杀。” 说到死和暗杀二字,明玉不由打了个哆嗦,“一日不除……我心里不安。” 齐琛暂时不担心,只不过任期一满,仍得回京复命,届时才是真正危险。 &&&&& 季芙这两日连门都没出,崔氏也明白她,看着她这两日眼都红肿着,人也憔悴了,知她真被伤了心。没使唤她出去,连送饭去衙门的事也自己做了。 这日快到午时,饭菜已做好准备送去衙门,外头有人敲门。崔氏开门一看,是明玉,笑道,“见过齐夫人。” 明玉笑问,“小芙她可在?” 崔氏答道,“在。”她当明玉不知这事,毕竟那日过后季芙连门都没出。可齐家跟孟家也有来往,她又不好说话,便什么也不说,让她们谈心时说去吧,“快进去罢,我去给小芙她爹送饭去。” 明玉偏身让她过去,又问道,“麻四可是住在这隔壁处?” 听季师爷说了她如何被发现的事,一直忙着齐琛的事不得空拜谢,这日过来,便一并带了谢礼。听崔氏说是,便想待会和季芙一块过去。 季芙听见动静,见是明玉,刚平复下的心又是一阵波澜。 明玉几日不见她,竟憔悴了这么多,叹一气。季芙强笑道,“姐姐干嘛一见我就叹气,我好着呢,没事。” “傻姑娘,你是怕姐姐笑话你不成?”明玉握了她的手,见她禁不住流露的委屈,轻声,“别太难过。” 季芙看她,“姐姐,我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只是小门户,却想嫁京城大户做妻?” 明玉说道,“你哪里会去想这些,你想的,姐姐约摸能懂。不过是因为紧要着他罢了。又有谁愿和别人同享个丈夫。” 季芙眼眸微湿,“小芙羡慕您和姐夫。” 明玉淡笑,“你也总会遇见的,只是孟二……他并不是。” 季芙点点头,“小芙懂了。” 明玉微觉轻松,她怎会为孟二说好话,要是说了,那不就是让两人旧情复燃。等什么……有什么可等的,还是尽早断了这情分吧。两人也不是非对方不可,趁早决裂,也忘的快些,“那……之前与你说过的,我为你做媒罢?” 季芙愣了愣,低头绞缠着手指,没有答话。明玉声音更是轻软,“我去问问可有合适的,并不说是你,日后也会先让你暗中见见,若合意,我再寻人问。” 她真将她当做妹妹护着,她真心待自己,明玉也会真心待她。 季芙神色有些木讷,“嗯。” 明玉终于是面露轻松笑意。 待她心情平静些,明玉和她说了要向麻四道谢的事。季芙便领着她到了隔壁,此时温氏的病已好大半,对知州夫人亲自来谢十分意外,也吓的麻四慌乱,站着很是尴尬,屋里实在是太乱,连坐的凳子都残破不堪。 所幸她并未流露嫌恶,倒的茶也眉头不皱喝下。待送她出去,温氏称赞夫妻两人都是天上的神仙,心肠好得很,又让麻四挑几盆花改日送去道谢。 孟平璋以为明玉当真会帮自己去劝,便回了府衙,等休沐时再过来,估摸着那时季芙也该恢复如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0v0五一期间聚会多,大概无法每天保持七点更新。看见有更新再戳进来吧,不用刷七点。 第七十二章 远方近亲 第七十二章远方近亲 齐琛放衙回来,洗身沐浴回到房里,明玉便拉着他,问他可有认识的年轻才俊。 齐琛挽着袖子笑道,“问这个做什么?” “给季妹妹做媒呀。”明玉又拿了桌上的纸张给他瞧,“这上头都是我找姚嬷嬷问的,都是尚未婚配的公子,品行模样都好。” 齐琛只看了一眼便伸手压下,“我知你对孟二有偏见,只是男欢女爱,季姑娘又真是喜欢他,孟二对她的心思如今你也知晓,到底不该多干涉。看你如此,今日定是没跟季姑娘说孟二让她再等等的事吧?” 明玉认真道,“没有,哪怕三爷觉得妾身坏得很,妾身也不想牵线搭桥。三爷在这住了这么久,难道还想不通么?孟二不是季妹妹、甚至不是姑娘家的良配。” 齐琛默了默,他不是不懂,只是觉得这样让两人阴差阳错,有些可惜罢了 ,“孟二也不是不会改,比起初见他,你不觉他已改了许多毛病?” 明玉想了片刻,秉着良心说,确实是不似之前那样自私自大,也不会没心没肺的模样,“是又如何,还是不待见。” 齐琛苦笑,摸摸她的脑袋,“越发拧了。” 明玉抬眸看他,“姚嬷嬷说有身孕的人心思不定,还小心的说我近日脾气大着呢,怕我顶撞您,惹您不高兴。” 齐琛笑笑,捧了她的脸亲了一口,“哪里敢得罪夫人。” 明玉低眉笑着,往他怀里钻,“三爷也帮着留意吧,最好等下回孟二过来,季妹妹已经许了人家。” 齐琛到底还是不赞同,“若孟二是我,季姑娘是你,被人阴差阳错错过了姻缘,你可高兴?” “这不同……”明玉低声,“这世道,不是有情就能活一世、安稳一世的。” “你我别再插手这事,如何?” 明玉想不通为何他在这件事要这么拦着自己,“三爷是觉得我讨厌孟二,所以不愿季妹妹嫁他?” 齐琛揽着她,缓声,“男子和女子看事到底不同,孟二既然会改,也改了许多,以我看来,能为个姑娘改变的,是真动了心。孟家就算是高门宅第,但他有心护着,也不会让她受委屈。即便是嫁了个好公子,那人不紧要她,还是得受委屈。” 明玉稍想明白了些,轻叹,“还是三爷看的通透。” 翌日,等齐琛去了衙门,将全部纸张取了来,撕了让水桃拿去扔时,季芙正好过来。听见孟平璋不在邓州了,又失望又是松了一气,跑齐家来当然勤快。 见水桃拿着一沓红纸出去,笑道,“这是什么?” 水桃抿嘴笑笑,“没什么。” 季芙满是疑惑,进了屋里,明玉立刻唤她过来,笑道,“你是愈发瘦了,我是愈发胖了。” 季芙看她隆起的肚子,“姐姐如今可是两个人呢。” 明玉说道,“你若不过来,我都要去寻你了。我与你说件事,想了一晚,到底还是你姐夫说的对。” 季芙本以为是明玉劝她远离孟平璋的事,听见齐琛也有份,倒有些不知是什么事,“姐姐说吧。” “是那孟二公子的事。他回府衙前,曾来过这,他那日后悔让媒婆过去,可追到门口,已是来不及……” 季芙只听那名字,便觉心跳的快了。分毫变化都瞒不过明玉的眼,“他托我带句话给你,让你等他,等他好好想清楚。” 季芙又交缠着手指玩,满是不在乎,“哦……” 明玉见她眼里流光飞舞,是真喜欢孟平璋了。不知这么说日后结果,到底是好是坏。 转眼已快腊月,邓州一夜如冰封,冷得已点起了小火炉。 齐琛算了下日子,约摸是明年四月生产,恰好知道个有名的稳婆,便让人过去早早知会一声。明玉晓得后不由笑他,这还早着呢,届时那稳婆都忘了。 齐琛说道,“那每月让阿柳去提一回,就不会忘了。” 明玉更是暖心欢喜。 这腊月刚到,明玉刚在家里给观音上了香,姚嬷嬷就在外面敲门。扰的明玉皱眉,让她进来,责怪道,“不是说了喧哗会吵着神灵么?嬷嬷这是有什么急事?” 姚嬷嬷说道,“老爷和太太来了。” 明玉愣了愣,姚嬷嬷见她意外,自己刚才也是意外,“少奶奶。” 明玉回过神,“我去迎他们,让人去衙门与三爷禀报吧。” 从院落里出来,齐承山和孟氏已经坐在大堂。孟氏从进来就审度前院和下人,布置简约不显小气,下人都教的不错,有礼得很。如今来说她是满意的。 明玉出来便行了礼,“爹、娘。” 两人一见明玉衣裳宽松,小腹已是高隆,忙抬手托住她。孟氏更是高兴,携她入座,“我看家里上下都打理的挺好,听下人说都是你安排的,真是,有了身子就少操劳。” 明玉淡笑,“并不辛苦,下人都是听管的,随意吩咐几句便好。” 比起在京城来,孟氏于她的态度,可是亲切了十倍不止。明玉倒是真明白了什么叫母凭子贵。这孩子能帮她将孟家主母的位置坐实了,也能让她高枕无忧,日后做主母,做太太,做老太太,一切都在这肚子里。想着觉得有些无奈,可哪个人家不是如此的。 “爹娘来邓州怎的不先来封书信,好让三爷和儿媳有个准备,安排好睡房,如今真是失礼了。” 齐承山说道,“你母亲就是怕你太过劳碌着打点,才不教人送信来知会一声。只是为何不住衙门,那样嵩元应卯放衙也快些。这儿住的是舒服,但于男子来说,政绩也是极为重要的,怎能贪图享乐。” 孟氏说道,“老爷这才刚见面就板脸教训人了。玉儿如今有身孕,住在衙门天天听前堂的人喊冤叫屈不成?那样对孩子多不好,还是这好,清静。” 齐承山又叹慈母多败儿,明玉说道,“当初来邓州,那衙门新修,还没收拾干净。三爷便在衙门附近买了宅子。后来儿媳有孕,得三爷垂怜,便没再搬动。说起来,也是儿媳太任性了。” 齐承山见她将过错揽自己身上,识大体得很,又给了自己台阶下,更是赞赏。孟氏也是喜欢,“算算日子,孩子出世是明年四月吧?” 明玉听见这话,稍稍一想他们莫不是要住到那个时候?毕竟过来一次不容易,“三爷寻了稳婆来过,说是年后四月。” 孟氏笑道,“我儿竟会关心这事,可见他十分紧要你。” 明玉笑笑,那去衙门禀报的下人已回来,说齐琛放衙后便立刻回来。齐承山终于是面露缓和之色,以公事为主,才是男子先要做的。 偏今日衙门事多,齐琛忙完,回来时天色已晚。明玉服侍完公婆用晚饭,陪了一会,孟氏就让她回房里歇着。明玉坐房里好一会,才见齐琛进屋。起身迎他,“可吃过饭了?” “已吃过了。方才去见了爹娘,和他们说了我们来邓州之后的事,用了些时辰。” 当时齐鸣和郡主回京时,两人特意嘱咐将明玉被绑一事隐瞒,免得他们报了爹娘,太过担心。今日见了他们明玉也没提魏太保的事,她到底是妇人,这事还是让齐琛说的好,免得公婆觉她是非多舌头又长。 齐琛见了他们的面,才说了明玉被囚一事,更是气的齐承山大怒,准备明日就回去,找圣上做主,不能要了魏太保的脑袋,也要收敛收敛他的气焰。孟氏倒还理智,这无凭无据的,要怎么告?届时他反咬一口,说齐家侮蔑他,总算是拦下了。 明玉过惯了和齐琛两人一起的日子,不知他们在邓州留多久,往后要早起请安,便拉着齐琛去睡。公婆来了她并不觉有多少不便,本来侍奉父母也是应当的。而且有他们在这,到底更觉安心。 被窝已经熨热了,被子并不冰凉。 齐琛脱了外裳,看见明玉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弯身脱鞋,忽然想到熊猫,不由笑笑,俯身给她脱鞋,“行动越发不便了。” 明玉坐在床沿看他将鞋子放好,做了几次已经很是熟练了,“三爷,你说让爹娘知道这事,会不会骂我?” 齐琛点头,“一定会。” 明玉又怕又喜欢的往里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见她躺下,齐琛侧身亲她,“芝芝,我明日休沐。” 明玉知他想要,主动提及,定是忍的苦了,“嗯。” 齐琛低声,“我会轻些。” 虽然明玉不便动弹,往里的姿势也不太顺利,但因半月未亲热,又不刻意强忍愉悦,很快便得到满足。时辰短,却还是累的两人渗出汗来。 清理了污秽,明玉笑道,“我看呀,妇人怀胎十月辛苦,做夫君的也辛苦。” 齐琛淡笑,提了被子给她盖好,搂着她说道,“那就日后好好补偿。” 明玉笑笑,轻轻应了一声。 第七十三章 季家姑娘 第七十三章季家姑娘 明玉早早醒来,准备给孟氏请安。邓州的腊月天并不比京城温暖,不见雪,偏还冷的渗人。 齐琛睡的迷糊,身边有异,睁眼偏头看去,明玉已起身往外头跨。伸手扶住,“怎么?” “给母亲请安。” 齐琛坐起身,从床头凳子上拿了衣裳给她,“苦了你了。” 来这后明玉确实是比以往“懒”了,至少齐琛不会让她早起。如今早起一个时辰,哪能不苦。 明玉笑道,“午睡补上就好,跟爹娘请安,哪有苦不苦的说法。” 请过安,吃过早饭,齐琛去了衙门,齐承山带着小厮外出。明玉陪孟氏在家里讨经。孟氏问了大夫情况,听见儿媳身体较差,待大夫回了别院,叹道,“定是那十日受了许多苦,落下的病根吧。” 明玉笑笑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已经在喝大夫调配的药了。尹大夫可是曾经的宫廷御医,明玉出事后,偶尔便会过来探望开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孟氏稍觉安心,“这附近可有什么有名的寺庙,我去拜拜神灵。” 明玉笑道,“昨夜给娘遣的几个下人,都是邓州本地的,脾气安和,娘想去哪,吩咐他们就是。” 孟氏微顿,越发喜她心思细腻,第一次觉得她在京城的担忧是多余的,儿子有这媳妇,可把府里的事都处理的妥妥当当。 季芙过来的时候,明玉刚好净手去了。跑进后院,远远就被孟氏瞧见。 见她跑的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到了前头衣裳也不是精致绸缎,还以为是丫鬟。直到婢女互相说了一番,才知道是衙门师爷的闺女。季芙笑道,“原来是齐夫人。” 季芙当明玉是好友是姐姐,规矩本也不多,不等孟氏让她坐下,已如往日那般入座,瞧瞧她手里的绣活,“齐夫人的手真巧,这绣的可是梨花?” 孟氏见她不懂礼数,眉头已拧,又错认手中所绣的腊梅,还以为是梨花那种寓意不吉利的东西,出了儿子儿媳的那事,更是忌讳。出于礼貌没说什么,淡声,“她待会便过来了,姑娘慢坐。” 季芙还未察觉,笑着点点头,“嗯。” 明玉过来,孟氏便说身体不适回房去。送她出亭子,离的远了,孟氏问道,“怎的不通报就让个野丫头进来,府里的下人倒是要换了。” 明玉听着语气不对,也不帮她立刻说好话,只说道,“当初三爷和明玉遇险,季师爷和季妹妹出过许多气力,若非他们不惧怕魏太保权势全力帮扶,只怕也没这么顺利脱险,安然回到家中。” 孟氏一听,嫌恶已散了大半,转口叮嘱道,“那要好好谢谢季家。” 明玉点头,“母亲说的是。” 孟氏走了几步,又道,“到底还是不该和寒门小户走的过近,有*份。” 明玉听的心中不是滋味,孟氏对这些看的颇重。无怪乎自己进门后她常是冷眼,自己又何尝不是小门小户。暗叹一气,回了亭子里。看季芙一点也未察觉,仍是笑嘻嘻问自己,“姐姐,齐大人的娘亲来了,那我以后在外头是不是得叫你齐少夫人了?” 明玉淡笑,微觉苦涩。 季芙见她一直在看自己,咽下糕点说道,“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明玉低眉想了片刻,“我方才在细想,如果孟二真的下决心要娶你,以你这般,定是不行的。所以你若也有那想法,从今日起,跟着姐姐学些规矩,试着管管下人,做些女工可好?” 真是每一句都戳的季芙脑大,但那想法二字敲来,季芙却颇为心动。明玉的话她到底还是听的,之前说过,只是没下决心,又觉羞耻。如今见她认真……季芙权衡一番,点了点头,“嗯。” 明玉心中顿觉宽慰。 午后齐家父子都未归,孟氏和明玉颇为冷清的吃饭。饭后,漱了口,说道,“小的公务繁忙就罢了,大的初来邓州就溜达疯了不成,这饭也不吃了。” 明玉见她苦笑,说道,“明玉会每日陪母亲用食的。” 孟氏笑道,“还是玉儿乖。” 夜里齐承山回来,孟氏问他去了何处,便见他冷笑道,“去茶楼坐了一日。我来邓州的风声倒是散的快,陆续有所谓的故交过来巴结。真是气煞老夫,通通是见利忘义的东西。当日魏太保威吓一番就避的不见踪影,如今还想讨好我们齐家,做梦。” 孟氏听了也是笑意颇冷,“那些狗东西,寻机会弹了他们的官罢。” 齐承山点头,“自然会的,想两头不得罪,哪有这种好事。” 齐琛放衙归来,明玉便和他说方才孟氏与她说要处置那些混账人的事。齐琛听后,立刻去寻了父亲。 孟氏见儿子连官服都未换,心疼得很。齐承山一听他要放那些人一马,叹道,“嵩元,这世上有两种人不可留。一是敌人,二是忘恩负义之人。” 齐琛说道,“孩儿仍要在邓州任职两年有余,此事牵连甚广,若是将他们全都处置,只会让人寒心惧怕,毕竟旁人不知真相。” “那你是要为父放过他们?” “倒也并非要如此,孩儿想的是杀鸡儆猴。”齐琛对于那事早已想好后着,他又何尝不想出口气。平日那样亲近似兄弟,有事却是光速离去,“当中最为亲近魏太保,向他示好的,是前任吏部尚书。甚至孩儿有许多事,都是他所透露。所以孩儿想,整治了他,其他人也心知肚明。再看他们如何反应,若是表忠齐家,倒是最好的。” 齐承山说道,“这与那墙头草无异,日后魏太保作威作福,他们仍会协助,再落井下石。” 齐琛目光微冷,“自然不会再让他们有投诚的机会。我和明玉在邓州一事早已议论纷纷,让他们联名参魏太保一本,供出他是幕后主谋,孩儿再奉上手中证据,即便不能让魏太保入狱,但至少不能让这些官吏再倒旗。若是当中有不愿的,再暗中寻人整治不迟。” 孟氏在旁说道,“嵩元这法子不见血,却比你的好多了。” 齐承山瞪了她一眼,呵斥,“妇道人家听这些作甚,胡乱插话成何体统。” 孟氏当即恼的背身。 齐琛淡笑,“明玉方才想过来寻母亲谈心,被孩儿拦下了,怕她扰了您的清静。” 孟氏听出这是为自己找台阶下呢,想着还是儿子好,便顺势应声,起身去了外头。 齐承山这才说道,“你说的倒不无道理,魏太保越发目中无人,于圣上也诸多不敬。说句私下话,你姐姐为了齐魏两家的事,哭过好几回,圣上宠爱你姐姐,更是恼怒魏太保的。即便不能借此事扳倒他,但圣上也不会放纵他,约摸是会趁机削削他的气焰。” 有这话,齐琛更觉可行。有圣上护着,就算是魏太保想反将一军,也不容易。 齐承山一心惦记这事,齐琛又已早早收集了那前吏部尚书的罪证,交给他后,更是急不可耐想灭魏太保威风。 那尚书如今已是告老还乡,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又住邓州。本以为齐琛查不到自己头上,谁想没过几日,就被突然上门的衙役带到大牢,将罪证陈诉。绝望认罪,便问斩了。一时震慑其他已隐退亦或是在任官吏。齐承山便一一见过,愿意参魏太保折子的,便过往不究。大多人开始不愿,想到那前尚书的事,魏太保又远在京城,齐家却在眼前,便表示愿为齐家效犬马之劳,送上折子。 腊月十一,万事俱备,齐承山就要回京了。孟氏百般不愿,还想看孙儿出世,被他喝斥,只好回去。 回时用了十日光景,刚到家齐承山便去面圣。 那孟家夫人吴氏听见世交回京,第二日便过去了。说了好一会话,吴氏才问道,“齐夫人可在邓州见了我儿?” 孟氏笑道,“听嵩元说,知府大人新上任,鹤先忙着呢,就没过来。老爷和我回京时又不顺路,就没见着。”见她拧眉,似有心事,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吴氏苦笑,“倒说不出是喜事还是愁事。前日我才刚收到鹤先送来的家书,说他喜欢上个姑娘,想娶她做妻。只是那姑娘出身寒门,那信上字句却又看得出十分喜欢,实在是教人为难……因此想问问齐夫人可曾见过的,我们再权衡一番给他回家书。” 孟氏可是没少听孟平璋的事,先前身子极差,也不曾听过碰过姑娘,别人还道他有暗病。孟家长辈十分着急,无怪乎听见即便是出身寒门的姑娘也会考虑,依照他的身子和脾气,大概是觉有喜欢的又愿娶的就很是开心了罢。 “孟夫人可知道那姑娘的姓名?” 吴氏笑道,“名字倒好听,季芙,月季的季,芙蓉的芙。” 孟氏细想,恍然,“可不就是那季家姑娘。” 第七十四章 日常悠悠 第七十四章日常悠悠 吴氏早就想找个人先问问,听孟氏如此反应,当即问道,“齐夫人认得?” 孟氏淡笑,“倒不算认识,只是在邓州见过几回,是个开朗的姑娘。可……”抬眼看她,吴氏会意,提了但说无妨,才继续说道,“到底是出身寒门的人,不懂规矩,跟个野丫头似的,若真应了这亲事,怕是得费许多心思去教,暂时还担不起孟家二少夫人的名头。” 吴氏叹了一气,“鹤先不是喜欢么……那她生的如何?可是像有福气的人?” 没家世,没规矩,这些都无妨,可帮扶可教,但若是没帮夫相,改都改不成了。 孟氏笑意轻敛,“我们两家交好,我才和你说实话。那姑娘生的是水灵,但身子看着单薄,养不住福气的模样。” 吴氏更是心头不安,苦笑,“这样的姑娘,不知是怎么看上的。京城那么多好姑娘,门当户对的不说,那些长相姣好的也多得去了。信上意思是决意要娶,他身体又素来不好,就怕驳了他的心头好,难过的憋出病来。” 孟氏低眉想了想,笑道,“斐然不是回来准备续弦么?那就暂且以大哥尚未成亲,弟弟不宜娶亲为由,先拖拖。而且这信函来回需费时二十日,他又不能亲自回京争辩,难道真敢忤逆爹娘不成。这年轻小辈的心思,等的久了,兴许就变了。” 吴氏大为赞同,与她道谢,打算和孟老爷说说。孟氏回去后,孟平松从军营回来,吴氏便和他说了这事,先通个口风。 孟平松思量片刻,说道,“那姑娘我见过,脾气看得出是好的,也是个爱笑的。鹤先待她确实不同,倒没必要如此阻拦。” 吴氏小心问道,“你可是还在记挂着……” 孟平松与原配感情深厚,只是他常年在边城,妻子重病至病逝,都不得空回来。对任何事都强硬的他,唯有对儿女情长的事执着宽和,自然不愿弟弟被拆了姻缘。但骨子里又是父母为大的道德约束,默了默说道,“爹娘若坚持要孩儿这般说,孩儿会照做。” 吴氏点了点头,“那礼部尚书家的三女儿,娘亲瞧着知书达理,可要为娘去问问?” 孟平松微点了头,“一切由母亲做主。” 说罢,便进了屋里。吴氏见他如此顺从,反倒更是担忧。这两个儿子,都不让人省心。 &&&&& 腊月二十五,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明玉绣好手里的小球,看着模样奇怪极了。眼睛大如灯笼,嘴却是一条小缝。再看看齐琛画与她的图,确实没绣偏。瞧着十分怪异有趣,像那市井所传的小妖怪。 齐琛明日便休沐至正月初五,刚忙完回来,见了她手里的东西,生出亲切感来,“手真巧。” 明玉偏身看他,齐琛已走到一旁,拿了来看,到底还是卡通的东西有趣,“日后给孩子玩,挂他摇篮上。” “三爷不怕吓着他呀?” 齐琛把玩着手里浑圆的绣球包,“我怎么瞧着很得意。” 明玉笑的甚是开怀,“这是三爷要的,自然说好。三爷明日开始休沐了?” “嗯,可有地方想去玩的?” 明玉摇摇头,“如今大着肚子不敢多走,而且明日季妹妹还要过来。” 齐琛问道,“他们二人如何了?” 明玉说道,“孟二倒是来过信给季妹妹,只是季妹妹没给我瞧。不过他没让个姑娘白白等,我稍觉安慰。季妹妹也是拼了命般,规矩女工,行事说话都学的十分认真。只是……心仍是不够狠罢了。” 齐琛握着她的手,已能觉比之前胖乎有肉了,“教些世家规矩礼仪便好,待人方面不必强求,否则那便不是季姑娘,而是孟二夫人了。” 明玉笑笑,“妾身也是这么觉得,因此多教的是在长辈面前的规矩,私下里,还是让她如常。”末了问了别的话,“三爷明日可是想出去走走?” 齐琛说道,“你若出去,我便陪你。不出门的话,我去拜见好友。” 明玉笑笑,“三爷去拜见拜见故交吧,否则他们要说家有悍妻了。” &&&&& 翌日,季芙吃过早饭,打算去齐府。 出了家门,走到巷子还未出去。那墙垣上忽然跳下一人,吓了她一跳,等看清是谁,已是欢喜,“清雪姐姐。” 清雪摇头叹道,“我还说你胆子大,可稍稍惊吓却腿软了。” 季芙努嘴,“才没腿软。你的伤好了?” 清雪探脸给她瞧,“全好了,只是留了些疤痕,看,脸这。” 季芙看着,确实是有些细小的伤痕,近看有些恐怖。伸手摸了摸,“没关系,会好的。小时候我爬树,腿上刮了好深一道口子,如今已全都不见了。” 清雪笑笑,倒不在意这脸上的伤,“孟少在附近,可要去见见?” 季芙微顿,想来她也许久没见孟平璋了。只不过先由清雪来找,甚至是问她意见,再不会贸贸然过来,这兴许就是所谓的尊重罢。 见她迟疑,清雪淡笑,“孟少在的地方很是隐蔽,不会有外人瞧见的。他想与你说一些话。” 季芙到底还是点了头,走了几步又拉住她,“清雪姐姐,我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先,再将发梳好吧。” 清雪抿嘴笑笑,“不必,情人眼里出西施。” 季芙面上顿时绯红。 明玉将披风递给齐琛,给他系好。刚琢磨着他出门后季芙也快到了,就有下人来报季芙差人来,午前不来了。明玉正奇怪,齐琛倒是先猜到,“许是孟二少休沐过来了。” “可昨夜不是才刚开始……”明玉明白过来,心思也有些乱了,“是半夜赶路过来的吧,那副身体……又是寒冬腊月的。” 齐琛淡笑,“那与我一块出门吧。” 明玉应声,当即让嬷嬷准备好暖炉和毛毯,一同去拜访好友。 那常家本和齐家没太多交集,不过是富贾,为了在商行立足去齐家送过几次礼,齐家也瞧不起商家,因此并未深交。齐琛来了邓州后,来拜见过几回,常家大公子常宁和齐琛倒是意外投缘。如今又是举人,就等明年去京城参加科举。 到了常家,常宁的夫人丘氏就拉着明玉去赏腊梅,“那些男子说的话,我们妇道人家听不懂,还是与我去后院看看花罢。” 明玉也是应允,齐琛又道,“走慢些。” 旁人一听便明白,这是怕地上滑呢。丘氏笑道“定会好好扶着”,等她们走后,常宁倒是奇怪,成亲快一年了罢?怎的感情还这般好。心下倒羡慕他,家世好,官职不低,又有如花美眷,貌美体贴。人生就是求如此呀。 丘氏走的小心,进了梅园,赏看一段路,见她稍有疲累,便携她进了在梅林一路架起的廊道长椅坐下。水桃立刻给她拢好衣裳,又换了个暖炉,拿她手中的去一旁取灰。 明玉暗想果真是富贾,单单是这梅林都费了许多银子罢,为官的即便家中有钱财,也不敢这般修建梅林,否则得遭人诟病。 品了茶点,丘氏说道,“今日你们不来,我也想去拜见你了。” 明玉听着话里有话,问道,“常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丘氏笑道,“我有个妹妹,二八年华,虽是庶出,但自小由我母亲带着,规矩学的极好。人也是生的清秀端庄。母亲让我给她看个好婆家,我思来想去,就想到齐大人了。” 明玉忍不住轻抬眉头,低头喝茶将一瞬表露面上的神色掩盖下,又是要送妾侍上门的,浅笑,“让常夫人的妹妹来做妾侍,未免太委屈了。” 丘氏说道,“哪能是委屈了,我们说到底,也只是身边有点小钱罢了。若齐夫人点头,便事半功倍了。而且我这妹妹十分听话懂事,从不忤逆人。想着反正日后齐大人是要纳妾的,与其放个不知根底的,怕日后气着你,倒不如寻个知礼懂退的。” 明玉知她话里没恶意,她说的何尝不是女子都是理所当然认为的——齐琛总会纳妾,抬个不懂事的进门,倒不如先塞个会伺候会敬畏太太的姨娘,日后三姨娘四姨娘进门,辈分也低些。控制好二姨娘,到底是好的。 只是她不愿做这种事,却不好推脱。轻放茶杯,笑道,“这事我是许的,但主要意思得问问三爷。他若要,那就选个好日子。若是不愿,我们也无法。” 丘氏当即欢喜,“诚然如此。” 明玉笑意淡淡,她是笃定了齐琛不会点头,即便她瞎了眼猜错,那就当她看清了这男子。只是她信,齐琛不会负她。 赏完梅,又一同吃了午饭,便回去了。 明玉将要上车,丘氏说道,“齐夫人,可要记得提。” 上了马车,齐琛俯身进来,车离了常家大门,问道,“方才常夫人让你记得什么?” 明玉轻叹,“常夫人想给自己的妹妹牵条红线。” 齐琛本不明白,只是听她语调颇怪,瞬时明白过来,轻揽了她说道,“回她,为夫没那念头。” 明玉这才露了笑颜,探头亲了他一口,“好。” 第七十五章 一年纸婚 第七十五章一年纸婚 季芙随清雪穿过两条小巷,越走越觉幽深,如果不是信任她,简直要以为她要将自己贩卖了去。直至又一条小巷,清雪才停了步子,侧身笑道,“孟少在里面。” 清雪说完,也没见她探头查看,就道了声谢进去了,倒觉这姑娘不知说是胆子大还是对人无设防。这样的人……配孟平璋似乎意外的不错。 邓州不曾下过雪,只是夜里太冷,地上会结薄冰。现今化了,这里又是泥地,踩的鞋有些脏,脚底更冷。 走了二十多步,都不见人,正奇怪着,听见岔路口有动静,扶墙探头看去,就见孟平璋倚在那,也往这看来。愣了片刻,孟平璋已先反应过来,伸手拨她头发,“冷吗?脸都青紫了。” 季芙忙直身揉脸,孟平璋走了出来,取了披风给她裹上。季芙抬眉看他,“你的脸也青紫青紫的。” “无妨。”心里暖和得很,身体倒不觉寒冷。孟平璋稍稍低头,问道,“明明穿的比夏日多,为什么总觉得你却瘦了?” 季芙继续揉脸,“你不总说我又黑又圆。” 孟平璋失声笑笑,“别揉了,再揉就真圆了。”见她放了手,偏头不看自己,才发现她竟也会这般羞涩。想到昨日收到的家书,让他暂时莫谈婚事,先让兄长将婚事办了,便知道家中不许他娶季芙。 兄长如今是续弦,按理说他娶妻也无妨了。不过是搪塞他,拖延时日罢了。 “你再等几个月,我将事情办稳妥,就让媒婆去提亲。” 说到媒婆,季芙心头咯噔咯噔直跳,上回的阴影迟迟不散。虽然事后他解释过,只是一是拜托明玉,二是信中,如今见面,她想问的清楚些,“上一回……我真是再不愿见你了。” 孟平璋已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季芙又说道,“如果……如果那天你没有追到门前,或许我真会彻底讨厌你。” 孟平璋蓦地有想抱她的冲动,可又不敢逾越,“我明白,日后再不会如此。” 季芙想点头,又飞快看了他一眼,头已轻轻扬起,“那就以后再说吧。” 孟平璋笑笑,“好。” 天气寒冷,冻的人手脚都僵了。孟平璋悄然握了她的手,倒觉她的手十分温软,“等我。” &&&&& 齐琛和明玉从常家回来,孟平璋已经在大堂等了一会。听见他过来了,再看见他心情甚好的在大堂上喝茶,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知晓他是去见过谁了。 孟平璋见齐琛半搀着明玉进来,再看看明玉的肚子,竟难得的羡慕起人来,“我日后要做他义父。” 齐琛瞥了他一眼,“要?” 孟平璋这才认真掂量,“我日后想做他义父。” “日后再说。” “……”孟平璋苦笑,托腮斜看,“我方才去找了季姑娘。” 听多了他一口一个黑泥姑娘,明玉乍听之下,规规矩矩的不像他,“没让人瞧见吧?” “自然没有。”孟平璋的心情实在太好,差点忘了正事。这一想起,就不自在了,“让下人退下吧。” 明玉抬手将他们屏退,“何事?” 孟平璋叹道,“我,不,是你娘,齐夫人,她在我娘耳边吹冷风,说季姑娘如何如何。如今我爹娘十分不待见季姑娘,寻了个理由搪塞我,不许我提娶亲的事。还好我安排了小厮在家里探听,有事写信。” 明玉想了想,“若说是母亲阻拦,倒也正常,她对季妹妹确实不太喜欢。” 齐琛问道,“话里的意思,是孟家要用拖延战术?” 孟平璋朗声笑道,“拖延战术?这个词囊括的好。从京城到邓州来回快的话也要半个月,我这身体也不敢太颠簸,起码要二十日。只是我有公务在身,根本不可能回去当面相谈。” 明玉何其细心,从话里捉到或许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的意思,“你往日从不曾怜惜身体,如今会了。” 孟平璋怔松片刻,经她提醒,才觉确实如此。无论是齐三,还是孟二,对这副身体从来都是放任态度。现今有了挂念的人,想陪她白头到老,岁月悠长,他怎能不对这身体好些。想到这,笑意淡然。 &&&&& 已快过年,齐家上下已经打扫干净。年三十,明玉还特地到门外看下人贴对联,生怕贴歪了。谁想今日特别冷,站的稍久,竟有不适。 齐琛访友回来,一眼就看见贴的齐整的大红对联。刚到门口,就听见下人说明玉身体不适,急忙往里走去。 明玉在床上躺了一会,已不觉有碍,见齐琛急匆匆进来,想着是下人胡乱报了,由水桃扶着起身,“三爷。” “可还会不舒服,叫了大夫没?” “并无碍,已经让大夫瞧过了,三爷不必担心。” 齐琛这才放下心来,回头对姚嬷嬷说道,“团年饭端到房里来,守好窗户,别灌了冷风进来。” 明玉说道,“还得祭拜祖先。” “不急。” 齐琛给她拢好被子,这是他们成亲以后过的第一个年,想想这十个月实在是发生了许多事,回想片刻连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这年过的并不算热闹,但府里前后都布置的喜庆,附近接连几日都有炮仗声。齐琛在腊月开始就和通判商议在过年选条宽敞长街道,办个花灯节。连续五日,更添过年气氛。 只是明玉身子不便,没去瞧瞧。季芙倒是去看了,还碰上了孟平璋。只是匆匆说了几句话,不敢多留,免得被人指点,就散了。可过来和明玉说起,赏灯的事没说多少,里外都是孟平璋的事。 年很快就过了,元宵不久,又至二月。 明玉如今更是行动不便,基本不再外出,季芙也忙着春耕去了,无暇过来。其他夫人小姐也不是每日过来,想快些将孩子生下来好去外头散心的心思越发强烈。 这日不过半晚,齐琛便回来了。明玉稍觉意外,齐琛已拿了个锦盒给她,“看看可喜欢。” 明玉打开盒子一瞧,是块白玉坠,剔透明亮,拿起细看,“三爷这回买错东西了吧,孩子把玩这个,难免会摔了。而且呀,男带观音女带佛,这可是佛……三爷想要个女孩儿?” 齐琛笑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明玉想了想,摇头。 “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 明玉愣了愣,“三爷那儿是将这种当做过节么?” 齐琛淡笑,拿过玉坠,给她戴上,郑重点头,“是,一年纸婚,两年棉婚,三年皮婚……十年锡婚,五十年金婚……”末了又添一句,“还有六十年七十年。” 明玉听的眼眸微涩,“三爷每年都会记得么?” 齐琛难得对人许诺,“会。” 明玉认真问道,“每年都只陪我一人过?” 齐琛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是。” 明玉环手抱他,得君一言,足矣。 &&&&& 三月还未过完,孟平璋收到季芙的信,看着那娟秀的字,倚在椅子上看了好几遍。 在一旁品茶的清雪见他一直乐呵呵,摇头叹道,“我看孟少跟隔壁的二子差不多了。” 孟平璋皱了皱眉,偏头问吴逢,“二子是谁?” 吴逢答道,“一个傻子。” “……”孟平璋大怒,“这个月没月钱发。” 清雪扑哧笑起,恰好斟了最后一滴热水,摇了摇水壶。吴逢已过来,“我去打水。” 清雪将水壶给他,人刚走,孟平璋已将信收回信封,“清雪,你为何不嫁了他,这样比我还好一半的人,可不容易找。” “孟少的面皮真是越发厚了。”清雪递了茶给他,淡声,“不洁之身,何必累人。” 还未懂事就落了贩子手里,几经周转,被吴逢师父救下时,已是身心不净。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不能释怀。等发现和吴逢郎有情妾有意,才觉不可。师父过世后,一直逃避,却还是比不过吴逢的。 在独自去府衙查案时,想着是逃走的好机会。却不料被人擒住,百般折磨。最后还是来了,想见他最后一面。那时就想死了就好,可没想到被救活了。 “孟少,当日你让我去府衙,我却想丢下任务逃离,这算得上是背叛吧?” 孟平璋说道,“在我查清之前,你与我说了,就不算背叛。还有……过往的事,何必耿耿于怀。” 他知晓清雪过往,因此明白她并非是故意背叛自己,虽然因为她的迟迟不归险些误了事,可他意外的理解。 清雪冷笑,“若季姑娘碰到这种事,孟少又会如何?” 孟平璋冷声,“杀了那些人,娶她,好好护着她。我于她……不是要她的身子。男子若真的在意,世上貌美俏皮的姑娘多得是,又何必苦守。你看别的事通透,在这事却是糊涂人。” 吴逢已经打了水回来,清雪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看来,又低头看手中的茶。 茶在杯中,散叶而开,起起伏伏。 &&&&& 三月的邓州,草长莺飞,还未进城,已在城外见了满眼绿意。 吴氏往窗外看去,难怪邓州堪比一般的中府,只是瞧着这来往的人的轻松神色,就知他们日子无忧。 魏嬷嬷见了城门,抬头说道,“夫人,到邓州了。” 吴氏应了声,希望儿子没来邓州。 孟平松已经完婚,孟家长辈商议要给他找个姑娘,孟平璋却仍是不肯松口。无法,她只好亲自过来。去瞧瞧那季家姑娘,免得先知会一声,两人做起戏来。 小门户她并不在意,只是不愿儿子被人诓骗,娶个脾性不好的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稍晚回复哈~五一累成渣~ 第七十六章 姻缘注定 第七十六章姻缘注定 马车驶进邓州,魏嬷嬷轻敲马车,“夫人,进城了。” 吴氏想了片刻,“去齐府吧。” 孟氏托她带了好些东西过来,先将东西送去齐家,顺道问问与那季姑娘交好的明玉。孟氏也说自己见的次数不多,并不知根知底。那问明玉总该知道了。 下人寻了人问路,语气颇不客气。惹的旁人生厌,一个瘦小汉子打量了车子几眼,看着是外地来的富贵人家,有心捉弄,笑道,“知州大人的家谁不知道呀,从这大道过去,见到第一个弯路,往右拐,再见到一条小路,往左拐就是。” 下人多了个心眼,又问旁人。那茶棚下的人都是平日玩在一块的,一人说谎,总不能当面拆穿,纷纷应声说是。下人这才放心,跑回不远处的马车那,说了路。 指路的人有心使坏,车夫按着那路线驾车,七拐八拐,就在巷子里迷路了。 吴氏探头说道,“许是那人也记错了,再问问附近的人罢。” 魏嬷嬷听着声音稍低,问道,“夫人可是渴了,奴婢去买点茶水来。” “不必了,你人生地不熟,免得再迷路。”吴氏俯身下车,看了四下,“去问个人家,讨点水喝吧。” 魏嬷嬷走了几户,如今春日,基本都去田里地里了,门户不开,吃了几个闭门羹。再敲一家,才见个妇人开了门,听见是讨水喝的,便让他们进来。 吴氏提步而入,“打搅了。” 小院收拾的齐整,两旁栽了果树藤架,翠绿中透着春景特有的暖意。 请身入座,吴氏见妇人前后忙碌,念叨着茶叶,说道,“我们只是讨碗水喝,嫂子不必添茶,冷的也无妨。” 崔氏一听,说道,“无妨,我要给我夫君送饭,灶头正烧着柴火,水很快便煮开了。你们是从别处来的吧,这是要去哪呢?怎么跑到这偏远小巷来了。” 吴氏苦笑,“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想去这儿的知州齐府那,车夫不小心跑错地了。在巷子里转了许久,出不去了。想找个客栈歇脚再探,也寻不见地。” 崔氏笑道,“原来是去拜访齐大人的。” 说着话,季芙从田里回来,踩在地上能印出个泥脚印。见家里有客人,问了好。 吴氏见她去井边提水,要入澡房洗脚,便让男丁都出去。季芙这才坐在井边,脱鞋舀水,抬眸看她,总觉妇人娇娇弱弱的,眉眼间十分眼熟,“夫人,您是头一回来邓州吗?” 吴氏淡笑点头,“是。想去齐府,结果却岔了路。” 季芙眼一亮,“可是知州大人的那个齐府?” “正是。” “那待会我领你过去吧。”季芙洗净了脚,擦拭干净,就进去和崔氏说了一声。 崔氏要送饭给季师爷,也不得空,便让她早去早回。 魏嬷嬷说道,“果真是乡下丫头,粗鲁得很。” 吴氏说道,“乡下姑娘是要做粗活,帮着养家的,哪里有空注意门面功夫。你不想想每年我领你去救济灾民……听的那些事还少么?” 魏嬷嬷笑道,“夫人说的是。” 一会季芙出来,领着马夫将车驶出巷子,领到正道。吴氏上了车,不见季芙上来,说道,“你怎的不上车?” “还没换衣裳呢,会弄脏车子,不碍事,平日我都是这么走着去的。” 吴氏唤了她好几声,都不愿上,只好让她领路,时而问她可要上来。一直到了齐府门口,季芙还要回田里忙活,怕明玉留自己吃饭又有客人在不便,就没进去,临走前笑道,“夫人真是个好人。” 吴氏想了好一会,才知她说的是让她几次邀她上车的事,想着这姑娘心眼倒是单纯。 问了下人,齐琛还在衙门,明玉在院子里。吴氏进去坐下没多久,就见明玉挺着个大肚子走了出来,起身笑看她。 明玉欠身,“见过孟夫人。” 吴氏忙扶住她,“免了免了,快坐下吧。” 扶她坐下,又问了好些话,吃的如何,睡的可安稳,一一问过,实在让明玉觉得亲近。吴氏性子温和,待人和善。在官家夫人中颇有美名不止,在百姓眼里也如观音临世。 明玉虽然不喜太过软弱的人,总觉如此易被人欺负。但吴氏的温婉,却得人尊重。更因膝下有二子一女,又都听话,孟老爷妾侍虽多,却分不了多少宠爱。转念想想,季芙有这种婆婆,倒也好。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有怎样的婆婆就有怎样的儿媳,似乎……也对。她与婆婆孟氏都是脾气强硬,赏罚分明的。季芙真能嫁进孟家,与吴氏应当聊得开。 吴氏只顾着问明玉的事,又让下人搬了齐家托她带来的东西,大半都是襁褓婴儿用的物品,一时忘了正事。等想起来,下人却在门口报了一声“孟二少爷”。当真是有些做贼心虚了,往外看去,笑的颇不自在。 明玉见她如此,就知她根本没跟孟平璋说她来邓州的事吧,可孟平璋是在澄江府,她却先来这,那就是说……这是要先来探季芙的底? 孟平璋见了吴氏十分意外,“娘,您怎么来这了?” 吴氏淡笑,“京城无事,四处走走。” 孟平璋见她眼色躲闪,也已了然,并不点破。季芙是什么人他清楚,她来了更好,可以当面说个清楚,“我休沐两日,陪母亲住一晚,明日一同去澄江府吧。” 明玉眉眼一动,笑道,“孟夫人就在这这住下吧。” 吴氏想着也有事要问,应当没什么不方便的,便答应了。孟平璋陪她说了会话,见母亲疲累,也没多留。 如往常跑去找季芙,吴逢早就打探好了,并不在家里,去田里堵水灌溉秧苗了。只是田间人多,又不好过去。等在平日见面的小巷,让清雪过去说一声。 过了半个时辰,季芙才跑了过来。孟平璋歪着脑袋看她,“又变成泥姑娘了。” 季芙咬了咬牙,气还没喘顺,“还、还不是怕你等太久,让我娘知道我偷跑了,一定要拧我耳朵。” 孟平璋提袖给她擦脸,“不是让你忙活完再来么?我什么都没,空暇倒是有的。” 说完这话,便听见贴墙的那背后传来清雪的笑声,“孟少又傻乎了,季姑娘想见您,归心似箭嘛。” 孟平璋没好气道,“速速走远些。” 一会声响就消停了,季芙如今敢大胆看他了,倒是孟平璋越发不自在,好在比她高,不低头就好,“我与你说件事。” 季芙抹着脸上手上被飞溅的泥,“说吧。” “我母亲来邓州了,说不定会有意无意远远瞧你。” 季芙手势一顿,咽了咽,无数个猜想飞过脑门,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我、我先回去换衣裳。” 孟平璋失声笑笑,季芙瞪他,“莫非你是骗我的?” “自然不是,只是你无需紧张,如日常那般那就好。” 季芙抿了抿嘴,“笨蛋,你不懂。” 孟平璋说道,“母亲来了正好……我可以和她说清楚。” 季芙又低头看脚趾,“我要回去做活了,你也快去陪伯母吧。” “去吧。”看着季芙跑开,孟平璋心里舒服极了。吴氏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得安排两人见见,那样兴许就能解开误会,前途大好。季芙已是十七的年纪,媒婆陆续上门,他要抓紧了。 季芙并不知吴氏住在齐府,傍晚归家,见艾草冒了嫩芽,摘了些送去,做点艾板吃换口味。 明玉想着吴氏一路风尘,等她小歇醒来,就让下人备了饭。正陪她吃着,见姚嬷嬷从外头进来,朝自己使眼色,微微皱了皱眉,隐约听见季芙在外头的笑声,已明白过来。 起身要去看,撂了碗筷,下意识伸手去接,身子一震,痛的坐下。水桃忙扶住她,吴氏忙说道,“快让大夫来瞧。” 这临盆之际的人,最受不住急劲。吴氏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自然明白。只是片刻见明玉面色越发的差,伸手轻碰她肚子,立刻是痛的叫了一声。姚嬷嬷惊的冷汗,“莫不是要生了。” 吴氏当即起身,“稳婆大夫可都是在府上?” 姚嬷嬷忙答,“是。” “快送她入房,让稳婆速速过来,丫鬟去烧水,仆妇去房里照顾,找人去衙门报与你们三爷知。” 吴氏说完,姚嬷嬷急忙去安排。 季芙进来,听见明玉要生了,篮子脱手摔落,“明姐姐要生了?” 吴氏还认得她,来不及叙旧,见她要跑去看,拉了她的手,“姑娘家的不宜看这些,日后会惊怕的,在外面等等罢。” 季芙应了声,那痛叫声已撕裂入耳,听的她抖了抖,又无法,只能求告起菩萨来。 孟平璋正好在衙门里与季师爷混脸熟,齐琛批注好最后一本公文,见天色已晚,让人备车准备回去。两人在衙门门口说着话,没见着马车过来,倒是有快马声急奔过来。马还未停好,人已跨马而下,“三爷,夫人、夫人快生了。” 齐琛一听,顾不得孟平璋,接过缰绳便驾马回去。 孟平璋苦笑,生个孩子罢了,至于么。那下人喘顺气,想着孟家公子和季姑娘交情也好,在齐府见面如友,又道,“方才出来,季姑娘也进府了。” 孟平璋一顿,心弦一绷,见马车过来,身手难得矫健,一步跳上,“快!” 第七十七章 喜得麟儿 第七十七章喜得麟儿 齐府倒还没乱作一团,吴氏脾气温婉,行事却还是当家主母的作风,有她指派,府里也是按部就班。 季芙想着篮子艾草都还被丢在前院,免得碍着人,在这急也没用,就跑回前院去清理。 齐琛已经快马加鞭回来,一进院季芙便和他说了事,见他要进去,急忙拽住他,“使不得,齐大人是男子,不能过去。” 齐琛忍了忍,“丈夫也不能?” 季芙苦了脸,“不能吧,连我这姑娘家都被那位夫人拦下了。院子里现在没一个男的,都在外头候着呢。而且……姐姐好像疼得很,您要是过去,听着瞎着急,又帮不上忙,会心疼的。” 齐琛想了想,还是想去陪着,“我在屋外,不进去就好。” 季芙只好松了手,一会见孟平璋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箭步就冲到她跟前,“你、你怎么在这捡东西?” “想送些艾草来,结果姐姐就要生了,慌的摔了篮子。这不,他们都忙着,我怕碍着人,就来收拾收拾。” 孟平璋松了一气,和她一块收拾。院后的痛叫隐约传入耳,季芙又是哆嗦,“听说……生孩子很疼,非常疼,跟割肉差不多。” 孟平璋淡笑看她,“那你日后是不是不愿生?” 季芙看他,没好气道,“不许问这些话,你真当我没羞没臊。” 孟平璋立刻不再说,忽然想,母亲去了哪里?她们见过面了没?这头一遭见,可没闹什么误会吧? 吴氏听见婢女报齐琛在外头等,开了门出去,片刻让人关好。见他面上镇定,额上却渗了汗,说道,“不必着急,你劳累一日,明日可还要去衙门?先去歇着吧。” 齐琛说道,“无妨,我等等,有劳孟夫人了。” 他看着那紧闭的门,明玉的痛喊声每每传来,殊不知他自己的脸色也随之变化。负手而立,拳已是紧握,一言不发站在外头。 孟平璋拾着艾草,手里也染了一股味。季芙见他皱眉,问道,“你讨厌艾草吗?” 连半分掩饰也没有便点头,“嗯。”他拧眉道,“家里偶尔会做艾板,但我从来不碰,看着颜色闻着味就觉怪异。” “往里面放些馅料,还是挺好吃的。” 孟平璋笑笑,“你做的我可以考虑尝尝。说起来,你还欠我好多吃的。” 两人仍蹲着,像两个树桩在说话。下人都去厨房后院忙了,前门也没人,只拴着一条大黄狗,早就认得两人了,蹲在那吐舌头,前院静悄悄的。 季芙说道,“我一弄那些东西,我娘就问是不是你来邓州了……而且你少来这,待一天就走,来不及弄好吃的。” 孟平璋摸摸下巴,“你爹对我的印象倒是挺好,等改日去拜见拜见你母亲吧。” 季芙大惊,见他忍笑,恍然,将手里的艾草扔他身上,“又欺负人。” 孟平璋朗声笑着,余光瞧见有人往这看来,抬头看去,顿了顿,“娘。” “娘?”季芙蓦地站起身,见了那美妇人,微咽,“完了……” 那一身泥的模样被瞧见了,还执拗的不肯坐马车,还跟她儿子大庭广众嘻嘻哈哈的。听说大户人家规矩多,她这是要被讨厌了吧。 吴氏看了两人一会,声调淡淡,“在别人家里,还是安分些好。齐少夫人临盆,你一个男子过来做什么,快回官舍去。” “嗯。”孟平璋转身,拉了拉还傻愣的季芙,“走吧。” 季芙提着篮子讪笑,和他一块往外走。走出大门,已带了哭腔,“完了……” 孟平璋笑道,“什么完了?” 季芙重叹一气,已十分忧伤,“只怕就是野丫头的印象了吧。” 别说她担心,孟平璋也觉方才的见面不妥,他真不该一时忘了事,和她在前院嬉闹。敛了担忧之色,笑道,“我娘不会那么想的,放心吧。” 季芙心里稍微好受些,孟平璋一直送她到巷外,让清雪送她回去,自己领着吴逢回官舍。 魏嬷嬷方才也在一旁瞧见了,见吴氏坐在正堂有些失神,小心问道,“夫人是想着方才的事?” 吴氏点头,“想必那位就是季家姑娘了。” 魏嬷嬷说道,“看来齐夫人说的不错,那季姑娘确实没什么规矩,在别人家里头那样大声说话。” “听闻她与齐少夫人关系甚好,方才又一口一个姐姐,想必是熟人了。只不过……” “太太在想什么?” 吴氏揉了揉额头,“我倒不曾见过鹤先笑的那样开怀过……当真是喜欢那姑娘吧。看白日一事,季姑娘品行倒也是好的……” 末了又叹一气,魏嬷嬷见她烦心,想着也是在犹豫。摸不准她的心思,便不再多言。 明玉仍未生下,那痛喊的声音都愈发的弱了。齐琛见下人端出来的水皆是鲜红,看的心惊动魄,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把关的姚嬷嬷拦下,念着“使不得”,又道,“这头胎都是如此,但稳婆说并无碍,少爷再等等便好。” 齐琛吐纳一口气,“痛成这样无碍?快去叫多几个稳婆,不对,叫大夫进去看看。” 姚嬷嬷忙摆手,“使不得,大夫是无法了才进去瞧的,有稳婆便好。少爷莫急,再等等,再等等。” 齐琛背靠墙壁,只能继续等。 稳婆一直说没事,明玉倒觉自己的半条命都要疼没了,活生生被撕裂,还一直在持续。越想越觉活不了了,痛死得了。也不知稳婆的手怎么一推,痛楚更大,几乎晕了过去,全身都空了般,一声婴儿啼哭响彻齐府。 明玉也是全身一松,清泪直落。 稳婆拿着银剪子剪了脐带,笑道,“是位公子。”她抱的稳妥,伺候的稳当,公子好,公子拿的赏钱多呀。 明玉神智仍不清楚,说不出话来。已出去报喜的仆妇进来,说道,“三爷已知,让夫人好好歇着。” 听见这话,明玉才安心闭上眼,听着孩子响亮啼哭,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那是她和齐琛的儿子,和所爱之人的孩子。 暂无挂念,终于安心睡下。 因齐琛不能入房,怕见了红染晦气,姚嬷嬷便将孩子抱出给他看。 “少夫人如何?” “已经睡下了,今晚还请少爷在偏房将就将就,等下人清理干净了,您再进屋。” 齐琛点了头,接过孩子半身抵了墙,怕风吹了他,将孩子小心抱在怀中。隐约露了脑袋,脸还褶皱着。第一回看刚出生的婴儿,不敢腾手碰他。还看不出像谁,眼也没睁开,手上隔着布帛都能感应到温热。 只是一会,姚嬷嬷便轻声说道,“少爷,将孩子交给奴婢吧,刚出世,吹不得风。” 齐琛忙让她接回屋里,等她进去,才想起方才抱着孩子,一点也没觉嫌恶。更不曾想过他会尿在手上。原来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还没有碰到他喜欢的。明玉生的,他怎会抗拒。 吴氏也过来看了孩子,又提醒齐琛赶紧写家书送回京城,报母子平安。 明玉这一睡就睡至翌日午时,生了孩子,只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吃了些东西,才慢慢恢复了力气,连坐都不能坐,只能继续躺着。 屋里点了微香,散了一屋子的血味。姚嬷嬷仔细查看过,没留下血迹了,才“特赦”齐琛进来。 齐琛进屋时,明玉侧躺着身看放在枕边的孩子,见了自己,抬手抵唇,示意他轻声。不由笑笑,坐在床前凳上,摸了摸她的脸,将那散在面上的几缕发拨到后面。再看孩子,已跟昨日不同,似一夜间就白嫩起来,更是喜人。只是眼依旧未睁开,呼吸很轻,他还是不敢碰他。 姚嬷嬷将孩子抱开,等走了远了,明玉才说道,“是个儿子呢。” 见她是掩饰不住的欢喜,齐琛倒没对她进行什么重男轻女的教育,于他而言男女都无所谓,但较之明玉,头胎还是儿子的好,她安心,齐家长辈也少逼问,担子轻些。俯身印了她眉间一记,“日后再生个女儿。” 回想起昨夜痛的生不如死,明玉差点哭了,“不生,再不生了。” 齐琛失声笑笑,“好,不生了。” 明玉这才满意,“三爷打算何时给他取名?” “腊月爹娘过来时,父亲曾隐约透露过孩子的名字想由他定,我在家书里有提,让父亲赐名。等回了信再看看。” 明玉了然,“那乳名呢?这个总可以我们自己取吧。” “你有什么想叫的?” 明玉想了片刻,“孩子嘛……但求福禄多多,事事顺意。” “那便叫多多吧。” 明玉也是赞成,齐琛又道,“别多想这些事,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末了俯身,又克制的在她额上落了一记吻,“芝芝,辛苦了。” 明玉看着他,低声,“谢三爷。” 平日里的寒暄话,在两人这里,却是由心而发,谢着彼此的相知相守,相随相伴。 第七十八章 多多满月 `p`*wxc`p``p`*wxc`p`  第七十八章 多多满月 这几日,齐府热闹着,都是上门恭贺喜得麟儿的。明玉不便相见,只见些平日里来往多的,其他的大多都是收了礼,连面也见不上。让姚嬷嬷一一记下,等孩子满月时再请来喝满月酒。 吴氏只是暂住在此,非齐家人,来往的人一多,也觉自己小住不便,便生了告辞的意思。临走前,又去了一回季家。 季芙中午从外头回来,因下着春雨,还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一时吴氏没认出来,等走的近了,才看清是季芙。看着那张并不惊艳的脸,吴氏确实有些想不明白,儿子怎么就上心了。说起来他也在邓州没待多久,要说一见倾心倒有可能,偏对方容貌又非姣好。 季芙见了吴氏,都觉耗子见猫似的,见她裤管已被溅起的雨水打湿,忙请她进去,“要是知道您来了,我肯定立刻回来,就不用等了。” “无妨,你也有事要忙。” 院子里本就是硬泥,没铺石板。连日下雨,土已软化,黄泥水满院都是。 下人将蒲团垫在地上,吴氏踏步而过,鞋面还是沾了黄泥水。 已成泥水人的季芙看见,心里有种微妙感……一瞬只觉,他们大户人家活的精致,她和孟平璋谈婚论嫁,他母亲真的是瞧不上自己的吧。 任怎么安慰自己,总觉得就是少了点底气。 季芙烧了水过来,还特地将杯子洗了好几遍。吴氏见她在桌上放了七个杯子,将那下人的也算在内,暗叹一气,“不必给他们倒茶。” 季芙问道,“为什么?” 魏嬷嬷说道,“下人是不能和夫人同桌共杯的。” 季芙……不喜欢这规矩。虽然不愿想,可这一举一动实在让人心生压迫。 吴氏问道,“你爹娘呢?” “爹爹还在衙门,母亲在地里开沟,我回来给爹爹做饭,待会送去。” 吴氏说道,“那你先去做饭吧,我这并不急。” 季芙迟疑片刻,问道,“您来这……是要做什么?” 吴氏见她挑明,这才说道,“你是个好姑娘,但到底还小,眼里只有情郎,也觉有情郎便万事不难。只是大世家到底规矩多,单靠一时半会的情义,又怎能安然一世?我仍希望你考虑清楚,是否真是执意要和鹤先一起承担起孟家重任。” 季芙听的心头微凉,吴氏起身告辞,看着她从院子出去时,踩在那比她衣裳布料更好的蒲团上,说不自卑,也难。 孟平璋回到府衙,这一过六日,实在放心不下,趁着半日空闲,赶了过来。刚到巷子就见自家马车驶出,抬手便拦了。 吴氏问道,“怎的停了?” 魏嬷嬷在外头答道,“二少爷来了。” 等她撩起帘子,吴氏往外看去,“怎么撑了伞也湿成这般,快些上车吧。” 孟平璋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你找季姑娘说了什么?” 魏嬷嬷轻责,“二少爷怎能用这种语气和太太说话?” 孟平璋冷瞥她一眼,“我与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 魏嬷嬷不敢再说,吴氏说道,“娘只是让她想明白,能否担得起孟家重担,能否担得起日后孟家二房的重担。” 孟平璋默了默,“她如何作答?” “一言不发。” 孟平璋心头沉沉,“她不过是个姑娘,许多事都没经历承担过,母亲这是要告诉她,让她知难而退?带上六七个下人,到她家中,到底是做什么?为何不与我商议?” 吴氏说道,“我并不在意她的身世,否则绝不会千里迢迢过来。我在意的,是她可能担得起孟家二房主母的头衔。媳妇是要宠要疼,但并非任何事都不必做了。她若没那决心,就没那魄力,母亲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孟平璋一门心思在季芙那,就怕将她吓跑了。提步想去看看她,一个下人说道,“季姑娘过来了。” 顿了片刻,收了伞侧身藏在车的另一面。他竟愧对的不敢让她知道,自己也在。就怕她觉得,自己也和母亲一样的想法。 吴氏身子微探,见她连伞也未打,雨水全扑在面上,身子娇小,眸光却非常明亮。跑到前头仰面看来,“孟夫人,您方才说的话,我想好了。如今的我担不起孟二夫人的重责,也有许多规矩不懂,但我会好好学。您让我好好想,季芙也请夫人给我些时日,再等等。” 声音在雨里都带了沙哑,季芙真怕她会摇头。情或许不能牵绊一世,但和个没有情分的人过一世,于她而言也是痛苦的。 吴氏淡笑,“快回去吧,雨势太大。” 得不到应允,季芙急了,“夫人。” 魏嬷嬷打了伞给她,苦笑,“傻姑娘,夫人是答应了,你且回去吧。” 季芙这才反应过来,欢喜的连伞也没接,连连弯身道谢,跑了几步又回来说道,“别告诉孟二少爷您来过,不然他会多想,脾气拧得很,一根筋。” 见几人忍不住在笑,季芙倒觉不好意思,她这是多操心了吧。无论如何,吴氏没有拦着他们就好。又道了谢跑了。 等她跑远了,已经淋了一身湿的孟平璋才走了出来,吴氏笑道,“还不快上来,一根筋的孟二少爷。” 孟平璋笑笑,这才上去。吴氏拿了帕子给他,他已问道,“母亲……回去会如何与爹爹说?” 吴氏淡淡道,“你还怕娘亲捏造出事不成,还没进门就护着媳妇,真叫为娘难过。” 孟平璋笑道,“日后让她做儿媳时双份补上。” 吴氏面上并无笑意,“此事我会和你爹细说,至于是否会同意,仍不知。若真的驳回,你不可如此执拗。成亲并非两人的事,不可教长辈为难。” 孟平璋默了默,“且看吧。” 吴氏以前总觉他性格软弱,十分不喜。自从鹿山一事后,就变了许多。却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 四月,夏日悠长。 邓州绿意未散,日头倒是渐高渐热。 孩子快满月,明玉也终于能出这房门了。齐琛见她也是待的不耐烦,越发忧郁,数着日子何时可出去走走。 满月酒摆了一日,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等酒宴散了,明玉回到屋里,水桃给她揉着肩,见她心情甚好,说道,“小姐……奴婢有一事想求您。” “说。” “奴婢年纪也不小了,想……想请小姐做主……当初小姐说,会将那卖身契……还给奴婢的。” 明玉了然,一般陪嫁丫鬟都是许给姑爷的,水桃倒是明白人,没糊涂。她当初确实许诺过,她待自己忠心,日后她出嫁会还她自由身。这么留着也确实不是长久的,“你若有属心的人,可以同我说。” 水桃大喜,“谢小姐。” 姚嬷嬷从奶娘那抱了孩子进来,明玉起身抱他,已经醒了,“今日多多是主角,累吗?” 姚嬷嬷笑道,“小少爷今日竟没怯场,不哭不闹的,像三爷和您。” 水桃说道,“孩子嘛,当然是像爹娘的。” 明玉说道,“前堂宾客还有谁没走?三爷陪着喝那么多酒可不行,明日可还要去衙门。” 姚嬷嬷立刻出去瞧了,明玉笑着逗弄孩子,刚睡醒还精神着,抓住她的手指不肯放,想去沐浴都不行,也舍不得。 水桃看着,只觉明玉都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了,果然有孩子的女人就是不同。 姚嬷嬷走到前堂,下人已经在收拾酒席,并不见齐琛。问了话,才知是和孟家二少爷去了书房。走到那边,下人都在院子外面,说是吩咐不许别人进去。 书房里面也是静悄悄,孟平璋看着那一尺白绫,见了一日的红火,再见这东西,有些惊心,“倒不用猜,就知晓是谁送来的了。”他冷笑,“一如当日我大哥去世,魏太保让人送来三丈红绸。 齐琛说道,“别让你嫂子知道。” 孟平璋点点头,“父亲来信,魏太后身体越发差……我倒希望她早日登仙,到时看魏太保有何能耐再与我们斗。” 齐琛默了默,“你倒忘了,他一心要齐家给他儿子陪葬,你觉得他自知到了最后关头,不会鱼死网破?” 孟平璋面色也是一变,“你怕他不顾一切要杀你?” “我倒不怕他对我动手。”齐琛更担心的,是孩子,“安贵妃今日让太监送礼来,又带了密言,说圣上已准备趁太后病危,先将魏家势力铲除。因此我想请命调任回京,将明玉和多多暂且留在邓州,回京协助父亲。” 孟平璋笑道,“嫂子肯定不愿。” “所以才要你一同做戏。” 孟平璋迟疑半会,“那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才教嫂子不怀疑,名正言顺回京?” 要想法子并不难,齐琛说道,“此事我会解决,还望你能在此护他们母子周全。” 孟平璋肃色,“放心。” `p`*wxc`p``p`*wxc`p`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是五月中旬会完结,进入完结倒计时。 第七十九章 启程回京 第七十九章启程回京 姚嬷嬷正打算回去禀报,齐琛和孟平璋就出来了,见她在,便问道,“少夫人让你过来的?” “回少爷,少奶奶怕您喝多了,让奴婢过来看看。” 齐琛回到正院,明玉已抱的累了,将孩子交给奶娘,见他回来,起身相迎,“三爷。”又吩咐下人去浴房上水,一会竟见孟平璋也在外头。 “我明日一早要回京城一趟。” 明玉诧异,“怎会这般突然?” 齐琛挽起袖子洗了手,边擦拭边说道,“今日来贺喜的不是有姐姐遣来的宫里人么?说是姐姐得病了,身子不好,心里挂念着我。只是不便说,还是公公偷偷告知。” 明玉略生疑惑,孟平璋已在外头说道,“那公公让你明早就动身,可要我去帮你准备马匹?” 明玉问道,“那公公可真是从宫里来的?” 孟平璋暗想难怪齐琛要拉自己来做戏,明玉的疑心果真很重,笑道,“当然是,他会认错,总不会连我也不认得。” 明玉微点了头,她对孟平璋的芥蒂已几近消散,他确认是宫里的人,也才安心下来。安贵妃可说是齐家三房半根顶梁柱,齐家荣华与她相系,如今她得病,挂念亲弟,也不奇怪。可想来想去,还是不舍,孩子才刚满月。 齐琛对孟平璋说道,“去帮我寻一匹快马,挑几个好手。” 孟平璋功成身退,便走了。 关了房门,明玉也不敢叹气,淡笑,“您先去洗身吧,妾身去为您准备准备。” 虽说谎言是让她安心,但到底还是骗了她,只愿她日后能明白。齐琛握了她的手,“我很快回来。” 明玉笑道,“姐姐让三爷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我会照顾好多多,三爷不必牵挂。只是衙门那边的事……” “我待会会去一趟,交代好了,明早便走。” 明玉终于是忍不住露了感伤,“这么赶……” 齐琛使唤水桃出去抱孩子过来,等她走了,屋里没下人,才说道,“孟二会留在邓州,若有事,记得找他。我回来前,多在家,少外出。尹大夫也会过来看着。” 他如此慎重,可是逗乐了明玉,“三爷倒不如建个铜墙铁壁。安心回京吧,不用担心。” 齐琛笑笑,又和她说了会话,这才去衙门。 等他走了,姚嬷嬷才进来说道,“方才奴婢过去,少爷和孟二少爷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又不许下人靠前,若是说安贵妃的事,倒有些奇怪。” 明玉微拧了眉,说道,“三爷做事有分寸的。” 齐琛忙至半夜才回来,听见孩子房里的灯火还亮着,猜着是半夜醒了,怕奶娘在喂奶,敲了门,仆妇就开门了。 多多刚睡醒,打了个哈欠,嘴粉红粉红的,连齐琛看了也笑笑,摸摸他的面颊。看了好一会,才去洗身,回到主卧室,明玉已经睡下。睡的很熟,连他躺身在一侧也没动静。 晨起,齐琛回京了。 明玉心中空落,抱了孩子半日都不觉累,丈夫不在一旁,孩子就是唯一慰藉。想着午饭要一人吃,干脆带着多多去季家,找季芙玩去了。 如今已是春耕初歇,季芙在地里忙完活,听见树林那隐约有鸟哨声,洗干净手往那走去,果然是清雪。清雪笑道,“孟少想见你。” 季芙拿着斗笠随她去,在老地方见了他,见面便问,“齐大人回京了?昨晚我爹爹很晚才回来。” 孟平璋点点头,“哪有姑娘先问别家男子的,你倒不怕我多想?” 季芙笑道,“你不会。” 孟平璋淡笑,“我与你说件事,母亲信中说,父亲想见见你,但是暂且不得空,因此得过三四个月。” 季芙说道,“无妨呀,这光景很快便过了。” 孟平璋笑笑,她等得了,自己却不想等下去了。他自有自己的打算,“京城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若有机会,一定要先去玩玩。” 季芙不解他话里的意思,也懒得去想,“嗯。” 等她回到家中,远远就看见齐家马车停在巷子,急忙跑了过去,果真见了她。明玉见到她,从椅子上起来,问道,“这是去了何处?让好几个下人去找都没找着。” 季芙哪里好意思说是去会情郎了,讪笑,“去耕作了,那地方偏远。” 明玉见她衣裳沾了泥,想着也不假,没多问。两人进去后,下人就将椅子拿回马车,守在外头。 季芙洗净了手,换身干净衣裳,才出来逗弄多多。明玉素来知道她喜欢孩子,当初还嚷着要做多多的干娘,被她笑着拒绝了,“小芙。” “嗯?”季芙摸摸刚剃了满月头发的多多,光秃秃的有点难看呀。 “我与你说件事,我们二人感情甚笃,结义金兰吧。” “如今不就是吗?” 明玉苦笑,“认真听我说,姚嬷嬷,将多多抱开。” 季芙这才依依不舍看她,“姐姐说。” “之前不过是口头上称呼称呼,换了别家姑娘我仍可以叫妹妹叫姐姐,但我现今说的,是要大伙都知道,你是我义妹。”明玉不能说没有私心,孟平璋的脾气不就是自私么,他想要娶的姑娘,要顾及长辈颜面不娶?难着呢。那既然如此,就寻个契机,让齐孟两家沾点亲戚关系。她认季芙做妹妹,地位好听了些,也有她撑腰,嫁入孟家应会更顺利,日后孟二也会感激三爷感激自己。 季芙笑道,“可以呀,姐姐不嫌弃就好。不过要等爹娘回来,我与他们说说。” 她如此直爽,明玉又觉自己有些小人,“若成,那这事快些办吧。” 夜里季芙和季师爷和崔氏一说,两人自然明白明玉的用意。虽然仍不想女儿嫁进大世家,但又不想强阻,有齐家少夫人,未来主母做后盾,也好,便答应了。 因明玉双亲已过世,因此和季芙结义金兰只需看她意愿。和季芙换了金兰贴,邀一些有名望的夫人过来,摆了个酒宴,就算事成了。不过几日,邓州城内都知晓齐夫人收了个干妹妹。 孟平璋收到消息时,刚从府衙回来,不由笑出声,乐的逍遥。 明玉这几日都带季芙去参加各种宴会,游园赏花都领她去。这日傍晚又从一处府邸出来,季芙累得慌,“姐姐,明日让我休息一日吧。” “不行,明日得去常府。”明玉说道,“这些还不过是小宴席罢了,你日后做了孟家少夫人,还得去皇宫,去大臣家中,如今就受不住了,往后有得你哭了。” 季芙低声,“姐姐别说这些话,八字还没一撇呢。” 明玉淡笑,“有没有都好,总不能等两撇齐全了,你才有动静,那时就太晚了。我瞧你今日步子走的就不错,明日将我让你绣的花拿了我瞧。” 季芙暗叹,有些吃不消了。 从马车上下来,守在门口的下人就上前道,“孟家二少爷恭候多时了。” 季芙心头阴霾顿散,什么疲累都没了。明玉可不许他们这么见,就算是在齐府,否则往后成了亲,被外人说两人在齐府对上眼,说成私会都有可能,“水桃,你陪二小姐回去。” 亲自看她上了马车,驾离这里,明玉才进了府里。姚嬷嬷在旁笑道,“少夫人待她像亲妹妹。” 明玉淡笑,见到孟平璋,却见他面色焦急,眉头紧拢,“不好了嫂子。” 她最听不得这话,扰心,拧眉问道,“何事?” 孟平璋叹气,“我一开始就不该瞒你,只是越想越不对。安贵妃确实染病了,可病的不轻,想见见你们和她的亲侄子,但是嵩元怕你刚坐完月子不适,就自己回去了。我细想之下,恐安贵妃有什么意外,日后你和多多就受指责了。心中不安,只好背后插刀过来说了你听。” 他这么说安贵妃确实不好,但她染病的消息本就是假的,日后就算明玉要怪,也是怪齐琛。不过她就算要嫌恶自己,也无妨。 明玉前后想想,又想到那天姚嬷嬷说过两人屏退下人私下商议过什么,便信了他,“三爷倒是糊涂了……” 孟平璋说道,“嵩元走之前让我照顾好你们母子,嫂子若是想回京,我立刻调派人手一同护送。若是不想,也会在邓州照看。” 明玉蹙眉,依照齐琛疼人的性子,确实会隐瞒这事,不让她操劳。但她受不起长辈指责,更何况那是贵妃。她如今动身,回去是迟了,但至少大家都知道孩子刚满月,她晚些无妨。但若不回,就落了口实。仔细一想,才道,“劳烦孟二公子送我们母子回京。” 孟平璋点头,走了几步又折回身,迟疑片刻才道,“不知嫂子可否……顺道带上季姑娘……以您干妹妹的名义。” 明玉瞧了他一眼,这是顺便带她,还是孟二在带季芙的同时顺道带上自己? 孟平璋默了默,眉宇全然没了傲气,已是带上恳求,“父亲之前来信,说暂时不同意季姑娘过门,想先瞧瞧人。却又不得空,要过几月再说。季姑娘与我说,她母亲找了一波又一波的媒婆,就怕拖不得了。” 明玉明白,这是想让她带到京城,见“公婆”呢。如今她是季芙的姐姐,说带她去京城瞧瞧,名正言顺得很。想着也没大碍,路上还有人说话解闷,这婚事也该考虑了,便点头应允。 孟平璋倒没露出喜色,千恩万谢。等从齐府出来,听见背后大门关上,才伸了个懒腰,唇角勾笑,总算是解决了一半心事。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可以和齐琛有难同当,但必要时刻,他也要顾及自己的幸福呀,只能是对不住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公告】文章进入完结倒计时,铜钱要将思路好好理顺,因此这几天会是隔日更,依旧是19点,谢谢妹子们陪伴至今~~\(≧▽≦)/~ 第八十章 小别重逢 第八十章小别重逢 姚嬷嬷不知明玉突然要回京为何,只当她挂念齐琛,抱着多多忍不住劝道,“您刚坐完月子,虽说身子养好了,但回京颇远,如此劳顿,怕身子受不住。” 明玉不愿齐琛为难,她也不想在公婆族中长辈眼里变成个骄纵媳妇,“车里垫的软和些,驶的慢些,也无妨的。” 姚嬷嬷拧她不过,明玉又道,“待会去去季家,嬷嬷去备些东西。” “可是要和季姑娘道别?让她过来不就好,毕竟是做妹妹的。” 明玉淡笑,“想趁她还未出阁,邀她去京城瞧瞧。这事得去问过季师爷和季夫人,自然要亲自去的。” 因提前知会过,季师爷和崔氏都在家。明玉与他们说明来意,两人不知孟平璋也随行,已说了答应。明玉想想这种事到底应该和他们说,免得日后生了芥蒂,又说了前后,更是隐约道明,这一行是为了季芙的婚事,但明着是和她这个姐姐去玩。 季师爷到底有些难接受,“这、这与将女儿送上门去给别人家有何不同?日后传出去还有何颜面。” 明玉说道,“我也想过这事,只是小芙年已十七,那头一直拖着,小芙又是个死心眼的人,就怕她等着,把年纪拖大了。” 崔氏小心问道,“那可否不让孟二少爷同行?姑娘家的名声到底紧要着。” 明玉点头,“不瞒季夫人,明玉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先行,让孟二少爷晚十日。到了京城,别人也不会多心了,再有,小芙会住在齐家,绝不会抛头露面去见孟家人。” 有她这话,崔氏稍稍安心,叹道,“女大不中留……” 明玉将该说的都说了,见两人低声商议,就领着水桃到院子里,“让姚嬷嬷在那边盯紧些,看见小芙就进来报一声。” 水桃应声往外去了,一会季师爷和崔氏走了过来,语气里仍是万分不舍,“那就拜托齐夫人了。” 明玉微点了头,“定会好好照顾她,小芙那,就劳烦季师爷和季夫人疏导了。” 季芙回来时,又在路上瞧见了孟平璋,站在对面看了看,没过去,只是瞧一眼就满足了。他倒是差清雪过来和她说了一句“不日他将回京”。听的心里倍觉失落,回到家里,将卖豆饼的钱交给崔氏,崔氏便说道,“今日齐夫人过来了。” “姐姐她来啦?”季芙稍感意外,她不在家时明玉可是不来的,“可说了什么?要不我现在去齐家。” 崔氏苦笑拉住她,“你这孩子就是性子急,齐夫人和你爹说了件事,她有事要回京,想带你去玩一阵子。” 季芙顿了顿,想到孟平璋说京城有许多好玩的,大好年华该去一回,而且……他也要回京呀。这么一想,心里颇为激动。崔氏问道,“你可想去?” 季芙想了许久,抬头笑道,“不去。” 崔氏颇为意外,“为何?有齐夫人护着,你还怕别人欺负你外乡人不成?” 一直在那塞烟丝没吱声的季师爷终于是开了口,“家里要忙的都忙完了,你放了心去京城吧。” 崔氏这才明白过来,女儿是放心不下自己啊。这么一说,她更是舍不得,眼眸酸涩又不敢表露,“家里确实没什么忙的了,你且安心。” 好一番劝说,季芙才点头,于她而言,自己受苦无妨,爹娘可不能受苦。 商议好时日,季芙就跟明玉一同去京城了。 孟平璋延迟十日再走,与她们随行的共二十余人,除了齐府的,一半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顾及明玉和孩子,大队人马行走的非常缓慢,一路也没吃太多苦。偶尔觉得不舒服,她还没喊停,季芙就跟跟在一旁的嬷嬷说,就立刻停下休息。 足足半个月,终于是回到了京城。 虽说邓州好,但京城到底是明玉自小生长的地方,听着街道小贩,人来人往的口音就觉舒服。最暖心的,是齐琛就在附近呀。 此时齐府如往日平静,齐承山和齐琛都不在家,孟氏在家中午歇刚起,管家就报方才有人来报,说少奶奶已在云翠街,过一会便到家了。 孟氏诧异,“怎么没听嵩元说明玉也回来。” 伺候在一旁的楚庄柔笑道,“许是要给太太惊喜呢。” 孟氏刚才意外,回过神就想起来了,眼内已有了亮色,“多多呢?” 管家答道,“小少爷也一起呢。” 孟氏大喜,让嬷嬷去备饭菜,领着楚庄柔去大堂坐着,说是在那唠嗑,不过是等着早点见到孙儿。 还在午睡的齐灏白也被下人叫了起来,说是三婶带着弟弟回来了,喜的他洗了个脸就跑到前堂去,和祖母一块等堂弟。 好不容易门口唤了一声“少夫人回来了”,孟氏探了探头,楚庄柔已站起身。一会就见个美妇人莲步进门,身后侧的嬷嬷抱着个冰蓝色襁褓,走的更是小心。 明玉进了大堂,欠身问安,孟氏这才起来,笑道,“一路受了不少苦吧,快坐下歇息。” 只说一句,就去看孩子了,见了那粉嫩圆胖的小脸,喜的不行,唤了老嬷嬷过来,“瞧瞧,可有点像老爷?” 孩子的脸被她挡了大半,老嬷嬷哪里看的清,连声附和“像,像极了”,孟氏更是欢喜。 被她晾在一旁的明玉倒是习以为常,这婆婆,素来是将她摆在下人上头,主子最下的地位。默默想着,日后她对儿媳,定不会这般轻视。孟氏还在逗弄孩子,她哪里敢去歇着,连坐也不行,劳累一路,现在还得陪站着。 孟氏眼里只有孙儿,连季芙也没瞧见。明玉见她逗弄的有些累了,才拉了季芙上前,笑道,“母亲。明玉和季家姑娘结为金兰,这次回京,便带她来玩,要小住在这,还望母亲应允。” 孟氏心情颇好,但听见这话还是稍有不悦,瞧了两人一眼,“这事你做主就成,也不必问我。” 明玉听着话里有刺,也当做没听见,“儿媳谢过母亲。” 季芙也欠身道谢。孟氏见她姿势颇为得体,与上回见面十分不同,稍觉奇怪。多多咿呀了一声,又将她全部心思收回,让明玉领着季芙去歇着。明玉这才敢回房。 等出了大堂,进了自己的小院,明玉才松了一气。季芙也吐了吐舌头,“这儿与邓州的齐府不同。” 明玉淡笑,“确实不同,妹妹也应多加在意,不可逾越。” 单是这两句,就让季芙倍觉压力了。 一会楚庄柔过来,说了许多贴心话,末了笑道,“少夫人歇着吧,我呀,就不打搅您了。” 她前脚走了,季芙笑道,“那位姨娘倒是个好心的。” 明玉摇头,“与其说好心,倒不如说是有心。姐姐与你说过许多回,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可随意妄断一人。她是姨娘,膝下又只有一个姑娘,日后靠的,就是三爷。三爷待她好,日子也过的好,三爷要薄待她,甚至赶她走,也无法。所以她才会那样亲近我。” 季芙默了默,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一直不愿自己跟孟平璋亲近了。听说孟老爷也有很多妾侍庶子女呀,她要一一去猜他们心思,果真不容易,“小芙记住了。” 仆妇收拾好偏房,明玉也实在累了,让季芙去洗了身歇息。自己也洗净身子,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 等了又等,吃过晚饭了,还不见齐琛回来。孟氏不告诉她齐琛去了何处,也不说几时归来,看她模样,也是没叫人去知会的。 明玉不是想去打扰齐琛做事,她如果提了,自己自然会说不必。只是孟氏提也不提,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这一来,连安贵妃的事也忘了。 夜里回房,想着齐琛也应当不会忙太晚,便和下人说了,别告诉他自己回来,想吓吓他。这一等睡的迷糊过去,等听见门外有动静,来不及穿鞋,赤脚跑到屏风后。听那声响越走越前,猛地跳了出去。 齐琛跟护院习武的时日也不短,背后有声,抬手转身,抓了那手腕,见是明玉,才及时收了力。明玉哪里经得起他这重握,手腕都觉脱臼了,痛的冷汗涔涔,恨恨道,“三爷可要给我擦药酒,方能消了气。” 齐琛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多多也回家了?” 明玉揉着手看他,笑道,“是呀,三爷可高兴?” 齐琛拧眉轻责,“我去寻车夫,待会送你们走。” 明玉愣了愣,拉住他的手,“三爷当真要将这话当做离别半月后的第二句话?”她微微松手,“妾身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不想三爷为难,您什么也不说,就要送我们娘俩走,这还是大半夜的……” 齐琛回过神,见她还赤着脚,抱了便往床上走,放□拿了帕子给她擦脚,“方才太过惊怕了。我又何尝不想你多留。” 明玉问道,“那为何要责怪于我?安贵妃重病你不让我回来,但长辈那可好交代?我如今回都回了,三爷还想立刻送我们走,这可真会寒心的呀。” 齐琛听的糊涂,“重病?” 明玉没了好气,和他说了他走后孟平璋说的前后事。齐琛听的满心泼血,“我怎么会糊涂的将你们托付给孟二那厮照顾。”他竟会为了季芙,用这种法子骗明玉回来,随即和她说了回京的真相。 明玉这才知道两人都被孟二骗了,将自己和多多推倒了极其危险的处境下。气归气,也没法再回去了,否则只会更加惊动魏太保吧。只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为何他方才那样着急了,惊恐压了一半,环手抱了他说道,“刚才是我想岔了,不该气您。” 齐琛揉揉她的脸,又瘦了,“你和多多在家里少外出吧。” 明玉答应了他,又想,孟二想见季芙,等着吧,让他急去。 第八十一章 情深几许 第八十一章情深几许 翌日,明玉早起去问安,齐琛也起来了,临别前又叮嘱她不要随意出门。看着丈夫早出晚归还得额外担心自己,更对孟二添了怨气。低眉想了片刻,拉了他说道,“三爷,孟二那厮实在气人。” 齐琛顿了顿,“你想整治他就去吧。” 明玉是个有分寸的,他并不担心她会做什么让两家难堪的事。 “那样的人,倒不知有什么可反击一回的。” 齐琛想了想,淡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玉抬头看他,片刻恍然,又苦笑,“三爷是说小芙是孟二的弱点?可妾身觉得,那样冷心肠的人……说句厚脸皮的话,他喜欢兴许是喜欢,但却不至于能像三爷待我如此。” 齐琛说道,“ 还击孟二,不能整治他,也能看出他是否是真心对小芙。” 明玉这才笑道,“妾身明白,三爷去忙吧。” 走前齐琛又说道,“好好在家里等我回来。” 明玉笑笑,“嗯。” 送他出门,去请了安吃过早点。齐承山看了一会多多,也出门去了。孟氏笑道,“你爹回来后,我就没机会抱孩子,疼得很。” 明玉笑道,“三爷也是,在我面前总板着脸,可每晚回来,晨起出门,都要看一会多多。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见孟氏心情甚好,趁机说道,“我们刚回京城,有些不适应,就怕多多也是,所以想去寺庙求个平安。” 孟氏点头,“这也好,这回来的一路,见到土地公寺庙都有拜拜吧?” 新生的婴孩路过一处,为求平安,都要拜拜当地神灵。明玉自然没忘,“有的,不过京城的还没拜呢。不过呀,这刚到家,怕多多又奔波,因此想在家里寻个亲近的,代我们去寺庙烧香祈福。” 孟氏想着也是,总算是记起儿媳的身子来,“你身体不好,在家静养吧,那就寻个人代你去。” 楚庄柔正愁没机会讨好她,上前笑道,“太太、少奶奶,妾身愿为小少爷祈福。” 孟氏不喜她,巴不得她离家远些,那齐承山便只能宿在她房里,当即同意了,“也好,去七日吧。” 楚庄柔心头咯噔,说三日还好,三日后齐承山是宿她那处的,这一转眼就被太太坑了去,恨了恨,也罢,反正日后是依赖三少爷的,她忍了。 明玉说道,“姨娘是代多多去的,儿媳也想寻个人去。” 季芙在旁笑道,“小芙代姐姐去吧。” 孟氏点头,“你和她已是姐妹,正好不过。” 这话正中明玉下怀,淡笑,“那就劳烦妹妹了。” 准备好衣物,派遣好了家丁,季芙和楚庄柔就往寺庙去了。孟氏自然不会送她们,明玉送到大门,对楚庄柔低声道,“听闻东华寺比南华寺的香火更盛,母亲说后者好倒不见得,我倒是更喜前者的。” 楚庄柔哪里会不明白,这是要自己改了原定计划呢。明玉见她面露为难之色,轻叹,“姨娘还是听母亲的吧。” 楚庄柔轻拦,强笑道,“我也觉得东华较好。” 明玉淡笑,“有劳姨娘了。” 她又叮嘱了一番季芙,季芙笑道,“一定会好好为姐姐祈福的。” 孟平璋还没找到时机去齐家,毕竟齐琛不得空他也知道,等了两日,倒是将孟平松等回来了。 吴氏不知邓州的事,孟平松快到家门口,见小儿子要出去,说道,“待会你大哥就回来了,去何处?” 孟平璋笑的颇淡,“孩儿有事,就不陪母亲了。” 说罢就走了,看的吴氏叹气。魏嬷嬷说道,“不是说那季家姑娘也来京城了么?提了两回让老爷有空见见,却又不肯,指不定是生气了。” 吴氏轻责,“休要胡说。” 话虽如此,不过也确实要提提这事了,若能成,早日延续孟家香火也好。 孟平璋从府里出来,去哪都不得乐趣,干脆权当不知齐琛不在,跑去齐家,想见见季芙。 明玉出来见客,不气不怒,和他随意说话。孟平璋左右等不来季芙,这才小声问道,“季姑娘呢?” “回邓州了。” 孟平璋一愣,明玉已是瞥他一眼,冷冷道,“孟二公子三番两次使坏,实在教我不能放心将她交给你。因此送她走了,回邓州嫁人去,即便是嫁头猪,也比屡次背信弃义的孟二公子好。” 碍着这里有下人,不然明玉早劈头盖脸捅出他的恶事。孟平璋理亏在先,想着她不可能真将季芙送走,只是藏起来了,陪了笑脸说道,“那事确实是我不对,孟家日后与齐家,定会相互扶助,再不做出这种事。” 明玉冷笑起身,“若再信你,我们就是没脑子的了。” 孟平璋见她真的转身进去,心里不安,出了门就让清雪去探个究竟。自己去了茶楼等,一个时辰后,清雪回来,说道,“两天前季姑娘随齐府姨娘一同出门,那姨娘说是去祈福的,在南华寺住几日。但我去了南华寺,问了方丈,却说她们并没来过。再一打听,齐府马车出门后,是往东边去的,而那……正是往邓州去的方向,只怕季姑娘真的是被送走了。” 听言,孟平璋气的肺疼,“好你个明玉……” 清雪笑笑,“您又怎能怪齐少夫人,先用手段的毕竟是您,将她置在危险境地,人家齐三爷得多心疼,如今呀,摆明是要让您感同身受。” 孟平璋看了看她,每次对他有意见时,都会用上您,怪得很,他叹气起身,“给我备匹快马,我要去追她回来。” 他这一去,就是三天。 孟家二公子驾马离京,只交代有事要办,又没带护院,急的吴氏团团转。一想那方向是邓州,该不会是季芙回去了吧?这一想,忙到齐家问。明玉听言,倒意外孟平璋真去追了,果真是私心再重的人,也会有顾及的人么。答了季芙还在京城,吴氏只好回去。 夜里吴氏与孟老爷好好说了一番,赶紧让孟二娶个媳妇,套套枕边话也好。又借机和他说了季芙的事。 孟老爷对妇孺的事素来不在意,“太太去和母亲商议商议,你们见的顺心,便可以。孟家也不是非要个可以帮扶的儿媳,毕竟鹤先不是长子,身体又素来不好,尽量顺他心意罢。” 有了这话,吴氏第二日就去找了老太太。吴氏向来孝敬她,老太太又有些眼花,不爱瞧人。问了吴氏一些那姑娘的事,稍有迟疑,到底还是放话了“你瞧着就好”。 一连两日,百般衡量,吴氏还没定下决心。见长子和儿媳过来请安,便问道,“上回与你说的那季姑娘的事,你可还记得?” 孟平松问道,“可是邓州的那位季姑娘?” 吴氏点头,“如今想说了给你弟弟做媳妇,你看着如何?” 孟平松默了默,“二弟喜欢便好。” 吴氏暗叹,也不再多问。 &&&&& 明玉这日午睡起身,外头仍在轰隆下雨,算下日子,明日季芙就从寺庙祈福回来了。姚嬷嬷拿了茶水给她漱口,才说道,“方才盯梢的人来了消息,孟二少爷回来了。” 听言,明玉笑的微冷,“竟没一路追到邓州去,他待小芙的心意,也不过如此。” 姚嬷嬷迟疑片刻,才道,“是抬着回来的。” 明玉一顿,“嗯?” “听说是淋了雨,马滑进沟里,摔的昏迷不醒,随从将他送回来的。” 明玉拧眉,“这事不可让小芙知晓。” 傍晚齐琛回来,明玉和他说了这事。刚说完,齐承山就让下人传话,让两人用过晚饭便去孟家探望,免得失了礼数。 齐琛携明玉去孟家,路上明玉颇为不安,如果孟二死了,那是她的错吧?那会不会牵连到齐家和齐三爷? 她祈求他别有事,给个教训就好,别要他命。 到了孟家,吴氏已哭的双眼红肿,孟平松见了齐琛,颇为尴尬,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进房探望了。 孟平璋躺在床上,额头磕了个大血洞,缠裹着纱布。单是可见的脸都受了许多伤,更别说别处了。明玉看的有些心惊,躲在齐琛身后侧。 给他换好药的大夫将脏物清理进盆,听见低弱声响,探耳去听。吴氏忙问道,“我儿说了什么?” 孟平璋一直昏迷不醒,偶尔冒几句话多是含糊不清。大夫凑近了,仍听不出。吴氏凑耳上前,半会离了旁边,叹道,“在喊季姑娘呢……” 明玉更是默然,吴氏已面向她,“齐少夫人可否请……季姑娘过来?” 明玉说道,“小芙明日才从寺庙祈福回来,况且……在这当下,小芙一个姑娘家,进屋探望个非亲非故的男子,这到底不合礼数,于她名声不好。” 事到如今,明玉不喜孟二的心思一世不变,但他于季芙是真心人,这一点,她不疑他。但孟二活不活,死不死,她还是有顾虑的。 吴氏想了片刻,微微了然,“明日还请齐少夫人探探季姑娘口风,她若不嫌弃我儿如此,我立刻差最好的媒婆去齐府,请齐少夫人做主季姑娘的婚事。” 来京前季师爷和崔氏已将这重担交给明玉,得了吴氏这话,明玉悲喜交加,说不出的滋味,真如要将自己的亲妹妹嫁出去般,“小芙回来后,我会好好和她说说。” 可不用说,明玉也知,季芙定会答应的吧。那样的傻姑娘,孟二若像辜负三爷和辜负自己那样对她,他就真该折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是周四,周日前会完结! 第八十二章 喜结连理 第八十二章喜结连理 翌日季芙回来,已是午后。 明玉刚哄多多睡下,下人说季姑娘回来了,人还没到院子,就见她过来了,拉了手笑道,“姐姐可想我没。” 明玉笑笑,“吃了十日的斋菜,人都清瘦了。” 携她进去,从起步到进屋喝茶,明玉颇觉奇怪。季芙笑看她,“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可是想我这大大咧咧的丫头怎么规矩起来了。因为楚姨娘呀,她比大户人家的还大户人家,我一逾越什么就被教训。” 明玉淡笑,“楚姨娘出身富贵,后来家道中落,确实是个懂规矩的。可吃了饭没?让厨房热些饭菜吧。” 季芙点头,“本来晨起就能回来的,楚姨娘偏要等。” 明玉低眉想想,许是怕孟氏不高兴。陪她用过饭,等漱了口,才说道,“我与你说件事,一件好,一件坏。” 季芙轻咽,“姐姐先说好事吧,不然两件都要听成坏事了。” 明玉握了她的手,轻声,“孟老爷和孟夫人同意你和孟二的亲事了。” 季芙蓦地一顿,小心道,“真的?” 明玉微点了头,“坏事嘛……孟二坠马,如今还昏迷不醒。” 季芙惊跳起身,捂了嘴愕然。眼看就要落泪,仔细一想不是哭的时候,要去外头,“我去看他。” 明玉拦了她,“不可冲动,你无名无分去瞧个陌生男子,还要不要这名节了?我虽然不待见他,但他昏迷不醒还叫着你名字,教我如何忍心?也是如此,孟家长辈才同意了你们的亲事。只是他不知会不会醒,要是一世不醒,你就如同守活寡了。” 季芙摇头,“我想见他……一世不醒,那我就守一世呀。” 明玉叹气,苦笑,“为何要让我碰见你们两个冤家,你这性子,倒真说不出是好是坏……听姐姐的,如今你不能过去,我早点替你打点婚事吧。你若非要见,这事反而不好办,晓得么?” “可爹娘那……” 明玉说道,“我来时,你爹娘已经交代了我这事,明日我去信一封,等信到了,婚期也应当排好。等日后回邓州,再宴请乡里。” 季芙这才压了满满不安,应声,“嗯。” 吴氏和明玉办事都干净利落,稳中求快,六礼已成四礼,眨眼,已是请期了。孟家早早派人过来,明玉还觉奇怪这么早,早食还未用。来的却是孟府下人,而非亲眷。进门便说“少爷醒了”。 明玉可算是松了一气,齐琛也在旁问了些事,知他神智清醒,也替季芙感到高兴,这几日明玉可是愁的夜里都睡不安稳。 那下人又说道,“少爷请齐三少爷过去一聚。” 齐琛刚放碗筷,孟氏蹙眉,“吃饱了再去吧,每日统共加起来,不过就见你一盏茶的功夫。好友重要,家也如此。” 齐琛淡笑,“谨听母亲教诲。” 明玉心里也高兴,她做媳妇的不敢说,就盼着婆婆说了,更何况对方是孟二,真不知齐琛为何这么紧张……她默了默,对,为何齐琛如此紧张?这一想,不由生了狐疑。 齐琛用过早点,明玉送他出门,替他理衣襟时,瞧着下人都站的远了,想问他是不是有要事和孟二凑一块了,忍了忍还是没问,怕隔墙有耳。目送他离开,直至马车隐没在拐角,才收了视线,见季芙两眼微亮,忍不住笑她,“情郎醒了,想随你姐夫去瞧瞧?” 季芙笑道,“姐姐不许笑话我。” 明玉回京后就甚少出门,想到待会定了婚期,也该去买些首饰了,自己到底不便出门,“等会让楚姨娘陪你去买些出嫁的首饰。” “我来京前,爹娘给了银两我。” 明玉笑道,“巧了,你爹娘也交了些银子给我,让我帮看着,喜欢的首饰便买吧。” “姐姐别骗我,爹爹的俸禄是多少小芙也清楚,哪里会说这样的话,都是姐姐想送给我罢了。” 明玉喜她坦率,“是又如何,你是我妹妹,让你嫁的体面些不成么?” 季芙不好再推脱,心里颇为感动,谢了她一回。 回了房里,姚嬷嬷说道,“太太又将小少爷抱进房里了玩闹了。” 明玉应了声,翻看自己出嫁时记着嫁妆的簿子,季芙送嫁孟家,到底该多少嫁妆合适。季家于他们夫妻两人有恩,她更待自己像姐姐,这嫁妆她想多添些。越想越是明白为何孟二那样的人会喜欢季芙,自己和孟二也是同一类人,一旦知道对方对自己无害,真心相待,自己就会将对方视若珍宝。 她如今对钱财看的开了些,齐琛将所得都交给她打点,不会藏掖,自然不必担心日后会困窘。细想一番,便拿了笔勾选。 &&&&& 齐琛到了孟家,直接由下人领到屋里。孟平璋本来躺着,听见下人报齐三少来了,吴逢便扶他起来。 孟平璋如今面色十分不好,但眼神却难得的精神,见了齐琛,抬手退了下人,笑道,“我以为你会扑上来掐死我。” 齐琛确实很想这么做,“我回京便可,何必要牵连明玉和孩子。” 孟平璋微微闭眼,“你以为我想如此……就算我不将他们母子骗回来,也会有人将他们强押回京,与其身心不悦归来,倒不如用这个法子。”他忽然笑了笑,“只是我没想到,你夫人真是狠心,差点要了我的命。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猜到了。” 齐琛淡声,“有些只是隐约猜到,今日你要见我,倒是想通了。” 孟平璋挪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婚期是十天后。” 说到这句话,面上总算是有了喜色。 齐琛回到家中,季芙已经随楚庄柔去买首饰,晚点裁缝还会过来。明玉见他这么早回来,笑道,“三爷难得早归,孟二他怎样了?” “今日问了大夫,肋骨摔断了一根,左手怕是再提不起重物。” 明玉面色微顿,“他可怨恨我?” 齐琛摇头,“孟二虽然私心重,但也知道一报还一报。他说此次过后,再不会算计齐家,算是你为季姑娘打点前后的恩惠。” 这话说出来,齐琛也觉跟天方夜谭差不多,明玉更是忍不住冷笑,“就算他歃血发誓,妾身也不会信他。” 天下人都不信孟平璋,唯有季芙会信。有季芙信他,也就足够了。 孟家那病弱的二公子成亲,还是让京城轰动了一番。那新娘子只听说是齐家三少夫人的金兰姐妹,并非京城人士,其他情况一概不知。但她出嫁当日,红妆从齐府铺到孟家,一路红火热闹。 齐承山能与孟家结亲,也是欢喜。有没血缘无妨,只要让外人知晓两家已是亲家,便可。这亲就算是双方儿女所结,日后反目,又有何用,不过是要个名头罢了。因此从婚期定下,就让孟氏给季芙添了嫁妆。这嫁妆一加起来,已有六十六抬,不算出了风头,但也绝不寒碜。 因孟平璋身体尚未恢复,不能一次敬酒百桌,但来的都是达官贵人,皇族也来了人,总不能偏颇了谁。因此宴请两日,而齐家自然是第一日过去。 季芙从半夜被仆妇叫醒,穿红衣着新鞋,上花轿过火盆,这会被送进新房,已饿的不行。偷偷问了嬷嬷何时有东西吃,还被笑话了一番,羞的她不敢再开口。 “再等会,闹过新房后,就能吃些东西了。” 闹新房呀……季芙面上绯红,“孟二公子身体受得住么?可别闹的太厉害。” 嬷嬷笑道,“该改口了,日后唤二爷、二郎,亲昵些,便叫夫君和字吧。不过呀,这果真是做媳妇的,先心疼起人来了。” 还好罩了红盖头,只听得见她话里的抿笑声,看不见眼神。季芙低头不答,心跟外面锣鼓声似的一起一伏。 一会妇人亲眷们推着孟平璋进来,远远就叫着要闹洞房。 孟平璋酒量并不好,这一桌桌酒敬过去,人也已半晕,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大喜之日喝醉,每杯只喝一口,可人太多,也喝了不少。被小心推到前头,瞧见那大红人儿坐在床沿上,已清醒许多。 妇人笑道,”孟二少爷竟也会脸红了,真是难得。” 孟平璋挺直了身板,说道,“是酒醉而红罢了。” 众人更是笑话他,“新郎官可不能这么说,新娘子可会不高兴的。” 季芙从穗下往那看,只瞧见他一双宽大的黑色鞋面,摇摇晃晃的,看的她惊心,恨不得早点让他坐下,怕他累的伤身。 “还等什么,快些拿喜棍,看看新娘子呀。” 孟平璋干咳两声,婢女已递过盘子,拿了喜棍轻挑,掀到一旁,她却仍低着头,只看见个白挺的鼻子。他下意识俯身去看,面如桃花,眼如含着清泉,真切的让他心头微颤,笑了笑,真想将他们通通都推走,好好和她说话。 一个妇人抱了男孩过来,另一人也拿了花生百合抛撒,说了些吉利话。因吴氏吩咐拜托过,也没闹的过分,瞧着两人喝了交杯酒,礼数做足了,便退了出去。 两人规规矩矩的坐着让他们闹腾,这会出去,下人斟了酒,也关门离开。 一时悄然。 孟平璋待会还要去前堂,不能久留,偏头看她,笑道,“你如果累了,就先睡,我等会很快回来。” 季芙终于是抬眼看他,因是染了酒色醉红,看着并不苍白,“你的伤可还疼?” 孟平璋愣了片刻,谁都在恭贺他,强灌他喝酒表祝福,可千言万语的祝福,也比不过这一句啊,“不疼了,见着你就不疼了。” 听惯了他说刻薄的话,如今一说甜的,季芙又低了头,“等会别喝太多酒,早点回房休息吧。” 话落,已被他探头亲了一口,声调里压不住的欢喜,“听夫人的。” 季芙简直要羞的没地方躲了。 大堂热热闹闹的,喧闹的一点也不像孟家。 清雪揉了揉脖子,打了个哈欠,“孟少竟然成亲了,简直就是奇谈。” 吴逢说道,“孟少成亲你倒是喝了三坛子的酒,醉酒后吹冷风,太过伤身。” 清雪默然不答,连那没心没肺的孟平璋都成亲了,日后恐怕更有理由说她了吧。真是愁人……她偏头看着吴逢,动了动唇,他却忽然站了起来。清雪顺着视线往前看去,正是孟家大门,见了那进门的人,也是拧眉直盯。 魏太保!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日更到完结~~~=-= 第八十三章 尘埃落定 第八十三章尘埃落定 见魏太保进来,并没佩戴刀剑,甚至随从也只带了四人,都拿着红绸缠裹的锦盒,只是送礼的模样。清雪已是勾唇笑笑,起身道 ,“我去请孟少。” 孟平璋刚从新房出来,还满是不舍。见到清雪从屋檐跳下,眼已有亮色,“魏太保来了?” 清雪笑道,“是。” 随他而行,却不是往前堂,而是往后院。 门口那一声长报,明玉心头咯噔,齐琛已在桌下握了她的手。明玉偏头跟抱着多多的嬷嬷说道,“先送小少爷回府,让护院都跟着,别有差池。” 嬷嬷应了声,已和丫鬟抱着孩子走。才到门口正好和魏太保迎面撞上,那嬷嬷是府里的老人,魏太保也见过,见她神色匆忙要走,当即知晓那就是齐家刚出生的小公子,抬手便拦,“孩子生的好俊,让老夫瞧瞧。” 明玉脸色一变,当即起身往前去,几乎摔着,伸手拦住,“孩子刚睡着,又怕生,一醒就哭个不停,这孟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添了晦气。” 齐琛也已侧身微护,“太保若喜欢犬子,改日我们夫妻二人定会登门拜访。” 魏太保已和两人僵持不动,旁人不好劝阻,最后还是孟平松过来,笑道,“您赏脸过来是我二弟的福气,喜宴已过半,还请您及早入座。来人,去叫二少爷出来敬酒。” 魏太保仍是往那孩子看了一眼,目光冷厉,这才随孟平松去上座。 齐琛扶着明玉回了座上,拿了茶水给她压惊。 明玉抱着多多不敢松手,也不敢让他随护院离去,还是待会酒宴散了,和其他官夫人一块顺道回去,那样护卫也多些。她来时知晓魏太保要来饮宴,不肯带孩子,可公婆却说礼数过不去。齐琛让他们母子留在家中,却遭了公公痛骂,教她好生奇怪。 这饮宴她不来不可,但孩子还小,不来完全可以。齐琛也说了不带,为何就偏偏一反常态。 越想越不对劲,抬头看向齐琛。齐琛面色平静,“待会别慌,有我。” 明玉微点了头,他有事瞒着自己。从回京后,这种感觉就一直在。可她相信,无论如何,齐琛不会害自己,他所做的,都是为了齐家,为了他们母子好。下意识将多多抱的更紧,静观其变。 喜宴仍在热闹进行,下人还没有找到孟平璋。 魏太保忽然起身,走到主家桌旁。 齐琛和明玉和男方主家同桌,他虽然是走到孟老爷吴氏那边,但也离的颇近。魏太保拱手道,“孟二公子成亲,老夫备了一些薄礼,不见孟二公子,这礼就由孟大人代为接下吧。” 孟松岩让下人将那礼拿进礼房,说了好些客套话。魏太保末了又拿了一个如意往明玉走去,看的明玉脊背寒凉,这人在她眼里,俨然是个失心疯的人。 “这支玉如意,是当今太后亲赐,老夫见与齐家小公子有缘,转赠与他。” 明玉强笑道,“太后赏赐实在贵重,小儿承受不起。” 魏太保已将那玉如意往襁褓里放,齐琛拦手接过,“晚辈代犬子谢过魏太保。”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 满桌无人劝阻,明玉更觉狐疑,难道孟家不怕事情闹大,将这好好的喜宴闹开了。 齐琛淡声,“还请魏太保自重。” 话一落,魏太保更是怒不可遏,拿了玉如意便往他敲去。明玉大惊,急忙去拦。齐琛也没料到明玉会突然闪身出来,一瞬来不及,那玉如意已敲她背上。夏日衫薄,这一敲,都能听见打在骨头上的动静。 齐琛心头一顿,双手揽住她,侧身而对,喝声,“魏太保如此欺我妻儿,未免欺人太甚,在下必定要去向圣上讨个公道。来人,将他捉住。” 魏太保冷笑,“你敢,我有太后御赐金牌,何人敢绑我。别说我不过是伤了她,就算是现在杀了你,也无人能捆我。” 多多已被动静惊醒,哭叫起来。这一哭,大堂的其他婴孩也冒了哭声。已有妇人抱着孩子来不及告辞,先行离开了。 齐琛声调颇冷,“在下偏是要试试。” 魏太保万万想不到,竟真有人从四面过来,转眼已捆了他的随从。他大怒,“谁敢绑我!” “魏太保在我婚宴上伤了我孟府亲家不说,还扰我喜宴,我孟家,也要向太后和圣上讨个公道了。”孟平璋踱步而出,摇头道,“想必魏太保殴打齐家三少夫人,众人都看见了。” 大堂默了片刻,不知谁道了一声“瞧的清楚”,这才陆续响应。 魏太保愣了片刻,看向孟平松,却见他毫无反应,面色冷峻,这才明白过来,“你们是故意引老夫入瓮!” 孟平璋笑道,“还请齐大人和我速速将魏太保请送皇宫,让圣上做主。” 明玉已猜到七八分,抬头看着齐琛,他仍未松手,低声,“三爷先去办正事,明玉回家等您。” 齐琛放心不下,可解决了魏太保,日后才能长宁,“等我,记得上药。” 嘱咐的话不能说太多,交由护院照看,这才和孟平璋一同押着魏太保往皇宫过去。 嬷嬷搀扶着明玉往外走时,急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明玉嘘了她一声,“不许多做议论,一切回家再说。” 那一击实在不轻,水桃也上了车,拿身子给她做倚靠,扶着她,这才没倒身,安稳回到齐家。 刚下马车,明玉竟瞧见齐承山和孟氏在门口,更是确定。 难怪齐琛不愿自己和多多去赴宴,齐承山和孟氏却不依。先前听说孟大公子成亲魏太保都不曾出席,孟平松还曾是他的帮凶。可孟二的婚宴他却来了……前后想想,魏太保不过是冲着齐琛,亦或是多多来的。 这一想,他们根本就是鱼饵。 果真是大世家,为了拔除毒瘤,连自己的儿子、孙子的安危都可以拿来做赌注。虽然这个法子一劳永逸,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又该如何。 明玉做不到他们这般狠心。 孟氏也是心虚,问了孩子可平安,让明玉歇着去了,自己抱着孙儿回了院子里照顾。 明玉想通这些,气的心口疼。水桃给她上了药后躺下,一夜都没睡好。 她心不安,季芙也一样。 等的倚在床柱上睡醒一觉,还不见孟平璋回来。门外有人在说话,声音细碎,她微微侧耳听去,却是越听越愣神。 “我便说二少爷绝不会娶个寒门姑娘,果真如此。” “听那护院说,方才前堂确实惊险,都是少爷们设下的圈套呢。你说若二少爷真要娶妻,哪里会让自己的婚宴一团糟。” “亏得那傻姑娘还以为自己攀上枝头做凤凰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婢女吓了一跳,回头见了季芙,忙欠身问安,“二少奶奶。” 季芙问道,“你们二少爷呢?” 婢女相觑一眼,才道,“方才魏太保闹了婚宴,二少爷进宫面圣去了。今晚……约摸是不回来。” 季芙默了默,她不懂朝政,更没明玉那洞察的心思。大婚之夜,却要她一人过。累了一日,这会更累。收了心思,便去睡了。想着,姐姐嘱咐过,明早要早起,给公婆奉上媳妇茶的。 寅时,浑噩睡了一会,见外头天色灰蒙蒙,约摸快到寅时。起身洗漱,那水还是昨晚打的,微凉。她并不在意,洗了脸,从衣柜里拿了衣物换好。坐在屋里等嬷嬷领她过去见公婆。 可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孟平璋回来,也不见嬷嬷过来领。她打开门,婢女还趴在栏杆那睡,唤醒了她,问道,“二少爷还没回来吗?” 婢女睡的正酣,这一叫醒,忍了气,对这名义上的二少夫人说道,“还没,二少奶奶先回屋等着吧,奴婢会送饭过来的。” 季芙愣神,“不用去奉媳妇茶?” 婢女笑的颇轻,更瞧不起这寒门姑娘,“二少奶奶还是进屋坐着吧,老爷太太可没这么吩咐过。” 季芙忍了心头酸楚,“能否请齐家少夫人过来一聚?” 婢女苦笑,“三天后回门便能见着了,这第二日就见,怕是礼数不合。二少奶奶可是有急事?” 季芙只能回了屋里,怔怔坐在房里,看着满屋红色,巨大的失落和恐惧感袭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这整个孟家格格不入。明玉说的没错,情分哪能过一世,她还有许多要面对的,如今心已经有些乱了。 她想见见在这京城唯一的亲人,可却不能相见,被丢下的滋味实在难受。 大婚当天新郎走了,翌日公婆不见,果真是昨晚婢女说的那样,只是用成亲设局捉人?大户人家的姑娘哪里会受这种委屈,只有她这种寒门小户的姑娘才最好欺负呀。 越想越是心凉,越想越是不能信。 叹了一气,看着手腕上母亲送的镯子,虽然不贵重,但却愈发觉得,她的家只有一个,那才是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 孟平璋在宫里忙了一夜,和齐琛一样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宫门,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将那老贼解决了。” 齐琛记挂明玉,孟平璋也想赶紧回府。上了马车,都让车夫快些。 “太后病危,圣上铲除魏家势力正好,可惜了我们两家。”孟平璋笑的微冷,“出的力气最大,圣上却还要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将我们重新撵回邓州,扣了个大罪名冒犯皇族贵亲。” 圣上想清剿魏家势力的心思颇久,但碍于太后康健,如今太后病入膏肓卧病不起,便秘密下旨让齐孟两家联手,将魏太保擒住。 两家合计一番,最终让齐琛作为诱饵,怒诱魏太保出手,在婚宴上布置人手,将他擒住,以伤朝廷命官的罪名将他擒获。 只是这事是暗地商议,圣上将魏太保关进大牢,还需要给太后面子,保住他孝子名义,因此对齐孟二人也必须做出处置。而那处置,便是离开京城,重回邓州,也不算是薄待了功臣。 齐琛淡声,“如今还是障眼法,日后圣上定会重用。仔细想想,当初我们二人被派去邓州,兴许是圣上早已想到今日局面。我们助圣上一臂之力,他若这时再将我们外派,难免会引起我们齐孟两家不悦,可如今却是名正言顺了。” 孟平璋苦笑,“我便说怎会答应外派的事。” 齐琛问道,“孟平松在邓州以陷害你我为引,博得魏太保信任,并非真心叛你,你日后如何面对他?” 孟平璋默了默,笑道,“他是没为魏太保叛我,但……他为了圣上背弃了我。那时候出一点差错,可能齐三就成为皇权的牺牲品,你不会不知。” 齐琛也是静默,一旦被背叛,就再不会回头。 车已先到了孟家,孟平璋一步跳下车,进了院子,才发现吴逢和清雪跟在后面,愣了愣,“你们怎会在这,不是让你们去保护小芙吗?” 两人答道,“我们只会保护一人。” 孟平璋气的胃疼,急忙往里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新坑,重生皇后扭转前世,稳坐凤位,睥睨六宫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电脑传送门 爪机传送门 第八十四章 大结局章 第八十四章大结局章 看着孟平璋往里跑,清雪抿了抿笑,拍拍吴逢的肩膀,“季姑娘没跑远吧?” 吴逢说道,“应当还没跑到城外。” “把巧儿藏好了吗?” “嗯。” 清雪这才满意。 院子里的婢女见他匆忙跑进来,面色白如薄纸,惊吓道,“二少爷,可别摔着。” “二少夫人呢?” 婢女答道,“方才二少奶奶说想外出走走,巧儿跟着呢。” 孟平璋已是怒火中烧,“不是让你们伺候好,为什么只让一个人跟着?”说罢,又出了府里。正碰上从皇宫后脚回来的孟松岩和吴氏。 吴氏见他这模样,急忙说道,“你这是去何处?伤还未痊愈便乱跑,是要伤上加伤么?” “小芙走了,我去找她。” 吴氏吃了一惊,“为何会走?难道你昨晚没将此事告诉她,让她苦守了一夜空房?” 孟平璋顿了顿,是,他没说,他只让季芙等他,他很快回来。可他也没想到会在皇宫逗留那么久。他不便和她说昨夜的计划,但至少可以告诉她自己有事要做。半夜见到爹娘也进宫,却无暇问季芙的事。晨起该是请安奉媳妇茶的,他也忘的一干二净。 吴氏还要劝,孟岩已拦了她,“速去速回吧,别让人笑话了。” 见儿子匆忙跑开,一手还捂在肋骨处,吴氏悲喜交加,“真不知如此在意个姑娘是好是坏。” 孟岩默了默,“以鹤先的性子,瞧着是好事。” 吴氏笑笑,“老爷说的是。” 至少家里有个人,是他会惦记的了。 &&&&& 齐琛回到家,齐承山和孟氏已起身吃早点,“嵩元可吃过了?” 齐琛看了一遍,没见到明玉,“不必了,并不饿。” 孟氏没多留,让嬷嬷拿了早点随他一同回房,忐忑了一晚怕儿子责怪她这做婆婆的狠心,说道,“明玉还在睡着,才没叫起她用膳。” “母亲先用早饭吧,孩儿就不陪母亲了。” 孟氏瞧着儿子心系儿媳,叹气,这儿子大了,心就是媳妇的。齐承山说道,“你没听那元大人说,昨晚魏太保动手,明玉想也不想便扑去护着嵩元,有这样的儿媳,你该知足了。这才担得起齐家未来主母的位置。” 虽然不甘心,可也不能否认,孟氏轻叹,“倒是。” 齐琛回到房里,明玉还趴在那睡。示意丫鬟噤声,走到床边,见她睡的沉,没叫醒她。去了偏房看孩子,等过一会婢女过来报明玉醒了,这才回房。可回到屋里,她已洗漱起来,穿戴好。见了他笑问,“嬷嬷端了那么多吃的,三爷也定是没吃吧。” 齐琛见她面色如常,以为她不疼了,伸手碰她后背,“可还疼?” 这一碰就见她脸色唰的变白,齐琛忙扶住她,又急又是疼惜,“你何须在我面前强装。” 明玉强笑道,“只是不想让您多添忧愁,小伤罢了,不碍事。” 齐琛扶她坐下,下人也都退到了外头。看着明玉面色渐渐恢复,越看越是喜欢,“伤可抹了药?” 明玉眼眸微转,“没有。” 见她如此,分明是上过药了。方才觉得她太过要强,现在又温顺黏糊人。齐琛怕她忍着,想看看那伤有多重,再掂量着叫大夫来。等她褪了衣裳,肩胛那都淤青快至黑了。 明玉见后头没动静,低声,“三爷在想什么?” 齐琛低头在她脖间吻了一记,“又累你受苦了,昨晚可吓着了?你身子差又不是不知,万一这一棍是敲在你脑袋上,如何是好?” “吓着了,只是明玉不悔帮三爷挡了这一棍。妾身可以好好歇着,三爷还得来回奔波,怎么算,都是明玉挡了好。” 齐琛笑的苦涩,“傻。” 明玉转身看他,探了探头亲他,一夜没梳洗,下巴的青尖都冒出来了。忍不住伸手环了他的脖子,往唇上吻去,“是傻,明玉本是个聪明人,碰到三爷总是做傻事。” 那擒着的衣裳已放了手,露出一片粉白肌肤。 “你还伤着。” 明玉不肯松手,紧拥着他,唯有如此,才觉他是自己一人的。出了这房,他便是臣子,便是儿子,便是个父亲,过后才是她的丈夫。齐琛终于揽住她腰身,将她翻身压下。 &&&&& 孟平璋不知季芙去了何处,想让吴逢和清雪去找找,两人竟不见了,气的他跺脚。找了两条街,命都没了一半。思来想去,驾车去了齐家,在门口问了季芙可来过,管家一听便笑了,“哪有出嫁第二天就回娘家的。” 他不好多说,又驾车离开了。驶到一半,蓦地想,她该不会是往邓州去了吧。 那丫头的心思…… 季芙的脚力到底比不过孟平璋,她求得清雪帮忙,清雪一口答应,又道“这马车太显眼,还没出城就被人盯上了,我在城外等你”,她甩开巧儿已用了一些时辰,路又不熟,等到了城外,额上已冒出汗来。 她已不去想孟平璋是否会来找自己,就算他找了,自己也要回去。 去了约定好的郊外小树林,清雪说会在那等她。远远就看见了马车,不由欢喜,往那跑去。 孟平璋坐在马车上静等,听见脚步声,探头看去。和季芙目光对上,只是愣了片刻,就见她像兔子转身跑了。不由气恼,驾车往她那追,追到前头,拉住缰绳抓住她。这一急扯,人已往下摔,扑在她身上倒地。 所幸这树林没什么碎石子,季芙咯吱了手,但也无碍,恼怒的推开他。手上稍稍用力,就见他翻在一旁,面色青白,惊吓的轻摇他,“喂?喂?!” 见他闭目不醒,已快急哭,“你别死,我去找大夫。” 孟平璋晕了一会,听见哭腔,强迫自己睁眼,抬手拉住她,“哭什么。” 季芙忍了泪,咬唇,“你又骗我。” 孟平璋无力起来,刚才追她还四肢有力,连那只差不多要废掉的手也有了气力般,但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泄力了。虽然不是倾城容貌,可却教他安心,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我错了。” 季芙偏头不看他,想抽手,却缩不回来。 “我昨晚不该丢下你一人,即便是圣上要我做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有重要的事要做,会晚点回来。”孟平璋不舍得闭上眼,只想一直看她,“日后让我补偿你,定会好好补偿。” 季芙终于是将手抽了回来,坐在地上抱膝埋头,“姐姐说的没错,我爹说的也没错,你这样的公子哥,根本不会疼人的。” 孟平璋急了,“为夫会改的。” 季芙啐了他一口,“称呼改了吧,我虽是寒门小户,你家下人瞧不起我,你爹娘连儿媳茶也不想喝,你大婚之夜丢下我一人,这些加一起,还能做孟家人?虽然我家并不富裕,但我爹娘从没让我那样难过过。在孟家一天,已抵得过十年的难过了。” 孟平璋撑手起身,坐在她一旁看她,“是,这次是我的失误,也是我素来我行我素惯了……若我会改,又当如何?” 季芙紧要他,正是紧要他,才会难以接受昨晚的事。这么一说,心又软了,只觉泪就要落了,“我不知道,我想回邓州,回家。” 孟平璋认真道,“不是回家,是回娘家。” 季芙大声道,“是回家。” 两人相对无言,默了半晌。孟平璋缓缓起身,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好,好,我陪你回家。直至你哪日再答应嫁我做妻,我慢慢等,慢慢让你信。” 季芙这才起身,孟平璋看着她面上挂的泪痕,苦笑,“你当真要这么狠心?” 她脾气倔他知道,但婚姻大事竟也这般坚持,倒让他大吃一惊。季芙狐疑,“你又骗我?” 孟平璋淡笑,“再不会骗你。” 他骗过无数人,怨过也坑过无数人,唯独对季芙狠心不起来,“小芙,虽然你气恼我,只是仍有事要和你解释。圣上让我们齐孟两家暗中寻法子将魏太保铲除,而最后我们商议最快的方法,就是以我的婚事为由,让齐琛和多多做诱饵,将魏太保激怒,最后顺理成章将他擒住,清剿其势力。” 见季芙睁着大眼歪了脑袋,孟平璋忍不住问道,“可听得懂?” 季芙微微摇头,她不知为什么圣上要除掉自己的亲舅舅,更何况太后还在病榻上呀,那样不是不孝……低头,“我果真无法做官家人……” 孟平璋定声,“谁一开始便会懂这些,你不懂,我仔细和你说。只是告诉你这些,唯有一件是我想说的,我爹娘如果不赞同你做孟家媳妇,绝不会要你过门。我孟平璋也绝不会娶不喜欢的姑娘。” 听到喜欢二字,季芙又往远处看去,“不信。” 孟平璋笑道,“总会让你信的。小芙,跟我回家吧,给爹娘奉儿媳茶。过几日,我们回邓州。” 季芙默了许久,孟平璋也不催促她。林子里静悄悄的,等那一刻,十分长久。见她红唇微动,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伤的很重,先回去上药吧。” 孟平璋一听,喜的全身都不疼了,抱了她便亲了一口,这世上再寻不到比这更高兴的事。 回了府里,季芙开始忐忑了,她这刚过门就私自跑了,不会挨骂吧。孟岩和吴氏见了她,倒也客气,问了几句话,就让嬷嬷去备查,让她行了礼,算是孟家新妇了。看着他们两人因在树林里滚打脏了的衣裳,忍了好奇,让他们快快去洗身休息。 从大堂回来,季芙还觉诧异。婢女领她去澡房洗浴,回来时发还是干的。进了房里,见孟平璋已坐在床边,笑意满满的模样,便不肯过去了,坐在凳子上拭发。 一会孟平璋过来,坐在她前头,拿了帕子给她拧发,“小芙,我说的可有假?爹娘确实是有事,并非是不愿你做孟家媳妇。” 季芙终于是正眼看他,“你怎的还是不明白……” 孟平璋愣了片刻,前后想想,仍是想不通她还在在意什么,“你说,你说了我便改。” 季芙说道,“往后你做什么事,和我说一声,我便不会傻等着胡思乱想了。将我当做……当做你的妻子,不当做外人,可好?” 孟平璋点头,“懂了。” 答的太快,让人不敢轻易相信。季芙默默想着,信他一次罢,夫妻间本不就是要同心的么。 &&&&& 皇帝快刀斩乱麻将魏家清剿大半,太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力阻拦。母子见面,只让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了胞弟一马。皇帝也不敢太过忤逆,但又不能将他放出,恐防势力复苏,便下旨将魏太保囚禁在府邸,除了不许踏出大门半步,衣食一世无忧。 只是魏太保骄纵大半辈子,打击过重,等齐琛得旨离开京城,要重回邓州时,已听闻魏太保疯了。 马车离开齐家大巷,驶出巷口,便见孟家的马车已到。姚嬷嬷探头说道,“少爷,少夫人,瞧见孟家公子了。” 明玉往外看去,季芙也正好撩起帘子往这看来,不由笑笑,“小芙。” 季芙要下车,孟平璋抓了她的手,“让下人拿了马凳子再下去,别总是跳,伤脚。” “我要过去和姐姐一块坐。” “不行,那跟齐琛一块坐有何区别。” 季芙想了想,又往那看去,笑道,“马车很是宽敞,我们一块过去吧。” 孟平璋叹气,他根本管不住这媳妇呀。只好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明玉见季芙比七天前回门时面色好看了许多,更是红润水灵了,这夫妻生活许是过的不错吧。季芙也往她怀里的多多看,伸手,“让小姨抱抱。” 刚接过来,多多已咧嘴在笑,季芙更是开心,“长的和姐夫越发像了。” 明玉抿嘴笑笑,“喜欢孩子的话,自己也赶紧生个。” 季芙脸一红,孟平璋可不想那么快有孩子,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多烦人呀,还得睡在隔壁房,吵人睡觉。而且她要是真有了,夜里还得规规矩矩的,左想右想不划算,孩子还是晚些时候来的好。 “你要不要抱抱?” 孟平璋略嫌弃,只是季芙已经抱到跟前,接了过来,姿势又被她说了一番,便放在腿上。和他圆碌碌的眼对上,忽然就见他咧嘴笑了,心都跳了起来,“小芙,我们也快些要个孩子吧。” 话落,惹的季芙瞪他,明玉也笑了起来。齐琛见他抱的姿势实在难看,忍不住接了回来。 此次去时心无牵挂,又有好友相伴,行了一半的路程,也没前两次的疲累,倒是一路有说有笑。只是下了几天的雨,有些不便。 明日就要分路而行了,齐琛和明玉要往邓州衙门去,孟平璋和季芙是要去府衙的,路并不同。 夜里住进官舍,齐琛和明玉洗漱完准备躺下,临睡前又看了看她的伤口,仍有些许青色未散,但也没大碍了,抹了药,在四下轻揉,据说可以将淤血抹散些。还没去净手,就听姚嬷嬷敲门说季芙来了。 季芙进了屋里,齐琛已起身去洗手,小跑到床边,拉了明玉的手便说,“姐姐,明日我跟你和姐夫一起回邓州衙门。” 齐琛手势一顿,回头说道,“你不跟鹤先一块去府衙?” “我想我爹娘了,他去了府衙肯定得十天半个月不得空陪我回娘家。” 明玉哭笑不得,“小芙,你如今是孟家人了,就得遵守做媳妇的规矩,你丢下夫君跑回娘家去,你爹娘也定不会同意的,还会遭人非议。况且,你可想过,我们离开澄江多日,他回到府衙有许多事务忙活,你倒是忍心让他白日操劳,回了住处还无人伺候?” 季芙点了点头,“我倒忘了这点……方才和他说的时候,他说无妨,让清雪陪同一起回娘家的……” 明玉微愣,淡笑,“他是紧要你,在意你的心思呢,倒是个好夫君。” 季芙看她,“姐姐第一回夸他。” 明玉刮了刮她鼻尖,“除了这点,其他仍旧要人诟病。” 季芙笑笑,起身回屋。进了房里,孟平璋还在看书。走到他面前往下看去,“你跟爹一样,闲下了便看书。” 孟平璋立刻放了书,将她抱在怀里,揽到腿上,“不看了,陪媳妇。” 明日她就要回娘家了,自己回了府衙定有很多事要忙,这一别离,可能半个月都见不到,分外不舍。书往后还可以看,当务之急是陪她。 季芙默了默,“我跟你回府衙,等你忙完了,一起回去看爹娘。” 孟平璋意外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季芙偏身看他,“怕我不在身边,你沾花惹草去了。” 孟平璋朗声笑笑,“竟是这个缘故。” 季芙贴身轻抱着他,还是瘦,太瘦了,她得在身边给他做好吃的,养胖点,“姐姐告诉我,你最想的,便是去边城行兵打仗。” 孟平璋心头触动,“是,那念头一直不曾淡去。如今家中不愿,但日后若有机会……仍会去。” 征战沙场是他的夙愿,他不愿骗季芙说他淡了这念头。 季芙低声,“嗯,所以身为妻子的我,得将你身子养好些,真去了那,才不会受那么多苦。” 孟平璋紧拥着她,什么怕他沾花惹草,不过是借口,“等我忙完了,就陪你回娘家。” &&&&& 翌日,孟平璋让吴逢护送他们,清雪随自己这支。 上了马车,明玉颇觉奇怪,“这已无险路,怎的还让吴逢跟着。吴逢和清雪瞧着就是一对,孟二倒一如既往让人猜不透。” 那头季芙也觉奇怪,认真对孟平璋说道,“你没瞧见方才吴大哥的模样呀,让清雪也跟着去吧。” “嘘。”孟平璋说道,“他们上回谎称你走了,急的我差点丢了心,如今呀,得讨回来。” 季芙瞪大了眼,孟平璋忍不住笑道,“别慌,陪为夫一起看戏。” 过了一个小镇,天公仍旧不作美,雨水不停。 入住官舍,正吃着晚饭,驿丞进来送小菜,说道,“青云镇那边塌方了,据说埋了好多过路商客。” 孟平璋拧眉,“可是通往邓州的那个青云镇?” “孟大人记性真好。” 季芙顿了顿,“不知道姐姐姐夫……” 孟平璋眉头更拧,“可有说埋了官家人?” 驿丞讪笑,“这可不知了……只是这雨水天,那山道不好走,要是真是这两日从那经过,倒真有可能……” 季芙立刻起身往外走,她这刚动,身旁就掠过一阵风,清雪已经跑了出去。自己跑了两步,孟平璋一把将她拉回,对驿丞笑道,“我车里有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不要了,你去帮忙丢了吧。” 驿丞喜不自禁,跑去“丢”盒子了。 季芙见他如此,这才明白,“你跟他串通好的,根本没塌方没出事。” 孟平璋见没人,极快的亲了她一口,“乖。” 季芙哭笑不得,好吧,或许捅破窗户纸这个法子也好,她这旁人看着都觉难受了。 齐琛和明玉这边因官舍较远,天色已黑还没到。雨水不停,坐车里倒还好,只是多多被雨水打落车顶的声音吵的不肯入睡,咿呀咿呀的跟明玉玩着。一会没逗他,就自个在那吐泡泡玩。 “三爷想多多日后入仕么?” 齐琛摸摸他的面颊,软软的,又咧嘴在笑,“等他再长大些,就知道他喜欢什么了。日后看看再说。” 要做商人定是没这可能的,更何况还是齐家嫡长孙,入仕的可能性更大吧。 明玉倚他身上,逗的有些乏累了。齐琛将多多接回怀里,就见他也打了个哈欠。眉头皱皱,嘴忽然张张合合,哇的哭了。 明玉急忙去瞧,齐琛全身已僵,吐纳一气,“多多尿裤子了。” “……”明玉扑哧一笑,“三爷还不把多多给妾身抱,我给他换身干爽的。” 齐琛低头看着多多,还在哭着,嗓门大的很,“无妨,快去找裤子给他换上。” 明玉不是不知他有多不喜婴儿,更不喜那会弄脏他衣裳的婴儿。见他如此,不由笑笑。到底是亲生的,哪里会讨厌。 吴逢在前头骑马领路,听见背后有不寻常的马蹄声,警惕的往后面看去,夜色太黑瞧不清,一手握剑,停马伫立而望。等那马声靠前,见了来人,不禁愣神,“你怎么来了?” 清雪浑身已被雨水打湿,发梢也直淌水。抹了脸上的水,见吴逢还好好的,愣了片刻。才恍然这根本就是孟平璋在开她玩笑,立刻骑马调头。 突然出现,莫名离开,吴逢哪里会安心,骑马追去。只是半盏茶功夫就拦截下来,迫使她停下,又见她下马疾跑。 吴逢更是一头雾水,要再去追,清雪自己却跑了回来。下马迎她,已是猛扑过来,撞的他后退一步,差点一同倒在泥水坑里。 清雪环手紧抱着他,哭出声来,虽然孟平璋这个法子混蛋得很,可却真让她明白,何苦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吴逢从没嫌恶过自己,不过是她自己走不出心里的坎。觉得一直这样也好,哪怕有一日他死去,她也能做个旁观者。 刚才却真怕他死了,被埋在地下长眠,永远看不见他。 那样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成亲。” 吴逢愣了愣,清雪又大声说了一遍,这才确定,虽然他也不知为何清雪突然就改变主意了,简短而认真的应声,“好。” &&&&& 雨过天晴,空山翠竹。 邓州的景致让人看了一眼就已是满眼青翠。 马车驶到邓州齐府前,下人早已在门口站立相迎。齐琛下了马车,下人齐齐唤声。 他伸手去接明玉,明玉俯身出来,抱着酣睡的多多,刚露面,那久别的声音十分齐整,“夫人,少爷。” 明玉心中暖暖,比起京城的家,她更喜欢这里。 夫妻两人一同进院,院里的花草已生的翠绿惹眼。雨后水珠还在叶子上微微闪动,直至滚落地上,一派生机盎然,不染半点污秽。 明玉将多多交给姚嬷嬷,让她带去房里,自己和齐琛去这宅子里走,不让下人跟着。 这宅子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都是她打点的,不过数十日,已是久别重逢的感觉。 齐琛陪她在院子漫步,地上仍湿,瞧着鞋子都快湿了,“回屋吧,别冷了脚。” “哪有那么娇弱。”明玉偏身看他,“明日三爷又要去衙门忙活了,那就又添了一个身份,父母官。我更是被排在最后头,今日就让我在第一吧。” 齐琛不知她在心里排了是儿子、是父亲、是臣子的事,笑道,“你一直是第一位,如今是,以后也是。” 明玉笑看他,虽然知道世事牵绊太多,这根本不可能,但他这么说,心里仍是高兴。伸手抱了他,埋头于那宽实的胸膛上,“三爷说话算数。” 声音动然,齐琛听了也颇有感触。不过一年有余,细细回想却分合了许多回。如今终于是浮华落定,也抱了她,低声,“芝芝,我们再要个女儿吧。” 儿女双全,在这邓州,一家四口,便是他的愿望。 明玉喉中酸涩,这绵绵情意,她没出嫁时,从不信,如今,再无事隔阂。 “嗯。” 晴空余霞,烟景早散,清风徐徐吹遍邓州,拂过齐家大宅,撩拨心弦,美不胜收。 ——完 作者有话要说:quq谢谢妹子们的一路陪伴,终于圆满完结了。磕磕绊绊的感觉还是没有写好,笔力仍需提高,铜钱会继续努力的。 【新坑文案--大概六月开,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起来=-=】 阿月七岁前的生活一直很安稳 虽然出身寒门,可父慈母爱,日子平淡和睦 有一天,一个老人推开门扉,自称是她的祖父——当朝沛国公 阿月觉得,这日子要翻天覆地了…… ---------- 也可以戳一下作者收藏,把铜钱收起来,开新文后台会显示新坑名字,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