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男多变态》 第1章 宁璇此人 当宁璇甩了身后的一群尾巴,出了煜城一路向南行了一月后。 她,后悔了。 只怪自己没能计划好这次出逃的路线,之前只求不被抓回去,所以走的路线就如无头的苍蝇乱闯。以至于现在的情况远比被带回去还严峻,若是有的选,她宁愿回去了。 一月前,她甩了追兵逃到离煜城最近的嵇州,因为出逃时带足了银两,所以一路过得好不潇洒。直到半月前,她一路南下,刚到一个小县城时,钱财外露被人盯上,差点劫财又被劫色。幸运的是她喊的够大声,招来了附近居民才脱离危险。可惜身上的钱财被抢的一干二净,就连首饰也被抢走了。自认倒霉的她只能靠着好心人的施舍才又捱过了几天。 直到昨天,她一路流浪到池州城时,心灰意冷准备进城去寻城主,表明自个的身份,届时他们肯定会送她回京的。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临进城之际,她的户册被人给偷了。 户册,是琰国国民的身份证明,每个国民在刚出生之时,便要到所属城府的府衙登记出生日期,姓名,家庭信息。一个月后就能得到府衙发出的户册,在日常生活中方便使用。比如在进入以州或以城为名的地区时,就必须出示自己的户册,正常即可过。 所以若要问起宁璇,此生最恨什么人,那么答案当仁不让的肯定是——小偷! 算了,人倒霉也不能怨恨这个社会,只怪自己看护不利。若叫她家六哥知道她短短一月就被人偷了两次,还被偷的这么惨的话,八成大牙都能笑掉! 没了户册,池州城的大门是进不去了。这户册还是她离开宁府前托十五叔家的三表哥给弄的呢。这一月进出了几个州城可都是靠了它,如今被偷了,她真就如同被雷劈了。 城门口是不能呆的,熟知琰国律法的她,深知夜晚的琰国有三个地方是特许无条件杀人的。一是帝王禁宫,无帝王宣召、无出入令牌、无特殊情况之人,此外凡是靠近禁宫外围的护河者,一律杀无赦!二是军营,凡有不轨之迹者,杀!三嘛,便是各州府城门了,一入夜靠近城门口无疑就是找死。 于是,捂着已经无力呼叫的肚子,一步一个脚印涉上了城外的山林。 她决定要学着穿越前辈们,深山打猎,野外烤肉。 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当她追着一只野鸡在山上绕了无数圈,最终无力虚脱晕倒在地,看着那只野鸡在她眼前甩了甩长长的尾羽,就缓缓撅着屁股走了。 顿时血气上涌,一口气没上来就晕了过去。 临了,嘴中只咬牙切齿的呼着——该死的小偷! “姑娘······姑娘······” 一声声恬噪的呼唤,打断了宁璇正抱着鸡腿啃吃的美梦。 “姑娘快醒醒。” 推桑之间,那入耳的嗓音越发清晰,低醇清厚。 腹中绞痛难忍,皱眉睁开了眼,眼前哪还有甚大餐和美男哇。天还是那片天,林子仍是昨日那片林子。 倒是—— 眼前这突然冒出来的脸,是哪根葱哇!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宁璇这才看清了他,男人!一个长的十分十分——挫的男人!一脸暗疮不说,左脸居然还有被火烧伤的痕迹,那骇人的疤痕一直蔓延到脖颈下。 尼玛!长的这么触目惊心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肚子已经痛麻木了,生死之际,她做出了一个误了终生的抉择—— “救命······” 可当她喊完话,两人对视了一分零二秒后,她后悔了。 “救你?” 宁璇清晰的看见那丑男居然有双很好看的眸,幽黑幽黑的,眼神清冽,揉着笑意。 ——嘲讽?戏谑?愤怒?悲痛? 好吧,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活进化了,居然只一眼就能在一个人的眼里看见那么多东西。 “救救我······” 别无选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饿惨了,看见丑男人从怀里掏出的白面馒头时,她发狂的想要去抢。却又爬不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想吃?” 丑男人在她愤怒的注视下毫无压力的蹲下,将手中的馒头在她的眼前晃晃。馒头居然还散发着热气,发酵的香味,馋的她眼睛直冒绿光。 第一次,她有了想杀人的冲动。若此时问她宁璇平生最恨何人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丑男人!纵是之前的偷儿,她都不曾有过如此滔天的杀意。 自打魂穿到这世上,她成日里过的都是山珍海味的日子,从未饿过。素日里,若是有人给馒头她吃,怕是绝对不屑一顾。可如今这馒头对她而言,那就是救命的东西啊! “我要······” 然后,她居然听见男人从胸腔中发出了几许闷笑,接着那雪白的馒头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宁璇不疑有他,当机立断的从他手中抢过馒头,立时,白白的面皮上就是五个黑黑的手指印。换做以前,她怕是早就扔了这馒头了,可此时她却毫不在意的拿着它就往嘴里塞。浓浓的酵香在干涩的口中漫开,眼底浮起一层水雾。 这是她有生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馒头不大,几口就吞完了。极度的饥饿只得到了一点缓冲,馒头下腹后她愈发饥饿了。舔着嘴唇,又可怜兮兮的看向了那丑男。 “还想吃?”男人不温不热的慢慢问道。 宁璇用力的点点头,不知是否是她看错了,那男人的眼里怎么会有算计的精光?来不及多想,就见男人从身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包子,隐约散发着肉香! “这是猪肉韭菜馅的。”男人抿着嘴角,好心的解释到。 刹时,宁璇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词——杀人越货! 但是,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是他的对手。 “想吃,可以。”男人笑着将大肉包递过,就在宁璇的爪子快袭上包子之际,他却把手一缩,让她扑了个空。话锋速转,道:“不过,可是有条件的。若是你答应了,莫说一个包子,就是鸡鸭鱼肉也任你吃。” 宁璇努力的吞咽着口水,看着男人,示意他说出条件。这会子,只要能吃饱,别说一个条件了,就是一百个她都能应了他! 可是—— “做······我······媳妇。” 宁璇呆住了,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背后挥舞着黑色的大翅膀,头顶冒出两个角,正青面獠牙的看着她,随时都可能将她吞噬。 尼玛!这不是逼她卖身嘛! 趁人之危的贱男人! 银牙紧咬,咯咯做响。哑声问道:“倘若我不应呢?” “不应?”男人的嘴角扯开了一道诡异的弧度,冰冷奸诈道:“鄙人平生无甚大作为,倒是驱兽的术法学了一二,虽是召不来大虫雄狮。可召唤群蛇的功夫,连家师都叹为观止,那一堆堆五花斑斓的毒蛇······” 对于他的突然变脸,宁璇甚是无语。虽不知他口中家师何人,但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四周果断响起了“沙沙”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能有成千上万的毒蛇窜出。 宁璇感到后背正阴风阵阵,活了两世,她最怕的东西就莫过于那冰冷的软体动物了。若有选择,她宁愿被老虎啃了,也不愿被蛇咬。 她尚还在做着天人之争的思想斗争,可男人却耐心磨尽了。从腰间抽出了一根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的短笛,凑到嘴边,才吹了几个简单却很诡异的音符后。 宁璇哭了,毫无选择的跳起抱住了那男人。 “我答应!我答应了!呜呜······”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男人笑了,笑的很开心。将碧玉笛子插回腰间,双手搂住了她,大掌缓缓的抚摸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柔的摸着她颤栗个不停的身子。 “可是口说无凭,若你日后反悔不认了,我当如何?”他将唇凑近她的耳边,稳稳沉声到。 宁璇牢牢的抱紧了他,紧闭着眼睛,秀眉深拧,颤颤抖抖道:“我们可······可以,可以立下字据!” “如此,甚好。” 男人大笑着抱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她,大步朝树林深处走去。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丛林里。寂静的树林里仅残留着男人的大笑和原地上一条一条的五花三角头的大毒蛇盘旋,吐着鲜红的信子。 第2章 那个契约 后来,宁璇是在男人的怀中哭着饿晕了过去,群蛇环绕的惊吓是她一时不能消化的。 她做梦了,老实说,是个十分可怖的噩梦。梦中,那个丑男人吹着笛子,笑的阴森,指挥着几条大蟒蛇来吃她,她吓得慌不择路的乱跑着,眼看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将她吞下,她尖叫着醒了过来。 背上已经冷汗涔涔,鼻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抬头就看见那张丑到没天理的脸又出现了。他手中正端着一只大碗,香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他把碗递给了她,笑道:“可算是醒了,快喝了吧,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宁璇是自动忽略了他后半节的话,端过大碗,里面是加了葱花的瘦肉粥,眼睛开始冒光。端起仰头就喝,幸好粥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不然可有她受的了。 整整喝了两大碗,她才打了饱嗝,吃了个舒服。整个过程中,男人都不发一言,只“含情脉脉”的盯着她。开始她倒是无谓,可等吃饱喝足后,就感觉不对劲了。 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同理,这丑男的恩也不是她能消受的。 只恨自己命苦啊,好不容易出趟门,怎的遇见的人全都是黑心肝的! 刚刚放下碗,那丑男人就凑了上来,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张纸来,递到了宁璇的面前。 宁璇稍许疑惑的接过纸张,摊开一看,差点没晕了过去。那个个苍劲大字,写得如何好,她且先不表了,只待看到最后面,她······沸腾了。 啥叫为报救命之恩,甘愿以身相报!啥叫下嫁为妻,生儿育女! 抬头,怒目相视:“你!” 男人挑眉,额间浓痘上扬,嘴角轻动,那被烧的皱皱巴巴的皮肤,渠梁波滚,瞧着就是一阵触目惊心。她有些无法直视的挪开了眼睛,继续愤怒。 “姑娘莫不是忘了之前自己所说的话了?” 之前!忆起那一堆堆五花毒蛇,宁璇瞬间就熄了胸头火焰。此人,绝非善类。宁璇向来都奉承一个真理,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先用假名签字忽悠过去,再想法子逃走便是。 打定了主意,她奸笑的拿过他递来的笔,轻快的想要写上“翠花”二字。却在不经意抬头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物件。翠青的美玉,透体晶莹,凤凰雕型的中间刻着的“璇”字,异常清晰古朴。宁璇那欠扁的笑,刹那间僵在了如花美颜上。不确定的伸手向自己颈间摸去,触手便及的光滑肌肤上,自己日日佩戴的宝贝早已不在。 心头大火熊熊烧起,瓷牙咬的咯咯作响。握着毛笔的芊芊五指也紧紧的绷着,她保证,如果手里拿的是刀,她准朝他扔去! 他却对她的怒气如同不见,只拿着玉佩仔细把玩。 “姑娘还不签名吗?” 宁璇黑脸,拿过那一式两份的契约。认命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不得不承认,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自己写字这么难看扭曲。最后一笔落下,墨迹晕开在纸上。她发泄的将纸揉成团砸向他,却被他准确无误的接住。 纸团被他一点点摊开,看着她签下的名,他得逞的笑了。 “啧,娘子这字,写得可真难看。” 宁璇:“!!!!!!” 啪哒咔吧,宁璇似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万头草泥马正在心头狂奔。 “把玉佩还我!还有······不准叫我那个!” 他却笑的风轻云淡,当然,他一脸的红疮遮面,当真是看不出所谓的笑。将手中的纸递了一张到宁璇手中,享受的看着宁璇那双水晶般澄澈的大眼怒瞪。 “字据两份,我留一份,娘子也留一份。至于玉佩······”他看看手中的美玉,再道:“娘子便留给为夫的做个信物罢。” “你!” “哦,对了,娘子既然不喜欢为夫如此称呼。那为夫便换一个,夫人?” “滚!马上滚!” 宁璇气的发指,对着他一通怒骂。他却满不在乎的说:“其实还是叫娘子好听些······” “啪!” 宁璇再也控制不住,抡起桌边的瓷碗就往他身上砸去。他却轻松的一闪,身影掠到屋外,动作过程十分迅速的关上了门。 “娘子火气实在大,为夫晚上给你煮些下火的汤······” “滚!”破天尖叫,惊飞了林间山鸟。 站在屋外的男人,看了看屋里,面色诡异离去。 坐在床上的宁璇委实气的不轻,摔了碗又撕了字据,还不解气的起身砸了一个置在窗边的花盆。早先头脑饿的就有些不清晰了,这会被那丑男堵的更是涨痛。在铺着蓝花白底的粗布床榻上坐着缓了缓,过了半饷也不见外头有个响动。 漂亮的水眸里迅速掠过一抹狡黠,起身踩着木板几步轻轻走到了窗边,往外瞧去。这一看不打紧,她生生震撼了。穿越到这地方多年,住的都是深宅豪园,甫见这崇山峻岭,她还真是不适应。她这位置站的不是极佳,纵使她站在二楼,也只能看见参天大树的粗壮树干。 猜着那丑男大抵是走了,她忙跑到了他方才离去的门口,伸手就去拉那两扇木门,很意外的听见了铁链作响的声音。 “卧槽!这作死的丑男人!” 她气极一阵乱拉,直到筋疲力尽也没能打开被锁死的门,瘫坐在地上,她无力的伸腿在木门上发泄的踢了几脚。那边虽是窗户打开,可位于二楼,就她这千金大小姐的身板跳下去,只怕不死也要残咯。 于是,她决定最后一试,用最古老的求救方法!那就是趴在窗口——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事实证明,在远离市区的地方,她这一招是不管用的。宁璇有些颓废的坐在床头,心里那个悔,肺里那个恨啊!若非她一意孤行的离开宁府,也不会出这等子事。如今那丑男人走了,还没个危险,她就怕那丑男人回来,要跟她那啥那啥,她就惨大发了! 一想到他那张浑布暗疮红疹的脸,她一身就不断起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了,那丑男人才施施然出现,拿着钥匙开了外头的锁,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娘子,该吃饭了。” 竹条编织的食盒放在了桌上,随之一个花布大包袱也放在了旁边。宁璇不屑的仰头冷哼了声,丑男人也不理会,笑着打开了包袱,里面赫然是一堆女子衣物鞋袜。 “娘子快来看看,这些衣服都是为夫亲手挑选的,配得上你。” 宁璇稍稍扫了一眼,不得不说这厮还是有些眼光,那堆衣物虽不是上乘货色,却也入得了眼。很快她就冷着脸不再看了,面对丑男人的殷勤,她委实有些吃不消。 “我要回家!”她很干脆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正在往桌上布菜的丑男人却无半点异样,动作麻利,嘴角挑笑道:“这就是娘子的家呀,又饿了吧,快些过来趁热吃饭。” 宁璇瞪眼,谈判失败的她还有何心情去吃饭!抓着身边的软布枕头就朝丑男人掷了去,用力极大。冷寂道:“你我既有契约在身,我定不会推诿!可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你且先送我回家去,容我向父亲说明也好。” 想来这古人都是看中姻亲大事,她只需寻个由头回了家。若这厮不随她去还罢,假使随了去,定叫他有去没得回! 却见他单手轻松接住了飞去的软枕,端着放了菜的饭碗就朝她走来,边走还边说:“娘子莫要顽皮了,早些吃了饭休息吧,今天你也闹乏了。”走近了随手将枕头放在了床上,又将手中的饭碗递向了宁璇。 他的一脸淡然明显就触及到了宁大小姐的自尊心和自大心,心说自己都骗他到如此地步了,竟还不上当!委实气煞她也,玉手愤然一挥,他递来的饭碗就掉在了地上。 “我不吃!饿死好了!” 将将舀出的米饭还飘着热气,精致的小炒也随之洒在了地面上,黄花瓷碗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了响动,一双木箸就落在她的脚边。 她无谓的抬头直视他,却见那双清冽的眸中迅速凝起了冷意,大有凶光闪过。宁璇向来是个欺软怕恶的主,丑男人一变脸,她就吓的有些瑟缩了。 “你,你别以为这样吓我就·····啊!” 第3章 一根银针 “你,你别以为这样吓我就······啊!” 眼看丑男人的大掌向她袭来,宁璇忙尖叫出声准备翻身逃走,却不料只是眨眼工夫,那丑男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根银针。她还未看清就猛然觉的后背一处刺痛,接着就半身麻痹手脚无力,“噗通!”一声就直直摔在了木质地板上。 “作死的混蛋!“她摔在地上的那阵子冲力太大了,碰巧脸部朝下,只觉着鼻腔里是火辣辣的呛,额头也疼的发沉。无声息的咒骂了一句,眼睁睁的看着丑男人将她抱了起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然十年了,与一个陌生男人如此清晰靠近,她当真还是第一次。这男人生的虽丑,可身段却是极摄人,整整就高出了她两个头来!加之她今年才十五,身条玲珑幼小,这窝在他的怀中,当真是诡异的很。 被他冷着脸放到了床上,起身间,宁璇暼了他的脸庞一眼,生着脓疮的红包在微弱的烛光下,甚是渗人。可一对上他的眼睛,匆匆寒光而过,她顿时就后背发冷。 压迫力太强了! 丑男人径自走向屋子中央的桌子边上,将方才摆好的饭菜又重新放了回竹篮里,再拿了一只碗从一旁的陶罐里舀了清汤出来。 宁璇被他放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用余光斜视他的举动,心里很是疑惑。待他步步沉沉走了过来坐稳床边后,她的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了。 “既然你不喜欢吃饭,那就喝汤吧。”烧着黄花的汤匙在汤碗里旋转了几下,隐隐有热烟飘出,散着一股药草清香。他舀了一勺起来,递到嘴边吹了吹,约是见温度可以了便递向了宁璇的嘴边,嘴角咧着笑道:“娘子喝吧,这可是下火的呢,为夫特意煮给你的。” 宁璇:“······”卧槽!这货不会是人格分裂的神经病吧! 大致是她的眼神过于炙热了,那厮笑的更深了,递向她的汤匙已然抵在了两瓣红唇间。宁璇其实想过反抗到底,不过她明智的觉着这路子是走不通的。也就压了心中愤恨,乖乖的将汤匙里的清汤喝了下去,一双明亮的大眼死死的瞪着丑男人。 他又接连给她喂了好几勺,宁璇也是难得的配合,等汤碗见了底子,他才空了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娘子真乖。” “!!!!!!” 宁璇这么多年了,见过的男人皆是世家贵公子,头一遭与陌生男人亲近,不料是个神经病。她森森觉着自己处境太危险,这丑男人看她的眼神和动作委实让她幻想到······终于养肥了,差不离该卖个好价钱了,哈哈! 她实实打了个冷颤。 完成了喂食任务,丑男人就起身将宁璇弄脏的地面打扫了一遍,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走人了。 “天色已晚,娘子就寝吧,晚上若是害怕就叫为夫,我在你隔壁呢。” 猥琐的声音引得宁璇阵阵白眼翻,她是巴不得这厮速速有多远滚多远,也不跟他废话,直接甩了一字——滚! 直到传来门房落锁的声响,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儿。 想着要不要自己给这门加一道保险,万一那厮半夜偷偷摸进来,她岂不是亏大发了!心动便要行动,可是一动手,她才发现被丑男人扎的那一针威力还没过劲,现在浑身还僵着不能动!气的在心底将那厮全家问候了个彻底,仇恨值陆续上升。 昏昏沉沉的捱到了下半夜,她饿醒了,颤颤的伸手去摸响个不停的肚子才发现自己能动弹了。那丑男人给她喂的汤不过半碗,能撑到这个时间段也算是不易了。从床上爬了起来就开始在屋子里搜罗吃食,宁璇长这么大什么都可以忍,就是不能忍受饿! 眼睛发着绿光翻完了整间屋子也没能找到一点能吃的,人瘫坐在门边上,纤细的手几次险险要敲了上去,她又狠狠收了回来。 “不!不能服软!” 自尊心在作祟,导致她面前开始飞舞着两只小人互掐。 “饿了就要吃东西,难不成真的要饿死?”——此话有理。 “不过是一顿不吃而已,怎么可能饿死!千万不能跟那个暴丑的男人求饶,否则下场很惨很惨!”——这话也有理。 “求饶又怎么了!只要能吃饱,求个饶也少不了几斤肉!”——这话更有理! “哼!宁璇你可是宁家大小姐,若是日后传出你半夜求一个丑男人给饭吃,你说说你脸往哪放去?你想被你六叔家的宁蓓蓓天天嘲笑吗!” 这话更有理! 宁璇只要一想起她六叔家的宁蓓蓓,她就瞬间浑身来气,一掌挥散了两只小人。对!她不能求饶!不就是一顿不吃嘛,只要挨到明天早上,她就不信那厮不快快端着吃的来奉上。 深山老林的夜晚过的很是不平静,是不是就有猛兽的啸声,宁璇按着饿瘪的肚子在床上翻腾了几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天大亮了,果不出她所料,那丑男人早早的就开锁给她送了早餐了。 “娘子,快起来用早膳吧。” 宁璇这会都饿的有些麻木了,压制住心底的狂喜,很平静的从床上翻起。冷冷的扫了那厮一眼,慢慢渡步到了桌边,待看清桌上的所谓早膳时,她气的差点晕了头。 “这,这就是你给我吃的早膳!”她指着那几只碗罐愤声到。 那厮显得有些无辜,看了看桌上昨夜熬的下火汤,淡然回道:“是啊,你昨夜不是喝了么,我瞧你喜欢就多煮了点,娘子快趁热喝吧。” 喜欢?他哪知狗眼瞧到她喜欢了! 不行了,她刚刚发火太突然,这会体力有点支不住了。本来还想着他今早送些吃食来,她就不跟他计较昨晚扎的那一针之苦,可谁想这厮竟如此恶毒! 宁璇气的不轻,直接就摔坐在了椅子上,头昏眼花的。那厮却发出了一声暧昧的笑来,撩了袍角就走到她的身边,伸出长臂将她抱在了怀里。 “娘子早说嘛,你想要为夫的来喂你,也无需羞言啊。” 被他搂在怀中的娇躯胸口起伏的厉害,他温笑着用手帮她抚了抚,嘴角奸诈的光彩大大绽放。不顾怀中宁璇的挣扎,他取了一根银针出来。 “娘子是怕为夫的往里掺药吗?咱用针试试吧。” 话音一落,大拇指同食指之间拈着的长长银针就往碗里趟去,那手法,同他昨晚扎她穴道时如出一辙。针到碗里去了,宁璇也觉着后背如同被刺般,瞬间人就老实了。 她敢发誓,他绝对不是单纯的在试汤! 那厮收了针,搂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娇人,幽黑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愉悦的光芒。 “来,娘子喝汤吧。” 纵使再如何不情不愿,宁璇还是张口喝了,眼角的余光一直就撇着放在桌案上的那根银针,心里的郁气是久久集结不散。 她突然好想念家,换做平日里,就这时间段,早是一堆嬷嬷丫鬟伺候着她用早膳了,各色的山珍海味······ “娘子多喝点。” 看着这张坑坑洼洼的丑脸,宁璇只觉着自己被人捅了一刀,实实的捅在了心口。不能喊疼,只能无力的咒骂。 “你个无耻混蛋!我要吃·····咳咳!” 她这是沉默太久了,一发飙就大了嗓门,却不料话没喊完,那厮就一勺汤灌了进来。她是仰躺在他的怀中,这一下直接就呛的人仰马翻,震天干咳。 “咳咳!!” 第4章 逃跑失败 丑男人留下呛个半死的宁璇走了,因为有人在楼下唤他,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这厮走的时候还不忘用链子把门给锁了起来。 “娘子且在家里好好休息,为夫去去就回。” 宁璇根本就没空搭理他,正趴在床上难受呢。等人走了些时间了,她才起来。想起方才楼下大汉唤他的名,叫的是“阿丑大夫”,她就有些汗颜。人本身就够丑了,取个名也如此应景,当真是倒霉到家。 不过,这厮竟是个大夫,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但想起那泛着寒光的银针,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货就是传说中的变态医生! 搂着尚且叫唤的肚子忍气吞声的喝了陶罐里剩下的汤水充饥,为了保存体力不得不回到床上睡回笼觉去,直到中午被小腹一阵急意憋醒了,她才发现那货还没回来。 道是人有三急,这急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找遍了屋子宁璇也就在一角落里发现了个木桶,出于女儿家的羞意,她还是没好意思解决。想她在宁府时,那豪华茅房堪比寝居,木桶这简陋玩意她还真没用过! 几步走到窗前,松木窄框也够一人钻出,回首再看看床上的那堆粗布被单,顿时脑海里就形成一个画面。当初她逃离宁府时就用的那招,从绣楼二层结绳而下,为了不惹起丫鬟的注意,生生落在了草丛里也没吭一声。 瞧瞧这下面又是尖石又是硬土的,若真摔下去,她肯定吃不消。 “算了,拼这一回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那丑男人神经是各种不正常,现在跑路完全还来得及。 打定了注意便跑到床前就开始撕床单打结,她必须趁着那丑男人还没回来之前逃走,现在天色还早,在天黑之前出山也不是不可能。方才目测了一下这楼的高度,距离地面差不多有六七米,算是有点高。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不敢把床单撕得太细,谨防等会断咯。 等一切弄妥当了,她就从窗口将打好的绳子放了下去,长度纵使短了一截,不过也够她安全到达地面了。把绳子一头牢牢绑在了屋子的一根顶木上,用力拽了拽觉得无事了才松了心。 “只要能从这里下去,我就又能过回自己的好日子了!” 说罢就踩着矮凳翻出了窗去,不得不说刚出去的时候没了重心委实有些害怕的紧,粗布绳又勒的手疼,她不得不咬紧了牙一点点的往下滑去。完成这件事,对于她这样娇生惯养的姑娘来说,真是不易,人还没到底手都已经磨破了。 “嘶!啊!疼,疼死了!” “嘭!”尚有一米时,她狠心就跳了下来,重重的滚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尖利的石子碰巧就戳在了腰上,疼的她直咧嘴。但很快,一切苦楚都被胜利的喜悦压盖了过去。 “总算是下来了!” 擦了眼角痛楚的泪水,忍痛从地上爬起,草草拍了拍衣服就准备开跑。既然人已经安全下来了,那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否则碰上了那丑男人,她就死定了。 不过在跑路之前她必须去解决内急这事! “丑男人,你给姐等着!待我回去定要调集精兵平了这里!”她是恨煞了这地方,吃喝被限制,还要面对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变态大夫。只要她能回去,必要让人将那厮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指着那栋精致木楼骂完了,她才拔脚开跑,这地方选的精心,四周都是参天古木,阴森的有些渗人。她是分不清方向,就朝有下坡的地方去。 可还没跑几步就听叫后面传来了一个阴沉沉的声音。 “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卧槽!她暗骂一声,有些害怕。心说怎么就这么巧,她刚下来他就回来了,还被捉了个正行!心里好不容易建树起的一点信心,开始有些垮塌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看也不看拔腿就跑。想她金枝玉叶了这么多年,前世的体育细胞早就软化了,今天算是拼命了,咬着牙就狂奔,生怕被后面的那只变态追上。 “嗖!”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破空而出,一下子就击中了她不断加力的右小腿,稳准狠!宁璇吃疼下意识的就一个跟斗,在草地上连翻了几个滚,还没来得及去摸伤处就悲剧的撞在了树干上。额头处一股破裂的剧痛,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去你妹的!”这人晕过去了还不忘骂上一句。 等她再次醒来时,人又回到了那张床上,浑身疼的慌,额头也跟裂开了似的。弱弱的想伸手去摸摸,却发现双手被一条白布给绑住了,心里顿时就凉了一截,再试着是动动双腿,两只脚踝亦然被捆的死死。 “放开我!丑男人!你个混蛋!” 她本就一身不适,这会被绑了个牢,更是难受的紧。几个打滚挣扎,身上盖着的薄被滑落了下去,她立时就气的眼前发黑。 之前她穿的那件嫩绿的裙衫,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一套崭新的彤色长裙! 她的清白啊! “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啊!我爹是······” “娘子醒了?”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一身藏青的丑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包。脓包满布的面上丝毫没看出半点不悦来,倒是他越发走近,那眼睛就更亮了一分。 宁璇懒得他废话,面红耳赤的就愤愤道:“我劝你最好马上放了本小姐,否则来日定将你这平成渣渣!还有,我的衣服是不是你脱的!” “是为夫替娘子换的,那会带你回来后,发现你的衣物都破碎了不少,便顺手给你脱下了。” 他倒也坦诚,直接忽略了宁璇那毫无威胁的话语,了当的承认了自己的“善举”!宁璇气的牙都痒了,恨不得双眼化成尖刀砍死他! “你,你要做什么!”眼看着他一脸诡笑的坐在了她的床边,她不由紧张的说道:“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若你敢动我······” 怒声戛然而止。 “嗯?娘子怎么不说了?”他摊开手中的布包,修长细瘦的食指一一划过整齐扎好的银针,在宁璇的愤懑中捻出了一根较长的来。尖利的针锋一亮,宁璇顿时没了声儿。他有些好笑的勾着唇道:“娘子继续说,为夫听着呢。” 宁璇泪流,那一直长的针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哪还来勇气开口啊!尼玛,她上辈子最怕的就是打针了,平时打个预防针都要谎称对青霉素鸡蛋啥的过敏。满以为到了这地就不用见到针,哪曾想这丑男人就戳中了她的要害。 “大家都是文明人,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嗷!” 她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接而逃脱自己被虐的可能。结果,隐含热泪还未说完话,就被他刺中了腰间一处大穴,顿时又痛又麻,下半身的力气渐渐流失。 宁璇又气又怕,不得不服软,喊着:“别扎!我怕疼!求你了!嗷!” 第二针扎在了她不断晃荡的颈子后面,整条脊梁骨都疼直了。清晰的感觉到他将银针一推到底,刺进骨肉中。 接连扎了五针,宁璇已经痛的没了声,丑男人才停了手。捻着一针在手中把玩,唇角染着冷笑道:“娘子可知夫大于天,你每每对我不敬也就罢了,还妄图逃跑······知错吗?” 眼看第六针临近,宁璇忙惶恐哭丧着嗓音回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都到了这地步,她哪还敢嘴硬,只盼着认了错,他能快些抽了那些扎在她身上的银针。若再被他这么扎下去,她只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第5章 心狠手辣 宁璇在那丑男人的无耻作态下,只能悲剧败场了。不得不说这厮心够狠手更辣,针针都往宁璇的痛处去,完全是哪痛扎哪,生生要了她半条命。 “不行,你这错认的不诚恳。” 宁璇敢打赌,她那声声求饶真是这辈子说过最诚恳的话! “我真的错······啊!王八蛋!疼啊!” 又是一针落下,整个过程她的惨叫声奇迹般的没停过,纵使被扎的都要背气了,依旧骂的火起。不认错还犟嘴的下场,便是除了一顿惨扎外,还有······ “瞧娘子刚刚吼的那般声大,定是吃的过多了,那为夫的明天再送饭来吧。” 他就垂着头在她耳边低言,人是虽丑了些,可那妖孽气概还是掩饰不住的。看着大气惊喘眼角落泪的宁璇,他淡淡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起身离去了。 宁璇即使这会痛的轻微耳鸣,也能清楚听见那厮故意大力锁门的声音,心下是无尽悲凉。想想宠她的老爹,再想想疼她的老娘,还有她那十个温柔如花的姐姐,十六个俊美英朗的哥哥······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变态?!” 她想捶床叹息,可惜那货没解开她手上的布带,依旧捆的牢牢。那会挣扎的太厉害了,手腕处一阵火烧般的刺痛。不过,这些都比不过她一身的疼,加之有几顿没吃饭了,前胸贴后背的,她都有丝不久将逝的预感了。 下午时光好,带着暖意的太阳光从窗口投进,洋洋落在了木质地板上,一丝一丝拉长。掉落在地上的翠玉耳坠,迎光便发出一笼流动的青翠彩光,好看极了。 宁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是她自己的耳坠,去年生辰时,宫中五皇子送的,听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她瞧着模样精致难得,也就偶尔佩戴了。 “等等······既然这东西价值连城,我当初穷的没饭吃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当掉啊!” 于是她是各种悔之不及,若是她能早记起这东西,那也不用流浪于此,更不用碰见这个变态的山村医生!心里,顿时就沉到了底。说白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没吃没喝,还一身病痛的宁璇就在极度忏悔中看着太阳点点退出,暮□□临,直到月上中梢时,也丝毫没听闻有个响动。 看来,这厮是跟她来真的了! 于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沈桓端着饭菜早早开锁来看宁璇时,不由的就被屋中惨状惊了半晌不能回神。 “倒是挺能折腾的。”他低嘲了一句,就放下了手中的饭菜,起身到床前将爬睡在地上的宁璇抱了起来,一把抛回了很是僵硬的床榻上。立时就是“通”的一身,宁璇的惨叫也随之而来。 “啊!” 这实心的木头床撞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好在是她的脸摔在了一方软枕上,就绑在身后的两只手臂被压到了。饿了太久加之刚醒,说话都有些无声息了。 “干嘛摔我!” 旋身去端饭菜的沈桓挑眉理所当然的说道:“睡地上很舒服么?倒不知你还有如此癖好呢。” “地上?”宁璇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饿的实在撑不住了,就挣扎着想弄断绳子找些吃的。可是翻着翻着,哪成想就实实的摔地板上,直接给她疼晕过去了。 闻她言,沈桓才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呢,昨晚那么大一声,我还以为是野猪又来撞墙了,哪想原来是娘子你掉地上了啊。哎呀呀,快让为夫好好看看,可有哪里伤了否?” “······” 瞧着那一脸疮包丑颜上,挂着似真似假的笑意。宁璇就不断吸气呼气,告诉自己不能跟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变态计较。更何况,他还端了她维持生命的饭菜来,她更不能和他一般见识了! “嘶!啊!” 许是她表现的有些激烈了,身上乱碰的一双咸猪手才收了回。 “娘子疼的不轻呢,为夫给你推拿一番吧,活活淤血才好。” “不用······麻烦。”真的好想照着那张丑的天怒人怨的脸捅几刀!可还是强撑着虚弱的笑意:“我们还是做其他的事情吧,例如,吃饭!” “吃饭?”他似乎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有带饭菜来,不过语气里夹着的那抹笑意,让宁璇百分百肯定——他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 “好吧,那为夫这就来喂娘子吃饭。” 他不曾解开她被绑的已经麻木的手脚,也不理会她一黑到底的脸,兴冲冲的就端着饭碗舀了一大勺饭往她嘴边递来。宁璇虽然在心底将他骂了千万遍,可还是张嘴乖乖开吃。 她现在是悟到了一个道理,人跟什么都能过不去,就是不能跟吃的过不去!不过,很久之后,她又悟到,可以跟饭过不去,就是不能跟这个男人过不去! 到嘴里的饭确实是香,她咬起来就花了平生最大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碎尸万段! 之后的几日里,他都是只有在她有需求的时候才会解开绳子,其他时间一律绑死在床上,门也锁着。宁璇起初自然是耐不住的,憋慌的时候还想着干脆跳楼得了,可是被他逮着又饿了两天后,人就彻底的老实了。不再跟他叫板,也逐渐笑脸相迎了。 “你去哪里了?回来的这么迟!” 沈桓的放下了饭菜就过来解开了宁璇的束缚,将她带到了桌边,稍是歉意的说道:“山下的事情太忙了,委屈你久等了。” “山下?”宁璇小小疑惑。 她是打定主意用怀柔战术了,这货是吃软不吃硬,她之前的那硬气一套在他这完全是行不通。瞧,她才改观了几日,效果就显著提升了。吃饭可以自己来了,他还会跟她说别的事情。 所以,只要她再坚持坚持,要想逃离这里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她向来喜形于色,自以为是的奸诈笑容才一露面上,沈桓就看出了个一二三来,他倒是不言明出来。毕竟,他孤寂了这么多年,头一遭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如果太早的断了她的一切生路,游戏就不好玩了。 “嗯,山下有几个村落,为夫便是给他们常行走看医。” “免费么?” 沈桓一愣,冷不丁的被她问这么一句似乎偏离话题的话来,他真是有些发笑。替她夹了一筷青菜,道:“若是免费了,为夫还如何养活娘子呢。” 宁璇忙掩面璨笑,可眼中却是一股深深鄙夷,心道:呸,谁要你养!就他那点破钱,迟早喝西北风。要养还是她来啊,她家那么多钱······ 不过,她怎么总觉得自己是哪里想错了呢。 第6章 以前一样 宁璇一直都认为,坚持就是胜利这话,说的很是正确。 这不,通过她的不懈努力,捆着手脚的布条终究是被去掉了。心情大好的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湖蓝纱绸的裙衫出来换上,正待对镜挽发,却发现自己除了最基本的扎马尾,其他的什么发型都不会了。 对着镜子苦恼之际,却见沈桓抱着一大束野花进来了,将将过门就嚷嚷着:“娘子快瞧瞧。” 人还没走近就是一股花香袭来,一等他将花束放在她怀中,她就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只起来细瞧。这花她倒是不曾见过,乳白色的花瓣,海棠红的花蕊,小瓣有八片,大瓣有十四,开的紧凑漂亮,深吸一口那温馨香气入了心肺,直觉一阵舒适。 “这花真是漂亮!” 女孩子向来欢喜这东西,她在宁府时,自个的私苑中还特地开了个五百多平的小花园以作观景。心动着便打量屋中可有器皿,打算把这花束好好放起来。 “是啊,你昨日喝的那汤就是这花做的呢。” “······” 宁璇从来没觉着一个人冷场能力是如此的凶残,她观之不能释手的花,他竟拿去做了汤材!不过,话说回来,昨天那汤······ “真是这花做的?那,那你就继续做吧,汤真的好好喝!”不由有些激动,说起这茬来,那如牛奶般丝滑的浓香似乎又开始在口中回荡了。砸吧砸吧嘴,问道:“这花可有名称?” “有,叫血茶。”言罢就从她手中接了花过来,还细心的帮她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红色花粉,双眼微眯,透着一丝清光道:“娘子既然爱喝,为夫便日日煮给你喝。” 闻言宁璇莞尔,细细喃了那花名:“雪茶?雪茶,这花名好听!”笑意荡漾的从他手中就抽了一只花出来,掰了大半绿枝,就往头上比去。 沈桓就抱着花站在她的身后,他知道她理解错了那两字,不过也无意解释。瞧着她那兴奋的模样,微阖的薄唇冷冷勾起一抹满意。 “花再美,也比不过娘子过人美貌。” 宁璇手一顿,心说这人倒是花言巧语,鄙视的撇了撇嘴,就继续照镜比花了。 “可是不会挽发?”沈桓轻声问到。 瞧她比照了这般久,却又无挽发的打算,他就怀疑了。这些时日她都是不曾打理这头发的,现天的就散着,今天甫一见她主动坐镜前,他还以为她会呢。 宁璇素来傲娇,被人戳穿这面子事,却也不屑装会,就抬声倔道:“不会!” 她是官家千金,身娇肉贵的哪需要做这些事情,平日里光伺候穿衣打扮的下人都是两位数!不会打理自己这一头长发,显然不是什么新闻。 被他捧在手中的花束静静的搁在了桌案一侧,她前面的红木梳子被拿了起来,尚在惊讶之中便听他说道:“既然娘子不会,那就让为夫的代劳吧。” 宁璇咽了咽口水,不是确定的问:“你会挽发?女儿家的发髻?” 额前刘海梳起,露出一张精致动人的五官来,他动作很是熟练的在头顶挽起了一个花髻,从匣子里捡了珠花,嘴上还回她:“为夫可都是略懂一二呢。” 宁璇只当他是吹嘘,不过瞧着头上几下将要成形的发髻,不免对他有些改观道:“是替女人梳多了头发吧!” 存心嘲讽他的话,却被他当做了戏言,梅花簪定好了发型,他就戳了戳她的额头。 “还是和以前一样。”得理不饶人,无理也欢实。 这莫名一句话,透着莫名无奈和亲昵。却叫翻着白眼的宁璇一愣,揪住了关键词:“什么以前?什么一样?”她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被他稳稳拿在手中的血茶花明显一抖,高大的身形僵住了,那红一块白一块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大体能从眼睛里看出他的惊愕不亚于她。 “你听错了。” 旋着的身板猛的就被他推了过去,雪白的花枝随意簪进了发髻之中。一切做完了,他就拿着桌上的花束快速离去了,步伐间隐然有些紊乱。 宁璇抖了抖肩臂,方才他冰冷的语气还委实吓了她一跳。再想想他说的那句话,真是怪了去。和以前一样这几个字眼她可是听的实在,她可是打赌这辈子头一遭来这。按着她以前看网文的常规套路,莫不是那货把她当成了前任女友?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就来了气儿,狠狠一跺脚骂道:“老娘平生最鄙视就是这样的男人!”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么一幕幕来: 深爱的青梅竹马两人因为各种脑残的理由明明分手了,男主却要在错误的时间坏境里再次去忆起,然后当着另外一个爱他的女人回忆,狠狠将后者伤的一干二净。还会捧着她的脸说:“其实你一直都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 接着一系列的虐待ox,那被虐的半死的女人却依旧深深爱他,即使被打被骂被轮,她依然爱的深沉!到了最后怀了孩子,可是他深爱的女人回来了,机不逢时的她想留下孩子,男主却会无情的跟她说:“打掉这个孽种!” 然后那个爱的深沉的女人就会说:“不!这是我的孩子!我会自己养的!我再也不爱你了,再也不爱了!” “打掉!” 结局如何,自然是不管孩子还在不在,就算她被逼堕了胎,就算那药是男主喂她喝下的。 两人······还是在了一起! 啪!幻想场景破裂成了一堆渣渣,她恶心的抚着胸口就拍桌。感情她是穿越到剧情文里了!不过她以前似乎都没看过这么一本书啊。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她不喜欢他。 而且,就算他真是男主,拜托他有些男主的气质好不好伐。 “虚惊一场。” 沈桓走的急,不曾锁门,宁璇顿时眼冒金光就往外跑。这两层木楼,很是宽大,修建的结实精美。她这门口就是木栏道,眺望过去就是一片青黛翠绿的树木,风景很是怡人。楼下还有个闲置的石磨盘,旁边有株开着小黄花的树,结着不知名的果子。 提了裙摆她就几步下了楼去,不得不说这地方合她口味,若不是有那个变态男在,让她在此定居也不是不可能。这附近似乎还有水源,她总是能听见水花流动的声音。大山,木屋,溪水,古木,样样都是她肖想已久的场景。 下了木梯最后一道坎,就抬脚往黄花树下跑,脚下踩着软软的青草,就差没激动大呼了。这可是她被关了这么久第一次接近自由的气息,尽管人还在这个地方,她还是很满足了! 绕着那颗莫约要四人合抱的大树转了一圈,扒拉了一块树皮,心里的小算盘就开始不安分的拨弄开来。眼瞅那丑男人没了踪影,正是她跑路的绝佳时机啊! 可这前脚刚往栅栏外那么一抬,一块小石子就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砸在了她的脚尖地面上,深深的陷进了土里。 “再往前一步,进的就不是土里了。” 对,不是土里,是她的肉里······ “嗖!”娇俏的身影一闪就往楼上仓促跑去,留下一条藕色披帛慌乱落于草地上。等宁璇跑进了房间,她还后怕着,上一次她逃跑时,他就是拿石子击了她的腿,现在还肿着。若刚刚那小石子真是打进她腿里······ 她在楼下传来的放声大笑中,森森打了个寒颤。 第7章 丑人不凡 宁璇这辈子生来就是个潇洒的主,前十五年过活的是无限风光,行走吃穿那都是堆堆人来伺候着。这前半截人过好了,就注定后半截要出个岔子来。那个丑暴天的山村大夫,就是她这辈子的死结了。 她首先不得不自认倒霉一番,要不是自己这腿贱脑残,也不会跑这山疙瘩来。其次,她必须亲切向阿丑大夫一家致以最真挚的问候,为啥就生了这么个作死的儿子呢! 莹莹烛火下,三菜一汤,热饭腾腾。外间是虫鸣鸟飞,空气清爽,夜色明朗;这屋内也是一片欣荣暖暖,却见满是笑意的沈桓温柔的替宁璇夹了荤。 “来,娘子吃这个。”温声劝到。 宁璇羞赧的夹了起来递回去:“不,还是你吃吧。” “欸!这东西营养好,还是娘子吃吧。”狭长的眸子里是一片喜色和贴心,一筷箸就将那东西夹到了她的碗中。 “这怎么好意思呢?还是你吃吧,你在外那般操劳,比我还该多补补呢!”宁璇笑着摇头又给他夹了回去。 沈大夫顿时就欣然舒眉,脸颊上的脓疮都发红了不少,语重心长道:“娘子真是懂事,为夫在外操劳就是为了让娘子过好,所以还是娘子吃吧。” 瞧着又回到自己碗里的东西,宁璇真的是笑着想要流泪,颤颤的夹了起来,细声道:“我这身子骨好,不用补,还是你吃吧。” “不,娘子吃!” “你吃!” “娘子吃!” “嘭!”宁璇腾的一声站起,不顾轰然倒地的木头椅子,满面怒容夹着那东西就塞到了他碗中,然后破口大骂:“滚你丫的!你再把这条蜈蚣往老娘碗里放放看!信不信老娘分分钟死给你看!” 言罢,还当着他的面,将那只千足蜈蚣死命的在他碗中的白饭里戳了好几下,这才消了点气儿。 这真是她见过最恶心的人,他要吃蜈蚣,总得把它按制作秘方炸一下啊!他不炸它,那至少也要洗一下吧?特么的,他洗也不洗,从地上夹起来就往她碗里放,完事就还一副圣父的表情,到底是要闹哪样!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重口味!请吃点正常食物可好……” 沈桓大夫似乎极其委屈,绞着手指低头不语,默默了好半晌等着宁璇咒骂完,期间还是不是伸手挑了挑酒盏里的灯芯。终于等宁璇口干舌燥了,就从桌上忙殷勤的递了水过去。 “来,娘子喝喝水,消消气。” 宁璇喘着大气从他手里接了竹筒杯子过来,仰头喝尽,口舌干粘立时就舒服多了,只是那水刚下喉之时,味道委实有些怪异。她没太注意,沈阿丑爱吃怪异的东西,她也是近期才发现的,这种怪癖真的是令人发指! 蛇虫鼠蚁吃吃也罢了,现在还改吃蜈蚣了!他吃也就罢了,竟然还往她碗里放!早知道他这人神经变态,可却没料到真病到如此地步! “娘子不吃就算了,为夫自个吃。” 说罢就有些失落的拿起筷子准备食用,宁璇可受不了,心道他难怪一脸丑毙,这些乱七八糟的毒物吃多了,能不长歪吗!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嗓音。 “黑蚁茶的功效也不错呢,抓那些东西可比蜈蚣难好些……” “……!!”脚步戛然一停,四秒钟之后,她听懂了他说的那句话。然后,奋不顾身就跑到了门外,朝着楼下就是一阵呕吐。 屋里正吃的兴起的沈大夫,不时还贴心的往外喊一声:“娘子别吐太厉害,那些小东西可补身子了,为夫的抓了很久呢,别浪费!” “呕!!” 翌日清晨时,沈桓又要出诊了,给宁璇备了早膳送过去。打开门就瞧见她抱着被子睡的有些不安稳,嘴巴还咬着被子一角,模样动作倒是有些可爱的紧。放了手中的东西,就上前去帮她抽了湿漉漉的被角。翻看了一下,湿的面积还挺大的,不禁喃喃到。 “看来今天要早点回来才是。” 说起来,沈桓真是怪人一个,平日里吃食方面从来不忌口。可用度方面的东西他却挑到了极点,传说中的洁癖。宁璇花了不少时间观察,如他这般连毒物都能下咽的人,怎么就不能忍受一点口水沾被子呢? 所以,自从发现他有这种怪异的洁癖后,宁璇睡觉咬被角的习性又惯起来了。结果就是导致沈桓每天回来都要给她换被单去清洗,天天如是。偏生沈桓就是个受虐的命,宁璇越是作,他就越高兴。 约是他抽被子的动作有些大了,宁璇半眯着眼渐渐转醒了。 “做什么呢……”有气无力的嘤咛着。 沈桓脸色淡淡,将手中的被角在她眼前晃晃,柔声道:“娘子你又调皮了,记得等会起来用早膳,煮了你最喜欢的血茶汤。” 提起吃的,宁璇就不甚高兴的恨了他一眼,一把就从他手里夺了被角过来捂住头,闷闷的说道:“你滚吧。” 大概也是习惯了,沈桓讪讪的摸摸鼻头,起身就往外走去了。 他这前脚一走,门上的锁头大力作响,躺在床上挺尸的宁璇立马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扔开被子,几步就跳到了桌边,拉过他送来的食盘就将食物做最仔细的观察。 雪白的馒头她还特意掰开了看看,再闻闻,确认是没异味无异物,这才放心的啃了一口。昨晚吐的差点没把胆汁呕出来,口腔都清洗个好几遍,一晚上饿的都有些发懵了。冒着暖烟的血茶汤水也不见的加了料,不过,还是疑心的拿勺子搅了搅才喝。 算算时间,她在这地方也呆了满满一个月了,家中却无人寻来,说不绝望还真假。摸着良心说,这个丑男人对她尚算是可以的了,有求必应,除了放她自由。当然,如果他不是那么变态,那么腹黑,那么重口的话……这个朋友,宁璇还是会交的。 这一个月里,她是从最初的反抗到现在的逆来顺受,还算是博取了点他的信任。当然,那每天锁在门上的大锁,是个很伤感情的玩意儿。 沈桓没她想的那么笨,相反道行不知高了她多少倍。每日上锁,也就是防她。宁璇敢说,就算是自己能下楼,也不可能走出去! 因为,她发现沈桓这个丑男人似乎真的很不简单。从第一次见面时,他用笛子招蛇那一出就能看出来,加之前几天,她有意间看见他同样用笛子,竟将楼前的树木排了个队。 真是吓傻了她。 估摸着,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了吧。 所以,现下要跑路,真的是需要从长计议。冷静想想,这的生活还是挺欢快的,跟他斗智斗勇,虽然总是输,却也其乐无穷。可若是回了家,就得被人逼迫了。 叹口气,就将盘子里的四个馒头啃光了。 一直到太阳落山,说要早归的沈桓都不曾归来。月上中梢时,宁璇才听见了动静…… 第8章 欲擒故纵 早已等的望穿秋水的宁璇,听到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就红了眼。她今天又生生的挨了一天的饿啊!亏得屋里放了恭桶,不然喝多了水的她,还不憋的跳楼!前段时间里,沈桓出诊都会掐着时间回来给她煮饭,除了故意饿她磨性子那几日,倒也不曾断过她的吃。 “娘子,我回来了。” 他倒是极欢快的唤了她一声,可卧在床上动都不敢动的宁璇时泪流满面,颤抖着声音:“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用得着来这招么?” 沈阿丑大夫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错误,放了手中的东西就疾步走到床边,视线落在宁璇白净柔美的面上,那淌着的几滴清泪甚是凄婉。 “娘子哭甚呢?乖,别哭了。人不过一天不吃东西罢了,哪会死呢。” “……” 他的嬉皮笑脸促的宁璇又是一阵气极,眼前一片花白,抬手就使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砸在了他的身上,恨道:“我知道你是存心的!” 沈桓顺势抓住了她来不及收回的细腕,清冷稍带弧度的黑眸里掠过一丝光芒,叹了口气,就将饿软了的宁璇打横抱起。 “是为夫的错了,娘子莫哭,咱这就吃饭去。” 饭食都是他从山下带回来的,幸的他向来心细,特意在食盒里包了厚厚的一层布块围住,这饭菜走了山路也还不见凉。将宁璇放在了座上,就将油灯挑亮了些,将饭菜放好又递了筷子给她。 “娘子就热吃吧,这都是乡里们的一点谢忱。” 宁璇哭的厉害,汲着鼻头松松握筷,瞧着面前的一盅青菜白饭,久久不肯下筷。 “娘子是要为夫的来喂?”沈桓疑惑到。 眼见他笑意盈盈的就要来夺筷子,宁璇心头一紧,急忙多挤了几滴泪,抖着声儿说:“你现天儿的把我关这屋子里,空闲了就来送吃,如今天没个空,就饿着我。我不是你养的猫狗之类,由着你这般作践人!”末了,夹了一筷子青菜迅速喂到嘴里,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呱呱叫了。 她今天又不曾梳妆,散乱的头发那会才被沈桓分了开,一张雪白的面上哭的是梨花带雨,凄凄凉凉的低泣声娇啭在屋中。 “那娘子是何意?” 何意?宁璇随意几个咀嚼就把口中的饭菜囫囵咽了下去,颤了颤娇弱的肩臂,似乎伤心到了极点。缓缓抬起头,就着一盏昏暗油灯,秋水盈盈的美眸里一片雾水氤氲,长长的眼睫上还残着半轮湿意,投下阴翳。 “我自幼在家中就是个耐不得苦的,现在被你这般糟养着,你说我能有什么意思!” 大有一朵脆弱娇花被他无情摧残的惨状,那一双大眼睛向来都是宁璇作案的最佳武器,少有人能逃过这一汪清水魅惑。沈桓也不例外,即使这灯光不给力,也没影响宁璇的发功,成功引得沈桓直勾勾的看着她就不移眼了。 得意的神情在她嘴角边是一闪即逝,说了这么多,她无非就是装模作样的逼他往后不锁她罢了。眼下看来,她的苦肉计似乎是要成功了。 哼!丑男人也不过如此嘛!只待她再发发功…… 突然,紧盯着她的沈桓抬了手就朝她伸来,宁璇大惊!以为自己是发功过度了,勾起了这货的禽兽底质,忙要躲开。 “娘子别动!” 被他抓住了下颚,想要挣扎,却被略是粗粝的指腹在她的唇边扫过,隐隐的还带着一股药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宁璇,就看见沈桓收了手,食指尖上赫然一颗米粒! “为夫还以为看错了呢,原来真是,娘子下次吃饭要注意,就是再饿,也要注意雅观嘛。” 宁璇隐隐抽搐着嘴角:“你刚刚一直看我……就是因为这个?” 沈桓极是坦诚的点了点头:“不然娘子以为呢?” “……” 脓包满布的丑脸上尽力表现着他的无辜,可那弧度稍增的嘴角,挂着的淡淡笑容,均是明显的故意。相处一月,宁璇也能读出那笑里隐含的俩字! 奸诈…… 宁璇气的捏着筷子就深呼吸,用衣袖随意擦了脸上的泪水,就愤愤的张口塞饭,刚刚擦干净的面上又是一行清泪落下。 “娘子怎么还哭呢?” 宁璇翻眼冷哼,红着眼继续大口的吃,疑似绝望的抽泣着。人中处隐约还有鼻涕流出,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乖,别哭了,娘子你说话啊!” 沈桓眼看宁璇时来真的了,慌手忙脚的就要给她擦眼泪,奈何被她大力挥开了,边哭边抱着食盅猛吃。真可谓是哭着伤痛,见者心忧。她这一句话也不说,彻底乱了沈桓。 “好了,莫哭莫哭,往后我不锁你便是,可是?” 宁璇动作很是干脆的就抱着食盅转了身子,看也不看他,可哭泣的声音总算是小了些。沈桓知道是说在点儿上了,从怀里就掏了钥匙出来。 “这钥匙也放你这,再也不锁了,你莫哭了。” “你走!你走!” 清脆的嗓音里带着伤心的尖利不愉,沈桓哪还敢再呆下去,忙放了钥匙就起身走人。临走了还不忘叮嘱:“为夫这就走,娘子记得喝水,别噎着!” “……咳咳!” 脚步声渐远,知人是走远了,宁璇这才转身过来。一手抱着食盅,一手从怀里掏了手绢擦脸,全然没了方才的那伤心劲头。阴阴的就冷笑着:“小样儿,一招欲擒故纵就拿下了!” 洋洋得意的拿起桌上的铜钥匙,闷声大笑。 这一夜宁璇都是极其欢喜的,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沈桓就来给她换被子了,进进出出都是大开着房门。直到用完早膳,他背着药箱又要下山去。 “娘子,为夫的这就走了,你若是饿了,就自个去厨房里热热馒头,我留那里的呢。其他那些麻烦的东西你别碰,为夫会早些回来给你煮饭的。” 宁璇身着一袭鹅黄襦裙站在栅栏边上,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说:“嗯,我知道的,你要早点回来哦!” “切记别乱跑。” 他似乎很放心她,笑着给她捋了捋鬓角边的垂发,就挎着繁重的药箱轻快走了。末了还留给宁璇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的她一愣一愣的。 真等人走远看不到影了,宁璇就拢着裙摆往楼上跑。进屋就把沈桓给她置的那些首饰衣物打包,还特意将她那对价值不菲的耳坠带上。 机会啊,活生生的机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尽管她总觉得这事成的太简单,可还是不死心的打包想跑。本来还打算换一身干练的心头,可沈桓似乎很懂她的心一般,翻遍了柜子,里面尽是些她最喜欢的长裙。 “作死的男人!”怎生就知道那么多她的爱好! 她可是不打算再多做停留,抱着包袱就快速下楼,走时还不忘跑到厨房里去装几个馒头拿上。在极度的欢愉中,她终是可以迈出回家的第一步了! 嘴里叼着馒头哼着歌,洒脱的踏着拍子,刚走到竹篱栅栏边上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些奇怪的异响。惊疑的往四周看看,除了树也不见其他,自认是想多了。 摇头刚抬出第一步时,她吓傻了,嘴里的馒头立时就落在了草地上,打了个滚砸在了几条青绿色的肥肥蛇身上…… “啊!啊!” 下一秒,人就疯了一样一溜烟就尖叫着连滚带爬往楼上跑,关门上床躲被子里,动作全是一气呵成。过了好久,缩被子里浑身冰凉直哆嗦的宁璇也没敢出来。委实是方才那一群蛇的壮观景象,太渗人了! 眼泪都给她吓出来了…… 难怪!难怪沈阿丑会那般放心的不锁她!难怪走的时候笑的那般贱!原来,他是早有准备! 这跟她玩的还是——假痴不颠啊! 第9章 乖乖听话 宁璇的那点小心思终究是斗不过沈阿丑的老谋深算,只这一招,她就败的一塌糊涂。外面的那一堆堆五花斑斓的毒蛇,狠狠的在她心中留下了重创。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甚至冒出了……再也不想离开这屋子的冲动。 下午时光过的很快,沈桓回来了,也不急着上楼,瞧着那紧闭的木门,头一次笑的大快人心。抱着乡邻赠送的食材脚步轻快的进了厨房去,估摸着今晚的宁璇肯定会吃很多东西。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宁璇,自然是不会放过楼下的响动。沈桓一回来,她就差点没跳下床去,可久久不见那货的身影,蓦然就心沉大海了。 不消说,那货也是在得意拿捏她成功了。 晚餐是一改往常的丰盛,一桌子的肉腥荤菜,亏得沈桓烧的一手好菜,形色皆是上上等,勾的宁璇眼睛都瞅直了。 “娘子今日可饿着了,快些吃吧。” 泛着红光的脓包面皮还是给了宁璇小小震撼,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沈阿丑这般烧的一手上等好菜的男人,若是有个匹配菜色的上等面皮,只怕是说亲的门槛都给踩烂了去。 只可惜,上帝在给别人开窗的时候,忘记把他的门打开了…… 生的这幅尊容,也难怪会跑到山间拿个包子哄骗单身少女了!偏生她宁璇就倒霉的成了丑男口下魂,终归是点儿背。 约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了,向来脸皮就厚实的沈阿丑自然而然的就傲娇了,露出个自以为很是帅气的笑容,咧嘴道:“娘子可是发觉为夫的内在美了!” 就这么一句,宁璇不再看他了,埋头吃饭都隐隐觉得胃有些酸痛。 她也算是悟出了个道理:男人啊,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羞耻心这东西,还是必须要的啊…… 巧的是,沈阿丑这男人似乎生来就不知道甚是羞耻心,尤不自知的摆着各种姿势,从各个方位给她布菜。那丝毫不能称之为笑的狰狞表情,也瞬间比往常怪异的多了。 直到宁璇吃的都想吐了,终于扔了筷子,一脸隐忍道:“你晚上没吃药?” 宁璇这突如其来的“亲切”问候,总算是让沈桓有了一种没做白用功的愉悦,笑着夹了一筷箸的鱼肉放在了她的小碗中。 “娘子今日可觉得欢畅?” “欢畅!自然欢畅!”真想哪日神开展,抓起地上的那堆蛇,全部照他那张丑脸上扔过去! 皮笑肉不笑的勉强显然满足了沈桓的心理,想来,外面的那群蛇,他还真是没白召来。 “娘子可想随为夫的下山去?” 宁璇拿着筷子的手隐隐一紧,再看沈桓那清明含笑的眼神,也不似是说假。心头一震,糯糯开口道:“下山?真的么?” 沈桓笑着给她添了汤递过去,替她粘了站在嘴角的米粒,温柔的说道:“自然是,只是不知娘子可愿去否。” 小眼神似乎诚恳的很,被关久了的宁璇哪听的了这话。顿时就狗血沸腾了,脑子里各种逃跑计划开始上演。当然,一切的前提还是…… “真的能下山去啊!” “自然……是能。”隐带星光璀璨的闪亮眸子,狡猾的光芒一闪即逝。 直到很久后,沈桓都依旧能记得宁璇那夜的激动,翻打的碗筷,摇晃的桌椅,四溅的菜油……还有那嘴里胡乱哼哼的小调子,完全像个——小疯子。 头一次,宁璇是激动的睡不着,大半夜的搁那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兴奋的笑声辗转在口齿间,不敢轻易冒出声来。生怕沈桓突然改了主意,那岂不是看着金子化成水。 天刚擦亮,宁璇就早早的起来了,换了一身漂亮衣服,对着镜子瞧那深深的眼袋都觉着顺眼不少。哼哼唧唧不成调子的歌流连着,等沈桓端着早膳上来时,她已经盘着毛毛躁躁歪斜的发髻在勾眉了。 “娘子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 那是自然!价值连城的耳坠子就挂在小巧的耳垂上,只要今天跟着他下了山,天高海阔,她就能继续畅游去了! 沈桓哪里不知她的小心思,淡笑着从她手中拿过象牙梳,松松垮垮的发髻被散了下来,再次挽上的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菱花髻子,配上银饰,当真好看的紧。 “娘子就这样……” 生着薄茧的长指蓦然扫过她画的精心的黛眉,隐约间带着一股药香弥漫。宁璇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拍开了他。 “别碰我!” 抗拒生疏的语气瞬间就变冷了气氛,从镜中她失措的看见了他渐沉的面色,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可是他有些唐突的举动,真的再次吓到了她。 可随之而来的举止,似乎显得之前的惊吓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带着暖意的五指就落在她的颈间,渐渐的收紧,扼住的嗓喉动脉调动加速。 “娘子今日下山,一定要听话,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要清白。” 温热的气息就吐洒在她的耳侧,带着危险的意味,阴沉漫开。宁璇是第二次看见这样的沈桓了,第一次是初到这时,被他绑着喂食的瞬间。而这次却似乎比那次还要恐怖,变脸的程度委实让她心惊。 “知,知道……”她自是知道他在警告她什么,这种时候她聪明的选择了妥协。 在他手中点动的小脑袋显得有些好玩,她的局促莫名点燃了他的变态心理,血色红润的薄唇带着暖意落在了她的额间。 “娘子听话的时候,最乖了……” 印在美眸中的森冷笑意,让宁璇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是很危险的。那永远掩藏在丑陋面皮的下的心思,是她捉摸不到的未知凶险。 第10章 终于下山 直到跟着沈桓出了半米篱笆院门,宁璇才松了口气,一扫之前的阴霾。一手拢着纱裙就紧紧的跟在沈桓后边,昨个白日里她是被这外边草地的一堆堆冷血动物吓的够呛,这会走起来还有些心惊。 “昨日的那些东西……是你召来的?”她没好气的问到。 沈桓就走在她的前面,一身淡蓝薄袍隐隐散着清新药草味,高大的身影走的极其稳重,右肩上还搭着行诊药箱。 “娘子明知故问。” 他不曾停下脚步,说话的语气倒是松快的很,比起方才在屋内的阴阳怪气,好太甚了。 闻言,宁璇小脸一抽,脚步微顿,就在心中将他一阵碎骂。知他此人阴怪,说话没个脸皮,不曾想对自己做的些不要脸的事,还敢大方的认。 “娘子快些跟上,这山间异物多……” 大抵是宁璇停顿的时间长了些,两人的间距拉的有些长,没停步的沈桓才出声吓她。倒似是印证他所言实在性般,身旁的茂密树丛就是一阵杂响,宁璇立时就毛骨悚然,激动的提起裙摆就大步往前跑。 “你等等我!”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尺宽的小道两侧都是树枝荆棘,脚下是坑坑洼洼的草地,头顶上时密不透风的古树林子,偶有怪声传来。大抵是考虑到宁璇的脚力不行,沈桓走路的步伐也放慢了,拿了树枝挑了前方的蜘蛛网,替宁璇开着路。 想来宁璇素日里确实是没走过这样的路,穿越前,她是呆在大城市里的小家碧玉,没什么机会往深山去;穿越后,她是世家公府大小姐,成日连二门都少迈,又哪来机会吃这般苦头。如今,她是走错了路,遇着了变态山村大夫,也活该为了希望而被折腾。 不过,话说回来了,头一次这样跟着人走在山间小道里,感受还是很别样的。沈桓在前头给她开着路,她就在后边摘着喜眼的花草,好不欢快。 “心里头可是欢喜了?” 不知何时,走在前面的沈桓停了步,转过了身,瞧着蹲在林中扯草藤的宁璇莫名问到。他这忽然出声,惊的一脸欢颜的宁璇就是一抖,白皙的手背一不小心就碰在了张着刺儿的小树枝上,一划就是一道痕。 “啊!” 宁璇吃疼,手中的野花儿落了一地,握着渗出血珠的手背,就恨恨的看向沈桓道:“你干嘛突然说话!” 她那细皮嫩肉的手划了一道口,自小又怕疼狠的她,鹿儿般的水亮大眼里竟有些湿漉。沈桓一时不察,心头恍然一刺,待再被宁璇所骂,他才回过神来。青肿的面上神情不定,几个大步走了过去将宁璇从地上拉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那般不小心。” 饶是语气过硬,可从怀中掏绢子的动作却快速的很,给宁璇包扎的时候不觉也柔了不少手劲。可宁璇是把帐算他头上的,所以瞧着他那张丑脸就更是不顺眼的紧。 “哼!都怪你的不是!” 沈桓冷冷一笑道:“你倒是会推将责任,由你吧,都是我不对。” 得了他的软话,宁璇也没觉着多好受,那手背上的疼依旧存在,更叫她不舒服的便是沈桓的眼神,漠然中还透着股诡异。 往山下走了大半时辰,俩人都未再说一句话,宁璇时记恨着沈桓,而沈桓却不知神游何方去了。他前头冷脸顾自走,宁璇后边吃力的跟。 想着等会就能看到活人,自己只要一摆脱沈阿丑这个变态,就能飞回天都城里继续做她的宁家大小姐,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想想就有些小激动。 她还在后边咧嘴无声偷笑着,走在前边的沈桓却无声的转了过来,一把擒住她的下颚,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就将手中的一物扔进了她的嘴里,然后一抬她的头…… “咕噜!” 那未知的黑色物体就被宁璇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她惊慌不定,立马就要开口质问,可是话到了口竟然一字也吐不出来。依依呀呀的了大半天,喉咙处却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般,隐隐有股异样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啊!啊!”她急的眼睛都红了,一把就抓住了沈桓的手臂。 瞧着她急迫的样儿,沈桓去风轻云淡的笑道:“这只是暂时失声的药物罢了,本是打算施针封穴的,可你怕疼,为夫的就手软了。等会就到了,你可要乖乖的跟着为夫哦。” 他抓着她掐他的手,就是一阵揉捏,眼中的算计差点没叫宁璇气的喷血。沈桓自是有算度,即使他能耐大,可那村中人多,宁璇鬼点子常冒,指不定看守不住就给她溜了走,还不若抓住她个弱薄点。 宁璇恨的就要跳起咬他了,却被他微微使力给钳住,一张难堪入目的丑颜近在咫尺,缓缓说道:“娘子可要听话,这药虽是暂时失声,可若没解药,三日之内……可就是剧毒了。” 霎时宁璇的脸色是白了青,青了又黑,双眼都冒火花了。早知沈桓卑鄙手段层出不穷,却没料到竟还敢给她下药!他说的话,她自然是半信半疑,可现在失了声,不管会不会变成剧毒,她都要三思了。 伸手指着他,咬牙半响也出不来一句话,只能哼哼着往死里的骂他了。沈桓自是脸厚,眼不见为净,得意一笑就牵着她抽筋的手腕大步开走。 该死的丑男人! 终归是出了密林,一见大明的天光,宁璇就控制不住的想要跳起,从她所站的山坡上看下去,不远处就有个村落。梯田式的菜花地遍布,一望过去,青黄交接的景观甚是惹眼。远远的还能看见田埂间行走的村民,吃草的牛羊。 她自顾高兴,沈桓却似乎更高兴,伸手就揉了揉她的脑勺,温柔的说道:“娘子还是笑起来好看。” 可不是,笑起来的宁璇,眸如弯月,唇似红樱,精致漂亮的五官都如同最美的花儿般,最是勾人心。宁璇不自知,沈桓却不知多少次栽这一抹笑中了。 闻言,宁璇只当他说的是些猥言,白了他一眼就迈了步子开走。 这还没入村子,宁璇就深刻感知到沈桓在这村落的欢迎程度,那牵着牛走在大老远田埂上的中年汉子,一看着背搭药箱的沈桓就扬声喜道:“沈大夫下山来了!” 沈桓停了脚步,宁璇还待闷头走,就被他一把拽住。 “周大哥,肩肘子可见好了?” 那汉子一听,就松了牛缰,从田埂上跳了下来,高兴的说着:“好嘞都好嘞!多亏了沈大夫你啊!”黝黑泛光的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感激之情。 “周大哥就莫要见外了,下遭劳作起就要注意咯。” 他的声音不大,可却响亮,宁璇侧目偷偷瞟了瞟他,不得不说,沈阿丑这人虽长的丑,可这声音还是很好听的,低缓清醇。 有道是闻香识女人,闻声辨男人…… 好吧,这话再一次的失了水准。 那周姓汉子自是欣慰的很,肩膀肘子甩了几甩就说:“沈大夫快些进庄子吧,俺听说昨个夜里林家老弟上山伤了手,就等你来呢。” “那我这就过去。”大抵沈阿丑还是有些医德,听人有伤,还是蛮挂心的。拉着宁璇就要走,却又停了脚,朝着汉子道:“周大嫂子可在家?” 宁璇被他拽了个咧哧,差点倒地上,这田间地头的路窄,她只能攀着他的身子站稳。可却现在了那汉子眼下,顿时宁璇就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在,在的……这位是?”汉子有些磕磕巴巴的声音传来。 第11章 未婚娘子 大抵是没见过如宁璇这般亮眼的妹子,汉子话里眼中不由升起火光。那眼神直射宁璇,骇的她忙又躲到了沈桓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声。 “这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沈阿丑的声音相较之前,有了几分清冷,面上的表情却依旧笑意讪讪。 汉子闻言,黝黑的面上顿时就有几分尴尬,大抵是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些失态了,搓着手就道:“沈大夫莫要见怪,咱山里汉子,头一次见这般美貌姑娘,说来,沈大夫是好福气啊!” 听那汉子说话倒不似猥琐之人,宁璇稍稍探头,便瞧见他歉意的眼神,这才松了口气。挡在她身前的沈桓状似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周大哥过谦了,我娘子不过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姑娘,何谈貌美。我们自幼订下婚事,前些日子才接了她上山,怕她在上面闷坏了,索性今日带她下山来走走。” 他话才说完,宁璇便气愤的伸手一把实实的拧在了他的腰间,心道这人扯起慌来还真是不要脸。她这一把掐的着实厉害,沈桓尽管面色不改,可内里还是疼的一个咬牙。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瞧着妹子不似山里人,那咱就不耽搁沈大夫了,你们尽往庄里去,我家大娘也刚从城里里回来。”汉子牵了牛缰就道别了,倒是说起他家大娘时,不禁显露的得意之色很是欢心。 沈桓点头:“那我这就带娘子入庄去,周大哥慢去。” “好嘞好嘞!沈大夫可要经管好娇娘子啊。” “那是自然。” 憨笑声中别了那汉子,沈桓就牵着宁璇的手往不远处冒着炊烟的庄子走去。时值油菜开花季节,扑鼻的花香,飞舞的蜜蜂,翩然的蝶儿,引的她眼花缭乱。她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漂亮景象,尽管身边还跟着个讨人嫌的沈阿丑,她还是心情不错的。 “娘子既然喜欢这里,为夫日后会多带你下来的。” 宁璇左手方拂过一丛金黄菜花,一听沈桓如此言说,心里便是一阵不屑,苦于不能开口,也就讽刺不了他。只愤愤的从他手中拽脱了自己的手,然后一股脑的提了裙摆往前跑。 要说这小庄子还真是山清水秀,四面环山,可中间平坦,一条清澈大湖沿庄而过,梯田般的田地坐落山间,此起彼伏。长着杂草的田埂有些窄,不知名的小虫子跳动着。 宁璇跑的快,可始终离沈桓还有着三米距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不笨,沈桓此人估计是个会武的。上次他弹出的那一个石子,威力非同小可,估计她就是跑出几十米,只要他能看见,怕是也能被击中的。 跑累了,眼看上了山坡就是庄子口了,宁璇这才气喘喘的停了脚步。扶着一旁的梨树就大口喘息,不得不说,跑步,她属实是不在行。 “娘子你跑那般快,为夫都差点追不上了。” 宁璇涨红着脸呼吸,看着身旁面不红气不喘始终都跟着她的沈桓,她就恨的牙痒痒。岂料,沈桓却放下了肩上的医药箱子,大手朝宁璇袭去。 “唔!”她瞪大了眼,匆忙想要躲开他伸来的手,却被他按住了肩臂,动弹不得。 他笑着低声说道:“别乱动。” 修长细瘦的手指轻轻的掠过了她的头际,几瓣油菜花儿被他取了下来,在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前,单薄漂亮的花瓣就从他手缝中顺着风飘走了。接着,他的手又在她的身上轻拍了好几下,这时她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沾了不少的油菜花粉,素茶白的裙衫上尽是斑斑黄粉,不经意一瞧,还以为是染了彩般。 沈桓的手大,可拍在她身上的力道却轻的不可感应,甚是仔细的抖落宁璇身上的点点黄粉。清明的双目似是噙了水般,温柔极致,布满脓包的唇侧微微翘起。 两人靠的极近,宁璇甚至都快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了,急喘的呼吸早已变得小心翼翼,此时的她早已分不清到底是花香还是药香了,只觉得鼻尖的那一抹香味,竟然好闻的很。 开始,她以为他会是皮肤病能全身毁完的人,可多日观察,他似乎就面上肌肤丑陋不堪罢了,其他的地方和常人无异。 “莫不是为夫近日英俊了?竟然能引得娘子这般火热注视。” 沈桓带着戏谑的笑语瞬间就拉回了宁璇的心神,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失态,身上的痕迹已经被拍的差不多了,沈桓却是摸着自个的脸,笑的荡漾。那笑眯了只见缝的眼睛,皱起的脓疱,还有筋骨明显的火烧痕跳动…… “呕!” 宁璇再一次不负众望的吐了。 她真是瞎了眼,刚刚竟然还有一刻,恍惚将沈桓身上那股玉树临风的气息当了真。 呕吐的动作自然是对脸皮厚实的沈桓起了不作用,他不以为然的为她拍着后背,一边哼哼道:“吐吧吐吧,说来娘子还是要早日习惯的,毕竟为夫这脸,你还得看一辈子呢。” “呕!!” 犹如乌云盖顶的宁璇,被沈阿丑大夫拉着不情不愿的进庄子了。才将将走到村口,迎面就是一行端着竹篓盛满衣服的妇女们,大致都是相熟的,见了沈阿丑就笑着打招呼。 “沈大夫来了啊!” 沈桓一如平日般,笑着回应,尽管面上看不出来笑意为何,却也能感觉他的诚心诚意。宁璇被他拉着,挣不脱,又不能说话,加之刚刚吐了一回,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惨白。 “哟!沈大夫,这是谁家姑娘啊?!”穿着碎花短打裙的年轻少妇扬着声,好奇的问到。 她这一嗓子喊开,立时,众人的视线就移到了宁璇的身上去。一身素净白裙宛若幽兰的人儿,自然是亮了大家的眼,不免都七嘴八舌的炸开了群。 “这妹子生的可真漂亮!” “是嘞是勒!比庄保家的芳二娘生的还好看呢!” 宁璇面上可算是羞出了绯色,尽管在京城时,不少大家世公称赞过她的容貌,可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被那么多人围着瞧。沈阿丑倒似是不在乎的紧,满是自豪的对各家女人说到。 “这是我娘子,未过门的娘子。” 向来清冷稍带疏离的声音,此刻起伏的很快,极是欢悦。拉起了宁璇的手,就柔柔一笑,惹的一众人就不停打趣。 如实说,宁璇前世活了有二十二,可却没交过男朋友,这一世更别提与陌生男子相近了。第一次被一个高大男人举着手,对那么多人说是“未过门的妻子”,她竟然心悸了半晌。 一开始大家还夸赞着宁璇貌美,沈桓如何福气,可最后忽然有个清丽女声蓦然道:“一个哑巴,生的再漂亮,那也配不上阿丑哥!” 这一声倒是惊了众人,回身看去,便是一个穿着布裙的年轻女子,秀美的面上一片愤懑,看向宁璇的双眼更是恨不得化成双刀。 “是芳娘……”人群里有人小声糯糯到。 宁璇自是听清了那少女喊的话,头一次被人骂是哑巴,她自然是下意识就要反击,可到了喉间的话语顿时就变成了模糊的依依呀呀,还真似极了那不会说话的哑巴。 “看吧,不会说话的哑巴!白长了一张脸子!哪里滚来的不要脸货色!” 少女一厢话是携枪带棍直击宁璇,自她出现吼第一句话时,宁璇也就猜出了个七八分。她娇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遭见着这般没家教的女孩,也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立时,心里那个傲娇的劲儿就掩不住,想击回去,可偏偏说不出话。急的只能伸手就往沈桓身上打,发泄着。 她倒不是气那少女喜欢沈桓,而是咽不下那口气,想她宁璇横步京城多年,多少世家小姐唯她是詹,今天却被一个乡野丫头指着鼻子骂得不能还口! “住口!” 第12章 药性相克 开口说话的,自然是沈桓,尽管宁璇被他拉到了身后,看不着他此刻的表情,她却也能感觉到他一身萦绕森然冷气。 “我娘子只是近日偶感风寒伤了嗓子罢了,还请芳姑娘莫要如此诋毁与她。” 一语即停,那叫芳娘的女子剪水般的双瞳就有些红了,估摸着是受不住心上人那般为别个女人迁怒她吧,立时作势就要破口。 “芳娘腿脚不便,还是尽早回家去吧。” 沈桓至此一言,岂料瞬间便叫那姑娘灰败了脸,宁璇不知其中原委,只蓦然察觉周边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而那惨白小脸的芳娘已然两行清泪直流了,死命的咬着唇订住沈桓。 “你!你……阿丑哥!” 她那受了极大委屈和羞辱的神情直叫宁璇好奇,可是沈桓似乎失了继续呆下去的耐心,拉起宁璇的手就同众人道别离去。诡异的气氛中,宁璇显然也看出了大伙想趁早离开的心,在路过芳娘时,宁璇一不小心就同她对上了眼。 “你给我等着!” 这话是芳娘对宁璇说的,尽管她眼中满是泪水,可那仇恨妒忌的光芒如何也掩藏不住,话中狠意森森。 宁璇倒是愣了好一下,直到被沈桓给拉着走远了,她还不禁回了头去看。一身艳色布裙的明媚少女,哭的梨花带泪在槐树下瑟瑟发抖,面上隐忍的坚强,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连同远处那青山绿水,黄花白云,竟出奇的和谐美好。 “娘子看她作甚?”沈桓很是疑惑,大抵在他看来,宁璇便是那类娇惯傲慢的人,如芳娘那般辱骂与她的人,她自然是该记恨心中的,岂料……宁璇的表现似乎有些古怪。 他不说话还罢,他一说话,宁璇就来了气儿。不消说那女人是因他才辱她,只说那女人戳她的短处,好端端的人,莫名被骂哑巴还还不得口! 追根究底,膈应她的始终还是那颗哑药。 对沈桓自是没有好脸色,一个白眼甩去就不再理识他。沈桓讨个没趣,也只好摸摸鼻头继续走他的路,不过仍然没舍得松开宁璇的手。 走远了,宁璇再回头看时,只惊见那叫芳娘的女子身形恍惚的离去了,左右摇摆不稳的身体让宁璇眯了眼。若是没瞧错的话,那姑娘似乎是脚有问题! 芳娘腿脚不便,还是尽早回家去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叫芳娘白了脸,估计是被戳了短,若只是单纯的腿脚不便,估计也泛不起那么大的反应来。难不成是? 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某种可能性。 假真如她所想的话,那沈桓的话,无疑是诛了那姑娘的心! 沈桓带着宁璇径直就去了那周姓汉子说的林家,这短短的一路上,每个人见了沈桓都是出离的客气和尊敬,那热情劲头,真真叫宁璇呆眼。 林家离庄子口不甚远,两人很快便到了,长长的竹篱外,穿着简朴的女人正不停的张望着,待瞧着沈桓的那一刻,便如同离了弦的箭般飞奔而来。 “沈大夫!沈大夫你可来了!” “林嫂子莫急,且让我进去看看先。” 安抚了焦急的女人,他就松开了宁璇大步往院里走去,出于各人安全着想,宁璇还是揉着被他捏红的腕子进了去。林家甚贫,仅有几间简单的茅草木屋,还散发着怪异的霉气,宁璇皱眉,这样恶劣的环境,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进了里屋后,她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穷困,除了床柜便无长物,端水打扫的六个孩子最终吸引了她的目光。大的不过十来岁,端着沉重的水盆,还背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拿着扫帚的孩子也都有些年龄差异,不过都是面黄肌瘦,打着赤脚。 宁璇猜这些孩子大概都是那女人生的吧,这若放在前世里,她这个独生子女定然会大惊小怪很久。可惜,在这个世界,女人能生养,似乎是很不错的荣耀。 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伤的有些重,并不像周汉子所说的那般轻松。屋里光线甚暗,宁璇往前走近了好几步,才看清了情况。 汉子光赤的上身布满了骇人的黑斑,放在一只枕头上的右臂血肉模糊了一团,隐隐有恶臭散出。立时,宁璇吓的倒退了好几步,还好屋里人都注意沈桓去了,没瞧着她的窘态。 沈桓行医多年,只一眼就看出了林桥的病源,毫不顾忌的坐在了榻边,就开始为他诊断。而站在一旁的林家嫂子红肿着眼睛,就说道:“昨晚他回来时,还只当是伤了手,想着等今天沈大夫来了瞧瞧就成,就摸了些个药草,谁晓得……这天才亮他就变成这样了!” 说罢,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几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围在了她的身边,她这一哭,孩子也以为是出了事,霎时就是一屋子哭声。 沈桓大致是见多了这种事,在替林桥一番诊断后,紧绷的脸也松弛了不少,语气温和的对林家嫂子说道:“无甚大事,只是伤了手,问题大概就出在你昨日给他敷的药草里。” 林嫂子一惊,忙道:“我也估摸着是药草出了问题,就弄水给他洗了。可是,那药是沈大夫你留下来的呀,怎么会错呢?” 尽管药草已经被林家嫂子从伤口上洗干净了,但是沈桓还是看出了究竟,摇头道:“药是我留的,那治林大哥的伤口完全不在话下,可里面多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 “天钟草,那东西与我所配的药相克,所以才会变得如此。” 宁璇是从没听过天钟草的名头,可林家嫂子清楚,自家院儿里就正晾晒了好几大框子,那东西也是一味药,大多山民就靠季节到了摘点送城里去卖些钱财。 大概是意识到了这点,林嫂子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捉过抱着她大腿的年幼稚子,举起大掌就打了下去。 “让你手稠胡乱的玩!这是害你阿爹的命啊!让你玩!” 孩子莫约三四岁,不明所以的被母亲打了,自然委屈的痛哭了起来,声音有些凄惨。沈桓不曾阻止,从药箱中拿了银针就要替林桥解毒。倒是宁璇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她想要出口阻止,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只好咬牙上前从怒气正燃的女人手中夺了孩子过来,那女人似乎是打顺手了,宁璇为了护着孩子,不可避免的就被她扇了一巴掌,打在了右肩膀上。 “唔!” 第13章 娃果相赠 孩子是安然无恙的抢了过来,可宁璇的半边膀子被林家嫂子打麻了,手一抖,孩子差点就摔地上去了。亏的沈桓眼疾手快,一把接了孩子过去。 “疼死了!” 不得说这山村农妇的手劲大的出奇,宁璇这般娇贵小姐只有挨疼的份,抱着膀子倒退了好几步,眼泪都快渗出来了。 沈桓眸色一暗,放了手中已不再哭泣的孩子,一把拉了宁璇过来,道:“可是疼的紧?”言语中隐约透露着紧张的意味,大抵是看着宁璇白了的脸,才提了心。 他的大掌揉搓着她被打的地方,怨不得是个会医的,随意给她揉了几下,那刺痛的麻疼就消失了大半。 林家嫂子失手打错了人,登时就急红了脸,沈桓是不曾与她介绍过宁璇,可只见沈桓那紧张头,也知宁璇是个重要人物。看看自家瘫在榻间的男人,再看看莫约生气的沈桓,她忙不好意思的搓着手上前道:“妹子没事吧?我这山里人,平时风火惯了,刚刚也是没看清,才……” “我没事,只是有些疼罢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宁璇,终归是抗不过妇人那歉意善良的眼神,轻声吐出了几个以慰人心的字来。 林家嫂子这才松了口气,拽了自家孩子过来通通赶出了屋头,自己也是连声致歉着:“实在是对不住。” “你这莽撞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沈桓如是说着,话中透着的几分熟捻无奈,只怕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 而宁璇,尽管疼在兴头上,可女孩子的天生敏锐直觉,教她生了疑心。因为,沈桓在说这话时,态度全然不似以往,而那话……也不像是讲给她听的。 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臂,她脸色稍是不善,猜着沈桓定是错将她认做了别人,心里愤愤转头就走了出去。 因此也错过了沈桓那阴鸷失态的冰冷眼神。 可在屋子里的林家嫂子却瞧了个真切,吓的不轻,平日沈桓人前都是和气亲善的好大夫模样,即便不笑也让人觉着舒服。可像方才那等骇人的眼神,真真是要命,瞧着就害怕。 “沈……沈大夫,我家当家的他这伤……” “我再施几针,捡些药便安然了。” 宁璇兀自出了屋,就往院里寻了块石头坐下,揉着肩臂细思方才沈桓的举止话语,真是叫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姐姐,吃。” 细弱的童音在发颤,宁璇应声看去,才发现是林家的孩子,七八岁的女娃,正手拿着一个长相奇怪的青果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柔声问到。 女娃腆着脸,掂了掂手中那只青皮状似橘子的果实,小声说道:“是娃果。” 宁璇皱眉,她不曾听过这个果名,虽然这果子瞧着形怪,似乎还有些皱皮的迹象。但是女孩那期待热切的眼神,真叫她不好拒绝,只能伸了手接过。 “为什么给我这个?” “姐姐刚刚帮了弟弟……”女孩低头,声音几不可闻。 院子不大,除了站在她前面这个女孩子,其他五个孩子就在不远处的篱笆角落里蹲着,那怯巴巴的眼神齐齐盯向她。宁璇少来与小孩子打交道,不免有些话短了。 “你娘常这样打你们吗?”想着那林嫂子熟练的动作,她就有些咋舌。 女孩猛的抬了头起来,胡乱绑在脑后的两个麻花辫也晃荡着,小嘴微嘟道:“没有!没有的!娘没打我们!” 她的反应委实有些大,宁璇不曾料到,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瞧女孩那惊怕不敢言的神色,宁璇就知道那嫂子定然是个常打孩子的主。不过身在别个人家中,宁璇也不好多说什么,忙转移了话题。 “这果子好吃吗?” “好吃!当然好吃!”女孩忙不迭的点头道:“这果子可是齐夫子给的呢!” 宁璇弯眉,也没在意丫头口中的齐夫子为何人,只看她那欣喜劲,也知道是多宝贵这果子。宁璇平生没啥大爱好,就是喜欢吃。以前是奇珍异果天天候着,如今到了这山里,自然是不能放过从没见过的东西。 将果子随意擦了擦,就往嘴边递去,岂料那小丫头又来了一句—— “我都在床下藏了一个月呢,姐姐快吃吧!” 宁璇:“……” 沈桓很快就完工了,挂着医箱出来时,身后还跟着林家嫂子一个劲的道着谢。他是面色淡淡的回拒了,看着坐在院中的宁璇,就几步过了去。 “走吧。” 宁璇本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吃那果子,床下藏了一月的东西自然是有些怪异,可女孩热切的大眼叫她真心不好伤人家心。正两难着,突然出现的沈桓自然是一道曙光。 “好了吗?”她起身问到。 他理了理袍子角,点头道:“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宁璇顺势将果子揣在了怀里,跟女孩道了谢,就拉着沈桓快速离开了。待走远了,宁璇还听见林家嫂子在后面喊着些什么。 走在田埂上,宁璇拉了拉沈桓的衣摆,就问道:“她常打孩子?” “嗯,以前有听庄里人说过。” 宁璇顿时就气愤了,她是从未挨过家长的打,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所以不甚理解别人为何要打骂自己的孩子,心中很是不平。 沈桓走在她旁边,自然是将她那不满的神情看在眼中,不免觉着好笑道:“父母打骂自家孩子,不是很正常吗?你这又是作何?” 宁璇立马瞪眼,心说这种言论他竟然也说的出口来! “我看你就是被你父母打习惯了吧……啊!” 话音未落,只见沈桓脸色大变,宁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掌挥开了。这一挥不要紧,偏偏宁璇失了重心,便从高高的田垄上滚了下去,重重的摔进了水田里,裹了一身泥泞。 “你疯了!神经病啊!” 她脑袋发懵的从泥水里爬起来,就冲着上面的沈桓大骂。而那一刻,她也看清了他的表情,冷,很冷。清越的眼中射出的恨意,竟是那般的蚀骨,叫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第14章 这头疯子 待宁璇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被沈桓从水田里捞出来后,她是彻彻底底的对这个丑男人发生了绝对的看法改观! 一个喜怒无常,彻头彻尾的变态神经病! 气愤挥开了他递来白绢的手,冷哼着分泌唾液将呛入口中的泥土吐了出来,脸上估摸着也沾了不少的泥,连基本的恨恨表情都作不出来。 “滚开!” 即使沈桓表情依旧阴沉的可怕,但怒火冲头的宁璇还是控制不住的再次挥开了他的手。这还是她头一次遭了这么大的委屈,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一身漂亮衣裙毁的没了样,原本套在脚上的绣花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光着两只被淤泥沾染的赤足,宁璇咬牙翻身就要跑走。 她不过是就心而言的一句话,居然会引来他那样的对待,莫名其妙! “别走……” 宁璇踉踉跄跄的踩着扎脚的青草,理也不理他,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即使她现在存了一腔的火,她也不想浪费时间于他论去! 眼看宁璇是将他的话当了耳边风,沈桓的脸色冷到了极点,被火烧过的侧面上,青筋蹦跳着,极其惊悚。 最终,宁璇摇晃决意离去的脚步还是被他阻断了,娇柔的身子只在一瞬间就被他丢出的石子打中了穴道,几个恍惚怦然倒在了地上。 说实话,宁璇是恨极了沈桓这样的招数,倒在地上的她只是被封了行动力,神智依旧清醒。看着走近她的沈阿丑,她终于爆发了。 “你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自己脑子不正常,就吃药!别特么的乱发病!” 她真的是受够他了! 沈桓却一言不发,任由她骂,用绢子给她擦拭脸上快要干涸的泥水。好在是天不冷,宁璇的衣服是湿全了,他眸色闪动拿过药箱挂上,再将骂骂咧咧的宁璇打横抱了起来。 也亏得是宁璇不能动弹,否则就他现在这般风轻云淡的表情,她准会用自己的脚往他脸上招呼去! 踹死你个疯子! 种着稻谷的水田里泥土有些异味,待沈桓抱着宁璇走了一段路后,她冷静下来就嗅着了味道,不置可否的又将沈桓一通好骂,可以说她这一天骂人的话,只怕是活了这十五年来加起来都比不过的。 沈桓是抱着她往庄里去的,大抵是想找户人家给她换衣裳吧。就在宁璇口干停骂后,他突然顿了脚步,面上紧绷,稍稍低头,冷意翻动的眼神就与宁璇对上了。 “我不是疯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带着一股嗜血的恨意,穿透了宁璇的耳。 周家嫂子是个热情的女人,沈桓抱着宁璇一来,她就招呼着进屋。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沈桓这般抱着一个女孩,虽然两人情况有些怪异,她还是笑着问了。 “沈大夫这抱的是谁啊?哎呀!妹子怎么弄的这一身?!” 将宁璇放在了椅子上,沈桓就转身柔了脸色,对周家嫂子说道:“这是我娘子,方才走路时不小心失了足,掉了田头去。嫂子家里可有能换洗的衣服,先借于我家娘子换换吧。” 不得不说变脸后的沈桓又恢复了那股不要脸皮的劲头,扯谎都那般言辞正常,气的宁璇瘫坐椅上抖着唇,骂都骂不出来。 “有的有的!沈大夫且等着,我这就去找找。” 周嫂子笑着进屋找衣服去了,沈桓才替宁璇解了穴道,放了药箱与她说道:“换了衣衫,我们就回家去。” 宁璇哪里会回他,只冷冷说了个“滚”字! 突然,她脑袋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摸了摸自己的喉头,疑惑道:“我能说话了?!” 不得不说她这反应委实慢了些,早在林家的时候她被林家嫂子打了一巴掌时,沈桓怕她受疼言不出,就替她解了药,只一听她说无事,才放的心。从出了屋子她就说了太多话,竟然到这会才意识到自己能开口,当真是让人汗颜。 沈桓点头:“方才怕你疼……” “妹子快随我进屋来,我烧了水,你这一身要好好洗洗。”周嫂子抱着衣服就出了来,好不生疏的招呼着人,手中的碎花布裙被抖开,说道:“这是我家大娘的衣裳,估摸着妹子也穿得,可别见笑。” 这个时候宁璇哪还有挑剔的空闲,只想快速的换了自己这一身脏衣服,就起了身对周嫂子道:“谢谢大嫂了。” 这周家嫂子便是宁璇入村时遇见的周姓汉子的娘子,本庄人,和气出名的好人。说起话来都让人觉着亲近,天不冷,水也没烧多热,她就替宁璇倒了半木桶子。 “妹子就在这洗吧,这是我家大娘的屋子,她这会出去了,放心吧。” 宁璇面红,她方才只是看这屋子简陋,一扇小窗都掉了一半,哪知这嫂子心细的很,一下就看出了她的顾虑。 “有劳了。” 待宁璇洗净了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头发湿漉漉的还淌着水,身上有些劣质的布裙还是蛮合身的。看着地上换下的一堆丝绸衣物,她愣了愣。 如今天所见,这庄子不甚富裕,而沈桓替人看诊似乎也没赚多少钱来。那置给她的那些衣物,又是从何而来。那些衣物虽不比她在宁家时,皇室针织手艺,可那绸料也实为中等。 沈桓又是何处来的钱财? 她是不可能去问他,拿了放在椅上的那个洗净的娃果,她就往正堂去了。她脚上穿的是一双米色的布鞋,看着极新,一身半旧的普通布裙,却穿出了别样的清新风味来,湿润的青丝有些凌乱,配着那一张如花玉颜,真真叫屋里几人看痴了眼。 “这妹子生的可真是天仙女下了凡似的!” 周家嫂子不由感叹,方才宁璇一脸狼狈,她隐约只觉得是个好看的姑娘,在听宁璇说话,都是悦耳的很。如今露了真颜,可叫他们开了眼界。 宁璇微微低头,温声道:“谢大嫂子。” 周嫂子忙拉了她过去坐下,说着:“别客气,妹子是沈大夫的娘子,以后就把咱这当家,用不着道什么谢。”说罢,又递了热水给宁璇饮。 “沈大哥是何时娶的娘子啊,为何之前都不曾听闻过呢?”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宁璇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那姑娘生的瘦小,五官清秀,倒是与她身边站着的这位周嫂子有些相像。宁璇猜度着,这女孩子大概就是周家大娘了吧。 果不其然…… “哦,妹子还没见过我家大娘呢,日后就唤她婧娘吧。” 宁璇点点头,报以一笑。坐着饮水的沈桓开了口:“阿璇是我指腹为婚的娘子,前些日子才接了她来,准备过些日子就完婚。” 闻言,宁璇就黑了脸! 周家嫂子惊道:“哟,还没成婚呢?这可使不得啊,妹子生的这般好看,沈大夫你可得抓紧了时间呀。”后半截的话,自然是打趣了。 沈桓笑:“那是自然,到时候还得麻烦周嫂子来帮衬些呢。” 瞧他那般煞有此事的模样,宁璇就急了,她现在是跑不了人,若他真动了要娶她的心,只怕是要由着他的,那还得了!不过,她也没笨到与这些人说她是被绑架的。 这里的人对沈桓都是尊敬的,她不过是个外来人,托沈桓一句“未婚妻”的身份,才得了别人的亲近。若她胡乱说话,届时吃亏的肯定是她自个。 她这厢是恨的牙痒痒,而沈桓却是笑的得意,大抵是难得见她吞声一次,正高兴着这丫头终于是要被他拿下了。 第15章 不甚太平 两人只在周家坐了会会,沈桓便带着宁璇告谢离去了。回山的路,就没来时好走了,宁璇穿着粗布鞋子,膈应的难受,走几步就撅嘴喊累了。 她这是还没消气呢,加之沈桓急着带她回山上去,较之与他单独相处,她还是蛮想待在庄子里。起码,人前他不会对她发神经。 “可是脚疼?” 终于,在走了一段路后,他停了脚步。 宁璇就坐在石台上揉着酸疼的腿,至于脚,她是没了感觉。这会的沈桓早已恢复了头先的笑皮脸,围着宁璇又开始充当不要脸的忠犬了。 她连白眼都懒得施舍给他,头一转就看向了另一方,偏偏就是不起身来。 “不若为夫的辛苦些,背娘子回去吧。” 他永远不知道,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宁璇那侧向另一边的脸,嘴角翘的有多高。心里是无不感叹,变态可终于说人话了! “谁要你背!”她冷哼。 沈桓挑眉,心里多了几分思度,平时的宁璇可不是这样的。所以,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撩了袍角在她前面蹲下。 “娘子就当赏为夫这个脸面,让我背你回去吧。” 这话还没说完呢,肩头就是一沉,熟悉的女子馨香顿时萦绕鼻间。在此之前,沈桓抱过她,扛过她,甚至……亲过她;但是,就不曾背过她,那种柔软覆盖整个背脊的感觉,真是……让人心神不宁。 “还不快走!” 宁璇一声叱咤,登时就搅了他那回味韵意的美感,有些不悦的用手将她的双腿紧了紧,抬步开走,这还是他第一次背人。 早在宁璇爬上沈桓后背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不折手段,找各种机会虐回他去。虽说她这一身瘦肉不重,可这往山上去的路还远,也够沈桓喝一壶的了! 不过,不得不说,爬在他肩头的那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啊!你干嘛掐我!”宁璇惊呼,咧嘴直嚷,大腿隐隐作疼中。 脖子上挂着药箱,背上还背着个不安分的丫头,沈桓额际已渗出些许汗来,可是脚下步伐却不见乱。 “你老实点!” 从他有些岔气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犯难了。宁璇扬眉,这就当是报他那一掌的后果了,心情好了,这腿侧的疼她也不介意了。压着嗓子就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人家腿疼嘛,难受了自然就要动咯。” 纵使向来不要脸的沈桓功力如何高深,也被她成功恶心到了,稳重的脚步瞬间就乱了一步。他这会是深刻体会了,宁璇这女人,就是不能给她脸! “娘子脚力差成这般,为夫看日后也就不必下山了。” 他是不知道,爬在他身上的宁璇不知从哪里折了黄荆条子,将将要把那细长如鞭的家伙往他身上招呼去。亏得是他说了这句话,宁璇一切动作都僵住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他这才笑着又补了一句:“不过,若是你乖些,为夫自然是会再带你去的。” 瞧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好人! 天知道宁璇这会是多么想抽死这货,可是碍于实力悬殊,更怕他生气扔她下山各种可能性,她也只能气的咬牙拼命忍住。 一拳砸了他的肩头上,愤愤:“哼!”好吧,这也是妥协的信号。 宁璇安分了,沈桓爬山的脚步也快了不少,唯一让宁璇不爽的就是,这货生的太高,总是会攀到一些树枝,每每都险险刮到她的脸。不可避免,她只能拼命往他背上缩。 这一缩,她显然是感应到他颤抖的肩臂。 “我感觉你在笑?”她森森问到。 “是娘子你感觉错了。”他无辜回答。 晚间沈桓端了热水上来,要替宁璇泡脚,褪了绸袜的嫩白脚丫入了水,烛火半明间,雪白的肌肤游走在撒着药花的水中,竟是说不出的诱人。 这还是宁璇第一次让男子替她洗脚,两人都不曾说话。她坐在床沿上,而他就端了矮凳对坐在下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掌握着她的每处穴道,轻轻揉按着,极其小心。 “娘子可舒服?” 宁璇淡雅的丽颜上早已飞浮红霞,可因生气而微翘的嘴唇,依旧不肯垮下。大琰国的女子自然是看重名声,如脚腕这种私密之地,哪能给一般男子瞧的。她再世为人这么多年,也是受了不少淤礼,很是不能接受一个男人为她洗脚。 偏生,沈桓这厮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给她泡脚。那摆在一边明晃晃的几根银针,就是她不让他洗的下场。 “哼!”瞧他那双泛绿光的狼眼,她就知道他不是单纯的想给她泡脚!“洗便洗,你乱摸什么!” 岂料那厮目光放荡,挑着唇道:“娘子脚生的这么好看,为夫都……情难自禁了。” 很多时候,宁璇的控制力还是很好的,所以泡在盆里的脚也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努力没踹到这厮那张丑爆天的脸上去! “不要脸!” “谢谢娘子夸奖。” “……” 之后的几日里,沈桓再次恢复了单身下山的惯例,宁璇又被他禁足了。每日走前,他都会给她备好吃食,说是最近山下不甚安稳,他回来的比较晚。也果然是,最近几日,他回的是一日比一日晚了。 山下怎个不安稳法,宁璇是不清楚了,她现在日日呆在山中,虽然房门不曾上锁,院外也没群蛇,可她还是不敢贸然行事。 因为那个丑男人的话还深刻印在她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 ——近日总是有些不安分的兽物往这边来,为了娘子的安危,为夫特意在外设了些机关。娘子勿忧,但凡乱闯的,都会没命离开…… 宁璇自是不相信他设的机关只为了防兽,如他这人向来说话两层意思,所以,她很快就理解了这话。更深的一层意思,就是——但凡离开的,那也会没命! 晚上沈桓回来的又很迟,宁璇在屋里都快睡着了,听见外面有响动,就惊的起了来。出门一看才发现是沈桓回来了,那略是疲惫的身影步伐有些紊乱,待近了些,宁璇不由愣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 且不说他衣衫凌乱,光是那袍子上的斑斑血迹就够渗人了,她吓的不着痕迹倒退了几步,疑问到。 他似乎累极了,进了自个的屋子放下药箱便坐着不动了。见宁璇踌躇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才招了招手,唤道:“娘子过来,勿怕,这不是我的血。” 宁璇将信将疑的走近,仔细看也不见他身上有伤痕,才隐隐安了心。莫要以为她是担心他,她不过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忧罢了。 他说山下不太平,那指不准过几天就山上不太平了,若他倒下了,她一个弱女子,岂不是…… “娘子是在担忧为夫吗?” 宁璇走的近,所以沈桓稍是抬头,她就能看清他整张脸。不得不说,他最近是越来越丑了,一脸脓包冒的欢快,除了那双偶尔泛着清明的漂亮眼睛,余下的地方真是惨不忍睹,也亏得她现在还敢直视于他。 “你想多了,我只是再想,你怎么还没死。” 他笑:“娘子的心,可是愈发的狠了呢。”低音辗转间,竟夹杂着几分落寞。 宁璇不曾察觉,只勾着裙上的丝带,莞尔道:“多谢夸奖!” 第16章 番外之宁氏 宁璇还不叫宁璇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叫舒柠的普通大学生。和大数多人一样,她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平凡家庭,虽然不甚富裕。 她的父母都是人民教师,从小到大,舒柠在教育方面都是最优秀的。人长得好看,有礼貌,性子可爱,这就是认识她的人,一致看法。 舒柠是独生女,所以父母都是极为宠溺她的,护着她活过了平安快乐的二十一年人生。直到大二刚开学的时候,她被丘比特无情的射了一箭。 可惜,另外一支箭似乎是射偏了,她的喜欢变成了暗恋。 很多姐妹都说打篮球的男生,格外吸引人;无可否认,舒柠也是这么觉着。所以,她暗恋上了学校那位篮球打的超好,人也超帅的篮球队长了。 为了能引起队长的注意,她每天都会不定时的出现在球场上,装作偶然,在他挥汗的瞬间,跟很多女生一起呐喊。他的比赛,她都会去参加,混在人群中给他送去礼物。 不长不短的一个月过去了,她却悲剧的发现自己似乎连话都不曾跟他说过那么一句。 直到那一天,她不死心的,又赶着去看他的一场球赛。 三月的沿海城市天气多变,她才出门一会会,天就变了色。转瞬雷鸣电闪天际黑暗,很快就是大暴雨骤降。没有带伞的她,倒霉的只能缩在公车站牌躲雨,漂亮长裙被打湿了大半,精心打扮的妆容也乱的没了样子。她咬紧牙在风中瑟缩着,怀里还紧紧的抱着要送给队长的礼物,那是她挑了半个月才选出来的。 雨越下越大,很是渗人,渐渐地面上有了积水的趋势,她现在完全不敢动,偏偏四周都是绿化带,根本就没处能去躲雨。泪眼模糊的从包里拿了手机,按了她爸爸的号码,可是,长时间的无人接听让她有些绝望了。 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从站牌到她家需要走十几分钟,她思量了半晌,尽管害怕,最终还是觉得返回家去。抱紧了礼物,就冲出了站牌,雷鸣电闪的天空十分可怖,她不敢多做停留,只想着能快些跑回家去,就会安全了。 女孩高挑柔美的身姿摇曳在雨幕中,淋湿的白裙紧贴身躯,出奇的美,就在她奋力跑出站牌几米开外时,意外发生了。大抵是因为雨太大,路边排水的井盖不知何时已经被冲了开,而急着回家的她,就那样一脚踩空了…… 还来不及呼救,她就被大水无情吞噬了。 就是那恐怖的一天,普通的女大学生舒柠,变成了大琰国宁府的嫡出小姐宁璇。 在大琰国,天都宁宗是个特殊的存在,泱泱千年历史,改朝换代不知几何,可宁氏却从未衰亡过。无论是哪朝哪代,天都宁家都是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二十一岁的舒柠成为了刚出生三天的宁璇,她的到来,无端端的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轨迹。 宁氏一族千年大家,每一任的宗主都是绝对的领头人,朝堂之上位极人臣,掌握半壁江山。而这一届的宁氏宗主宁钦渊,年仅三十岁便继承宗主之位,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很好的治理着整个宁氏,说一不二。 宁璇的到来,无可厚非要扯到宁钦渊的后院了。宁钦渊是个风流的男人,收集女人对他来说似乎是个爱好,只说他后院有名有份的女人便有百来人之多,单居侧夫人之位的就有十八人,庶妾不计,无名无份的女人更是没得数。 女人多了,孩子自然也不少,可相较于女人的比例,他的儿女似乎算是少了些——十六个儿子,十一个女儿,而宁璇就排行十一。 宁钦渊的原配夫人,是当朝皇帝之胞妹月徵公主元氏,于大琰国历世宗八年迎娶的,那时的宁钦渊方二十有四。尚公主于府中,废一切宫规,夫妻相敬如宾。 大琰国历世宗十四年,宁钦渊登位宁氏宗主,尊月徵公主为元夫人敬之。六年过去了,月徵公主却从未有所出,倒是后院频有喜讯传出,大抵是碍于皇家颜面,之前的两年里,但凡有喜的妾侍均被落了胎,送人出了府去。再后,不知为何,月徵公主竟允了后院妾侍诞产。 宁钦渊的长子便是世宗十年所得,此后长女次子依序而出。可与此同时府中也立下了一个奇怪的规矩,便是但凡出生的少爷小姐一律送往月徵公主院中,请夫人赐名教养。 无己出却稳坐元夫人之位的月徵公主,直到世宗二十五年时,于她三十六岁生辰当日被诊出身怀有喜。阖府欢庆,次年平安得一女,宗主宁钦渊大喜,为嫡女取字“璇”,宠之若命。 月徵公主算是高龄产女,所幸孕期吃度都是经由太医精心调理好的,身子富态,才能安然诞女。却不知因何,初生的宁小姐不哭不闹不睁眼,直到三日后,所有人以为这小姐是活不成了,结果被公主抱在怀中不动的小姐,奇迹般的哭出了第一声,此后健康长大。 宁璇自小就知道自个的后台极其硬,慈心宫的皇太后是她亲外婆,当朝皇帝是她亲舅舅,父亲是宁氏的宗主,母亲是天家公主,而她很小的时候也被册封为了郡主。 这一生,她是何其荣贵。 身为宁氏主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宁璇比府中任何一位少爷小姐都要尊贵,即便是长子,见着了她都得拘礼。起初,宁璇还是很不习惯的,可是时间长久了,她也就慢慢的接受了这一切。 月徵公主年近四十才得一女,自然是宠溺的紧,在宁璇还未出月时,便精挑细选了三十之多的婢女来伺候这一个奶娃娃。之后的几年里,更是恨不得摘了天上的星星送给女儿,只盼她开心一笑。至于宁钦渊,对待嫡女,那更甚的疼爱了,才等宁璇大了些,就日日抱着人前走,各式的夸,所有的知识都是由他亲自教导。 也好在是宁璇知事,才不曾被他们溺养的歪了心思。 宁氏之大,人员不可细数,宁璇唯一记得清的便是,她有十八个叔父,二十一个姑妈。叔父们大多居于天都,也有的在宁氏封邑;而姑妈们,则都位居权臣后院之首,甚至还有几位嫁往临国为妃为后。 而她最喜欢去的就是十五叔家,那里有个常陪她玩的三堂哥。她最不喜欢去的就是六叔家了,那里有个讨人嫌的宁蓓蓓! 宁蓓蓓的大名并不叫这个,而是唤宁泱,她的母亲是天都城第一美人,她的父亲则是吏部尚书。 整个贵圈里的人都知道,宁璇不喜欢宁蓓蓓,至于其原因,却无人而知了,两人都不曾吐露过。明明都是宁家的高高贵女,偏生不巧成了死对头,叫不少人看了笑话。往往有宁蓓蓓出现的地方,那宁璇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而有宁璇的地方,宁蓓蓓是不准出现。 以至于两人争吵最厉害的那几年,宁蓓蓓连宁氏主家都不允进入。为此,宁璇的六叔六婶不止一次找过宁璇,希望姐妹俩能和好。 除了宁蓓蓓之外,宁璇还有个最厌恶的人,那便是大琰国当朝三皇子——元褚。 第一次见元褚的时候,宁璇还尚在襁褓之中,被她的公主娘亲抱着入宫见外婆去。就在慈心宫中,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带着三皇子出现了。谁也不能理解,一个爱美的二十一岁女生,在突然变成个奶娃娃被厚厚的布捆着,还老不能控制的吐口水,各种脏兮兮的那种感觉。 “她可真丑,全是口水!” 元褚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从那以后,他们成了最大的仇人,她的一腔委屈和怨恨也终于都有了发泄的对象。 若说宁璇和宁蓓蓓是水火不容,那宁璇和元褚便是天生的仇家了。偶尔宁璇见了宁蓓蓓,只要那丫的不说话,宁璇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若是见了元褚,大老远的她都想冲过去揍死那货。 这,就是差别。 只可惜,元褚是当朝皇子,不是她随便就能揍的,起码还是要给她的皇帝舅舅留几分面子。 至于她为什么会讨厌元褚到这种地步,被骂丑自然不是重点了,全都是因为八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情,一件叫她和他甚至更多人都至生难忘的事情…… 第17章 再次下山 清晨,宁璇起的早,因为惦记着昨夜沈桓说要带她下山去的事。夜里都净做些怪梦,梦见自己回了天都城,又同宁蓓蓓打成了一片,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 穿好了衣服,发现盆架上一如往常早已备好的净水,想来大概是沈桓也起了床吧,细细的洗漱了一番。绑着衣襟上的蝴蝶结就走了出去,正巧碰见端着早膳的沈阿丑。 “原来娘子醒了啊,为夫还道上来叫你呢。” 大概是一夜休息的好,他面上的疲态一扫而光,丑颜瞧着都有精神了些。手里端着备好的早膳,走路稳重轻快,见了宁璇也嬉皮笑脸。 宁璇唯一佩服沈桓的一点,便是这人自律良好,无论何时,他都会准时准点的起床来。如同一个居家好男人般,为她准备净水,弄好早膳,打理一切。 碍于他今日大发慈悲要带她下山,宁璇不好与他撕破脸,就撇嘴笑了笑,敷衍意味极强。沈桓也不在意,径自笑的荡漾,端了早膳进屋摆好,招呼着宁璇坐下吃。自己又过去收了宁璇的被子,那上面沾了口水的被角,湿了一大块。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抱着被子就出去了,留下宁璇拿着包子一脸赧色。说来,她也不知道自个是何时养成了这毛病的,之前她还当时报复沈桓那货,瞧着他洗被子的模样很是爽。可现在,日日里,清晨醒来抱着湿润的被角,她不禁有些窘了。 这个坏习惯要早日改了才是。 埋着头就喝着乳白色的血茶汤,手里的大肉包也被她快速的啃完了。要说沈桓还真不赖,煮汤蒸包子样样都是极好,不禁的,宁璇还是稍稍对他有了些改观。 不过,她可是还记恨着,那日在山下被他挥下水田的事! 临出门之前,沈桓还贴心的装了几个包子带上,说是宁璇饿了还能吃。宁璇则是收拾了那日周家嫂子给她的衣衫鞋子,准备等会下去给人家送了去。 院里的那棵开着小黄花的大树开始落花了,隐隐飘着一股淡芳味,瞧着枝头上开始结出的小果,宁璇就扯了沈桓的衣角。 “这上面会结果子出来?能吃吗?”那上面的花,她算是日日看,虽小可是开做一团,好看的紧。如今落花结果了,她自然是不能放过。 沈桓头也没抬,用脚将落下的花瓣踢了踢回道:“过些日子果子熟了,为夫的打些给你吃。” 宁璇顿时心情大好,说来,沈桓日日以夫妻相称,开始宁璇还觉着恶心,如今听多了,她竟然也不理会了。习惯这东西,果真是可怕的紧。 “走吧。” 微凉的大掌牵过她的小手,粗粝的指腹揉搓了几下,感受着那股细嫩柔滑。宁璇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出来,却奈何抵不过他的气力,只能忍了口气,跟上他的脚步。 今日不知是巧合还是某人刻意安排,两人都穿着同色的白衫,连带上面的暗纹都是同一系列,真真似极了情侣装。宁璇人长得美,穿起衣裙来自然也是不可方物,倒是沈桓,虽然身架高大,瞧背影可谓是迷人勾魂,可这一瞧正脸,惊心动魄! 两人走一起,还真是诡异的很。 这次下山,沈桓走的有些快,一路拉着宁璇不肯松手。走的久了,也会问问宁璇,却也不见有停脚的意思。 “这次下山去,娘子且记着就在周家呆着,莫要乱跑。” 宁璇嘟囔着嘴,只当他是在警告她别想逃跑,冷冷一哼,也不搭理他。沈桓却似是很不放心,大掌一用力就捏了她一把。 “可听清为夫的话了?” 宁璇疼的直咧嘴,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就好。”得了她的回答,他似乎很是愉悦,挑着唇就笑了笑,将宁璇的手揉了揉。 再次下山,宁璇才一眼,就看出了这庄子出事了。不复上次她来时的宁静安然,那田地里倒下的大片油菜,显然是人为的践踏。甫一入村还有几处火烧的痕迹,她顿时就提了心。 “庄里是不是出事了?”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沈桓说的话,庄子里不太平。 沈桓点点头,风轻云淡道:“已经过去了,等会送你去了周家,晚些时间我就会来接你。” 周家离庄子口不远,很快两人就到了,周家嫂子还是一如往常的欢喜,从沈桓手中拉过了宁璇,就招呼着进屋去坐。 “我尚要去西庄走走,大嫂子,我家娘子就拜托给你了。”他谦谦有礼到。 周大嫂子笑道:“沈大夫忙就快些去吧,你家娘子在我这,好吃好喝招待着呢,且安心。” 沈桓哪里安的了心,这次他为了博宁璇的欢心,连药都舍不得给她下。这丫头又心思活络的紧,指不定心里在规划着什么呢,莫要等他人回来了,她人跑了。 “娘子可要乖乖的等为夫来接你。” 他半揽着她在怀中,尽管宁璇是迫不及待的想远离他,却被他单手钳住了腰,按在一处麻穴上,任他一只手在她的头际来回抚摸。 “若是敢起别的心思,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是他走近她耳边悄悄说的,声音很小,只够他们两人听见。两人姿势暧昧,靠的太近,他的气息紧紧萦绕在她的耳际,不时就红了半边脸。那边周大嫂子还以为小两口是舍不得分开,忙了然笑着转了身子。 全然不知宁璇是气红了脸,那作死的货,不知何时把摸她头的手,放到了她圆挺的后臀上去了,很是深意的掐了好几把。 沈桓走了,宁璇却还站在原处脸红着,周大嫂子上前揶揄道:“哎哟,大妹子和沈大夫可是夫妻情深呢,真叫人羡慕。” 宁璇美目轻扬,淡淡的笑了,配着面上那驼红霞,当真似极娇羞。可若仔细一看,定能看见她紧咬着牙槽,脸颊不自然的抽动。 “大妹子快跟我进去吧,这外头日头就要大了呢,你这白嫩皮肤,可晒不得。”周大嫂子是好客,过来需拉了宁璇几把,却不见她动弹。见她一个劲盯着沈大夫离去的方向,还以为是舍不得未婚夫婿呢。 “这人都走远了,妹子可就别看了。”她眯笑了眼打趣着。 可是,她又哪知宁璇那张脸就快撑不住了,心里早已是被一万头草泥马踏过。你以为是她不想走?你以为是她舍不得沈阿丑?错了……是她刚刚被他按了麻穴,到这会都还没缓过劲来! “大嫂子,让我再看看他。”指不定这厮等会就应了她的诅咒,死翘翘去! 女子那美若艳花的娇颜,笑靥闪显,自然是将万物都比了下去,真真的叫人移不开眼。周大嫂子哪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不由暗道沈桓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天仙般的人儿,还这般恩爱。 “真是羡煞我们咯!” 周家人口简单,就周大嫂子两口子带个女儿。家里虽贫,却打扫的井然有序,看得出来,周家嫂子是个能干的女人。 宁璇进屋就将包袱递给了周嫂子,道是:“上回多谢大嫂子的帮忙了。” 说来,宁璇还是少有对一个人这般礼貌。想她以前在天都城时,谁不都是看她大小姐的脸色做事,如今流落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娇惯性子早都被沈桓给磨没了。 周嫂子端了凉水给她饮,接了包袱过来,瞧着叠的整齐的粗布衣裳就道:“妹子客气了,说实话,那天给你拿衣衫我都不好意思呢。” 宁璇微微一愣,旋尔笑了起来,梨涡漩显,娇态怡人。 “怎么不见婧娘?”好吧,算她记忆力甚好,还记得周家大娘的名字。 听她提及自家女儿,周嫂子就停了做事的手,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同她说道:“前几天庄里出了事,婧娘就被她阿爹送回城里去了。” “城里?” 之后宁璇才知道,周家大娘周婧今年十七了,前两年池州城里来了一家大户的几个嬷嬷,在庄里挑选年轻姑娘想带回府去做丫鬟。那时候周家很穷,周大嫂见那些个嬷嬷穿戴都是上等,也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大户。想着送了女儿进城去,估计也会过个好日子。 周婧娘长的清秀,做事也是把好手,自然而然的被嬷嬷选上了。这两年里都在大户府里勤恳做事,月里拿了银钱就托回家来,倒是改善了不少家中困境。 所以逢人,都说周家生了个好女儿。周家当家的周奎更是见人就夸自个女儿,前些日子庄保长家还上门来提亲,想娶周婧娘过门做二儿媳妇,周家两口子更是高兴坏了。所以才从城里接了婧娘回来,没料到这人才呆了没几天,庄里就出事了。 第18章 悲惨身世 “庄里出了什么事?” 这是说到了重点,宁璇忙放了手中的杯子,好奇的问到,之前沈桓都不肯与她说。 话音才落,方还带着些笑意的周家嫂子立时就变了脸色,半是哀痛的摇了摇头,搓着手说:“妹子有所不知,咱们这一带地势不好,虽是靠近池州城,可离边境也不远了,往年里就常有些流兵匪患入庄烧杀掳掠……”后面的话,她就再也没声了。 宁璇心里咯噔一声,她这才想起来池州城确是距边境不远,而且乱。之前她在她父亲的议事厅里,就常闻下官上报关于池州边境的事情。大致是八年前,还曾因流匪闯城的事,池州城主在觐见她父亲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好不凄惨。 “那前些日子就是流匪来了吗?”她蓦然想起了入庄前,倒塌大片即将成熟的油菜,还有斑斑火迹。 周家嫂子静静的点了点头,拿着绢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那群流匪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抢了粮食不说,还伤了不少人,就连西庄几家还没出嫁的姑娘……也给掳走了!” 宁璇一僵,难不怪的这几日沈桓会那般疲累晚归,还有他身上的暗红血迹,原来皆是因为这个。明眸微动,急道:“那可有报官家?” 她恍惚记得,那年池州城主走时还带走了一批军兵,是她父亲特允剿匪的。后来,似乎还传来过喜讯。如今,难不成是死灰复燃了? “官家自然是报了,可总是那般敷衍着,自打换了城主后,这日子愈发难熬了……”大抵是这个话题过于牵涉,周家嫂子不好多说,只得拉低了声音。 宁璇外来的新人,自是不知他们这些人的苦。这里是天高皇帝远,州城治下就一城之主为大,那池州城八年前是修的固若金汤,而惨的便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新城主上任,只顾为己乐,守城池。城外的十郡八乡三十六寨除了收税赋,其余事情一并不予理会。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许久不曾出现的流匪又来了,这次不止是西山村出了事,挨边很多寨子也是惨状百出。因为城主不管,他们这些寨子庄子也只能自己出人,组建队伍抵抗流匪。可他们这些专注农事的平民,又哪是那些个成日训练有素的匪人对手。 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房屋被烧,村民被伤,姑娘被掳…… 听罢,宁璇愤慨,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嚷道:“这是个什么昏庸城主!”真是枉费了她家皇帝舅舅每年拨下的那些银款救济! 周家嫂子一惊,忙抓住了她的手一捏,紧张道:“妹子可小声些,官家哪是我们这些人能乱言的。” 宁璇气的不轻,大琰国便是这样,贵族奴隶制度十分严明。就如周家嫂子这般的人,海了去,纵使对官家千恨万怨的,却从不敢明面的出言不逊。从来都没有人站起来过,永远过在城封制的迫害下。 猛的,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不正是可恶的官家千金么,而是还是高级别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这一切,那个颁发一切法令的皇室,还与她有着深厚渊源。 不过,宁璇自认为她的父亲,她的皇帝舅舅都是爱民如子,坏也就坏在那池州城主身上! 淡了怒火,她便出言安慰周家嫂子了,顺便问了下那几家被抢姑娘的消息。说来也是可怜,那些个被抢走的姑娘,大的不过才十六岁,小的竟然也才十三! “如今那些贼人没了踪影,那些姑娘啊,怕是回不来咯。”思及此,周嫂子又是一阵抹泪,因为那些被抢的姑娘里,还有她的一个表侄女呢。且,大家都是在一个村子过活的,那些个小姑娘,也都是看着长大的,现下落了匪人手头,谁能心不疼。 宁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期盼着那些姑娘福厚,能安然活到周家嫂子口中的自建队伍去救回。可恨的是她代表身份的东西都不见了,若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在,她定然能进了池州城去调度军队…… 脑海里瞬间有某个念头快速闪过。 待周家嫂子收敛了心情,就带着宁璇到院里坐去,大大的石磨盘子上放了一大堆的豌豆藤,上面来结着不少饱满的绿色豆角。宁璇站在一边看着尚且开了紫花的豆藤,好奇的戳了戳,这些东西她可是少见。 “妹子就坐这里吧,晒不着。”日头有些大,周嫂子拿来小盆,给宁璇端了小凳子来,就坐在石磨旁的梨树下。 如今也是梨花盛开的季节,白色的白朵开满了一树,一簇又一簇,嫩绿的树叶都被挤压的没了影。温热的阳光透过狭缝撒下斑驳光影,宁璇提了白纱裙子坐下,迎面便是一阵清风,头顶上不时就纷纷落下白色的雨瓣,夹杂着芬芳,心旷神怡。 “大嫂子,我来帮你吧。”瞧着那一大堆的豆藤,就让周家嫂子一人剥,宁璇干坐着也委实尴尬的紧。 人又哪会叫她这娇客去帮忙,别瞧那豆藤上十几个豆角,可周嫂子却熟练的一捏一按就快速剥出绿色的豆豆了。 “妹子你就坐着吧,剥这点豆子我还是行的,待中午了煮些豆子饭给你吃,你还没吃过吧?” 宁璇笑着摇头,随意捡了地上的豆藤过来把玩,坐在树荫下果然是舒服,看着花落花飞,不觉竟生了几分惰意。周家嫂子尚怕怠慢了客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扯着话,不外乎何时同沈桓成亲,准备要几个孩子! “嫂子你说甚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扯那般远。”她羞红了脸,虽然很是讨厌那个作死的货,但没出阁的姑娘谁经得起人这么说。 与此同时,她心底还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周嫂子快速的剥着豆子,也不妨碍打趣她,山里女人都淳朴的很,想起昨日里沈桓同她说的话,她就笑了。跟宁璇说道:“妹子跟沈大夫也不容易,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就是缘分,如今你家里人都没了,也托的是沈大夫帮衬,他可是个好男人哩。” 顿时宁璇芙蓉花颜上就是一愣,为何她是越来越有点听不懂了呢?什么叫她家里人没了! “嫂子都知道了啊?”她试探的问到。 宁璇是个聪明丫头,她知道肯定是沈桓跟周家嫂子说了什么,所以也不好直接问,便采取迂回战术。果不其然,周家嫂子就停了手上的活,用一种很是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这事沈大夫也就同我说了,妹子啊,早些年我就听闻过东边闹灾荒,没想到会那般厉害,你说你一个身世清白的大姑娘,差点被卖了勾栏,能被救出来,真真是万幸了!” 宁璇:“!!!”她这到底听见了什么!什么灾荒?什么勾栏?那个作死的货,到底跟人说了什么! 就差一点,宁璇就给气吐血了,等她稍微一淡定,脑补一下,也就能知道沈桓的说辞了。大抵应该是说她家在东边,是个小家碧玉,后来不巧遇了灾荒,差点被人卖到红楼去,好在这时沈阿丑大夫风度翩翩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这真特么是个动人心肝脾肺肾的爱情故事啊! 他敢说真话么!敢说她是两个包子连带用巫术吓回来的么!敢说她被他天天关在楼里各种扎针受虐么!敢说她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天天都被一群大肥蛇吓的软轿么! 他不敢…… 宁璇哭了,晶莹的泪水就挂在眼角边上,是那般的苦涩,颤着音哭诉道:“大嫂子,没想到他会跟你说,旁人都以为我是他指腹为婚的妻,谁知道我的苦衷哇……” 第19章 再次逃离 她不曾夸张的放声大哭,而是用白色的绢帕掩了面,低低泣声,好不凄凉。身边的周嫂子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几下擦了手就过来搂住她。 “瞧,都是我这张嘴!说啥不好,偏偏提这些个事,妹子莫要哭啊。” 她是只当宁璇思了以前的事,想起沈桓昨日同她说时,她便被这可怜姑娘的可怜身世打动了,如今看人哭的这么厉害,她更是疼的紧。说来,宁璇还比她家大娘小几岁呢,真是让人可怜。 宁璇哭的很伤心,真是亏了沈桓捏造的身世,让她找到了可乘之机。抱着周嫂子的腰身就颤抖着,哽咽道:“大嫂子,你们都是好人,如果不是沈哥哥救了我,只怕我如今早已就……呜呜。” 那一句沈哥哥唤出,宁璇别提多恶心了。 “傻丫头,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想了。沈大夫是个好男人,你嫁了他,日后就过好日子咯,别哭了。”母性大发的周家嫂子摸着宁璇的头,劝慰着。 明眸里蓄满了泪水,宁璇半抬头,红着眼,说道:“我知道沈哥哥是个好人,所以我才决定以身相许的,日后就要呆在这里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因为心里藏了事,所以那“报答”二字,她咬的极重。 周大嫂听不出火色,只当她是真情流露,听听人说的那番话,可真是个好姑娘,知恩图报啊。也难怪昨天沈桓托她照顾宁璇时,千叮万嘱要看住这丫头,就怕被匪人给捉了去,这姑娘长的这般好看,还真真是要看紧了。 宁璇是不知道沈桓交代过这么一出,可她肯定沈桓绝对是让周家嫂子看她了,就从人摘个豆子都要带她出来坐着,就能看出。 不过,很快她就会叫沈桓后悔,没事干甚扯那些不要脸的谎来! “妹子可真是个好姑娘。”周嫂子不由感叹着,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心肠还好成这样,配了沈大夫还真不赖,人家都还不嫌那不堪的脸呢。 宁璇知道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她也不急着行动,特意跟周嫂子打听了下沈桓的日程,才知道那厮去西庄估计要晚上才能来接她,估计午饭都来吃不了。她不免大喜,果真是老天都在帮助她啊! 剥完了豆子,周嫂子就说要准备午饭去了,家里没什么菜,说着就拿了篮子准备去菜地里。瞧宁璇坐在梨树下肿着眼睛,她也不好叫人一起出去,经历刚刚那一番事,她对宁璇这姑娘可是看重的很。 “璇娘,我这下地去摘些菜来,你可要去?”她亲切的询问到。 瞧吧,宁璇就是厉害,刚刚整那一出,人家连称呼都给她变了。要知道在大琰国,下阶平民里,未出嫁的姑娘一般都喜用个闺字唤娘子,当然那还得是关系亲近才行。 宁璇愁着脸,故作欢颜,勉强笑道:“嫂子且去吧,我就在这坐坐,指不定等会沈哥哥就回来了……”那眉角上扬,面带娇羞的表情,真真是被她演的入木三分。 “好,好。就在这等你的沈哥哥吧,我去去就回,你渴了就进屋喝水去,别在外面坐久了。” 周嫂子这是疏忽了,只当宁璇是一心喜欢沈桓,人家要在这等情哥哥,她还能拖人家走不成。再说,这是自个家,应该也出不得事。所以,她叮嘱了一番后,见姑娘乖巧点头,就放心提领着篮子走了。 要说,这山里的大嫂子就是心地淳朴,她也不想想,若真如沈桓所说那般,东边灾荒多年,宁璇这般漂漂亮亮的白嫩姑娘,那得什么水土才养的出来!是那穷山恶水的地方,能出来的人么? 且说宁璇,前一秒还懒洋洋有气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待余光送着周家嫂子没了踪影,她立刻就跳了起来,得意的笑容顿时弥漫开来。左手将额前的碎发往耳际后一夹,手指挑动了一下耳垂上的翡翠坠子。 只要有这东西在,随便当些银两也估计够她回去天都城了,到时候她定会让她父亲带兵来,剐了沈桓那厮,顺便平平匪患! 只可惜她那块从小带到大的玉坠子,至今还在那厮的手上呢! 不过,那玉坠子同自由相比,她自然是选择了脚底开溜。如今庄里到处都乱着,她只要好好跑,肯定不会被人起疑。再说那群匪患,抢了粮食掳了姑娘,估计近期都是不来的。 天时地利人和,她若此时不跑,又更待何时! 宁璇倒是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的那么快,一蹦跶就不知跑哪去了,好在她之前听沈桓说过,庄口的河是贯穿了庄子的,一直到官道上,所以她只要顺着河走,就能出了庄子去,继而上官道去。 烈日当空,宁璇在杂草从里跑久了,人就被晒的有些晕乎,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小脸通红。秀气的天足还没跑过太长的路,如今都快到极限了,身上的衣裙被荆棘刮的有些狼狈,她也顾不得了。 只要离开了这里,她就解放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日头大的很,而且还闷热的紧,走在河边上没有风,整个人都跟在蒸笼里似的。所幸她穿的不多,沈桓给她买的裙子也是下了本钱的,白色的轻纱凉快的很。为了方便跑路,她特意将裙摆捞了起来,到膝盖处塞进腰带里,完全没个女孩子的样,就一路疯癫的狂奔着。 在回家的这条自由大道上,宁璇是不敢耽搁半分。眼看就要到村口了,她脑海里还不时的浮现出这几月来,沈桓对她的所作所为,好的不好的,统统都过滤了一遍。 最后她还是得出了个结论,活剐了那货都是便宜他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他站在树下说的那句话来:过些日子果子熟了,为夫的打些给你吃。 虽然说话的时候,他那依旧贱的不要脸的语气含着脉脉柔情,可她还是能听出几分真意来,只可惜,她是吃不到那果子了。 因为,她就要出庄子了…… 很顺利的宁璇就出了庄子,看着远处隐隐炊烟袅袅的秀美庄子,她长长吐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趁着没人追来,就继续一鼓作气的开跑。 沿着河岸跑的唯一好处,就是累了能歇脚喝水,宁璇脚力不是一般的差,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坐在了地上。脚板底那种似是要裂开的感觉,真的是很不好受,揉着酸痛的腿肚,嗓子眼里是一阵干涩。 看看远处的天际,几朵乌云遮了日头,更远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这,似乎是大雨来临的兆头。 她变了脸色,对于雨天,她向来都是惧怕的,因为总会想起某些事情来。好不容易爬起身来,拖着那感觉灵魂即将离体的身子走近河边,想喝些水就继续走,可看那水大有几丈深,她不禁吓得后退了几步。 第20章 夫子齐缙 因为前世最后的记忆,宁璇格外害怕深水,之前她是一直生活在沿海城市的,可却从没学过游泳。死时留下太多阴影了,以至于这一世里,见着深水就发怵。 可是这河道是越走越深的,这一处算是较浅了,她也渴的实在没法。就从怀里掏了绢子出来。思量着把绢子洗洗打湿,然后拧点水喝。 壮着胆子走近了些,她发现河里的水很清澈,波光粼粼的还有鱼在游,却没什么异味。也就放心的隔了些距离洗手绢了,这张新手绢还是早上沈桓放她衣兜里的,在周家她来出来当了会道具。 细嫩的小手一拧,手绢里的汲水就滴淌进了她的口中,宁璇仰着头,贪婪的享受着凉水浸喉的那种舒服感觉。一连来回动作了好几番,喝足了水,她又拧了绢子擦脸。 那冰冰凉凉的感觉,真的是不可言喻的舒爽。感觉自己又活力满槽了,她就欢快的起了身,大大的伸来个懒腰,活动下紧绷的筋骨。 “真是舒服!”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姑娘!别跳!”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宁璇是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被那一声大吼吓的不轻,还没来得及回身看去,就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跟着……就一头掉水里去了! “嘭!” 镜头切换—— 今天是个好天气,前日就去了池州城的齐缙夫子正骑着自家的小毛驴,一路颠颠簸簸的把家回。他是西山村里唯一的夫子,也是十里八乡一众乡邻公认的美男子。虽是穿着简陋,可那张桃花脸,真真是叫女人看了都自叹不如。 他是个极其注重仪表的人,尽管这次进池州城是为了流匪的事情,他还是仔细的打扮着,生怕影响了美观,坐在小毛驴的背上,还不忘拿着梳子捣鼓着。 走时庄保长就嘱咐了,此番进城定要面见城主,请兵来援;假是真请不来,那就罢了。他是全村唯一说话文气有理的人,所以他很理解庄保长最后的眼神。 那分明是在说:见不着城主也就罢了,你人可得安全回来。 看吧,就是这般舍不得他这个帅到没天理的美男夫子,若是没了他,实在是不能想象庄里的孩子们,还能不能找到一个又帅又有才的夫子了。 他的心情不算太好,因为他吃了城主家仆人的闭门羹,灰溜溜的被赶出了城。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为了不让人看了笑话去,就快速的驾着他的专属坐骑,风尘仆仆的赶路回家。 这不,人还没到庄口,他就开始思度着等会该用什么表情去见庄保长和众乡邻。悲伤的?不好不好,一个美男子脸上怎么能出现那种有损颜面的表情!欢快的?不好不好,似乎大家现在都很不快乐,他笑着回去,不是找揍吗! 想到自己这帅的天怒人怨的俊脸,若是被揍了,他真是不想活了。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双美腿!不错……露了一半的美腿!白白嫩嫩,均称有致的长腿,尽管只露了一半,却还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 他暗自将那腿与自己的做了比较,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的不如她! 莫名的,他有些嫉妒了。跟紧视线上移,他就震惊了,是一个极美的背影!那纤柔的姿态,飘飞的青丝,绝对是名女子!可她的动作,怎那般怪异?似乎像是……是……要跳了! “姑娘!别跳!” 他以人生最快的速度从毛驴身上跳了下来,然后猛的就冲了出去,准备抱住那正要寻短见的少女。岂料,他这一冲,力度用太大了,没刹住脚!双臂刚抱上那女子,两人就一起掉水里去了,激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好在齐缙夫子早年为了美感,锻炼他强壮的肌肉,学了游泳,这才抱着已经昏迷的少女上了岸去。此时两人的衣服均是湿透了,少女也昏迷不知事。 齐缙吐了口水,扒拉了下贴在光滑额际上的头发,不得不说,此时的他很狼狈。他厌恶的扯了扯湿漉漉的衣衫,愤愤道:“都湿了,好难受!” 等他起身拧好了衣服,在蹲下来细看从水里捞起的少女,不由就惊愣了。他身在这庄子十年了,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环肥燕瘦,人都说庄保长家的二娘子就够美了,其实不然。 他面前的这个姑娘,才正叫做美。 “啧啧!瞧瞧这眉,瞧着这唇,再瞧瞧这脸……这么多年了,可算是遇上个能与本夫子相比的人了。” 他正待伸手去拨弄少女的头发,哪知那女孩就几口污水吐出,喷了他一脸。登时,他欣赏美人的心情消失殆尽,黑着脸就推搡昏迷的人儿。 “喂!你给本夫子醒醒!喂!” 任他如何唤,那女孩却似陷入了梦魇般,痛苦的皱着脸儿,就是醒不了。可怜齐缙夫子过活了二十四个年头,第一次见着个天仙女,还一身湿光躺在地上,那被水浸湿显的玲珑有致的娇躯,当真是勾人心魄。 他差点就把持不住了,赶紧的四下瞅瞅,见没人,就跑回小毛驴身边抽下一块毯子,那是他平日里用来垫臀的。理智和他那超高的智慧告诉他,这个女人需要遮盖一下。 于是等他抱着宁璇坐上了毛驴,他被膈的腚痛,也没吱个声。倒是他饲养多年的小毛驴不爽的吱声了,后蹄一阵猛踢。 “欧——欧啊——” 那回头甩来的四十八度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委屈。齐缙夫子心里一个咯噔,他家的驴子,他是最了解脾气的。这眼神……这声音…… “你这畜生,本夫子平日里好好喂你,到了这重要时刻,你竟然想罢工了!” 他扯着缰绳就抽打毛驴的屁股,这一抽不要紧,那毛驴愣是被他抽惊了,一个翘臀挺起,齐缙大夫子就打着滚从上面掉下来了!摔了个四脚仰天,拿着鞭子就要再抽下去—— “嗷!” 帅气与智慧并重的俊美少年,就这样,被自家圈养的小毛驴,一蹄踢中了左脸! “你!你这畜生!果是不能担当本夫子的信赖!嗷!” “欧——啊——欧啊!” 宁璇陷入了深度昏迷,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的上午。手机打不通,雷声震耳,还有那个不断往外涌水的下水道口。她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走上了那个地方,一脚踩空了下去! 好多好多的水混杂着渣滓呛进了她的口鼻中,什么都听不见,随着大水一直坠落着,好似一个无底洞。耳边是阵阵雷声,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 “轰隆隆!” “啊!” 宁璇满身是汗从榻上惊醒了起来,心中一阵惊悸,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屋里头不曾点灯,外面不平静的天际间,忽然裂开一道闪电,接着就是一声震天惊雷! “阿娘!阿娘!” 她受了惊吓,捂着耳朵就开始呼唤自己被信任的人,已经十五年了,从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抱着自己的那个贵妇人,就注定了今生的母女情。那是她的娘,从小到大每每惊雷落雨都会抱着她的娘亲。 门被撞开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抵是屋里太黑了,那人一头就撞在了顶梁柱上,嗷呜痛呼了一声又朝床榻跑去。 “莫怕莫怕!” 细润的嗓子钻进了宁璇的耳中,她来不及去分辨什么,只循着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来人。大粒大粒的泪珠儿开始蹦出眼眶来,她哭唤着:“阿娘!阿娘!毛毛害怕!” 黑暗中,被她死死抱住腰部的人显然愣住了,手里拿着的东西都哐当掉地上去了。 过了好久,宁璇安静了下来,却抱着怀中的腰身不愿松开。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是在宁府,抱着的人是她母亲月徵公主。泪眼模糊的抬起了头,可就在这时,一道闪电亮起…… “啊!!” 她晕过去了。 第21章 一只二鬼 被她抱痛了腰身的齐缙夫子显然是不能接受这一幕,前一刻还抱着他死不撒手寻找安全感的少女,后一刻竟就这样……晕过去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齐缙忙揉了揉被撞痛的额头跑去找了火引子来,点燃了屋里的蜡烛。瞬间狭小的屋子就亮净了大半,跑去关了被风吹的噼啪作响的窗户。 岂料一个鲜红的掌印就印在了窗柩上,他立时就吓僵了,看看自己的手,这才想起来,自己进屋前似乎是在抹药来着。 他好歹是智慧第一的美夫子药理知识虽然一窍不通,可每每想着要见庄里唯一的大夫沈阿丑,他就怵的慌。他这人就是恃颜而欢,人好看了,他心情自然好;人丑了,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整个西山村里,他最躲避不及的便是大夫沈阿丑!人丑也就罢了,还取个那么直白的名字! 还是先说他手上那东西吧,因他不喜看医,村东头的赵家婶子告诉了他几个土方子,如几个红浆果砸在一起,爆了汁就能活血祛瘀。这不,他千辛万苦带了美人回家,就赶忙的去找红浆果子,只想着快些消了眼睛上的肿。 还别说,若是平日里,如红浆果那般丑陋的东西,他是碰都不会碰的。若不是被家里那畜生两蹄踹狠了,他照镜子都似竹熊(大熊猫)般,他也不会急招找红浆果子,以期给美人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 看看方才打落在榻边的药盘子,他猛的想起了什么来,忙从怀里掏了一面水镜出来。这一看不要紧,偏生他两眼一翻白也吓晕过去了。 昏过去前,齐缙夫子还很不能接受那一幕,镜中那双眼满是鲜血的厉鬼,竟然会是帅爆天的自己!完了(liao)完了(liao),难不怪的美人会被吓晕过去! 他的完美第一印象啊! 齐缙又哪知,早在他失足将宁璇扑下水的那一刻,他在宁璇的心中,就被定义为了——王八蛋。 一夜大雨未歇,宁璇清晨便是在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的,印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有些茫然的起身,搭盖在身上的绣花薄被随之缓缓滑落。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记忆开始回笼…… 昨天她逃跑,就在成功的时候,她被人撞进了河里!对!是哪个王八蛋!还有她昨夜看见的那张鬼脸,想想都渗的慌。 赶忙的爬起来,就在此时,她的所有动作的僵住了,大眼瞪着自己身上那套从未见过的绯红色衣衫,三秒钟后—— “啊!!” “这又怎么了!” 木门又被撞开了,同昨夜一样,齐缙夫子正在换药,猛一听美人惊叫。紧的就跑来护驾,未料又一头撞在了那该死的顶梁柱上,吃痛嗷呜了一声倒地不起。 宁璇张大了嘴,膛目结舌的看着摔的四脚朝天的男人,过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来。 “你,你是谁?” 等齐缙好不容易缓过了疼,就听见美人说话了,还真别人,人长的美也就罢了,那声音还那般动听,不由的就暖了他的心。有些痴愣的从地上爬起来,赶忙抖抖衣裳上的灰尘,扒拉下额前飘逸的刘海,用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朝着美人一笑。 “美……姑娘,在下是这西山村的夫子,姓齐名……” “啊!鬼啊!” 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宁璇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纤纤食指指着齐缙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尖叫着。也不怪宁璇会看错,关键就是拿红浆果子的汁液,当真似极了人血,而齐缙在抹药的过程中又手脚不利索,好巧不巧穿了白衫,弄的一满身都是红印,这任凭谁瞧了,估计都得吓飞了魂。 宁璇本来昨日被扑进了水里,还余惊未了,昨晚被齐缙一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现下好不容易大白天了,这人又这一幅鬼样出现,宁璇都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快报废了。 齐缙夫子昨个晚上自己也是被吓晕过去的,所以很自觉的拿着绢子就擦脸,手忙脚乱的跟浑身发抖的美人解释道:“姑娘勿惊!这只是药汁!药汁!” 待他几步走近了,就要递绢子给美人看,哪知更把人吓到了角落里,不得已甩手抛了绢子过去。 “你瞧瞧,是药汁!” 早在这货开口说话的时候,宁璇就淡定了些,思来大白日的出现个能说话的东西,八成也不是鬼了。将信将疑的从床边捡了绢子起来,仔细一瞧,果然同血不像,还泛着一股异香。 估计是看宁璇歇了声,信了他,齐缙眼睛发亮就笑道:“姑娘受惊了,我不是鬼,我是西山村的夫子,姓齐名缙,人称美人夫子的便是我。” 宁璇黑脸,她倒是不在乎此人叫什么,而是他最后那句话确实恶心到了她。 “美人夫子?” 齐缙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尊容,不由的在心底就将家里那头畜生一顿好骂。好不尴尬的说道:“昨日为了救姑娘,出了些小事故,所以才……”毁了他那张帅的惊天动地的美脸! 闻言,宁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脚指头她也能想到昨天将她扑进水里的罪魁祸首是谁了。眼前这个人,如何看如何二,想着她的伟大逃跑计划在曙光初现的时候,被他这朵乌云遮了顶,就对他没个好脸色。 “这是哪里?还有,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那都快被沈阿丑磨灭的娇蛮性子又上来了,宁璇不得不说这西山村尽出些变态来,她点儿背遇了沈桓那厮也就罢了。如今竟又遇上这个目测挫爆天的山村夫子,还不要脸的自称美男,也不撒那啥照照! 齐缙夫子面红了,想起昨晚回家时,美人一身湿尽,他不得不拿了前些日子买来准备送给隔村如花的红衣衫。秉着人道主义,不能让美人受凉的好心,他就给美人换了衣服。 “姑娘的衣服都湿了……所以,在下才好意为你替了下来。” 感谢他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好心肠的俊美夫子! 宁璇咬着牙,不消说,她现在只想剁了眼前这个二货。大抵是她眼中火意太旺了,得意洋洋的齐缙夫子陡然背脊一凉,像想起了什么,赶忙就解释到。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是读圣贤书的育人夫子,怎可那般无耻乘人之危。在下昨夜为你更衣时,熄了灯,什么也没看!” 而且,那时候他的双眼肿的厉害,想看也看不了呀! 宁璇迟疑了下,再看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连几个衣结都打的胡乱难看,不是看不清也不会穿成这样。不过,想着昨夜一个陌生男人给她换了衣服,面子上还是挂不住的。 “哼!真的什么都没看?!” “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齐缙伸出三指对天,信誓旦旦到。 外面的大雨小了些,天也放亮了,湿润的空气中飘来清粥的香味。坐在凌乱榻间与那只酷似熊猫的夫子对眼的宁璇,不自觉的皱了皱秀眉。 “有吃的吗?”小声询问到。 她是饿了,除了昨天清晨在山上吃了几个包子外,她下山就顾着跑路,进了几口水,就什么没吃了。昏迷到现在,肚里是空空如也,饥饿难耐。 齐缙这才想起自己煲了粥,笑着点头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姑娘盛来。” 宁璇不得柔了面色,都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让她吃饱了,再思考下一步。不过,看着齐缙快要闪走的身影,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忙叫住了他。 “等等!” 齐缙停脚,转身不解道:“姑娘还有事吗?可是要喝水?水壶就在你旁边呢……” 宁璇没心情听他继续吧啦啦,直接问道:“你说你是西山村的夫子?”她这才记起这个关键身份来! “是的,在下正是西山村唯一的夫子,十里八乡最美的夫子!我叫……”齐缙澎湃着心情,正要隆重的再次自我介绍。 “那,这里还是在西山村了?”宁璇仅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对呀,我是西山村的夫子,自然是住在西山村了。”他似乎很是不能理解宁璇的问题。 第22章 真有个性 有一种疼痛,呼吸起来都会好难受;沈桓就是那种痛,难受的让宁璇无法呼吸。 宁璇从未想到过,自己千辛万苦,不知冒了多大危险壮了胆子跑路,就在成功逃离沈变态的那一刻。却冒出了个叫齐缙的二货来,把她撞到水里淹个半死不说,还把给她驼回了西山村来。 兜兜转转,她这是又落入虎穴了! 不禁的悲从心生,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往下落。本来她就打心底怕沈桓,逃跑这种事情,她都不知鼓了多大勇气。本以为跑出了西山村,就安全了,可如今,她竟觉得沈桓分分钟都会找到她,然后…… “本夫子以向来助人为乐,所以毛毛姑娘不必感涕如此的……”但见美人哭的哀痛,齐缙夫子还以为人是感激与他呢,不免心里喜及。 他这话音将落,宁璇猛的就抬起了头,厉声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大抵是没料到这般文静漂亮婉约的美人会生猛于此,齐缙吓了一跳,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脏,有些迟疑道:“昨夜里,不是姑娘自己说了叫毛毛……” “滚粗去!不准喊这个!滚粗!” 美人就是美人,这发起彪来,红着眼眶呲着牙,怒目圆瞪也还是好看。偏分齐缙夫子喜欢的那种静若处子的美人,对火辣姑娘打心底怵!于是,在宁璇莫名其妙的雷霆怒火中,他屁滚尿流的跑了。 瞧着那人跑的比狗还快,宁璇立马就愣了脸,一头黑线。她发誓,刚刚真的有劈了这货的心思,从小到大,她最恨谁喊她的小名了,连爹娘都不允!个中原因,暂且不表。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就目前而言,再次准备跑路才是首要。只要她人在西山村一刻,那危险也就多了一分。 她有预感,沈桓不会放过她的。 擦了面上残留的泪珠,她就迅速爬了起来,昨日穿的衣裙被人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榻边,连带的还多了一双白色绣鞋。宁璇面色稍霁,想来,这些八成都是那个夫子归置好的吧;下意识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对价值连城的翡翠坠子还在。 想来,他也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三下五除二的穿戴好衣服她就出去了,脚步轻移,就站在了门槛外。这才发现自己呆了一夜的地方是间普通的小院子,五房合围,院中均是一排青石板,靠近大门处还有个棚子,里面拴了一头毛驴。 “欧……啊!”棚里的小毛驴一见有人瞧它,就甩着尾巴扬声叫唤。 宁璇是见惯了高头大马各种珍贵品种,少有见过这种毛驴子,驴肉倒是没少吃。不由的想起了阿凡提骑着的那头小毛驴,眼中泛起了亮光,难得露了一丝笑来。 也不知道是为何,宁璇方淡淡一笑,那毛驴就四蹄踏的欢实,不断叫唤。 “欧啊!欧啊!” 蓦然,“啪!”一只黑色布鞋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棚子的栏杆,吓的毛驴倒退了好几下。 “你这畜生,春天早过了,大清早的嚎个什么劲!” 小毛驴脑袋耷拉了…… 宁璇脸黑了…… 说来,这可能是齐缙夫子人生以来第一次这般狼狈。因为他太顺手扔了鞋子砸驴,便如同往常一样,用高难度的单脚跳姿势出门,准备去捡回鞋来。嘴里还是念叨着和以前一样的话,狠意显然:“养你这畜生就是无用,连鞋也不会捡来!” 话才落了嘴,他抬头之际就瞧见了站在偏房门口,一身白衣飘飘的宁璇美人,这一瞧就出事了。导致向来注重个人颜面的齐缙夫子,单脚跳起时,脚背力度未使全,一下子勾在了门槛上,下一秒就摔了个狗啃泥! 那砰然摔地的声音,可谓是惊天动地,随即便是齐缙一声惨叫。 “嗷呜!” 宁璇:“……!” 小毛驴:“欧啊!欧……啊!” 宁璇可谓是再一次见识到,一个人二到无穷大的时候,究竟如何的逗比。 就如同现在,赤着脚捂着头在院里追着毛驴转圈的齐缙夫子,一边狂奔一边叫嚷着:“你这畜生!还不放下本夫子的鞋来!” 也不知道他家的毛驴是何品种,叼着一只鞋子,四只黑白相间的小蹄子踏的老欢实了,嗨皮的在前面跑着。后面齐缙追的快,它就跑的快,齐缙跑慢了,它也缓几步下来。 一人一驴在雨中奔跑的这情景,估计宁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也亏得齐缙看重他那只鞋子,硬是不肯停脚,追着毛驴一口气就绕院子跑了十来圈。一边暗恨自己大意没拴好那畜生,一边不顾形象的大骂:“畜生就是畜生!你莫要叫我逮着,否则今晚就刮了你下锅!” 他这一声喊,虽是踹着大气说的不利索,可也咬字清晰,现在房檐下的宁璇是听清了。殊不料一直欢快奔在前方的毛驴瞬间就停了脚,而后追上去的齐缙夫子,因为心里卯了那口气,拼命加大了马力,眼看前面驴停了蹄,他这却刹不住脚了! 连站在台阶上的宁璇都瞪大了眼,匆忙喊到:“小心啊!” 就在齐缙夫子即将撞上毛驴屁股的时候,宁璇都极为不忍的准备闭上眼了,谁料就在此时,一直站着不动的毛驴,突然一下猛的扬起后蹄…… “嗷!” 齐缙夫子,被踹飞了三米! “欧啊!” 宁璇愕然了,看着倒地不起,一个劲痛哀的夫子齐缙,再看看隐隐似乎在作笑的毛驴。顿生了一股恶寒,不禁为那二货夫子感到同情,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跑了下去。 这时她也算是理解了齐缙脸上的淤青是从何而来了。 “你,你没事吧?”她极为不忍心的戳了戳他伏趴颤抖着的后背。 其实小毛驴那一脚也没踹太狠,齐缙还是有说话的劲,关键他伏地痛哭的原因,便是脸面丢大发了!堂堂七尺男儿,被畜生戏弄也就罢了,竟然还被生生踹到。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估计他这西山村第一美夫子,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在下……咳咳!无碍的。”他不敢起身直视于宁璇,吐了嘴里的泥水,甚是尴尬伤痛的嘀咕了一句。揉着被撞痛的膝盖,心里就开始盘算着,等会去请隔村的张屠夫来,少不了要送了那驴尾巴给他…… “你还能起来吧?”这地面湿漉漉的,趴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加之齐缙穿着单薄,宁璇好心肠的就虚扶了他一把。说道:“快些起来吧,地凉。” 此时,内心受了极大重创的齐缙夫子,不免被感动了。看着少女柔美的侧面,他红了脸,很是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姑娘。” 宁璇讪笑,想起自己被洗净烘干的衣物,再想想这被毛驴都能戏弄到无头的夫子窘相。对身边这人,也就放下了几分戒心,朱唇轻启:“你家的驴子可真有个性。” “嘭!” 齐缙夫子再次摔倒在地! 第23章 番外之小字 宁璇讨厌宁蓓蓓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那丫头犯了她的大忌。 众所周知,宁家嫡出的十一小姐,璇嬅郡主宁璇。在出生时遭了难,差些就活不成了,虽然后来一直健康成长。但再摆满月酒时,其母月徵公主还是不安心的紧。 遂宗府中有食客进言,讲是民间有贱名安养的好兆头,不若就为璇小姐取个土名,压制下邪气。 于是,月徵公主遣人遍访民间,最终决定了,为这得来不易的宝贝女儿取个小字,就曰——毛蛋。 宁璇哭过闹过,奈何其母在这个小名的问题上,过于执着,一根筋的认为名字土成如此,对她才是最好的帮助。于是宁璇的一切反抗都成了枉然。亏得是她父亲疼爱,晓得女儿家不喜这等土名,就同月徵公主商量了一番,结果……自然也是失败。 她尚记得那时,父亲很是无奈的抱着她同母亲说:毛蛋这名是改不了了,日后喊的话,便唤“毛毛”吧。 也为他这宝贝疙瘩留了些颜面。 大琰国的贵家女儿都有取小字的传统,而且也是很严格的,要经过众多长辈洗礼冠名。出于为宁璇留面的因素,她这小名也就宁家几个高层长辈清楚,平日碍于宁璇的出身没人敢叫,事情就抹过去了。 宁璇七岁那年,被母亲月徵公主送了宗学府去。那时她还是童稚天真的小郡主,那时宗学府都是以她为瞻,那时……她还不讨厌宁蓓蓓。 宁氏的宗学府同大琰国学府堪称二雄,唯一不同的,便是国学府是面向全国招收学子,而宁氏宗学却只收宁氏血脉的人。 作为宁氏现任宗主的嫡出女,宁璇在宗学府里是占了一定地位的,即使她只有七岁。 宁蓓蓓是宁璇六叔吏部尚书宁钦德之九女,长了宁璇三岁,乃正室嫡出,自然也是宠爱非常,打小就被宁璇的六婶溺爱着,脾气性子火的不行。对于宁璇这个主家小姐,她尚且还是有些忌讳。 两人关系是不温不火,见着面了,宁蓓蓓总会笑着亲切呼唤一声“璇表妹”,宁璇也会甜甜回她一声“泱表姐”。 直到有一日,两人终归彻底撕破了脸皮。 宁泱虽也是一宗贵女,可怎么也比不得宁璇身贵,有个公主母亲,宗主父亲。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她平日就如何瞧宁璇不顺眼,奈何人身份摆那里,不敢放肆。 后来不知是从哪里听了风儿,知道宁璇小字叫“毛蛋“,土的掉渣好玩。自个儿是一番好笑,还觉着不尽兴,去了宗学就忍不住嘴了,跟身边的一群姐妹儿就露了话,一众人又是一番大笑。这话偏巧就传到了宁璇耳朵里去了,那个小字虽是她母亲取的,可怎么也是心上一道伤。 宁蓓蓓那小人得志的兴奋嘲讽,在宗府里都是掀起了一股风浪,都道是璇嬅郡主的小名笑死人。甚至还有几个嫡出的少爷跑到宁璇跟前,笑着叫她的土字。 其实土字也便罢了,宁璇尚能忍受,偏生也不知道是谁传出话,说是宁璇来的蹊跷。前十几年月徵公主都不曾腹中有喜,怎的人到中年了,眼看宗主宠幸其他夫人时,突然有喜了呢!指不定,那肚里的喜都不知道是从何来的…… 这一下,宁璇彻底爆了场,人都给气哭了。嚷着就让亲卫队将那些个在她面前撒野疯言的人,统统拿下,在宗学府正堂里全部是一统乱打! 她这一发飙,宁宗各府都惊动了,后院的夫人们匆匆赶来时,就瞧着自家儿子女儿被打的一片惨叫。旁边的宁璇还一个劲的叫嚷着“继续重重打!”,可急煞了一群不明就里的人。要说,那时宁璇也是太过冲动了,重活了一遭后,脾气也娇贵起来了,自知后台硬,也不想受气。 但凡有关中伤她母亲的污言与她小字的事,她整个人都会不好。 这事后面自然是闹到了主家去,向来主事公正的宗主大发雷霆了。这事若只是关乎小字也本不是甚大事儿,以下犯上的人随意赏几个巴掌禁足警告便可了事,可偏偏让宁璇听了有关月徵公主的秽言,气不过逮了这些人,才打出了个好歹来。各府当家的不论嫡庶急急齐聚一堂都求个说法,细数自个多年为宁宗的贡献,偏偏就无人知是出了何事…… 待宁璇红着眼说了那些话来,阖府震惊了,宗主宁钦渊拍案即起。这些话自然不是这些半大孩童能随意戏言的,若是没有自家大人碎语,又是谁做得鬼! 旋即一堂正后悔要告饶的各府当家被押下了,那一日可谓是闹的天昏地暗。最后还是月徵公主出面,当堂言论。 “我宁元氏生自天家,韶华初嫁宁宗,中年得女,自问心无愧。本宫半生清贵肃惠,未料如今却遭小人秽言,若叫本宫查出造谣小人,定活剐了他!” 月徵公主一开口,瞬间就震撼全场,估摸着谁要不想做那个被活剐之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终究一番细查,还是揪出了那放言之人,是宁宗旁系庶出一脉的某后院夫人。当场人就被拿下,啪啪八十大板给活活杖毙了!众目睽睽之下,鸦雀无声。 至于出言羞辱宁璇的几人,统统又是一番杖责,再交由自府家长领回教养,禁足两月。这其中,也包括了始作者宁蓓蓓。 临了宁钦渊一通警告,那么大的事也就给抹了下来,无人再敢提起。休说是有关于月徵公主的秽言,就连宁璇的小字一事,都无人再敢透露。 大抵是那一身鲜血,活活被打死的夫人,给人留下太多深刻印象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宁璇却和宁蓓蓓是结了下仇家。 自那以后,宁璇去了几日宗学,发现任谁见了她都是吓得绕道走。她自然是受不得那样的气氛,便再也不愿去宗学了。奈何月徵公主千方百计的劝,她是死都不去,最终谁都拿她没个办法。 “这宗学不去也罢,明日母亲就去宫里同你舅舅说道下,送你进宫同皇子们习识去。” 宁璇这一听,就更来劲了,抱着她母亲的手臂就是一阵乱摇,不依道:“不去不去,宫里头不是甚好去处!”因为那里有她厌恶的人。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宁璇的小性子多少都是承了些月徵公主的性子,同理她母亲的脾气也一样横。哪理会她的话,果断说道:“宗学你可以不去,宫里是必须去!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就送你去玄武殿!”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再吵嚷下去,母亲就把你许给老三做妃去!” “……!” 这老三是谁,无需多猜,便是中宫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元褚是也! 次日,宁钦渊前脚入朝,后脚月徵公主便带着哭闹不停的宁璇一路浩荡入了宫。对于宁璇入宫之事,自然是有人忧伤,有人喜。忧的人便就是宁璇自个儿,喜的人,却海了去。 她这人才送到玄武殿外,慈心殿的皇太后,昭阳殿的皇后纷纷赶来,抱着她是又亲又摸。 “可见着哀家的小宝贝了哟,日后就乖乖留宫里头陪陪太后外婆吧,哈哈。”——皇太后。 “公主早该送郡主进宫了,丫头可是愈发的讨人喜了,瞧瞧这小模样,哈哈。”——皇后。 宁璇被留下了,眼睁睁的看着她母亲越走越远,身边是一众皇子公主涌上来。她不得不认命,自以为只要硬着头皮,同这群皇二代打好关系便是,哪料天生就要同她作对的元褚,早已就没打算放过她了。 那年宁璇七岁,元褚皇子十三岁。 第24章 紧急时刻 碍于齐缙夫子伤势颇为严重,宁璇权当做回好心人,将他给扶进了屋子去。在齐大夫子的一片哀怨声中,找到了厨房,成功喝粥补充了能量。 “你煮的粥还不错……那个,我先走了。” 这话勉强算是道别吧,宁璇挥挥手就抬脚准备走人,她可没敢指望这个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的二货能送她一程去。 眼看美人莲步轻转毫无留恋就要离去,齐缙夫子忙捂着脸,嚷嚷道:“姑娘且慢走,这俗世红尘美物众多,还望姑娘莫要再轻生啊!” “啪!”宁璇捡了地上那只被毛驴遗弃的鞋子,就准手扔了过去。 “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话!” 他竟然还敢说这事!昨日里要不是他将她撞水里去了,恐怕她人这会早到池州城里去了。如果他不出现,她也不会现在还在这里担惊受怕! 一切都是因为他!不禁,宁璇看向齐缙的双眼顿时转变为利刃般的光芒,真恨不得就地剐了他! 齐缙再如何不明事理,却还是长了眼睛的,瞧着宁璇那要吃人的模样,吓的赶忙捂头,大声道:“姑娘慢走!不送!” 宁璇冷哼,也不想多浪费时间于这无关之人。提起裙角就往院门走去,按说这一夜时间过去了,沈桓他们估计早就开始翻人了吧。真的是要祈祷她现在出门,不要被抓个正着! 待宁璇走了人,趴在榻上装死的齐缙夫子这才摸着摔的生疼的屁股起了身。微肿发紫的桃花眼中一道精光闪逝,拿起方才那只宁璇飞来的鞋子,沉沉一笑。 昨夜里的雨下的委实大了些,道上都是坑坑洼洼积了水,待宁璇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跑时,还一不小心扭了脚。也亏她忍的住,硬是咬着牙撑着疼,又跑回了齐缙的那个小院去。 “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坐在檐下正埋头捣药的齐缙夫子猛的一听院门响动,吓的以为是来了什么人,结果起身就瞧见了一身狼狈的宁璇,不免诧异。 宁璇哪还有力气回他的话,早已支持不住受伤的脚,一下就摔在了地上,一身冷汗涔涔,白了脸。皱眉朝齐缙喊道:“你快过来呀!” 对于去而复返的宁璇,齐缙夫子显然还处于震惊中,被宁璇那么一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几大步跑了过去。 “姑娘可是哪里不好?” 一身湿尽的宁璇稍稍打了个寒战,沾满泥土的手指颤颤指向右脚,切齿道:“脚崴了,疼死!” 齐缙一听,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看她的脚骨,手刚掀开了她的裙摆,立马就跟被针扎了似的收回。女子脚踝那岂是他这般陌生男子能看的,立时有些尴尬了。 “姑娘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还弄成了这幅模样?” 这不提还罢,一说宁璇就白脸透黑煞。她本是悄悄出了齐缙家,奈何失策忘记询问他家在庄里哪个位置了,对于这个地方她是陌生的紧,根本找不到哪个是出去的路。只好硬着头皮乱走,这一走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周家嫂子在到处问人。 “刘婶子可瞧着沈大夫家的娘子?那姑娘昨天白日走失不见,可急煞人了!” “这倒不曾看见啊,周嫂子莫急,我同你一起找找去吧!” “也好,这会沈大夫已经带人出庄子去找了,我思量那姑娘不白我们庄的路,估摸是不是还在庄里呢,咱们就到处找找吧。” 宁璇就躲在稻草垛后,小手攥紧,不敢发出一点声来。两人的话都入了她的耳,立时吓的就不轻,知道沈桓出了庄子,她不由松了口气。幸好她还没跑出去,不然这犹如无头苍蝇般的乱跑,指不定是会正面碰上沈桓呢! 庄子她是暂时出不去了,估计周家嫂子会到处去找她。现在想来,唯一安全的地方,也就只剩齐缙家了。清晨她尚记得他说自己是西山村的夫子,在这个尚武的时代,夫子虽占不了多大地位,可也还是受人尊敬的。她若是躲他家去,估摸着一时半会也没人敢来搜。 于是,就这么想着,她又原路折回了,好在她这乱跑一通还记得回齐缙家的路。 瞧着宁璇一身泥泞,轻微洁癖的齐缙夫子自然是受不了,红着脸道了一句:“冒犯姑娘了。”然后不等宁璇反应,就飞快的抱起她进屋去了,在宁璇发飙的前一刻将她扔上了榻去,再一溜烟的跑出去烧水,前后不过一分钟的事。 “这货……动作也太快了吧!”丝毫不像该被驴踢的表现。 不得不说齐缙夫子同沈桓大夫一样,是个居家的一等男人,不同于沈桓那个丑变态,齐缙虽是文弱却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尽管被驴踢的有些不忍目睹,可也依稀能看出帅哥的气质。 所以,当他前前后后端水进来,宁璇也总算是养了眼。这段日子她都是日日盯着沈桓看,早已审美疲劳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个长的能入眼的,不由就多看了几下。 晨间沈桓眼睛抹了药,人不似人,鬼不是鬼的,她都不敢看。这会他去了药汁,果见俊美轮廓,也不怪的敢自称西山村第一美夫子…… “请姑娘莫要再盯着在下看了。” 宁璇目光顿时一滞,像是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般,面红耳赤嘟嘴嚷道:“谁看你了!我在看盆!还有……不准跟任何人说我在这里,要是有人来问,你也说没看见!” 齐缙抱紧了怀中的木盆,像是被宁璇的厉喝吓到了般,不住软弱点头称是,唯唯诺诺的往外跑走。 “知道了,姑娘还是快沐浴更衣吧!” 装了水的木桶就在不远处,宁璇脚伤的不是太厉害,自己也能跳过去,门被齐缙关上了。她这才起身,脱了湿透的衣服,好好一番洗漱。换上齐缙拿给她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意外的合她身量。 果不其然,还未到午时,周家嫂子就带着几人上门了。宁璇赶紧的去藏好,临了还给齐缙扔了个警告的眼神,生怕那货一时发烧露了嘴。 过了好些时间,宁璇一直躲着不敢出去,也不知道齐缙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成功打发走了堵在门外的人。待他锁了大门进来找宁璇时,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了。 “姑娘怎地不说自己已经许了人家呢?”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说出,宁璇无奈扶额,她现在是对沈桓的那套说法已然不再随时发飙了。毕竟神经病说的话,若是句句较真,只怕倒霉的就是自己。 “尚且不说我未许配人家,就算是我许配了,关你何事?!”好吧,她对这个二笔到极点的夫子,永远和颜悦色不起来。 齐缙夫子以为帮了她的忙,美人还能高兴些,却哪料宁璇的脾气这般难处。颇是委屈道:“姑娘家……还是温婉些好。” 温婉?估计这词是一辈子都跟宁大小姐挂不上勾了。 她秀眉一横:“你又不娶我!我温不温婉关你何事!” 齐缙夫子面上不知为何就浮起了一层红晕来,甚是可疑道:“这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 “开门!快开门!” 齐缙话还没说完,外面锁上的院门就是一阵砰然作响,一片嘈杂,似乎来了不少人。站在台阶上的两人立时就瞪大了眼,不消说,那外面来的必是沈桓无疑! “求求你!帮我!他们是来抓我的!坏人!”宁璇焦急的抓住了齐缙的衣袖,一改傲态,小声哀求到。 齐缙为难:“这……” “快开门!齐夫子开门呐!知道你在家的!快开门!” “求求你了……” “嘭!” 院门竟生生被踹开了…… 第25章 他的到来 宁璇就躲在齐缙那颇有些年头的黄木衣柜里,好在她体重不曾超了标,尚且还在那年老失修柜子的称重范围里。她吓的不轻,整个人就蜷缩着抱腿坐在角落里发颤,小手泛白紧紧的揪着裙角,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 即便受伤的脚踝已然高高肿起,她也来不及分心理会。 “嘭!”外面的院门不知被谁一脚踹开了,力度之大,声响惊人。 就算是躲在屋中衣柜里,宁璇也能听见随之而来的一片混乱嘈杂,不用猜也知定是来了很多人,为首的几人还不断叫嚣着。 “齐夫子快交人出来吧!” “就是就是,那是人沈大夫的娘子,你快交人来!” 宁璇尚在惊诧,心道:这些人又是如何断定她就在齐缙这的呢? 紧接便听闻齐缙疑惑生气辩解道:“本夫子真不曾瞧着什么沈家娘子!尔等就莫在我院宅胡闹了!”虽听似饶带怒火的话,却怎么都有那么一丝丝虚意。 狭小的空间里,宁璇挤在一堆衣物中,是生怕那齐缙一时不靠谱,告了秘。不过他方才能把她塞进这衣柜里,说明也是打定主意要帮她的。话说转来,齐缙当真是个臭美王,一堆破烂衣物竟还撒了不知名的香粉! “齐夫子,若我娘子真不曾在你这,那你门口的这只鞋子又如何解释呢?” 是沈桓! 宁璇瞬间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般,僵住了捂鼻的动作,就连那即将打出的喷嚏都被憋了回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刺耳,温润中带着一抹锋利。宁璇甚至都能想象到,此时的他,那丑陋的脸庞上必挂着一丝笑意,阴冷的笑。 时间就那么停顿了好几秒,齐缙的声音这才再次回转。 “什么鞋子?本夫子都不曾看见过,说不定是其他姑娘遗下的呢!” 想他堂堂齐缙夫子,一众乡邻公认的美男子,千百西山少女的梦中男神。有多少姑娘都是上门求见,遗下一两只鞋子,也不是啥怪事。 此时的外面,已是静寂无哗,但闻沈桓音色清冷道:“我家娘子的绣鞋,我还是认得的。夫子莫要再做其他口舌,我娘子是外来人,不懂庄中道路,这鞋子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遗到这里来。再说……昨日夫子回庄时,毛驴背上,驮的是谁呢?” 登时,沈桓话音一落,就有人帮道:“对!就是昨个白日,我从庄稼地里回家去,不巧就见夫子牵着毛驴进庄,那毛驴子背上还驮着什么。若不是沈大夫娘子恰巧没了,我这还怀疑不到你呢。” “齐夫子啊,我们平日都敬你为人师,知你心肠好。可……可这绑架一个弱女子,真不是好男儿能作为的,你还是快快的放人吧!” “你!你们!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本,本夫子才没有绑架谁呢!” 宁璇的心是突突直跳,任是谁也能听出,齐缙站不住脚了。他这才反驳完,沈桓又是一番血泪之言,声音过小,她也没听个真实,却再也没听见齐缙回话,倒是一群乡邻,各个义愤填膺的出言喝斥着齐缙。 对于这么个现况,宁璇也是五味杂陈,其实她一开始是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齐缙身上,恼他好心办坏事。可现在,她还是不得不为被辱骂的齐缙,生了些愧疚感。 她原以为齐缙作为西山村的唯一夫子,尚能受人半分尊敬,也没人敢硬闯这里。可她是万万不曾料到,沈阿丑的脸面在这西山村竟是那般的重! 说来也是,这大琰国人人尚武,总是刀枪无眼,常有个伤痛疾病。自然是少不了大夫治疗,相较于那教书育人的夫子,齐缙对比沈桓这个救人性命的大夫就稍逊了一筹。 也莫不怪的齐缙平日里就瞧沈阿丑不顺眼了。 好在齐缙夫子为人讲些义气,即便成了众矢之的,他还是忘不了泪眼朦胧似乎受了极大惊吓的宁璇美人。死咬着不松口,由他沈桓说什么,他都只回一句——本夫子不曾见过你娘子! “齐缙,你莫要再耍脸,快快的放了我娘子!” “本夫子不曾见过你娘子!” “你这厮当真是勿为师表,竟干那苟且之事!” “本夫子就是不曾见过他娘子!” 双方久久僵持不下,争吵无果。终究沈桓还是沉不住气了,冷横横道:“夫子既然一口咬定不曾绑我娘子,那今日就让我们进去找找,也好洗清对你的误会才是。” 莫说是外面的齐缙了,就连缩在里面的宁璇都吓飞了胆子。沈阿丑那人诡异的紧,若真叫他进得屋来,只怕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她!到时候,他只需要银针一扎,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齐缙大夫子,你可得撑住了! 身为西山村的第一夫子,也是唯一的夫子,齐缙多年来都是努力培养人前素质。可是,时到今日,他发现面对沈阿丑这等蛮狠之人,和平是万万走不通了。 “沈阿丑!本夫子平日敬你行医救人,是个好大夫。就是不曾料到你会这般不要脸皮,你说你娘子丢了,单凭那一只鞋,就断定人在我这!那明日我上你家门前丢只鞋,莫不是可以说你也绑了人?” “还有你,刘大哥啊,你最近这眼花的病状是愈发的眼中了呀。昨日本夫子的确是驮了东西回来,你瞧着那边的稻米包没,就是那东西。” ——干得好!齐夫子干巴爹! “这……我平日里眼神确实是不大好使,可昨日里……” 那先前还口气嚣张的刘大哥,估计是瞧了扔在院落的稻包,加之随意披上面的那张毛毯子,他有些不确定了。 “方才诸位的话,本夫子就当是忘记了,下遭再有这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望诸位查清了再来吆喝!本夫子这里可不是随便的地方,诸位就此请回吧!” 大抵是心里本就发虚,向来自大自美的齐缙受了那般大的气,却也不曾就势发作,只顾着赶人离去了。 “夫子既然问心无愧,那让我进去搜搜,估计也无甚大碍吧。”果然,沈桓还是不死心,冷笑着说了话。齐缙那假模假式的样子,他自是一眼就看得穿。 “你!”齐缙那张俊美的脸盘顿时扭曲了,他以为话说到这个地步,沈阿丑也该滚蛋了。可就是没想到,这个素日里以温和而著称的沈大夫,竟是这般难缠的紧。 他这是气急攻心了,里面的宁璇自然也是,一颗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沈阿丑下一秒就会闯进来。 “既然齐夫子不肯让路,那今日算是沈某得罪了。” “不准进……” 齐缙似乎一句话来未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没了声。单用脚趾,宁璇都能想到他是被沈桓下了手。齐缙这厢成功被制住,那么接下来,倒霉的只怕就是…… “嘭!” 也不知是沈桓天生感觉好还是怎么着,他这一脚破开的便是宁璇藏身的屋子,雨后天晴的初阳照入。透过缝隙,宁璇看见了沈阿丑稳健的身影。 她捂住了颤抖的嘴,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又一步的走近,在离衣柜还有半米距离时,他停下了脚步。 缝隙中,宁璇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死死的盯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大抵是惊吓过度,眼神飘忽间,猛的就对上了沈桓的视线! 他似乎是……看见她了。 第26章 被找到了 他,似乎是看见她了!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宁璇已经紧张害怕到忘记呼吸了,心跳似乎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她以为他会立刻拉开柜门,将她拖出,然后便是各种虐待…… 可令她始料不及的却是,沈桓只盯着衣柜看了半晌,神色怪异的眯了眯眼。接着,竟然转身准备离开了! 天知道他转身的那一刻,宁璇抖差点欢呼的就要跳起了。芙蓉面上的一抹松懈笑意还未爬起,瞬间就僵住了…… 本来抬脚就要离去的沈桓,竟然再度回身了! 这一次,他笑了,那是得意的笑容!只见他几个漫步走近了有些年头的残旧衣柜,那双常年浸泡游走在药草间的大掌缓缓伸出,抓住了衣柜的拉环。 宁璇仓皇的睁大了眼,隐隐感觉边角有些湿润,小心脏跟那即将被打破的鼓般,咚咚响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似的!白皙的小手死死绞着衣角不敢松开,下唇紧咬。 “啪!” 柜门被打开了。 下一秒,沈桓那张丑爆天的脸,就出现在了她放大的瞳孔中。他的笑,是那般阴森骇人…… “原来娘子真在这里啊。” 宁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就是那种死到临头的感觉,说话的声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朝着沈桓愣愣说道:“好……巧啊!” “是啊,真巧。”他笑着回了她。 他就堵在柜门口,而她像极了受惊的小动物,被猎人围堵在逃无可逃的地方。微弱的阳光照入,逆光抬头,她看不清太甚他的表情,但是,那种冰冷冷的气场,真的是无比渗人! “为夫的尚不知自家娘子,竟然还有躺其他男人衣物柜这么个喜好呢。” 他似乎很开心,说起话来都是带着戏谑之意。可偏偏宁璇怎么听,他那话都跟带了几把刀子似的,直戳她那幼小的心脏! 还有……哥们你能不笑吗!她都被吓腿软了…… 长得丑,那不是他的错,可这笑起来那般狰狞扭曲,她还是头一遭见,真真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晕啊! “沈大夫!可有找到人啊!” 两人尚在“深情”对望着,外面就有人不耐的催促了,估摸着是他进来的时间太长了,就这么一小间屋子,哪需要看那么久。再者,毕竟齐缙也不是普通人物,若真是寻不到人,他们理亏不好多留。 沈桓头也不曾回,便扬声道“找到了!” 由于房门大开,沈桓那伪装得力的激动声音传出,外面顿时就沸腾了。大致是都没想到齐缙会是那种恶人,接着就有人上了台阶,往屋里走来。 “我……” 宁璇不知道沈桓会干什么,时而聪明的大脑告诉她,要立刻求饶。可这才说了半个字,便被沈桓伸来的手点中了穴道,不出三秒,人就浑身发软瘫成了一团。 “沈大夫,里面真是你家娘子?” 进来的大汉很是疑惑,虽然看不清衣柜中的情形,但从他这角度看去,就瞧见一双嫩白的小脚丫子。稍是面红的挠挠耳朵,想起屋里婆娘说沈家娘子生的如何貌美,光看那脚,果不是一般人。 即便是被点了穴道,宁璇神智还是清楚的,美眸怒瞪,却由于使不上力气,那怒火也变得有些可怜斑斑了。沈桓只是稍稍弯腰,一把勾住了她的脖颈,再揽着腿,就将人抱了出来。 “沈某怎可认错,这就是我家娘子无疑。齐夫子当真是欺人太甚了,竟绑架手无寸铁的妇人!” 宁璇那刚沐浴完毕的长发,还残留着水渍,被抱出来的那一刻,甩出漂亮的弧度,乌黑发亮。白瓷般的精致侧脸只是昙花一现,却叫屋里进来的几个汉子都直了眼。 沈桓的手段着实卑鄙,点了她的穴道,却不叫她昏迷,也说不得话。明知她是逃跑的,却要将一切责任推到齐缙的身上,偏偏宁璇还开不得腔帮忙。 他将她的脸转向了他的怀中,莫名的就是不喜那些个人看她的眼神。抬脚就要走,却见进来的人竟还盯着他怀中看,他有些恼怒的低头一瞧,原来是她的脚丫子还露着。顿时寒气四溢,这是齐缙的屋子,找不着女儿家的鞋袜,可他又不想用齐缙的东西来遮盖。 真是恨煞了这鬼天气,那般清凉作甚,不然他就多穿几件衣衫了! “沈大夫还是拿东西遮挡下沈娘子吧。”一个年级稍大的汉子建议着,倒不是他们这些人见不得美女,而是那双露着的嫩足,碍于女孩子的名节。外面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若叫人都看了,指不定日后得给沈桓惹下多少闲话啦。 沈桓无奈,只好从齐缙衣柜里抽了一条尚算新的毯子来,将宁璇裹起,连头发丝也不肯露出。看的对面站着的几人一愣一愣,心说这齐大夫心真小! 不过转念想想,人媳妇那般好看,换谁估计也不舍得给旁人瞧了去。 宁璇是又气又怕,浑身上下都这裹的像个木乃伊似的,好在沈阿丑有些良心,给她留了个透气的口子。那双捁着她双腿的大掌,用力委实有些重,疼的她都流泪了! “既然找到人了,那就出去吧,这地方别呆了!”有人说到。 沈桓面露伤色,不平道:“离去是自然,可还望众位大哥帮沈某讨个公道来,那齐缙仗着尊为人师,竟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好在我家娘子不曾有个损失,如若不然,我都不知要如何与岳家交代了!” 要么说沈阿丑是个不要脸的,说起假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一般口头说着要搞齐缙,其实心里想着的是,等回回了家,要怎么扒了宁璇的皮来! 但是,现在,他要让宁璇知道,谁帮她了,谁就得倒霉!哪叫那齐缙敢将她藏匿柜中,不叫他找呢。 宁璇又怎不知沈阿丑的歹毒心肠,早在心里将他咒骂了千万遍,可惜没有一点用。 “沈大夫说的极是!齐夫子今日能绑了你家娘子,那明日指不定又去绑谁呢!” “对啊对啊!” 隐隐感觉沈阿丑胸腔震荡的宁璇是泪流满面,这些人个个是义愤填膺,可又有谁想过,方才人说看见齐缙是从庄口驮她进来的。那她为什么要去庄口呢?齐缙怎就那般好的逮了她,毕竟在那之前他们都不曾见过! 她是这么想的,可又有谁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呢。 沈桓终是面露喜色,感激道:“今日沈某能成功解救娘子,当真是托乡邻功劳啊!” “看沈大夫说的哪里话,你行走庄中多年就医,救了我们不知道多少人。我们今日不过是帮个忙罢了,哪敢劳你道谢。咱们还是快快出去吧,非讨个说法不成!” 此时,宁璇才知道,人命远远比知识这玩意高出不知多少倍。 沈桓抱着她才走出去,外面顿时就寂静了,站在沈桓旁边的一人上前说道:“大家瞧仔细了,这就是沈家娘子!” 他这话一出,齐缙自然就成了绑架者的罪名,马上就有人吆喝道:“还果真是在这里啊!” “齐夫子,我方才出物证人证,你不认也罢。可如今,人从你屋里抱出,你还有何好说?”沈桓将致命的矛头指向了齐缙。 宁璇不知道沈桓是如何止住齐缙的,却是半饷听不到响动,过了好一会才听闻齐缙语气微弱的辩解道:“我不过是路过救人罢了……” 这话,连宁璇听了都要拍大腿。 果不其然,沈桓语气一扬:“哦,救人?那为何方才我们要人你不给呢?既是救了人,为何还要满口胡言不认?” 第27章 倒霉夫子 齐缙这会哪还说得出话来,方才被沈桓不知点中了何处,浑身刺痛难耐,稍稍张嘴,喉头跟被针扎了似的。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丑男人手段究竟多狠毒。 “你……你便血口喷人吧!” 不难听出他说话极其费劲,可旁人只当他是心虚了,上前就要将他拿下。在这古朴落后的山中庄子,谁能容忍心肠歹毒的人呢,大伙是纷纷叫嚷着要拿他去见官。 宁璇倒是想帮他说话,奈何她也是自身难保。 “我是……冤枉的!” 他那毫无说服力的争辩,只是徒惹大伙愤恨罢了,果不其然便有人上前去揍他了。如齐缙那样好面子的人,怎可受这般大的屈辱呢,拼尽了全身力气叫嚷着。 “是你家娘子想要自尽!我恰巧……过路,救了她的!” 即便他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可大伙还是听清了,想来他一口咬定,这期间也是有内情的。果不其然,旁边就有人说到。 “齐夫子来我们庄子也好多年了,我看……这事蛮有蹊跷,他不是那样的恶人。” 天知道宁璇听见这话时,整个人都激动了,看来这地方还是有好人存在啊!而躺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齐缙夫子,更是已经热泪盈眶了。 “真的!是真的!我只是救人罢了……她说沈阿丑是坏人要抓她的,我才藏了她!” “哗!”他这一言既出,院里顿时炸锅了。 天又知道,宁璇这会是多么恨不得有人掐死那货!就活该有人帮他说话!她是宁愿自己愧疚些,也不要背黑锅被带回去,各种虐啊!! 这厮,真是靠不住! “哼,齐夫子不愧是教书匠呢,这扯谎也是一套一套的说辞啊。”沈阿丑冷笑一声,显然他是不承认这个说法了。即使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可他今日就是要置齐缙于死地! 谁也别拦他! “齐夫子,你怎么这般不像个大老爷们呢!人都是从你家找出的,还狡辩什么劲!我看人沈大夫和大妹子恩爱的很,你就别挑拨离间了!” 说话的人就是宁璇前些日子碰见的周家当家,想来他还记得头一次见宁璇时,小姑娘就躲在沈桓高大的身后,一脸粉红娇羞的样子。 齐缙急眼了,说来他在这庄子也呆了□□年头了,平日里谁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句“夫子好”,怎地如今出了事,就无人听信他呢!亏得他长了一张惊天动地的俊脸,真是天要亡他啊! 他红着脖子大喊道:“我就是冤枉的!” “齐夫子怕是第一次作案吧,在下自知娘子貌美,多的是宵小之辈觊觎,可你身为人师,好歹也要以身作则不是。你说你都这般做法了,那我们谁还放心送孩子给你交呢?大伙说是否?” 沈桓这风轻云淡的几句话,顿时就将齐缙陷入死地了。要说之前大伙愤怒可能都还只是为了沈桓平日功劳,只要齐缙稍微辩驳,还是有人帮忙的。可现在,涉及了自家的孩子,这问题层次立刻就上升了! 估计,谁也不想自家的娃不学好吧。 叫宁璇最鄙视的,还是他最后那句“大伙说是不?”简直太有号召力了!果然,变态不可怕,就怕变态讲心法! 果不其然,立马就有人不淡定了,站出来就焦道:“沈大夫说的极是,齐夫子既然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那就留不得!我们出几个人来,送他见官去!” 这有人打头阵就是不一样,几个壮力青年就窜了出来。要知道,这平日里齐缙仗着是十里八乡文采最好,长的也是最好的男人范,不知撩了多少待嫁未许人家的闺女的心,甚至还有些已经嫁了人的妇女,见着他都跟瞅着金饽饽似的! 这怎么能不叫这些娶不着老婆的光棍男们眼红,今遭有幸抓了他的把柄,都恨不得立刻投他进官牢里去。巴不得,他最好别出来了。 这也是齐缙做人失败的地方,常人眼中的他,是素来就眼高于顶,仗人一丝尊敬,还有那十里八乡最美男的称头,常常就跟那些个没矜持度的姑娘眉来眼去的。其实这也是人误会了他,想他齐缙长的帅,那也不是他的错。这山里姑娘不矜持,尽往他身上撞来,他也不好推开不是? “我真是救她的啊!不信你们倒是问问她呀!” 齐缙这是死到临头也要拉个垫背的节奏啊,他哪知自己好心救个人回来,会惹下这么大的祸子。不过,他这临终一口,算是咬对了。 怎么说那宁璇也是当事人,她自个最清楚是绑架还是被救了,这样也好叫人死个明白啊。 “齐夫子这话说的也在理,不若……沈大夫就叫沈娘子说个清白吧。”稍是苍老的声音,能听出这老人在村中尚有一丝地位的。 沈桓这头被叫到了名,自然是不好推脱,对那老人恭敬道:“七叔有所不知,方才发现我娘子时,她已然昏厥了,只怕是……” 点到即止的话,却叫众人变了脸。家里媳妇妹子都道是沈家娘子不禁生的好看,还活泼的紧,就这么个生动活泼的美人儿,竟然会昏了,那只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打昏的?迷药? “你们都……看我,作甚!”齐缙夫子红眼了,他这会真的委实的憋屈,明明自己藏人时还活生生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昏了呢?不消说,那美人儿定是沈桓方才动了手脚的。 他这会真是恨煞了沈阿丑,怎地以前就没发现这人阴险狠毒到这个地步呢!长的这般丑,心还这么辣,也不怪的那美人儿不愿跟他回了! 似乎是想到了这点上,他立马就梗着脖子大叫道:“沈阿丑!你……啊!!” 他话还未喊完呢,一张俊脸就扭曲到极点,面红耳赤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谁都不知道他最后要喊的是什么,大概就只有宁璇和沈桓知道了。 那一句,估计是——沈阿丑,你狠! 众人这还目瞪口呆的看着倒地抽搐几下就不见动静的齐缙,谁也不曾注意到沈桓那微微动作的手指,只有宁璇被戳到屁屁时,才知道齐缙那笨蛋遭了沈桓毒手。 “咦,齐夫子这是怎么了?”有人疑惑。 “不会是发癫子了吧?!”有人惊吓。 只有试过沈阿丑毒手的宁璇知道,齐缙刚才定是疼惨了,就最后那声杀猪般的惨叫,指不定是被沈桓用了什么阴招。说来,她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不过,再细细一想,沈阿丑现在对一个救了她的人,都下这样的毒手。那等会回去了,她的下场是不是比齐缙二货还要惨?! 好吧,这估计不是疑问了,就冲他游走在她脊椎骨间的大手,就知道是肯定句了。 第28章 要干什么 这次也算是齐缙走运,临头,庄保长出场了。道是沈家娘子不省人事,谁也没百分百的把握就说是齐缙绑的人,若真他是救人的,可不能冤枉了。 沈桓自然是不可能给宁璇开口的机会,既然庄保长出面有意保人,他也不好不谙世事,便大方的退了一步。由着庄保长带了人走,再对着一众乡邻道了谢,就带着宁璇上山了。连随后赶来的周家嫂子留他们吃饭,他都不曾理会。 下过雨的路,满是泥泞,沈桓抱着被裹成粽子的宁璇,走的却异常稳快。其实,连沈桓自个都不知用了多少内功,就差直接飞走了。 宁璇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一直瘫软着,直到沈桓抱着她回了山中木屋。他并没有带她进楼去,而是径自抱着她往后山去了。至于宁璇如何知道他到了的,皆是因院中那颗开着黄花的果树,花香浓郁的很,别处是没有那种树的。 默数沈桓走了二三十步时,宁璇顿时心生不预,因为她记得这后面有一处碧水潭!她这才升起了害怕的心思,沈桓就停了脚,一把掀开了粉色毯子扔到了一边。 他是厌恶极了齐缙那恶毒的粉红口味,早很久就想烧了这破毯子! 宁璇泪眼汪汪的盯着他,那绝对是充满诚意的致歉,她一路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奈何,沈阿丑似乎是没打算要放过她,一指戳在她的脖颈处,顿时力气回笼,可她还没来得及惊喜下,就被沈阿丑阴森森的笑意吓到了。 “嘭!” “啊!” 她被他一把抛进了潭中,深山清冷,又是刚下过雨的天,那潭里的水甚是凉骨。宁璇是怕极了水,当青幽幽的碧水涌进口鼻耳中时,她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不,要!救我!” 疯狂拍打水面的手臂看着很是渗人,站在岸上的沈桓是笑意连连,那潭中水都不及他腰部,真不知道宁璇扑通个什么尽头。 “为夫的怕娘子身上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所以,就有劳娘子在里面好好洗洗咯。” 比如,她躲在那万恶齐缙的衣橱里多时…… 宁璇哪里听得到他的话,整个人疯了似地就在水里挣扎,眼睛紧闭面部极度扭曲的惨叫着。这般大的反应,沈桓还是头一次见,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头。 他急忙喊道:“阿璇!” “救我!救我!娘!阿爹!” 眼看在水中乱跳的宁璇放弃了挣扎,就要往水底沉去,行医多年的沈桓意识到了事情的眼中。赶忙的跟着跳了进去,一池碧水被宁璇抖糟蹋成黄水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轻而易举的就捞起了宁璇。 “阿璇!醒醒!”怀中一身湿尽的人儿已经昏厥了,此时可能连沈桓自己也不曾发现他有多么紧张怀中这个女人,只顾着掐她的人中,拍拍她铁青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一个人,即使被伤的再深,可他终究是忘不掉那刺骨般疼人的爱意。 “阿璇!” 最近一段时间里,宁璇遭遇的事情,恐怕是这十几年里都不能比拟的。梦中的她,是被一片汪洋包围,她怕死了,喊破了嗓子却没人来救她。直到沈桓的身影出现,她头一次不再鄙视他的丑样,跑过去就向他求救,岂料那厮竟然只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了! 那漆黑似星辰的眸中,隐含的恨意,让她毛骨悚然的放弃了求助,最后认命的被一片大水淹没…… “不要走!” 她又怎知,就是那个梦中恨她千万度的人,此时正一脸焦急的为她熬着药,连她一身衣服都是他亲手换下的,尽管手抖的厉害,最终还是给她脱了个光光。 等宁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时,她已经被沈桓灌了大半碗的药了,嘴巴里是又苦又涩的难受。眼睛聚焦看到那张丑脸时,她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恐惧。 “你走开!” 她的气力还未回复,可张口第一句赶人的话,却说的极为利索。 沈桓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眼底流淌着莫名情绪,只有他知道在看见她醒来的那刻,他才松了口气。一如往常,他犯贱了。 “娘子千万莫要起来。”他咧嘴一笑。 作势要起的宁璇哪里会听他的话,一把掀开单子就要起来,结果这一次,她暴走了!那赤条条的少女*,如美玉般无暇光洁,可……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和一个丑爆天的男人眼中了! “啊!我杀了你!” 急火攻心的下场,自然是再度晕厥了。她不知道,她闭上眼睛时,坐在床边的那个贱男人,嘴角的笑意消失的无隐无踪。 宁璇保证,那段日子里的情形是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来的。她第二日醒来时,身上已经换了新的单衣,白净的衣面上,银线绣着朵朵牡丹花,甚是好看的说。 “沈阿丑!你这个死变态!放开我!” 等她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后,哪还有心情看衣服。如同前几次被囚禁的时候一样,她又被绑起来了!双手双脚都被捆的死死的,也难怪她一身酸疼,晚上还在做噩梦来着! “放开我!你这个死混蛋!不要脸!”她扯着嗓子就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宁璇家教良好,也骂不出什么恶言来。才一刻钟她便词穷了,躺在床上虚脱了,喉咙干的都冒烟了。 这时,沈阿丑便端着一壶水推门而入了,踏着金光走的极为潇洒。眼神扫过一床凌乱和作死的宁璇时,他挑了挑眉头,洋洋说道:“娘子这是做什么呢?你瞧瞧,为夫刚换的铺面又乱了,啧啧,真调皮。” 真……调皮! “滚你个蛋蛋!”宁璇眼皮都懒得动,破口骂到。 白瓷的水壶就放在床头柜上,当着宁璇的面,他倒了一杯出来,却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径自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动作轻柔且用了些内里。 宁璇哪肯要他来扶,挣扎着就要往里面推,却被他掐住了肩臂拉坐好。她疼的咧嘴,好不容易攒了点唾液,一口就朝他那张丑脸上吐去。 还好沈桓武功厉害,一个闪身就让开了,再度抓住宁璇的那一刻,他笑的像个神经病似的。 “既然娘子这么不乖,那为夫的可要想想办法了。”这个办法他似乎很是苦恼,思量了下,就眼睛发亮道:“娘子可是渴了?为夫给你解解渴吧……” “滚!” 她檀口轻开,毫不犹豫的就吐了一个字。可是沈桓却打定主意要给她“解渴”,眼看他越靠越近,却不曾端水过来,宁璇心头立马就被黑云笼罩了! 这个死变态要干什么! 第29章 合计甚事 纵使宁璇心头是波涛汹涌,可当那张连吐息都带着清香药味的唇准确无误的贴上来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崩溃了。一万头草泥马奔腾着,小脸是白了红,红了青! 沈桓并未再进一步,只浅浅的印了一下,在宁璇发飙之前就离开了。虽然跟他预期中的惩罚差的远了些,可那软软的碰触,已经叫他对于她这次逃离的怒火熄灭了大半。 别瞧着宁璇素日里大大咧咧的,可骨子里还是透着股保守的味,前几次被陌生男子换了衣服,她都够吐血了。这次,竟然就这么在她意志清晰的情况下,被沈阿丑占了便宜! “你滚!你滚!” 她像是被沾了秽物般,跪爬在榻间,就将嘴巴在被褥上胡乱的擦拭,由于手脚不便,那动作看起来很是滑稽。可却叫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的沈阿丑,后一秒就黑了脸。 他走的又快又急,还故意把门大力甩上,最后竟然还可笑的拿着废弃已久的锁链将门上了锁。宁璇这次是彻底惹怒了他,就单凭她方才那个举止,他决定不能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沈桓这头是走了,可宁璇那边是倒霉了,由于擦嘴的举动弧度用力过大,她一头就从榻上栽了下来。头撞在木质的地板上是清脆一声响,疼的她半天缓不过劲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被抓回来的缘故,她窝在有些冰冷的地板上也不起了,就缓缓顾着,到最后变成了放声大哭。 这次她的大胆逃跑,可是定了沈桓的心。早知宁璇天天是存了鬼心的,就是不曾料到会那般大胆的跑了,如若不是遇着了人瞧见齐缙往家驮东西,估计这回还真叫她跑了! 所以,有些事也该办了,瞧着天色还早,他就起身下山去了…… 大概是知道宁璇怕饿的弱点,沈桓便直接断了她的吃食,两天里不送半粒米来,就连水也不给她喝。落水又发热病怏怏的宁璇如何受的了,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作想的,手脚麻木的缩在地上就是不肯低头求饶。 往日里宁璇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没节操的很,但凡遇事都存着一个念头,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秋后算账也不迟。 被沈桓绑来这些时日,她的性子被他摸的一清二楚。他倒是没真打算饿着她,毕竟饿坏了她,最后后悔的还是他自个。每日三餐前他都会来敲门问她一次——“知错了吗?”,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他,自然也就没道理给她送吃的了。 一连两日下来,他可算是把一切事宜办妥当了,抱着几件新衣衫打开了门上的锁链,推门而入。 “娘子。”轻轻唤了一声,瞧着趴在地上的人儿,他顿时有些来气儿。放了手中的东西,几步过去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他是神医,知道人被饿几天是死不了的,就算她真出事了,他也救的回。瞧宁璇那惨白若薄纸的面色,红肿不堪的眸子,他没来由的讥嘲一笑。 “怎么?很想就这样死了作罢?” 他的语气极为恶劣,不过却没戳中宁璇所想。死,这个字她是一辈子都不会想的,生命可贵,就那样白白死了,只是徒增她的愚蠢罢了,再说这世间还有太多她的牵挂。 短短两天,漂亮的人儿就没了形,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被沈桓扔回榻间松了束缚也没有半分表情。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沈阿丑抗争到底,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予反应。 她这幅模样,沈桓倒也无所谓,看出她是无心寻死,他便安宁了些。说来,他对宁璇这个女人,花下太多的时间,实在是…… 将手中的碎步条随意扔到一旁,就坐在榻沿上,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宁璇的后背,自说自话道:“你走不了的,留下来不好么?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你知道吗,为了找你,我一宿都不曾合眼过,就怕你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隐隐的,手指在滑过她的脊椎骨时,感应到一丝僵硬。 原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 想到某事,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动力,沈桓搂着她的腰身将她从榻间拉至怀中,忽视掉她那双泛着厌恶的眼睛,他笑的很开心的说:“不过,我马上就不用怕你会走了……” 宁璇终于有了一丝正常反应,却如何也参考不透他的这句话。沈桓只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抱着她下楼去了,厨房里还备了一桌的饭菜呢。 再见到周家嫂子的时候,宁璇一身病困都被沈桓去的一干二净,人也胖了一圈。穿着精致的霜花纹嫩色裙衫,慵懒的趴在二楼护栏上晒着太阳,珠圆玉润的美丽面容上,投下一丝阴翳。未曾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着,三千乌丝纷纷如青烟,远远看去,真真一副好美景。 沈阿丑坐在院庭的黄花树下,一方凉席上摆满了各种药材,他精心的分好切碾。偶尔仰头看看楼上的少女,心情急好,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厨房里还蒸着她爱吃的大肉包子,他必须尽快做完手上的活。 “沈大夫在家呢?” 静谧瞬间被打破了,沈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看来的是周家嫂子立马就起身迎去。 “周大嫂来了啊,快请屋里来坐。” 缠着花藤的竹篱笆被拉开,周嫂子进来同沈桓说了几句话就进了院,身后还跟着她家的大娘子,瞧着楼上的宁璇,就笑着喊到:“璇娘啊,身子可好些了?” 周家嫂子是个好心的,宁璇自上次从她家跑了后,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好在人只道是她走失的,不知她是有意逃跑,故对她还是热情依旧。从护栏上起了身,就冲周嫂子嫣然一笑。 “好多了呢。” 这还是她同沈桓冷战已来的第一个笑容,发自心底的灿烂笑容,让周遭的景物都稍是逊色了。 她,似乎还不曾这般对他笑过呢…… 见她无恙,周嫂子又转身跟沈桓说话去了,两人似乎有意压低了声,虽是二楼,她却也听不真切。 “……东西都带来了……” “放心吧,这事都包……身上了……” 两人神神秘秘,连带周家大娘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诡异,似是戏谑,她不禁沉了脸色。 第30章 量身裁衣 周家嫂子来的蹊跷,起码宁璇是这么认为的。她瞧的出,沈桓对周家人要比其他人多一份亲切,单从他送她去周家托周嫂子经管就能看出。所以,周嫂子对她也比旁人多了心。 等周嫂子笑意连连的挎着竹篮上了楼,宁璇已是如临大敌的摆阵以待了,好在沈桓不曾跟来。 “几日没见,璇娘见长了啊。”周嫂子是打心底真心待宁璇,之前她就觉着宁璇过瘦了。可不是,这山里人挑媳妇的眼光,那就是得臀大人丰满。宁璇虽然生的标致,可那小身架真真叫她不看好。如今见着长肉的宁璇,她自然是心里乐呵。 宁璇是不以为然,自前些日沈桓放她出来后,整个人就跟换了芯子似的,对她是好的没话说。成天的给她煲汤补虚,由于不愿让她出门,宁璇一番大补就每每上榻消化去了,睡着睡着,人难免就胖了。 下意识的伸手揉揉长肉的小脸,不止软软上手,连质感都要比以前嫩滑了一分。娇俏的唇畔微微抽搐,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敷衍着:“吃的好,自然就长了嘛。” 周嫂子亲昵的拉过了她的手拍拍,高兴道:“那就好勒,那日你转眼没了人,可急坏了沈大夫。也怪我没招呼好你,好在人被安全带回来咯,日后再下山去,嫂子可得跟紧你。” 宁璇笑着低了头,说来周家嫂子今年也有三十了,她家的大娘还比宁璇长两岁来着。偏生宁璇占了便宜喊人家嫂子,多少有些古怪。她是不想再提逃跑那事了,打着哈哈迎了周嫂子同婧娘入了房去。 木质的房屋很是宽敞,阳光充沛,轩窗大开稍稍一望,便能看见远山青黛遥遥。新挂的雪青灰色纱幔层层,边角上滚着精致花脚,看似平常,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华丽。 在大户人家做工的婧娘练就了眼力,一下便瞧出了那丈丈长纱的金贵来,饶是那池州城有名的大户家,估计也挂不出几丈这样的湘云丝纱来。 “沈大夫待璇娘真是极好,连这云纱都能弄来做饰物……”婧娘心生羡慕到。 正细心倒着茶水的宁璇闻言一愣,回首瞧着手抚薄纱的婧娘,从她的神情中不难看出这几丈轻纱的好来。不免有些讶然,众所周知她大宁府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宝物了,自小连擦屁屁都是用锦帛的宁大小姐,又哪会注意这些呢。所以当沈桓给她挂了一屋纱幔后,她觉得这东西除了摸着还算可以外,便无其二了。 须知,她宁府的闺房里,挂的那些个可是寸寸千金的极品天华纱。 “这东西不过是随意买来的罢了。”她状似无知的淡然回了一句。 婧娘哪里听她这话,前些日子里府里三姨娘不过得了一匹湘云纱,就宝贝的不知什么样。她们这些下人只看一眼,就被训的没头没脑。 “璇娘你不曾见过自然不识货,这湘云纱可是一丈百两银呢!” 百两银?那可是一个普通农家好几年的收入呢,莫说是婧娘生羡了,就连周家嫂子也暗暗咋舌。 “哟,沈大夫为了璇娘这可是花了心思呢。”周嫂子揶揄到。 宁璇却皱眉深思了,对银钱这些东西,她还是有个度的。如沈桓这样一个行脚大夫,他又是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去买这样的轻纱呢?其实不光这些纱,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存在宁璇心中的一个疑问。 想归想,却不好表露出来,替周嫂子和婧娘端了水去,就聪颖的换了话头。 “婧娘怎的有时间回来呢?” 听她这么一说,周婧娘就松了握在手里不舍得撒开的薄纱,搓着手婉婉一笑道:“好不容易撞着这样的喜事,我便同管事的要了几天闲,回来帮衬帮衬。” 宁璇一愣?喜事?什么喜事? 她疑惑的就要作问,却被周嫂子突兀的咳嗽声给阻了,不难听出那几声干咳的假意。收了警告信号的婧娘意识到失言,就尴尬的吐了吐舌头,也不再与宁璇说话了。 一时之间,宁璇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一重。 “不知周嫂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么?”她不好再问其他,只能旁敲侧击的淡淡到。 “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们罢了。” 宁璇眼色一沉,周家嫂子这次来,显示不是单纯的看人。周嫂子却不曾顾她那微变的脸色,自个甚是欢愉的放了手中的竹篮,就招呼着宁璇过去,茶水也不喝了,从竹篾的篮里面拿一团布条来。 “璇娘快站过来些,让我好好量量。” 宁璇本就惊疑的很,想起之前她同沈桓在下面那诡异的谈话,顿时心中有些膈应的慌。她这是看着布条举步不动,那边婧娘是等不及就一把拉了她过去。 “璇娘你还呆愣着作甚,快让我阿娘给你量度量度。” 她几个踉跄方站稳,周嫂子就开始褪布条往她肩臂上比去,宁璇正疑惑的紧,哪能静静的站着,结果才动了一下便被婧娘戳了腰肢。 “你可别动,量差了身,做的衣裳就不好看了。” 周嫂子也开了腔:“可不是,虽然沈大夫大致说了你的尺寸,不精准也不好裁衣,待我这量了,回去就好赶工了。” 两人这么一说,宁璇哪还敢动,心里也白了大截。让她纳闷的却是,平日里沈桓都是一包袱包袱的给她带衣衫回来,尺码都是合身的,估计是瞧着她身骨买的。那一柜子的衣衫,她是日日换着少重样,现在,他又劳周嫂子来量身裁衣,这事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之前怎地就不见他烦人来裁衣呢? 周家嫂子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工,裁缝手工样样都是上乘的,却少给人做衣,一般都是做些手活卖到镇子城里去。周婧娘也是从她那儿学了几手,进了大户家里也担了个绣工活儿。 熟手自然手快,三五下就量好了身,记下了段数,连带的把宁璇的脚也量了下,说是还得纳几双鞋来。弄得宁璇是连连推辞,虽然从她们娘俩的言语中能听出是给她裁新衣的,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是算了吧,我的衣裳还多,不需要再做了。” 天知道,向来不知可惜贵贱的宁大小姐竟然头一次学会拒绝,是多么不易。以往她在宁府时,每当换季,宫里内务殿都是一车一车的给她送来御赐的宫装,府中的绣坊也是月月给她添新物,她都不曾嫌过多呢。如今不过是乡村妇人手工裁衣,她就惶恐不敢收了,委实新闻。 周家嫂子哪里会听她的,将她那嫩腕也量了量,就温声道:“要得要得,回去我就赶工,过些日子就能看成品了。到时候璇娘穿着我做的衣裳,想想就心欢的很。” 眼看周家嫂子激动的就要露话了,一旁的婧娘忙上前拉了拉她,小声嘟囔着:“娘……沈大夫说了要保密的!” 周嫂子这才恍然大悟的捂住了嘴,看着宁璇探究的眼神,忙尴尬道:“瞧我这嘴!心一欢就没个准头!” 宁璇咬唇,秀眉微皱。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欺瞒的感觉,更多的不安还是源自沈桓那自信的笑意。 她没忘了他那句话——不过,我马上就不用怕你走了…… 沈桓不是平白无故就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即能说出,那就表明他心有成竹。那么这次,周家嫂子的到来,又是出演了怎样的戏份呢? 他……到底要拿她如何? 第31章 番外之断笔 这是宁璇进玄武殿学习的第三日,卯正时分将将过,院子里的下人就开始伺候她起身梳洗。宫里教学可不同宗府私堂,时间掐的精准,第一缕朝阳升起时,人就得坐齐全咯。 月徵公主也是亲身经历过的,虽说是心疼女儿,可还是咬牙往宫里早早的送去。瞧着丫头睡眼氤氲的,边角处还渗着不醒的泪花,她就有些不落忍了。 以往宁璇在宗府上学,那是想睡到什么时候便是什么时候,谁也不限制,如今可不行了。 也好在宁璇这是活第二世,前一世上高中时,比这还惨的日子她都熬过呢。现在不过是被惯懒了,被月徵公主唤了几声,她还是自制力极强的起了身。 “阿娘……”她娇娇的轻唤了一声。 月徵公主无疑是个美人,天家公主那自身而来的高贵是无人比拟的,雍容清肃的倾城容貌只因怀中宝贝一声轻唤而变的温柔似水。抚了抚宁璇高高扎起的小花髻子,就笑道:“璇儿昨日为何折了老三的笔?” 正专心吃着早膳的宁璇拿在手中的汤匙就“叮当”一声击在了炫花琉璃碗上,澄澈水汪的大眼里出现了异样的光芒,愤怒而慌乱。 她久久不回话,月徵公主也就不再多问,有些无奈的轻笑摇头,怜爱的拍拍宁璇有些低垂的小脑袋。 “好了,阿娘不问便是,快些用膳吧。” 进了宫,宁璇便带着伴读宁玥往玄武殿去。这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有伴读的,用处却是广了去,毕竟这些皇二代们出了错,不好直接惩罚不是,总得有人来替代下。而宁玥便是月徵公主指给宁璇的伴读,虽说伴读的名头好听不好做,却偏偏海了人想做。 “郡主,夫人交代要你等会将这笔送给三皇子,做个赔歉。” 宁玥是同宗的庶府嫡女,自幼就比旁人生的聪颖几分,在月徵公主跟前晃过几眼,也就有幸被指给了宁璇来伴。行走宫中步步危险,虽说宁璇身份高贵,可那三皇子乃是瑞安皇后嫡出的,若是为长,指不定还得称呼什么呢。想起昨日宁璇一怒之下折了三皇子的笔后,三皇子一黑再黑的脸色,真是叫人怕到极致。 瞧着宁玥捧在手中的锦盒,放在里面的那只盘云翠玉的笔委实好看,不消说也知道是月徵公主淘来为她打好关系的牺牲品。 宁璇和元褚不对付的事儿,少有人知,似乎就是两人在暗地里斗。就如昨日,太傅说她年幼长的矮,便调了她往前坐,不巧就在元褚前面。那小子明明就是快大她一轮的人了,竟然幼稚到用笔戳她玩! 随意戳戳不要紧,偏生他一戳还上了瘾,边戳还边跟身旁的少女嬉笑着。 昨日宁璇起的太早,起床气还未散尽。在元褚刻意的久戳之下,她终究是淡定不住了,愤然转身!不曾想她这突然的一转,元褚再次戳来的手来不及停下,那刻着暗纹的长长笔端直直就戳宁璇胸上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失控了,宁璇炸毛跳起,在元褚发愣之际一把夺了笔过来,也不知是从何生的力气,就生生将那支看似不菲的毛笔给折断了。 “卡擦!” 等她将断成两截的笔咂回元褚身上的时候,还来不及去抚摸依旧隐隐生疼的小包子,就被兀然冒出的哭声吓了一跳。 “啊!那是我送给褚哥哥的笔!” 少女刺耳的尖叫震的一殿鸦雀无声,连宁璇都火气消了一半。元褚不曾说一句话,只是猛的站起了身,虽然他才十三岁,可那身高却足足有两个宁璇那么高,那泛寒的锐利眼神锁定住了一脸愤慨的宁璇。 宁璇隐隐倒退了一步,却不肯示弱,一口小瓷牙紧咬就挑衅的盯着元褚。 少女哭的极其伤心,跪在地上捧着那断成两截的毛笔,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漂亮的小脸悲伤可见,真是可怜到了极点。 “这是我花了好几天才做好的笔,送给褚哥哥的生辰礼物……” 宁璇这才将视线移到了少女的身上去,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让她心生罪恶,心说难不怪的那东西一折就断,原来是出自这小妞之手。 一众皇子公主都抱团看戏,谁也不上前,默契的不说话。元褚一个劲的死盯宁璇,宁璇是轻挑秀眉看着少女,那少女却是捧着断笔看着元褚,凄凄惨惨的哭唤着。 “为什么?璇嬅郡主为什么要折了我的礼物!为什么呀!” 这小妞倒是胆子大的很,敢直接这般对宁璇,不愧是姓沈的! 不过一支笔罢了,断了也就断了,偏生沈如画不肯罢休,硬是闹着要说法。想来就凭借她父亲是当朝唯一异姓王的身份,她也有那个嚣张的本事。 最后还是太傅出面,事情不能闹大,几人身份都摆那里,谁都不好得罪。劝了一个又一个,沈如画方停了哭声,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抱着元褚的胳膊抽泣。宁璇则被四公主五公主拉着往殿外去,而元褚除了死盯宁璇什么也不说,大有用目光杀死她的意向。 现在再想起元褚那恐怖的眼神,宁璇还有些悚然。都道是沈如画乃内定的三皇子妃,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假。 “阿玥,等会你将笔给沈如画便是。” 既然说断了的笔是她做的,那赔礼自然就也给她咯。 宁玥一愣,想起月徵公主今晨的话,再看宁璇那不爽的脸色。心中顿时有了定夺,她就将锦盒收好,恭敬回了声“是”。 阿玥比璇儿大五岁,是个聪明孩子呢…… 待宁璇走在前头蹀躞漫漫到了玄武殿时,正巧就碰上了一身红裳的沈如画,那小妞也是个有眼色的,停顿几秒后便对着宁璇行了一礼。 “璇嬅妹妹早安。” “澄晏郡主早安。” 这一语既出,很多年后宁璇都还依旧能记起沈如画当时面上的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 宁璇跟宁玥使了眼色,身后的人立刻会意就奉上了锦盒捧去给沈如画。宁璇往跟前走了几步,就笑嘻嘻道:“昨个不小心折了澄晏郡主赠给三表哥的笔,瞧郡主哭的那般伤心,璇嬅都吓到了呢。阿娘说大女孩是不能哭成那样的,想来郡主也是伤心的很,璇嬅今日就给你赔礼了,希望澄晏郡主下次不要再哭了。” “……” 自那以后的多年,宁璇再也不曾看见沈如画的眼泪,常常瞥见的都是那风骚动人的明媚笑意。 “呵,璇表妹这般也算是致歉了?” 冰冰冷冷的声音蓦然在后方响起,夹杂着浓浓鄙夷和不屑挑衅…… 第32章 白衣翩翩 两人是多日冷战不说话,好吧,只是宁璇单方面不说话而已,忽略那个嘴巴从不知停歇的沈阿丑。瞧着山上开始人来人往的热闹,宁璇多日堆积的不安终究是爆发了。 “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指着院门上开始悬挂的喜庆红绸,那东西一般时候可不能随便挂的,有些紧张的质问到。 沈桓是忙的已不见了人影,她就站在楼上失声而问的,清晨被一片嘈杂吵醒,蒙蒙出来一看却是如此场景,吓的睡意全无。就算她再如何愚笨,也能猜出七八分来了。 果不其然,楼下抱着大堆红绸路过的一个青壮汉子,见是宁璇发问,就抬头双眼发光喜道:“大喜日子,当然是要挂起红花咯!” “轰”宁璇只觉那一刹那间,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懵呆呆的走回了房间,各种念头在脑海里开始闪现,她又在计量着等会从哪条路跑路好了呢。那对翡翠耳坠她是日日都会佩戴,轻抚而过便是一阵冰凉,不愧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东西她不敢多带,否则会引起下面人的怀疑,迅速的换了一身算是干练的裙衫。她是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这会人多,偷偷溜走才是。 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钟之内…… 有了前几次逃跑失败的经历,沈阿丑的惩罚于她而言还是留下了些深刻教训,起码她现在会小小发怵,整个人心悸难平。 坐在镜子前,不知说了多少次“you can!”待笑容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才起身。 调整好最正常的微笑,她出门了。下了楼便与一群人打了正面,山里人大多都是朴质的,虽然瞧着她会眼睛发光,却也没别的意思,单纯的看美人罢了,倒叫她安了心。 “沈家娘子这是打算出门去吗?” 勉勉强强的与人招呼着,心惊胆战的她走到了院门处,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这一声疑惑扯住了脚,有些暗恼。 “是呢,出去走走,不知我家沈哥哥去了何处呢?” 似乎之前有个女孩就是这么唤那丑男的,想想还真是……恶心! 少女抿着红唇儿甚是羞怯,娇娇艳艳的面上一层红粉,在场的几多青壮立马就直了眼,发问的小伙子说话也有些结巴了。 “沈,沈大夫他,他去山下了……” 她低应了一声,心里是放下了大截,思度着下山的那货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便笑的更开心了。盈盈说道:“原来如此啊,那你们且先忙着,我就在这附近走走罢了。” “这……”那小伙面色顿变,有些为难了。 宁璇暗啐一句,不消想也知是那沈阿丑走时交代了什么,面上却是一派如常,装作疑问道:“可还有何不妥吗?” “沈大夫说周遭林子甚大,沈娘子你新来的,怕你迷路呢。”有人这么说着。 闻言,宁璇虽还是面带笑容,可心中却恨的是咬牙又切齿,她敢发誓沈阿丑说的肯定不是那话。嫩白的小手搓揉着裙角,稍稍低下头,有些不快了。 “我,我只是想在附近走走罢了。” 然后,顺便考虑怎么往池州城去而已。 大抵是碍于男女之距,他们那群大小伙子也不好跟宁璇多说话,毕竟人家是要结婚的娘子了。想起沈桓走时说的,沈家娘子生的好看,前一次不就被齐缙夫子给掳了,他那做丈夫的是如何都放不下心,才托他们一众人顾着。 可再瞧瞧沈娘子那委屈可怜的小模样,真是挠了他们一干人的心肺,几般思量后。 “当真就在这附近走走?” 她立马抬起头,欢快答道:“当然啦!”才怪。 “哦,那便去吧。”毕竟这是人家的院门周围,就算迷路怕也去不了哪里吧,谁又能料到她会是想跑路呢。 “一定要小心,若是碰着什么了,就叫我们。” 这话倒是说到了一众人的心坎里去,英雄救美可是每个人都幻想过的。如此絮叨,宁璇就不免多看了那小伙子几眼,一张硬朗清俊的脸,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倒是称得上帅气,却带着不合气质的羞涩。 好吧,自从看多了沈阿丑的那触目惊心的丑样,她现在估计看狗都觉得是帅气的了。 “知道的,那你们忙着吧。” 轻松搞定! 她不再多言,笑着拎起裙摆跟只彩蝶似的旋身就往外飞快渡走,那跟脚底抹了油的速度直叫一众人咋舌。估摸着都觉得她是个弱女子,不料这爆发力如此凶残,一会就不见了影儿。 宁璇还惦记着第一次开跑时,被沈桓用石子击中腿,这次她是下意识往草多树高的地方跑。 下山去的那条路她是不敢走,特意选了条荒芜的往下去,这地方虽然是大,可是心里计算着方向,还是不难跑出去的。 只要她够耐心。 可是,当她满心欢喜的在同一个树林里穿梭了大半时辰后,她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不论她如何走,旁边的树木都不曾变化过,即使那条路就在前面,她却如何都出不去,似同撞进了一个大迷宫般。脚底已然磨起了水泡,眼前开始冒出银花,头脑阵阵晕沉,她还是不甘心。 她果然是图样图森破了! “沈阿丑!尼玛!” 都这么久了,她都快要忘记那丑男的特别手段了,召唤群蛇,排列百树……他从来都没真正的信任过她,一直都是防范着,就如现在她脚下的这片森林,估计是早已被他设了阵法,就等着她今天落网。 她真的不甘心啊! 以前在书中没少看过所谓的奇门遁甲,之前看着沈桓排列,她除了震惊也没觉着有什么。可现在,换她深入困境了,真是理解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阿丑,算你丫狠! 她继续无头脑的四处闯着,期盼下一秒能够意外破阵,却显然是痴人说梦。 “你这般乱闯,是无用功罢了。” “谁!” 陡然冒出的浑厚男声无边际的回荡在空荡树林中,震的一群鸟类惊飞,吓的宁璇都一个软脚摔在了地上。不难分辨,那不是沈桓的声音。 “到底是谁!快出来!”宁璇中气十足的怒喝了一声,方才她还专心致志的破阵,就被那突然冒出的声音吓的跳高了三丈,这会心都还砰砰跳的厉害。 “在下无意过路罢了,姑娘何故如此愤火呢。” “……”这能怪她发飙吗!鸟都被他吓飞了一堆,何况她这个弱娇娇的姑娘!没听过那句话吗,人吓人吓死人! 好在那人也不是故意想要戏弄与她,很快便现身出来了。踏着一缕清光白衣翩翩的站在了杂草丛生的小山包上,头裹素锦,手持羽扇,大有仙风道骨之姿,好一个…… “哥们,你能下来点吗?那边逆光了!” 说罢,她便伸手捂住眼睛,那刺眼的太阳光弄的她眼睛怪生疼。 殷弘:“……” 第33章 师兄师弟 待那男人纵身跃下后,只一眨眼的时光,他便站在了宁璇的跟前。 说来,宁璇这一辈子也是见过一些绝色男人的,如宫中那群皇二代,个个都是好面皮。拔尖的就属五皇子元湛,天武英俊,每每见了,宁璇都会失神那么一会会。 而面前这个男人,虽说不如元湛的俊逸清美,却偏生让人惊鸿难忘。他的眼睛过于深沉,泛着幽光,犹如浩瀚星海,时刻便要吸人入内般的魅惑。轻淡的表情,卓越的风骨,真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便是宁璇在打量了那人将近三分钟后,摸着后脑勺,说出的第一句话。 “在下殷弘,初次见面,还请姑娘见谅。” 好个初次见面,弄的宁璇面皮都有些烧的慌。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偶尔随便起来可能会那么一点点不是人。但是,就眼前这个男人,她真的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真的没见过吗?” 她还是不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开始绞尽脑汁的去回想之前与各种美男相遇的场景。偏生,明明觉得眼前这个人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殷弘轻笑,手中的白羽扇晃动了几番,瞧着宁璇焦头急脑的模样,他眼色沉了沉。唇角弧度微挑,极是优美道:“可能是姑娘记错了吧,天下之大,有几分相似也说不准。” 这男人的最大魅力,就在于声音,低沉不是磁性,冥冥中带着镇人心神的力量。而宁璇,最受不住的便是如此。 “哦,那可能……是我真的记错了吧。” 想想她见过的那些个美男,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些相似之处,一副皮囊罢了,大抵她真的是不知何时在什么地方见过与他相似的人吧。 “姑娘缘何闯入这千木阵中呢?” 千木阵?宁璇顿时眼前一亮,这个男人既然能说出这个阵法的名字来,那是不是说明了,他也知道如何出去? “公子你有所不知!小女子乃是东州人,只因家道……” 这是一个感人肺腑,动人心魄,撩人泪腺的悲惨故事,宁璇仅仅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便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新的身份,惨之又惨。 可谓是说着悲痛流泪,听者也会为之而伤。 “小女子这才无意闯入了这地方,心中又怕又惧,家中还有八个弟妹等着我回去呢……”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睛,娇怜的小模样,估计是谁看了都得动心,哭哭啼啼的续道:“不知公子可否送我下山去?” 男人眉头微动,面色早不如之前那般松散了,大抵是人生第一次听着如此悲惨的身世吧,轩昂的眉宇间都写着几分“心疼”。 “我倒不知娘子你身世竟如此忐忑呢。” 已然安心大半的宁璇以为就此就能逃出生天,远离沈变态,回到京城,去过自己的大小姐生活,想想都还有点激动。却就这样,被那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给……吓萎了。 一身简朴的沈阿丑简步出现在了几米开外处,由于一脸丑态,宁璇也瞧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只能从眼里看出他的那么几分怒火和讥讽。 前几次逃跑失败的经验告诉她,现在的沈阿丑不能招惹。所以,她立马就跳到了身高挺拔的殷弘美男身后,企图寻求帮助。 “他就是那个绑架我的坏人!”临了,还不忘扯着殷弘的袖摆装可怜。 她原以为是找到了能与沈桓匹敌的对手,毕竟小说里那些长相上乘的男人,都可能是隐藏boss,武功自然不凡。当然,要撤掉齐缙那个弱美男的案例。而挡在她前面的这个殷弘,显而易见的便知不是个普通人! 只要他们两个人打起来了,届时定会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然后……就是她逃跑的大好时机! 这么一想,她就更激动了,越发期待两人赶紧上手! “你怎么来了?”——沈阿丑。 “来看看你啊。”——殷弘。 “……”——宁璇。 这可能是宁璇这辈子,第一次遇见这种尴尬让人吐血的场景。当她一心把希望给予某一人,却悲惨的发现那人与她最怕的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时,一切……都晚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 尽管她挣扎的如何厉害,两只不要命胡乱挥舞的小爪子,还是被沈阿丑用绳子给捆起来了。粗糙的麻绳勒的她细腕生疼,这次沈桓生气的厉害,捆她也用了些力气,痛的她直叫唤,却无人能够相救。 沈桓冷着脸将不安分的宁璇绑好桎梏在怀中,却被她乱踢的小脚踹中了小腿,不免心燥了几分,掐住她的细腰,狠厉道:“再动,就废了你这双腿!” 那阴森的恐吓气息瞬间就将她包裹,她能听出话中的几分真假,这一次她完全相信沈桓会那么做。 “不要不要!” 她不敢再乱动了,被他制在怀中瑟瑟发抖,腰身半提脚离了地面,她已经失去了主导权。 “呵。”沈阿丑心里还记恨着她逃跑这事,瞧瞧她犹如受惊的小兔子缩在他怀中的样儿,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借的胆子敢跑路! 等他完全止住了宁璇,一直立于旁边的殷弘这才摇扇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初时的一抹震惊。他皱眉很是不认同的说道:“师弟,你,你这也太过粗鲁了吧?” 师弟?!趴在沈桓怀中的宁璇立刻一个激灵。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所猜测一般,沈桓也开口了,回了一句:“我向来如此,不知大师兄有何意见?” 大师兄……二师弟?! 传说中那友情、亲情、基情并存的关系,终于叫宁璇见到真人版了! 她这不妨有些小激动,小眼珠子不受控制就开始往殷弘那边暼去,心里开始幻想着是谁上,是谁下。沈阿丑那放过她那邪恶的小表情,直接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臀上。 “再敢多看他一眼,我就让你一个月都不能看东西!” 立时,宁璇的脑袋就以风一般的速度闪回到了他的怀中,两只小爪子被捆的紧,没有抱腰求饶的机会,只能努力把脸往他胸膛上贴,以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那个殷弘长着一副天人之姿,而沈桓……丑的惊天动地,真是一支鲜花插牛粪了! “啊!”被掐的臀肉顿时就是一阵生疼,她痛的大气都不敢出,也不再胡思乱想了。 “哈哈。” 后方传来了殷弘爽朗的笑声,估计是第一次见这样窘人的场面,笑的不免有些放荡。以至于窝在沈桓怀中的宁璇,都悄悄将他列入了十大该被追杀的罪人名单里。 “难不怪的师弟你久久不愿下山,原来是为了这般乐趣,真叫师兄心生羡慕啊。” 羡慕?宁璇心道真的不是所谓嫉妒? “是吗?那师兄也去找一个呗。”沈桓似乎极不待见这位师兄,连说话都开始从鼻孔里冒音出来,完全不像他平时荡漾的风格。 “哈,我若真去找了,师弟你还不用刀劈了为兄。” 一时之间,充满激情的对话,彻底消除了宁璇最后一丝恐惧。脑海里的粉色泡泡,开始大堆大堆的浮现了,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不过宁璇还是能感受到那么一分毫的不对劲,就冲沈阿丑掐着她腰肢的手,用力失了准的一刹那。 他对殷弘说:“算你有心。” 第34章 表露心想 待沈桓抱着宁璇,带着殷弘回了家去时,那些清晨赶来帮忙的人,都被沈桓打发走了,留下一院子的红绸木箱等着打理。 “一年不来,师弟这院里还真是变化颇大啊。”站在院门的殷弘负手感叹。 沈桓缄默不语,将乖乖的宁璇放在了院中的石凳上,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下,才转身对殷弘不屑道:“偏居一草隅罢了,还能有何变化。” 殷弘笑而不言,捻起了篱笆架上的红绸带,几番细看,心中不知琢磨着什么。 而这边,沈桓倒了水便畅饮了几杯。清晨他早早下山去拿前几日寻人打造好的木奁首饰,顺便还带了几个年轻的妹子从山下来,想要她们伴伴多日无趣的宁璇。 哪知他一回来便得知宁璇出去的消息,顿时就怒火中烧,将宁璇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心头虐了千遍。旁人都说他娶个美娇娘,艳羡不已,谁又能知他的苦呢! 若非他前几日就布好了阵法以防万一,今日估计还真叫宁璇得逞了。 思及此,他看着她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阴狠。 “……”宁璇哪还敢看他,自打回了这院子,她跟被宣判了无期徒刑似的,就等着沈桓来开刀。唯有不乱开口,大抵还能保她一命吧。 “现在知道怕了?所谓事不过三,娘子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了?” 不消说,刚好第三次,犯大忌。 那话语中的森寒之意吓的宁璇小心肝都颤颤的,纵使有殷弘那个外人存在,她却也不报以任何希望了。只得双眼泛润,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桓。 “我,我真的只是出去走走……。” 沈桓一个横眉,她立马就噤声了,蹩脚的谎言果然是多费口舌。 “师弟,师父多年前就曾说过,你此生与女人无缘,为兄尚不信。瞧瞧你如今的作态,果不其然。”殷弘是难得如此痛心疾首的去说他这位师弟,想来很多年前,他家师尊估计说出这话时,也没料到会如此之准吧。 那时,他尚且疑心因沈桓面貌问题,方失姻缘。可现下看下,估摸着是他那过于霸道蛮狠的做法才至罪的吧。 登时,宁璇就感觉到沈阿丑周遭释放的冷气,连带看她的眼神都危险了三分,悚的她立刻就低头瑟缩大气儿不敢出。 他大致……是被人踩到了痛脚。 “师兄此言也不失真,我生性如此,喜欢的女人自然就不能放过。就算手段霸道了些……那又如何。” 这语气极度的嚣张,也诚然如是,就算他手段再如何低劣蛮霸,宁璇还不照样乖乖的被他绑在跟前吗,即便她拼死反抗,千万不愿,在不久的几日后,他们就会拜堂成亲,做一世的夫妻。 殷弘似乎是不曾料到他会这样说,温润的眸光直向宁璇看去,那个曾经尊贵不可一世的郡主,如今却只落下被人捆绑的境地,真是堪堪可笑。 “师弟当真如此作想?” 宁璇低着头,沈桓的话她听的是一字不漏,就连那“喜欢”二字敲在心头,都是那般的清晰。他们不过短短相识一月多罢了,他竟然会说出那两个字来,难不成…… 沈桓并未立刻回答殷弘的话,他稍是停顿,目光落在了宁璇瓷白的侧面上,那是他今生见过的最美风景。即便她余光侧向他时带着一股厌恶,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为她心悸。 她很美,美的如同她日日饮下的那株血茶花般,娇俏动人,一缕芳香能永远长存于心,给他无限的力量。她脾气不好,会暴躁,偶尔还会两面三刀的装样子还想逃跑,可他却从不觉得厌烦,因为那样的她,可爱的表情更加丰富了,会让他孤寂多年的心房,渐渐回温,不再静默。 可是这样的她,真的很不一样…… 宁璇疑惑抬头的那一刻,也正是沈桓心头僵持的一秒,略带阴鸷的目光扫过她的面颊时,带着几分从未透露的恨意,眸子深处的隐隐有猩光闪逝…… “自然,我喜欢娘子,所以过几日便要娶她,与她共度一生。” 前一刻还表情诡异的沈桓,在下一秒就变了脸色,风轻云淡的笑意回温。语气轻快的说出了那句话,给了殷弘的答案,也暗暗送进了宁璇的耳。 宁璇甚至还在惊疑是否是自己眼睛花了,才会看错那样狰狞的表情。方才的他,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似乎都带着一股子——杀意! 她没少见过一些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个个都是沾染了一身煞气,双目圆瞪时就是不怒自威的杀意,却带着正义。而方才的沈桓,莫名的似乎对她有一种怨恨的杀气,几乎让她以为他是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而他下一句的话,却陡然叫她舒了心,百般难描的喜悦情谊从口中脱出,还有那双泛着温情的眸。或许,方才真的只是她看走了眼罢了。 他不过是个山村大夫,一个掳人回家的变态而已! 殷弘摇扇舒眉,笑意飘萧道:“若真是动了心,为兄也不枉此行了。” “师兄便留下来做个观礼吧。” 沈桓不愿在那个话头上多去言语,很快就转了言题,想想自己策划多时的婚宴,他还是诚心的希望能留下自家大师兄来观礼见证。 毕竟,这亲成的还是不甚风光,宁璇没多少真心给予他身,自然也盼不得她家中长辈来。而自己这边若能有形同师长的人在,这亲也算成的好吧。 殷弘点头了,也当是应下。 “希望师弟以后都能记得今日的话,莫要负了姑娘才是。” 这句话,沈桓不曾答复。午时快到了,日头高照晒的宁璇一头大汗,沈桓皱眉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的往楼上走去。 “师兄的房间还留着,楼下左面那间便是。” 回了房,待宁璇在榻沿上坐稳,沈桓便伸手脱了那双沾有草屑的绣花鞋,制住了她稍稍的抵抗,又伸手褪了白色的长袜。 袜子抽离时,宁璇脚上的水泡不可避免的被碰到了,立刻疼的咧嘴,如花似玉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而沈桓在看见那小脚上的泡泡时,丑陋的面上立刻露出了笑的表情来。 “若非过几日便是你我成亲的好日子,这次铁定不能就这般轻易饶了娘子你。” 嫩白的娇小天足被他握在了手中,说话间,就狠狠的抓住她脚间的泡泡一捏,晶莹的水液便从里面流了出来,方才还鼓起的泡泡立刻就憋了下去。 “啊!疼……” 生生被挤了水泡的的宁璇是疼的直想打滚,可是双手还被缚在身后,脚也被他握着,只能咬牙忍痛抽泣。她知道他还在生气,这样做,不过是给她点颜色看看罢了。 “还跑吗?” 第35章 不要离开 可偏生那个似是要给她些颜色瞧瞧的男人,却不是那么做想,捏着她脚的大掌力道渐缓。除了挤掉那涨水生疼的透明泡泡外,还顺带帮她揉了揉脚底的几个穴道,活了气血。 一双腿酸软麻木的感觉瞬间就消减了很多,舒服的感觉让她不禁眯了眯眼,吃痛而咧开的小嘴也慢慢柔了下去。 “明明吃不得苦,为什么还要跑。” 清越的声音里,少不了他对她的嘲讽。她不仅跑,还偏偏每次都会被他抓回来,真真是不自量力。 宁璇顿时就一僵,漂亮的眸子瞪大,晶莹的光芒闪烁,那是她一贯不服输的倔脾气上来了。微撅着唇,小声说道:“我……想回家。” 回到那个偌大的宁家去。 捏着她脚的手立时就不再动了,她感觉到他的僵硬。沈桓是低着头的,在她说出这句话后,便是好长一阵时间的静谧。过了好久,她都快忍不住想抽回脚时,他才缓缓的说了一句。 “留下来不好吗?” 沉闷的声音带着隐约的哀求,那和他平日里戏耍她时的语气完全不一样,莫名的便叫她心头一疼。即使是看不见他的表情,她竟然也能想象的出他不开心的样子来。 “成亲……的事情太大了。” 她不想同他吵,因为那样十有□□会激起他偏执的个性,倒霉的还是她自己。就成亲这事儿来说,她是如何都不会应下的,为了自己,也为了远在京都的父母。 这是不能开的玩笑,成亲岂能是儿戏,她忘不了自己这次是为了什么而离家出走的。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一个包子就想换我回来做媳妇?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知道我家里是做什么的吗?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闭嘴!!” 这是宁璇第一次见这样生气的沈桓,砰然而起的高大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紧抿的薄薄唇角狠狠抽搐着,黝黑的眸里是泛着她看不懂的别样痛苦,几近要撕裂她的冲动破笼而出。 宁璇是害怕的,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闯入这个地方本就不是她所自愿的。即便他对她好,会对她言爱,可他可曾有想过她是否自愿? 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有被安排的好的未来。而这个未来里,根本就没有他沈桓这个人。 “我只是说事实罢了,迟早我都是要离开这里的!” 他……很快就会来接她了,他以为就这样绑着她,锁着她就能阻止她离去吗?太傻了。 “闭嘴!!不准说!不准说了!” 他疯了似的咆哮着,目露癫狂,大步上前就将她的双肩掐紧,用力极其之大,掐的她都快以为肩骨要碎成渣了!赤红的黑眸里竟然还渗出了泪光来,那一刻,宁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当那一滴泪落在她面颊时…… 是烫的。 “我是爱你的,阿璇……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看看我?我真的爱你啊!为什么!阿璇……”声声含情,字字刺心。 宁璇不敢再说话,任由他疯狂的摇晃着,头脑开始有些晕沉。反绑在身后的细腕已然磨破了皮,尖利的指甲深陷手心,钝痛阵阵。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是她却又不是她。 什么是爱? 她不曾经过,曾经她以为那个帅气的篮球队长就是她的所爱,可当她在溺死的那一刻,想的却只有养育自己的父母。而那个她一心追求的帅气的男人,根本就不曾在脑海里闪现过,之后的日子力想起他都只是傻傻一笑便过。 她不知道沈桓对她又是什么爱,难道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那显然不是。 沈桓也不愧是沈桓,即使再如何发狂失态,但是很快又能恢复。眼角的湿润早已无迹,一张丑陋的容颜冰冷异常,森狠的看着她,大掌落在了她泛寒的面颊上,轻轻的抚摸着。 “阿璇,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伤害你的,千万不要离开我……” 宁璇被他的癫狂吓到了,颤抖的唇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直觉在那一刻告知她,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她怎么可能不离开呢?不消说她根本对他没有半点感觉,就算是爱他死去活来,他们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无关与身份悬殊,只因有一个人比他捷足先登了。 两人的僵局很快就被突然冒出的殷弘打破了,他拉走了沈桓。却在最快的时间里折返回来,为她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不要再刺激师弟了,他真的什么都会做出的。” 严肃的语气,夹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等人都走了,宁璇才叹着气揉了揉已经麻木的双臂,磨破皮的细腕上还渗着血迹,她却诡异的感觉不到痛了,樱红泛白的嘴角染起一抹苦笑。打心底涌起一股涩涩的痛意,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 她不傻,沈桓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即使他眼中的倒影只是她一个人,可那也绝对不是她的影子! 从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异样时,她就该猜出的。 沈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究竟经历过什么?在他的曾经里,是否出现了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他的最爱?而宁璇对这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仅仅知道他叫沈桓,是个医术了得医者,还有一身好本事。 突然,她发现自己开始对沈桓这个奇怪的人感兴趣了。 这居然是她第一次,想要去努力仔细了解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想要知道他的过去。 午时未到,殷弘便端了托盘上楼来,经此一役,宁璇是不敢再随意出入了。等殷弘进来时,她正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郁闷着。 “起来吧,吃些东西。” 不同于晨间警告她时的肃寒,这会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谦谦有礼的温润男人。 此时的宁璇很是狼狈邋遢,纱绣的裙裳甚是凌乱,高挽的发髻半散,脚间腕上都沾着血迹,她却不在乎的翻越起身,走到了屋中央去拉了凳子坐下。 殷弘端的东西不多,一方湿巾,一只药瓶和一大碟的包子,闻闻还有股诱人的肉香。 他笑着抽了湿巾,捉过她的双手,在她要避开一把握紧道:“别动,他很担心你。”这还是殷弘这么多年,头一次在沈桓眼中看见担忧的情愫。 为了这个女人,还是对他无意的女人。 “我们师兄弟皆是拜师于天坤谷,师弟学医,我主的武。他自幼便容颜差失,没少受人欺辱,可他却很少吭声。待大些年岁了,他的医术愈见厉害,也便无人敢嘲笑于他。说来,我这师弟也是个怪人,明明是个有身份的,偏生要窝到这山里来……” 虽说他是学武的,可医学也没少看,修长有力的的手指翻转着洁白的湿巾为她擦拭伤处。沉稳的声音不高不低,似是为她解说,又似是在回味着幼时的光阴。 白色的药粉洋洋洒洒的倒在了她的腕上,细微的疼痛立时传来,她皱着眉张了张嘴,极想问他一句话。 “别问了,他不愿说,我自然也不能告诉你。” 宁璇脸色一沉,殷弘最后那句话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来,沈桓到底是什么人?看来她之前对她所谓的了解,这会也变成了可笑未知。 就这么一个到处充满秘密的人,居然说要娶她? “吃吧,他说你喜欢吃肉包子,特意做给你的。” 好吧,这个沈桓没猜错,宁璇旁的不喜欢,就是特爱吃肉包子。偏生他有一双巧手,包的包子皮薄馅多,连缝口的摺都是极好看的。小巧玲珑的小包子堆了一大盘,就这样被殷弘推到了她的面前。 很多时候,宁璇真的很怀疑,沈桓究竟会不会是个女的?做出的那些东西,完全不似出自大男人之手。 缓缓捻起了一个小包子,啃了一口,她便眯眼问道:“他似乎很不待见你?” 殷弘扶额,俊秀的眉宇间浮起一抹无奈,扯扯唇畔回了她:“不是似乎,而是真不待见。”至于是究竟为了什么,那自然又是另外一个秘密了。 宁璇也聪明的适可而止不问了,想来上午沈桓发狂的举动,还是给她留下了一抹阴影的,吃起最喜欢的包子来,她都有些不给力,又是两大口咬下去。 “师弟做的包子还真不赖啊。”大抵是看宁璇吃的津津有味,殷弘便跟风捻了一只来吃。小包子卖相极佳,这吃进口里,味道更是极佳! 宁璇惊诧:“以前你没吃过?” “估计你是第一个吃他做的东西的人。” 想想他那个日日与药草为伴,恨不能投身药炉的师弟,竟会在灶房里手忙脚乱的为一个女人做吃的,真真叫他对宁璇这个女人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第36章 番外之元褚 时值夏节初旬,便是皇太后的寿诞,月徵公主就带了宁璇回宫小住。 彼时,她已经八岁了。 宁璇的记忆里,年年逢此时节,那都是要进宫去的,待过完了太后寿诞,便是椠州避暑夏宫之行。天都城的温度在入夏之初便升高了不少,向来怕热的宁璇是早早就盼着往椠州去了。 不过她更郁郁的就是宫中的茶话会,发起者自然是慈心宫的皇太后娘娘。道是炎炎夏日后宫众妃都是无趣头的,不若聚在一块歇歇凉。 这来的一殿人中,皆是近来受宠的妃子,还有便是封地回京的王妃公主们。如宁璇这些小辈儿们,在无命令的情况下,也被携带上了。 始建于末明湖之上的宸宫是夏节避暑的好去处,殿内各角落都置了冰鼎,袅袅白烟散着寒气,偌大宫室坐满了人,也不觉一丝暑热。 月徵公主便坐在太后的右首下,并排的左首当仁不让的是中宫皇后了。皇后下首便是一众贵妃嫔人,而月徵公主下方皆是王妃公主内命妇。 宁璇乖巧的依偎在她母亲身侧,手中拿着小汤匙静静的吃着果冰,面对下面一群群的人,她前些年还是有些发怵的。她母亲虽是嫁出宫的公主,可如何也是太后嫡出的,与皇帝一胞的皇妹,本就尊荣。加之她嫁的是宁家宗主,身份一如既往的贵上加贵了。 这一到个聚会的时候,她母亲首当其冲的便要坐上首去,而她这个嫡女也少不了被带上。被下面的无数双眼睛打量着,她只觉着浑身不适。 吃着果冰的动作是愈发优雅了,偶然抬头之际,目光就撞上了对面跪坐的元褚。那家伙对着她便是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带着明显的讥讽,却偏偏又好看的紧。 宁璇不予理会,暗自翻了个白眼,秀眉微挑便移开了视线,转而就看向了淳贵妃身侧的五皇子元湛。那才是她的男神,承皇帝英武,贵妃绝色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如何看,那都比臭屁的元褚好看百倍! “璇儿这是在看哪里呢?”一直温声与众人交谈的月徵公主趁了空闲便搂着发呆的她问到。 登时大殿里就静了静,宁璇手中的汤匙没抓住便落到了地上去,那玉质的飘花汤匙磕在光滑的石地上“哐当!”一声就碎了。宁璇有些受惊,月徵公主不曾料到她会反应这般大,赶忙唤了宫人打扫。 她这小小失态自然是成了话柄,坐在上方的太后忙招了手,唤道:“璇儿过来,来哀家这。” 月徵公主便拉了她起来使了眼色让身后的宫人送了她过去,宁璇向来都是充当小棉袄的角色,对于她这个太后外婆更是亲热。起身就跑了过去,在皇太后的满面慈笑中扑到怀中。 “外婆……” 小女孩的嘤嘤娇啭,独独惹的老人欢心,抱着她便是一阵“心啊”“宝儿”的叫。一同往常,她又被她的太后外婆抱上了那张金灿灿的凤榻上。 那张后宫的象征凤榻,据说连她母亲月徵公主也只有幼时方碰过,不消说上去坐坐的,可见皇太后对她这个外顺女有多疼爱了。 “璇儿方才看什么呢?” 太后发问,下面人可都不敢走神,均是抬头看来。宁璇立马就羞红了脸,抱着太后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一口稚气说道:“璇儿刚刚在看湛哥哥啊,他长的好看……” 未料这一句玩笑的童言,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直叫好几人都暗中变了脸色,就连她母亲月徵公主也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宁璇蓦然警觉自己说错了话,可却又不知是错了哪里,有些无措的看向了她母亲,心中不免忐忑。她本就不喜宫廷,每每进宫她母亲都会叫她慎言慎行,今儿个终归是闯误了。 唯有皇太后听了她的话儿发了笑,戴着纯金镶彩护甲的五指捻着一方绣绢掩面,凤眸蔼弯,连带的那发髻上的九翅金凤也颤颤摆尾。 “小丫头这眼生的,净顾着去看好看的了,怎地不见多看看哀家这个外婆呢。” “外婆不是说璇儿跟您长的最相似嘛,璇儿日日在家照镜子,都觉得还是外婆好看,每每见了外婆都不好意思呢。” 要是论起美貌来,曾经名誉京城的皇太后自然是个大美人,月徵公主便遗传了她的一份美貌,却独独只有一双眼睛相似。继而到了宁璇这辈,出奇的五官精致比其母还要美上几分,直逼太后年轻时的样子。大抵,也是因为这点,她这外婆更视她为重。 闻言,太后自然心甜,将她抱着就点了点额,道:“小丫头就是嘴甜,外婆可老了,等璇儿长大些,估计比外婆还好看呢。” 坐在旁侧的皇后立马附和着:“是啊,郡主如今还小,等长开些,必定有母后您当年的风范。” 接下来,不出预料便是众妃命妇开始拍马屁了,宁璇这个小插曲就这么拨过去了。太后身边的尚宫给她端来了新装的果冰,她又开始静静的吃着,这次她是再也不看谁呢。 自然也就错过了五皇子元湛那清美面容上的微赤,三皇子元褚的深邃目光。 这些个在座的女人个个都是各有绝招,聚在了一处自然不能只说说话罢了,皇后一说弄个诗赋小会,即可就受了众人喜应。 宁璇对这些可提不起半分兴趣来,跟太后撒着娇说是乏了,便有尚宫领着她外后殿去,那里有特置的休息区。 “郡主便在这小眠吧。” 躺在锦榻上,宁璇自然是不可能入眠,闭着眼等尚宫走了,她便一跃而起。吓的一侧为她打扇的宫人均倒退了好几步,惶恐的低头。 “郡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这还没等宁璇下榻呢,便有人掀开了五彩珠帘闯了进来,直奔榻前,抓住宁璇的手就将她一溜烟的从侧门拉走了。 “你放手!元褚!放手!” 长长的宫廊上来往宫人不多,在看见奔跑的两人时,立马就跪下行礼。宁璇不好大声呼唤,只能咬牙跟着他跑,细瘦的嫩腕被他拽的生疼。 今年元褚已然十四岁了,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增了不止一倍,也亏的他拉着身高及腰的宁璇还能跑的那般快。惨的自然还是宁璇,来未来得及穿上绣鞋便被他拉着一通跑,虽说走的是宫廊可也膈应的生疼。 因为宁璇太小,跟不上节奏,导致元褚黑着脸就一把捞了她起来,抱着就跑。等再停下来时,已然到了宸宫东侧的湖畔旁,她被放在了垂柳下的阴暗地上。 光赤的小脚一碰地,她便对着他踹了一脚。 “讨厌你!”大热天的无故拉着她跑,害她跌倒无数下,摔的腿都疼了。 宁璇进玄武殿一年了,和元褚的关系是日益不容,她眼中的元褚就是个臭屁又□□的混蛋。常鄙视她长的矮也就罢了,还总是搞些她害怕的东西来吓她,偶尔抱着沈如画在一端嘲笑她的小名。 真是不可饶恕! “宁毛蛋,不准再瞪着元湛看了!”少年发怒时,轩昂的眉宇间都是一股霸气,掐着宁璇的脸蛋就狠狠的说到。 宁璇吃疼,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手腕上,呲着牙大叫:“你凭什么管我!我喜欢看谁就看谁!你管不住!” 她最恨的就是他对她的这个“爱称”了!! 元褚估摸着是抓疼了她,瞧着那肉肉的小脸蛋上泛起的一片红迹,他才后知后觉的松了手,眸子染了几分歉意,却依旧恶狠狠的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说我管不着?你母亲就没告诉你……” “我不想跟你说话!滚开!” 宁璇气的发堵,两边脸颊都红肿了,自认为和元褚没有共同话题。她一口就咬在了他擒她的手腕上,让他凭借身高优势来欺压她! 她那一口小瓷牙可不是开玩笑,咬的元褚吃痛,腕上力气一松。宁璇以为得救了,立马就退了几步准备远离他,结果…… 她忘了自己是站在岸边的。 重心一空,她还来不及惊叫,在元褚震惊的眼神中便往湖里掉去。不愧是自幼习武的三皇子,眼疾手快的就伸手来抓她,可是因为动作迟了点,只能一把抓在了她的裙带上。 那打着蝴蝶结的粉色轻纱立时就散开了,清风一阵,宁璇只瞧见自己绯色的小上衣翻飞,自己那隐隐开始发育的小包子暴露在了炙热的阳光下,和元褚的……眼中! “嘭!” 宁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夏日,穿着单薄不喜兜衣的她,被死对头元褚看光了。天气热时,她都是穿的极为简单,一条腰带便绑系全身。若说落进水前,她是恨不能杀元褚而后快,那么等她被捞起来的时候,她是恨不能溺死算了。 因呛水窝在一身湿尽的元褚怀中剧烈咳嗽的她,看着湖面上漂浮的绯色小衣和一条绣花马面白裙,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了。 她记得自己白色裙子下面,只穿了一个三角小内内…… 第37章 那是她的 估计是宁璇那无论如何都要离去的决绝言论,深深刺激到了沈桓,本就急促筹办的婚礼更加紧锣密鼓了。素日里静谧的山林顿时难得热闹非凡起来,来往办礼的青壮们,帮忙的老人们,还有一群慕名来看殷弘的少女。 宁璇这几日都被人围着,不得不放弃了那无厘头的逃跑计划,她不想再惹怒那样的沈桓。 过于可怕。 一切都随遇而定吧,她已经被卷入了一个怪圈,与其去接受被别人安排好的未来,还不若留在这里试试未知的以后。 收下周家婧娘送来的一队鸳鸯枕头,她面色极淡,心中如何也没有要成亲的那种喜悦之感。倒是偶尔看见沈桓在同帮忙的人说话时,那爽朗的笑声,单方面的凸显了一丝喜气。 “哟嗬,我说璇娘你这是高兴过头的样子?怎么都不笑笑呢。” 周家嫂子这么一个打趣儿,一旁的七姑八婶也跟着说开了,都瞧着宁璇那模样疑着呢。 “能嫁给沈大夫那样的好男人,璇娘子可算是福气啊!” 呸!那换你嫁得了。宁璇撇了撇那个身体发福的大婶,老人家眼里泛着的那种春光真是让她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还真真是不知道沈阿丑有哪里好的! “是啊,沈大夫在咱们这,哪家闺女不都想嫁他,如今璇娘子可是好命咯。” 呸!你家闺女不就不想嫁他。瞧瞧那大姑家面皮发黑的小女儿,正围着人殷弘跟蝴蝶似的转圈圈呢。 “咦,你们可别这么说,人璇娘生的这般好看,也算是沈大夫的好命哩。” 宁璇泪目,她总算是遇着个有眼光的大婶了啊! 那个传闻中喜欢沈桓的庄保家芳娘也来了,不出意料的她围着沈桓转去了,小姑娘穿的花哨,虽然走起路来有些发难,却还是不亦乐乎的跑前跑后,货真价实的小彩蝶一只。 方才还说说笑笑打趣宁璇的七姑八婶统一停了嘴,用最默哀的眼神齐齐看向了她。宁璇还趴在护栏上看着那姑娘呢,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 啊喂……她们那都是什么眼神! “阿丑哥哥,你等等我!” 看着芳娘红着脸皮吃力的跟在沈桓后面追赶,宁璇不禁笑出了声,还真被这群七姑八婶说中了,想嫁沈阿丑的人多了去。 “芳娘的脚是怎么回事?” 她蓦然想起头一次见芳娘时,沈阿丑后来说的那句话,那姑娘立刻就跟被雷击了一般,不是一般的打击。 “璇娘子你外来的,自然是不知这事,莫说是芳娘了,不少姑娘都是有个伤处的。”不知名姓的婶子苦了脸,大抵很是不愿说起这事来。 最后还是周家嫂子拉了她过去说,也就十年前,流匪猖獗的一段日子里。西山村这边常常遭洗劫,那时流匪可是杀人不眨眼,见着东西就抢。 特别是小姑娘,没跑及时的个个都遭了难。而芳娘,十年前也才七八来岁,流匪袭来时,她母亲便带着她往外逃。半道上,她母亲被流匪一刀削下了头,而她也在混乱中被马蹄踩断了脚骨和肋骨。 说起那时的情形,周家嫂子还暗怕不已,她也是经历过的人。抱着她家的婧娘命好不曾撞上流匪,那时候庄里都不知死了多少人。等后来流匪走了,活下来的人在搬运亲人尸体时,从死人堆里面抱了将将要咽气的芳娘出来。 “那年芳娘的爹娘都没了,还是庄保长怜惜她小姑娘,就抱回了家养在名下。那肋伤好治,偏生芳娘的脚是一辈子都走不得路了,唉!可怜哦,小小年纪就瘫在了榻上。” 宁璇微愣,不曾想到这会是如此遭遇,瞧着院中缠着沈桓的年青少女,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了。不禁疑问道:“那,为何她现在……” 周家嫂子眉目一舒,笑道:“嗬,说起这事啊,当然是亏了沈大夫啊!五年前突然来了我们这,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十□□岁,可那一手好医术真真叫人佩服。芳娘子的那脚,很多郎中都说了没得治,可短短一月就被沈大夫给治好了,真是神咯哟!” 五年前…… 不消说,轻易治好了芳娘脚的沈桓大夫顿时在村民眼中晋升为了神医,自然而然的被留了下来。虽然面目丑陋,却还是勾了人小姑娘的心。 宁璇忽而想起来前些日子殷弘同她说的一番话,他们师兄弟均是拜师天坤谷的。天知道后来想起这事的她,是多么的激动。 天坤谷可是大琰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圣地啊,谷主无玺,世间尽是流传着此人的神迹。传闻他医术超凡,能将死人医活,给即死之人延命。更厉害的是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奇门遁甲样样皆凶。而他的武功亦是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总之世间就是各种的流传,却从没人见过无玺,更不知他是男是女,何年岁。因为他的易容术也是到达了一定巅峰的,来无影去无踪。 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说无玺有两名徒儿,不料现在都让她给遇着了,真真是个奇迹。不过,她现在是严重怀疑那个无玺的眼光,收的徒儿完全是两个天差地别的对比。 一个帅的要命,一个丑的要命。 真是白瞎了她对无玺大神徒弟垂涎多年的好奇心…… “阿丑哥哥,我要吃包子!”楼下芳娘的一声娇唤,顿时就打断了宁璇的沉思。 循声看去,便见芳娘拽着沈桓的手臂要去拿盘中的包子,蛮横的小模样竟有几分宁璇的味道。眼看那双素手就要抓到香喷喷的包子了,楼上的宁璇再也沉不住气儿了。 “那是我的!不准你吃!”老远她都能闻到自己喜欢的肉包味。 一声娇喝,登时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的人,都停了手头的动作,齐齐看向了她。就连沈桓也抬了头,一双沉幽幽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意味来。 宁璇有些头皮发麻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为何喊出那句话,眼神飘忽的往后倒退了几步,有些气气的喊道:“反正谁不准吃!” 她这还拧巴拧巴的气着,而楼下的沈桓只静静的晃了她一眼,手腕一软,捧的略高的盘子就放下了些,还亲手捻起了个小包子往芳娘嘴边递去! “吃吧。” “……!” 宁璇形容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她只知道在看见芳娘顺着他的手势啃包子时,她很想下去剐了这对狗男女! “阿丑哥哥亲手做的包子真好吃!” 闭嘴!那是她的包子…… 沈阿丑这个混蛋!明明说了只做给她吃的…… 混蛋! 那是她的包子…… 一对狗男女! 第38章 分外眼红 事后,一众大婶姑婆皆是指着宁璇说道。 “璇娘子也是,不过一个包子罢了,作何那般失了颜面?咱都说了,我们庄里几多姑娘都是心中沈大夫的,这你若是较真儿了,岂不得开个醋坊了!”有人是这么认为的。 “嗬,我看璇娘这般没甚不对,人还没过门呢,沈大夫就跟旁的女人热乎去了,谁瞧了不堵心!”有人是这么认为的。 还有人是这么认为的:“莫不是沈大夫想双喜临门?” “卡擦!”宁璇秀眉冷横,心中一个赌气,又折断了一双筷箸,这已经是第十双了。瞧着那一桌的竹子渣,她就恨的咬牙切齿。若说之前她还没多警觉生气,这后面让这些七姑八婆一说,倒是真真撩起了气来。 那货之前赖着面皮跟她嬉笑,说是他这辈子只给她一人做包子吃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虽然她那时只是哼哼着没理他,可他现在居然敢背信弃义的给别人吃包子! 还是一个女人…… 如何,都叫她有些气不过。 不过就此想想,就他顶着那一张丑爆天的脸还有姑娘喜欢,属实是个奇迹。反正她又不喜欢他,现在有别的姑娘粘他了,不也是好事么? 这么一想想,她突然觉得那个叫芳娘的少女,除了一双小眼翻白渗人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说,璇娘在这也无趣,不若一起下山去,你那嫁衣我快赶好了,左右没事,就去试穿试穿。”不愧是一心朝着宁璇着想的周家嫂子,别个大婶都顾着明里暗里笑宁璇,只她想法子帮她脱身来。 一听可以下山去,宁璇自然是乐得开心,一双漂亮水汪的大眼清光流转,捉着周家嫂子的手就喜道:“那我们这去吧!” 自然而然的忽略了那试穿嫁衣的话儿。 如今这山中一隅的小楼均是人,坐哪都是一片嘈杂,宁璇早就撑不住了。周大嫂子提的意,见宁璇是巴不得去,只当她迫不及待的想试嫁衣,就笑的一脸暧昧的找沈桓去了,说是打个招呼先。 “璇娘你这会怎么能下山去呢?芳娘那还腻着呢,你都不去瞧捏瞧捏?” “就是就是,哪家大娘子能这般好说话。” “对头对头,你如今不去立个颜面,日后小的进了门,看你怎么管教。” 宁璇:“……” 她真是不明白这群大妈此行何意了,到底是来给她抚慰的呢,还是给她撩火的?怎么似是她这不乱个脚,她们就不甘心。好在她是个有家教的贵族小姐,想想也就咬牙忍了,一律装作听不见。 周大嫂子很快就回来了,进来时表情有些不顺,看向一面喜悦之色的宁璇,就有些尬然。 “周嫂子,我们这会就能去了?” “我看还是在这好了,这人多热闹,赶明儿我带嫁衣上来,璇娘再试不迟。”她干笑着。 宁璇顿时就拉了脸,尽管人话里一句不提沈阿丑,可脱不了就是那厮说了什么,指明了不给她走不出不是!想想她就来火,他个人跟别的女人腻歪一堆潇洒,凭甚困她在这赌气! “我找他去!” “噌”的一下就起身往外疾步走去,别瞧她人生的细弱,可这生气时走起路来就是一阵阴风,很快就没了影儿。 “璇娘……” 宁璇走的急,眼尖的就瞧见那一对狗男女站在院中那棵黄花儿树下,有说有笑真是好不快活!她一个咬牙就过去了,芙蓉娇俏的面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似是气极而生,头上的珠花步摇晃个不停。 “喂,我要去山下!……我要去试嫁衣!”想想她还是在后面加上了一句。 她这突然冲出来,名姓也不唤,就鼓气的对着沈桓叫。瞧的一旁芳娘立马炸了毛,迎上宁璇就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对阿丑哥说话!” 宁璇一愣,她向来都是这样跟他说话的啊。 “本小姐怎么说话的?干你甚事!”她跟这姑娘就是命里犯冲,只要对上了眼,那就势必争闹。她宁璇活了十几年,惯了别人对她奴里下气,还不曾被人这么吼呢。 芳娘可也不是个好认输的,本就将宁璇视作情敌,平日里碰不上她的面,如今可算是逮到机会跟她决一死战了,自然是不会嘴软。 “你这般没教养的女人,就是冲你这脸皮来勾搭阿丑哥的吧!狐妖子!”少女清秀的面容登时扭曲得意,两只眼鼓的老大,恨不得吞了对面的人儿。 宁璇舒气,她这辈子还不曾跟女人为莫名其妙的事儿争吵来着,特别是现在为了一个丑男人,真是掉了她的份儿。好歹是大胤的堂堂郡主,皇室里排的上名的人儿,如何能这样跟一个女人争莫须有的劲。 “嘿,我就还真是凭了这张脸搭了他,怎么着?这会恨自己生的不够我好看了吧。” “你!” 瞧着芳娘咬牙红眼的模样,宁璇心情就好了一大截,她这人平生就嘴欠,别人说什么都能接下,转而抵回去。千万不要说她这张脸,她最重视的就是脸了。 和太后最像的脸,她母亲给她的脸。 “这会后悔没生好看也迟了,省省吧,老姑娘……” 说来,宁璇还真是不想这么去刺激一个身世令人怜悯的姑娘,奈何芳娘的做派完全就是恶毒女配的角色。想起这姑娘如今十八了,比起她这个刚刚及笄年华的妹子,她还真是个老姑娘了。 “你!你!”芳娘这气的浑身都发抖了,素手指着宁璇半天冒不出一句话来,这次她是被宁璇踩恨了。 这西山村谁人不知庄保家的芳娘,年过十八却一直不曾许配,前些年凭她那脸,有不少人家上门求亲。可都被她狠狠拒了,态度极其恶劣,以至于后来都少有人敢上门求亲去。而她又是一心追求沈阿丑,各寨青壮都有耳闻,自然也就转移了目标。 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真嫁得成沈桓,岂料这一追,就熬到了十八。身边的同龄姑娘娃都生第二个了,她这还明显没个盼头。直到宁璇出现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击的粉碎。 久站一旁的沈桓见此情景,自然是不能再不开口了,出于护短的心思,他便上前去拉宁璇。岂料宁璇这会也在气头上,想他们一对狗男女这是合起伙来欺负她呀,哪还会给沈桓好脸色,一掌就劈了过去。 “别碰我!” 沈桓捂住被宁璇打的光响的手腕就停了脚,看着宁璇那气呼呼的小模样,跟只小老虎似的,可爱的要命。他都差点笑出声来了,黝黑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了对她的溺爱。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自然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站在楼上的七姑八婆是个个眼冒精光,周家嫂子见宁璇这是发飙不想停的节奏,便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做个和事老。 “你这个勾栏里出来的小妖精!别以为仗着脸好看就能在这为所欲为了!阿丑哥不过就看中你的脸罢了!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弄花!” 这你了半天,芳娘终是找回了她昔日与庄里姑娘斗法的状态了。 勾栏院!这个词听的宁璇直想发笑,撇向沈阿丑的余光立马就化成了冰刀,真想杀他后快。 “我!” “璇娘!” 随后赶来的周家嫂子一把拉住了宁璇,后面跟来的婧娘就去拉芳娘了。宁璇这会是斗火正旺,被周嫂子不情愿的往后拉。 “璇娘别说了,快别跟她吵了!” 连沈桓都不敢再置身事外了,也跟着过来拉住宁璇半揽怀中制住,温声慰道:“娘子莫气莫气,我们回去。” “小妖精!阿丑哥是我的!你还是滚回你的勾栏院里去吧!万人胯的小蹄子!” “你……唔!唔唔!” 宁璇还待还口便被沈桓捂住了嘴,一旁周嫂子也紧张的不停叫她别说了,她又怎么可能咽得下那口气!对面芳娘跟疯了似的,两只爪子乱挥,仿佛下一秒挣脱了人就要上前来挠她脸。 第39章 大狗样儿 谁也不曾料到事态会闹到这种地步,赶忙的来拉人,最恐怖的莫过于芳娘,拼了命的叫嚷挣扎,那模样渗人的紧。这边宁璇被沈桓抱着捂了嘴,就准备往楼上送去。 一边的周嫂子还不停在她耳边说着:“芳娘受不得刺激,璇娘快别说了,她会发病的。” 芳娘又哪来的甚病,还不是因为十年前那场灾祸,小姑娘被救回命后,脑子就受了刺激。瞧见自己亲生父母被活活砍死眼前,就得了失心疯。至此但凡一句话不对惹恼了她,她就会失了心智癫狂,前些年还少见这样,就去年的时候,闹的最凶的一次。 也是庄里哪家姑娘不过是给沈桓送了一次饭罢了,芳娘就抓着人家骂,那姑娘是许了人家的,又哪会对沈桓存了心思。被骂急就说了句她是瘸腿子没人要,不过一时气话,结果却戳中了芳娘的痛。立马就发了癫,揪着那姑娘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挠,脸都给人抓花了。 “沈大夫快些送璇娘上去,等会那边要是拦不住,伤了璇娘就不好了!” 沈桓自然晓得,说来他是个大夫,如芳娘那般的一时癫狂还是压制的下来。偏生他怀中的自家娘子还在气中,他又哪能过去看别的女人呢。 “娘子不气了不气了,都是为夫的错,等会就送你去山下玩,可好?” 进了屋子,沈桓就开始安抚宁璇了,将将芳娘的那些子话委实气人,他又怎么能忍受宁璇被人欺负呢,所以就任她在楼下疯狂自作去吧。 宁璇握着秀拳就往沈桓身上招呼,好在他也不避让,就给她打。两人已经几日不曾说话了,自那日后,宁璇看都不看他。 今天不过是为了引她个侧目,结果还闹出事儿来了。 宁璇这厢撒够了气,也就坐在凳上不动了,径自喝着水平息最后的火气。想想自己那会的表现,真是丢死个人了,面儿都掉完了。 茶杯里的水喝没了,沈桓立刻就给她倒上,一改之前那装逼的冷酷模样,变回了最开始的赖皮脸,给宁璇理着有些乱掉的发型。 “娘子可还是气为夫的给她包子吃?诶,娘子你可冤枉了为夫,那盘包子是前些日子的,本来是打算扔了的,她却抢着要吃。为夫的又怎么可能给娘子吃剩下的东西,所以才给她吃了。” 如此蹩脚的扯谎,宁璇如何会信,只想脱了鞋一下拍到他那张丑爆天的脸上去。 “鬼才信你!”说话时,估摸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燃烧的火气已然消尽了。 沈桓是个眼贼的,宁璇的性子他可是最清白的,立刻就化身忠犬,恨不能后面装个尾巴对着她死命摇乞。 “娘子,你要信我,那包子真的是剩下的,她方才吃了还说肚子疼呢。若是娘子不喜给人吃,下回为夫的把它们吃光光就是。” 贱狗样……宁璇小嘴一喃。 “沈大夫,你快下来看看吧,芳娘厥过去了!”门外猛的是一阵敲门声,焦急的催促着。 宁璇脸色一凛,沈桓冷冷的回了句:“知道了,这就来,你们先掐住她人中,大力掐。”等外面人应了走远,沈桓立马就柔了脸色堆到了宁璇跟前去。 “娘子这会就不气了吧,为夫今天还给你蒸了两笼包子呢,香喷喷的。等会你同周嫂子去山下玩,带些去吃。” 果然,宁璇无论是听到包子还是下山这两词,娇俏的小脸就不再冷撑了,对沈桓笑了笑,算这厮识相!想想楼下的芳娘人中掐的该差不离了吧,就对沈桓说道:“还不快下去给人瞧瞧。” “好勒!” 好在那芳娘的失心疯只是一会会的,等沈桓下去就扎了两针,人就清醒了。被老庄保带着来跟宁璇道歉,来时那鼻子下面肿的冒楞楞,差点叫宁璇一口茶水喷出来。 “对不起,是我今日偏激了,我……我只是太喜欢阿丑哥了。”小姑娘长的不耐,没了疯态,说起话来都有种撩人的意味。妩媚的大眼红汪汪的,秀气的小嘴微微抿着,带着一股子倔气。 站在宁璇身边的沈桓立马干咳了一声,给宁璇斟茶去了。好在宁璇能屈能伸的性子,既然人家都致歉了,当着长辈的面,她自然不好拿乔了。 “哪里的话,这事也有我不对。谁叫我家相公这般好缘分,能招惹那么多年轻女孩,可惜了,他日后只娶我一人。唉,希望芳娘莫要再伤心了。” 这就是宁璇,宁愿输人也不特么的输阵!明里暗里还是讥嘲了芳姑娘一番。 芳娘那个气啊,可是手被她娘拽着,加之人中肿的厉害,也不宜多言,只得顺了眉目。她娘才上前和和气气的说道:“璇娘就莫在意了,我家芳娘这是娇惯了,希望这事就今儿了了罢,过几日你们就成亲,大家都好说。” 长辈都出面了,宁璇就不多话了,笑着点了头。身后的沈桓便上前交涉去,然后送了人走。 留她一人搁屋里,她真是气不得用针扎沈桓的小人,明明长的那么丑,怎么还会那么搭女人缘!那些个女的,也实在是没眼水!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虽然事儿闹的大,大家都一致表示见惯了,各自忙各自去。沈桓给宁璇装了一袋包子,就跟周嫂子千叮万嘱的。 “嫂子,你可得看好我家娘子,莫叫旁人招惹她去。”这人虽是长的丑,可是扮演起好丈夫的角色来,真是当之无愧的好。一张丑爆天的脸,顿时就变的柔和了不少。 “沈大夫安心咯,嫂子肯定把人给你看好的。”周嫂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直道是沈桓小心眼,这庄里大半青壮都上了山,待宁璇去了山下,还来谁去招惹嘛! “娘子要乖乖听嫂子的话,待时间晚些了,为夫的就下去接你。” 宁璇白眼一翻:“知道了,知道了。”她最受不了沈桓这个样了,情意绵绵的演给谁看!没好气的从沈桓手里拿过包子袋,就催促着走人。 她跟刚放出笼似的,一溜烟就没了人,余下周嫂子一脸尴尬看着已经化成望夫石的沈桓,竟然生生的对沈桓多了几分可怜。 “沈大夫就莫看了,待成了亲后,姑娘的心还不得向着你去。” 多么委婉的一句话啊,一刀深入沈阿丑的心脏。他是喜欢宁璇的,逼迫她成亲实属下策,向来知道宁璇不耻他这点。如今一个大男人,混到只剩下用成亲来绑人了,真真是可悲。 “周大嫂快跟去吧,她不甚认得下山路,莫又走失了。” “好哩好哩,我这就去。” 待人都走完了,沈桓站了好长一会时间望着那边,才回身招呼着人准备做饭去了。进了屋,他才猛然想起一事儿来,虽说这山下几多青壮都上了山,可独独那个他所防备的危险人物还在山下啊! 齐缙! 而这边宁璇挥舞着小木棍跑的欢脱,万万没料到这次下山会出个事来。 直到后来她还常常感叹着:没事别下山,下山就遭殃! 第40章 二货再现 到了周大嫂子家去,恰好是午时刚到。天气不甚热,一路从山上走下,几人也说了不少的事,宁璇是打听这儿又打听那儿的,摸了不少事。等进了屋后,人周嫂子客气说不能慢待了她,就给准备午饭去了。 留下她坐在正堂里抱着尚有余温的包子一个劲的傻笑,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果然逃离沈阿丑魔掌的日子,哪怕一秒钟都是美好的。 婧娘给她端了茶水来,盈盈说道:“等吃了饭,就去试试你的新衣,可漂亮了。” 宁璇美目一眯,默然了片刻。试嫁衣不过是个藉由借口罢了,如今人下了山,她还哪里的兴趣去试那不甘愿的衣裳。从袋里掏了沈阿丑装的包子出来,随意啃了几口,人就委实坐不住了。 “婧娘,我,我想出去走走。” 少女那俏生生的小脸上挂着可怜兮兮的哀求神情,似乎是她若拒绝了,她便随时会哭出声来般。看的婧娘立马就心一软,却还是不忘沈桓的嘱咐。 “阿娘去做饭了,等吃完了饭再说吧,你若无趣儿,我陪你说话便是。” 明显的托辞,等吃了饭试完衣服,只怕沈阿丑早就屁颠颠的来接她了。 “好婧娘,你便依了我吧,就出去走走而已。”天知道她最近被沈桓锁着,都快憋出毛病来了,日日都被困在那屋里,哪都去不得,真是生生要人命。 早在下山之时,宁璇就特意跟婧娘套好着关系,到了这会,向来心软的婧娘自然是不好拒绝宁璇的要求。思来想去,也就点头答应了,毕竟来者是客,宁璇还是个贵客,她有必要好生待。 “那好,我去跟阿娘说声,碰巧这两日田边的黄雀儿花开了,可以去摘些回来吃。” “太好了!”宁璇不禁欢呼起来。 待婧娘知会了周嫂子后,两人二话不说便拿了小竹篮子欢喜出门去了,这一次宁璇可是没打算要跑路,真只是想出去放放风罢了。 摸着耳垂上的那只飘花琉璃耳坠,她就闹心,被沈阿丑强行取走那对儿翡翠耳坠时,她真是差点拿刀劈死他。 “娘子莫要以为为夫的穷酸不知宝贝,这对儿小坠子还是由为夫的来保管吧,等你乖了,再还你。” 她那时还真不知道一个山村大夫有那般眼力价,可后来知道他是天坤谷出来的人后,她也就消声了。 “璇娘还不曾见过黄雀儿花吧?听说东边也不产这东西,可稀奇了。”婧娘就走在她旁边,生怕冷落了宁璇,一个劲的找各种话题来。 宁璇摇头,她还不曾见过婧娘说的那东西呢,道:“名字我倒真没听过,不过等会看看,指不定我以前见过呢。” 两人没走多远,就在一垄靠近湖边的荫蔽田埂上看见了一大堆的黄雀儿花。走近了些,宁璇就惊呼了一声,这东西她还真没见过,小小指头那么大的花朵,形状似鸟儿般,明黄色的瓣里是乳白色的蕊,大老远的便是一阵花香弥漫。 “就知道璇娘你没见过,这东西可以摘了回去做菜,也能晒了泡水饮,几多用途哩。”婧娘清丽的面上浮着笑意,拉着宁璇就往深处去,还不忘给她介绍怎么采摘。 宁璇觉着新鲜的紧,也就跟着她一起采了玩,压弯了枝头的小花朵儿一撩就是一大把,很是好摘。她玩的正兴起,忽而便听闻远处传来一声毛驴的叫唤。 “欧啊啊!” 着实是那毛驴子叫的太有特色,引的宁璇立马就抬头张望去。驴这东西,她少见,就那一次见了齐缙那头非常类的驴后,她来了兴趣。 果不其然,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就见齐缙家的那头小毛驴在田埂上欢脱的奔腾着,上一蹿下一蹿的跳着,后面齐缙扯着缰绳怒吼狂追。那场景,宁璇突然想起了一首旋律轻快的歌来。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骑着它…… 宁璇森森打了个寒颤,再次为齐缙夫子默哀三秒钟。 说那头毛驴非常类还真不是宁璇夸大,这不,它不过往宁璇这边看了一下下罢了,竟然就甩着头朝她这边奔来了。 “欧啊——欧啊啊!” 宁璇:“……”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你这畜生快停下来!停蹄!嗷……作死的畜生!夭寿啊!” 看来,她真的是永远都无法理解,那头小毛驴仰天45度左右欢脱摇摆的大脑袋里,究竟装了一坨什么东西! 眼看那头作死的毛驴就要撞过来了,宁璇吓的作势就要闪开,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原来可以是不用闪的。看着那头毛驴如悬崖勒马般猛的停了四蹄,后面来不及刹住脚的齐缙夫子,“嗖!”就冲下来了,从高高的田埂上落了下来。 “嘭!” “……” 看着齐缙上半身栽进淤泥里,余下那冲天两只腿乱踢,宁璇无不从心里为他发出了一声叹息。说说他齐缙,这辈子究竟是落了什么霉头,被一头畜生玩成这样子。 啧啧! “齐夫子!” 宁璇这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后面看的都傻了眼的婧娘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声惊叫就冲了出去。那阵仗,吓的宁璇小心肝都颤了一下。 婧娘这姑娘在她心里头,虽然见的少,可怎么都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说话都是温柔的很。果然啊,人是不能貌相的,瞧她那狂奔的姿势,跟前面落了一座金山似的! “齐夫子!我来救你啦!” 好吧,齐缙不愧是这三乡五寨里公认的美男,招女人喜欢也是好处多,这不倒了霉。第一时间就有人跳出去救他了。 “璇娘!快来搭把手!” “欧啊啊!” 待两人合力把齐缙从泥里挖出来后,宁璇都给累脱虚了,倒在一边看婧娘喘着粗气给齐缙擦脸,小毛驴还不时在旁边欧欧啊的欢呼着。 “齐夫子,你可好些了吗?”婧娘边给他擦拭着面,边热忱的询问着。 要说齐缙这人,给宁璇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来,自打上次她被沈桓带回去后,也就再没想起过这人。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是怎样解决的,不过看老庄保紧张齐缙的那模样,估计也就那样不了了之了吧。 别瞧婧娘那般紧张于他,等那货恢复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真真叫宁璇都想拿刀劈了他也罢。 “多谢姑娘相救,不过……你是谁?” 瞧瞧婧娘那被霜打了般的模样,宁璇就岔气了。她还是后来听婧娘说,她那时跟在齐缙屁股后面打滚的日子都有四五年之久了,没事就送给花啊果啊的,就期盼着美男夫子能看她一眼。 可谁知,齐缙这二货,根本就没那记人的本事。 婧娘是一愣之后,小眼睛就开始泛红了,隐约泪花忍不住就开始落,那吞了黄连的心,谁都理解不得。 “我,我是周家婧娘啊,齐缙夫子你不记得了吗?” 宁璇忙侧目看去,心道人都这么介绍自己了,这齐夫子好说歹说也能记起些吧,瞧人婧娘那满面期待的小眼神,真是叫人不忍伤害啊。 “哪个周家的婧娘?” 这就是齐缙大夫子愣了半晌,眨着带泥的桃花眼,一脸无辜说出来的话。 婧娘真真的哭了。 宁璇一头黑线。 小毛驴欧啊啊! 第41章 所谓绑票 齐缙摔下来时伤着了腰,这会根本就动弹不得,俊颜上满是痛意。瞧的婧娘是手足无 措的眼泪直冒,不知如何是好。 宁璇叹声,果然是当局者迷啊,不由出声提醒道:“不若去叫些人来抬吧。” 婧娘水汪汪的眸子一亮,登时喜出望外,那趁乱抱着齐缙的手就松开了,一个不留神 齐缙夫子又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啊,齐夫子对不起!对不起!” 宁璇捂住耳朵,带着同情的目光注视着痛的直嗷嗷的齐缙,出于人道,她便自告奋勇 了,道:“你就在这照顾他吧,我回庄里去喊人来。” 岂料她刚刚起身,便听见一直痛哀的齐缙突然说了一句:“姑娘不是这儿的人吧…… ” 这话宁璇是觉得没什么,可抱着齐缙的婧娘却瞬间清晰了头脑,一拍大腿,不顾再次 倒下的齐缙起了身。急急道:“是呀,璇娘你又不识这庄里的路,还是我回去唤人来 吧,我脚力比你快,你在这里照顾齐夫子吧!” 宁璇头顶是一坨黑线,想想婧娘说的也不错,她不识路也不认人,去了喊谁好呢?还 不若在这里看着快被折磨死的齐缙,免得他再遭婧娘无心毒手。 “也好,那婧娘你快去快回。”她可不懂怎么照顾一个伤重的人。 话音才落,宁璇就感觉身旁刮起了一阵凉风,眼前一个虚晃,等再回神过来,婧娘早 跑的没了影子,余下一句话飘荡在尾随的空气中。 “好生照顾齐夫子!” 宁璇啧啧了两声,回头看着齐缙无不为他羡慕,瞧他那难受的模样,她也不好干站着 ,就走了过去。等近了些,她才发现齐缙还不是一般的惨,那一脸的黑泥就罢了,两 只手还被荆棘给刮了,殷红的血珠不断渗出,看的宁璇深深打了个颤栗。 “婧娘怎么都不给弄弄?”她疑惑的呢喃着,又边从怀里掏了绢子出来,挑了个干净 的地儿拽起了齐缙的手。 已然半是昏迷的齐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瞧着秀眉深锁,目露疑似嫌弃之光的宁璇 。立马就有些小激动了,失了血色的唇畔微微抖动。 “又见到姑娘你了……真是缘分。” 缘分个大头鬼! 宁璇真想就一巴掌给他招呼过去,都伤成这般境界了,居然还有心搭讪,瞧瞧他那猥 琐的眼神,她瞬间就后悔怎么让婧娘走了呢。 心里这么想的,可她还是没对他下狠手,力量适度的给他把手包了起来。没得到她的 回应,躺地上的人反而清醒了。 “姑娘愈发的美了……” 可不是嘛,才十几日不见来着,宁璇长了肉,人更加的好看了。美眸慵懒半眯,犹如 那山中黑夜里最亮的弯月,皓明清澈,微抿的樱唇勾勒出绝美的弧度,看的人好不心 动。 宁璇是不知齐缙如何作想她,反正就冲他那登徒子的语气,她就没好气了,手上一个 用力就实实的捏了他伤痛的手。 “嗷!”齐缙痛嚎,方才还情迷意乱的桃花眼,顿时就是一片清明,倒映着少女气恼 的动人面容。 宁璇随意拍拍手,冷哼道:“活该!” 想来这货也不需要她的照顾了,碍于之前对他的不良印象,宁璇便起身了,准备找个 远点的地方躲躲凉,省得瞧见这货眼烦。 岂料她这才一起身,后脖就传来一阵剧痛,似是被人击中,来不及回身便双眼一翻昏 迷倒地了。 “你们是什么人?!嗷……” 那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宁璇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了,手脚都被绑的死紧, 连嘴都被堵着。余下一双眼睛看着那颠个不停地车顶,极其普通的一辆马车,而她身 边还躺着个跟她境遇相同的齐缙。 不过他是比她惨多了,她是被人打中后脖子,而他却是直接被磕了额头,那血都流不 动了,吓的宁璇赶忙往边上挪挪。 相对于齐缙的惨状,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打的都快没知觉的脖子也并不是那么难受了。 晕倒之前,她的第一个念头吧。 便是天都城来人了,谁的人?她父亲的暗卫,或许母亲的亲卫。 可是现在看来,那完全不是了,她家的侍卫可没胆子敢敲她绑她。如此一来,她现在 的情况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被绑票了! 这个词她倒是熟悉的紧,宁氏一族家大业大,几乎控制大琰王朝的半壁江山,自然政 敌颇多。如她这般的嫡出郡主,不知是多少人眼红的对象,估计无时无刻不想着抓了 她,以挟持宁氏。 在天都城时,她身边就是一群高手云集保护,如今逃了出来到这边远地区,竟然碰着 了绑票。她一时间有些拿不稳主意,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才要绑她。 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吗…… 马车一直摇摇晃晃的走了很久,除了车轱辘的碾压声响不停回荡外,她没有听到任何 可疑的声音。躺在她脚边的齐缙一直不曾醒来,失血过多快挂的样子瞧的宁璇是触目 惊心。 她不想跟死人在一车里的说。 脚上那双纯色的绣花鞋虽然沾了泥土,宁璇还是毅然决然的一脚踹在了齐缙夫子那张 引以为傲的俊脸上了。 你说说他,昏迷就昏迷嘛,干甚还不停哼哼!那声音,从堵着嘴的破布里飘出来,竟 然是风骚无限…… 宁璇:“-_-#”她真的很想知道这货是什么做的!跟他家的毛驴一样的作死。 可惜她那一脚没能踹醒齐缙,过了好一阵时间,马车总算是停下来了。向来坐惯了软 轿抬撵的宁璇已然翻白眼了,若不是嘟着嘴,估计她都要口吐白沫阵亡了! 天杀的绑匪! “人就在里面,娘西皮的,费了老子几大的劲!” 中年汉子洪亮却夹杂些许嘶哑的声音从外面飘入,震的宁璇心都提起了几分,那是个 完全陌生的声音。她下意识又伸脚去踹齐缙,希望他能醒来。 听外面的交谈声,似乎不下五六人之多,至于商谈着什么,宁璇再没能听清了。她这 会无不是害怕,忐忑的咬紧了口中的绢帕。 未知的危险远比已知的东西更恐怖,就像一个人掉进了湖里,却不知那湖究竟又多深 一样。 恐惧的阴影瞬间笼罩在她心头,额际早是冷汗一片。听到有人来打开车门时,她吓得 闭上了眼睛,可是那颤抖的长长睫毛可骗不了人。 “哟呵,这小美人醒了呢,果然是不能怜香惜玉啊。”男人粗犷的大笑了几声。 又是一人走了过来,拍了拍之前那人的肩膀,阴沉道:“就要过关了,醒了也没所谓。 我说老六,你这可怜美人的心思能否收收。” “嘿嘿,我就这毛病!” 宁璇大气儿不敢出,只想着快来人救她,谁都可以,哪怕是沈桓!只要他能来救她, 她估计…… “小美人转过来叫爷好生看看,方才只顾着绑人了,都没好好瞧看瞧看。” 那人语气可是恶心至极,宁璇怒火攻心睁开了眼,一个眼刀甩了过去,那点维持宁氏 尊严的胆子她还是有的。 “哟哟!果然是个美人啊!这小眼神真是好看的紧,都叫我想挖了这眼睛去收藏呢! ”男人大致四十来岁,一脸横肉还带着刀疤,极其渗人,特别是那双鼓的如铜铃大小 的眼睛,杀气森森。 宁璇吓的闭眼又往里缩了缩,肩头不住颤栗,那人虽然语气恶劣,却不似是开玩笑的 。 “老六你焦甚,等过了关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会就别吓唬她了,免得破了胆儿 。”估计是瞧宁璇的小模样太脆弱了,一旁的小胡子男人语气邪乎不屑的对那个老六 说到。 那老六也受听,咧着嘴就笑道:“听你的,等过了去,非得好好疼疼这美人儿!” 宁璇都要吓哭了,这会什么也不想了,如果嘴没被堵的话,估计她这会都不知叫了多 少声“沈桓救命”了。 如果他这会能救了她,别说是嫁给他了,什么要求她都能应下来! 不过,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亦或是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误以为她是逃跑 了呢?想想,她就有些绝望了。 那叫老六的男人打发走了邪气呼呼的小胡子男,就径自猥笑着跳上了车,在宁璇惊恐 放大的惧怕下,那跟熊一样黑壮的大掌朝她袭了去。 “唔!”她无措的摇头想要呼叫。 眼睁睁看那双比她脸还略大的爪子就要盖过来了,结果一直倒地不醒的齐缙夫子突然 就坐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大了,嘴里塞的那布块竟然掉了出来。 他一脸血迹,眉目迷糊却恶气冲冲的喊道:“是哪个夭寿的畜生敲小爷的!”结果却 抽动了额头上的伤,疼的整个脸都扭曲了。 情况陡变,那个叫老六的男人,大手瞬间就转了向。 竟然朝着齐缙的脸摸去了…… 第42章 番外之宫斗 宁璇这遭落水,可谓是丢尽了颜面,不消说元褚无心之失抽了衣带,被看了个光。但说后来不知因何走过的一群人,为首的便是皇帝陛下,一眼就只瞅着自家三殿下抱着赤果果的宁璇瘫地上。 那场面,那情形,那姿势! “哦嗬!三殿下这光天化日之下竟这般有失体统……”忠臣甲掩面怒喝。 “陛下啊!社稷啊!”忠臣乙跪地痛嚎。 “回家收衣服啦!”站在最后不知出了何事的忠臣丙大声喊到。 “……” 亏的元褚眼疾手快,也就皇帝在第一时间看见了些不该看的,其余的人均是只瞧着一双露在外面细嫩嫩的小脚丫,任他人如何垫脚,也只能勉强看见被玄色麒麟袍子裹的严实的小小身躯了,以及湖面上飘着的薄薄裙衫。。 待月徵公主接了宫人来报,匆匆赶来时,便是眼前一黑。 至于宁璇醒来后,大局已定,一件事情已被传成了个种版本流窜于宫廷内阁,其中不乏皇子与郡主相恋之流。就连中宫皇后,坐在宁璇的榻前也不走人了,硬说是要好好照顾照顾未来的儿媳妇。 月过中天,宁璇又一次从梦里惊醒过来,大抵是白日落水后惊着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肯入睡。守在一边的月徵公主忙抱着她哄,又叫宫人端了白粥来亲自给她喂。 “璇儿今日为何要同老三往殿旁去?”给宁璇打置好了一切,月徵公主才问了这话。 宁璇想起上午被元褚强硬往殿外拉走的事情,还有那湖中飘着的裙衫,她便气极,抱着月徵公主的手臂就愤愤道:“是他拉我去的!阿娘,他混蛋!” 她这会还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后还又出了一场事,待日后知晓时,她时时刻刻不想着灭了元褚而后快。 月徵公主闻言,旋即一愣便是冷笑连连,清光流转的美眸里寒意森森,摸着宁璇泛凉的面颊,轻声道:“他们这是算好了啊,竟然都敢算计到本宫身上来了。” 宁璇躺在榻间,下意识拉了拉身上的金丝薄被,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月徵公主。母亲在她的记忆中,向来是温柔端庄的,这样的母亲让她陌生。 大抵是感觉到宁璇的害怕,月徵公主忙敛了面上失态的神情,爱怜的拉过了宁璇的小手,道:“璇儿你尚幼,很多事情阿娘都并未打算让你知晓,但是阿娘绝不允许任何人打你的主意,谁都不行!” “阿娘,到底是为什么?”宁璇隐约知晓些近年的宫廷内斗,奈何月徵公主护她紧,也没人敢往她这算计。如今看来,她似乎傻傻的被人利用了。 元褚吗? 月徵公主中年才得一女,费煞心思养得她多年安好,疼在心头。素日里虽送宁璇入宫,有些事情却还是隐了宁璇的耳目,丫头养大如今也不曾见识过宫斗为何。 说来,前些年后宫尚算是一片宁静,虽然争宠的事情多有发生,可诸妃是谁也不碍着谁,皆尊中宫为首。而是这时间久了,女人依色过活的年华也就过去了,皇帝后宫向来不乏美人,已然中年的皇后自是被冷落了。 三年一次的大选秀,常时邻国进献的美人,偶尔朝中大臣托关系往宫里塞的女人,频率是换的愈发勤快了。饶是皇帝对原配敬重爱护,也免不了诱惑,掖庭宠幸的妃嫔也越发多了。 男人喜颜,又是帝王,皇后自然是管不得,好在她有嫡子傍身,虽不是长子,却也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直到有一日皇帝从宫外带回一绝色美人册封为淳贵妃时,皇后这儿首次打响了警钟。 倒不是因淳贵妃那脱俗惊鸿的过人美貌,而是因为随之入宫的还有个已年满四岁的男孩,便是帝王赐号元湛的五皇子。 那几年,宫里但凡育下龙嗣的嫔妃,皆是被皇后一手打压着。犹是生下皇长子的玳妃,在生第二胎时母子不幸双双薨亡,私下宫人皆流言是皇后动了手脚,至此再无人敢随意造次,而大皇子也被养在了中宫。 皇帝宠爱淳贵妃是冠绝六宫,听说近来还有加封皇贵妃的意向,而五皇子元湛,年岁一大愈显清华聪慧,甚得帝心。至于在一众皇子里脱颖而出,少时便执掌兵权的三皇子元褚,似乎就不甚能够较之元湛了。 如今,皇子们是一日日的大了,皇帝也见老了,处理起政事来也不得力了。便有人在跟前进言,册立太子,这事就提上了日程。 后宫现在是两派为尊,一方为中宫皇后,一方自然是西宫淳贵妃。以皇帝爱子心切的心态来瞧,明眼人都知道这太子之位非五皇子莫属。可朝中却是一众老臣不松口,定说立嫡不立长和幼。 皇帝两难了,后宫开始争斗了…… 听到这里,宁璇也算是明白了,在月徵公主的怀里扭了扭,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皇帝舅舅定是下了心要元湛做太子。” 宁璇为何这么说呢?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她跟着元湛去了淳贵妃宫里,恰巧皇帝来了,晚膳时她被抱在皇帝的怀里逗弄了半晌。 “小璇儿日后嫁给你湛哥哥做妻可好?” 那日她还不清白这些明里暗里的斗争,只是瞧着元湛和淳贵妃似乎很开心的模样,她也不好说什么,就抱着一身龙袍的皇帝娇娇道:“璇儿还小,不嫁不嫁。” 不过就是她大了,估计也不愿嫁,虽说他们这儿的人没什么近亲不能结婚的观念,单宁璇好歹也是受过多年教育的人,如何也不愿嫁自己的亲表哥当劳什子皇妃。 娇憨憨的小样儿惹的皇帝大笑了许久。 现在想来,皇帝要她嫁给元湛那不是开玩笑的,而是在给元湛铺路。大琰朝谁不知宁氏一族的实力,守得江山更能毁得江山,偏生皇帝都动不得,只因那才是社稷之本。 虽代代都有联姻,可也防不了帝王的疑心。如今到了宁璇这辈,她既然是宁钦渊的掌上明珠,又是月徵公主的女儿。可谓是最完美的联姻对象,只要宁璇嫁谁,有了宁氏一族的支持,那人必是太子乃至帝王无疑。 难不怪的,想起她今日当众说看元湛时,那几人的细微改观,原来皆是因为这个。 月徵公主叹息,她自己是皇室公主,这宫中几多凶险她都是经历过的,自然从未打算再送宁璇进来。奈何宁璇的身份过于特殊,不是随意就能许诺人家的。皇帝已经不知跟月徵公主说过了多少次,想配宁璇给元湛,可都被月徵公主以宁璇尚幼的借口给推诿了。 “璇儿日后莫要同皇子们走太近了,待你阿爹回来,阿娘再同他好好议议日后的事儿。” 其实,月徵公主看好的便是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元褚,连宁钦渊似乎也有这个意思。按理说这太子之位,坐的人必须是名正言顺,元褚是嫡皇子,比谁都有资格。加之皇后一族也是不可忽视的大族,支持元褚上位,不是难事。 可偏生,月徵公主幼时同皇帝都是受了难的,若非皇帝拉扯护她,估计也没得她今日尊荣。几十年来她都记得皇兄的辛苦,两兄妹情谊是旁人都比不得的。皇帝有意册立元湛,月徵公主哪好说不行。 眼光长远一点来说,支持元湛上位,绝对是有害无益。尽管他有皇帝的大力相护,可待皇帝百年之后,淳贵妃并无皇后那样的父族相助。孤儿寡母的又哪是家族庞大的皇后一脉的对手呢? 第1章 宁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老六一脸色相的抓住了齐缙的下颚,而从额上冒出的潺潺血迹顺手就沾了过去,齐缙想躲却没躲过去,只听闻那老六放荡到。 “一次收获两个大美人儿,这遭真是特么的值了。” 说罢还从怀里掏了一方黑巾出来,可能是出于货品未到港不能损坏的原则,便给齐缙捂住了额头上的伤。但那动作是如何看如何怪,原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处理起伤口来,隐约竟变得有些女人般的小心翼翼。 遗憾的是这会宁璇处在风口浪尖上,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那些蛛丝马迹。她一心都警惕的看着那个老六,生怕他玩够了齐缙后,又过来弄她。 许是被弄疼了,齐缙横眉清醒过来,看着咫尺相靠的一张放荡糙脸盘,立刻吓的大叫:“你是何人!滚开!” 他过于紧张了,大抵是这辈子还没被男人这样大尺度碰过,张着嘴就要咬人,一口小钢牙吓的老六一把推开了他。摸摸自己险些被咬的手指,恶狠狠的对两人说道:“老子是人贩子!” 估摸着是这个开场白介绍不够霸气,他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人贩子!” 宁璇:“……” 齐缙:“……” 大致是为了体现他的穷凶极恶,配着那怒煞煞的表情,当真是吓人的很。齐缙忙不迭的拖动发麻的臀部往宁璇这靠过来,急的宁璇真想两脚踹开他。 “你抓我们想做什么!”齐夫子似乎还不曾摸清状况,滚到宁璇身边后就对着老六就嚷到。 “嘿,美人儿,老子是人贩子,抓你们来,自然是要去卖啊!女的送红楼去,你嘛……”铜铃大的眼睛邪恶的在齐缙身上打旋,看的人怪生紧张。 齐缙炸毛:“本夫子是男的!不能卖红楼!”临了,还特仗义的仰头对宁璇说道:“放心,我也不会让姑娘去红楼的。”眼角深情稍纵即逝。 宁璇翻眼,虽然她也害怕被卖了,希望有人保护,但是就齐缙?一看那老六就是在逗他,估摸着齐缙的下场比她还要惨吧。 “男的?男的自然不能卖红楼啊……” 闻言,宁璇清楚感觉到齐缙松了口气,岂料老六咧嘴邪邪一笑,很不怀好意说道:“盛国的男倌院最近可是缺人的紧。” “……” 果不其然,在这个男风已然暗流的国度,如齐缙这般的花花美男,保护菊菊也是一件该被提上日程的事情了。 老六的模样可不是在开玩笑,吓的齐缙都不敢乱嚎了,几经求饶也无果,弄得一边的宁璇都想一死以保清白了。 齐缙额上的伤口又大开了,血蹭了宁璇一裙摆,车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让她隐隐头脑迷糊。老六听了同伴的呼唤,就大笑着离开了,走时还不忘堵上了齐缙的嘴。 “等会就要过关了,你们最好老实点,否则……”最后两声冷哼哼,足以见证那未出口的威胁有多凶险。 马车再次行动了,宁璇背靠在木栏上,颠簸中是生疼难受,奈何齐缙还要死不活的挂她腿上,让她不好动弹,半条腿都快废了似得。她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好吧,她根本叫都叫不了! 看那伙人贩子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她很不好,不消说,他们定是作案无数,熟练的很。 至于老六口中所说的盛国,宁璇自然也是知道的。那是距离大琰国最近的一个邻国,兵力虽不强悍,一直臣服于大琰庇护,可那边经济却委实发达。 至于靠什么发达的,除了往来大琰的行货客商,便是这群人贩子做的勾当! 虽说这些勾当如何见不得人,却偏偏似是被默许了般,任由发展。盛国不予制止,这些人贩子便愈发嚣张,为了赚钱,常潜于各个国家寻找对象带走。 这种事情,常年发生,大琰屡抓却不见任何成效。 现下,宁璇倒霉落了他们手中,估计是逃生无望了!如果说还有希望的话,那最后一丝期待便是过关的巡查…… 不过,就那群常年镇守苦难边塞的发配兵士,责任心有待考证,这些人既然来的容易,出去时怕也不难吧。 宁璇哭了,把所有亲近能救她的人过了一遍,泪目抽泣。阿娘、阿爹、外婆、舅舅、哥哥们……沈阿丑。 在这个时候,较之外面那些穷凶极恶,要卖她入红楼的的人贩子,而那个拿包子诱惑她回家,用蛇群吓她,用针扎她,用布绑她,给她喝蚂蚁水,推她到河里水潭里的沈阿丑…… 等等……为什么她觉得沈阿丑更混蛋了?起码人贩子只敲了她脖子。 算了,还是想想那个每天天不亮就给她蒸包子,煮雪茶汤,打洗脚水的沈阿丑吧。尽管他会欺负她,偶尔动手动脚,却从未逾越过。 他会抱着她,哭着说:我爱你,阿璇。 “等卖了这两个美人,咱哥儿几个得好好去乐乐不是?” “那是自然,就去雪月楼。” “哈哈!” 耳间充斥着那些人作恶的大笑,宁璇浑身都已被冷汗浸湿,呼吸中又尽是齐缙的血腥味,封闭的车厢没有一丝清风透入,让她反胃的难受。 一滴热泪还未落下眼角,便陡闻外面传来一声惨叫,行驶的马车猛的就停下了!顷刻,外面安静的可怕。 “是哪路好汉拦道,不妨现身一话。” 宁璇识的这声音,便是那会说话邪乎乎的小胡子男人。相交于之前马车前与老六的漫不经心打趣,这会的他,声音已经变形了,透着一股浓浓的惧意。 可是,宁璇却亮了眼,不管外面来的是谁,她都可能有救了! “不知众位带着我家娘子,这是想去哪里呢?” 似是破天而出的洪亮清响男音,震的拉车的马儿都扬蹄嘶鸣了几声,随之便是几道风刀袭过。宁璇看不着外面的情况,却在那些人不断地惨叫声里惊喜开来。 是沈桓! 下一秒,车门被打开了,突然的光明刺的宁璇眼前一花。待她能看清一切时,人已经被抱了下来,堵着嘴的布块被扔在了一边。 “阿璇?阿璇?” 沈桓不确定的喊了她好多声,迅速的解了她四肢上的麻绳,焦急的开始翻看她身上染血的地方。 蓄满一眼眶的泪水终于决堤,嗅着鼻尖熟悉的药草清香味,她许久的提心吊胆也算是安稳了。第一次,她伸手抱住了他。 “可有伤到哪里?!这里疼吗?” 他似乎比她还要后怕紧张,死死搂住她的腰身,确认着她可浑身无恙。目光在偶然跳动时,看着远处被殷弘点穴的一众人,他的脸色瞬间扭曲了。 宁璇说不出话来,嘴被堵久了,嗓子眼里都是一片涩然,加之她又害怕,都找不到音儿。窝在沈桓的怀中,只一个劲的摇头。 “真的不曾伤到吗?”非是沈桓唠叨,而是,此时的宁璇,一身血迹斑斑,任谁看了,估计都得疑心是哪处伤了。 其实,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曾料到自己会怕到这种地步,更不曾料到,会在沈桓出现后,抱着他哭的一塌糊涂。 这个让她几月来都认为是世上最恶劣的男人,竟然在这时,给了她最安心的感觉。 没有伤到,没有伤到……她哭皱着脸不停摇头。 沈桓却急了,此时的宁璇完全一副受惊后的小动物模样,被水浸了的美眸楚楚动人惹人怜,娇小玲珑的小小身躯也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衬着那一裙污血。 他的黑眸开始染上嗜杀的红光…… “受伤的人不是她,师弟,控制下你的情绪!” 亏的殷弘抱着同样一身血红的齐缙过来的早,止住了沈桓下一步的动作,不然今日只怕要多添几人性命了。瞧着齐缙额头上不在流血的窟窿,加之宁璇的不住点头,沈桓炸起的毛,总算是顺下去了。 不过齐缙就倒霉了,殷弘那人有小洁癖,能抱他出来都已算是仁至义尽了。一瞅那快要凝固的血往自个新换的衣服上渗,他赶忙跟丢垃圾似得,一把就把怀里正要寻求温暖的齐缙夫子给抛地上了。 “啧啧!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嘭!” 不得不说齐缙落地的声音大的吓人,砸起了一地灰烬,好在沈桓抱着宁璇闪的快,没被他因伤口再次崩裂的流血给溅到。 “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弟你快大发慈悲给这人看看吧。”尽管齐缙污了他的袍子,可如何也是个活人,殷弘还是不忍跟沈桓开了口。 沈桓却不理会,兀自抱着宁璇给她轻轻的擦拭一脸泪水,柔声安抚着:“娘子莫怕了,咱们一会就回家去,莫怕了。” “师弟,你别装听不到哈!”殷弘语气甚是不满,可俊逸的的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偶尔低头摆弄自己的长衫,看着上面的几滴血迹而稍稍皱眉。 宁璇也配合着扯了扯沈桓的衣袖,先前她都被齐缙那副惨状给吓到了,流了那么多血,估计也就沈桓能救了。 她可还记得他都自身难保时,还不忘在老六跟前维护她,虽然语气很苍白。 “他那是自作自受。” 沈桓看都不看旁边流血过多,几乎要断气的人,就冷冷一哼。 第2章 很多时候,宁璇觉得真是很难摸清沈桓这个人。自持是个大夫,为村民医治百病,会笑哈哈的与众人善意恭维。可是,当他以厌恶的口气拒绝医治快要死的齐缙时,他似乎显得可恶极了。 但是,宁璇却隐隐觉得沈桓讨厌齐缙可能有深层次的原因,只是那个原因谁都不知道罢了。 她这会脑袋里还嗡嗡嘤嘤不太清醒,但还是使了力拍了拍沈桓的胳膊,努力吐出几个字来:“救他吧……” 不是不知道沈桓讨厌齐缙,但是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跟她一起被绑架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她跟齐缙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罢了,却也没感觉到这个人坏在哪里。 再说,人还是西山村唯一的教书夫子呢,庄保都还宝贝着。若是就这么挂了,估计那些个家里有娃的家长,见了沈桓心里可能都会不得劲。 见宁璇都开口了,沈桓也不好再冷脸下去了,从怀里掏了一只蓝色药瓶出来,朝殷弘扔了过去。音色清冷道:“给他吃十粒,红色的,千万莫吃多了。” 见他那勉强憋狠的别扭模样,殷弘便扬眉笑了,果然还是宁璇说话管用呢。可是等他从瓶里倒出药丸后,整个人脸都黑了。 “师弟!” 他虽向来知沈桓心性难测,炼出的药物也怪异的很,可也不料这防身救命的药丸会小到这种地步!一粒一粒犹如鱼籽般,红黑白三色混杂一团,他是该赞他炼药之术的过于强悍呢,还是鄙视他节省药瓶的吝啬。 沈桓哪还理他,坐在石台上一门儿心思的给宁璇活络血脉去了。反正他要他救人,他也给了药,剩下的事情就跟他无关了,不是吗? 殷弘咬牙:“算你狠!” 知道沈桓是气他帮外人说话,而且还是个他视为仇人的外人。叹口气,尽管挑出十粒红色药丸不是那么容易,但看看地上开始呼吸浅弱殴打齐夫子,他还是埋头挑药丸去了。 沈桓的药,素来炼的药性极其霸道,分量都是算足的。他说用十粒,那便不能多一粒,也不能少一粒。因为,一点点的缺失过余,都是会把救命的药,变成要人命的毒药。 而用药量,只有沈桓自己知道。 好在殷弘幼时也学过些药理,迅速挑了药丸就蹲身给齐缙味了进去,不过不巧的便是,齐夫子意识全无,根本就吞不下去药。 殷弘没法,只能掰开了他的嘴,然后……用手指往里戳。 “……” 宁璇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淡定的移开了眼神,引的沈桓便是一声淡笑。 “还以为娘子会心疼呢。” 听听他那略显吃味儿得戏谑语气,宁璇就陡然想起了那次,他从齐缙家带走她时的事情来。莫不是沈桓还惦记着那事? 可还真是小心眼儿的紧。 宁璇还是头一次这么乖巧情愿的窝在他怀中,此时一身狼狈的她,似乎对他卸下了所有的心防。泪水混杂血迹擦拭不尽的小脸上,染着别样的娇俏笑意,可爱极了。 沈桓终归是看到她为她显露心怀的一笑了,一时受不住诱惑,就低下了头。血色渐回泛着凉意的柔唇,轻轻触碰,便是不可思议的软绵。趁着宁璇发愣的时机,他突破了关卡进入,尝到了独属于少女的馨香,是那样的美好…… 似乎,她的味道永远都是那么美好。 他伸手盖住了她惊愕瞪大的眼睛,任由自己眼底的悲色恨意缓缓流淌。在她迟疑着拿来他手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敛住了一切不该有的东西,给了她最后的深深一吻。 “怎么办?突然好想跟你一世都在一起。” 满怀情愫的话语足足叫宁璇呆楞良久,相较之初吻的丢失,她更在意的是……他没有唤她,阿璇。 他说的虽然是陈述句,可是却也带了求回答案的意思,宁璇久久不回话,自然叫本就心思忐忑的他有些生气了。 待宁璇察觉手腕被握的生疼时,看着沈桓那仿佛小孩子吃不着糖撒气似的样子,没来由就笑出了声。 沈桓皱眉:“你笑个什么?” 宁璇憋嘴,面颊上梨涡浅漩,羞赧的红霞还未褪尽,糯糯道:“你长得真丑。” 她有种意识,这可能是两人相处几月来,首次以最真实的一面说话。 反正宁璇不知道长得丑的沈桓会不会有心里负担,但是她清楚看见,他因为她这句话而变了脸色。似乎怨恨,又仿佛是伤心。 “原来……你也这么注重于容貌啊。”话语中,隐含着浓浓的失落。 宁璇皱眉,忙解释道:“不是的!”她还有下一句没说呢! “好了,我们回家吧,你需要好好打理。” 他好像怕极了她会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便一指盖在了她挑动的唇畔上,压下了她还未出口的话,感受着他留下的余温。然后站起身来,朝殷弘招呼了一声。 大概是沈桓的药制的好,小小十粒喂下,方才还开始咽气儿得齐缙,这会已然能正常呼吸了,连带额头上的窟窿也不流血了。 宁璇松了口气,再看不远处,马车旁四歪八倒的几个人贩子,她便来气儿。 “不能轻易放了他们!这群可恨的人贩子!”尽管她的声音嘶哑,却也没妨碍她表达心中的愤恨。 想想自己初时那种叫天天不应的绝望,也不知这群人贩子究竟卖了多少姑娘,大家会不会跟她一样的绝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只能眼睁睁的被推进火坑,毁掉一辈子。 而促成这一切的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 沈桓冷笑:“人贩子?我可还是头遭见这般不凡的人贩子呢。” 不消说是宁璇了,就连一旁考量着如何处置齐缙的殷弘也挑眉沉吟些许。他是与那几人实实交过手的,自然也摸得清他们的路子,虽轻易便能取胜,可那架势的确不像是一般的人贩子。 个个挥刀刺剑的恨劲叫他都惊讶的很,那显然是杀惯了人的砍法,拼起来时,都是自带一股森然杀气,诡异的很。 似乎只有在一个地方,才能足显他们的狠辣,那便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提起一半身子的恹恹齐缙,忙对沈桓说道:“师弟,动不得他们!放他们走吧。” “凭什么?”凭什么在他们蓄意伤了他家娘子后,还妄想活命? 沈桓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取那几人性命,说起话来都透着一股子杀意,吓的宁璇一瑟。殷弘急着跨前几步挡在了沈桓的前面,一改风轻云淡的神色,略显慎重。 “这些人,杀不得。” 就单说那个长着小胡子的男人,一手大刀挥的堪堪叫好,可就是那一柄纯金所著的大刀,便能轻易猜出那人的身份来。玄武浮面,柄坠银珠,削铁如泥,人称“盛国洪武”。 宁璇是知不得这些个事情,从一开始她就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单纯的人贩子罢了,毕竟他们那些话语是那般的狞恶。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她便从沈桓的怀中探出了头,面带疑惑的问到。 “他们是……” “走了。” 沈桓冷声打断了殷弘即口而出的话语,掰正了宁璇的脸,就大步朝来时的路离去。留下殷弘错愕的站在远处,负手而立的皱眉沉思了。 “不是都相爱了么?怎么这些事情也不能说?师弟可是愈发奇怪了。” 不过,也好在沈桓肯撒脚走人。不然,依他目前紧张宁璇的那个性子,那群人必是得命丧黄泉去,而他们身份都不简单,日后若是追究起来。 谁也背不得那个责任。 正待抬脚离去,他猛的想起地上似乎还躺了个人,这一回头,就惊了他一跳。明明方才还止住了血的人,这会怎么又开始飙血了? 回程的路,沈桓选择了步行,自宁璇被人带走已有几个时辰了。若非他觉得山下齐缙是个危险人物,也不会急着下山去接宁璇,继而发现她被绑走。也好在是发现的及时,顺着马车的车轮印记,才同殷弘一路用轻功追来。 “就这样走回去吗?” 宁璇倒是舒服的窝在他怀里,任由抱着行走,不费力气。她虽然晕晕沉沉了很久,却也知路途已经行了很远,现在他们几人就这么走回去,似乎会不会太累了? 沈桓挑眉,揶揄道:“不然为夫去牵那辆马车来?” 那辆封闭的马车?宁璇赶忙摇头否决,她这辈子估计坐马车都会有阴影了,更别提那辆载着她差点驶向远方染了血的车。 “要不,你还是背我吧,这样子抱着很累的……” 终究,宁璇还是忍不住了,压低了声建议到。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诡异的很,在沈桓忽而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她是羞红了脸不敢看他。 过了良久,也不见沈桓有个什么动静,她疑惑的睁开眼睛,便撞入了他幽黑发亮的深邃眼眸,那眼底稍纵即逝的愉悦兴奋,让她惊愕。 “哈哈!娘子这是在心疼为夫吗?” “……”果然,这人就是给他点颜色,就能立马开个染坊! 她一掌挥开了他凑过来的脸,躲避那逼人的气息,感觉一身都燥热的很。气恼的从他怀中跳了下来,没好气的拍在了他的胳臂上。 “还不快蹲下来!” 本来是打算拍他背的,奈何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她也只能扬着头拍在了他的胳膊肘上,暗暗咬牙。 沈桓也不同她计较,一脸傻笑的就蹲了下去,身高的优势再次凸显,他这一蹲也快赶上她站着了。气的宁璇就走到了他后面,大力的就扑上了他宽广的后背上。 “娘子你真轻。”他吹着口哨打趣了一声,便扶好她的腿背着站起了,背上的人儿那堪比鸿毛的轻度,让他咧嘴欢愉。 宁璇红着脸哼哼了几声,好在是沈桓看不见,不然又得揭她底子了。 “还不快跑!” 大狗…… “遵命!”他应声而下,感觉她已经搂好了他的脖子,便撒脚一溜烟的跑开了,那速度真是堪比清风飕飕。 其实,沈桓永远都不会知道,宁璇那会剩下的那句话是什么。 你长得真丑…… 可是,我不讨厌你。 第3章 算起来,这是沈桓第二次背宁璇了,同前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宁璇竟然觉得,他的背变得不是一般的舒服和安稳。静静的趴在上面,感受着他一步一步的跨走,就那么静悄悄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原来,他们也能有这种美妙的时光。 “你最近好像都没吃蜈蚣了诶。”她挥舞着手头上沈桓折给她的柳树枝,兴致勃勃的问到。 想起初时,他同她一桌吃饭时,他从地上夹起蜈蚣即食的场景来,宁璇这会都还有些渗得慌。到底是怎样的勇气,才让他吃下那样恶心的东西? 沈桓稍稍愣了一下,轻微摇头说道:“有药了,就不用吃了。” 其实,也只有他知道,宁璇看他像疯子的眼神有多难受。为了不看见那样的眼神,他便改了习性,花费时间努力将毒物制作了药丸吞食。相较之下,药丸的药性远不如生吃那些东西,药性大减,他又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捉那些东西,委实更加费力了。 可是,想在想来,一切似乎也是值得的。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打消了宁璇的一时兴起,撇了撇嘴,她就不再说话了,隔着他的背开始用柳枝无趣的编着圈圈。 他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林间捷径的小路,过窄的道路上长满了杂草荆棘,沈桓走的异常用心。碰见个树梢都得让远开去,生怕刮着宁璇的细皮嫩肉。 走了很久,待隐隐能看见山坡下的大路时,趴在他臂膀上假寐的宁璇悄悄嘀咕了一句话。染着清芬的少女气息,缓缓萦绕在他脸边,耳根瞬间便是一热。 “谢谢你来救我。” “嘶!”一时走神的沈桓稍是不甚,便被荆棘刮了袖口,裂开了一条缝。 宁璇忙惊呼:“你小心点!” “嗯,我知道……” 虽然嘴上是那么应着,可是脚下的步伐却不再似之前那般稳重了,带着一丝慌乱。弄的宁璇一头雾水,不过一声道谢罢了,至于如此失了心态吗? 他真是越来越不像之前那个心理强大的变态沈阿丑了。 等后面殷弘扛着一身血迹的齐缙赶上他们时,两人早在荫蔽处休息良久了。他是一脸铁青的严肃表情,再瞧瞧被血染了大半袖子的雪白袍衣,宁璇也就理解了为何他脸色那般难看。 “他的伤不要紧吧?”她咽了咽口水,指着齐缙甚是不安稳的问到。 沈桓从她头上拿下了那个柳枝编纂的圈圈把玩,无谓回道:“没什么大碍,死不了。” 宁璇咋舌,吞回了还想说的话,一个人的血不多,就齐缙那样的流法,估计救回来,也恐怕好不了哪去。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齐缙究竟再次之前跟沈桓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忽然,天空猛的劈响了几声干雷,从天际便是一阵轰隆隆的震响,声势气极可怖。立时,就打断了几人闲坐的心思。 看着隐隐变天的乌云,殷弘紧锁眉头,朝沈桓看了去。 “这天儿,真是奇怪。” 他这一声咕噜,引的宁璇也朝沈桓疑惑望去,她可还记得他是天坤谷出来的人,天文地理大抵还是晓得一通吧。不过…… “不就打雷而已嘛?有什么不对的?”她不懂了,雨季霹雷乃是万物发展根本,两种云势相遇产生雷电,这是常识啊。 未料,谁都没理会她这句话。更诡异的便是沈桓,眺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时,脸色深沉到了极点,终是吐出了几个字来。 “是血光。” 目光瞬间锐利危险了起来。 没来由的,宁璇心头便是一紧,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正在发生。 等几人快速回到庄子时,看着眼前的一幕,总算是明白了沈桓的那句“血光”为何意了。那个静谧朴实的村落,此时早已毁之殆尽。 沈桓紧紧拉着宁璇的手,将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越过一具又一具尸体,踩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往村里走去。 不远处,浓烟弥漫,隐约还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有马蹄声,也有兵戈交加的砍声,更多的却是妇女孩童的唤声,绝望而悲痛。 “快!快去救人!”宁璇顾不得捂住眼睛了,推了沈桓一把,急急喊到。 早在一进庄子,看见地上已经断气的人们,她便吓的不敢说话了。那些人,她都还见过几面,前几天还有说有笑来着,这会却躺在了她的脚下,没了声息。 恐怖的死亡气息弥漫了整个庄子。 沈桓不敢松开宁璇,单看死去的人,生前似乎还有过打斗的痕迹,也便知道袭村来了多少人。是流匪,几十年来猖獗流窜的杀匪! “跟紧我!” 沉谙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坚定的和安心,让宁璇下意识的就点了头。 “师弟,要小心……不是一般的流匪。” 殷弘肃声提醒到,虽然他久不居关塞,可前几年常来,也听了不少流匪的事情。偶然机会也见了些,但看当下泥地上留下的马蹄印记,虽然凌乱,却踩踏的极深。 人多,马壮,兵力强大。 沈桓点头,用眼色示意了下殷弘肩头上的齐缙,冷道:“把他扔下吧。” 这回殷弘是不再和他作对了,应了一声就将深度昏迷的齐缙给抛了下去,然后甩甩袖子,摩拳擦掌开启作战模式。 好在前方是一股小队人马,沈桓拉了宁璇掩蔽住。便看着他们围攻一群妇孺时,明晃晃的钢刀高高扬起,正要朝一个老人砍去。吓的宁璇失色捂住了嘴,而身后的沈桓眯眼间就从袖中发出了数枚银针。 “嗖!嗖!” 霎时,骑在大马上,神情凶恶的几个大汉便是一僵,手中钢刀直直落在地上,紧接着栽倒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一众喽啰忙向四处打看。 站在一旁的殷弘,挑唇冷冷一笑,手中便是一把钢珠飞走,下一秒便个个击中那些人的要害,鲜血缕缕迸飞,惨叫不断。 “别怕。” 察觉到宁璇一身过于僵硬,双肩还在发颤,沈桓便柔了声,在她额际吻了吻,以期让她安稳些。 “我没事,快去救人吧。” 相对于她现在的绝对安全,该担心的还是那些方才经了大难的人。三人快速走了过去,被救下来的人中,大多数宁璇都是在山上见过的。 “林婶子,可还好?”她搂着摔倒在地的小女孩起身,就跑到了瘫坐在地上哭泣的中年妇女身旁。 面上身上均沾了血的林婶子眼神涣散的很,什么也不说,就抖着手一个劲头的哭。还是旁边的一个婶子拉了宁璇一把,抽泣道:“别问了,她家里人……都没了。” 宁璇顿时一哽,自觉是说不出话了,安抚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孩子。她突然想起了周家嫂子和婧娘们,不知道她们是否…… “婶子,可有看见婧娘一家?” “不曾看见,这群杀千刀的来的猛,谁也没顾上谁。”婶子抹泪咬牙说到。委实是这些人来的突然,一庄子人都没个警觉,便被杀的措手不及。 “阿璇,带大家进院里去,我跟师兄去那边看看。” 沈桓唤了宁璇,在场的十几人,也就她还能保持点镇静了。旁边的一个院落被他和殷弘清理了一遍,思考着这边暂时估计是安全的,便打算安置这群人留下,他们去收拾那群剩下的流匪。 “好!” 宁璇用力点头,就抱着已经停了哭声的孩子起来,招呼着缓过神的众人往院里去。亏得她世家千金的身份,以前没少办过园游会,当那些个贵女们的领头人。现在,以前看似烦人的领头交际能力,似乎也起了作用,起码让她不至于乱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边是安全的,大家先进院子去,不要慌,会没事的。”努力让自己镇静自然些,把人往里面带。 眼看沈桓和殷弘走出了院门,宁璇忙起身喊道:“你们要小心啊!” 想她这只金丝雀,养在美玉筑成的闺阁十几载,若非这次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看见这般可怖景象。头前只听周家嫂子说过流匪如何如何的凶恶,可等她亲眼见识到了,也无法否认这个世上为何会出现这些凶残的人来。 她这会是顾不得之前被人贩子绑的发紫生疼的手脚,将一众人安置好,就进屋去找水。又唤了几个算是安定的人来,搬了碗碟出去,让她们喝点水压压惊。 “玉娘,快喝些水,别哭了。” 坐在地上环着双膝落泪悲泣的姑娘,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早晨还在山上同她说话的周玉儿。未料清晨还那般活泼的人儿,此时已没了半点生趣。 “都死了……都死了……”她接也不接宁璇递来的水碗,只念叨着那三个字,死死的咬紧了下唇。 宁璇心头是一片涩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眼眶隐隐有些湿润。转身又去给别人递水了,她可不能哭,若是她都哭了,这些本就失了主心的人,还不知会怎样。 “哟嗬!没想到这偏远的小地方,会有这样标志的小娘子!” 陡然冒出的一声令人作呕的浑话,吓的一群人都朝院门看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入v三更都出来了~~希望大家以后继续支持咱哦~~ 今天是惊险的一天。。泪哭 第4章 宁璇拿在手中的土碗“哐当”一声便掉在了地上,清水四溅,打湿了她的裙角。她这会都有死的冲动了,瞧瞧院门处,骑着高头大马,个个蒙面背大刀的流匪。 她是眼前一黑,刚逃出人贩子的贼手,这会似乎又要撞入流匪的毒掌了。 身后那些个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平静的妇孺们,这会又开始抱团惊叫了,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之光。宁璇也想后退,可是却发现脚跟生了根似的,根本就动不了。 “哈哈!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 为首的人已然驱着马进了院门,后面跟着的一众喽啰也随之一窝蜂的涌了进来。事已至此,宁璇也知道这是碰上流匪boss的节奏了。 可惜了沈桓和殷弘还满村跑去找这伙恶人,却不知快叫他们端后方了。 勒住了马,首领架势的人便从上面快速跳了下来,随时蒙面,却也能从那露出的两道三角剑眉里看出其人凶恶。伴着那声声震耳欲聋的恶人笑意,他走向了惴惴不安的宁璇。 眼看那人走过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惊的宁璇大骇,人还未近,那股压迫感便随之而来了。她是很没出息的就哭了,想跑也迟了。 没有沈桓保护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怕了!沈阿丑快来救她啊! “小美人儿,别走啊!” 估计是常年习武的原因,那人生的异常壮,一只大手抬起似乎都够拍死宁璇了。稍是用力便攥住了美人儿的细瘦的手腕子,那感觉,可是花楼里的姐儿给不了的好。 “啊!放开我!放开我啊!”宁璇受了惊,焦灼的大叫开来,那人手力委实大,抓的她一只手都快疼的没感觉了。 陡闻那犹如出谷黄鹂般的娇啭声儿,汉子立马就亮了眼,砸吧着嘴道:“啧啧,美人的声音真是好听!继续叫啊。” 宁璇急的直落泪,饶是之前被人贩子绑了,毕竟人也只说话吓唬了她,还没来得及碰她。现下,这群刚刚杀完人的流匪,就这样拽着她,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料不到。 “你放手!滚开!” 那人来了兴致,一把拽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满络腮胡子的脸盘来,咧着嘴笑的开心,雪白的牙齿闪亮亮跟狼獠牙似的。 “哟哟,还哭了?小美人儿,你这一哭,瞧的人心都要碎了啊!” 他的声音太大,震的宁璇是阵阵耳鸣,想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拉近。那张刚毅满布煞气的脸就朝她凑了过来,眼看是要往她脸上亲的架势,吓的她头皮都发麻了。 “不要!不要!” 她腿软的就要往地上瘫去,却被他用另一只手强势的揽住了腰身,往前提去。 就在那张大熊脸快要贴上来的前一刻,宁璇哭着都快叫出沈桓的名字时,终于有人出现捞了她一把。只见那人手下的一个喽啰跑了过来,在旁边急急说道:“报告老大,有不少兄弟遭人暗袭了!” 当下,院里顿时一股杀气弥漫,流匪个个抽刀擦拳。抱着宁璇的汉子立马正色的松开了她,转身皱眉,恶狠狠道:“怎么回事?!” “这会还没查清是谁,暗袭我们的人武功极高,单凭暗器便能于几十米开外取人性命。” 宁璇一听,便知是说沈桓和殷弘,不免安心了些,那两人个顶个的聪明,估计很快就会返回这里来了。她现在一只手还被攥在那人的手里,疼的直咬牙不敢哼声。只要再忍耐一会,可能就会得救了。 “立刻去打探!”虽然知道被偷袭,心头怒火燃烧,汉子却面不改色的冷斥了一声。话间凶意闪现,握着宁璇手腕的大掌又多了一分力气。 知道这人正在火头上,宁璇便选择了不说话,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存在感放低,努力等待沈桓过来。 可是,偏生有人就是不如她愿,一把将她拉了过去,便阴测测的说道:“小美人儿可知道暗袭的人是谁吧?乖,说出来,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那勉强温和下去的一双煞眉直让宁璇发慌,她实在不知道这人是哪来的肯定,下意识的便摇头否认了。 “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呵呵,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这群兄弟可是从来没沾过你这么好看的姑娘哦,我想他们定是想摸上一摸……” 他的威胁显然正中宁璇下怀,这会的她,最怕的莫过这些了。人可以死,可是清白还是不能毁的啊!知他是有意恐吓她,可是她还是不免惊惧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冷哼了一声,掐住她的下颚将她脸露了出来,一张极其漂亮的芙蓉小俏面,还真真是够人心,若非早有人提醒于他,估计他也免不了受了诱惑。 “知道吗,一个女人长得太美,那也是错。” 好无厘头的一句话方说完,他便扬手将愣愣的宁璇一把推向了站在院中的手下。在她的尖叫声中,她被人架住了双臂,挣脱不开。 “看好她,这可是个宝贝呢。” 纵使宁璇这会受惊不小,可是那人的这一句话便引起了她的疑心,其中隐含的深意她却不知是什么。她直觉这人说此话的,定是于她身份相关。 难道…… 虽然老大发话说她是人质宝贝,可压着她的两人,手却不老实的往她身上摸来,宁璇大力挣扎着想叫,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不过,很快那人便松开了她,不知从哪里飞出的三根银针刺中了他的大穴,一声痛嚎后,便直挺挺的倒地翻眼了。另外一个抓住宁璇的人也同样如是,面上夹带的邪恶笑意还未褪尽,就命散黄泉了。 顿时院里就乱了,一众喽啰便急速往自家老大靠去,宁璇趁机就要往院外跑,她知道沈桓就在外面。眼看就要跑出去了,却听到那个头领大喊了一声。 “抓住她!别叫她跑了!” 宁璇暗咒一声,咬着牙关就往外冲,眼看就要到院门了,却被人抓住了头发往后拉了一把。失了重心便往后倒去,却幸运的被人接住了,下一秒面上便是一热,有什么东西溅在了她脸上,带着一股腥味。 “没事了。”沈桓抱着她迅速闪到了安全的地方,用衣袖擦了擦她的脸,柔声轻抚到。 宁璇自知大难不死,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短短一天她都崩溃太多次了。可每次要绝望的时候,他都出现了,救她于危难之中,给她安心。 “幸好你来了!你再不来……”她估计就要咬舌了。 她哭着在他怀中抽泣,好不容易被安抚了下来。那方的流匪首领便是一阵骇人大笑,引的沈桓横眉看去,带着一股浓浓嗜杀之意。 “你是何人?” “西山村的大夫,沈桓。”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这静谧的一刻里,谁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而那发问的首领却笑的更开心了,从背后拿出了大刀。 “原来你就是沈桓?来得正好,要的便是你命!” 沈桓自知个人名声是没那般大,这人能以这幅口气说话,不消说也是有人从中作梗,有意像通过这些流匪取他性命罢了。 “呵,谁要谁的命,那还说不定了。” 他语气森寒,话音一落掌中便运气,猛一抬手,五只纯金短针齐发。带着一股冷霜只夺那人面门,可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只是眨眼工夫便将手中大刀一横,险险挡住了夺命金针,虽不曾伤到,却也被那股厉害的气功击的倒退了好几步。 “老大!” 身旁小弟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一挥开,方才还大笑大喜的脸,这会已然乌云密布。显然,他被人骗了,他收到了消息是沈桓根本就不会武功,不过一介草大夫罢了,要他的命简直是轻而易举。可就是刚刚那一招,若非他挡的快,估计他也就真会死在那几只针下了。 “你当真是沈阿丑?!”他粗着声不确定的问到。 沈桓挑唇,坦然道:“自然是。” 那人脸色大变,隐隐有些站不住脚了,他这是叫人设了套!亏他来之前还傻傻的以为屠完一庄子手无寸铁的人是很简单的事情,可现在冒出的这两个人,绝非良善之辈,那武功都是在他之上的。 “□□的!老子这是中人奸计了!该死的……” 他话还未来得说完,便不知被从何处飞出的一只羽箭射中了喉头,鲜血一飙,那威猛的身躯便直直朝地上倒去。怒瞪的大眼被血染红,断气前,他嘴里似乎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老大!老大!” 这一幕显然太过戏剧化,这一箭自然不是沈桓和殷弘所发,在那首领中箭后,殷弘第一个追了出去。显然,杀他的人,是不想让他说出不该说的话。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余下的流匪,沈桓一人便很快的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再次献上一更哦~祝大家晚安~ 开了个新坑存稿求收,大家有时间就去帮忙收个吧,么么哒 第5章 余下的大半流匪均是在反抗时被沈桓一一击毙,剩下小半则是见大势已去便主动缴械投降了。轻易的捉了这些人,只可惜沈桓在逼问的过程中,仍旧是没得到想要的真相。 例如,流匪首领倒下去前,即将说出口的那个幕后主使之人。 “这事儿我们真的谁都不知道,还是老大接活儿后才告诉我们的,只说是有人出了一箱黄金,要屠了这庄子,还特意交代定要杀了一个叫沈桓的大夫……” 几近逼迫得到就是这么个结果,那些个流匪本就怕死,自然也不敢说假话。如此一来,那幕后主使之人,就这般断了信息。 好在沈桓午时离开山上时,由于置办方面的事情还未曾办妥,一批人还留在山上休憩做事,待看到山下浓烟滚滚再急急来时,才惊觉躲过了这一大劫。 噩耗往往来的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幸存的人很快都被找了回来,一众人又从村头到村尾开始收拾打理残局。受伤的人立马抢救治疗,而死了的人,只能依稀辨别出是谁,然后抬往祖坟去。 那个过程,真真是…… 这一次整个西山村都是遭了血洗的,遇难死亡人数堪堪将近过半。幸运活下的人只不过是些妇孺,青壮倒也有大批在拼斗的过程中受伤却保住了命。可怜不少老人和孩子,均是惨死在了流匪刀下。 一时之间,整个村子都是一片阴霾,到处都弥漫着如何也消不去的浓浓血腥味,女人凄厉的哭声处处可闻。 沈桓没再送宁璇回山上去,而是留了她在村里帮忙,又让殷弘带人将余下的流匪往池州城官衙送去,自己则是抓紧了时间给受伤的人医治。 宁璇这一日过的都是浑浑噩噩,虽然沈桓只叫了她同人一起去收拾吃食,可是还是不免看到一些死状过于惨烈的尸首被抬来抬去。这一日遇见的所有事情,她估计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好在后来遇见了婧娘,虽然她手臂伤了,可人却无甚大恙。 “璇娘你去哪里了?我回庄子喊了人来,你和齐夫子却都不见了,吓的我以为……” 说着,婧娘便哭了起来,抱着宁璇哭的是好不凄然。 宁璇直觉她哭的不是她失踪了,心里登时有些不祥,往她身后魄疲豢醇恍┐幼飧匣乩吹娜耍蓝啦患艽笊s行┏僖傻奈实溃骸版耗铮惆20锬兀克谀睦铮 ” 她这不问还好,一问,婧娘顿时就哭天抢地的倒在了地上,一身血迹的她格外狼狈,手里还拽着一把银簪子。宁璇识得那簪子,便是周家嫂子时常戴在头上的梅花簪子。 “阿娘阿爹……都没了!都没了!呜呜……就在我跟前啊,就没了!” 初初一听这话,宁璇便是双腿一软,意识有些飘忽。那个素日里拿她当亲妹子一样的周家嫂子,那个憨厚的周家男人,就这样没了。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都还一起说过 话呢。 “怎么会这样?!”她不可置信的红了眼眶,看着地上哭的一塌糊涂的婧娘,心里是堵的异常难受。 婧娘死死的拽着她娘临终前塞给她的簪子,那是她留下的唯一念想了。本来午间她是回了庄子去找人来抬齐缙,结果等她带了人返回,却发现宁璇跟受伤的齐缙都不见了! 他们急着找遍了周围也没发现什么,刚好碰上从山上下来接宁璇回家的沈桓,才说了短短几句。沈桓便铁了脸色,暗道一声糟糕,就带着他的师兄出庄子去了。 临了还吩咐他们回庄子去,两人走的急,留下他们一群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回了庄子。可人还没到家呢,外面便是一阵破天马蹄声,很快就是人在惨叫呼救。谁都知道是什么,所以都各自逃命了,她惦记了阿爹阿娘,便一口气跑回了家。 岂料正当她阿爹带着她们准备逃走时,院门处已然来了几名流匪,她阿爹为了护住娘俩,便拿了镰刀上前拼命去了。奈何那几个流匪都是有武艺的人,她阿爹拼了一死才拖延了时间让她们走。她眼睁睁的看着阿爹被人乱刀砍死,吐着好多好多血倒在了地上。 砍死了她阿爹的流匪又上来了,末了是她的阿娘,一把将她往外推了走,喊道:“婧娘!快跑!快跑啊!”她也就真的跑了,即使流了太多泪,可她在颤颤回头之际,还是看见了阿娘被人踩在地上用刀戳的惨状。嘴里鲜血不断流出,却还一直喊着。 “快跑……婧娘……” 后来,她什么也不知道,只一个劲的咬紧牙关跑。仅存的记忆里,她跌倒在好多人的尸体上,染了一身的血,她还看见敲锣通知的庄保被流匪一刀砍下了头,隔壁林家嫂子被长剑穿了胸膛,还有她最喜欢的表侄女云云,就被人挑在银枪之上…… “我真的好怕!好怕!我不想跑的!我没想丢下阿娘的!” “婧娘婧娘!你冷静点……别哭了。”宁璇拼了很大的劲才抱住了有些魔怔的婧娘,喉头发紧的说着苍白无力的安慰,她脸自己脸上的泪水都擦不赢,又哪里安抚的了痛失双亲的婧娘。 “璇娘,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就看着阿爹阿娘那样死在跟前啊……真的好恨自己,好恨自己不能救他们!他们死的怨啊!” 宁璇任由她死死揪着她的衣服撕心裂肺的哭喊,这种时候,只有哭出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用。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就是那样善良的一家人,就这么没了。 她还记得中午走时,周大嫂还说等她回来了,就去试试她亲手做的嫁衣。她是满口答应了下来,欢欢喜喜的走了人,可现在…… “婧娘,你阿娘阿爹那般,要的就是你能活下来,别让他们失望,好好活下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疼啊!” 宁璇也没法儿,安慰的话说了一大堆,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眼看天色渐黑,庄子里的人被聚在一处,这会都是遭了难,还来不及悲伤就要忙碌处理后事。而她则是跟一群妇女出来搬食物准备晚饭的,时间也不早了,她便打定了主意拉起了婧娘。 “先过去坐坐……” 这一夜注定了是彻夜难免,静谧的黑夜总是容易勾起人各自的悲伤,偌大的宗祠里到处都是抽泣声,安抚声。一连几日过去了,亏得殷弘从池州城里带了官差来,很快庄子被打理好了,除却被烧毁的房子,有一批还是能住的。遇难的人已经陆陆续续下了葬,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只是大家还沉浸悲伤中无法走出。 宁璇这几日隐隐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浑身乏力,耳朵一阵阵的空鸣,有几次拿东西都拿不稳。 “可是哪里不舒坦?”又忙了一天的沈桓好不容易抽了点时间找到宁璇,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 宁璇无力的摇摇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这几天就是不舒服,总是想睡觉想吐……”可是又吐不出来,似乎有一团东西堵在喉咙处,难受的很。 她一直身体都是极好的,这样的情况还是少见,本以为只是这几天过于忙碌紧张引起的,可是她休息那么久还是虚的慌。 闻言,沈桓疲惫的面上顿时闪过一丝暗沉,但是很快他便从怀里掏了一只白色药瓶出来,倒了两粒黑色的药丸递到了她手中。 “来,吃了这个就没事了。” 宁璇瞪眼,迟疑的看着手中两颗指头大的药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不用把脉的吗?” “吃吧,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你近日没休息好罢了,吃了药就没事了。”沈桓尽量温了声儿,似是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宁璇晃了晃神,都道是沈桓医术过人,想来也没骗她,也就安心的吞了药丸。她实在是受不了那股难受的感觉,似乎下一秒就要永远睡过去似的。想想最近总是做噩梦,估计就真是如他所说的没休息好吧。 见她乖乖吃了药丸,沈桓便舒了口气,捏了捏她有些消瘦的小脸,不满道:“是不是都没吃多少东西?” 这个倒是叫他说中了,自从那日见过了死人后,宁璇怎么也吃不下东西,就喝些粥罢了。记忆里一滩滩红色的血迹,到处横飞的肢体,委实想起就难有食欲。 沈桓皱眉道:“我去弄些血茶花来吧,给你熬点汤喝喝,你不是最喜欢喝那个吗?” “雪茶花汤?好啊好啊!”想起那香浓的汤,宁璇觉得顿时就有些食欲回笼了,忙不迭的就叫沈桓去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迟了,今天学校事情太多了,没时间码字,悲剧 第6章 吃了沈桓给的药丸,宁璇果然感觉整个人人轻快多了,一扫几日阴霾,连带的食欲也大了起来。犹是沈桓给她煮的一罐子血茶汤,她一人便喝了个精光。临了,任由沈桓拿着绢子给她擦了嘴,撒着娇似的叫他下次再多煮些。 “好,只要你欢喜的,我都弄给你。” 这段时日,宁璇如今对沈桓的态度,早就是三百六十度大反转了,一改之前的消极对抗和愤恨。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总是能在危难之时救她于水火呢,还是因为他……能带给她极度安心的感觉。 总之,她对他是日渐一日的在改变。 而沈桓自然是乐意宁璇如此的改观,天知道这样的宁璇他是肖想了多久,时常幻想她能小鸟依人的偎在他怀中,将他视为一切,不再抗拒他。 本以为这样的梦想很难很难做到,可不曾想到,就在短短那么一天里所有事情都被改变了,真是叫人有些不可置信。 似乎枉费他之前还下了那一番苦心,天天里的不放心,生怕她跑了人。还想尽了法子吓唬她,差点把事弄巧成了拙。 宁璇开始有意无意对他提出各式各样的小要求,沈桓也就真会为她做尽所有,尽管有时很累很累,时间很晚很晚,可只要是宁璇说要什么,他都不会迟疑半秒的。 好在,宁璇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蛮横人,也没真说些办不到的事来刁难他。 “我要吃大肉包,皮薄肉多不放葱,多姜少蒜加点豆,偏咸撒少许辣粉。”报复他用一群蛇吓她事情,她这辈子最怕的东西就是蛇了,所以这个报复也不算过分。 “好,我这就去做。” “我要抹花膏,茉莉花要采那种成日初开的,用露水制作效果更佳哦,香味不要太过。”报复他将她推入水中的事情,她对水的恐惧是先天后天都存在原因的,他将她推下水两次。而尽管花膏到处都能买到,可她还是为了报复他提出了。 “好,我这就去采花给你磨。” 一个男人去采花制美肌膏,也亏宁璇想得出来这整人法子。 不多不少,宁璇提出的事也就桩桩件件跟沈桓对她干的恶事打对勾,她可是从被他用针扎就一直记起,就想着找个机会报复回去。现在她是不能找人活剐他了,挺多就磨磨他玩玩,好叫她之前受的苦都消消气。 亏得现在庄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事情也过去了一月多,大家都渐渐的摆正了心态,忙起了各自的事情去,而沈桓也多了空闲时间去做事。 两人回了山上已经多日,殷弘那个碍眼的灯泡也不见了踪影,似乎是被沈桓支去做什么事情了。宁璇也就撒开了心来捉弄沈桓,每每看着他忙手忙脚将捣碎的茉莉花一点一点的夹出,额头上都冒冷汗时,宁璇就躲在门外笑。看着他将制好的异样花膏往自己脸上抹,那张丑颜上又多了一堆红疹,宁璇就会跳出来指着他说活该。 之后,她就会躲在外面,从缝里看着他一次一次的为她制作美肤的花膏,苦了他一个天生制药的好大夫,如何也搞不懂女人的东西。失败的次数愈发多了,他的一张脸也更是丑了。他从不会将失败的东西拿给宁璇,只会顶着红肿的脸对宁璇说他手笨还没弄好东西。 然后,被宁璇狠狠嘲笑。 在宁璇吃完他第十日蒸的大肉包时,沈桓终于大笑捧着一盒子东西跑了进来,跟献宝似的往宁璇跟前递去。淡粉的茉莉花膏还真叫他给研究出来了,当着宁璇的面,他就挖了大坨往脸上抹。 “不会有事的!阿璇快试试……” 他的声音兴奋极了,捧着花膏的手似乎都在颤抖,他以为宁璇每天骂他笨,是说他制不出她最想要的东西。现在他千辛万苦弄出来了,她终归该高兴了吧。 如他所愿,宁璇笑了,笑的灿烂极了。可是却不是为了那一小盒子的花膏,她头一次主动伸出了手,就慢慢的抚在他肿的不堪入目的脸上,尽管难看的要死,她却没有半点在意。 “你这个笨蛋。” 她略带颤音的娇喃很快便点醒了沈桓,他向来鬼精,自然知道宁璇是什么意思。却满不在意的笑着盖住了她的手,说道:“不是你说要的吗,就是再难,我也要做到啊。感动了么?不如就以身相许!” 看着他那双泛着真情的眼眸,宁璇便赤红了脸,这是除却她最亲近的人以外,头一个对她这般好的。她前半生身边最不乏的便是朋友跟班儿,可是他们都是因为她家的权势,因为她的身份才会与她交好。她感觉不到真心实意,混乱的贵圈磨掉了她最后的期盼。 就连未来的夫婿,她似乎都不再期待言爱。 可是,她现在碰到了沈桓,大山里的丑大夫。他虽然无权势,不,身为天坤谷的弟子,似乎也是件极其荣耀的事情。但是,他对宁璇好,好的叫她都软了心。 按照这种情况,宁璇似乎该如台言女主般,扑进沈桓的怀中,捶着他的胸膛,娇娇嘤嘤的说着:“你是个笨蛋,笨蛋!” 就连沈桓也是这么以为的,偏生他算错了宁璇的属性…… “我记起来后山总是有老虎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小老虎?挺想养一只壮壮胆子的。你不是说什么都愿做嘛,那就去吧。”她恍然大悟的挠了挠后脑勺,没心没肺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绕过了他的要求。 沈桓:“……!” 话说太满,终究要为了面子去圆上。这不,沈阿丑就在宁璇热切期盼的注视下,风萧萧的上了路,尽管很失望,还是给她淘小老虎仔去了。 “记得天黑前回来!” 宁璇就站在楼上,看着沈桓走的没了影,在空中挥舞的手臂却也没收回。眼角已经湿润很久了,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他塞给她的茉莉花膏。 这地方是沈桓的界头,凭借他的奇门遁甲怪阵法,这山头上又哪来的什么虎啸,估计寻遍了山,连虎毛也瞧不着。她不过是寻了借口罢了,一个不懂要如何面对他的借口。 而沈桓也懂,知道她还是不愿面对他。有些事情,强迫太多,终归是无趣。留下她慢慢的想想,也不是没好处。 反正,最后的结局都会变成他想要的。 沈桓这走的潇洒,独留了宁璇一人呆在院里,无头绪的绕着那颗大黄花树就转圈圈。簇簇的小黄花已然落尽,同色的小果实正在渐渐长大,淡淡的果香味冲刺着她的鼻息。 ——等果子熟了,为夫的就摘给你,很好吃的。 “阿娘,璇儿这次是真的遇见难题了呢。”自嘲的笑笑,还曾记得这么多年来,她每次遇着什么事情,她阿爹阿娘都会在第一时间为她办妥。自己根本不会为一件事而犯难,花费脑力去思考一件事情,真的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不过,还有件事儿,也堵在宁璇心头很久了。那便是,为何都几个月了,天都城都不曾来人找她?以宁氏乃至皇室的情报系统,她能逃出一个月已算是不易了。可是,她坚决不相信,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在哪里。 为什么就没人来接她呢……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可沈桓却还是不见回来,宁璇皱着眉进了一楼的厨房去。她前世还是会些厨艺的,不过在这活了十五载,叫人伺候舒服了,那点不值一提的厨艺也荒废了。偶尔跟着下人进了小厨房做些糕点,都是前一堆人候着,后一堆人跟着,她嫌不自在也就再不进厨房了。 如今,她却是咬牙进了沈桓的厨房,摆放有序的小灶房里什么都有。宁璇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学会如何生火,那古老的炉灶她掌控起来可是难事。 自知沈桓武力强大,也不忧他会在外遇事,便想着做顿好吃的来炫炫手。看看每日都是沈桓给她做吃食,一个大男人下厨多么不易,宁璇都为自己脸红。 可是,她低估了这古老厨房的秘密,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番忙碌,虽然没点着灶房,却也弄的是一团糟糕。不过,饭食还真叫她给弄了出来,看着一桌子勉强算是能入口的东西,她都笑哭了。 阿爹阿娘啊!你家的毛毛可是会做菜了呢! 沈桓回来的很晚,宁璇都趴在桌沿上守着一桌冷掉的菜睡着了,他才推了院门篱笆进来,站在楼下便扬声唤着:“阿璇!阿璇!快下来看看!” 宁璇这睡的不太熟,便被他一嗓子给吓醒了,差点从凳子上掉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是沈桓回来后,她才没好气的揉着眼睛,迷糊糊的走了出去。 站在二楼上,加之天色已黑,旁边就一盏小灯笼不甚明亮。只隐约看见沈桓风尘仆仆的抱着一件物事站在楼下,见她出来了,还将手里的东西举了起来欢呼。 “阿璇,快下来,快下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回家更文~ 第7章 沈桓人是出奇的欢脱的很,抱着不知名的东西站在楼下声声呼唤,宁璇被嚷的瞌睡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就撇嘴下了楼。本还以为他是带了什么吃的回来,可是等她下去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还真……” 她人方站稳些,他便迫不及待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怀中,顿时便感觉怀里一软,毛绒绒的一小团子。宁璇吃惊不解,抱起了那玩意一看,差点吓腿软了。 雪白黑纹相间的一个小脑袋眨巴眨巴着小眼睛,半眯半显间便是一双金灿灿的泪汪汪大眼珠子,萌愣萌愣的,面颊上的胡须蹭的宁璇手心直痒痒。在她惊愕的阵头上,它还伸出了粉色的小舌舔了她的手指。 “你不是说要吗?我走了很远才找到的呢……” 宁璇哪还听的进他的话去,只觉得怀中是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谁能告诉他,这个丑呆子有没有脑袋! 她那个借口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偏偏他放在了心上,这山大了他竟然还真给她淘了只老虎来! “这是老虎!”她瞪眼惊呼。 沈桓皱眉轻笑,缓缓道:“你不是说要虎仔吗?我自然就找虎仔啊,难道不喜欢这个色的?”他没好气了。 说罢,他便伸手将那只幼崽从宁璇怀里提了起来,那家伙估计才一两周大,叫起来都是软弱无力,可怜兮兮的,雪白的小蹄子胡乱挥着。 宁璇喉头一紧,赶忙从他手里抢了那只崽崽过来,再叫他提下去,估计小命儿都得没了。她急了,他便笑了。也怪宁璇想简单了,沈桓那样急于给她献媚的人,别说是只小虎崽了,估计叫他去拖只大虎回来,都有可能实现。 “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有没有大虎啊?要不,还是送回去吧?”好吧,她承认养老虎这东西太高端了,她有些撑不住。 换在前世,老虎这玩意她也就在电视和动物园里见过,从没想过亲密接触下。重生后,宁府里不乏珍禽走兽,老虎也有几只,不过那吃相过于凶残了,她是避之不及。 现下,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抱到活物,还是个以前就觉着萌死人的小虎仔! 瞧宁璇的着急样,沈桓就觉得舒服,也不枉费他走了几个山头去寻这东西。宠溺的伸手摸了摸宁璇的头,无谓道:“你喜欢就养着,我去的时候,就剩这个小东西了。” 说罢,也不等宁璇多问,就先上楼去了,他一身衣衫被刮的差不多了,趁着夜黑宁璇看不见,还是赶紧换了好。 “诶!换完衣服就来吃饭!” 宁璇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是感动?是惊喜?亦或是恨……没错,沈桓这个男人太过强大了,他虽然丑,却有胜过一切帅男人的资本。他对她有情,付诸真心想尽一切方法攻入她的心。 似乎,他快成功了。 不曾明白接触过爱情的呆货宁璇,已经被他的一举一动,打乱了原本还坚定的心。甚至有那么一刻,她都想放弃一切,留在这个地方。 尽管菜已经凉了,卖相也不怎样,沈桓还是站在桌前将宁璇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圈。稍微消肿的面上是一片喜色,他以为宁璇是终于动心了,不活事实似乎也差不离。 “啊!你放我下来!快松手!” 宁璇在他怀里就大叫着,腾出一只手就猛拍他的胳膊,大抵是她叫的过于凄厉了。沈桓才后知后觉的放了她,脚一沾地,宁璇就抱着怀里刚刚差点挤断气的小虎仔退开几大步。 “好险没压死!”将双目泛着水花的可怜小白虎提起来,仔细的翻看了一下下,发现没问题,宁璇才松了口气。然后皱眉对沈桓冷哼道:“下次抱抱的时候注意点!” 原本沈桓瞧她紧张那小东西的表情就不顺,心情有些低迷,可一听宁璇下句话,他眼睛就亮了。小美人儿说,下次抱抱要注意……原来,还有下次啊! 沈桓一开心的后果,便是一个人将宁璇煮的一桌凉菜吃光了,连盘里的残渣都不放过。那狼吞虎咽的狰狞模样,吓的宁璇抱着小虎坐在一旁都傻眼了。 在宁璇的记忆中,沈桓虽然是个山村大夫丑爆天,可他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做起事来都是不慌不忙的淡然。当然,除了偶尔面对宁璇时会急眼,其余时候他都是正常的。吃饭的时候,跟宁璇是一样的有教养,习惯了细细慢慢的吃。 他这样失态架势,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吞完了宁璇都自认为难吃的饭菜后,他还满面红光的擦着嘴,跟宁璇赞道:“娘子煮的东西真好吃!下次继续继续!” 宁璇咽了咽口水,只一个劲的干笑。 “你喜欢吃就好了……” 瞬间,她有了一种负罪感。 小老虎仔被留下了,还就真给宁璇作了宠物,每日沈桓都研究书如何饲养那小东西,然后想方设法的降低它的危险度。可那小家伙跟他不亲近,日日只粘着宁璇,除了她怀里哪都不愿去。等雪白的小短腿会开跑了,它便绕在宁璇的脚边转。 偶然看着宁璇抱着小家伙笑的欢愉,站在一旁的沈桓就有些脸色发黑。 大抵是后悔带这家伙回来了。 这日,树上的果子都成熟了,沈桓便架了架子摘果子去了,蹲在高高的树杈上,一次一次的督促宁璇端好竹筛,然后准确的击落一个果子掉在上面接住。 “阿璇,右边点,再右点!” “我知道!你小心些!别爬太高啦!” “我知道,你快接果子!” “呀!掉了……” “笨蛋!” 即便是沈桓武艺高强,可这人上了树,宁璇还是下意识的害怕出意外。吃力的仰着头,跟这他的杆子跑,他在哪里打,她便去哪边接,接不到便被沈桓说声笨蛋,赌气的撇嘴后又开始跑。两人配合的倒是默契,果子也接了一筛子。脚边上小白虎还不停的围着转,被宁璇赶开了,就绕着大树转去了。 一院子温馨气息弥漫着…… 待殷弘千辛万苦赶来时,瞧见的便是这幅合家欢乐的场面,一时之间他止住了有些疲乏的脚步。树下的宁璇笑的极其开心,音如银铃般动听,就连树上的沈桓也是笑意连连。似乎没人能进入他们的世界里去,一个来之不易的温暖世界。 尚记得他初来之时,那阵的宁璇,跟沈桓的关系可是水火不容呢。就这短短的数十日里,两人竟然改端了如此之多,真叫他哭笑不得。 想起他之前还说师弟没女人缘来着呢,还鄙视他一张丑脸,竟还妄想打入宁璇的心去。 没想到啊……这个世道真是变了。 待院里奔出一团白绒绒的东西来时,他才惊的回了神,看着那只将他视作外来敌人的小东西,他便笑出了声,手执羽扇轻摇。 “哟,两口子过的还真好啊,这小家伙是哪里来的?” 他这才说完,树上的沈桓便一跃而下,稳当当的站在了宁璇的跟前,扬声唤道:“师兄。” 这一叫实实惊的殷弘目瞪口呆,他已经好多年不曾听到师弟如此唤他了啊。自从那件事情后,沈桓一直都怨着他。不曾料到,他这才走了几天,回来后,他竟然主动唤他师兄了。 登时热泪盈眶。 “师弟啊……为兄以为有生之年再也听不见你如此唤我了啊!” 沈桓:“……” 宁璇:“!!!” 待两人进了屋子,宁璇便主动去泡茶洗果子了,这些都还是最近跟着沈桓学的。新摘的果子鲜美的很,她便洗便啃,顺便扔了个给小白虎,实在是小家伙两只蹄子搭在她腿上,巴巴看她的眼神过于炙热了,想着扔个果子给它玩玩,不曾料到那家伙也啃的欢实。 “原来你还喜欢吃这个啊!”她极为惊诧。 一开始吧,宁璇还有些怀疑小白虎的种类,毕竟宁璇见过的都是黄毛大虎,这种纯白黑纹的她还真没见过。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呢,结果沈桓说这是一个物种类别,见它也吃肉,才没想这事了。 现在看来,她真要好好研究研究这小东西,它似乎还吃素啊。 待宁璇端了茶水果子上去后,才发现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两人,此时面色都稍是微变。见宁璇来了,沈桓才敛了眸底冷色招了招手。 她走了过去,疑惑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殷弘起身从她手里接了托盘过去,笑着指了指沈桓,示意她问他去。宁璇也就把迷惑的眼神朝向了沈桓,他却只拉过了她的手说到。 “最近都不要去山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出了人生第一大丑事,感觉人生都黑暗了。 第8章 璇嬅郡主落水出了闹剧,这事在宫围传了个遍彻。距太后生辰尚有几日,月徵公主也不好说带她回宁府去的话,只得留她一人窝在了掬月殿里独自寻乐。说来,这掬月殿可是有一番故事的。 早年,她母亲月徵公主尚未出世时,这处宫寝还是先皇赐予当今太后的住处。那时,太后是以皇后之尊被册立,可抬入宫时并未被赐住中宫昭阳殿,转而进了西宫掬月殿。一时朝堂哗然,太后有强大的父族一脉支撑,可也未能为太后博得昭显身份的昭阳殿。 时值新后入宫半年,太后有幸传出喜脉,阖宫欢喜之际。却惊闻先帝册封了另一大世家嫡女为贵妃,抬进了昭阳殿,那贵妃随之也传出了喜信。一时之间,两宫便开始了争宠夺势,朝堂上的两大氏族也开始明争暗斗。 先皇有意借此铲平一族,却在斗争的过程中,将天平斜向了贵妃一氏。待太后首先诞下嫡出皇长子后,那贵妃也随之生下一子。 宫里头常有老人说,如今的陛下虽是生的尊贵,可头先的几年里,却及不得崇亲王受宠。特别是太后怀二胎时遭人陷害,父族被打压时,母子两人是受尽了苦难。待第二胎生下月徵公主后,掬月殿也成了众人遗忘的地方。 宁璇也便是从她母亲口中得知的,硕时幼时居在这宫殿里,虽不及其余皇子公主活的高贵荣华,却是比他人过的自在乐趣。尽管常有人欺辱他们,尽管掬月殿清贫寒苦,可母子三人也不曾气馁。 直到十六年后,受尽帝宠的二皇子因遇刺意外身亡,先帝一夜颓废,贵妃痛失爱子病倒。太后一脉才渐渐崛起,韬光养晦多年的大皇子也便是那时才出现众人眼前。 有人评价其:自有帝王之象,揽帝王之气概,明君也。 果不其然,这大皇子登基后,桩桩件件做的事情都是为民为国。在百姓中也是博得了明君的头衔,时至今时…… 而掬月殿,在皇帝登基后便被重新修整了一番,太后迁往了慈心宫,这处便赐予了月徵公主做寝殿。而后,月徵公主出嫁宁氏,这处宫殿便空了,皇帝却还是留于了月徵公主做回宫居住之处。 宁璇知道这宫殿于母亲的重要,每每来时,便会静静任由母亲抱着听讲幼时趣时。而她最喜欢去的,便是殿后花园里一颗银杏树下,那里有个秋千。 听母亲说,那是幼时她央皇帝做给她的。说道在御园里见别的公主荡的欢愉,她上不得前,就哭了回来找皇兄,如愿以偿得了最开心的玩具。 几十年风雨而过,这秋千加固了数次,却也没改变原先的形。倒是上面的银杏树冠愈发茂盛了,夏日里在树荫下荡着秋千,自然又是别样的享受。 宁璇知道宫中皆在传她的事,也不好意思出去,在殿里就找了替代的东西当做元褚出气。见外头天色还不错,便带着一群人到了花园里荡秋千去了。 握着嵌了珍珠的秋千链子,她欢呼着让宫人不断推高,清风阵阵间,心情也算是好了些。 其实,有时候想想,如今皇帝的作为,与当初先帝何尝不似。唯一不同的,大概便是他给予了皇后最大的尊重。 元褚来时,宁璇已然坐在秋千上快要睡着了,精致的小脸微垂,大把乌丝遮了半面脸,却隐隐能瞧见一张小小樱唇无意识的张盍着,好不可爱。 侍立一旁的宫人一见来人便要行礼,却被元褚止住了,中指竖在唇上,悄声打发走了所有人。点点斑驳细碎的金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下,落在两人身上,只见元褚霸气的眉宇间揉了一抹爱怜,动作轻柔的俯下了身,缓缓向宁璇红扑扑的小脸贴去…… 若说起元褚最大的缺点,便是爱随身携带香囊,清晨新采的彤花放入精绣的香包中,奇异的清方甫一入鼻,便是神清气爽。 偏生,宁璇就记住了这味,恨屋及乌,但凡闻了这味,她就牙痒痒。 这不,那追着琉璃络子的宝蓝香包才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半睡半醒的宁璇便鼻头轻动,然后大力一汲,人清醒了…… 这一睁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就见向来臭屁霸蛮的元褚皇子正闭着眼睛,把唇往她脸上贴了!宁璇当即还未反应过来,小手便捏成了拳,朝元褚的脸砸去。 这一砸碰巧击中了元褚的鼻头。 “啊!”少年捂着鼻就惊恐的倒退了几步,定住脚再看秋千上的人儿时,入眼的就是她愤恼得意的笑容。 宁璇是特不待见元褚,若非他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估摸着这会早就被她喊人赶出去了。秀眉怒横,清音流转。 “元褚!你刚刚想对本郡主做什么!” 她人虽小,可心性却是成熟,方才元褚的动作,全然是想…… 岂料元褚眉眼一冷,便主动承认了:“亲你啊。” 宁璇差点都气笑了,竟然从这冷面霸王的口里听了这句话来,一时还以为是耳朵出了问题。拢着纱裙便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胖胖的五指紧握成拳。 “不要脸!要亲便亲你的如画妹妹去,若再敢叫本郡主听到这话,我就,我就告诉皇帝舅舅去!” 话语一落,宁璇就后悔了,瞧着元褚瞬间得意洋洋的眼神。她便咬住了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母亲已然说明了近期不能靠近两个皇子,亲近哪一方都是会留下把柄的。 若她真傻傻的去跟皇帝舅舅告状,只说元褚亲她,那岂不是正中了皇后的心。 “哼!你马上离开这!” 纵使元褚的身高是她的一倍,可偏偏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宁璇自持这是掬月殿,自己的地盘,也就没下心怕他。一言不合,就是要赶他走! 元褚俊目一眯,危险之光乍现,他松了捂住鼻子的手,转而向宁璇抓来。无声的大笑中,他掐住了宁璇的小小肩头,然后一个用力就将她拉了过去。 “啊!你做什么!做什么!” 宁璇平日跟元褚虽斗的厉害,可偏偏这家伙年岁一大后,上了一次战场回来,便是自带一股杀气。每每她见了就有压力,说话争吵起来都少了份气势。 元褚今年十四,却早有乃父之风骨,手段狠厉,为人狡诈。就连宁钦渊那,宁璇都多次听到过夸奖,说皇位莫过此子坐。宁璇少有听到父亲那般夸奖一人,便对元褚进而远之了,生怕吵厉害了,待元褚一登基,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 岂料,这祸事往往不是自己想避开便能避开的,很多时候,祸事都是赶着贴上来。 元褚抓了宁璇的肩,就将她一把提了起来,再一次恶劣的体现了身高的优势。一双锐利的眸中,带着戏谑和愤怒,牢牢的将宁璇小小身子箍在了怀中。 “小毛蛋,你给本皇子听好了……” 宁璇哪肯听,小手成拳就往他胸前的四爪金龙上砸,尖声的叫唤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唔……” 元褚本就心情不好,他向来脾气就容易暴躁,听得宁璇鬼哭狼嚎的便冷了脸,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抱着她往隐秘之处走去,还不忘威胁着她。 “若再看乱叫一声,本皇子就扒了你的裙子!” 要说宁璇也没甚可怕的,可偏偏他这一句话勾起了她前日的忧伤,那湖面上漂着的裙衫,估计是她这辈子的痛。不由的,她就软了身子不敢再动,任由元褚抱着她走。 掬月殿的花园不是太大,却种了不少的东西,随意一处便是掩人耳目的好躲身。元褚自幼对宁璇就手狠,且说他前些年还因争吵不过,掐过宁璇的屁屁,都青紫了一大团,宁璇自那以后更是怕与他近身接触了。 没想到,防范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落入了狼爪。 元褚走到几株木棉花树边,就不再动了。下巴微微垂下,俯视着怀中紧缩一团的宁毛毛,便没来由的笑了,笑的极其阴森荡漾。 宁璇都快吓哭了,她这人是吃硬不吃软,只要元褚一变脸,她就软腿。倒不是说她多无用,奈何元褚皇子一身王霸之气过于迫人。 “父皇要将你许给老五?” 虽是个疑问句,却是带了肯定的语气,不消说,淳贵妃殿里就出了叛徒。宁璇这小鼻头一拱,带着微微的鄙视之意,没能逃过元褚的厉眼。 “莫说是淳贵妃宫里了,就是你这……也有本皇子的人。” 这嚣张的话语,直叫宁璇想一拳往他脸上招呼去。奈何,这可是未来要成为皇帝的人,她这要是一时激动打了,他又是那般小心眼记仇的人。到头来,她估计是要吃尽苦头的。 见她松了拳,元褚紧抿的薄唇也便微松了,泛着笑意腾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还是毛毛识时务呢,是怕本皇子日后登基了报复你么?别怕,因为……你怕也没用。”他是必定要报复她的,还要狠狠报复! 宁璇澄澈的大眸子顿时就开始泛水花了,这种时候,估计只有示弱能救她一命了。 元褚冷哼:“你最好乖乖的,待本皇子做了太子,便娶你做太子妃。若是再敢成天跟老五混在一起,等我登基后,就将你打入冷宫去!” 宁璇的小心脏终于成功被吓停跳了三秒……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更新大概都是九点下晚修后~大家不要急哈~ 别抱怨番外哦~ 还有我的糗事,等文文悲伤的时候,再告诉你们,大家一起乐乐 晚安 第9章 原来殷弘离开的这几日,是去暗中调查前些日子的事儿了。血案发生后,沈桓便疑心这群流匪的身份了,为了查出幕后之人,便让殷弘跑了趟盛国。 “这群流匪的首领叫袁詹,原本是投身盛军的一名军士,因身手了得为人豪迈,在军中吃的很开。可后来遭了奸人陷害,一气之下便带领了一群兄弟落草为寇。”殷弘说罢便端盏饮茶。 说来袁詹此人也算是个豪杰,在军中时便屡立战功,本有一腔爱国之血,奈何招人眼红。可惜,人一旦被仇恨蒙蔽后,做出的事情便是极端至极。 且说此人落草边疆后,开始还只是劫富济贫的干活,盛国朝廷曾多次派兵打压,死伤颇重。再后来,袁詹便恶化了面目,开始打家劫舍不分青红。这几年一直在盛国作乱,是朝廷的头号通缉人物。 虽然盛国常有流匪窜往大琰,可袁詹的队伍却不在此行列,他们一伍兵强马壮,朝廷都拿他无法,大抵也是因此,他们也不屑来大琰边塞。 “所以,这次有人故意想一箭双雕,除了袁詹又能灭了西山村?”宁璇喃喃而言,想起那日袁詹死前的愤怒,他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沈桓点头,眉宇深锁道:“大致是这样,而且这幕后人可能便是盛国人。” 若非是盛国人,那么煞费苦心的灭了盛国之害的袁詹做甚。 “可是……”宁璇有些迟疑,长婕轻颤,续道:“那个匪首死前,似乎曾说过杀的便是沈桓,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儿上,沈桓不由想起了那日,他方才出现,袁詹便叫嚷要他命,再有后来残兵交代,说有人吩咐屠村,还特意要他命。 “我倒不知,自己的命,何时这般金贵了。”无缘无故被人惦记上了项上人头,沈桓还是有些小小郁卒。 殷弘却莫名发笑道:“依师弟的个性,估摸也结了些仇家吧,还是仔细想想是谁吧。” 宁璇立马惊呼拍桌站起,失声道:“不会是齐缙吧?!”在宁璇的记忆中,沈桓似乎就跟齐缙结仇很深。而且,很多小说里,不是越帅的男人越可能是幕后大boss么。 虽然……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毛驴踢飞的二货齐缙,怎么看也不像啊。 沈桓眸光清冷不言,倒是殷弘摸着下巴挑眉道:“那日,那人似乎伤的不轻呢。” 一语即罢,连宁璇也想起了那日浑身是血的齐缙,跟快死了似得,若真是个厉害角色,如何还会伤成那般。假是没沈桓的药,他人都可能没了吧? “是哟,而且他那人平时行径看起来,连武功都不会吧,文弱弱的一只落魄臭美书呆子。” 听宁璇这样的评价,殷弘差点一口茶喷出,说道:“你倒是很清楚他嘛,听说你跟他……”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沈桓冰寒的眼神噎了梗。他不过是刚来时,听了一小姑娘说过,宁璇初时曾被那个自称全村最美的夫子“绑架”过,但一看沈桓的做派,他也就对那事清楚了些。估摸着宁璇逃跑时,勾搭上了齐缙,孤男寡女呆了一晚…… “师弟,你这醋意能否小点?”瞧他那妒夫的面目,真是叫人好笑。 沈桓眉目一横,冷光骤现。宁璇是忙低头不语,抱着怀里的小白虎就一个劲的顺毛,这事她是知道的,沈桓小心眼八成是忘不了。 殷弘自讨无趣的摸了摸鼻头,干笑了几声:“哈哈,师弟喝茶喝茶……” “那人就在村中。”沈桓陡然变换了话题,十分肯定的说到。 殷弘亦是点头认可,他那日在一箭射出后便追了出去,从飞箭的力度能断出那人武力与他匹敌。可殷弘的轻功是一等一的厉害,自认为能追上那人,可惜出去后什么也没遇到。 要么说明那人轻功比他还高,要么便是那人躲在了村中。较之前面,他更愿意相信后面那个理由,毕竟他的轻功嫡传自天坤谷。 宁璇大致也听懂了些,方才她的确是怀疑过齐缙,可现在想想,他伤的那般厉害,又是如何拉弓一箭射死人的呢。所以,就此便打消了对齐缙的一切怀疑。 “莫要被表面想象所欺骗,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沈桓饶有哲理的一番话,让旁边两人都抬了头,听他那个口气,似乎就是否定了他们两个方才的话。第一个反应的便是殷弘,他那日可是千辛万苦才背了齐缙回来,那弱的快断的气息,他是如何也不会判断出错的。 “那个弱夫子,应该是没可能……” 沈桓冷哼:“虽然他是有伤在身,可也洗脱不得嫌疑。莫忘了那几个人贩子,来意不纯呢。” 特别是,为何就那般凑巧的绑走了两人,还偏偏是齐缙和宁璇两个。人贩子做派又不似人贩子,前脚一走,后面庄子就被血洗。 是该说他们被人绑票了,是运气好呢?还是有预谋? 被他那么一说,宁璇一个激灵想起了那几个自称人贩子的人。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沈桓没来得及救她,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几人,确不是什么人贩子,师弟就莫要再提这事。”殷弘赶忙跟沈桓打了眼色,纵使他知道那些人是谁,可他是生怕把某一层窗户纸给捅破咯。 宁璇不解,明明他们都知道那些人是谁,怎么就是不说呢。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 沈桓眸色一沉,宁璇如此一问,似乎很多事在心里就开明了,一条线被迅速连上。两桩事估计都是一人所下的命令,而这人…… “沈大夫!沈大夫!”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唤,屋中三人暗自的思量都被打断,齐齐起身出了屋门。只见庄里新上任的庄保着急忙乎,喘着大气。 “杨庄保,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出大事了!庄里的人不知道咋回事,个个吐个不停,还有人……断了气!” 沈桓顿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心里咯噔了一声,他预想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赶忙的一个旋身就回屋去拿药箱。 宁璇直觉此事绝非偶然,所有人一起出现问题,那么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趁沈桓收拾东西的空挡,她跑下了楼,扶起了疲累的庄保。 “杨大伯,大家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老庄保直拍大腿,他方接手庄子不过十几日,好不容易打理好了起来,今日却突然出事。瞧着各家户里的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甚至断气的场景,他这年过半百的人再一次被实实吓到了。 “这还没到午间,饭食都没准备,我也问过了,都说是喝了清溪的水……” 清溪,顾名思义,水很清却不是一条溪流,而是绕村的那条大湖。因为没什么污染,常时农家人在外时,图个方便就会直接捞那水喝。这事还是婧娘告诉宁璇的,不过她第那次逃跑时,便是想喝那水,却被齐缙给撞进了湖里。 “杨大伯你莫急,庄子里很多人都喝那水了么?可是每个人都出现了那种症状?”宁璇赶忙问到。 老庄保颤着手,眼角隐隐渗泪,道:“喝过水的人不多,可但凡喝过的就出了事……你说说我们这个小村子,究竟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事,这老天爷还叫不叫人活了啊……” 宁璇面色一暗,原本秀丽清美的村子,似乎自从她来后,就发生了很多事情。就算前几十年流匪猖獗的时候,却也没出现屠村的惨事,而现今绝命的事情就没断过。 沈桓很快就拿了药箱出来,在楼上同殷弘交代了几句话,便匆匆下来唤了老庄保下山。他面色过于谨慎,让宁璇都有些提心不安了。 “我留了师兄在家中,你莫要出去乱走,有他保护你,我也安心。” 他虽语气僵硬,可却还是带着一份柔情,宁璇忙不迭的点头,嘱咐道:“你下山也要注意,那人想要你的命呢,别掉以轻心了。” 想起沈桓说那人还在村中,宁璇就不安宁,人是下了心要他的命,估计是不会放过任何空当。他这遭下山,定是会忙的精疲力竭,到时候中人暗算,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你放下,我虽是专攻医术,可武功也不低。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回来做给你,午饭就叫师兄去弄。” 为了博宁璇的安宁,沈桓不得不露出笑意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便转身跟老庄保走了。待那一抹茶白的袍角消失不见时,宁璇尚站在院门久久矗立。 不久之前,她也是走的那般潇洒,而站在这里看的人,却还是沈桓。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每每都不会回头。可沈桓,却会走远几步都回头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学院一个征文比赛得了奖,明天要去彩排颁奖的仪式,可能会断更或迟更哈~~ 今晚都是熄灯后,努力奋战的,抹泪 俺有人群恐惧症,明天不敢上台的说。。 第10章 “你对师弟动心了?” 不知何时,殷弘已然下了楼来,站在宁璇的身后。心头微微思量,这女人生的美貌,身份高贵,很难想象如她这样的天之骄女,真的会对残颜的沈桓而动心。 莫不是,这便是传说中的“真情”? 宁璇并未将他面上一闪而过的讥笑放在心中,对于沈桓,她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可是,她已经不想离开这里了…… “动未动心又如何,与你有关么?” 显然,她这是因为沈桓走了,心情低落找茬呢。殷弘一个哂笑,摇着手中的羽扇便道:“世间还真有与众不同的姑娘啊。” 宁璇抿唇敛眉,稍稍弯腰将脚边打转的小白虎抱了起来,在怀中抚摸了几下。对上殷弘如流星般闪亮的黑眸,浅笑开来。 “过奖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那你可是低估了自己呢。” 殷弘摇头,若连宁璇都自说是普通人,那真真的普通人还如何自居呢。不过,他是实实在在的觉着,宁璇当真是有趣,也难怪沈桓千方百计的下网来捕她。 院中不曾铺砌青石,地面均是泥土凹凸生了浅草,宁璇往旁侧走了几步,娇嫩的芙蓉花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冷意。她低低出声,说道:“殷大人倒是知明。” 一语即罢不再多言,宁璇率先甩袖离去了。独留殷弘一人僵立原地,手中扇动的羽扇也没了动作,面色沉谙。 “呵,不愧是宁家的郡主啊。” 这个女人到底又知道多少事情?既然能这般说出他的身份,那么她对沈桓…… 突然,秋风乍过,穿着单薄的人立马一个瑟缩。瞧着这就要转天儿的季节,果然是多事之秋啊,想想也罢,他不过是个顺水推舟之人,何必再做多想。 “诶!宁姑娘,中午要吃什么呢?” 宁璇心情很不好,因为殷弘做饭的手艺委实差,愣是一盘青椒肉丝炒成了焦炭。瞧着桌上不堪入目的菜,连向来喜欢爬桌的小白虎都吓的远离三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君子远胞厨,不是人人都跟我那师弟一样入得厨房。”他恶狠狠的回视了宁璇不善的眼神,再他的观念中,好看的男人,只要出的院门便开。 宁璇自然知道,这么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又有多少男人会成天为了个女人厨房里外的跑。不禁的,她开始有些怀念沈桓,若是他在,她也不用面对这桌东西了。 “走吧,我记得昨晚厨房里还剩几个包子……” 她话还没说完,殷弘便一股风的跑出去了,天知道他,都快饿死了! 前几日午饭后,宁璇便会去午睡一会,而沈桓便会收拾房里的东西去洗换,等她醒了,便会跟他一起在下面晾晒衣服。然后,他会在院里铺好席垫,开始整理药材,而她便在一旁听他讲述药理。 总之,时间过的快而充足。 但是今天注定是个无聊的午后,因为殷弘比她还先一步的睡觉去了,美其名曰要美容。她一头黑线的在院中石凳上就坐了一个时辰,连小白虎都在她怀里四肢朝天睡了,她还是在发呆。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稳的感觉。 她想起临走前的那一日,元褚来宁府找她说的那番话,那番让她下定决心逃离的话。他如今已是太子了,日后还会是大琰的帝王,而她的命运,已然跟他绑在了一起。 宁璇,这就是你的命,你是逃离不了命运的…… 那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叫她的名字,他极其嚣张的狂笑,至今还在她脑海里清晰回荡,那样一个霸道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看中了她,自然就是不会放手。而她选择了逃跑,甚至还想永远留在这个地方,若是他知道了的话。 后果又将是如何呢? 后来,宁璇是趴在石桌上睡着的,待醒来时,天色已然有些黑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他还没回来么?”她揉了揉惺忪的眉眼,懒懒问到。 殷弘看着手中的书卷不曾转眉,只轻轻点头道:“应该快了,你睡的真久。” 宁璇蓦然起身,将滑落在地的衣袍捡了起来放在桌面,心头悸动难抚,怀中的小白虎已经不见了,可是她却没心思去关注。 “我们马上下山去!” 她音色尖锐,双眸泛光,急匆匆的就那么对殷弘喊到。秀美的面上浮起了一层粉光,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她说话差点被口水呛到所致。 殷弘这才从书中抬起了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道:“下山去做什么?师弟说了叫你在家中等他,就别去给他添乱了。” 宁璇咬牙,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梦中的一幕幕,一身血迹斑斑的沈桓,还有一把沾了血迹的寒刀,一次又一次的朝他砍去…… 这样不祥的梦境,她不想再想起第二次,深深一个寒颤。她抓住了殷弘的胳膊,有些焦急的央道:“我们便去去吧,我怕他出事!” 她从来没有做过那样可怖的梦,醒来后连后背都有些浸凉,说起话来还有些发虚。纵然沈桓如何强大,可毕竟敌人在暗,他在明啊。 “我说你也太小看我师弟了吧,他十几岁的时候单挑一支军队都能全身而退的人,去医几个人罢了,还能出什么事来?你快坐下,说不定他等会就回来了呢。” 早就听闻爱情能让一个人变得傻傻,殷弘以前还不信,如今他是体会到了。瞧宁璇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便觉得好笑,在他眼中,能伤他师弟的人,恐怕天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宁璇心里是一通慌乱如麻,又哪能如他所言安心坐下,嫩白的细指绞着来回裙摆不安道:“我只是怕他会……” “嘘!”殷弘猛的皱眉起身,做了手势让她静音。 宁璇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用手捂住了嘴掐着腰往后院闪走,动作之快只是眨眼间两人便没了影。待她回神之时,人已经被抵在了木楼后面的假山时里。 “唔!”她气红了眼,一头雾水的对着殷弘就愤愤怒瞪。 此时殷弘早已没了之前那一派轻松放荡,就连刚刚还拿在手中不肯放下的书卷,都不知丢何处去了。钳住了宁璇的所有动作,压小声儿的在她耳边冷厉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所谓的来人,自然是不善之者。 宁璇这才将信将疑的停了动作,两人是藏身在沈桓素日用来排练阵法的石林里,好大石块都很大,两人将将稳稳藏住身。她没有武力,自然也分辨不出什么气息来,只能瞅着殷弘一张脸黑到极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度。 “有将近百人,十个顶尖的高手……” 说话间,他已然松开了宁璇一些,方才他一紧张过于用力,差点没把宁璇给捏的背过气儿去。看她泛着泪花揉青紫的手腕,他就有些不自在了,可现在还不是关心这个的时间。再屏住呼吸查探四周的情况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百来人都是会武的,而那十个顶尖的高手,武功都是与他不相上下。若是硬碰硬,他和宁璇今天估计都得交代在这里,更别说还有二十几个只低他一筹的高手。 除非沈桓在,用奇门八卦还可能会取胜。 宁璇也开始怕了,感觉到殷弘捏着她手臂的大掌已然在渗汗了,连他都掌控不住局面,她自然是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怎样。大眼圆睁,做着口型。 怎么办? 殷弘直觉这些人来意是在宁璇的身上,那些人很快便会过来,而他再这么藏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要高手一出场,必能查出他们藏身的方位。到时候被围起来,估计只能束手就擒。 跑—— 他方才做出这个简单的口型,还没给宁璇一点缓冲的时间,便一把拉起了她,开始疾步往后山跑。他是习武者,跑动间自然是无声息的很,可宁璇却是个普通女子,动作起来声响都是极大。很快,小木楼的外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连跑远的宁璇抖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估计也是等不及了吧…… 亏得殷弘前些年来看沈桓的时候,没事就喜欢跑到后山打猎,对地形也算熟悉。拉着宁璇尽往一些奇险的地方跑,尽可能的想法子躲开后面人的追击。 他们这跑的快,后面的人追的更快,不仅拼命追追,还开始放箭了…… “嗖嗖嗖!”一声声冷箭射出的声音,呼啸在两人耳边。 宁璇什么也顾不得,就一个劲埋头咬牙跟着殷弘跑,树枝打在身上的疼痛都不及理会,身后的那些人显然是想要他们的命。 “这群人还来真的啊!不知道箭不长眼么!” 殷弘这边跑着,还不忘发表下自己的不满。若方才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抓宁璇的话,可现在完全不像了啊!这一箭一箭的飞,若不是他挡着,极有可能宁璇就是一个下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宁璇终于从一阵粗喘气和惊恐里找回了声音,对着拉她疯跑的殷弘大喊着。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十二点前更文!不断更! 第11章 这群人究竟是什么人?估摸着宁璇要比他还清楚吧,在大琰的境地,能够一次性出动那么多顶尖高手的人,当是位高权重。 “小心!” 惊呼一声,便一把将落后的宁璇拉到了前面跑,躲过了险险擦过耳际的飞箭。锦雉羽尾的玄铁箭直直就钉在了不远处的大树干上,“铛!”的一声,寒声荡荡。 慌乱中的宁璇蓦然就瞪大了眼睛! 尚记得四年前,秋猎之日…… “阿璇便瞧着吧,三哥定会猎回很多猎物的!”三公主一双晶眸闪亮,坐在观景台上便是激动不已,拉着宁璇的手不撒开,一个劲头的跟她扯着元褚如何英武。 宁璇是被元褚迫的,百般无奈才坐在了台上,若非她那皇帝舅舅时不时投来关切的目光,估计她早就溜号了。 皇家围场早已是人山人海,金甲披身面目严肃的禁军便是近千人守卫,绣着金龙的黑色旌旗在秋风中威武飘扬着。 这也是宁璇头一年来参加皇家狩猎,往年她都是找借口推掉,而这次人是被元褚直接给抱过来的。连她父亲母亲都不曾阻止,而他抱来了她,就将人放在了台上坐稳,嘱咐三公主看好,便大步凛凛离去。 “小毛蛋便等着哥哥凯旋归来吧,定会射只大虫给你瞧瞧!” 他霸眉高扬,金龙滚边的黑色披风很快便随着骏马消失在了树林中。宁璇那时还鄙夷着他的自满自大,更没心思去等着瞧他。 憋着嘴将将寻了借口想要溜脚,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哒哒传来,接着就是欢呼不断。站在身边期待已久的三公主一把拉住了她,大叫道:“阿璇快瞧啊!三哥真的打到大虫了!” 宁璇疑惑看去,便瞧见一群人抬着一只漂亮的花斑大虎朝台前走来,而大虎的一双铜目上直直插着两只羽箭。黑色玄铁身的三角羽箭,箭尾上便是三只锦雉羽毛,漂亮极了。 “那是三哥军队特用的羽箭!” 三公主元珊向来崇拜三哥元褚,虽不是一母所出,却是自幼养在皇后宫中,两人感情甚笃。元褚的箭,她自然也是不会认错的。 因为,那是她的骄傲。 透过重重人群,宁璇感受到了那人投来的目光,带着目空一切的霸气紧紧的锁定了她。宁璇吓的脚步后退了好几下,好在身边的人都不曾注意。 她只愣愣的看着那两只深入大虎双眸的锦雉羽箭…… 又是一只飞箭擦过,宁璇还在想着事情,殷弘诧异的将她拽倒,惊道:“你在做什么呢!” 秀额上早是一片冷汗涔涔,心里也被冒出的一个猜想吓的有些虚,人被沈桓拉到在地,手臂擦在了石块上,顿时一片乌紫,她回神吃痛捂住手臂。 “是他来了……” 殷弘皱眉,宁璇口中的他,只需一秒钟便能猜出是谁来。说来,也就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这般强大吧,不过他心中的疑问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为何让人放箭。 传闻中,太子元褚与宁家郡主青梅竹马,幼时便一起出入玄武殿,学文习政;少时,一个是战功赫赫的皇子殿下,一个是美誉天都的郡主千金;再后,皇子入主东宫,郡主也被赐婚成为太子妃,两人的佳话,在天都城里是传遍的。 若说世间最幸福的女人,莫过于宁家璇嬅郡主,能得天神般的太子为夫,此生无憾;而那世间最幸福的男人,莫过于太子元褚,能得惊鸿美人为妻,何其幸也。 其实,说到底最让人艳羡的莫过于两人自幼的情谊。有人说,郡主幼时曾不小心失足落水,还是不会凫水的太子跳入了宫河,冒生命之危将人救起。还有说,郡主畏寒,太子便秋围之时猎的大虫为其制成大氅御寒。也有人说,太子远在边境抵御外地,也不忘鸿雁传书与郡主…… 这份举世的疼爱,足以说明宁璇在元褚心中的地位。殷弘便是纳闷了,为何他还下令射箭呢? 也亏得是他方才想的那些话没说出来,若是叫宁璇听了,还不笑个半死。元褚对她如何,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她不姓宁,估计连他大爷的眼神都得不到一个吧。 幼时落水那事她就不想解释了,事关她的清誉,皇帝下令要扫了一切不利言语,不曾想到这事会传成这么个面目全非的样儿。而她畏寒也确有其事,至于元褚那两箭齐发射死的大虎,也是真真实实的剥了皮送到了她的楼里。可是,谁又知元褚那厮送来虎皮后说了什么! “这虎皮剥的漂亮,便以充本皇子给小毛蛋的聘礼吧,待你十五一过抬入过后,咱们再一起……哈哈!” 至此,那虎皮便被她弃在阁楼最偏废的角落,瞧都不再瞧一眼。 再说鸿雁传书,宁璇每每想起这事就是冤枉。那确实飞来了书,可上面的内容,日复一日的无非重复一句话——等本宫不日回来便与你成亲。 那时,距离宁璇十五的及笄礼,只差一个月了。 而现在,他的人,在他的命令下,一箭箭的放出。就凭两人从小斗到大的这么些年经验,宁璇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找的到人,便带回;若是不回……那便是死咯。 两人可不敢多做停留,殷弘还真不能保证今日两人是否还能安好。他若伤了还好说,若身边这位有个三长两短的,估摸着大琰国都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吧。 “他到底是不是你未婚夫!怎么跟追着要命似的!” 说来,他殷弘自从出师天坤谷后,便叱咤江湖朝堂多年,俊美的皮囊为他博得了一定的看好,而高强的武艺奠定了他的地位。如这会被人用飞箭追着杀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整个人好不狼狈。 其实宁璇也万万没料到元褚会这般下狠心,他这人好面子,又掌控欲超强,她婚前跑了人,他势必不会放过她。可是在如何想要报复,他也得看看她身后的宁家面儿吧。 他这般下令要她的命,赶明儿,她父亲还不得送老五上位去…… “他这是作死呢!” 就在说话的空当,一只羽箭从后方破空而出,速度极快的射向了殷弘。两人本就跑的极累,一时没闪躲开,长箭便没入了殷弘的肩臂。 “嗖!”穿破衣物,刺入骨肉的那种声音,异常清响。 一道热血便溅在了离他不远的宁璇身上,茶白的衣襟上,便是一抹刺目的红。那只箭的冲力太大,致使殷弘拉着宁璇的手不得不松开,他先是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被拉的失了重心的宁璇也没逃过,跟着就滚在了地上。 恰巧是个斜坡处,宁璇这一滚没被殷弘抓住,就从上面掉下去了。快速的疼痛不断的闪过,宁璇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便撞在了荒石之上。后脑勺处一阵剧痛后,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隐约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朝自己飞来…… 不过,她只想说,他那沾了血的衣服,真难看! “阿璇!阿璇!你醒醒!” 是谁?是谁在叫她?声音很熟悉,可是她却如何也醒不过来。后脑勺的地方痛的厉害,连带的整个脑袋都是一股股的刺痛,稍微动弹便是难受之极。 她哭着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却如何都喊不出声,干涩的嗓道阻挡了她虚弱的话语。只能听见耳边一声声的急呼,却回应不了。 “阿璇!别睡了……快醒过来!我回来了……” 其实,宁璇也不想睡,奈何眼睛跟被胶水黏住了似的,怎么都睁不开!她知道是沈桓在唤她,声声焦急的清冷嗓音落在她的心头,竟然有种刺痛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可能流了很多泪,因为那只在她脸颊上擦拭的手掌都不曾离开过,干干的绢子已然转为湿润。她有些好笑,从出生到现在,她可都没哭过这么多。 “师弟!你冷静点!她很快就会醒的……” “可是都三天了……她还是没有醒来!阿璇……阿璇……” 三天了?宁璇有些着急了,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摔下山坡的那一刻。不曾料到,转眼就三天了?那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又是如何躲过的呢? 还有她那日看见一身染血的沈桓,真的是幻影么…… “我说师弟,你自己的医术还信不过么?你瞧她是有反应的,那眼泪跟流水似的,你可就别再跟前深情了。别人没醒过来,就给哭没气了……啊!” 不知道沈桓做了什么,殷弘痛叫了一身便跑远了。 “我这手臂也是重伤了的!” 她没有听到沈桓的回应,很快床沿处便是轻轻的陷下一角,他坐在了她的旁边。不知捞了什么东西过来放在了她的手旁,那毛绒绒的触觉,宁璇很快就知道是小白虎了,温润的小舌尖还舔舐着她的手指。 “你醒过来好不好,要我如何都行……别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险险差点断更啊!期末果然是最讨厌的…… 第12章 沈桓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日,当他赶到时,便远远看见宁璇摔下去,头重重地撞在了大石上。心里那种被撕裂般的痛,瞬间就袭击了全身,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下去的。 待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跪在宁璇身边了。她是撞在了后脑上,因重击身子又反趴在地,血糊了她一脸都是,他如何擦都擦不干净,很快她的血便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日杀了多少人,因为到最后,他的一身茶白衣裳都变成了血红,她留下的血迹早已被别人的鲜血覆盖不见了。甚至连肋下中了一刀,他也没有任何感觉,若非殷弘喂他吃了药,估计他早就癫狂了吧。 可是,即使救了她回,喂尽所有的药,她却怎么也不醒过来,任他如何呼唤,都是无动于衷。 这一刻,沈桓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药可救的痛。 “阿璇,醒过来吧,我们成亲好不好?” 被他赶出去的殷弘,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外,他的右臂被玄铁箭射中,那箭矢上亦淬了剧毒,若非沈桓来的快,只怕他早已命丧黄泉了。只可惜,他百般保护的宁璇还是出了意外。 瞧瞧那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女人,再看看她榻前坐着更为憔悴的男人。 突然自嘲一笑,道:“莫非还真是动心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冷意,纵使之前嬉皮笑脸的说过几回同样的话,可是唯独这一次,他认真了太多。 而屋中坐着的人,常年练武自然耳力非凡,又怎能听不见呢,只是握着那只肤如凝脂的手旋睨着。丑陋的侧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掠过一抹悲愤。 他似乎又再次陷入了她的阵营…… 沈桓这一苦笑,同是与他成长的殷弘自然是知道其中含义。天渐冷了,他的手又伤了,昔日曳风的羽扇早已弃之,空荡的双手死掐在了门楣上,赫然想起几月之前的事情。 “师弟,这个女人她不笨。” 反之,她该聪明的地方,不比他们俩差。 谁也不曾发现,宁璇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声息的微微抽动了一下子。而擒着她手的沈桓,却浑身都僵硬了。半合的黑眸里流淌的悲痛和怨恨,是谁也不能理解的。 他自然知道宁璇是不傻的,他也不奢求她能少知道些事情。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启动的,早已料到了如今,所以也无甚好后悔的。 唯独,他算错了一件事情…… 这可能是宁璇最庆幸的一次,庆幸因为自己醒不来,而听了太多不该听的秘密,尽管说的不太明显。其实她很想发笑的,殷弘当真是高看了她,很多事情她还是不清楚的。 偏生只是凑巧记起了他这个人,才生了疑心,莫怪的第一次在树林里见面时,她就觉着他眼熟的紧。当时还以为是看了太多人,混淆了。可后来偶然想起,她才知道这个男人她是见过的。 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宁家的郡主。 而他殷弘,则是…… “师弟,送她走吧,不要再继续了,你们……你们是不可能的!” 很难想象,如殷弘那般风度翩翩的男人,也会这般咆哮。想来是真心为了他的师弟好,连真性情都爆了出来。 宁璇还在等着沈桓的回复,因为她的惊讶不低于好奇,他们瞒了她太多的事情。如她知道殷弘的身份,那么殷弘自然也是知道她的,那么沈桓呢? 他在这场戏里又扮演什么角色? 良久,宁璇都感觉到攥着自己的那只大掌火热的都在渗汗时,沈桓终是开口了,低沉的嗓音带着不为人知的苍凉,有些嘶哑的说到。 “如何……放得开?” 叫他如何放的开啊! 宁璇是傍晚醒来的,那时沈桓正巧去外间煮药了,端着刚刚过滤好的药碗进来了,一掀开帘子便瞧见宁璇黑乎乎的大眼珠迷糊的转着。不禁大喜,失神唤道:“阿璇!你醒了!” 他这一激动,滚烫的汤药便是溅了一身,烧红了光着的手臂和手掌,他却不及去在意,扔了碗就跑到了榻前去。 “阿璇……阿璇!” 宁璇抿着唇,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后脑的疼痛还未缓解,她稍是一动便痛的慌。刚刚扑过来的人,身上还带着中药汤汁的苦涩难闻,她秀眉微蹙。 “我……我怎么了?” 几日不曾说话,原本的清丽脆音变得黯然失色,甚至有几分刺耳的尖利,她有些不适的低咳了几声。 沈桓虽只顾着高兴了,却也不忘担忧她,见她想起身来,忙阻止道:“别起来,再躺几天先,你撞到了后脑,不容小视。” 宁璇这才想起当日的情形来,她被殷弘带着失了重心,未能抓住救命草就摔了下去。那重击传来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昏迷之际有看见一个人影。似极了沈桓,只是……浑身染血。 “那日……我,你……”她喃喃开口呢到,脑海里却尽是飞来飞去的冰冷箭矢,就差一点,她宁璇估计就得没命了。 “傻瓜,别再想那一日的事情了,亏得我来的及时,才救了你跟师兄呢。”他就蹲在榻前,极尽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为她擦拭着渗出的冷汗,轻声道:“乖,可是哪里还难受?” 宁璇稍稍闭了闭眼,示意自己无事,长长的蝶翼眼睑忽闪,带着柔弱的气息。只是这初初醒来,浑身乏力的很,加之撞在了后脑上,可能脑震荡了,所以还有想吐的感觉。 “你没受伤吧?” 她还是不忘问出这句话来,相较于那日被追杀的恐怖记忆,可在之前的那个噩梦,却更叫她害怕。她无法想象沈桓乱刀死于她眼前的场景,真的…… 受伤?沈桓下意识的掩了掩左侧的身子,染出一抹戏谑笑意来,不正经的说道:“为夫这般厉害的人物,谁伤的着!” 许是话说大了,说急了,扯着了肋下的刀山。面上顿时一白,可是瞧着宁璇泛着柔光的眼睛时,他生生的忍了疼痛。 宁璇被他那一句“为夫”逗的红了脸,自然也没去计较他那几秒的不对劲,只赧色过后再看看,见他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便心坦然了些。 她这是心坦然了,可沈桓那里,还未平下呢。天知道,他看着她掉下去的时候,是多痛…… “阿璇,下次不要再那样了。即使是躲藏,也要等我来,等我来救你。”然后,安全的带你离开。而不是一身染血的他,抱着一身是血的她走。 宁璇咧嘴就笑了,美目里含着一股流光潋滟,她只想说沈桓这个啥呆子。 “这事又哪是我控制的了?” 他也不想想那时的场景,乱箭不长眼,那些人是铁心要她的命。若非她失足摔下去,那射完殷弘的第二箭,八成就会朝她来了吧。 沈桓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禁有些恼色,垂了面,低沉道:“是我不好,没能保你安全。” “呆子……” 昏迷好几天,她虽然不曾睁开眼睛,可很多事情她还是知晓的。他所做的一切,她也是清楚的。为她换衣洗漱,抓药熬煮,喂汤送药的,无不是做的绝对用心。 她宁璇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也承受不住他这样的关护。 上天让她遇见这样的男人,究竟是好是坏,她真的很迷茫。 烛光跳动,沈桓那张无法入眼的丑颜似乎更加难看了,他拉着宁璇的手,只那一双清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泛着深水般的情。 沉沉说道:“日后,定不会再叫你受伤!” 那一刻,他虽丑不堪目,可宁璇却觉得心都快被融化了,看着他的脸,她笑靥如花。 即使很多年后,她都记得这句话,这句让她和他有了开始的话语。虽不甚甜蜜,无过多华言,却是真真实实的给了她感动。 宁璇这遭醒来,最激动的人莫过于沈桓,其次便是殷弘。他方吃过晚饭,便思量着试试叫他那多日不曾进食的傻师弟出去吃些东西。未料才走在门外,便听见那呆子笑的憨实。 当时,他就直觉是宁璇醒了。 不然,他那傻师弟又怎可能会又那般失态的恐怖。 曾经,他们师兄弟尚在天坤谷时,师父经年教诲要不乱于心,不动于阵。那时的师弟,冷面冷心,做什么事情都未慌过手脚,失过心神。很多时候,连师父都说他这师兄都比不得年幼几岁的师弟呢。 其实,那时他也以为如是。 倒不是他殷弘自愧,而是他那师弟过于强大,从小便不喜言笑,整日埋头捣鼓着药。偶而还未站在谷中最高的山上抬头遥望北边,他家的方向。 起码殷弘一直是以为他在看家的地方…… 可是,直到有一次,他因为受了师父的罚,无聊起心随了师弟后脚上山。一如往常他又在眺望北边,可这次他离的近,听清了他嘴里的呢喃。 贱人! 他眸中带着毁尽一切的仇恨光芒叫人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了!!啊……明天电脑高级考证,呜呜…… 第13章 沈桓那日救了宁璇回来,因他几人都伤了几处,便直接带了他们住在庄子里,思来回山上去甚是不便,更怕那些人会卷土再来。 好在庄里不少宅子都空置了,沈桓便住在离周家较近的院子,白日里婧娘都会过来瞧瞧,帮衬帮衬。特别是最近宁璇好了后,她来的更勤。 “婧娘,你就别再送这些过来了。” 宁璇面带赧色,瞧着婧娘提来的一篮子吃食,她便堵的慌。如今婧娘家中只余下她一人,族里也没剩下多少人来,一个弱女子持家不易,每日来看她竟然还带东西来,叫宁璇哪能收下。 许是最近两头来回跑,婧娘忙里忙外也委实有些吃不开,泛着淡黄的面上勉强一笑。将碎花布块遮盖的竹篮放在了桌案上,搬了凳子坐在了榻边。 “瞧璇娘你说什么话呢,不过一些吃食罢了,我还是拿的出,再说……”婧娘说着话儿,面上便是一阵红晕飘飘。 稍见异样,宁璇便疑惑道:“怎么了?” 婧娘抿唇笑了笑,夹杂着几分羞涩之意,看向宁璇的眼色都轻快了几分,道:“再说,如今我也不是一个人了呢。” “啊……?”宁璇一愣。 “前些日子,跟人定了亲事。”婧娘越说到后面就越发小了声,低垂的脸红到不行,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抚摸了好几许。 头上还包着药的宁璇一听这话就激动了,将将要起身就扯了伤口,咧着嘴呲牙道:“你跟人定亲了!”婧娘的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刚揭帘而入的沈桓听了这话都吃惊了一下,沉声问道:“婧娘何时与人定的亲事?怎的都没听人说起呢。” 见是沈桓进来了,婧娘忙起身过去接过了药碗,盈盈道:“就前几日里,跟庄里刘家结的,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我一个女人也持不得家头,思着寻门亲事,找个依靠。” 说起她父母时,还是不免有些黯然,连端碗的手都紧了好几分。勉强笑的自然些,端着药便想给宁璇喂,宁璇哪能让她喂,忙摇头,从她手里接了碗过来。 “婧娘还是坐吧,喝药这事我自己还做得来,我伤的是头不是手。”宁璇揶揄到。 婧娘这才搓了搓手,含蓄的回了身坐在了凳子上,同沈桓说了几句话。待宁璇忍着苦饮了大碗的汤药,沈桓就紧赶着送来了蜜饯喂给她。 “快吃下去,马上就不苦了!” 说起宁璇喝药这事,沈桓比谁都还头疼。喝汤药她嫌弃苦不入口,咽下去就要吐;他不得已舍了药性做成药丸子,偏生她也吞的痛苦。又才找了庄里有做蜜饯的大婶子家去,借了罐子甜腻的蜜饯回来给她送药。 宁璇这厢费了一番力气才喝了苦涩的药汁下去,眼角都逼出了几滴泪来,含着蜜饯对沈桓微微一下,扯着他给她擦嘴的手臂。 “还要吃。” 微微撅起的小红唇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俏,刚咽过药的嗓子说起话来都弱的很,一语既出都软到沈桓的心底去了。偏生,他吃不得这套,给她擦了嘴边残留的黑色药汁后,就起了身。 “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你乖乖的咽了嘴里的,晚上再吃。”因为是拒绝她的话,所以为防她生气,不免柔的音量,生怕她一时兴起非要多吃。 眼看宁璇是要发作,一旁瞧着心生艳羡的婧娘忙出口相劝道:“沈大夫说的是,璇娘就莫要再缠他了,还真是要叫我这个孤人看你们浓情蜜意啊。” 听得婧娘打趣的话儿,宁璇便撒了手,谁叫那红枣的蜜饯做的委实好吃,这几日若不是那东西吊着口,估摸着她也是喝不下去药的。可是每次问沈桓多吃,他却都不给她。 “婧娘定的亲事可是刘家的老三?”沈桓难得起身问了人私事。 “是的,就是刘婶家的三哥,他人不错,所以红人上门时,我便没拒。” 说起红人上门,按古礼都该是女孩娘家人去考量新郎,偏生时不走俏,婧娘家没了双亲,不得不破了脸面女孩自己谈亲。这若是放在以前,指不定会被人传出什么闲话来,可一场大劫后,谁又能惦记那么些迂腐的古礼去。 沈桓慢慢的收拾着东西,一边细思婧娘口中的人物,过了好半晌才有了影响,点头道:“那家的小伙是个不错的,嫁过去也好。” 其实,一开始宁璇初初听了婧娘定亲的事情除了吃惊,也还是担心那家新郎的人品。毕竟如今婧娘是单家人,为了生存,少不得有人惦记。可这么听沈桓一说,他都认为是个好人家,那她也该是没什么好说了。 “婧娘可有见过对方?”宁璇问到。 闻言,婧娘捏着衣角的手一紧,红着脸吱唔道:“这……人倒是见过,见过一面。” 瞧她那样子,宁璇顿时了然,对方必然是个不错的。心坦了,便不忘了打趣揶揄了几句,俏道:“是定下了日子吧?那人长的好看吧?喜酒可别忘了我呢。” 婧娘哪经得起她那样的话,嗔道:“就璇娘你拿这些话趣我,等你和沈大夫成亲的时候,看我不好好整你!” 她这话一下就堵住了宁璇,只见那泛着少许苍白的漂亮小脸一愣,起了一半的身子就缩了回去,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话。倒是站在一旁打理良久的沈桓眼色一亮,拿着布巾的手握了握,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宁璇,眸色不辨。 “哟,怎的都不说话了呢?”两人的反应都属实奇怪,婧娘向来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这会说起成亲的事情来,只当他们是害羞。便不安好意的对沈桓说道:“沈大夫,你可是当家的,这婚事你说了算,璇娘一个女孩子,莫不是还要等她来开口不成?” 沈桓干笑了几声,这事婧娘倒真是错怪了他,成亲的事情他都同宁璇说过不下几次,偏生每次都被宁璇打着哈哈给糊弄了过去。 也好在是婧娘今日又提起了,给他个好开头。 “娘子啊,你瞧人婧娘都这么说了,不若趁着如今太平了,我们把亲事办了?”他再度厚了脸皮,踩着台阶,舔着笑对宁璇说到。 宁璇不语,微微咬住了下唇敛眉,放在布被面上的一双手绞的急切。 她不喜矫情,成亲的事情沈桓说过几次,在什么样的场合说的,她都是记得一清二楚。于她来说,成亲结婚便是大事,虽然她同沈桓的开端并不是好的,但发展到现在,两人却是越走越近。 甚至,在他同她说成亲的时候,她好几次都差点开口应下…… 但是,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曾几何时,她的母亲月徵公主,就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来——阿璇是宁家的嫡女,择夫自然是天下最优秀的人,不止为了你,也是为了宁氏,不可草率。 她不能阅尽天下男人,所以也不能知道谁是最优秀的。可就在那日,金殿之上太子大言请婚,她父亲一口应下时,在她母亲满意的目光注视中,她不得不站在了金殿中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同元褚相拜领旨。 如今的宁璇,不是小孩子了,她活在宁家十五年,想尽荣华富贵和难得的亲情友爱。自她与元褚订婚那日起,她父亲有多开心,自然是有目共睹的。身为宁家人,她从未给宁家献出过一份力量,只舒服的过着大小姐的日子。 与元褚定下亲事,她便是太子妃,于宁家而言,便是十五年的报答。于父母而言,却是为她择了世间最优秀的男人。 此番她不顾一切的在元褚大军回程前逃了婚,已是铸成大错。宁家那样的门面身份,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就等着他们犯错,她却就这么捅了大篓子出来。 很多次午夜梦回,她都能记得母亲何父亲在梦中质问她的样子,生疏的可怕,醒来时她便是一身冷汗,更多的是愧疚。 她忘不了元褚走时留下的话,更忘不了他日日寄回来的书信,字字都诛了她的心,绑了她的身。 而今,沈桓同她求亲,她不是不想应。可是,她又哪来的勇气去应下。待来日回了天都城,长辈们或许还能原谅她的逃婚之举,可若她带着一个男人回去…… 不止是宁氏一族,就连皇室估计也会颜面尽失吧。 她真的不想做那般十恶不赦的罪人。 父亲、母亲、舅舅、元褚……这些人的脸一一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可是当属于沈桓的一幕幕浮现时,她本就脆弱的心,更是碎的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知道这个男人隐瞒了太多的事情,可偏偏她还是陷入了那样的温柔里。尽管这个男人在起初待她如何受虐,可怎么也抵不住他危险之时的相救。 那种安全感,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获得过。似乎只要有他在,只要紧紧的抱住他,她就是存在这个世间的。 谁也不知道她心底最惧怕的是什么,作为转世的一抹幽魂,她在这个世上眷顾了太多的人和物,却从未安心过。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是不是又会离开这里,离开爱她的人,离开她爱的人。 只有沈桓,只有他能给她安心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的我,不可原谅! 自从院里发了通知,这周期末考后,还要补课一个月不准回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毛大专还补课! 第14章 自打元褚扬言要将宁璇打入冷宫去后,宁璇这几日来都是惶惶不安,虽知他不大可能会将她弄进冷宫去,但就怕他真的成了皇帝…… “阿娘,听说皇帝舅舅就要册立太子了?” 宁璇拽了月徵公主的衣袖,紧紧的盯着上面的芙蓉银线,心都悬在了一处上。 月徵公主放了手中的小剪子和一株新鲜的牡丹花,将宁璇带入了怀中,柔柔一笑道:“璇儿怎的也关心起这事来了?” “阿娘……是不是元褚啊?”宁璇可怜的眨巴着大眼睛,泛着清光的美眸,泄露了她心底的惧怕。 平日里,元褚和宁璇不和的事情,在长辈耳里是传开的。可毕竟都是小孩子,谁也没放在心上过,而且都是自家人,又哪会真的闹难看。 “瞧璇儿这样儿,是怕你褚哥哥做了太子难为你么?” 月徵公主美目轻扬,唇侧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来,揉着宁璇的小脑袋愈发的无力了。她自是知道宁璇害怕元褚,可在她的心中,元褚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自然是不会对宁璇如何的。 宁璇是忙不迭的点头,抱着月徵公主不撒开,非要缠着她给个答案。 “傻孩子,你褚哥哥可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放心吧,有阿娘在呢,他不会拿你如何的。” 小宁璇嗤之以鼻,元褚那小子就是太会演戏了,在长辈的面前就是个冷静果断的懂事模样,骗了所有人的眼睛。谁都不知道,这天下若是数最小心眼儿的人,莫过于他了! 上次宁璇无非趁着午休的时间,让人捉了一只蜈蚣放在元褚的靴子里,以报他拽她小花辫子之仇。岂料当场被他识破,就着太傅的面,他是一笑泯恩仇,甚是得当的表示自己很不介意。为此,太傅还特地在皇帝面前赞扬了他几句。 可转日,就在宁璇以为他真是不记仇的时候。这小子让人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里面有盛国进贡的果品,难得一吃赠与她来。宁璇还当他是求和的心思,便开怀大笑让侍女打开,这一开盒…… “阿娘!上次食盒里的那条大蛇就是元褚放的!” 这事她说了不止一次,偏生就是无人信她。当时,那红木盒子一开盖,便见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花蛇盘旋在里面,好在是宁璇退的快,那玩意没窜出来。可她人却被实实的吓病了,随后便有人赶来带着了那条大蛇,只说是送错了地方。 偏生派人去查,中间几个环节都真是巧合的很,一切都显明是宫女端错了盒子。之后那盒盛国贡献的果品还真给她送来了,而送错东西的宫女却再也没看见过。 元褚来时,她还躺在榻上发烧,那小子就笑着说:“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罢了。” 叫宁璇至今都咽不下那口气,她不过是放了只蜈蚣,他却拿那么大一条蛇来摄她。这若是叫他真做了太子,甚至主宰了大琰国,想起昔日里受了她宁璇的气儿,还不日日拿她进宫折磨她啊! 见宁璇又提起了那事来,月徵公主蹙眉,摇了摇头,耳边的琉璃坠子叮叮作响,敛眉道:“璇儿,这事就不要再提,不管是否是褚儿做的,都不要再提了。” 尽管事发之日,月徵公主都是相信宁璇的,可是揪出了那么多的人来,却都没和元褚扯上关系,她也不好发难。而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元褚也将今非昔比,再提说那事又有何意义。 “阿娘,那道阿爹是真的要帮元褚吗?” 宁璇愤愤,她自幼崇拜的便是阿爹宁钦渊,一宗之主万人之上。可近日来,老是看见元褚跟在她阿爹身边,她心里就不给劲儿,就似是自己舍不得吃的肉肉被别的狗给叼走了般。 不过,这个比喻似乎有点怪…… “璇儿,你阿爹做事自有他的思量,褚儿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就莫要再多心了,有阿爹阿娘在,纵是他做了太子,也不敢拿你如何的。” 这就是她的阿娘,月徵公主。清冷的音调里带着不可置疑的确定,眸色浅淡,却含着对唯一女儿的疼爱溺宠。 “那湛哥哥呢?!”宁璇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不消说,她父亲也是准备扶持元褚上位了,可元湛呢?向来与她交好的元湛可是元褚的死敌,两宫相斗,必有一方败北…… 月徵公主笑着伸手理了理宁璇纯白衣襟上的金线凤凰,泛着凉意的指腹轻轻的触摸着,神色不明。这件衣裳是太后赐下的,从来都没有过郡主着凤衫的事,她只知道,太后是厌恶西宫贵妃的。 “成王败寇。” 冷冷四个字击在了宁璇的心上,早在很久之前,月徵公主就曾旁敲侧击的想阻止宁璇跟元湛来往。事情打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注定了的,元湛一脉根本就不可能继承大统,纵然他们有皇帝的鼎力相助。 而元褚,除了外戚的势力,更有太后的相持,如今更是博得了宁家相助,那又岂是元湛一脉所能相提并论的呢。 “阿娘……” 自这日后,宁璇就少见元湛了,那个美的不像样,总是在面对她时会面红耳赤,说话迷糊的五皇子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又是几年过去了,太子之位争夺战早已趋于白热化。两位皇子各显才能,一个在政治上盘旋,一个在兵权上下手。皇帝不肯松手,而皇后一脉的强大外戚集团便不住施压。 终于,直到那一日…… “郡主!郡主!” 又是一年夏节,怕热的宁璇正躺在花厅的美人榻上乘着凉意,外间便传来了侍女的呼唤,急促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梦乡。拢了坠地的菱花丝帛坐起,迷糊糊的看着跑进的人。 “什么事情如何慌张?” “听说,听说陛下下旨册立太子了……就是……” 宁璇顿时睡意全无,噌的一下就从椅上跳下,她猛然想起前几日来府里的元褚,顿时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绷着脸,不悦的问道:“立的是谁?五皇子么?” 这几年来,皇后都是被皇帝冷落的,而西宫淳贵妃是荣宠不断,即便外戚施压如何厉害,皇帝都是咬定了要册立元湛。现在,突然之间的册立太子人选,会是元湛吗? 侍女芸笙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呢!郡主难道不觉得该是三皇子吗?!” 好吧,于她们这些整日侍奉宁璇的侍女来说,每每上府拜访的三皇子无疑是最完美的人。毕竟,府里早有流言说宗主有意配宁璇与三皇子为妻,而哪个女人又不想做太子妃呢? 宁璇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想起那日元褚笑的诡异非常,还有父亲的赞赏之光。原来是成竹在胸了啊!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能让皇帝决心下旨的呢? 不过,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果不其然,宁璇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太子册立的庆祝晚宴上,金殿里是一片觥筹交错,宁璇被月徵公主迫着盛装出席,莺歌燕舞间,她就看见元褚朝她摆眼色。她这还没得及反应这厮要作何,便见一身玄色龙袍的他下了主位走到了殿中央。 顷刻,大殿里便是寂静无声,只见元褚撩袍跪地,朝着上方御座的皇帝恭声到。 “儿臣恳请父王赐婚。” “哦?不知太子是想要谁家的千金做太子妃呢?” 皇帝的声音渐冷,任谁都能听出那一份不悦来,可却丝毫不影响元褚的决心。当他抬起头往宁璇这边看来时,宁璇顿时就感觉喉头有些发紧,下意识的想溜人,却被宁钦渊抓住了手腕,狠狠的按在了远处。 “儿臣自幼便钟情于璇嬅郡主,而今她也将要及笄,前些日子才大胆的私定了终身。现在,只想请父王能成人之美。” 这一席话说完,便是各式的眼色朝宁璇看去,冷嘲热讽有之。好在她身边站着的是宁钦渊,没人敢放肆,倒是元褚一派的人站出来了。 “太子与璇嬅郡主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啊,陛下何不喜上加双呢?” 宁璇气的手都在颤了,她倒是不知前些日子在花厅强吻了她的男人,居然跟她有私定终身的事情!亏的是她宁璇脸薄,站不出去质问,也只能任由元褚歪曲是非。 “呵呵,朕倒是不知这事。不知宁卿意下如何,可愿与朕的太子结这个亲事?” 沉稳的龙音倒是让宁璇忆起了不久之前,她的皇帝舅舅还说要将她赐婚元湛的时候来,就连淳贵妃都拿了龙凤玉佩想送给他们。好在是宁璇没接,不然今天这事爆出可就大发了。 “臣惶恐,小女能入太子殿下的眼,自是个人福分。” 宁璇沉了脸,她父亲这么说,便是应下的意思了。后来,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上了殿中央,同元褚跪在了一处。 “天赐之喜,朕便随了天意,赐宁氏璇嬅太子妃的玉蝶吧。” 那一刻,宁璇整个人都麻木了,身旁元褚的眼神炙热的似是要将她焚烧殆尽般。 直到后来,她逃出天都城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那一份勇气,竟然敢逃了太子的婚。想想,估计也是她父亲母亲自幼给她溺惯出来的。 摸摸腰间皇帝舅舅揣给她的腰牌,她又多了一份自信。 “去吧,待婚约解除之日再回来。” 于是,宁璇走了。 这一去,却遇上了命中所注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解决了小部分的事情…… 第15章 在离开天都城的时候,宁璇便将皇帝舅舅私下送给她的腰牌,塞给了与她交情甚好的十五叔家的三堂哥。她这次敢逃婚,权是因为舅舅的怂恿,若非如此,她又哪敢真跑路走人。 元褚那个小霸王,她可是惹不起…… 望着黑夜里的那一弯月牙,宁璇倒在了草垛上,鼻息间都是青草的淡芬,嘴里叼着一支狗尾巴草哼唧唧着。又想起了离开天都城的前一个夜晚,那时正是圆月之日。 “皇帝舅舅?您让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瞧着点满烛火的小寝殿,宁璇便是纳闷的转了转,她这舅舅自赐婚后可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呢。 今日却独自唤了她来,还是这种小地方,真真是迷惑。 寝殿虽小,却堆满了明黄的卷轴和宗卷,看来这地方也是皇帝常来的地儿。宁璇一时不敢乱动了,就乖巧的坐了下来,心猜定是逃不出订婚的事情。 果不其然…… “丫头小时候不就常嚷嚷着要去外面走走么?如今大了,再不出去玩玩,怕是没机会了哦。”褪下朝服冠冕的皇帝难得显示一派慈父范儿来,幼时他就极宠宁璇,所以小丫头说过什么,他也还是记得的。 宁璇握着琉璃杯盏的手立时就一紧,自然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过就是不想她继续呆在这里罢了。和元褚的婚事,大局已定,他是推辞不得。可他是知道宁璇的小心思,她从小到大都是不断的在他御驾前说元褚的坏话,又何来两情相悦之说。 一旦拿准了宁璇的心思,自然就有了王牌,身为帝王也不得使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法来。只有支走了宁璇,国婚的事情才能一拖再拖,继而解除。 “舅舅,您……您觉得这样对元褚公平吗?” 这还是宁璇第一次为了毕生讨厌的元褚而愤愤不平,尽管她一直以来都不想元褚上位,可面对如此偏心的父亲,她还是忍不住了。 帝王冷哼,却依旧面色如常,端着手中的琉璃盏饮下了一口玉琼,缓缓道:“公平?小璇儿,等你爱上一个人之后,你就不会再计较什么叫做公平了。” 那一刻,宁璇看在眼中的金龙都是扭曲的,她竟然从帝王的口中听到了“爱”字?帝王那锐利无比的眼神里掺杂的柔情,就是对西宫淳贵妃的爱吗? “舅舅,阿璇自是不懂什么为爱,可是……可是您这样做,真的对元褚很不公平!他……他又哪里做错了?” “小璇儿真要同朕讨论公平二字吗?你还不知吧,老三可是特意收拾了东宫的湖心殿出来,说是要给你做新寝呢。” “舅舅!说吧,我该什么时候走!” 这估计是宁璇平生以来第一次下的最快的艰难决心,真是开玩笑了,元褚那货竟然想让她住进东宫的湖心殿去。但凡在宫里行走的人,都知道东宫的湖心殿是怎样的地方啊!独建于泱泱大湖之上,四面环水,只一条九曲桥才能通去。 常时那上面都是放些珍宝什么的,也就听过前朝有太子迁了宠妃住进去,可都是些失宠的妃子罢了,住在里面便是失了自由,出入不得。 宁璇甫一听皇帝那话,自然是吓傻了,结合她与元褚的恩怨,那家伙的确是可能把她送进湖心殿去。所以,去特么的不公平吧!那家货这样对她,就公平了吗! 皇帝满意的笑了,龙颜大悦:“还是小璇儿懂事啊。” 于是,宁璇接了腰牌而过,顺带又敲诈了皇帝一笔。临走时,还不忘同面色有些不善的皇帝说道:“那我阿爹阿娘那里,您不会为难的吧?” 谁不知最是无情帝王家,指不定她前脚一走,后脚皇帝就不顾亲情拿这事做大呢?到时候岂不是陪了整个宁家给她玩。 皇帝倒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谨慎,平时看着就是个不懂事的小郡主,怎的一到关键时刻她就聪颖了呢!只得讪讪道:“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宁璇瘪嘴,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光亮亮,无赖道:“有句话……叫假戏真做呢,舅舅。” 于是,宁璇后来走时除了给三堂哥皇帝的腰牌外,还外带一卷皇帝亲书的御纸,里面可是记录了他们俩沟通的一切事情。 “没有小半年,你这丫头都别回来!” 大抵是宁璇蹬鼻子上眼的太厉害,惹恼了她舅舅,走时还给了时间限制。出城时,她生怕皇帝一怒之下派的暗卫会将她给做了,便耍了不少花招去摆脱那些子跟随者。 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她无人保护继而被抢劫,再而流浪,然后被骗…… “今夜的月色还不错。” 身边的草垛随之便塌下了一角,因重力的原因,她这一边就高了,刷的一下就滚到了低的一方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漫天的繁星闪烁,莹白的月牙照耀,今晚夜色果然是美好的。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有事要跟你师兄谈么?”她眨巴着眼睛,悠悠问到。 沈桓轻笑一声,顺势将她揽入了怀中,掐着一手便能掌握的腰身,沉吟道:“事情可日后再谈,陪你看月亮要紧。” 宁璇立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最近可是被沈桓的深情森森打击,到哪里都不忘甜言蜜语,委实不似初初相识之日的那个狠心人。 “你真是变了好多呢。” 她极是认真的模样惹的他低下了头,作势就亲在了她要躲闪的的额际上,揉着一手的乌黑青丝,他敛了莫名的神色,呢喃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一切都会变。” 宁璇抓着他腰坠的手顿是一僵,她又听见了这个字——爱。 父亲对母亲的爱,便是在生下她后,将所有的偏室迁往别院;舅舅对淳贵妃的爱,便是一心要扶持元湛上位,从而对另外一个儿子各种不公;而沈桓对她的爱,便是从恶到善的改变…… “怎么?不相信我爱你?也是……我这般丑陋的人,何谈这样的美事呢。” 不知觉的,沈桓揽着她腰身的手臂松了几分,丑陋的面上笼了几分黯然落寞。宁璇侧目将他的容颜看在眼中,初见时,她却是嫌弃过他的模样,那样丑陋惊人。 可是,现在……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她一把就掐在了他的腰间,冷冷一哼。 沈桓闻言,也顾不得腰间的疼,就咧嘴大笑,抱紧了宁璇就往脸上凑,却被宁璇给推开了。只见她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愤愤道:“你是狗么?亲就亲,舔什么舔!” 沈桓立时就红了脸,赧赧不语。他从未有过那种经验,上次跟宁璇亲密过一次后,还咬破了她的唇角,之后都不敢再靠近。现在有机会再亲近,也就只敢小心的舔舔。 不过,说起狗来,宁璇突然眼睛一亮,一掌就拍在了沈桓的手臂上,失声道:“我的小白虎呢!你不是说带它来的吗?” “咳……”沈桓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飘忽,最近他是费劲心思转移宁璇对小白虎的话题。没想到她这又说起来了,真是让他烦恼。只能无奈的说了实话:“那小家伙吧,跑不见了。” “不见了?!” 一时之间,宁璇是各种的不好了,她人生养的第一个宠物啊,还是只老虎,居然就这样没了。她原先还打算带那小东西回天都城去,养大些就带着到处压马路,特意到宁蓓蓓跟前炫炫。 如今,什么都是空梦一场了。 “怎么就不见了?” “乖,不见了就不见了罢,日后我再去捉一只便是。”沈桓急忙出言相慰。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之前我娘说过的话罢了,她说……” 沈桓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便是一惊道:“你娘还没死?” 宁璇:“!!!” “怎么?你娘还活着?”沈桓不明就里就问了一遍。 “你娘才……!”宁璇下意识的爆了粗口,没办法,她实在是不能忍受谁对月徵公主如此秽言,就算是神话,她也不能原谅。“噌”的一下,便从草垛上坐了起来,赤红着眼眸狠狠的盯着沈桓。 沈桓紧跟着错愕起身,直觉是说错了话,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方才还好好的宁璇,这会就差扑上来咬他一口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的。” 宁璇这会是怒火都攻进心去了,无端端的被沈桓说了那么一句话,她母亲好好的活在人世,而他那口气,似乎她母亲不在了很多年似的,叫她如何不气。 “我只说这一次,我娘健康的很。” “那她对你好吗?” “……自然好!” “那你父亲呢?对你……也好吗?” “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小璇璇之所以跑路不怕事,完全是因为后面有人主使的~~ 而且还是皇帝大boss~ 加之她害怕元褚,自然跑路成功。 第16章 宁璇这次本就伤着了后脑,休养多日没出来走动,成日的呆在屋里烦闷的紧,就寻思着今夜月色不错,便打算出来放放风。不料,一个良好的乘凉观月夜晚,被沈桓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毁了。 他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沈桓,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些事情,宁璇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质问。因愤怒而瞪大的圆眸,瞳孔微微一缩,夹杂着生疏的决绝之意,异样的刺眼。月色下,那一张倾城的容颜,却显得格外扭曲,带着恨意。 沈桓闻言,方还带着疑惑的面上就是一僵,刚要前倾的手颤颤收回,倒退了小半步,踌躇道:“我?不就是如你所见么,一个山村大夫罢了。” “是吗?天坤谷出来的医学圣人会只是一介乡野大夫?!”她厉声问到。 宁璇自嘲的笑笑,有些事情,她不明说出来,不过是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罢了,何必戳破呢。可就在刚刚,沈桓说出那句话来,她直觉……绝非偶然。 ——你母亲还活着?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略显尴尬的沈桓立时就变了脸,黑眸微眯,冷意乍现,大掌直接擒住了宁璇因气愤而颤动的手臂,扬声道:“你这又是何意?” 宁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深邃波动的幽光带着她永远不懂的一丝怨恨。对,就是这个眼神。从一开始,他的眼里都不曾有过她,即使他叫着她的名字。 “我不是她!不是!” 压抑多日的情感一瞬间就这么爆发了。 其实,宁璇从未想过要和沈桓对质,她以为自己还能装作无知的继续隐忍。可是,就是那样的眼神,透过她看着另外的一个人!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在说喜欢她后,为她做尽一切后,在她也对他有感的时候……还用那种眼神?就连他同她求婚时,那若有若无的冷意,她统统是看在眼里的。 手臂上的力道在不断加剧,即使他那张脸上东西再多,却也能毫无保留的显示出他此刻的愤怒。在对上宁璇无谓的挑衅眼神时,他软了一口气。 “阿璇……别这样,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那样卑微的祈求语气,却带着更大的痛意直击宁璇的心。她没想过要和他闹,她不过是想确认一些事情罢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她勾唇凄然一笑,清声道:“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叫沈桓?” “阿璇……” “是不是!” 秋日来了,转季的天儿里刮了大风,红花绿叶开始萎败,一夜狂风后,院里又堆积了不少落叶。一大早,宁璇抱着沈桓蒸的包子便坐在台阶上,看着他拿着金竹扫帚将凌乱的落叶扫垄去,一时间耳边都是扫帚的刷刷声。 “咦,你们俩最近起的都挺早啊。”殷弘伸着懒腰出现了,最近他是越睡越困,每每都是一大早了才起床,武艺都来不及练。 宁璇甩了个鄙夷的冷眼给他,哼道:“你可以晚上再起来的。” 殷弘无辜耸肩,他撇嘴摸了摸额头,自前几天的一个月色极美的晚上后,宁璇这姑娘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看什么都是不顺眼,偏生就是不挑沈桓的刺,有气只能朝他这发。殷弘自认为有错在先,是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儿,也就不与她计较。 “我说,宁大小姐,你吃……” “咳咳!” 院中扫地的沈桓不知何时停了动作,提示般的干咳立马就打断了殷弘的话,接着就是一个警告的眼神甩来,那渗人的小白眼弄的殷弘顿时就识趣的甩袖走人了。 “你们啊……啧啧。” 他人都走远了,还能听见那啧啧几声里的无尽鄙夷和无奈。 中午时分,婧娘就过来了,兴高采烈的拉了宁璇说是要去周家坐坐。宁璇这几日都喝沈桓冷战,话都不与他说,只好是婧娘跑去做了和事老,说带宁璇出去劝说劝说,沈桓才松口。 两家离的不远,走路也就几分钟的事,宁璇早就是按捺不住了,一见沈桓点头便拉着婧娘一溜烟的就不见了。待跑远了,婧娘才拉住了狂奔的宁璇。 “璇娘,你和沈大夫又怎么了?” 宁璇干笑着扔了手里的野菊花,笑哈哈道:“没事啊,我跟他能有什么事情?走吧,不是要去看新衣吗?”自打听了婧娘说出嫁的新衣做好了,想叫她一起去看看,她就激动的紧。一是能出那个诡异气氛包围的院子了,二是她真为婧娘高兴。 婧娘拉住了她的手腕,嗔道:“任是有眼的人,都能看出你们之间出来问题,说说吧……” “真的是想多了,快走吧,我跟他没事的。” 宁璇不想再提及那夜的事情,所以是迫不及待的想快点找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冷战数天,她都有点撑不住了。特别是那夜后,她又惹出了沈桓的变态因子,被关了一整天在屋里不准出,这几天出来了也不准乱走。 那夜冷硬霸蛮的样子,她每每忆起,就有些心惊。 稍稍低头,看向了掩藏在纱袖下的手腕,那夜抓淤的痕迹还未散去呢。 ——别离开我,千万别离开我,就算是我隐瞒了你……也千万别离开。 再次遇见齐缙,宁璇不免有些吃惊,这时间一长,她都差点忘了这号人物呢。一进周家的院子,便瞧见拴在磨盘边的小毛驴,伴着那兴奋的叫唤声撒着蹄子推动着磨盘。 “啊!终于动了!” 早已在一旁累趴的齐缙,一见毛驴动蹄儿,就激动的差点流泪。扶着旁边的梨树站了起来,也不顾一身狼狈,就朝宁璇招收大笑。 “他……怎么在这里?”宁璇稍稍扯了扯婧娘的衣角,低声询问到。 却隐隐见婧娘涨红了脸,有些羞涩的朝齐缙那边看去,盈盈道:“齐夫子只是来帮忙的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宁璇微微虚眼,齐缙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见来人是宁璇,也不管多累了,就疾步跑了过来。虽是一身布衣,却也难掩风华,俊逸的眉宇上渗满了汗水,他只随意伸手一摸,粗鄙的毫无形象可言。 “我就说那畜生怎的开动了,原来是美人儿来了?!” 宁璇:“……”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那么的怪呢。 就连站在一旁的婧娘也隐隐觉着这话诡异,有些尬然的看向齐缙,却见他一面无知的灿烂笑容,只觉是自己多想了。便上前一步,浅浅一笑道:“齐夫子,辛苦你了。” “无妨的!” 齐缙倒是蛮大方的摆手,婧娘更是千恩万谢,如今她家中只余下她一人,往年收的谷物都还未脱壳。近来又是一个农忙的季,她也找不到多少闲人来帮忙,稻米摆在屋里如何也搬不动。思来想起就打算去找沈桓和殷弘过来,顺带唤宁璇出来走走,却在出门的时候遇上了齐缙。 她先来就崇拜的齐夫子,果然是个好人,听了她的难处,二话不说就牵了小毛驴过来,帮她搬了谷物倒上磨盘,还驾了毛驴就开工。 “反正,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齐夫子,谢谢!” 待三人进了屋子后,婧娘就热气的烧水煮茶去了,说是最近晒了自己摘的花茶,定要给他们尝尝,宁璇如何都没喊住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留下自己跟齐缙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宁姑娘上次可曾安然?”齐缙极是关切的问到。 宁璇抿了抿唇,不知为何,只从上次有一刻钟怀疑过齐缙后,再见这人,她就隐隐有些害怕的感觉,尽管他那二货的气息时刻散发着,举手投足间却有些不一样了。 “呵呵,我无事,倒是齐夫子你,伤可痊愈了。” 被绑架的那一天,齐缙就半死不活的躺在她的脚边,那样细弱的模样,实在是难以想象怎样好过来的。看看他如今的好气色,大概也是恢复的差不离了吧,宁璇也稍稍松了口气。 齐缙二话不说就起了身,十分热络的坐到了宁璇身边的椅子上,急急道:“那天的事情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可惜我一个文弱书生,没能保护姑娘你……幸而是沈大夫来了,真的好好谢谢他呢!” “呵呵,齐夫子客气了,不过是顺道救人罢了。” 说来也是凶险,那日她若是不同沈桓求个人情,没有那十粒药丸的话,齐缙这人真的还能活着吗?看看他现在完好无损的样子,一双桃花眼“不怀好意”的在她身上流连,她就有些发堵。 “我,我是说真的!在下虽是手无缚鸡之力,可也知恩图报,沈大夫救我一命,他日定是……” “那你找他去。” 宁璇十分不给面子的冷冷打断了他的豪情壮语,敛眉瘪嘴间,错过了那干笑之人眼底的一抹杀意。她如今可是在跟沈桓冷战,最不愿听的就是他的名字,可齐缙也在她耳边唤的齐缙,真是直中她的火口! 作者有话要说:齐二货又出现,各种的古怪啊…… 这货到底是好还是坏捏。。 第17章 婧娘自个儿晾的花茶,泡了水饮,小小红花竟是别样的清爽口味,宁璇不禁多喝了几杯。可是,好好的享受之意,却因旁边坐着的一人,变的有些膈应了。 “婧娘,不是说来看你的新衣吗,快带我去吧。”她终于鼓起了气儿,唤了婧娘一声,极是不耐烦的说到。 她才说完,转身倒茶的婧娘都没来及回话,坐在一边喋喋不休的齐缙就抢先说道:“宁姑娘就这般不待见在下吗?如何说,咱们也是同生共死过的娇俏啊……” 那桃花眼里闪烁的璨然光芒,无辜又哀伤,看的宁璇是好不尴尬。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既然不是那样的意思,那便就在这里陪在下说说话吧。” 宁璇:“……”这是蹬鼻子上眼的节奏吗? 偏生齐缙又表现的很是无意,似乎是真心只想与宁璇说话罢了。宁璇眸色一转,也不好再说别的,至于婧娘更是盼不得,她一瞧见齐缙就是两眼发光,哪还顾得带宁璇看什么新衣。 “宁姑娘是从天都来的么?”齐缙好奇的问到。 宁璇轻轻点头,应了一声,以示回答。 齐缙“哦”了一声,眼珠一转,就亮了,继续靠近宁璇浅笑发问:“那宁姑娘是打算留下跟沈大夫成婚了么?可有订下婚期啊?” 宁璇虚眸,扬起一抹巧笑,带着冷意跳动直视齐缙,道:“齐夫子你似乎话太多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齐缙左一句右一句的话,似乎都带着某种深意,打量着宁璇的*。宁璇本就不待见其人,更是没好气儿了。 骤然起身,宁璇就拉着婧娘往后堂去,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再同齐缙说下去。好在,周家的后堂她是进去过的,也熟悉路。 “婧娘,咱们还是快去看吧。” 她走的急,拉的婧娘几个踉跄,那姑娘还不住回头跟齐缙打招呼:“齐夫子先坐坐,我们去去就出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璇一把拽走了。 “走了,跟他说什么说呢。” 待两人都没影了,似乎还能听见宁璇怒嗔的娇音。齐缙不禁笑出了声来,修长的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在不甚光滑的木头桌面上,朗目疏眉间带着诡异的气息,冷冷看着闪动的布帘。 “哇!这就是你的新衣啊?”宁璇摸着绣了鸳鸯的红布面料,虽是极其普通的布料,可上面的花式却绣的极其好,不禁欢愉的赞道:“真是漂亮!” 一进门的时候,宁璇的眼睛就被那挂在衣架上的红嫁衣吸引住了,几步跑过去就是爱不释手。都道是一个女人这一生,穿着最美的衣服便是嫁衣,即便是廉价也最美。 以前在京都时,宁璇也不是没见过嫁衣,她的那些个姐姐出嫁,哥哥娶妻纳妾,那个个都是穿的极美,孔雀罗服的山河裙耀眼的很。待看多了,宁璇也失了兴致,特别是每每看着从侧门抬入府邸的小妾,她就对红嫁衣没了什么期望。 婧娘也走了过来,拉下绣着并蒂莲的流苏头巾,稍是流连的抚摸着上面的黄线花枝,泛着点点哀愁静静道:“这还是阿娘教我的针法,可惜……我学的还不够好。” 宁璇面上的笑意顿时一僵,自周家嫂子去后,就很少听婧娘提及她的母亲,而婧娘也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再次说起她母亲时,已经没了最初的悲痛。 “婧娘……” “呵,我没事,只是想起以前阿娘教我使绣针的情形罢了,那时候阿娘还说日后叫我自己绣嫁衣,难看了的话,她可不管。所以,我学的很认真,可惜……” 落寞的神色浮现在清丽的容颜上,丝丝的感伤在扩散。可惜她学的再怎么认真,如今绣了嫁衣,她的母亲也没机会看了。 宁璇略略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嫁衣,拉过婧娘的手安慰性的拍了拍,眉目弯旋莞尔道:“都要嫁人了,绣了这么漂亮的嫁衣,谁都会羡慕的……” 估计周家嫂子泉下有灵,也会比谁都要开心吧。 不过宁璇却没说出这句话来。 婧娘忙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勉强的扯了扯嘴唇,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瞧我这人,好好的净说些败兴的话。” 宁璇巧然轻笑,掏了绢子递给她,说:“既然想通了就好,日后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呢。”她不甚会安慰人,所以也说不出过多的话来,只能如此。 待婧娘整理好了心情,便惊呼了一声,说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忙跑去了她母亲的房间,走时还不住的跟宁璇说着:“璇娘先等等我,我去拿件东西就过来。” “嗯,好的。” 微微颔首,她便坐在了榻沿上,瞧着那一套的红衫,她有些出神了。不知为何,又是想起了沈桓的求婚,混杂着那一夜里,她的厉声质问。 ——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叫沈桓? ——阿璇…… ——是不是! ——是…… 宁璇讥笑出声,这就是她同他冷战的原因。他说了假话,即使他用那样肯定的目光看着她,她也能判断出来,他说的是假话。不是她不愿相信他,而是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一丝信任。 ——若你真的叫沈桓,那殷弘作何解释?甚至,连我们的开始,我都在怀疑了。 ——阿璇!就算是我骗了你,但是……但是我是真的爱你啊!别离开我,好不好?千万别离开我,否则你…… 手心蓦然一阵刺痛,她吃痛摊开了手心,发现修长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红红的血丝渗出,是那样的刺眼夺目。咬紧了唇,心底一片涩然,他就那样大方的承认了欺骗在先。 那夜,她还有很多的话没问出来,便被他扛回去了,关在屋里一整日。她没有哭闹,只冷冷的看着,看着他莫名的恐慌,独自的焦急。她还知道,那晚她被关在里面,他就坐在门外一整宿。 婧娘很快就回来了,怀里还抱了一个碎花底纹的大包裹,面带笑意激动的唤着宁璇过来,就着木桌,摊开了包袱。 “璇娘快来看看,快些来!” 宁璇疑惑的走近,入眼的便是一道刺眼的鲜红,碎花布块被全部摊开了,叠的整整齐齐的崭新红嫁衣也就那般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是……?”她迟疑的问到。 “这是阿娘准备给你的嫁衣啊!快瞧瞧!” 宁璇有些呆愣的看着她摊开了那件嫁衣,一流水的大红新绸,金线的鸳鸯双双绣于前襟后摆,芙蓉花式的抹胸,云纹滚边甚是华丽。腰佩流苏红绣鞋,盖头玉镯红花样样配备齐全,做的尽善尽美,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心思,花了多少的精力。 “璇娘,要不要试试?阿娘为了这套嫁衣,可是好几夜都不曾眠过呢,瞧瞧这料子,都是沈大夫亲手选了送来的。刚做完的那阵子,阿娘天天瞧看,说是穿在你身上,定是极美的……” 宁璇只觉心头一刺,周嫂子花了多大的心力,她自然是知道的。甫一见这套衣衫,她估计比谁都要震惊,虽然不是太繁华华丽,也比不得宫里给她送来的那套太子妃的礼服,可如何瞧,她都觉得戏水鸳鸯要比龙凤双飞喜庆的多。 “就不试了吧。” 她微微出言,拒绝了婧娘的期待。不是没看见她失落的神色,而是她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穿上她期盼已久的衣衫。 “那,好吧……” 走时,婧娘将包袱打好塞在了宁璇的怀里,如释重负的笑道:“阿娘做给你的,拿回去收好吧。” 宁璇敛眉,点头收过。 出去的时候,就撞上齐缙拼死的拉扯小毛驴,那小东西不知道又是吃哪门子的气,撒蹄子不肯跑了,留下碾了一半的谷米不知如何是好。瞧着急的跑前跑后的齐缙,宁璇突然就笑了。 这样的人,真是…… “齐夫子!快些别忙了,赶明我再去找人就是了,你快歇歇!”婧娘又跑过去献殷勤了,估摸着是看男神太过劳累不过意了吧,端了水就送去。 宁璇有些黑线,如何说也是要结婚的人了,婧娘怎么也要注意下啊。瞧瞧两人咫尺擦汗的情形,宁璇无语的转移了视线。 其实还是很能理解婧娘的举动,毕竟是难得近距离接触男神一次。 “宁姑娘这是要回去了?” 站在不远处的齐缙突然的出声唤了一下,已然走到院门处的宁璇不得不停了脚,愣愣的回身过去笑笑。方才她就同婧娘道过别的,本不想和齐缙接触过多,所以见两人亲密的很,她就想溜脚走人。 奈何,被叫住了。 “不如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宁璇兀自打断了他的殷勤,不甚好意的指了指尥蹶子的毛驴,笑道:“你还是管管它吧……”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人了,等走远了才回头喊了一句:“婧娘,我回去了,有时间你就过来哦。” 好在宁璇还是知道路的,抱着包袱却慢下了脚步,她不是太想回去,本来是打算在婧娘家多待会会,偏生那里还多了个齐缙,真是叫她好气。与其看着齐缙那二货,她还不如回去呢。 她磨磨蹭蹭半晌才走到一个坡下,丢了刚啃几口的野果子,就有些犯难了,隐隐垫脚就能看见他们现在住的院子,不知怎的心里生了一丝畏惧。 正踌蹉着脚步,埋头踢着石子不动,思着心里的事情。 “怎么不走了?” 上面陡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吓的宁璇赶忙抬起了头,一个哆嗦,见是沈桓,立马就起了气儿,抬声道:“你干嘛在这里!” 他似乎来很久了,盘腿坐在银杏树下,见到宁璇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就从上面一跃而下。冷着脸看向宁璇,目光偶然滑向她的怀里。 “刚刚怎么不走了?是不打算回去了?” 宁璇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唇角,似乎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不信任她,之前她确实是总想逃跑,但是自从她明白自己的心后,早就打消了那样的心思,他现在又凭什么这样怀疑她! “是又如何?”好吧,在面对他时,她总是无故的就涌起倔犟的脾气来,不肯认输。 不期然,她这么一顶,沈桓顿时就黑了脸,隐隐还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咯咯声,那似是要吃人的眼光,吓的宁璇倒退了好几步。 强制压下了心底的不预,咽了咽有些干涸的口水,无谓的看向他。 “想拿我如何?” 又想绑她关她?还是用她最怕的针来扎她?! 她的眼神似乎已经传达了一切的信息,就是这样的不服输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沈桓,他一步上前就钳住了她的手臂,猛的一用力就将她拉近了身边。 “想离开我?!不,不可以的!阿璇……” “你放手!疼!” 宁璇委实被他拉痛的手臂,那似是铁钳般的大掌,捏的她半条手臂都麻木了。柳眉皱起,额间已渗出点点冷汗。 “阿璇……我,对不起……”他终是松开了手,不忍她那般疼。 待他再想伸手抓住她时,她下意识的躲闪,让他心生了几分悔意。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不知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晚上还要奋斗背书…… 好惨啊!! 六点就要起床做题! 快给我力量吧! 第60章 “阿璇,对不起……” 宁璇冷冷暼了他一眼,忍了半晌在眼眶里打旋的泪,终究是“啪嗒!”落在了衣襟上,滚烫水滴划过脸颊的那一刻,她就笑了。 “沈桓,难道你打算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一直活在欺骗和谎言编制的强制爱情里? 今日的宁璇很不对劲,不,是最近以来都很不对劲。沈桓隐隐能察觉到她似乎在开始算计什么了,于是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一片荒凉,他本以为两人算是修成正果,可是现在看来,其实不然。 “阿璇,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你什么,一直都是……你,是你!是你欺骗了我,是你背弃了我们的誓言!” 宁璇被他疯狂的眼神捆的脚底生根,那一片黑眸的清明冷静被彻底打碎,沉淀多年的愤怒哀怨一朝爆发,一切的矛头都是直指她而来,化作利剑直击她心。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不怒反笑了,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而眼前陷入疯癫的沈桓,就是在说胡话。 沈桓怒极了,几经张口,却是吐不出一个字节来,丑颜上布满了恐怖的狂躁风暴,垂在身侧的两手已然紧握成拳,骨骼生生作响,似乎正在忍受天大的痛苦。他想上前抓住宁璇,可又怕一时失手弄伤了她,但是她那样的表情…… “不要再笑了!宁璇,发生过一次的事情,我绝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同理,他傻过一次后,绝不会再上她的当。 “沈桓,你是疯了吧!” 宁璇就那般挑眉,冷冷的看着他,精致的面上写满的是嘲讽和无辜,生生的就戳了他的痛处,一言既出便收不回了。 沈桓,被她彻底惹恼了。 一直以来,宁璇都觉得沈桓的身上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且还跟她有不小关联,奈何他从不明说。但是她知道两件事情,一他是恨她的,二他也是爱她的…… 如他这般有着矛盾心理,身藏大爱大恨,总是闷不吭声,时而话又多的跟水流一样,动手能力极其残忍的丑男人,九成九就是个大变态。 果不其然,宁璇不过是与他争执了几句。这不,人又给关起来了。 “唉,我说你别惹他行不行?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殷弘就斜靠在门楣上,看着上了锁的木门深感无力,门上的糊纸被他戳了个洞,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半分情景。他来了快一刻钟了,里面的人都不曾吭过一声。他向来深谙他家师弟的诡异脾气,如今撞上宁璇这个傻女人,也当真是老天作怪的紧。 “你这次又是做了什么惹他跟疯了似地?” 说来,殷弘倒还是有些佩服宁璇的,他那师弟打小就不喜言笑,三棍下去都打不出个屁来的人。居然会气到整个人都跟疯子一样,扛着死命挣扎的宁璇就往屋里去,还不住大喊大叫,那场景……现在想想,他都觉得手里的包子吃起来更加有味了。 躺在榻上假寐的宁璇终归是受不了了,从榻间烦躁的翻身坐起,几步走向门边来,对着木门便是一脚,不悦道:“你烦不烦!”她现在可是看这俩师兄弟,是越发不顺眼了。 殷弘是习武之人,听得出那故意大步的脚踏声,所以那一脚踢在门上时,他也没啥动作,就挑着英俊的眉头浅笑。 “怎么会烦呢,跟宁郡主说话,那可是小生的荣幸呢,说多少都是不烦的,哈哈!”话语间,语气好不轻佻。 宁璇本就心情不顺,再遇上他这个耍泼,更是气极了。奈何听他喊了自己的身份,便忍了气,咬着牙:“你可算是承认了啊,殷大人!” 聪明如殷弘,自然知道宁璇说的是什么,想想自己方才确实是一时口快说漏了,但也没慌张什么。敛了敛眉,将手里的肉包子又啃上了一口,轻快道:“郡主都知道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嘛。” 宁璇冷哼,之前怎就不见他那般直白过。若非是门被上了锁,宁璇估摸着早就将脚上的绣鞋掷到他那张俊美的脸盘上去了。 深究少时记忆,宁璇第一次见殷弘时,应该是那年冬日…… “哟,郡主,您小心些,雪大道滑呢……” 又是一年雪纷飞,宁璇穿着一身火红宫装在未央殿前欢脱的奔跑着,彼时她已然十三岁了,浑然天成的皇家贵气,外带那张绝色的小脸,在寒冷冬天里竟是跳出了一道别样风景来,犹是惹眼。 “周老翁,皇帝舅舅他好了没啊!” 宁璇有些急了,半埋火红狐绒的小脸上挂满了不耐,她这一大早接了皇帝的口谕,被抬进了宫来。可人刚到未央殿外,却被拦下了,说是皇帝正在处理政事,让她到偏殿等候。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她哪是坐得住的人,便跑了出来玩雪,一玩就是小半时辰,可皇帝还未宣她人去。 跟在一旁侍候她的是皇帝御前的内宫管事周奇,人老又精明,深的宁璇的心,所以常常被皇帝派去接待宁璇。如今天这样的事情,他也是遇见过好几回了。 “郡主且再等等,陛下那刚传了话来,就快好了。” 宁璇一把扬了皮套上的白雪,不满的瘪瘪嘴,她自前些日子跟元褚闹了不快后,已然好久不曾入宫了。若非皇帝说有惊喜要给她,千万个人来请,估计她也是不愿来的。 “那便再等等吧。”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未央殿门打开了,几个身着朱红官服的文臣从里面急急走出,随即便有小太监站在白玉栏杆旁朝她这边招手,示意过去。 “郡主,快些走吧,陛下那的事情处理完了。”周奇不禁喜道,他可是提心吊胆了几个时辰,宁璇这丫头自幼就传闻身子骨不行,可偏偏喜欢玩雪,往那雪堆里一扎就不愿走,他可是生怕她出个意外来。 正忙着裹雪球的宁璇闻言就站起了身,瞧那从龙阶上走下的一群人,她终于是眉开眼笑了,道是她舅舅终没骗她。 她这一高兴,手里的雪球就丢了出去,一时也没往哪个方向看,就去捡自己刚刚用银簪雕的冰浮了。突然就听见一阵闷响,之后便是一群人的嘈杂。 “唔!” “殷大人可曾伤到?!” “快!” 宁璇忙起身看去,旁边的宫人过来给她披上大氅都被她挥开了,只看那人群里捂着脸颊的人,她就知道自己惹了祸。 “呀,砸到人了?” 这说来也极是凑巧,方才那些人明明都还没走过来,不曾想,她这随手一扔竟这般巧的砸中了人。看着那群混乱的朱红人群,她有些无辜的看向了周奇。 “郡主勿怕,不过是个雪球罢了,无碍的,老奴这就过去看看。” 那些人,离的倒是不远,周奇一过去就散开了群,争先恐后的行礼问安,要说人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群文官巴结的也算是找对了对象。 “是文殊院的殷弘殷大人吧?无碍否?” 顺着风,宁璇听的话也是极清楚的,周奇也算是厉害,那一大群子的人,他竟然也能喊出名号来。虽说是询问,却没听出一点关心来。 “下官无碍。” 一道清澈如流水般的男音就这么淌入了宁璇的耳,那温润暖暖的嗓音,似极了春日里的第一汪清水,舒服又动听。 她不禁睁大了眼往那方看去,却见那男子低头掸着身上的残雪,衣襟上是从三品文官的鸿雁图案,边角处还印着金线回纹。在他抬头之际,宁璇窒了一下,那浅笑间便是儒雅俊美之际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人回了周奇的话,便朝她这边看来了,四目相对时,宁璇只觉面上一热。 “郡主,陛下宣您快些入殿去呢。” 不知何时来的小太监,在宁璇跟前恭声请到,瞬间便打断了深思的人儿。 “啊,哦……晓得了。”她随意应到。 文殊院殷弘么…… 心里默默念了这个陌生名字好几遍,便移步跟着小太监愣愣从另一端上了龙阶往未央殿里去了,远远的她似乎还能看见那人在笑。 即使在纷杂的人群里,也是那么的耀眼,笑的是那般的好看。 惊鸿一睹后,宁璇便按耐不住打听清楚了这人的身份。说是文殊院的掌史,新入朝野直属皇帝管辖下,深的皇帝的赏识,又因为长的好看,更是名声大噪,不少老臣都是看好的东床快婿呢。 可再后来,宁璇被皇帝有意跟元湛撮合一起时,面对长相更加上了一层的五皇子,殷弘那俊美儒雅的小清新也便渐渐淡出了她的记忆。 直到两年后的今日,再度见到这人时,她除了只觉得眼熟之外,便再也想不起其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考完试,打算休息,结果一睡就是一整天~ 通知下,从明天开始,咱就要先放防盗章节了,晚上十二点之前再换回正文 大家买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哦,我会标明的。 之所以这样,一来盗文的太猖狂了,我刚刚更新还没冷却就被盗文了,很伤心 二来,防止俺断更啊~天天都惦记着更换正文,多好~ 第61章 拉回记忆,宁璇透过那一层薄薄门窗纸糊,冷冷开口说道:“说吧,沈桓究竟是什么人?”她实在是没心情再猜下去,等下去了。 因为,沈桓似乎比她还急,急着…… 殷弘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无限回味的咂巴着嘴,毫无形象正抽出绢子拭手呢,一听宁璇这话就笑了,好看的嘴角微微上翘,若有所思道:“我师弟这人做事,可不喜欢别人插手呢。” 说罢,又低头仔细的擦自己的修长手指去了。 宁璇横眉,弦外之意这就是不说的节奏吧?很好! “你是陛下的人?”既然他不想说关于沈桓的事情,那就交代自己的吧。犹记得当初查这人时,均是说他乃皇帝直属司的人,估摸着也是个心腹类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她还记得那年冬日的事情。 “郡主觉得是,那下官便是呗。” 那淡淡无谓的语气堵了宁璇一道,她死死瞪着门楣,恨不得化作利刃劈了殷弘这厮。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是深陷一个怪圈内,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不正常的,就是从她被皇帝怂恿离开的时候开始。 如果殷弘是皇帝的人,沈桓意外救了皇帝逃婚的她,却冒出个身为皇帝心腹的师兄来,那么这一切是不是也太凑巧了? “倒是没料到殷大人如此个性啊,真叫我开眼了。”细细回想初见这人时,那惊鸿一睹,是那样的震撼,原以为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奈何如今深交了,竟是那般无赖。 殷弘连连赔笑道:“郡主这话说的,咱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谁跟你彼此?!殷弘,本郡主告诉你,最好尽快送我离开这里,否则……元褚指日便会而来的!我不管沈桓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私下预谋了什么,我都不会管,只要……” “听说师弟是去找庄保长了。” “……嗯?” 宁璇正在奋发激扬的阐明利害关系,却突然被殷弘莫名其妙的打断了,不禁有些疑惑,可是微微听闻到他在外传来的偷笑声时,她顿时有了不妙的感觉。 “他说庄保算是个长辈了,做个主婚人也是极好的。” “!!!” 这一刻,宁璇终于知道早上沈桓来送饭食时,那贱贱的冷笑是怎么回事了!难不怪的还说了一堆的话,明里暗里的威胁她不准走人,原来是打定了这个主意啊! 登时,她便感觉到胸口一阵火热涌起,气的几个踉跄就摔回到了椅子上去了。外间殷弘大概也是联想到了她那悲惨的表情,也不好打击她,便笑着离开了。 沈桓午时便赶回来了,带了不少零嘴给宁璇,开锁推门而进时,整个人都是如沐春风般,看得出是开心的。至于宁璇,早早就躺在榻上挺尸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于他。 “阿璇,快起来吃东西,我给你买了最喜欢吃的蜜饯呢,还有豆饼哦。” 假寐中的宁璇秀眉深蹙,她就是讨厌这样的沈桓。明明瞒着她做尽一切事情,还当面与她争执过后,却能在转身瞬间就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已经无耻到一定的地步。 她更讨厌他的是,总是拿捏好了她的弱点。 久久不见宁璇起身,那边摆着吃食的沈桓也不见起气儿,耐心的又唤了好几声,均是温柔至极。宁璇也装不下去了,便翻身坐起,在他眉开眼笑的下一秒,便冷冷出声了。 “你当真是要与我成亲?” 任是有耳的人,估计都能听出她话里那刺耳的讥讽,奈何沈桓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就回了她。 “那是自然,若非之前出了事,我们大概早就拜天地了,如今不过是补办而已。” 那理应如是的语气让宁璇阵阵无奈,说来,成亲的事情她也不反感。只是如今,他们两人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他不愿明说,却似乎又将一切的罪责推在她身,这样的状况,两人就算是成亲了,又有什么意义? “你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沈桓,若你是真心想与我结成夫妻的话,你为何从不过问我的意愿?”她红了眼。 站在桌旁摆放东西的人,在那一刻僵住了所有的动作,就在宁璇以为他会装作听不见的时候,他转了身过来。那早已铁青的丑颜,异样的狰狞,双目流窜的冷意四溢,直视向她而来。 “你的意愿?那你愿意吗?是不愿意的吧……跟我这么一个山村匹夫丑陋人过一辈子,自然是不愿的吧,想那东宫金殿太子妃的宝座,那才是你所想要的吧!” 宁璇噎语,瞪大了眼看向他,不可置信。 “你……”她究竟听到了什么! 却见他扔掉了手里的纸包,一步一步沉沉走来,那几近癫狂的眼神死死的凝视着她。削薄的唇角微微挑起,带着阴寒的笑意,紧握成拳的大掌缓缓打开,那隐忍泛白的指盖,昭示着他此时心中的怒火有多大。 宁璇直觉这样的沈桓很不对劲,忙想起身躲开,下一秒却被他掐住了肩臂,一下子就掼在了微硬的木榻上,脊背处一股冷汗冒起。 “沈桓!你要做什么!” 他根本就不理会她,就死死的将她按在了棉被上,随即压了上去。那沉重的身体立时倒在宁璇身上压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可却来不及顾忌,只见沈桓赤红着眼,就往她面上低来。 那样的眼神……残忍而暴虐,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你走开!走开……啊!” 平日宁璇就常说沈桓是个变态,如今看来倒也没冤枉了他,那狠狠咬在她唇上的牙齿,让她死的心都有了。她知道嘴唇肯定是破了,眼泪一直在框里打旋,拼了命的要推开他。 “唔!” 如她所愿,他松了利齿放开了她的唇肉,却在下一秒侵入更深,贪婪的抢走了她的呼吸,啃咬亲吻着。那粗鲁的动作,弄的宁璇眼泪哗哗的落,空余了两只细腕就在空中挥舞着。 她算是知道了,这人是兽性大发了! “阿璇,阿璇……”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断气的那刻,他却微微的起了身,依旧死死的箍着她的腰肢,一声又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隐隐间竟有一滴滚烫的水珠由上而下砸在了宁璇的面上。 可惜,她已经疼的没意识了。 “成亲吧,你想要知道什么,都等成亲以后……我全部告诉你,好吗?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了……我知道你变了,我是真的喜欢这样的你,所以,别回去了……” 掐着她腰肢的那双大手用力过猛,痛的宁璇冷汗直渗,只能隐约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却无力回话,迷迷糊糊间唇畔上又是一阵温暖。不同于之前的粗鲁,这一次的他十分小心翼翼,那泛着药草的清香,瞬间又再度侵占了她的呼吸。 心,微微有了刺痛的感觉。 宁璇知道,她完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沈桓……也完了。 后来,沈桓是何时走的人,宁璇也不知道,她只记得自己是在他的怀里昏昏睡了过去。等醒来时,除了湿尽的枕头,便是一片冰冷了。唇畔早已肿成一团,幸而沈桓走时给她上了药,也不是很疼。 揉着泛疼的腰肢,她下了榻去,逐步逐步的走向了屋子中央的桌案处,那上面放满了东西。只稍稍的扫一眼,宁璇便看出那摆开的东西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不禁心里又是一阵钝痛,那个男人…… 视线将将要移开时,却被一件物事引了注意力——碎花的包袱! 那包袱她自然是眼熟,便是婧娘给她的那个,周大嫂之前为她置办的嫁衣。疾步走近,打开了蝴蝶结绳,里面的艳红衣物顿时就印入眼帘,刺的她好不生疼。 那日他强行抗了她回来,便将这个包袱拿走了,不料今日却又给她拿了回来,其用意似乎很明显的表达了一切。 成亲…… 愣愣的坐在凳上,摸着手中细化的红绸,她思路纷飞。这几日她都在做一个梦,很可怖的梦,不知在何处自己一袭嫁衣绝倒在喜堂之上,口里不断有鲜血冒出…… 她看不清周围的人和物,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该死……该死!”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异常的清晰,让她都快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整个心头。醒来后,她总是一身的冷汗发虚,再见到红色的东西,便有了莫名的恐慌。 就如她手中现在就捏着的嫁衣,竟然也便的可怖了,她甚至出现了幻觉,看着上面染上鲜红的血迹,慢慢污黑…… 这日之后,沈桓就不再掬着宁璇了,院门大开随她走动,却也明确的告知了她——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与此同时,距离池州城较远的利州城,朱红城门大开两面,百来人的队伍轻骑奔出,个个铁甲黑巾威武堂堂,策马而过,便是一阵飞尘。 “殿下,后日即可达到池州城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似乎都喜欢写什么三日后,我也写写吧~~这文快开始解密了~~ 嗷嗷,正文更换 第62章 已经不是第一次筹备婚礼了,沈桓较之上一次更加稳沉了些,原本的东西都是备好的,只是在山中的小楼里被人毁的差不多了。他便带了些人山上去整理了番,将用品拿下了山,打算就在现在住的小院里举办仪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这次可算是加足了劲儿。 “我家师弟可算是栽你这女人身上咯,瞧瞧他那傻样……啧啧!”殷弘甚是鄙夷的指着忙碌的沈桓,极是看不起他那笑的快成菊花的表情。 宁璇侧眸将视线移到了桌上插着雪茶花的瓷瓶上,这是她第二次待嫁了,不同于上次的热闹,这次冷清了不少,可外间还是能时不时听见欢笑声,也算是添了丝喜气。 “这回你可就安心的跟他拜堂成亲吧,别跑来跑去,大家都累。” 带着讽刺的笑意慢慢延上了她的唇侧,她一直以为殷弘该是皇帝的人,可如今看来,这货八成是个双面间谍。皇帝一心要撮合她跟元褚在一起,而作为心腹的殷弘又怎么能让她跟别的男人成亲呢。 所以……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为谁办事的?” 殷弘摆扇道:“他可是我的唯一师弟呢。”淡然挑眉,又一次囫囵了宁璇的问题。 “哼!”她冷哼一声便打消了再问的念头,一丘之貉的人,她也没心思与他多言。葱白的指段开始无趣的戳玩那一穗穗的雪白花朵,闻着那股花香,暂时也安了心。 “你倒是喜欢这花?”殷弘似是有些诧然,清晨他师弟端了这花来,宁璇一反常态的挂了笑容,毫不掩饰对这花的喜爱。 她懒懒应了一句:“嗯。” 殷弘皱眉,伸手从瓷瓶里取了一支出来,拈在手中细看了两眼,忽然一愣问道:“他常给你摘这花回来?”反正他来这里也有一月了,还是头一次见沈桓摘这花给宁璇。 “这花好看,不过……更好喝。”宁璇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了一回。 “喝?师弟用它煮汤给你喝过?”他音色淡淡,也听不出息怒来,只隐隐觉着崩了根弦似的,拿在手里的花枝微微轻颤。 宁璇悬趴在桌案上的身子这才缓缓的直了起来,两人坐的不远,她一伸手就从他的手里抢了那支花回来,抖落了数枚花瓣。 “每日都有喝啊。” 她倒是不觉有它,只将抢到手的花枝又准备放回瓷瓶,却惊讶的发现那长长的绿杆已然被殷弘这段了。不禁疑惑的看向了他,有些愤愤。 殷弘却陡然起身,莫名的看了她一眼后,只字不留的快速离开了。 “诶!你去哪里啊!”宁璇忙站起来喊到,只觉着殷弘是愈发的做事摸不着头脑了,看着手中那支被折断的花杆,她面色霁霁。 他是怎么了? 唯一陪她说话的人就这么着急忙乎的走了,又留下宁璇一人独坐屋中无所事事。外间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偏生她不愿出去。 好在没过一会,婧娘就来了,宁璇自是高兴的迎了上去,却在看见她身后的人时愣了脚。 “璇娘,快看我带谁来了!” 婧娘倒是欢喜的一把拉了那人站到宁璇的跟前,奈何宁璇和那人都变着面色,好在那人虽是一脸扭捏不愿,终是抱着东西上前一步,大落落的唤了她。 “璇娘。” 宁璇抿唇一笑,不做多想,也大方的回了一句:“芳娘。” 说来,自上次筹备婚礼时,在小楼里两人大战了一回后,宁璇就少有再见到芳娘了。曾几何时那个明艳却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现如今却变的温婉依人了。那眸里荡然不存的敌意,让宁璇委实惊讶。 “咯,我的手艺不精,莫见怪。”说起话时,芳娘就憋红了半张脸,估摸着还是头一次在敌人面前如此下话,方才一直抱在怀里的东西被递了出去。 “这是?”宁璇迟疑。 婧娘见她不接,忙解释道:“这是芳娘之前就做好的喜礼,你快收了吧。” 喜礼?宁璇这才愣愣的从芳娘手里接了那个小包袱过来,微微开了一个角,便看见一对儿大红色的鸳鸯枕头。唇侧立时微挑,难不怪的方才抱过来软软的。 “这……是何时做的?” 她可记得之前的芳娘是一直视她为敌啊,怎么可能给她准备喜礼?瞧这精致的样式,也不似是这两天赶工出来的,不禁纳闷。 芳娘俏丽的樱唇一撇,极是不愿的吱唔道:“就是……就是之前绣的。” 之前?又是哪个之前?宁璇还待再问,便被婧娘拉住了手,往里拽了拽,接着就听她说道:“快别站在门口了,芳娘也是客人,快请进去吃茶。” 宁璇才后知后觉的让开,讪讪的迎她进来,侧目之际,偶然发现院里扎着红花球的沈桓,不知何时没了人影。 “璇娘在看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我带了花茶哦。” “嗯,来了。” 而那厢,殷弘深锁眉头靠站在屋檐下,一直紧握着方才捏断花枝的手,待沈桓缓缓而来,才虚眸起身,朝他挥了挥手。 沈桓今日心情是极好的,后日便是他与宁璇的成婚日,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他这亦然。几步走到了殷弘这边,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嘱咐,便笑道:“师兄唤我有何事?” 殷弘直直看向了他,凝视不语,忽而摊开紧握的手心,露出了两片已然被握的不成形的血茶花瓣来。 “师兄也喜欢这花?”沈桓不自然的皱眉淡笑。 “宁璇说你给她喝这个,是不是?”殷弘难得神色如此严肃一回,冰冷气息逼人,初初看到这花时,他便震惊了,可在听见宁璇说喝这东西时,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沈桓终于止了笑,随手掸了掸衣袍,很是无谓的说道:“是又如何。” “为什么!你不是说爱她吗!”殷弘最受不了的便是如此的沈桓,似是无心无肺般的无情人,明明就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却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手里的花瓣早就顺着有些僵硬的指缝滑落了,殷弘过于激动的语气也触起了沈桓的心思,稍稍扫过地面上飘落的雪白花瓣,面无表情。 “只要她不离开,就不会有事。” 殷弘一愣,仿佛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忽而就笑了,连手中的羽扇何时落地都不曾在意,就说道:“沈桓,这么多年了,倒是没料到你的心还是这么狠呢!” 狠到连心爱的人都能…… 沈桓无谓的扯了扯嘴角,只是那长满了痘印的眉头不耐的抖动了几下,眸色暗沉了些,神色怪异的回道:“我本是这样的人,师兄不是该比谁都清楚吗?” “早知道你如此待她,当初就不该帮你。” 骄傲如殷弘,英才这么多年受人追捧,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从未后悔过,独独今天,后悔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冬日里,一袭红衣的少女浅浅倾城一笑,清然纯真,他便悔不当初。 闻言,沈桓冷笑:“可你还是帮了我……” “住口!”他的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忽而想起很多年前,师父就曾告诫过他,要好好约束师弟。他人心太硬太狠,终究是要犯下错事的。 ——待他悔时,只怕为时已晚啊。 师尊的叹气挂念至今他都是记得的,那时他便知道师尊非是胡言,那样天地皆知的人,断定的事情早晚是要发生的。所以,他一直也注意着沈桓的举动,生怕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如今他竟然还在错事上助了他一臂之力! “我是爱她,只要她不离开……便不会有事。”在殷弘看不见的角落里,沈桓握紧了拳头,暗暗咬牙。 殷弘摇头,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很是愤怒道:“你这还是爱她么!你这是在害她……你是要她的命啊!沈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很后悔自己今日看见了那一束雪白的花,也很庆幸看见了,若非早年他也随着沈桓学了些医理,估计也瞧不出端倪来。就是那一穗穗的小小白花,遇水温煮后便是…… 沈桓冷哼出声,神色漠然极了。 “我说了,只要不离开就不会有事!” “可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那她就死吧!” “沈桓!” 自小殷弘便知道沈桓个性独特,特别是那诡异的占有欲,从小小物件开始就喜欢独占,却不想如今还能延续到人的身上。可笑的自己得不到,便不允许存活的信念,是这般的可怕。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那样爱她,为她做尽所有的事情,甚至还想就此原谅她。我都这样了,若她还要离开的话,除了死……我没路可以给她。” 那泛着赤红的眼瞳里折射出的锋芒,直叫殷弘暗惊,不顾一切的疯狂,那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她的身份,终究与你我不同……她是个好姑娘。”他还是想最后替宁璇扳回一局,那个曾让他心动的姑娘。 沈桓陡然就狂笑了起来,厉声道:“她害死了我!” “那你也不该给她喂毒啊!那是毒啊!” 两声暴吼一停下,殷弘梗着脖子看着沈桓的眼色变了又变,终究是把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又在心里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两遍。 ——她害死了我! 她害死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信息量大吧,终于解密了哦~~唉,卡文啊~~ 第63章 殷弘不见了,自晨间从宁璇的房里愤愤然怪异离去后,直到第二日都再也没出现了。开始宁璇只当他是去调戏哪家姑娘找乐子了,后来偶然看见沈桓冷的快冻成冰霜的脸,才大致猜测俩人估摸着是吵架了,殷弘可能是去舔伤口去了。 “璇娘,怎地不见殷公子呢?” 一大早的,婧娘边带着芳娘来了宁璇这边,经过昨日一整天的相处,宁璇跟原本水火不容的芳娘算是和解了,虽然很是莫名其妙,但是好歹不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这不,芳娘一来就四处不住张望,没找到想看的人后,转而便热络的拉着宁璇的手,开始打听了。 瞧着那妹子闪亮的小眼神,宁璇直觉她是在打殷弘的主意,想想殷弘那张生来就是惹桃花的脸,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很是无助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等晚上大概就会回来了吧。” “啊……这样啊。”芳娘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宁璇很是无奈,如此看来,又是一个甘心倾洒在殷弘那坨帅气的桃花坟上的一瓶露水。其实,她真的很想劝解下芳娘,如殷弘那般的人物,最好是莫肖想了。 伤人伤己。 婧娘自是看出了端倪来,便拉了宁璇过去,小声的嘀咕了几声,大抵说了下芳娘同殷弘的事情。看着那站在房门处略略失魂翘盼的芳娘,宁璇不禁心沉了一分。 这事吧,还得从上次屠村后说起,那日上午宁璇才同芳娘发生过争执,大抵是沈桓的护人作为深深的伤了芳娘那一片明许多年的芳心,不由万念俱灰。奈何还被她的庄保爹逼着来同宁璇道歉,之后更是无颜,一气之下便跟着她父亲在宁璇之前下了山去。 在之后便出事了,本是在家缅怀逝去的初恋,却被屠村的血腥之事吓呆了,随着大流的人群逃亡,差一点就没了命。好在她也是经历过几次的人,险险的保住了命,却也受了伤,一切平息后,发现家里的人都去的差不多了。 无故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在家数日都不曾重振起来,便生了轻活的念头。那时距离屠村事件已过十几日,看着被毁的千疮百孔的庄子,悲从心来,就站在庄子口的大河之上,准备跳下去了此残生。 那日也凑巧,离去多时的殷弘赶着回庄子找沈桓,就看见一白衣姑娘从河岸上一跃而下。好在他轻功了得,一跃便过去,那处水也不急,很快就将芳娘捞了起了。 芳娘之前也不是没见过殷弘,这样惹眼的帅气公子她自然是记得的,只可惜她那时被沈桓迷了心,根本就顾不得其他男人。如今,被人从死亡边缘解救,看着那仿佛从水底出来的神祗,她的一颗芳心又再度沦陷了。 大抵是做了多年的表面好人,又秉着向来的温雅风度,殷弘将她送回了家,还嘱咐姑娘莫要再轻生,待衣服一干,帅哥就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却带走了芳娘的爱意。 就这样,芳娘算是移情别恋了,沈桓成了过去式,殷弘成了未来的追求。至于宁璇的喜枕,也是那时缝出的,思着沈桓于她有恩,虽然他这么多年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怎么也得相报一下不是。 只是她不知,这回依旧是错系了芳心看差了人。 宁璇啧啧了两声,随意脑补了下殷弘跳水救美的场景,就觉得挺是唯美,可惜了……早就听闻京中不少重臣想招其为婿,更有无数花楼明伶传出与其绯闻,如芳娘这样的小姑娘,估摸着是绑不住那只大蝴蝶了。 “芳娘,你就别看了,快坐过来吃茶吧。”宁璇很是无奈的唤了她,对这个姑娘,她现在只有一腔的怜惜。 婧娘也跟着帮腔:“是啊,殷公子估计是去做事了,你这么看也不是办法嘛。” 那正是情豆花开的姑娘自是经不起两人这样的逗趣,忙松了抓住门楣的五指,绞着裙摆几步移了过来,红脸道:“你们就莫要拿话窘我了,怪羞人的。” “哈哈!” 宁璇倒是庆幸婧娘拉了芳娘过来作陪,原本忐忑难安的待嫁日子,竟也变得有趣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不她们三个凑了一起,自然也是少不得八卦。 “婧娘你可莫笑我,往前你可是天天的巴着齐夫子不眨眼呢,怎地,现在要定亲事了,就瞧不起我这般恋着人了。”芳娘微微嘟俏了嘴,甚是不满婧娘方才的大笑。 婧娘立马如同被踩了痛脚,面色骤红,急道:“瞧你再说什么呢!齐夫子……齐夫子是不同的,庄里几多姑娘都是喜欢他的,我也不过是看他好看罢了。” 怎么说,她如今也是要定亲事的人了,哪还能说这些不清白的话。 “哟,齐夫子哪里不一样了,听说他以前常跟你进山去玩,说说你们都去做什么了?”许是芳娘以前高傲惯了,少有跟婧娘交谈过,如今几人关系好了,以前的疑问也就迫不及待的爆了出来。 一旁正喝着花茶的宁璇突闻这话,不禁眼色一亮,原来婧娘同齐缙还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啊。 “呀,还真瞧不出呢,婧娘原来跟齐夫子走的那般近。”好在是就她们几人在,宁璇也生了八卦的心,抓住了机会开始打趣婧娘。 一见近来都不肯说话的宁璇都这么瞪上问来了,婧娘急红了脸,就差踢脚了,手忙脚乱的解释着:“你们,你们可莫要胡说!我那时不过是带路罢了,那几年齐夫子刚到这里,我们都还小……哎呀,说这些作甚呢!” “带路?”纵使她说的语无伦次,宁璇还是抓住了两个关键字。 知道宁璇不同芳娘那样喜欢戳人老底,婧娘便忙不迭的坦白:“是啊,那时齐夫子才来庄子两年,听说是常生病都没出过门,想瞧瞧山里风景,才叫我日日带路在山里走的。” 宁璇这才记起,之前沈桓有说过婧娘的父亲是这里的农户却也常常入山打猎维生,想来这几个山头估计都是走遍的。而婧娘作为唯一的女儿,大概也跟着她父亲常常上山,路自然比谁都熟啊。 这么说来…… 芳娘柳眉轻皱,似是忆起了多年前的情形,不由点头说道:“是哟,那时候齐夫子才来,整个人都怪怪的,好像是病怏怏的呢……” “齐缙是什么时候来的西山村啊?”宁璇迟疑添言。 那端的婧娘细想了下下,估计是年头有些久远了,不是很确定的说道:“大致是七八年了吧,反正比沈大夫早来些年头。” “哈,我可记得阿丑哥来的时候呢!那时候他可比现在还丑哦,身边还跟着个奇怪的人。”忆起初时的沈桓,芳娘倒是记忆深刻的紧,那时候的沈桓虽小,却是丑的完全不能见人,若非是自称医术了得,估计庄里都不敢接他。想想就是好笑,转而人却陡然皱了眉头。 正嗤笑于沈桓丑态的宁璇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止了笑,挑唇问道:“怎么了?”她可是很难想象十四五岁的丑沈桓,究竟比现在还丑到什么地步? 芳娘愣愣摇头,拽了婧娘的手臂一下,十分可疑的压低了声问道:“可还记得前些年里来的一群人?” “人?什么人?”她这突然发问,婧娘倒是有些想不起了,不住疑惑的看她。 宁璇也忙放下了手中茶盏,好奇的看向芳娘,那姑娘故作悬疑的秀眉间神采蹊跷,宁璇直觉她要说的事情跟沈桓有关系,忙凑上去:“你们在说什么啊?” 芳娘紧等婧娘见她是真想不起来了,才拍了桌,拉过宁璇悄悄说道:“阿丑哥估计有来头啊,前些年刚来的时候,我便瞧见一群人到了山上去,其中吧……好像还有的长的很漂亮的小姑娘,看那打扮,该是官家小姐差不离呢。” 宁璇眸色一紧,官家小姐? 她都说到了这分头上,婧娘便想起了那茬来,忙跟起:“是啊!我也想起来了!那些人个个威武极了,特别是围着的那个小姑娘,长的可好看了!我还听见……听见他们喊她什么来着?” “他们喊她什么?!”宁璇有些急了,语气不禁有些急促。 她这焦急的模样倒是叫一旁的两人有些纳闷,不过婧娘却还是偏头回忆去了,想了老半天也就支支吾吾的说道:“似乎叫什么……什么主?哎呀,反正都是极恭敬的,那小姑娘可高傲了!” 那还是婧娘头一次见那么气派的小姐,想想这些年她在大户家里做下人,见的那些个千金小姐,可都没一个人有那小姐的气势,整个人都跟只孔雀似的,高贵又不可一世,气势的很。 她最记得的就是那小姐坐在滑竿上要上山去,旁边的人递了水给她喝,那姑娘就喝了一小口,便吐了,末了还一把扔了水壶,娇声娇气的叫嚣着水太凉,冻了她的嘴。那发起火来,旁边跟着的十几号人,全都跪下去了。 “真的,那架势可吓人了!直喊恕罪什么的,阿爹还说人是官家小姐,那些都是家奴……啧啧!” 如何说,这种情景宁璇也见多了,想来她们口里的姑娘,大概真是个高官的女儿吧,不过…… “他们真是上山去找沈桓的?” “嘿!这我知道!”芳娘忙笑着拍了宁璇一把,抢道:“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的,还是后来阿丑哥来给我治病的时候,我问他才说的。他说是远房亲戚,不甚亲近,就来看看他。”说来,她还真是没后悔那时候叫人送她到外面去乘凉的事情。 第64章 也猜不出那姑娘是谁,只当是谈笑,过后说的俩人很快又转了话题,独独宁璇暗自在心头记下了这事。若是她猜得不错,那姑娘大抵跟天都城有些联系,毕竟沈桓可有个皇帝重臣的师兄。 “璇娘,璇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们说话啊?” 耳边传来了芳娘不悦的唤声,瞬间就打断了宁璇起伏的思绪,她有些晃晃无神的笑了笑,侧首尴尬道:“对不住……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婧娘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深深鄙视了她,一戳她额头,就没好气道:“明日芳娘给你做礼娘的事呢!”礼娘本该是女方家里的妹子陪婚,偏生宁璇独身一人在此,原本是打算让婧娘去的,奈何她是订婚的人了,只好换了芳娘来。 “啊……哦,好啊。”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下来。 芳娘哪见的她这幅敷衍的样子,面上的笑意都浅了几分,嘟嘴道:“你可是不愿要我陪礼?” “啊,怎么会?昨天不是都说好了吗!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些事情,别在意哈,我可等着你明天早点过来呢。”宁璇这才打起精神来,芳娘做伴娘的事情,昨天就是讨论好的,亏她还记得。 “瞧吧,她又没听见我们说什么。”芳娘只好无奈的对婧娘挥手不言了。 宁璇一愣,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日她们就讨论好的,按这里的风俗,那做陪礼的姑娘一般都是歇在新娘家里头,后半夜就要陪着哭嫁。而宁璇是没娘家的人,沈桓为了省事安心,便就去了一切的礼数,直接拜堂即可。而芳娘就要留下来,后半夜陪着宁璇唱出嫁。 “好了好了,璇娘八成是惦记着明天呢,新娘子出嫁头一回,难免紧张走心,我们先回去收拾下明天要用的东西吧,等新娘子好好休息下。” 婧娘不愧是处处为宁璇着想,瞧她面色不愉,便拉了芳娘起来告辞走人。宁璇也不好再留人,只是婧娘走前还示意性的指了指放在榻间摆的齐整的红嫁衣,其意显然。 宁璇只回头一瞄,便转首对她轻轻笑道:“我知道的。” 送走了两人,宁璇才垮了脸坐回原处去,愁眉看着不远处那一整套崭新的喜服,只觉心里沉甸甸的。有芳娘婧娘相伴,她的心情还好些,这会人走了,再思及方才那么有些怪的事情,她这又开始发堵了。 一直以来,她都想弄清楚沈桓的真实身份,可是他却隐藏的太深了,除了被暴露的殷弘,还有他偶尔癫狂时说的不着边的话语……她是再也查不出什么了。 她有种感觉,沈桓可能不是第一次见她了…… “吱呀!”门被推开了,宁璇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沈桓端着一碟包子走了进来,待近了些,就瞧见他一头细汗,估摸着是刚刚才做了事情没歇息累的。 “阿璇,我见婧娘她们都走了,你先吃些东西休息吧。”放下了手中的盘,便用衣袖擦了擦额际的汗珠,温柔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冷坐的人儿。 宁璇敛眉不再看他,这几日一旦见着他,她就感觉嘴唇隐隐作痛,那被他咬的地方,纵使上药好了,她还是痛的慌。 沈桓却没打算立刻就走,反而拉了凳子过去,坐在了宁璇的旁边,边挽起衣袖边说道:“快趁热吃吧,里面加了辣椒,我知道你喜欢的。” 宁璇暗笑,还真是贴心极了。 她倒也不跟他唱反调,伸手拈着摺提起个白嫩嫩的香包子起来,往嘴边送去。宁璇可是不愿跟吃的东西过不去,尤其是好吃的,尽管是讨厌的人做的。 沈桓似乎很是享受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就定定的坐在旁边不说话,瞧着她一连吃下四个包子,那跟小老鼠偷食似的,还偶尔露出满足的笑意时,他也跟着抿唇笑了。 这,大概是他们这几天来,最安静的一刻吧。 “喜服试了么?该是合身的吧,我都记得你的尺寸……”他看了看无声息躺在榻间的整齐新嫁衣,这样说到。 宁璇咬着包子的动作顿时一僵,鼻息间尽是肉包子的香味充斥味蕾,可她却觉得这包子没以前好吃了。转首无意间看见了沈桓眼底闪过名为期待的亮光时,她就有些吃不下东西了,咬在口中的包子也味如嚼蜡。 “晚些时间再试吧。” 沈桓不禁有些失望,却还是笑的那般温柔,当然要忽略他那丑的膈人的模样。见宁璇不再吃东西了,也就从怀里掏了干净的绢子出来,试图去为她擦拭嘴角的油渍。 他的怀里似乎永远都有一张干净的手绢…… 宁璇没有尝试躲开他,反而任由他动作起来,那唇角棉质轻柔划过的触觉,让她微微有些轻颤。待擦完了嘴,他又拉过了她的手来,慢慢覆了上去。 “你啊,总是这样,吃完东西都不擦手的,以前还常缠着我给你擦,现在……呵呵。” 他眸底流逝的眷念光芒,似乎酝酿了太多年头,里面刻满的爱意和宠溺,那是对一个女人毫无保留的情意。即使那张脸丑的无以言语,可是他的手却是极好看的,修长而有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璇,很多事情我现在还无法跟你解释。但是,等到该说的时候,我自然是一句都不会保留。” “因为……我爱你。” “好好试试嫁衣吧,待成亲了,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一连说了一大堆的话,宁璇一句也没回,但她的脸色却不再是那么冷了。沈桓也识趣的起身走人,临了在门口回身时,还对宁璇说了一句“对不起。” 宁璇这才抬头瞪了眼他潇洒的背影,心说他那句对不起倒是早该说了。 崭新的嫁衣就放在一边,而房门也被沈桓关上了,屋里又只剩下她一人。这一次,在沈桓说完那些话后,她似乎突然想通了。这几天她都在矛盾着是嫁还是不嫁,可如今箭在弦上,也由不得她了。他都说了成亲后什么事情都告诉她,那她何必再纠结呢? ——跟我这么一个山村匹夫丑陋人过一辈子,自然是不愿的吧,想那东宫金殿太子妃的宝座,那才是你所想要的吧! 沈桓那日的气话,到如今宁璇还犹如回耳。虽是盛怒之言,却说出了太多的心声,他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可谁又知道,那东宫太子妃的位,她从未想过要坐上去! 母亲说那是女人一生该求的尊贵,父亲说那是家族的荣耀,宁玥说那是幸福……可在她看来,太子妃甚至后位,都不过是枷锁罢了。 别说她本就讨厌元褚,就算是喜欢他,她估计也不会为了他,将后半生葬送在深宫大院里。 当她大胆尝试将新衣换上时,松了裙摆站定,看着镜中一袭火红的漂亮身影,她竟然感觉开始有些期待明天的婚礼了。 傍晚时分婧娘跟芳娘便过来了,那会宁璇还跟沈桓刚刚吃完了晚饭,院子的人都离的差不多了,她们俩一来就开心的不得了。说是这院子置办的太速度,瞧着那张灯结彩的喜庆样,真真是羡煞了。好在院子比较大,喜堂就摆在正厅里,沈桓说还有些东西要弄,就跟几个人出去了,留了她们几个在房里说些体己话儿。 “璇娘,瞧阿丑哥那小样,说什么就不大办了,结果外面置弄的还那般好,真是羡慕死人了。”耳边是芳娘不断的嬉笑声。 宁璇这几日都没出门,也就在门口看过,只觉得似乎是办的不错,不免心里有些微甜。事情一旦想通了,这人也就顺畅了,怎么说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宁璇又怎么会不上心。 这唇边的笑意刚刚抿出,就被婧娘瞧见了:“哎哟,瞧瞧,还偷笑呢!心里可美了吧。” “好啊,现在是要拿事趣我了吧!”宁璇不甘反击,一张精致小脸涨红的厉害,却愈发的显眼漂亮了。 芳娘紧跟上说:“啧啧,以前不喜欢你的时候,虽然也觉得你好看,可如今……比以前还好看呢!要不,换上嫁衣叫我们长长眼!”宁璇没来的时候,芳娘可算是西山村的美人了,后来宁璇一来,几多人都拿她俩做比较,无不是说芳娘莫如宁璇。想想那时,芳娘就吃味的紧。 “是啊是啊!这嫁衣都做好多时了,谁都不曾看过你穿呢,这会就先穿上吧。”婧娘思着反正沈桓免了一切的俗礼,宁璇又净了身,这会换上也方便。 两个人好一番说话终究是她宁璇推过去换衣服了,待宁璇穿戴好了,俩人推门而今,可是惊艳了好半晌。亏得是她还没梳妆打扮,就披头散发的模样,就勾倾人城了。 “阿娘做这衣服的时候,就常念叨,说是璇娘穿上定是极好看的,还真是……” 那红艳艳的鸳鸯刺绣喜服婧娘曾看着她母亲绣制,如今上了宁璇的身,可那亲手做的人,却再也看不见,不禁有些悲从心来。连带着宁璇听了她语气里的那份失落,面上的笑意都有些僵硬了。 倒是芳娘开了口:“唉,我说你们可省省,要哭留着下半夜哭吧,让你们哭个够!”虽是嘴里嚷嚷,可想起自己的父母惨死,也还是湿了眼角。 下半夜的哭嫁,本该是叫多些姑娘来作陪的,可如今庄里人不多,明天还有的忙,也就剩下她们俩陪宁璇了。 月上中梢,坐在结了花球的榻上,耳边是姑娘停不住的抽泣声,透过那小轩窗,宁璇看见了天际上那弯弯的月牙,荧光皎白甚是美丽。 明天,她就要成亲了。 “不是说唱出嫁歌么?”宁璇以前不曾见过,也就不知道如何唱,看着身边两个哭成泪人的姑娘,她微微有些汗颜。 婧娘哽咽道:“我忘词了……” 芳娘抹泪:“我也没唱过……” 宁璇:“……” 是谁前天还说要唱出嫁歌的女子才会是最幸福的,是谁前天说要陪她唱一夜,是谁说她的出嫁歌唱的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明天了!! 重要的转折啊~~~让我好好休息想想…… 第65章 哭嫁歌后来还是婧娘起的调子,就唱了几句,三人就倒头睡着了。后半夜时间过的倒是极快,天将朦朦亮,沈桓请的几个喜娘就来了,见屋子没动静就开始敲门。 “新娘子,该开脸梳妆咯!” 喊完就推门而进的喜娘一眼就瞧见大咧咧躺在床上的三人,立时脸都黑了,为首的喜婆子忙招呼了人去将她们唤醒。 “啧啧,这可还是我头一回见出嫁歌不唱改睡瞌睡的新娘呢!” 宁璇迷迷糊糊的就被人拽了起来,待醒过神的时候,人都按在梳妆台前去了,身边几个喜娘拉着她是左一句右一句,偏生她都没听个清白。这人是睡迷糊了,就听见耳边传来了芳娘的惊呼。 “呀!该上妆了啊!” “可不是,这新娘子开脸可是大事呢,要说你们这些做陪礼的姑娘就是年轻,这若是耽搁了新娘子,日后可怎么办哩。”喜婆子入行多年,向来就厌恶耽搁事的人,说起话来不免厉声。 宁璇这会算是清醒了,瞧着自己一夜未换的艳红喜服和鸡窝似的头发,就差点发笑。曾几何时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将来成亲的时候会是如何,但绝对没想过会是这样式的。 好在沈桓选的嫁衣料子是极好的,她这随意压了大半宿也没见甚褶皱,门房大开,喜娘们开始进进出出。先是花瓣沐浴,再是洁水净面,样样是紧锣密鼓的启动着。宁璇也成了木偶,任由几个喜娘摆布着,唇边却一直挂着抹傻笑。 “新娘子可乐了吧,沈大夫那样的好男人,可不是随意就能碰着的呢。”替她篦着头发的喜娘笑的一脸暧昧,打趣到。 宁璇脸一红,就愈发的低了下去,看着另一个喜娘为她束腰打环佩。心里却是如小鹿乱撞般,跳的慌,直叫她心悸不安。 外面渐渐开始来人了,芳娘也换了一身红衣开始出去待人。待宁璇整理好后,便有喜娘端来了五色彩线和洁粉进来,笑道:“新娘子日后可有的甜咯,咱们刘姑可是出名的有福之人,由她开过面的姑娘,那都是好命着呢。” 其实宁璇心里一面打鼓打的更厉害了,早有听闻开面之礼,便是绞脸,好在那线是丝质的,若是平常人家用的粗线,她只怕是死都不肯绞的。 “有劳刘姑了。”她敛眉温笑同那为首的红衣妇人谢到。 刘姑接了托盘放过来,斜眼开始挑线,落落笑道:“新娘子可别说这些外话了,像长的如你这般好看的姑娘,我老婆子还是头一次见,说来也是我们有眼福呢。瞧瞧你这张小脸蛋,啧啧,真是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要滑嫩呢。” 一众喜娘附言打趣,直盯的宁璇脸红了又红,攥着绢子羞羞回言。 刘姑先用洁白的粉涂在她的额际上,然后在各个地方慢慢散开,宁璇是闭着眼的,只感觉面上涂粉的手动作极其快,接着便是站在身后的喜娘们开始唱“开脸歌”了。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丝线绷在面上重重绞过,微微有些生疼,她不由皱了眉头,却还是忍着不敢睁眼。紧抿着唇儿,在一众人的歌声祝福下,心里也静下了几分来。 其实,她更喜欢女儿(羞)…… 绞完面清洗后,便是梳头了,喜娘熟练的三五下就分好了她的长发,唤了几人过来开始挽髻,朱钗斜入,红花压发,瞧着渐渐成形的妇人发髻,宁璇终归是有了一种即将要出嫁的感觉了。 都道是开了脸的新娘子好看的很,果不其然,又上完妆后的宁璇是惊艳的一众人都挪不开眼。小小红唇微抿,美目清光流盼,长长垂下的嫣红流苏扫过芙蓉面际,透着红的如脂双颊梨涡浅显,粉光若腻,盈盈一个淡笑,便是灿如春华。 “哎哟,早就看新娘子长的美了,这般打扮出来,竟不似这凡间人儿似的,羡慕哦!” “是哩是哩,沈大夫人好,如今娶个仙人儿模样的姑娘,可算是完满了,等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啧啧!” “乖乖哦,这一家子人定是要甜蜜煞人哟!” 宁璇却微微有些感伤了,还记得很久之前,母亲月徵公主就曾说过:待璇儿成亲之日,阿娘要弄最美的嫁衣给你穿上,用最好看的珠宝打扮,定叫你一倾天下。 阿娘那样眷念期待的热切眼神,她至今还记得,可是现在她就要成亲了,阿娘却看不到,不知日后回了天都城,阿娘会不会气的不认她这个不孝女呢? 天方亮,客人开始络绎而来,第一柄鞭炮被放响了,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院里的喜乐班也开始奏乐了,唢呐锣鼓震天响,喜庆气氛立时就笼罩了各处。 宁璇就静静的坐在榻边上,旁边还坐着喜娘们陪她说着话,刘姑拿了盖头过来,就比着上面的戏水鸳鸯,赞叹道:“这绣功可了不得啊,瞧新娘子这身上的嫁衣也是同一人绣的吧,可是周家的大妹子?” 瞧刘姑大抵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她口中的周家大妹子,估计就是婧娘的母亲无疑。 “是呢,都是周嫂子亲手绣的。”说起这事来,宁璇不免有些低落,那样好的人,却去的太早了。 喜娘们都是附近周边几个庄子的,平时也都是相识,提及周家的嫂子,自然都是认识的。刘姑叹着气,坐在了一旁,拉扯道:“人啊,就是这样,活的如草芥般,说没……就没了。周家大妹子多好的人,前些年啊,光是上门找她绣嫁衣的人,门槛都差点踩没了呢,十里八乡就属她绣功好啊,我这老婆子都眼馋了。” 本来这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说离世人的事儿,可这距离拜堂礼还有些时间,一堆人坐这里干杵着也不是。刘姑自是看的出宁璇同周家嫂子有些渊源,这才开口说了这事来。事情过去也有些时日了,宁璇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不适。 想想周家嫂子初见时,就扬言要做她与沈桓的红人,要饮一杯喜酒的,奈何…… “诶,新娘子你也莫多想,咱这就当扯些家常。”也有喜娘看出了宁璇微微泛难的神色,便出言慰到,生怕一言不对,等会岂不是要新娘子肿着眼睛去拜堂? 刘姑一拍腿,就懊恼道:“瞧我,就想说些话儿,新娘子可别往心里去了。这等会新郎官掀盖头时,一看这漂漂亮亮的新娘肿了眼,还不怪我们这些喜娘没本事咯。” 宁璇生生就被刘姑后面那句话逗笑了,想想沈桓掀开盖头,一看见她肿的跟桃子似的眼睛,还不喷火?要说人也是做了多年的喜娘,就是说话儿厉害。 “刘姑,我没事的,只是之前周家嫂子待我极好,那事出的过于突然,想想心里难受的慌罢了。” 见她面上揉了几分笑意,刘姑也就安了心,不禁赞道:“新娘子生的美,心也好,日后啊定是要美满一辈子的哦。” “借您吉言吧。”宁璇粲然一笑,她现在似乎愈发不在意人说这类话了。 坐在她左首边的一个喜娘拉了她的手过去,妇人就语重心长道:“新娘子也莫觉着我人多话,这两口子过一辈子的事,就是要学会平和。你别看沈大夫长那副模样,丑是丑了,说实话,也确实配不得姑娘这般天姿。可他人是真好啊,那时候我们庄子里几多人病的都不行了,哪个不是沈大夫费心才救转命的!” “是啊,咱们庄子也是,就老赵家头,那个老三还笑过沈大夫人丑,当众狂言。后来赵老三入山被熊瞎子抓了,要死要活的,还亏得是沈大夫不计前嫌给他治好的呢!如今,那人好了,对沈大夫可服帖了。”又有喜娘添言。 宁璇只一个劲的敛眉点头,她们口中的沈桓,似乎跟她心目中的那个人是对不上号的。究竟是他太会演戏了,还是他真的就是那样的好心人? 又是一柄鞭炮炸响,喜乐掺杂,外头人声鼎沸起来。一直忙着待客的婧娘敲门进了来,她自小就跟这群七姑八婶的相识,进来了就热气的打着招呼。然后从袖里拿了一小包用手绢裹着的花生米出来,递给了宁璇。 “吃些吧,沈大哥说你早上不吃东西会不舒服的,这生花生和核桃仁好吃着呢,垫吧垫吧肚子。”她笑的极其暧昧揶揄。 宁璇有些诧异的接了过去,那会喜娘还说沈桓都快忙晕头了,不曾想到还有时间给她准备这些东西。忍了笑,偷看了喜娘几眼,见她们也无意阻止,便放心大胆的吃起来了,她这肚子可是早就咕咕叫了,若是真叫她忍到拜完堂后,还不饿晕过去了。 “你就吃吧,这东西又不会花了妆,吃点东西才好拜堂。”刘姑笑着说完便拉了婧娘过去,开始问长问短。 宁璇吃的时候是异常小心,生怕弄花了脸,唇上都是涂了红的,也不敢乱添,几口吃完就要了水顺下去。只等着第三道鞭炮声响起,然后出去。 实在是等不及的一个喜娘就站在窗前往外看了看,回首喜道:“人也来的差不多了,估计快点炮了,你们快再看看新娘子哪里没出错不,等下就上盖头咯。” 她这一说完,拉扯闲话的喜娘们都开始起身了,刘姑也拿了盖头站起来,使了婧娘去唤芳娘过来,准备要行礼了。 登时,宁璇就有些小紧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还要下一章不?? 第66章 芳娘一进来,那等待已久的第三道鞭炮就被点燃了,响亮震耳的噼啪轰声,夹杂着浓浓的喜庆意味。喜娘们开始对宁璇祝言,说的是五花八门,却是别样惹人高兴。 抽了空闲,宁璇便小动作的扯了□边的芳娘。 “可有见到殷弘?” 芳娘正忙着分发喜银,一听宁璇提及那人,不禁有些失望的小声回道:“不曾。” 宁璇皱眉,思及那日殷弘的突然反常,人走的又蹊跷,沈桓也不曾明说,隐隐觉着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来不及多想,刘姑便抬声呼到。 “新娘子上盖头,喜上头咯!” 绣着鸳鸯戏水面的红绸帕就缓缓的盖在了她的头上,接着两边由人扶着,房门打开,鼓乐奏起。红盖头的料子实,宁璇只能看见脚下的地面,其余什么都瞧不着,只能由刘姑和芳娘搀着往外走去,攒珠的红绣鞋踩的异常小心翼翼。 方走到房门槛处站定,刘姑便又喊道:“新娘子出门,福临门咯!” 宁璇还待再伸脚走人,便被芳娘暗暗使力拽住了,便听她小声说道:“你别伸脚出去,这是要新郎背的。”宁璇赶忙就收了脚回来,有些汗颜。 耳边全是嘈杂的人声和喜庆的鼓乐,身后还有充当家人的喜娘在说送语,她这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是紧张了。直到沈桓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停在门槛外时,看着那双绣着云纹的宽大红靴子,她感觉自己都要崩溃了。 这成亲委实不好玩…… 隐隐感觉到前面那如大山般的身躯半蹲了下去,宁璇正不知所措,就被芳娘和刘姑往前牵去了,一只手就引导着放在了沈桓的阔肩上,入手是和她的嫁衣一样的丝滑红绸。身子陡然被按着前倾了一下子,她这心一虚就实实落在了沈桓的背上去,砸的沈桓差点往前摔去。 好在是身后的人一把将她扶稳了,才免了洋相,人群却是传来了一阵哄笑,大抵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冒失的新娘子吧。亏得她的脸被盖头遮住了,不然肯定会被人瞧见她现在的窘样。 真是丢死人了。 “别怕。”沈桓在背起她的时候,轻轻的说了一声。 宁璇就趴在他的背上,耳边是衣服摩擦的响声,她下意识的搂紧了他的脖子,在无限的紧张气氛中找到了点点安心的感觉。一听他说话,才后知后觉的稍微松了点礼,果不其然就听见他几声低咳。 好吧,估计她刚刚再用点力,人都能给勒死了吧。 待背稳了她,他便在刘姑的提醒下,迈开步子下台阶了,大脚稳稳踩上了铺在石阶上的几束新鲜百合花,耳边立时就是喜娘的祝言。 “一过百合,百年好合咯!” 声儿太大了,吓的宁璇往沈桓的脖间缩了下,急切吐出的温热气息就撒在了他的脖颈间,立时宁璇就感觉他一僵,忙压低声道:“你可背稳了!” 话语里的撒娇气息过浓,沈桓不停脚就是一阵闷笑。羞的宁璇就在他手臂上悄悄的拧了一把,好在是袖子大,没人看得见,在听见沈桓的抽气声后,她才得意的笑了。 “二跨红带,代代相传咯!” 宁璇的头就在沈桓的脑袋一侧,盖头晃荡间,就看见沈桓踩过了几条红带子,登时旁边就是一阵欢呼。跟在身后的芳娘就挎着竹篮子在往他们俩身上撒五彩的鲜花瓣,芳香郁开。 “过院门,喜成双!进正堂,富贵长寿福满堂!” 和着喜娘的唱声,沈桓已然背着宁璇到了喜堂前,踩着红毯慢慢走上前,在刘姑的指导下将宁璇稳稳放了下来,结着就有人往他们手里塞来坠着大红花的红绸缎。 明明天不热,宁璇握着红绸一端的手却起了汗,连腿都有些发颤,接下来不就是…… “新人拜天地咯!” 宁璇一抖,搀着她手臂的芳娘立刻就感应到,暗暗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莫焦啊,马上就拜堂了呢,再坚持下下。” 好在正堂比较大,两人齐齐进入,里面早已是坐满了人,宁璇稍稍有些遗憾瞧不见正堂的被打置成什么样。就被芳娘搀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在一个软垫前停下。 新人站定,站在喜案侧的证婚人,庄保长就开始唱词:“天赐姻缘相配,今有沈氏子长桓与宁氏女长璇情投意合,盟结良缘,连理交枝,吉时行嘉礼!” “一拜天地!” 宁璇一直都是懵嚓嚓的,直到人喊一拜天地,她才顺着芳娘的力往前走了一步,再转过身慢慢跪在了软垫上,听到身边有人说“拜”,她就想着以前见过的那些嘉礼那样,慢慢鞠身了。 “二拜高堂!” 她这身喜服穿的委实有点华丽丽,起身都是很难的,亏得身边两个人来扶她,而红绸另一端的人早就起身。站定又往锦垫下面走了几步,然后又直直朝上面跪去,对着喜案做了一拜。 “夫妻对拜!” 这次她起身极快,被喜娘扶到了对的位置,却迟迟没有跪下。相较于前两拜,这最后一礼给了宁璇最大的冲击,只要这一礼拜下,就算是她不认,可她同他也是成过礼的夫妻了。最初与沈桓相遇时的场景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样毒辣的一个人,未曾想到,他们就要成为夫妻了…… 他说他是爱她的。 那她爱他吗…… “璇娘,你在想什么呢?快点夫妻对拜了!”芳娘有些焦急的催促了她几声,宁璇迟迟不拜,观礼的嘉宾都有些起疑了。 直到宁璇跪在了软垫上,她仍能感受到对面沈桓的炙热眼神,那似乎要穿透盖头直射她眼的目光,委实有些可怕。愣愣的对拜了下去,便听见耳边有人在喊“礼成!”然后她就被扶了起来。 “入洞房咯!” 这一刻,宁璇紧绷的小神经终于得以松懈,任由人扶着往新房走去,昨日就听沈桓说了,新房布置在正堂的侧面过两门,那间屋子大,日后就他俩住。 因为道路不宽的问题,两人各执一端的红绸,并排挨着往新房走去。过门槛的时候宁璇一个没注意差点就摔了,好在沈桓眼疾手快把她捞回来抱在了怀中。 “走路小心些。”他有些戏谑的提醒到。 宁璇只觉得耳朵处烧的慌,就推开了他的手,抓住了芳娘的手臂,急急往里面走。等两人坐在了喜榻上,伴礼的喜娘又是一堆的吉言,接着还有小孩子给宁璇手里放花生。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哟!” 因为礼数,沈桓必须等到酒宴过了,才能掀盖头。所以在里面坐了一会,走完了过程就被喜娘给送出去了,外面一大群的少壮可等着灌醉他呢。而里面作陪的喜娘也出去吃喜宴了,而身为陪嫁娘的芳娘在陪了宁璇一会后,也被一众姑娘拽了出去替宁璇这个新娘子敬酒去了。 人一走空,听着房门被碰上的声音,宁璇立时就跨了身子,她那腰都直挺了几个时辰了,都快僵硬了。本来想掀了盖头的,可是听到喜娘说那样不吉利,所以也不敢太贸然,只好掀了一个角打量了下布置完美的新房。 “新郎官喝!必须得喝咯!” “哎哟,你们可别灌他,人美娇娘还等着洞房呢!哈哈!” 听着外间众人的嬉笑打闹声,宁璇就红脸往榻栏坐了去,心里愤愤不平。心说这规矩是谁订下的,凭什么所有人都能在外面吃吃喝喝,就留她一个人在里面饿着! 她真的好饿啊! 不过想想那会沈桓走的时候还在她耳边说:“娘子再等等,酒宴过来,我再带吃的给你。” 吃……听说进来就可以掀盖头,然后……吃? 新妇沈宁氏再一次涨红了脸。 坐了好一会,宁璇就有些发慌坐不住了,外头是人声鼎沸,她这里面清冷的异常。偷瞄的眼神就扫过桌案上摆放的糕点,咽了咽口水,她决心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咬牙将盖头掀起一把,然后就拢起喜服裙摆,小心翼翼的往桌案前走去。 蝴蝶状的糕点将将拿上手,她就迫不及待的吃开,不过为免等会掀盖头吓到人,她吃的还是异常小心。饿久了,她吃东西自然猛,一大碟的糕点都下了肚去。正满心叹喜的空头,突然就听见屋子左侧的窗户有些响动。 她疑惑抬头,便发现方才还紧闭的窗户竟然打开了,刚以为是风在作怪,想起身过去关上…… “来人——!” 那出现在窗口边的人影实在是太突然,宁璇吓的手里的糕点都掉落在了地上,心里立时预感不对劲,张嘴就要大声喊人。可字才吐出一个,迎面就飞来一颗小石子打中了她的穴道,痛呼都没来得及出口,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在了嗓子眼里。 还好只被击中了哑穴,宁璇手忙脚乱,急中生智就将装糕点的碟子往地上一砸,然后起身往房门口跑,企图跑出去求救。可惜才跑了几步,便感觉腰间一紧,甚是惊恐的低下头就见自己被一条暗黑蛇皮长鞭勾住了腰身,方瞪大了眼瞳,接着就被往后拉去! 沈阿丑!快来救命啊! 只可惜,她的无声呼救是那么的无力,至于她想砸碟子引人过来的想法更是无效,因为……地是土质的。 踉跄着落入那人的怀中时,宁璇直觉今天是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拜堂的时候……真的开心! 第67章 一直以来,宁璇都觉得齐缙夫子二的很不正常,似乎脑子缺根筋一样。即使被小毛驴戏弄的再惨,他都是那般不屈不挠的好少年,让她心生同情。 可如今…… “啧啧,姑娘今日比往时更美了,真叫在下神魂颠倒呢。” 他是从后面用一只手钳住她腰的,另外一只手掰了她的脸过去,瞧着她满面惊恐和愤怒的小眼神,他那一双桃花魅眼里的笑意都差点溢出来了。 宁璇说不出话,想也没想就一口唾液朝他脸上吐去,向来爱美的齐缙下意识就松手闪躲,宁璇得了空隙就又往门口逃去。她已经不能寄希望于敲打东西发出声音求救了,外面人声嘈杂又喜乐不断,肯定是没人会听见的。 不过,她显然是小看的齐缙那货,眼看她就要摸到门把了,被惹怒的齐缙再次蛇鞭一挥。不同第一次卷住腰身那般好了,这次直接就缠上了她的脖子,然后往后大力一扯…… “……!”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美人,我劝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宁璇被那冰冷的蛇鞭颤的差点不出上气来,几个死命挣扎,头上的红盖头便落在了地上,乌丝一松,挽髻的朱钗也不受重力摔了下去。估摸着是看她难受狠了,齐缙才大发慈悲的松了鞭子改用手掐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冷笑不断。 即使她如今心里是充满了愤怒和鄙夷,可都不及方才那一鞭子致命,无声息的长大了嘴贪婪的呼吸空气,软掉的手脚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就那样被齐缙轻而易举的用红丝绸缚住了手脚。 看着她秀嫩的脖颈上出现的一道刺眼的红紫鞭痕,齐缙很是懊恼的伸手用划了划:“多漂亮的小脖子,你也该庆幸是落我手里了,若是他来了……估计你这脖子上就不是鞭痕了,而是……” 宁璇原本是想躲开的,可是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在她脖子上比了一下砍头的动作后,她很识时务的不敢乱动了,任由那带着点点暖意的手指轻轻划过,泛起恶心的痒意。 他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 “好了,宁郡主,我们该走咯,不然等会可就来不及了。” 窗口处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几个黑衣人,对着齐缙做了个很奇怪的手势,他便笑着抱起快捆成茧子的宁璇往窗口走去。而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很成功的止住了宁璇恢复点力气后的所有小动作。 宁郡主…… 就在宁璇被他递出窗口时,隐约听见院子那边传来了几声尖叫,喜庆的鼓乐戛然而止,然后竟然有飞箭的声音。宁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待她被窗外的黑衣人接过时,极清楚的听见了沈桓的怒吼声,还有婧娘凄厉的叫声! ——芳娘! 婧娘那一声喊叫太过于凄然尖利,即使院落那边如何的混乱嘈杂,宁璇也清晰的听见了她喊的那一声。登时她便灰败了脸色,咬着牙关开始在黑衣人的怀中挣扎,奈何那人手力极大,掐的她动弹不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芳娘怎么了?! 齐缙很快便跟着跳了出来,看着哭了的宁璇,便撩起唇角璨笑,眼神似有若无的往院子那边扫了一下,便对宁璇说道:“怎地哭了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抱着宁璇钳制她的人生的异常强壮,两只壮臂一揽,她就成了案板上的肉,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尽管她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却感觉到心里那股不祥愈发明显了。 齐缙的笑容是典型的恶劣狠毒,从黑衣人手中接过了她,就抱着往转角处的墙壁走去,从那里可以看见前院的一切。 “我带你去看看,不过……看完可别哭了哦。” “主子不可!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齐缙却与不理会,抱着瑟瑟发抖的宁璇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眼底的戏谑之光浓郁,偶尔扫过宁璇哭花的小脸,更是蛊魅森森。 “来,看吧。”他直走到了转角的地方便挺住了脚,将宁璇往外推了一点点,十分好心的给了她最佳观测的位置,可就是这一看,宁璇彻底白了脸。 从院墙外不断飞出的箭矢射中了各个地方,前一刻还喜意浓浓把酒言欢的宾客,此时早已乱作一团,一地的残碎碗碟和抽搐的尸体,鲜血的气息顿时弥漫了整个小院,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小孩的叫唤…… 她下意识的去寻找沈桓的身影,一身喜袍的他在混乱中犹是显眼,即便泪水已经沾满了她的眼眶,她还是看见了他。在石缸的一侧,他急急的张望着新房这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亦是红色的娇小身躯上,直挺挺的扎着四五支羽箭! 是芳娘!只有芳娘与她是同色的喜服!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齐缙很是不合时宜的将她抱着就打转了身子,宁璇还来不及与沈桓对上眼神,就这样被断绝了目光,哭泣着就在齐缙的怀中胡乱挣扎,一心只想挣脱他的束缚! 她要过去……她要过去跟沈桓在一起! 这于这样很不听话的宁璇,齐缙很是恼怒,干脆点了她的穴道止了她的一切举动。冷笑着挑眉看着她万分愤怒的眼睛,说道:“你以为那女人为什么会死?因为她穿的太像新娘子了,懂了吗?” 那言外之意,该死的人,原本是她才对。而被乱箭射中的婧娘,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是谁!是谁! 宁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怒视着他,无声的嘶喊着,幽静的美眸瞳孔紧缩。胸腔里是怒火熊熊,却可悲的说不出也挣不脱,直觉一股又一股的气儿郁闷着无法发泄,喉头处渐渐有了腥甜的意味,眼前开始阵阵晕眩。 看着嘴角渗出血迹的宁璇,齐缙的眼角下终究是笑意尽失了,掺杂着异样目光的冷厉眼神锁定着她惨白的小脸。天知道他这次因为这个女人,可是干了从来就没有做过的事情,违背了多少人的意愿。 “你乖乖的,那丑男人死不了,你跟我走。”言尽于此,也算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善心了。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便迈开了步子。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几个黑衣人不停的打量着四周,为首的一人上前拱手道:“主子,他们还没开始包围,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齐缙点了点头,将不再动弹的宁璇在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就说道:“走吧。” 可站在他对面的那个黑衣男人却不动脚,煞气浓浓的剑眸直视着齐缙抱着的宁璇,很是为难的说道:“这个女人不能带走,主子,她是……” “闭嘴!”齐缙厉声打断了那人的话,皱眉间,露出了他隐藏太久的阴狠气息,夹杂着凶光。“我想带走谁,便带走谁。怎么,不过送你过去才几年,你倒还真成了他们家的狗了?”煞是好听的嗓音,却在这一瞬间刺耳极了。 黑衣男人蒙着面看不出是何表情,却也能看出那高大的身影在齐缙说出那一番话后,立时便是一僵。很快就速度的跪在了地上,恭声道:“主子明鉴,六奴绝无二心!” 齐缙只冷冷一哼,便抱着宁璇绕他而过了,走开好几步才缓缓说道:“还不走,等着乱箭射死吗。” 他这次是有备而来,本是与那人走一个道的,却在得知那些人有心要除掉宁璇的时候,他生了私心。大抵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有些用处吧,他才选择冒了大危险来悄悄的带走她。想想,还真是有些可笑。 几人是从院子的侧门走出去的,小院虽小,却布局精致,亏得是外面只一心箭攻还未全部包围。他们便趁了空当快速的出了去,在不远处的小路上,还有他们的人在接应。 宁璇的哑穴早就被解开了,凉气灌入的空隙,又是一滩鲜血吐出。齐缙也来不及看她如何,便抱着她往后面的上坡上跑去,大老远还能看见从前院涌过来不少的人,个个都是背弩挂箭,动作极其速度,不一会就将那个张灯结彩的小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齐缙安排的人就在山坡后面,预备好的马匹很快就牵了过来,他们几人一到,立即便翻身上马。齐缙一声令下“回盛国”,便挥起马鞭急速奔走了。 直到山下的屠杀声被飕飕的清风代替,宁璇便清明了不少,坐在颠簸的马背上,她努力回想着齐缙说过的每一句话。再想起方才,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芳娘身上那几只箭都是锦雉羽尾的…… 那是元褚的标志。 “他们会杀他吗?” 因为马速极快,跑出一阵后齐缙便放慢了脚步,甫一听宁璇说话还有些诧异。抽了空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的黑袍上不知何时已然湿了一大片,看着她难受的张着嘴,唇齿间还渗着血丝,便知道是她吐了血。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惦记着沈阿丑那个男人! “呵,有他爹保着,死谁都不会死他!”心里却将宁璇扁了不下万遍,当真是个蠢女人,看不出那些人是要她的命吗!若非他,她早就死了!现在他带着她逃命,她居然还有心问那个丑男人! 沈桓的父亲?那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码字好难受,一个人坐在宿舍里熄灯码,好恐怖的气氛…… 别吐槽俺进度慢,让我慢慢写吧 第68章 “郡主美人,你若是再这样吐下去,我可就不管你了!” 齐缙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原本是登场做好人的,结果到宁璇这,他却成了甚十恶不赦的坏人,瞧瞧她口里不断涌出的血,看的他都有些发虚了,作势大有抛她下马之意。 还是随行的某忠心耿耿的奴才打马上前提醒到:“主子,她的情况很不对头的。”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齐缙本还以为宁璇是跟他斗气才如此,可这会再看,白皙如薄纸的漂亮小脸上是猝不及防的痛意,泛着异样的青紫,娇小的身躯在他的怀中抽搐着。 登时,齐缙便勒住了马,黑沉了脸:“她这是怎么了?” 可惜随行的人均是行伍出身,没人接触过医学,不免有些发难,还是一个蒙面人蓦然惊呼了一句:“倒似是中毒了!” “中毒?!”齐缙惊了一下。 而他怀中的宁璇自始自终虽然痛苦万分,却还是能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她只知道自己这会快要死了,跳动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微弱的心跳让她产生阵阵窒息眩晕,麻木的四肢,不断吐出的淤血…… 齐缙稍是不安,将宁璇手脚上的红绸都扯掉,又给她解了穴道,轻轻晃动了她的肩臂,焦急道:“喂,你方才是不是急火攻心了?你莫要这样!” 天知道,若是宁璇出事了,对他而言,一切计划就会被打乱了啊。所以,这会的他,是比任何人都想她活下来的。 “快离开这里……”她强打起精神来,扯了扯他的衣袖气息微弱的说到。 射死芳娘的箭矢和不日前追杀她飞出的箭矢,再次浮现她的眼前,漂亮的锦雉羽尾,玄铁箭身……可那绝对不是元褚派来的人。尽管在第一次被人追杀的时候,她有一刻钟是怀疑了元褚,但是随后的日子里,仔细想想,元褚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他费尽心思订下她成为太子妃,期以获得宁氏一族的权利支持。后来即便是她逃婚了,他那般心思缜密有度的人,也是不会为了一时气愤而想杀她后快。据她了解的元褚,应该是会不惜一切的捉她回去,然后往死里折磨,那才是真正的他。 而如今,两次用元褚标志的箭矢想要射杀她的人,估计要的不过是栽赃嫁祸罢了…… 用元褚的箭,杀了宁氏郡主,任谁都会以为是太子为了颜面而暗杀了她,那绝对会是一个众所周知却不能说的秘密。届时,她的父族必是会反了元褚,而某些人自然就能坐享渔翁之利了。 “快带我离开这里!” 尽快宁璇不清楚齐缙的身份,可仔细想想,现在只有齐缙能帮她了。 想要杀她的人,定是要亲手将箭射中她才会罢休,她可不想现在就那样死!而那些人敢明目张胆的冒着元褚的名头而来,那便说明了一件事情。 元褚也来这里了! 只有这样他才会被坐实了罪名。 更重要的是,相较于立马被射死,元褚的手段只怕会更恐怖!所以这会一经想通的宁璇,立马就如坐针毡了,也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就开始病急乱投医,寄希望于齐缙了。尽管她知道这人同那些要杀她的人有关联,可单从他愿意偷偷带走她这一点来看,她在他手上暂时会是安全的。 齐缙似乎是没想到宁璇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还那样的急切,私以为这女人莫不是吐血吐多了,所以不正常了? “你可想清楚了?” 宁璇颤着唇,难受道:“快走!”她现在怕的倒不是那些想杀她的人,而是元褚! 走?又哪有那么容易? 既然宁璇都如此急迫要跟他走了,齐缙更是乐于,一扬马鞭就全速加进了。殊不知,那前方却早已有人布好了阵,就等他们过去呢。 “主子,前方便是霆域关了,只要过了那里,便是盛国的境地!” 一行人在山包上勒住了马,眺望不远处的旌旗飞扬的宏伟城门,均是激动不已。那是大琰同盛国的通关住,只要成功过去,便是家乡了。 宁璇吃了齐缙随手塞给她的药,暂时是止住了痛苦,她不是第一次听他们说盛国了,之前倒不曾想到齐缙居然会是盛国人,不知他在盛国又是什么身份呢?不过,她就这样同他出了关,到了他的地头上,岂不是任人宰割?突然,她有些对自己的决定迟疑了。 “我是盛国人,至于是什么身份,到了盛国自然会解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吧,即便到了盛国,我也会保你平安。” 不再装傻充愣一身劲装的齐缙,此时倒是更显风度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贵气和漫不经心的妖邪。桃花眼在扫过怀中不安分的宁璇时,笑的异常深沉。 宁璇很是不适的移开了眼神,委实受不了他的笑。一道风吹过,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碰巧便看见了他额头上一道不甚显眼的月亮疤痕,突然就想起了那疤的来历,那是上一次她同他一起被绑架时留下的。 “你会武功吧?那为什么……”想想他那会使起鞭子来的雷厉风行,便也看得出他也是个练家子,那为何上一次还被打那么惨?为了掩饰自己也不至于吧。 那一次的事情,估计是齐缙这辈子都不想提起的了,下意识摸摸额头上的痕迹,眼睛一虚便是凶光泄露。冷冷道:“本意不过是想演场苦肉计骗你去盛国的,不料那群作死的蠢蛋下失了手!” 以至于在他这张帅到天人共愤的俊颜上,留下了一道最难看的伤疤,实在是不可饶恕! 宁璇一愣,苦肉计?如此说来:“那些人是你派来的?连你额头都是你叫他们敲的?” “咳咳!”齐缙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要多蠢有多蠢,奈何就是那样的发生了,当时不过是想流点血,骗骗宁璇的同情,等到了盛国再编造点小谎言,届时她还不为他所用。 奈何计划属实是赶不上变化,先不说被沈阿丑那个丑男人及时赶来搅了局,单说他额头上那道失手打重的伤,便叫他恨得牙痒!更可笑的是,当时他竟然还咬牙演下去了! “哼,的确是本大爷的人,若非沈阿丑那个丑东西来了,你……我早就带回盛国了!”所以,他这辈子很煞的便是沈桓!奈何,现在还要不了他的命。 不过,来日方长…… 宁璇冷眉,难不怪她当时就觉着那几个人贩子动作诡异的很,就连沈桓都说他们不简单,原来是齐缙的人!早知道,她当时就该多踢他脸几脚! 齐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忙低头,阴测测的问道:“你那时,是不是踹我的俊脸了?”原谅他当时被那几个蠢货砸的有些没缓过劲头来,所以马车上有一段时间里面,他都是处于昏迷的,倒是好几次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踹了,而那车上只有他和她。 “咳。”宁璇很不适的捂住了心口,皱眉弱弱道:“好难受,你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她敢保证,要是叫齐缙知道她真踹了他,估计用了那张俊脸,他保不准会把她扔下马,然后也踹她脸。 “怎么会没用?那可是国师给我的药!老有用了,吃一粒保证是治百病,止百痛,关键是……还不苦。”说罢就掏出了怀中那只雕花小瓷瓶,晃了晃里面几颗弥足珍贵的小药丸,他平日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今日居然大出血给宁璇一吃就是俩粒! “……的确是不苦。”养眼的白色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清香淡甜,真是吃完一粒还想来一粒! 好吧,话题终于成功的被扯开了。 “你这些年一直是在大琰当细作?”宁璇想起了婚前几日,芳娘打趣婧娘时说到的话,那时齐缙方来不久便同婧娘漫山跑,想来就是为了打探边境地势吧。 芳娘……想起那个个性十足的娇丽小姑娘,宁璇便有些心中隐隐刺痛,虽然之前两人一直敌视,可最后的几日里,她真的为她带来了朋友的真挚情谊。而她最后一眼便是她比乱箭射中的身躯,只怕是凶多吉少吧? 不,她不会有事的,沈桓就在她的旁边,他的医术那样厉害,她不会有事的…… 齐缙扬眉,很是不屑道:“甚细作,本大爷不过是来游山玩水罢了,顺便瞧瞧地势而已。”细作那样低贱的词语,怎可与他那般身份的人挂钩。 尽管他面上闪过可疑的遮掩神情,宁璇也没心情去细究了。 “我们还是快走吧。”宁璇甚是不安的催促到。 “走?不知本宫的太子妃是要走哪里去呢?” 破空而出的一道冰冷嗓音,带着深沉的阴厉和煞气,直直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使了几成内力的简单话语,却惊的一行人□骏马扬蹄躁鸣。 坐在齐缙怀中的宁璇立时大惊失色! 元褚! 齐缙亦是一愣,待勒马转身后,便发现他们已经悲剧被包围了。太阳的金光反射在一众兵士的银甲上,便是一道刺眼的光芒,他虚眸遮光的一刹那,便有一只玄铁箭矢飞鸣而出,直直朝他面门射来! “主子!小心——” 属下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齐缙自然是不能不防,好在他跟着盛国国师学艺几年,那箭虽来的快,却还是被他险险躲了过去。奈何,带着巨大威力的铁箭,还是刺伤了他的面颊,登时一阵微痛,便有殷红的血珠砸在了宁璇的面上。 “倒不知大琰国的太子殿下,这般喜欢暗箭伤人!”齐缙怒了,空手摸到了面上的伤害,便觉得这未曾蒙面的元褚实在是不可饶恕! 岂料话音一落,又是一只飞箭只朝他而来,这一次那箭来的又快又准,带起一股凌厉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现在还在学校补课,没有多少课余时间,才会更新缓慢,今天学校又停了网,才会换迟了~ 没有刻意要骗谁的钱,请不要那样说,真的很伤人 第69章 这一次,那箭来的又快又准,带起一股凌厉的风。齐缙眼看是躲不过去了,又不得拿怀中的宁璇做靶子,只能急中生智的搂近了宁璇从马背上迅速滚落了下去。 “啊!” 毫无预防的宁璇惊呼了一声,待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落在了地上,好在是草地也没摔着。倒是护着宁璇的齐缙有些狼狈,元褚的两箭是箭箭想要他的性命,那高超的箭术可是非同一般,若非他也是武艺护身,呵呵…… “主子!主子!” 随行的侍卫赶忙集体下马来搀扶,均被齐缙止住,冷冷皱眉道:“区区两只箭罢了,暗箭伤人大概也就大琰国的人能做出。”两句话,都是讽刺意味极浓。 只有从他怀里钻出的宁璇意识到大事不妙,忙拽了他的衣袖,摇头道:“快别说了,若是你还想活着回盛国的话。” 齐缙不知元褚的脾气,她宁璇又怎会不知,只射你区区两箭?怎么可能! “失血过多的小美人,你闭嘴!”齐缙也是个死要面子的,宁璇这么说话,无非还是觉着他莫如元褚罢了,不免有些生怒,尽管他也觉得元褚那小人是有点点厉害。 “……”宁璇只好无奈噤声。 “呵呵。” 对面排列有序的银甲军队,就在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中退出了一条路来,整齐划一。只见元褚骑着金甲骏马从后方缓缓行出,一身玄色暗纹的蟒袍在风中旌旌撩角,冷峻而霸气的面颊上面无表情,只有在看向宁璇时,一双凤眸中,带了点点笑意。 只一眼,宁璇就心跳止了三秒,下一刻就冷汗直冒的往齐缙身后躲。只有熟知元褚脾气的人才知道,元褚笑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 果不其然啊,元褚太子在极其牛逼的登场之后,便抬起了右手的劲弩,玄铁箭一抬,眨眼间!第三只箭就又朝齐缙飞鸣而来了…… “我(哔)!元褚你个小人!”齐缙极其没有形象的爆了粗口。 只是这一次,那箭还未到,便为护在齐缙身前的侍从挺身挡下了,一箭即穿胸,透过血肉的箭头穿破了后背的金丝软甲直出大半箭身,鲜血飙出,箭头上还挂在些许肉丝…… 宁璇是大气都不敢出的躲在齐缙的身后,自小她便知道元褚的箭术过人,在大琰都是难有敌手与其相匹的。单是他十岁那年,一箭射出便活活穿了一块石头后,他便更加刻苦学习箭术了,往往他一箭射出,那都不是一条命的事情。 就如方才那一箭,她敢说,若非那侍卫身穿金丝软件的话,只怕齐缙便是第二个被射死的人了。 四周都有些安静,只北风习习而过,刮起旌旗哗哗。元褚是目空一切用最不屑的眼神看着宁璇,而宁璇却是捧着肚子靠在齐缙背上一个劲的呕吐,至于齐缙…… 则是在那具尸体直挺挺倒下后,直直透过空气,将视线射向了元褚,带着前所未有的风暴。那也是在强者遇见强者时,才会发出的光芒。 大抵是齐缙的注视过于热烈,元褚终于肯移开视线朝他看来,那常年厮杀于战场,早已磨练到遇事波澜不惊的眼神,冷的直叫齐缙生寒。不自觉便倒退了一步,他尚还不是元褚的对手。 “公子牧缙,你潜伏我大琰国数年,也搜走了不少东西,本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向来也是为了两国和平。而今,你要返回盛国,却妄图掳走本宫的太子妃,可知这是怎样的罪则?”他终究是开口了。 齐缙干咳着掩饰了下自己的失态,上前了一步,笑道:“哟,倒是不知我这些年的行踪原来太子是早已知晓啊,怎地不早来西山与我把酒共话呢。” 那甚是轻佻的语气回击,却也未激起元褚的气儿来,只见元褚收了弓箭,从侍从手中接了一方金色的绢帕而过,低头擦拭着自己的手心。 “本宫只喜欢在死人的坟头上,洒下一杯浊酒。” 简单而又粗暴的一句话,真真教齐缙扭曲了面色。原以为元褚不过是个只懂军事玩弄政权的冷人,不料这动起嘴来,竟是这般的不吃亏,再睹马上那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漠然高贵。 齐缙这吃了鳖,天知道元褚小时候的嘴巴,可比现在毒多了,常年的光凭借一张嘴就能将宁璇说的想跳楼,就是这样的一张嘴,谁与争疯!也亏的是近年来,元褚练兵打仗,玩弄政权上了隐,也不屑于跟谁口舌之争了。 当然,除了宁璇之外。 而宁璇这,方才元褚一言道出齐缙的身份,她便开始竖起耳朵努力听了。虽说她平日不甚关心国事,可这盛国的宫廷秘事儿,她还是从人口里听了不少。 至于公子牧缙,巧了,她也听说过。 盛国国君牧阖,有子八人,皆隆宠之。偏偏唯独南院齐妃所出的六公子牧缙,为他所不喜,早年便传闻牧阖独宠齐妃视六宫无人之境。后来,听说那齐妃在牧阖征战北族时,与人生染,牧阖归师后更是直接就亲眼目睹过偷情的过程。一怒之下便将齐妃圈禁在了南院,将那奸夫大卸八块剁成了肉酱当着百姓之面喂了狗。 这事当时在众国皆是有流传的,说的有鼻子有眼,宁璇也曾从潜于盛国的探子口中听过这事,不过那时距离齐妃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多年了。 她那时关注的,便是齐妃在被圈禁南院后,生下的牧君六公子。听说六公子出生后,直到三岁都不曾赐名入皇族谱,牧君更是不曾看过。至此,坊间对这位只闻出生却不见影子的六公子,言说是越来越少,直到现在消声灭迹。 若有人提起齐妃之事,估计最记得的恐怕只有那一坨坨放在菜市口被狗吃的人肉酱了…… 小时候甫听那事时,宁璇尚觉着牧君还是太爱齐妃了,瞧瞧那奸夫的下场便可知。如今再看看站在她面前,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她更觉着似乎有很多的流言都是误的。 “璇儿,还不快过来。” 宁璇这还愣着,元褚那头就开口唤了她,那一声“璇儿”,一出身不知惊了多少人的心。冷淡中带着宠溺,宠溺中又带了些许怜爱,怜爱中又夹杂着点点柔情。 可惜了,宁璇只听出了一个音——催命。 从小到大,元褚对她的称谓太多,什么小毛毛、小蛋蛋、宁毛蛋、宁大毛、璇表妹、小贱人……等等一系列的爱昵。但是宁璇知道,他是越唤的好听,就说明她的下场越惨。 宁璇却像是受了蛊惑般,循着声儿,就往前挪动了脚步,才动了一下便被齐缙抓住了手臂,使力猛的往回一拽。 “你说了要跟我回盛国的!” 宁璇被他捏痛了手臂,浑身一抽便醒过了神,不可思议的看着齐缙,就在刚刚的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抬头看向元褚时,那人深谙的眸底里,只闪过一抹厉色,带着从骨子里发出的凌厉,吓的她差点软了腿。 齐缙直觉宁璇这样的举动有些异常,他曾听闻国师说过世间万物万事出奇皆有,就如摄心之术,他不曾见过,却不代表没有。那么方才,元褚便是通过声音,摄了宁璇的心么? 这一次,他再看元褚时,眼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还是那般不甚畏惧,却已隐隐带着一份不自然的敬畏了。 元褚却不放在眼中,他强大惯了,这世间的人,除了宁璇能使他多生几分耐心外,其余人光给个眼神他都觉着没必要。 “公子缙,本宫劝你还是放手的好,若你还想全尸回盛国。”他那如针芒的视线就落在齐缙拽着宁璇手臂的大掌了,这一刻,齐缙在他的眼中已经是死人了。 所以,他愿意乖乖送宁璇过来的话,留个全尸也不是不可。 想起方才宁璇似乎也说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不过她却没有他那么狠。下意识的,齐缙握着宁璇胳膊的手,有了些松懈。真的不是他怕了他元褚,委实是元褚看他的眼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莫不是太子殿下想要以多欺少?”一言既出,齐缙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二笔了。 果然,元褚很不屑的冷笑道:“这是我大琰的地界,本宫即便以多欺少,你奈我何?”自此,元褚再看齐缙的眼神,已经低了不止一个档次了。 齐缙面色顿是一抽,那犯二的一句话,让他大失了颜面,再度攥紧了宁璇的手臂。 “看来太子殿下是打定主意不叫我回盛国了?那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元褚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挑眉道:“本宫可没说不叫你回国。” 齐缙抬头惊疑,心道元褚这是要放过他的节奏? “方才本宫都说了要留你全尸回去。”这一次,元褚已经很不屑于甩眼神给齐缙了。 “……” 宁璇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见过元褚了,被皇帝怂恿离开天都时,元褚的大军尚未归来,她也刚过完他一心想看的及笄礼。若非他那每日一书的逼婚纸寄回,她估计也不会那么早下定决心跑人,继而在短短几月遇见了那么多的事情。 现下,元褚已然起了杀意,若是她再不过去,只怕是自讨苦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尽管很多人不喜欢防盗章,但是还是要放的 换回了~发现还是喜欢太子多点! 第70章 楚泽抱着明姝,带着他的亲卫出了严亲王府,可这离去的路却不是往皇宫的方向去。 被他紧搂在怀中的明姝,本就小巧的脸蛋,被华贵的大氅一角盖了个严实。她此时只想着回宫去,若再同她这脾气变幻莫则的三叔呆在一处,保不准还得吃多少亏。 当盖住她脸的那角袍子被缓缓掀开,她看见了楚泽在笑,笑的十分满意。她从他那双泛着寒冰的眼中,看清了自己的狼狈,满面泪痕。 “姝儿不喜欢三叔吗?” 他将冰冷冷的手指放在了她散着余温的光滑脸颊上,一下又一下的用略微粗粝的指腹蹭着,少女面部因为恐怖而僵硬的感觉,摸起来似乎很是不错。 明姝不敢迟疑,汲汲发酸的鼻头,十分委屈的摇摇头。 车厢很大,装饰几近华丽,只照了一盏琉璃灯笼,光线有些暗淡。车轮滚动的响声夹杂着寒风呼啸,竟是那般的静,静的有些让人不适。 他浓长的眉头舒了舒,大概是喜欢她的这个答案吧。放在她面上随意游走的指头,都柔了几分力。 “那,姝儿就是不喜欢三叔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于确定,隐隐约约有抹子杀意在飘荡。惊的明姝又开始抖了,小脑袋跟摇拨浪鼓似的,可爱极了。她不会忘记的,眼前这位皇叔,曾几何时就差点亲手杀了她。 “呵呵。”他冷笑着将手下移,不动声色的掀开了为她御寒的大氅,铮铮铁指按在了她的胸前。那一刻,明姝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死死的盯住了他。 后一秒,他就冷厉着脸,眯着眼看向她的眼睛,沉谙道:“若都是喜欢的,那便就是你这起了鬼心吧。” 明姝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小小心脏慢跳了一拍子,屏紧了呼吸不敢冒出话儿来。即使隔着几层衣裳,她还是能感受他指间的力度,压的她心脏……好疼。 “不若,把这鬼心……挖了吧?”他慢道道的说出了这么一句残忍的话来,看着可爱的人儿扭曲的小脸,他愈发得意了,大掌贴在她的后腰抱起了些,将唇靠近了她的耳畔,状似询问道:“姝儿来说,好不好?挖了它。” 头皮都发麻的明姝哪里敢回答他,好在方才一上车她就能动了,这会是真被吓着了。两只细细的手臂慌张的搂上了楚泽的脖子,哭喊着。 “不要不要!三叔,姝儿错了!呜呜……三叔!姝儿会乖的,会乖的!” 她知道的,他是说什么就会做什么的人,惹不得,只能怕。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在了他的银白衣襟上,湿漉漉的小猫眼写满了惊惧,糯糯的嗓音声声的朝他认着错。因为哭泣的过于厉害,靥的她那张小脸蛋都是通红通红的,丹绯绛抹般。 楚泽冷冷的勾着唇,将大掌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又像是在安慰着一只受惊的小兽。 “姝儿这话,我可是听了很多遍。” 这个小丫头,他如何会不知道她,总是喜欢和他来两套。当着他面儿时,就温顺的很;背着他时,定是辱煞了他。 只有把她弄怕咯,才能真驱了那作祟的鬼心。 明姝淌着泪,噎着声儿,在他的怀中坐直,胆怯的看着那双令她后背发寒的眼睛。 “姝儿这回知错了,三叔就饶了这一回吧。”面上是强装镇静的苦苦求饶,可心里却是急火如焚,她可是记着从严亲王府到皇宫的路,根本无需走如此远。 那为何,现在却还不到? 楚泽的表情非常淡漠,从怀里把小丫头扯了下来,将她放坐在他身边的软垫上。侧首打量着哭花的小脸,阴冷的眸子里起了佯装的疑问。 “当真知错了?” 明姝懂他是松口了,赶紧的两只小手就攀抱着他的一只手臂磨蹭着,十分认真的点着头。 “是真的,是真的。” 太说圣人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又言,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虽非甚俊杰,可起码得先保住了她这条小命先!脑子转得快的聪明孩子该做的事情,就是——时候算账。 楚泽玩味的掐掐她嫩滑的小脸蛋,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跟三叔去个地方,让三叔看看你可是真心认否。” 明姝一震,自知他口中的去处不简单,心里又开始打鼓了。前几年她父皇都是抱着她上朝听政,内阁垂帘的,也就练就了一身小心思。 第一反应,她便想说要回宫去;可是一触及三叔那几近吃人的眼光,她就懦弱的变成了乖乖点头。 果然,小丫头终归也还是个小丫头。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楚泽倒是心情转好,温柔的拿过大氅又给她围了上,这一次,他不曾再蒙住她的脸。搂着小腰将她轻轻抱起,快速出了马车,踩着侍卫递放的矮凳稳稳落了下去。 这时,明姝才看清了他说的去处。 “宣亲王府!” 气势宏伟的金匾大字,生生的又让她狠狠吓了一跳。那庄严的朱红大门在慢慢开启,她感觉到寒风中他将她搂的很紧,然后一步步的走向大门。 明姝愣看着大门,恍然间,她似乎看见一匹饿狼正在呲牙,等待晚餐的到来,张开大口,残忍咬下! 不要!她不要进去! “三,叔,三叔!姝儿想回宫去,姝儿要回去!” 楚泽的脚步不曾停下,依旧步步踩稳,不紧不慢的踏上台阶。抱着明姝的手紧了紧,唇角微勾:“回去?宫里暂时就不回去了。乖,就在三叔这里,三叔要好好看看姝儿知错否。” 这明姝哪敢依,即使她再小,也知道何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了他的府里,再想安然出去,谈何容易。 “我要回去!要回去!” 她这一夜是担惊受怕,忍气吞声这半天时间,无非就是想拖住了楚泽,好等他送她回宫去。届时,她只需一进宫,从此躲着他,就不用再受他恐吓了。可偏偏,他却将她带来了宣王府,这不是要活寡了她的节奏吗! 想也不想压制了太久的小脾气就爆发了,在楚泽的怀里开始用力挣扎,呲牙咧嘴的,生生没了在马车上时,那任人揉捏的可爱感。 “送我回去!我要回宫!回宫!”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更何况,明姝还是只属性带虎的傲娇小丫头。 一味的挣扎终归是惹恼了楚泽,方才还笑笑拉拉的脸登时就戾气横生,停了脚步便一把扯了给她裹好的大氅,扔向了后面随侍的人。在明姝的的癫吼声中,将她迅速在胳膊上翻了个身,对着翘起的臀就狠狠打了一巴掌。 霎时,四周就清净了许多,身后的亲卫都将头一低再低,谁都不敢看主子发飙的脸色,当真是恐怖极了。 挨了打的明姝还傻愣愣的沉浸在那一巴掌的威力下,她活了十年,第一次被人打那个地方!连她的父皇都不曾动过的地方,竟然被她最讨厌的人打了。而且,还打的那般重! 楚泽将她老实了,就索性将她夹在臂弯里,大步进了府去。 留□后一干侍卫在寒风中面面相觑,紧接着就听见了不远处有小女娃的尖叫声传来。 “你打我!坏人!放开本宫!本宫杀了你!杀了你!楚三——” 再后来,小公主……就没声音了。 众人深刻意识到,她最后吐出的那两个字,惹大祸了。 近年来,君王龙体每况愈下,太子又尚未弱冠之年。野心本就大的楚泽逐渐将手伸向了朝野之上,没了沙场嗜血厮杀的乐趣,把持朝政的感觉似乎也是不错。 他不喜欢有人忤逆他半分,他喜欢冷眼看着所有人惧怕他。玩弄朝臣于股掌之间,任由他们私下如何辱他,可只要他一现身,所有人都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当真是好玩。 至于明姝,君王托付他之时,他倒也是真起了心要教导这女娃。只可惜,脾气不好的小孩子,偏偏就喜欢触他的须。 单冲方才她吼出的那两字,他就不能简单的放了她。 夜深寒霜浓,气极的楚泽提溜着挣扎不断的明姝,一路疾走,最后黑着脸将她扔进了一栋临水阁楼里,甩袖离去之际还不忘命人在门上挂了锁。 “放我出去!本宫要回宫!开门!楚三你坏!” “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坏人!” 楚泽只在门外站了小会儿,冷笑着聆听她的每句话,最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去了。 至于楼里的明姝,趴在地上喊累了也就聪明的不叫了。伴水而建的阁楼寒气重的紧,明姝自打三年前落了水后,便得了畏寒病。加之楚泽扔她来这地方也是临时起的意,灯都不曾燃一盏,本就怕黑的明姝这回是吃尽了苦头。 拿着绵绸的衣袖胡乱的将脸上冰冷冷的泪水擦干净,这阁楼她是来过的,前些年楚泽生辰宴客,她随着太子哥哥出宫祝贺。那时恰逢夏节,楚泽府中的沅湖红莲是出了名的美,她好奇就随人共赏,这阁楼依水之上,便是建来游湖歇脚的。 循着记忆,她尽量摸到了墙角边上去,在黑暗中,将自己的小小身躯蜷缩了起来。寒气入侵时,她被冻的直哆嗦,往日她哪曾受过这等苦,在宫中时,天甫一进东,殿里宫人就会给她焚起炭鼎,生怕冷着她一分。 第71章 楚明康拍案而起,玉白的英俊龙颜上浮着震怒:“皇姑怎可如此惘顾伦常!那样的条件,朕如何能应!” 楚歆大抵是早就料到少帝会是如此反应,双眼平静含笑直视着他,不慌不忙的回道:“陛下也知那人的厉害,这一争斗少不了一番血搏,谁能笑到最后,那都是未知之数。我本视阿晚若命,只要她能安定好,什么都好说。” 离开荣太长公主府的时候,楚明康走的异常的快,就连紧跟身后的明姝都被忽略了。 曲水复廊之上,明姝有些低迷的走着,忽而便听见前方不远处一阵嘈杂声。抬头探望,只瞧到一方美景,那华服男子甚是俊美,风华绝代的面上写满了焦躁,似乎是要往哪个地方去,却被一群奴仆给围住了。文竹摇晃,明姝不自然的往前去了两步。 远远的,她对上了那男人的视线,浑身一震,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蔓延。男人挣扎的更厉害了,挣脱了几个人就往她这边冲来。身后的宫人快速的上前将愣怔的她护着,眼看那人就要靠近了,却被数名奴仆给拉着了。 他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喊什么,两个字…… 他的眼里泛着泪水,神色痛苦,死死的盯着明姝,就那么无声的喊着什么。他身形极瘦,拼了全身力气也没能再次挣脱,只能不甘的被往回拉。 明姝只愣愣的看着,那双漂亮的月眸,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她前一秒还低沉的心,瞬间就沸腾了起来。她挥开了护着她的宫人,脚步轻挪往男人那边走去。 “还不快将驸马带回去!” 皇姑楚歆的猝然出现,打断了明姝往前进的脚步,她扭头看向面色沉谙的皇姑。柔美的身形摇曳,环佩叮当,肃目以对。 “你们是如何伺候公主的!陛下已然出府,落下公主在次若是惊了驾,尔等怕是再多的人头也不够砍!” 凌厉的喝斥,饶是明姝也被惊了一跳,身边的人都瞬间跪地,剩下她抿着唇角暗思。楚歆朝她微微颔首,就往被奴仆压制住的绝美男子走去,美目轻眯,巧然笑道:“阿轼怎的胡乱跑出来了呢?身子可好些了?这里风头大,还是快些回去吧。” 男人顿时目露凶光朝着楚歆说了什么,明姝还未瞧仔细,便被楚歆给移身挡住了。 “皇姑,他是……” 楚歆侧首,直视明姝,此刻变得异常温柔,柳眉之间笑意点点,清丽的艳唇微翘。柔声说道:“这是阿晚的父亲。” 晏晚的父亲,荣太长公主的驸马,晏轼。 明姝委实一愣,旋即莞尔一笑道:“原来是皇姑父啊,当真是好看!” 早年明姝便对这位皇姑父听闻甚多,天照二十八年的及第状元,家世不算显赫,却也是书香门第。文章做的是极好,因为男生女相美及天下,而被传唱一时。后来偶遇了荣公主,机缘巧合促成了一线姻缘。可惜的是,明姝却从不曾亲眼见过这个如传奇般的人物。只听人说,此人与荣太长公主育女晏晚后,便不再出现人前了。 说来,晏晚的精美容貌便不少遗传于他,特别是那双眼睛,如何看,竟还同自己有些相似。她也曾好奇的问过晏晚,那妞只一脸郁闷的说,她父亲病的厉害,不能示人。今日看来,似乎的确病的厉害。 清风拂过,明姝走前几步,眸弯如玄月,笑颜堪比花,甜着声朝男人唤道:“皇姑父安好!” 于天家,这被先帝宠溺的明姝公主,脾气是最要不得的。可偏生,见了能入眼的人,她便是翻天大变,态度优好。就连先帝对她这么个小性子,都是好笑不得已。 她向来本就喜欢皇姑楚歆,连带的,她家的女儿,她也甚是喜爱。如今,见了这天人般的皇姑父,她更是欢喜,一扫之前的低沉,转变乖巧。 却不曾想,男人在听到她这一声呼唤后,浑身一僵,面败如灰土,月眸边角俨然清泪流落。发了狂般,推开了制住他的奴仆,扭头就朝另外一条廊道跑走,脚步虚浮,几次险些摔倒。明姝在后面光是瞧着,也替他一番心惊。 皇姑楚歆依旧是笑的清雅,可那未达眼底的笑意,让明姝有些心惊。被人拥着离开时,她还是回头看了眼,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面突然就是有些不舒服。 皇帝今日本就心情不顺畅,几番想起楚歆开的那个条件,便觉一阵恼火。率先出了公主府坐回轿撵上,又是一时思稠。等明姝迟迟从府里走出时,他尚在气头上,却又不好往明姝身上发,只朝明姝伸了手去。 还在兀自出神的明姝甫一被人抱个满怀,惊的忙伸手去抱他的脖子,声音有些瓮涩,小心的喊道:“皇帝哥哥……” 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明康按入了怀中,淡纯的龙涎香悄悄钻入鼻中,大掌在她的头顶划过。隐约间,似乎带着一分颤抖。 “姝儿……想父皇么?” 一句话,他仿佛踌躇了很久才说出来,明姝被他按住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他陈哑的语言中,听出那一抹显然的忧伤和悲痛。明姝只觉得有些难受,她自是不知皇帝哥哥同皇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能知道那是很不愉快的一个过程。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哥哥那样的失态愤怒过,甚至,还有怨恨。而向来对她温温柔柔的皇姑,也变的似乎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样子了。 父皇…… 已经很久很久了,没人会主动在她跟前提起这两个字。起初,她纵使失去了记忆,只要听了这个称呼,她还是会哭会闹。可一段时间后,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接受陌生的东西,而那些消失在记忆中的悲痛,显然被她选择了埋葬。 即使她不记得后三年的事情,可前七年,在她记忆最深刻的地方,炽热亲情烙下的“父皇”二字,是如何都去不掉的。若数起这世间最疼她的人,怕就是她的父皇了。 她,又如何不想呢。 脸颊轻轻的磨蹭着纹龙金丝,眸底渐渐浮起一丝雾气,小手有些无力的环住了楚明康的腰部。这一刻,她不敢抬头,她不想看到皇帝的脸,那和她父皇相甚过多的威武面庞,有太多她父皇的影子。 说来可笑,她父皇那般疼爱她,可这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姝颜也长开了。倾城若朝霞,倾国如映雪,美的不实。可就是这么一张世人赞叹的脸,却如何都寻不到有关她父皇的半点相似。相反,她那三个皇兄,多少大抵都与父皇有些形貌相似。 都道是她容若其母,却不知,每每听见这句话,她往往是最疼的。 不由得,她蓦然想起方才见过的那一双美的无可挑剔的月眸…… “姝儿啊,皇兄念父皇啊,若是父皇还在,你我兄妹几人,怕也不会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他……都是他……” 她不曾回答什么,他却继续恍若无人的说话了。世人钦羡天家风光无上,却又有谁知其中险恶艰难。他初登大宝,处处受制于人,早已是忍耐不住了。 积郁已久,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尽管明姝听不懂,却还是聪明的选择了沉默,静静的伏在他的怀中,听他说尽心中大痛。眶角不断有热泪倾下,晶莹剔透。 “此乃楚家百年基业,如何也不能断在朕的手里,他也虽楚姓,却如何都不能称帝!父皇……” “此乃楚家百年基业,如何也不能断在朕的手里,他也虽楚姓,却如何都不能称帝!父皇……” “此乃楚家百年基业,如何也不能断在朕的手里,他也虽楚姓,却如何都不能称帝!父皇……” 说来可笑,她父皇那般疼爱她,可这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姝颜也长开了。倾城若朝霞,倾国如映雪,美的不实。可就是这么一张世人赞叹的脸,却如何都寻不到有关她父皇的半点相似。相反,她那三个皇兄,多少大抵都与父皇有些形貌相似。 都道是她容若其母,却不知,每每听见这句话,她往往是最疼的。 不由得,她蓦然想起方才见过的那一双美的无可挑剔的月眸…… “姝儿啊,皇兄念父皇啊,若是父皇还在,你我兄妹几人,怕也不会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他……都是他……” 她不曾回答什么,他却继续恍若无人的说话了。世人钦羡天家风光无上,却又有谁知其中险恶艰难。他初登大宝,处处受制于人,早已是忍耐不住了。 远远的,她对上了那男人的视线,浑身一震,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蔓延。男人挣扎的更厉害了,挣脱了几个人就往她这边冲来。身后的宫人快速的上前将愣怔的她护着,眼看那人就要靠近了,却被数名奴仆给拉着了。 第72章 楚泽抱着明姝,带着他的亲卫出了严亲王府,可这离去的路却不是往皇宫的方向去。 被他紧搂在怀中的明姝,本就小巧的脸蛋,被华贵的大氅一角盖了个严实。她此时只想着回宫去,若再同她这脾气变幻莫则的三叔呆在一处,保不准还得吃多少亏。 当盖住她脸的那角袍子被缓缓掀开,她看见了楚泽在笑,笑的十分满意。她从他那双泛着寒冰的眼中,看清了自己的狼狈,满面泪痕。 “姝儿不喜欢三叔吗?” 他将冰冷冷的手指放在了她散着余温的光滑脸颊上,一下又一下的用略微粗粝的指腹蹭着,少女面部因为恐怖而僵硬的感觉,摸起来似乎很是不错。 明姝不敢迟疑,汲汲发酸的鼻头,十分委屈的摇摇头。 车厢很大,装饰几近华丽,只照了一盏琉璃灯笼,光线有些暗淡。车轮滚动的响声夹杂着寒风呼啸,竟是那般的静,静的有些让人不适。 他浓长的眉头舒了舒,大概是喜欢她的这个答案吧。放在她面上随意游走的指头,都柔了几分力。 “那,姝儿就是不喜欢三叔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于确定,隐隐约约有抹子杀意在飘荡。惊的明姝又开始抖了,小脑袋跟摇拨浪鼓似的,可爱极了。她不会忘记的,眼前这位皇叔,曾几何时就差点亲手杀了她。 “呵呵。”他冷笑着将手下移,不动声色的掀开了为她御寒的大氅,铮铮铁指按在了她的胸前。那一刻,明姝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死死的盯住了他。 后一秒,他就冷厉着脸,眯着眼看向她的眼睛,沉谙道:“若都是喜欢的,那便就是你这起了鬼心吧。” 明姝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小小心脏慢跳了一拍子,屏紧了呼吸不敢冒出话儿来。即使隔着几层衣裳,她还是能感受他指间的力度,压的她心脏……好疼。 “不若,把这鬼心……挖了吧?”他慢道道的说出了这么一句残忍的话来,看着可爱的人儿扭曲的小脸,他愈发得意了,大掌贴在她的后腰抱起了些,将唇靠近了她的耳畔,状似询问道:“姝儿来说,好不好?挖了它。” 头皮都发麻的明姝哪里敢回答他,好在方才一上车她就能动了,这会是真被吓着了。两只细细的手臂慌张的搂上了楚泽的脖子,哭喊着。 “不要不要!三叔,姝儿错了!呜呜……三叔!姝儿会乖的,会乖的!” 她知道的,他是说什么就会做什么的人,惹不得,只能怕。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在了他的银白衣襟上,湿漉漉的小猫眼写满了惊惧,糯糯的嗓音声声的朝他认着错。因为哭泣的过于厉害,靥的她那张小脸蛋都是通红通红的,丹绯绛抹般。 楚泽冷冷的勾着唇,将大掌放在了她的脑袋上,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又像是在安慰着一只受惊的小兽。 “姝儿这话,我可是听了很多遍。” 这个小丫头,他如何会不知道她,总是喜欢和他来两套。当着他面儿时,就温顺的很;背着他时,定是辱煞了他。 只有把她弄怕咯,才能真驱了那作祟的鬼心。 明姝淌着泪,噎着声儿,在他的怀中坐直,胆怯的看着那双令她后背发寒的眼睛。 “姝儿这回知错了,三叔就饶了这一回吧。”面上是强装镇静的苦苦求饶,可心里却是急火如焚,她可是记着从严亲王府到皇宫的路,根本无需走如此远。 那为何,现在却还不到? 楚泽的表情非常淡漠,从怀里把小丫头扯了下来,将她放坐在他身边的软垫上。侧首打量着哭花的小脸,阴冷的眸子里起了佯装的疑问。 “当真知错了?” 明姝懂他是松口了,赶紧的两只小手就攀抱着他的一只手臂磨蹭着,十分认真的点着头。 “是真的,是真的。” 太说圣人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又言,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虽非甚俊杰,可起码得先保住了她这条小命先!脑子转得快的聪明孩子该做的事情,就是——时候算账。 楚泽玩味的掐掐她嫩滑的小脸蛋,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跟三叔去个地方,让三叔看看你可是真心认否。” 明姝一震,自知他口中的去处不简单,心里又开始打鼓了。前几年她父皇都是抱着她上朝听政,内阁垂帘的,也就练就了一身小心思。 第一反应,她便想说要回宫去;可是一触及三叔那几近吃人的眼光,她就懦弱的变成了乖乖点头。 果然,小丫头终归也还是个小丫头。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楚泽倒是心情转好,温柔的拿过大氅又给她围了上,这一次,他不曾再蒙住她的脸。搂着小腰将她轻轻抱起,快速出了马车,踩着侍卫递放的矮凳稳稳落了下去。 这时,明姝才看清了他说的去处。 “宣亲王府!” 气势宏伟的金匾大字,生生的又让她狠狠吓了一跳。那庄严的朱红大门在慢慢开启,她感觉到寒风中他将她搂的很紧,然后一步步的走向大门。 明姝愣看着大门,恍然间,她似乎看见一匹饿狼正在呲牙,等待晚餐的到来,张开大口,残忍咬下! 不要!她不要进去! “三,叔,三叔!姝儿想回宫去,姝儿要回去!” 楚泽的脚步不曾停下,依旧步步踩稳,不紧不慢的踏上台阶。抱着明姝的手紧了紧,唇角微勾:“回去?宫里暂时就不回去了。乖,就在三叔这里,三叔要好好看看姝儿知错否。” 这明姝哪敢依,即使她再小,也知道何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了他的府里,再想安然出去,谈何容易。 “我要回去!要回去!” 她这一夜是担惊受怕,忍气吞声这半天时间,无非就是想拖住了楚泽,好等他送她回宫去。届时,她只需一进宫,从此躲着他,就不用再受他恐吓了。可偏偏,他却将她带来了宣王府,这不是要活寡了她的节奏吗! 想也不想压制了太久的小脾气就爆发了,在楚泽的怀里开始用力挣扎,呲牙咧嘴的,生生没了在马车上时,那任人揉捏的可爱感。 “送我回去!我要回宫!回宫!” 兔子被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更何况,明姝还是只属性带虎的傲娇小丫头。 一味的挣扎终归是惹恼了楚泽,方才还笑笑拉拉的脸登时就戾气横生,停了脚步便一把扯了给她裹好的大氅,扔向了后面随侍的人。在明姝的的癫吼声中,将她迅速在胳膊上翻了个身,对着翘起的臀就狠狠打了一巴掌。 霎时,四周就清净了许多,身后的亲卫都将头一低再低,谁都不敢看主子发飙的脸色,当真是恐怖极了。 挨了打的明姝还傻愣愣的沉浸在那一巴掌的威力下,她活了十年,第一次被人打那个地方!连她的父皇都不曾动过的地方,竟然被她最讨厌的人打了。而且,还打的那般重! 楚泽将她老实了,就索性将她夹在臂弯里,大步进了府去。 留□后一干侍卫在寒风中面面相觑,紧接着就听见了不远处有小女娃的尖叫声传来。 “你打我!坏人!放开本宫!本宫杀了你!杀了你!楚三——” 再后来,小公主……就没声音了。 众人深刻意识到,她最后吐出的那两个字,惹大祸了。 近年来,君王龙体每况愈下,太子又尚未弱冠之年。野心本就大的楚泽逐渐将手伸向了朝野之上,没了沙场嗜血厮杀的乐趣,把持朝政的感觉似乎也是不错。 他不喜欢有人忤逆他半分,他喜欢冷眼看着所有人惧怕他。玩弄朝臣于股掌之间,任由他们私下如何辱他,可只要他一现身,所有人都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当真是好玩。 至于明姝,君王托付他之时,他倒也是真起了心要教导这女娃。只可惜,脾气不好的小孩子,偏偏就喜欢触他的须。 单冲方才她吼出的那两字,他就不能简单的放了她。 夜深寒霜浓,气极的楚泽提溜着挣扎不断的明姝,一路疾走,最后黑着脸将她扔进了一栋临水阁楼里,甩袖离去之际还不忘命人在门上挂了锁。 “放我出去!本宫要回宫!开门!楚三你坏!” “呜呜……三叔,姝儿错了!放姝儿出去吧……” “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坏人!” 楚泽只在门外站了小会儿,冷笑着聆听她的每句话,最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去了。 至于楼里的明姝,趴在地上喊累了也就聪明的不叫了。伴水而建的阁楼寒气重的紧,明姝自打三年前落了水后,便得了畏寒病。加之楚泽扔她来这地方也是临时起的意,灯都不曾燃一盏,本就怕黑的明姝这回是吃尽了苦头。 拿着绵绸的衣袖胡乱的将脸上冰冷冷的泪水擦干净,这阁楼她是来过的,前些年楚泽生辰宴客,她随着太子哥哥出宫祝贺。那时恰逢夏节,楚泽府中的沅湖红莲是出了名的美,她好奇就随人共赏,这阁楼依水之上,便是建来游湖歇脚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是发暑假了~~回家的路上 第73章 良妃亦是一悚,急忙从徐央的手里接过一方软巾,抓着明姝的手用力擦了擦,那些一块一块的黑紫印记,依旧触目惊心的生在手上。 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良妃却是最长睑颤颤的,侧首对徐央冷声道:“去偏殿叫耿寕过来,切不可声张。” 此时的明姝已然安静了下来,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些许迷茫反复的看着。 “母妃,疼……”喊完了这句,她又将头转向了阿南的怀里,往里面拱拱,哑着声唤着阿南的名字,叫着疼。 这一声又一声,直叫的两人脸色愈发黯然凝重。阿南倒是个能忍的,侍奉了明姝多年,也知道该如何哄她。将她侧抱在怀中就轻声的哄她睡觉。 明姝最后的意识里,大约就看见徐央带着一个身着御医服饰的中年男人进来,后面还跟了安贵妃。他们在说什么,她听不清。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渐渐麻木了,想叫阿南却怎么都叫不出口,头越来越晕沉,眼睛也睁不开了…… 大胤皇朝天照三十八年,隆冬日,厉帝楚咎因病崩驾于龙极殿,在位二十载,举国挂丧七日,白孝三年。 “姝儿听话,吃点东西吧。” 楚明晋不忍的轻轻放下了明姝刚刚换了药布的手,从阿南手里接了甜粥过来,果仁清香四溢的米粥却依旧唤不过饿了三天的人儿。 看着双目空洞,满面悲戚蜷缩在楚明晋怀中的明姝,阿南是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就朝着明姝磕头,泪流满面。 “我的殿下啊!你就吃点吧!你这是要急死阿南啊,三天了,你若还不吃,有个好歹,阿南也陪着你去!” 自明姝前两日醒来,得了先帝驾崩的消息,整个人是哭天抢地的跪在先帝灵前不动,水米也不进,就抱着帝王的棺椁哭个不停。朝臣后妃都是震惊心痛,安贵妃使了楚明卿去抱明姝回宫,奈何她不准任何人近身。捱到最后,还是宣王楚泽强硬的把人送了回来,让楚明晋陪着。 短短三天,原本还珠圆玉润的小丫头,憔悴的没了个模样,灵动的两只大眸子也深陷空洞的可怕,眼角的泪水不曾断过,双唇也干裂了,小小的身子就那么蜷成一团,谁叫都不应。 “姝儿,三哥在呢,你莫要再如此了,三哥心疼啊,快醒醒吧。” 可惜,不管谁如何唤她,都是没用。 第四日,安贵妃抽空来了趟宸玺宫,昔日欢歌笑语的寝宫,今时却是一番清寒。小丫头缩在大榻里抱着被子不停哭,安贵妃散了人下去,将明姝抱在怀里,拿着绢子替她擦拭大颗大颗的泪珠。 “孩子,可别再这么下去了,你父皇在时,便疼你若命。你又这幅模样……叫你父皇如何放的下心,乖,听母妃的话,坚强点。” 手中沾了泪的绢帕被安贵妃遗在了一边,她抱紧了明姝,缓缓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到。 “你良母妃就快不行了,去看看她吧。乖孩子,活下去,以后还有很多事情呢。” 在感受到怀中人儿猛烈一颤的瞬间,她满意的抬起了头。那一刹那,妩媚憔悴的双瞳中,折射出的冰冷光芒,竟是森森阴沉。 安贵妃走了,因为西宫那边来了人,面色晦暗,说是良贤妃……快不行了。 明姝永远都能记住那一日,她死死的抓着安贵妃的宫袖,却被她一根一根的扒开了手指。她眼睁睁的看着安贵妃一步一个踉跄的往外殿走去,背影摇曳间,尽是说不出的荒凉。 “母妃!别走!” 那个清晨,很冷很冷,大雪一直下到了傍晚。明姝晕睡了一成天,醒来时在一众人的劝慰下,才端了碗用膳。天色暗了,殿里生了炭火,灯光通明。 “咚!咚!咚!” 明姝将将要放下的玉碗从手中脱了落下地,清脆的响声却如何也比不过宫外传来的阵阵沉闷的钟鸣。她猛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在宫人尚还惊恐的表情中,跑向了殿门。 “殿下!” 阿南最先反应了过来,跟着追了去。幸在明姝身子还弱,才跑出宫门就摔了在地,阿南急急跑去扶起。 明姝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看!放开!” 帝王的后宫里,位主中宫的女人,同比君主。人及西宫者,阶比王侯。女人的寿命,在后宫中,长短不定。卑微的女人,死时可能无人知晓。但尊贵的女人薨时,置于西宫的最高钟楼上的鼎钟,就会无情敲响。中宫逝世,鸣钟十响;西宫贵妃逝世,鸣钟八响;二品宫阶上的妃嫔,鸣钟五响;三品者,鸣三响。 人亡奏钟鸣,这是后宫不变的规定。西宫虽是不近,可那特制的大钟鼎鸣声,却能响彻皇宫的每个角落。 “没事的,殿下,可能是他们敲错了,我们回去吧。” 阿南的手抖的太厉害了,就算是心神不宁的明姝也看了出来,哪还听她的话。爬起身来,就要往台阶下跑,钟响第六下时,她唯一的防线彻底崩溃了。一把推开阿南,重重的跌坐在了光滑黑亮的大理石上。 长长的宫道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腰缠白绫带的宫人跪在了宫阶的雪地上,悲泣的哭着大喊。 “贵妃娘娘自缢殉身伴驾了!” “咚!” 第八声钟鸣经久不息,明姝浑身失了力气,迷迷茫茫的坐在地上,寒风瑟瑟中耳边是宫人的哭泣声,忽高忽低。大红的四角宫灯摇曳虚晃着,光影渐冷。 她似哭非哭的瘫坐着,嘴唇冻的发紫,却无人敢上前一步去。西宫钟楼再次敲响十二声钟响时,所有的哭声都停了。 错愕,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十二声钟鸣,那是只有皇太后才能享的尊荣,放眼今下后宫,能奏鸣十二声的,只能是……果然,方过了一刻钟,身缠白带的宫人跌跌撞撞滚爬在宸玺宫的宫地上瑟瑟发抖时,明姝双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贤妃娘娘病薨了!” 大胤皇朝天照三十八年冬,遵大行先厉帝遗诏圣书,太子楚明康顺承即位,改元华治。华治元年元月,少帝康于前朝庙堂加冕登基,大赦天下。 新帝诏曰,尊天行命,敢不相承。谥号先帝,英宗。追封先帝英宗元后淳于氏,为嘉敬和徵圣皇太后;追封少帝生母亡薨先帝英宗贤妃良氏,为敬康皇太后;追封先帝英宗皇贵妃安氏,为弘顺皇太后。 加封宣亲王楚泽为摄政王,文钦阁内命大臣。册封二皇子楚明卿为文亲王,三皇子楚明晋为武亲王…… “殿下,小心些。” 阿南细心的搀着一身孝服的明姝下了撵轿,朝着寝殿缓缓渡去,瞧着明姝脚步虚浮,不免忧心。 “无碍的。” 红肿不堪的双眼,惨白消瘦的脸颊,大风过,似乎都能将一身白素的小人儿卷了走。 今日,是先帝同几位太后入葬皇陵的日子。天还未亮,明姝就坐在了梳妆镜前,穿衣装扮了一番,就哭着奔了前堂。随队伍去了皇陵跪送,天寒地冻的,加之她又病了,新帝怜惜,便让人提前将她送了回来。 阿南好不容易送了明姝坐在锦榻上,便唤了宫人去端些热茶侍着明姝喝下。 “殿下,想开些吧,你如今这模样……唉,陛下和几位王爷都忧着呢。” 这才短短十日不到,却好似出尽了十年的坏事般,先是先帝驾崩,再到两宫娘娘殉亡,当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饶是新帝,亦是忍了丧父去母的泪。明姝唯一的好,便是能当着众人哭出来,喊出来。 “阿南,我无事的,只是有些思念父皇和母妃们罢了。” 明姝人整个靠在软枕上,眼神有些恍惚。刚刚在皇陵里又是一番哭闹,弄得好不可怜,发丝凌乱,孝衣狼狈。这几日,她也是想通了,思起最后一次见安贵妃那日,她便有了生下去的活力。 她虽年纪小,可是却也能嗅出这所有事情其中的怪异。早年皇帝抱她学习弄权之术,虽不曾深会,却也懂皮毛,活在后宫多年,也听了不少前朝事。 她父皇临终前,那副惨状,绝非所谓重病缠身。因为她不小心碰了那黑色的血液,双手均是有中毒之状,良妃同安妃明知却又不敢声张。她父皇这才刚去,良妃便大病起不得身,安妃不过是去看望了良妃,却在半夜莫名自缢了。 这,叫她如何不起疑! 这事,也怕是不止她起了疑心吧,太子哥哥看向三皇叔的眼神,布满了阴沉与怨恨。还有在她走过三皇叔的身边时,阿南还有意无意的将她护着。就连刚刚回来的皇姑,对三皇叔说话都是很冲。 那么,这一切,当真都是他所布下的? 阿南拿了新衣替明姝换下,绞了帕子给她擦脸,内殿里的人早已被阿南遣了下去,她却还是有些警惕,放了手中的帕子,便轻声对明姝说到。 “殿下就不要再想了,这事究竟是谁做的,陛下定会去查出,你万万不可去插手其中,你还太小……” 明姝又如何不知阿南的意思,所谓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这件事情,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当日见过她父皇最后一面的人,除了徐央、阿南同她,其余均是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家了~~开始码字咯~~等会更换 第74章 “晏晚?” 这声音对明姝来说虽不常听,却也熟悉,所以当转过身看着嫩黄裙衫的女孩时,明姝顿时就变了脸。 “真的是姝儿!” 比明姝还小两岁的女孩在认清自己没叫错人的时候,看也不看明姝变黑的表情,直接就扑了过去。轻若鸿毛的身体被明姝接了个正着,然后好一番昵蹭。 “姝儿是来看晚儿的吗?为什么现在才来?姝儿姝儿!” 好在明姝翻年后长了不少个头,站着也比晏晚高半个头,二话不说就扯住她银雪白绸的衣领,将她从怀里揪开。 “晏晚!你少了两个字!”至关重要的两个字! 小女娃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经年久病的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惨白着一张脸,隐隐还渗着冷汗,似极她母亲的那双漂亮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说不出的可怜。 “是姐姐吗?可是……母亲说你变成七岁的人了。晚儿今年九岁了,你才七岁,也该你叫姐姐。” 登时,明姝是一阵气极。她大病醒来失忆的事情,鲜少传出。记忆回到七岁的事情,更是封锁了消息。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个十一岁的正常公主,虽然她自己只记得七岁之前的事情,却也不影响什么,毕竟她的行为举止没倒退太多。 但谁都不能提她记忆年龄倒退的事情,更别说是晏晚这个小傻子了!现在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这件事情,还斗胆改了私下称呼! “你!你!罪无可赦!” 敦平郡主晏晚,这是明姝是第二个头疼的人物,至于第一个,众人心知肚明。晏晚是荣太长公主楚歆和驸马晏轼的独女,可是她自出生以来,便是病痛缠身。明姝倒是不记得在哪里听了老宫人八卦,说是荣太长公主怀孕那会子,定是错食了什么药。至于真相为何,无人能知。 明姝见晏晚那年,正巧是六年前的秋节,长居封地的荣太长公主带着驸马爱女回京。那年似乎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明姝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很喜欢这个妹妹,比她小两岁的妹妹。而后的几年,荣太长公主便住在了京城,时常带着晏晚入宫来,两人倒是熟稔了。 向来被人视为最小最宝贵的公主,明姝老早就期盼着哪一日能听到人唤她一声“姐姐”,这个愿望终归是在晏晚这里实现了。 晏晚身子不好,有时候寻常走个路都会突然昏厥了,身上常年都是一股子药味,大多时间是不会出府的。伺候她的人也都是万般仔细,生怕出了岔子。倒是每次见了明姝,她脸上的表情才多了些,玩起来也开心。明姝却是愈发珍贵这个妹妹了,宫里头有个好的物事,她都会想着晏晚。 “姝儿凶我!” 这话音还没落,眼眶里的泪珠就开始落了,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直瞧的明姝眼角抽搐。其实,她忘记了,晏晚不止身子有问题,那脑子,也有些不正常。虽说是九岁了,可偏偏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智商。 好了,两个脑子都出了问题的聚一起了。 “我没凶你!你,你不准哭!” 最终还是明姝败了阵,晏晚这丫头承了她母亲的美,他父亲的雅,那模样生的与明姝尚有一比,若仔细瞧,两人的侧面还有些相似之处呢。这一经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又是个病弱身子,直叫明姝心生罪恶感。 大抵是她的语气过于生硬了,晏晚是哭的更厉害了,小胸脯起伏的厉害,一会就开始皱眉苦脸,大有发病前兆。明姝立刻就慌了,她自知晏晚于她皇姑而言的重要性,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怕是她皇姑饶不了她。 “晚儿!晚儿!你别哭了,好不?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哭了好不好?” “真,真的吗?”小女娃面挂清泪,左手微微捂着胸口,一脸楚楚可惜的看着明姝,轻轻抽泣两口。 这是明姝少有安慰人的时候,她怕晏晚出事,也就忍了高傲性子,哄哄人也不会少了甚。便几近真诚的对晏晚说:“真的真的。”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就等她晏晚身子养好了,再欺负她也不迟! 晏晚只当没看见明姝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邪光,反手擦了擦脸上的湿迹,打着嗝奶声奶气的说道:“那姝儿喊我姐姐!” “……” 其实,很多时候,明姝都在思考,她为何要屈于晏晚之下呢!她也在想,为何几年前要遇到晏晚呢?这些暂时都作罢,只是当前,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晏晚会出现在国学! 好在晏晚的贴身丫鬟来的快速,才避免了明姝当场发飙的风险。然后抱着不停让明姝叫姐姐的晏晚,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了。亏的有心留了人,送明姝回了她先前上课的院子。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漫长的等待,只叫几个宫人都是忧心忡忡,再加上华漓棠那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明姝首次垂下头认了错。 “让你们担心了。” 侍奉她太久的宫人,立刻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明姝能服软的事情,委实叫人不敢置信。 下午,明姝上课显然就比早间好太多了,连连回答了不少问题,似乎心情极好。一旁的宫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暗自记下。 下学的时候,众人伺候着明姝上轿,她阴测测的留下了一句话。 “去查查,为何敦平郡主会出现在国学!” 接令的是静儿,一听敦平郡主的名号,她立即恍然大悟,心想,道是公主大变,原来是郡主功劳!显然,她没听明白明姝话中最后的惊叹号。 凤驾才一回宫,便有人往皇帝的龙极殿去了。 少时,明姝才换了一身沾了青草渣痕的衣裙,便隐隐听见外面有人在唱和。隔得远了,她也没听清楚是谁来了。只叫安儿给她梳了个轻松的头发,便跑出去了。 “殿下,是陛下和文王殿下来了。” 这才走到宫廊上,静儿就迫不及待的来禀报了,一听来人是谁,明姝登时就亮了眼睛。扬着大大的笑脸,提起金丝雪裙就往正殿跑去。 “皇帝哥哥!二哥哥!” 大老远的,明姝就张开了双手往正位上的一抹明黄扑去。中途小脚绊倒了长毛毯上,幸好步伐稳妥,有惊无险的躲过了,稳稳的扑进了楚明康的怀中去。 “皇帝哥哥!” 明亮的笑容让楚明康有些哭笑不得,早前便听闻宫人说明姝今日性子大变,他还不信,这会见了,果不其然。 “姝儿可悠着点,这要是摔了哪里,又得疼的当小哭猫。” 这话是一边喝着茶的楚明卿说的,话音一落就对上了明姝怨恨十足的冷眼。 “姝儿才不是小哭猫!二哥以前不过是踢到了小石子都哭了大半日,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小哭猫!” 登时,楚明卿就尴尬的红了脸,这些成年往事,亏她楚明姝还记得如此清楚。楚明康大笑着将明姝抱起放在了腿上,顺了顺她的长发,柔着声说到。 “姝儿最近可是越大牙尖嘴利了呢。” 哪知明姝一把扯着他腰间的蟠龙玉佩就哼哼道:“姝儿的牙口可没皇兄的好,咬不动寒山玉玦。” 立刻,楚明康的脸也绿了,他直觉是哪个老宫人在某宫墙下透了自个的底子,他咬玉玦的时候,明姝这丫头可还没出生呢! “姝儿就不生气了,哥哥们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呢。” 两人尴尬归尴尬,好歹也是大人了,不便和明姝计较。而明姝如此挑他们的话刺,无非就是生气了。今儿个是她的生辰,少了礼物,可不生气嘛! 果然,一听见礼物,明姝的眼睛都亮了,抱着楚明康就往他怀里亲热的拱。 明姝自出生以来,每个生辰日,他们都会私下送礼物过去。在她周岁那时,嘉敬淳于皇后大行了,他们都已然出世,甚至都还记得那时情景。之后的几年,每逢明姝生辰,宫中就是一片寂静,只因先帝下令,不许庆贺不许祭祀,他们也还是偷偷去寻了宝物送给明姝。 前些年,明姝懂事后,不是没疑心过,好在有他们几个哄着,每到这一日就淡淡的过了。只是,没想到这日子过的快,她生辰又来了。幸的是,明姝没关于她母后的记忆,不然这每年今日怕都是不好受。如今,陪伴她的父皇不在了,他们几个做哥哥的还不来陪着的话,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来。 皇帝的礼物光是名单便列了一纸,送到小丫头手里,别提多开怀了。楚明卿的礼物,送的也不少,接连抬了六大箱进了偏殿去。而远在边关的楚明晋也遣人送了礼物进宫来,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上面缀满了宝石,明姝光是拿着就喊手酸的慌。而前些日子出宫准备避暑去的淑太妃也让人快马加鞭送了一箱子物件来,一打开,明姝就挪不开眼睛了。 全是些女儿家用的首饰,单是发簪就有白来只,发钗步摇碧玺玉链丝铃更是堆了满满一箱。其大意,无非是明姝长大了,也该行女儿家的物事了。恰好明姝向来爱美,这一箱东西显然更中下怀。精的是,这些东西,上面每一样都是印了明姝的字号。 她是愈发爱不释手了。 晚间,三人一起用膳,明姝正拿着淑太妃送的一对龙凤玉佩翻玩着,巴掌大的纯正千年古白玉,一只雕龙,一只刻凤,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光华耀眼。 第75章 翌日,明姝起的很早,夜里她光想着晏晚去了,导致失眠。坐在膳桌旁,就一直不停的打盹,好在期间没忘了叫宫人备了份精致糕点,说是要在路上吃。 一大早的,赶到国学,明姝就带着华漓棠直奔课房。还未进去,便在外边听见了晏晚的笑声,走路极稳的明姝,又同昨夜一般,双腿发软,亏得华漓棠手疾眼快的扶住了。 “殿下,您没事吧?” 华漓棠那明艳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的担忧,她这还是第一次见明姝如此失态,心里对敦平郡主晏晚,显然各种期待了。 “姝儿!” 一瞧着明姝的身影,晏晚就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就她急奔的那两步,身边侍奉的人都是吓的半死。等她稳稳的挂在了明姝的身上后,也不顾明姝铁青的脸色,就勒着明姝的脖子叫唤。 “叫姐姐!叫姐姐!姝儿快叫姐姐!” 明姝秀丽的眉头抽动着,一脸吃瘪,向来无法无天惯了的她,碰着晏晚,算是栽了。幸的华漓棠了解她,快速的招手让人拖走了晏晚,才平息了明姝的怒火。 “殿下,您要大量!您是做姐姐的,一定要大量!” 对,就冲这点,很多时候,明姝都忍下了要掐死她三叔小姨子的心。华漓棠这人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在她每每要发飙的时候,直言不讳的劝阻着。 明姝的脑子虽然出了点问题,但也不及晏晚厉害,起码明姝行为举止间还是有个十一岁人儿的样。相比之下,晏晚全然是没个形态。平日里,荣太长公主对独女溺爱的很,这人也养的娇贵,不在明姝之下。这玩儿起来,谁都劝不住。 一上午里,她扯了明姝的头发,拽了明姝身上的玉玦,扯了明姝的作业也就罢了。她还换了先生的书,崩了乐师的琴,砸了府领的玉尺。课房里被她弄的是一通糟糕,午膳时,明姝特意躲着她,让人锁了休室的门,才带着静儿抱着糕点食盒悄悄的往那片桃林去了。 她昨日特意让人悄悄的去查了路线,又怕回程的时候迷了路,就带了静儿一道。同昨天一样的入口,大老远明姝就嗅到了那股浓郁的花香,几步跑去。 “就是这里!” 明姝从静儿手里接过了食盒,吩咐她在外边候着,大有放风之意。然后一个人抱着东西,一步一步踩着青草落花往里面走去。这会是午间,明姝也不怕有人,走了两步她就轻唤了两声。 “裴应清……裴应清?” 林子有些大,她这声音喊出去都有些空荡,四周没人答应,她不由的抿紧了唇。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去,刚好走下一个小斜坡便听见有人在叫她。 “林姑娘!” 这声音不大,且温且柔,明姝却还是惊了一下。过了半饷才想起来自己昨日留的名字,抬头望去,果然就看见裴应清穿着昨日那套衣衫站在一株桃树下。她不禁扬起了笑脸,待走近了,发现少年还一脸呆滞的看着她,不由娇嗔道:“你作甚呢!” 裴应清读的是圣贤书,思想上也还是存有偏私的,方才明姝的笑容迷了他的眼,这会被人发现了,不免有些尴尬。白净偏黄的面皮上,又是一阵通红。 “你,你来了……” 明姝低应了一声,笑眯着眼将手中的食盒推到了他的怀中,又道:“打开看看吧。” 少年对于她递来的东西,显然有些吃惊,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女儿家送的东西。单是这怀大的食盒,红木轻贵,雕花飞鱼的,还镶了金边,定不是俗物。顿时,抱在怀中只觉着烫手。 “林,林姑娘……” 他本是想伸手递回食盒的,可是明姝却错身走了过去,往他方才读书的地方去了。末了,耳边还响起了她银铃般的清脆声音。 “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快打开瞧瞧!” 所谓盛情难却,更何况还是美人相赠,裴应清再如何呆愣,也不好回绝了女孩。薄着脸硬着头皮打开了盒子,这一开,就直了眼。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林姑娘!” 明姝已然跪坐在了软软的草地上,素手翻开着他的书本,兴致盎然道:“有何贵重不贵重的,不就是一些吃食吗。” 裴应清哪敢直接拿了东西入口,八个大格,十六个小格,装着不同的点心花糕和果子,这些繁华样式,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小心翼翼的端着食盒跪坐在了明姝身边,然后将盒子放在了地上。 “还是林姑娘吃吧,这些东西,应清消受不起。” 登时,明姝就有些来堵了。肃日里,她也曾赏过吃食给别人,比这金贵的多了去了,每个人接了赏赐无不是跪拜谢恩,哪曾见过他这样推三阻四的人。 “叫你吃你就吃!”白嫩的小手随意捻起一块花糕,又扯过了他的手掌,放了进去,用坚定的眼神逼视着他。 散着芬芳香气的花糕已然放进了手里,裴应清只好僵硬的拿起,往嘴里送去。才一口,他便亮了眼睛,眉峰轻扬。 “真好吃!” 明姝笑了,玉白的贝齿在白日下,焕然发亮。随意拨了拨被风吹乱的青丝,也跟着捻了一块点心起来吃。边吃边道:“你不要叫我甚林姑娘了,怪别扭的。日后,便叫我……阿玖吧。” 琼玖的玖,专属于楚明姝的玖。 “阿玖?”咬着花糕的碎渣还未咽下,愣愣的跟着女孩默念了这两个字,心头轻震。过了半饷,咽尽了口中的花糕,有些讪讪道:“林姑娘一看便是大户小姐,若应清这般唤了你的名,只怕来日引人误会不好。” 清澈眸中的一抹幽光让明姝有些愣神,过后,她心里便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大抵是裴应清三番两次的拒绝,彻底粉碎了她仅有的耐心吧。更甚的是,她似乎很期待这个人,能喊出那两个字。 “你这人怎的这般!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以后不许喊我什么林姑娘!难听死了。”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 大概是明姝的模样过于强硬,裴应清有些消化不了,多凝视了她半饷。注意到女孩精美眼角处的悔意,他才松了唇角,染起一弯璨笑。 “阿玖。” 嗓音纯正如玉盘轻敲般,清冽入耳,动听在心。 “应清!” 她笑着回到。 “阿玖。” 之后的几日里,明姝是一边应付着晏晚,一边在空余时间带着静儿偷偷去桃林。自那以后,她也养成了每日从宫里带食盒的习惯。 今日,明姝特意早早的下学,她从裴应清那里得了一只纸鸢,桃林里放不得,她便起了带回宫去放的心。急急匆匆的领着一队人,催促着回宫,连追在身后的晏晚也不理会。 车驾才行至一条街的时候,便别一队人揽住了,早已心痒难耐的明姝登时就没了好气,掀了车帘。 “全部给本宫滚开!” 这话音一落,那队人就齐刷刷的跪下了,明姝这才瞧清他们的服饰。清一色的白领黑裳麒麟靴,佩长刀,纹祥云。立时,心里头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开来。 有人走近了车驾边跪下行礼道:“主公请公主殿下过府一歇。” 明姝小手抓紧了软枕上的流苏坠子,没好气的回道:“本宫不去。”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作答,不慌也不忙的继续说道:“主公说,殿下若是不去,日后这条路也不用再走下去了。” “啪!”车窗里直接飞出一只茶盏,漂亮的白玉杯子四分五裂的躺在了那人的脚边。那人倒是不惧,眉头都不眨一下,单膝跪在那里动也不动。 “请殿下尽快决定。” 车厢里,明姝正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华漓棠,她是恨的牙痒痒。 “真想掐死你们一家子!” 华漓棠有些无辜的缩缩肩头,眨巴着眼睛,抖着声说道:“殿下,您掐死了我们一家也没甚好处,再说了,姐夫跟您才是一家的。您,还是乖乖的去吧。” 刚刚传的那话,怕是谁都听懂了,这条道是通往国学的必经之路。明姝今日若是不乖乖过府去,那摄政王都发话了,日后就无需走这了,意思显然。 明姝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楚泽的人都在这,她跑是跑不掉了。如今他是权势滔天,她进不进国学,那还是不他的一句话。 “哼!迟早叫他后悔!” 华漓棠立刻就明白她这是放弃抵抗了,不由欣喜的掀开帘子吩咐道:“走吧,殿下同意了。” 可是那人依旧纹丝不动,只抱拳对华漓棠说:“主公有令,只请公主殿下一人过府,还请八小姐自行下车回府。” “啪!”又一只白玉茶盏碎在了青石地板上。 “殿下!殿下要大量啊!”华漓棠一把拉住了明姝拽着茶壶的手,这要是砸下去了,她三叔定是饶不了她的。急的华漓棠都开始冒冷汗了,不住的压低了声劝:“殿下去吧,皎皎稍后让人传消息给三姐姐,让她去陪您便是。” 对于这只纸鸢,华漓棠本就存了疑心,明姝这几日就喜欢偷偷往外边去,还不准她跟着。每次回来后,整个人都变的不一样了,似乎笑的更加开心。几日不变的是,一定要带着一个食盒,她细心的发现,每次去时盒子时满的,回时盒子就空了。 第76章 他喜欢她的这件事情,说起来何止是可笑,简直是……笑死人了。 宁璇倒不觉得元褚在说假话,她也不是没想那样过,实在是元褚从小到大很多时候的作态让人生疑,只是她不敢想而已。如今,他终于自己承认了,宁璇却是想要捧腹大笑。 不过,以元褚的性格,她这会要是敢笑甚至敢乱回一个字儿的话,估计今天她都得横着出东宫了。 “你冷静点。”她将脸转向了一方,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喘着大气儿说到。 他一拳就砸在了她脸侧,低声怒吼道:“我很冷静!” “……”宁璇吓的干咽着口水,看着这个几近癫狂,面红耳赤跨坐在她身上还自称冷静的男人,深深觉得很多事情转变的真是太快。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好想……”他掰正了她的脸,从高往下的逼视着她,嗓音一沉再沉,透露着危险的气息,直到一只大手落在她的白嫩脖颈上时,他终于笑了。 “真的好想掐死你。” “!!!”宁璇登时就吓尿了,这会说这种狠话,完全不是开玩笑的啊!感觉到他真的在用力掐她脖子,她直觉这事糟糕了,赶忙大叫:“元褚!你疯了!快放开我!放开我!” 他赤红着眼目,缓缓的加大了腕间的力度,感受着她的颤栗和挣扎,笑的很开心道:“对,我就是疯了!这么多年了,我跟个傻子一样对你好,可是你呢?你居然要嫁给别的男人!知道我看见你一身嫁衣时,最想干什么吗?” 宁璇被他掐的呼吸困难,留了指甲的十指不断在他的手臂上乱抓,只求他能放开手,许是她挣扎的太厉害了,他的手都被她给抓破了,微热的血滴一点一点的砸在了她的脸上,他却依然不放手。 这样子的元褚,是她的噩梦。 “放……开……我!” “看着你穿了嫁衣,我真想一把火把你烧死。”他面色狰狞的将脸靠近了她,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阴恻恻道:“知道老家伙为什么放走你吗?” 宁璇哪有空去想他的问题,窒息的痛苦都开始让她翻白眼了,身下的挣扎是越来越的没了力,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会被他掐死时,他突然收了力。 “咳咳!咳咳!” 沈桓,你究竟在哪里?!他说过的不会再叫她受伤,无论如何都会来救她的…… 元褚已经疯了!有了这个意识,宁璇大口的吐着浊气,艰难的翻身就想逃,却被元褚牢牢扣住,夹杂着几分狂傲的笑声在她耳边炸响。 “璇儿,知道那老家伙为什么要放走你吗?嗯?” 他似乎这个问题上较真了,制着宁璇又问了第二遍,连自己手上的抓伤也不顾。不过这会的他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锐利眼眸里泛着的精光,让人渗得慌。 他口中的老家伙,无疑便是放走宁璇的皇帝了。说来,元褚如今是胆子愈发大了。 宁璇深知这会的元褚是惹不得,还是很配合的做了摇头的动作。在她看来,皇帝遣走她,无非是为了断掉元褚跟宁氏的联姻罢了。 不过,自从殷弘出现后,她对很多事情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元褚只在她耳边轻呢了一句:“那是因为他要把你送人。” 他说的很轻,可每个字宁璇听的出奇真实,面色由白变灰,惨败不已。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元褚,忽略掉他还未褪尽的疯狂,迟疑道:“送人?” 元褚不屑的冷哼道:“老东西倒是耍的一把好计谋,千方百计把你送到了西山,以为和那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为元湛傍个大靠山。呵呵,奈何那人得了你却迟迟不肯回复与他,恰好我又回京了,所以他也就等不及要杀了你,好给我冠个罪名。” 宁璇只觉一阵头晕耳鸣,从元褚口中说出的事情,自然不会有假。 惊愕……惊愕…… “这些不都是你想知道的事情吗?我都告诉你。宁璇,若非是我去接你,你早已没命了,知道吗?” 想想他父皇的那些个计谋,当他在西山村看到一院子的玄铁箭后,他就觉得这老东西不该再活了。以他的名义去杀宁璇,多么狠的心。 “不要说了……” 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宁璇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心,会让那个看着她长大,视如己出的舅舅要杀了她。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她不能接受的还是元褚最先说的那句话。 送人! 送给谁?沈桓么…… 想想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样的巧合,宁璇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点儿背罢了。没想到,这些事情都是设计好的?难不怪的她一身钱财被人劫的一干二净,却还是能有惊无险的坐上船只西去;一路上,有多少人给她指的是往池州城去的路,她都不记得了。 直到她企图回京,却发现户册被偷,上山遇着了沈桓,这一切的一切,居然都是被人算好的?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宁璇,你真是个没脑子的笨蛋,不要再告诉我,你喜欢上了那个男人,这样只会显得我更可笑。不是想问殷弘吗?去吧,我想到了这种地步,可怜如你,他应该也不会再骗你了,呵呵。” 殷弘?对啊,他是皇帝的人,他还是沈桓的师兄。 元褚似乎很满意宁璇的崩溃,在他不舒心的时候,自然是要找人来陪,告诉宁璇一部分的真相,这样他就可以开心了,何乐不为。 “婚约作废的话,往后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回,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从今以后你都要听我的。” 宁璇慌乱的摇着头,新婚那日屠杀,救她的人是齐缙,若非元褚来了,她只怕这会都到盛国去了吧。等等,齐缙那日说了一句话。 若是他来了,估计你这脖子上就不是鞭痕了,而是…… 那这个他,又是谁?想到他走时,说到了元湛。 “牧缙……”她下意识的喃喃到。 “公子缙?淳妃是齐妃的姐姐,他与元湛是表兄弟。你以为那日他救了你就能逃回盛国了么?别天真了,过关的那里还埋伏着一批绝高杀手呢,只待取了他的命,你若跟他一起,估计也没命了。” “为什么?!是元湛?”宁璇愕然,不是说表兄弟吗? 元褚起身,将她一把推了开,鄙夷道:“谁叫他临阵背叛了他们,私自带走了你。杀了盛国皇嗣,似乎比杀了宁氏郡主的罪名,要大的多吧。当然,你们两个若是一起死了,我元褚怕也是无翻身之日了。” 原来如此,宁璇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想起那个自小对她极为疼爱的舅父,还有那个跟她说话就会脸红的元湛……居然都成为了今日,想要杀她而后快的人。 沈桓,究竟在里面又是扮演怎样的角色? 今日的事情,宁璇估计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了,尽管知道元褚可能都是说的真话,可她还是侥幸的想要猜度哪些话是真是假,存在一丝的期望。 可是,当她将他所说的事实,跟她遭遇到的事情重合起来时,竟然是出奇的最好解释。 她只是一枚被送出去的棋子罢了,那沈桓起初莫名的眼神和他待她的举动,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真的是心中另有她人,她宁璇不过是个替代品? “不,不可能是这样!”她狠厉的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宁愿自己编织一个美好的说法。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怎样的靠山,才需要皇帝想要拉拢他。 元褚虚眸,清冷道:“他?那个丑男人?你何不明日亲自问殷弘呢,或者,过几日亲眼目睹,也不是不可。” 又是过几日,好一个过几日,届时沈桓就会出现? 可是,他骗了她,骗的她好心疼……骗的她都不敢找人去确认,她怕知道的答案,会让她心伤。会让她觉得自己,一直活在一个骗局里。 “婚期定在下月初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的准备下。” 说了那就多的话,他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这个。宁璇的心,他是攻不下了,但是他也不许别的男人站在里面!伤了她,日后他定会为她弥补,但也只能是他。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太子国婚的准备,绝对算是很仓促了,好在元褚刚回京时就吩咐了开始准备,现在到下个月的短短时间里,他也有信心办好一个盛大的婚礼给她。 宁璇还呆滞的坐在榻间,元褚倒是不在意,反正他知道她的不开心。顺势坐下,揽住她的肩头,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到。 “程氏的孩子你不要介意,待孩子生产后,便送到你那去。往后你便是太子妃,皇长子的母亲,所以,璇儿你要乖乖的嫁给我。” 这算是他对她最大的让步和宠爱了,那孩子是他的一张王牌,自然不能同以前的女人一样落药打掉。 “知道吗,我想和你成亲很久了。” 他在她耳旁深情亲昵的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揭开了一大部分!! 信息量有点大,很多地方还是没详写~后几章再上~ 第77章 皇城郊外的长明天,便是一处好景,百米水帘从高山丛林中泻流而下,形成广阔水泊,岸边修建了千米长的石板道,远远望去似是要入天际般。加之每年的祭节,成千上万的百姓都会在这放河灯送天盏,因而得名长明天。 那恍若从天河倾下的水帘,一年四季都不曾断过水,景观委实宏伟浩气。这地方也是文人墨客,富家子弟喜爱踏青的去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人满为患。 如今已是盛秋时节,远处的高山却依旧一片翠黛,岸堤边上三五成群的人堆,各自戏玩,一片欣然。水帘落下,便激起重浪,遇了风儿,就是漫天水雾飘飘。 “起风了。”宁玥一面说着,一面从侍人的手中接过了宝蓝色的披风替宁璇披上。 对山而望的高台,是世家子弟喜爱的地方,五十步便是一座精美的八角亭,置身其中远远观望,一切尽在眼皮子底下。视野的享受,身份的象征。 宁玥饮下了一盏热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个时辰,却迟迟等不来殷弘。也不知是他故意不来,还是有事挡住了,总而言之宁璇还是耐心的等着。 昨日从东宫出来,她便压制不住了,元褚的话太可怕,她急需找人证实。 “郡主,咱们还是回府去吧?你最近身子愈发的差,瞧瞧你那脸色,这地方风头大着呢,还是别等了。”宁玥委实不放心,又一次劝到。 宁璇搁了茶杯,将她拉坐下来,嗔道:“再等等吧,我只是最近没睡好而已,那有你说的那般弱。” 清晨对镜上妆时,宁璇也发现了自己的脸色异于常时,可也没放在心上。最近的事情太多,件件都叫她措手不及,身体出问题也是自然,左不过不是什么大毛病。 宁玥不依:“那前日还晕过去了呢,以前你可从没那样过!” “好了好了,再等一会会儿,他若不来,我们就回去。”想起母亲昨日担忧的目光,她也就妥协了。 莫约又等了一刻钟,殷弘方姗姗来迟,坐着滑竿被人缓缓抬上来,一袭月色锦袍随风翩翩,稍束的长发飘扬,俊逸的面庞隐约其中,招惹了不少人的灼热目光。 “郡主!是殷大人来了!”等待太久的宁玥不禁欢呼了一声。 背对那方的宁璇只闻身后一阵悸动,被宁玥拉着一转身,正好瞧见殷弘徐徐朝她这边走来。一如既往的风姿飒爽,羽扇执手晃晃,端的一副好架子。 “让郡主久等了。” 待走近了,他便一句淡淡的话语,丝毫不见迟来的愧疚。 宁璇也不在意这个,回道:“我以为你不来呢。”毕竟,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今日来,无非是给她解答案的。而这些答案,似乎还是很重要的秘密。 “郡主相邀,只敢来迟,哪又有不来之理。”撩袍坐下,坦然一笑。 宁璇吩咐了侍人斟完茶,便挥退了守在亭子边上的侍卫和候着的众人:“都退开几丈守着。” 人一退尽,她也就开门见山了。 “我想要知道什么,怕是殷大人都清白吧,所以我希望你能全部都告诉我,可否?” 殷弘双指捻着茶杯,动作极是优雅的浅饮一口,看着被宁璇挥退的人,好看的唇角边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回道:“下官也不过听命行事罢了,既然郡主都笃定了,那便问吧。” 至于他知道什么,说与不说,就是他的事情了。 宁璇从未看透过他这个人,所以也摸不清楚他的本意,但是即便会一无所获,她还是说话了:“是陛下有意送我去西山的?” “是。”他观玩着手中的玉缳,不假思索的回了一个字。 宁璇不禁瞪大了眼,心头一阵苦涩酸痛,她昨日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吻合的,但是还是存在半丝希望,当是元褚说了疯话。可当确定的答案从殷弘口中说出时,直觉一切都碎成了渣。 “沈桓……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个才是她最在意的问题,她以为会很难问出口,却不料说的竟是这般快。 “是。”他眼睛都不抬一下,便准确的回复了她。 “啪!” 宁璇气极,扬手就将台面上的琉璃茶盏掷向了地面,带着热气的茶水溅了一身也不在意,双手撑在瓷桌上,厉声道:“是他……是他向陛下要的我?” 她一时过激,殷弘便收了风轻云淡的架子,抬眼看向已经泪眼模糊的宁璇,清声道:“是。” 只一个简简单单的是字,便捶的宁璇心痛到麻木,柳眉深锁间,美眸间泛起的泪花便掉个不停,一点一滴的落在了青花瓷的台面上,砸起小小水波。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夹杂着几分寒意的冷风而过,宁璇的身子便是不住的颤抖,殷弘看在眼中,虽是无奈怜惜,却也不曾任何动作。 “事已至此,我也不曾想过要隐瞒什么,怕是太子殿下已经同你明说了吧。既然你想要求证,我做个恶人也无妨,你听好……所有的事情,都是设计好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设计好的。 “不可能!不可能!”她红着眼大喝,她不信!“他说过他是爱我的,要娶我为妻,一辈子都不相离……怎么会是骗我呢?不可能的……” 殷弘早已料到她会是如此,再是宁家子女又如何,身份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个弱质芊芊的小女孩,可到头来这般撕心裂肺又有何用呢。 “事实如此,我乃是陛下心腹,也确实是沈桓的师兄。起初太子与五皇子相争甚烈,陛下一心只想扶持五皇子,奈何太子先一步取得了宁氏的帮助。陛下向来都是想将你许给五皇子的,又怎么可能容忍太子那般大肆请婚,若非金殿之上百官皆在,他必是不会答应的。” 想起那时皇帝在御书房的雷霆大怒,殷弘还记得一清二楚,就连皇帝大喝要杀了元褚那个逆子的表情,他至今都是记得的。 果然是天家无情,皇帝无心……不,皇帝是有心的,可是他把心给了别人。所以,其他人都活该被他诛心。 皇后、太子、宁璇又或是整个宁氏,乃至所有支持太子的人,都在元褚请婚的那一刻,注定成为了皇帝的死棋。一个一个,都被算计上了。 而宁璇,便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棋子。 “我不知道沈桓与你有怎样的渊源,他也从未说过,但的确是他送了密信与陛下。那时候,陛下本意确实只是想废除你与太子的婚约,转而将你许给五皇子的。” 要把已经赐婚的宁璇再赐给元湛,谈何容易?所以,皇帝便先遣了元褚往边疆去收服异族。继而百般策划,企图诱骗宁璇进宫,促成与元湛的好事,再捉拿在榻。届时,众目睽睽,就算是宁钦渊,怕也得答应将宁璇改嫁给元湛了。 只可惜,这损人的计谋还未来得及实施…… 宁璇冷笑,咬着唇:“因为沈桓送的信?”所以才变了计划? 殷弘不着痕迹的皱眉,拿起手旁的茶盏握紧,冷淡道:“的确是因为那封信,如你猜想,沈桓有个好父亲,他的家族足以支撑五皇子。作为交换条件,他向陛下要了你,承诺只要将你送过去,他们就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五皇子。” 那时元湛已败于下风,若真走先前设计好的险棋,向来疼爱女儿好面子的宁钦渊只怕会怀恨在心,就算是将宁璇嫁了元湛,只怕也拿不出几分真心。沈桓出现的太是时候,以至于皇帝想都不曾多想,就应下了。 宁璇凄然一笑,那个从小就会喊她“心肝”的皇帝舅舅,那个说过她不懂爱,还会抱着她笑的皇帝舅舅啊!竟然就这样,将她送人了…… ——公平?小璇儿,等你爱上一个人之后,你就不会再计较什么叫做公平了。 原来,她也被不公平对待了。 不同于元褚的心知心伤,她则是傻的可悲,她居然还一直以为她的皇帝舅舅只是帮她逃婚那么简单。她以为在适当的时间,再回到京城,一切都会被舅舅摆平。可到头来,她的舅舅竟还想让她一辈子回不来! “所以,我一路上那么惨,也是被算计好的咯?”明眸早已被水雾浸湿,悲伤的痛意一泻不断。 “是,陛下本是打算直接用药迷晕你,再把你送到西山去。奈何沈桓说要制造初遇的假象,所以……” 因为……所以…… 就因为沈桓说要制造假象,所以一心高兴甩掉暗卫的她,被安排好的人抢了钱,然后一路设计好的走到西山去!因为要初遇,所以什么都不知的她,无比傻的一步步走入别人的圈套! 也是,池州城外的那座大山,离西山村远那么多,向来只在村中走医的沈桓,凭什么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了池州城外,还碰巧的遇上了她! 她一直以为是天意,殊不料……是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千万表砸丑哥哈~~他也不是坏人啦~~只是还来不及放他…… 都表激动哈!!! 好吧,我自己都激动了~ 第78章 道是天意最喜弄人,可宁璇这次却被人意给狠狠无情地玩弄了。 她无从得知沈桓的本意和初衷究竟是什么,她也没有向殷弘询问他所谓的真实身份,隐约间她似乎也知道了些东西,这泱泱皇城天都,能与宁氏对手的家族,也无非那几个,却不愿再让那颗破碎的心更加的受伤。 “但是即便他百般算计过,可他……的确对你动了真情,你可还愿再信他一回?” 他是负手而立,过湖的大风吹起了两鬓飘逸长发,面上神情朦胧看不真实,可话语里却透着无比的肯定和叹息。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唯一看得出的便是:沈桓有多恨宁璇,他便有多爱她。 其实沈桓恨不得宁璇死,同理,危机时他亦是能为她而豁出性命来。 他也不明白,这样的爱究竟还算不算是爱。恍然间,忆起那日与他争吵后,他愤懑甩袖离去,不甘回首时,那个向来强大的师弟,竟然已是眼角泛着润光。 到底是怎样的恨?能让他那样去伤害心中所爱? 宁璇就呆滞的坐在垫了棉垫的石凳上,她需要时间去梳理这场骗局,这场到头来物是人非的可怖骗局。 “真情?”她冷冷嗤笑。 他那建立在欺骗和无名怨恨之上的真情,究竟有几分真,她考究不得。倒是她,两世儿女情便这么错付在一人身了。如果这是场上天给他们的考验的话,她不后悔爱上了他。 毕竟,他教她看见了什么是虚假。 “我今日愿意前来,道出这份实情,是因为你该知道这些内幕。我与沈桓自幼一起长大,情谊确是不一般,可这一次我也没掺半分假。从小我就觉得他心里藏着事,从来不曾见他笑过,他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直到大些了,每年我再去看他时,他依旧冷淡的很。” 殷弘叹息,忆起幼时的沈桓,他确实又心软了,眉目虚空:“可是那一次我再见他,他竟然会笑了,眼睛是从来不会骗人的,他在拥着你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不用再说了!” 宁璇紧咬着牙根,若非沈桓那般会演戏,她又怎会对她动心。他人丑是丑,可那一双眼睛却似包含万千,她从最初看见的怨恨,到戏谑,再到怜爱……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会做戏。 殷弘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我也不是来做说客的,说出这些,也无非盼着来日某时你会记得,届时我不希望你们二人留下什么遗憾。” 宁璇已无暇去辨别他话中深意了,猜料那个来日的某时,便是她与沈桓对面之日吧,估计就在不久的明天。 “我也该走了,对了,听闻郡主近来身体不适?” 殷弘自觉该说的都说完了,便旋身准备离去,可刚迈出几步,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是忍不住的转回来问了宁璇。 她面上的泪水早已风干,红肿着双眼煞是无神,甫一听他的问候,她只当是临别关照,恹恹道:“无事,只是气血攻心晕厥过一次罢了。” 殷弘面色俨然一僵,大步朝宁璇走来,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抓起了她的手腕,细瘦的嫩腕上带着一只羊脂白玉镯,白日下衬得手腕肌肤愈发光莹。和那年冬日的记忆无差,就是这只白净细美的手臂,抓起一团雪块朝他扔来,美眸中诧然的惊异,他记忆犹新。 她也无意拽回手臂,任由他抓在手中,三指搭在动脉上切着。过多的事实她到这会都无法接受,头脑已是一片混沌,意识都有些不甚清晰了。 为她诊脉的那双手,是越发的按紧了,她不曾抬头去看他的脸,所以也不知道此时的他,面色是多么的难看。 “你……切忌最近大喜大悲,要说的话我都已说完,明日我回离开天都一段时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下意识的将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那是他余下的心结。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放下了她的手腕,俊美的容颜上出现了难得的严肃,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大通话,也不等宁璇反应,就率先离去了。行走间,步伐俨然夹杂着一份慌乱。 切忌大喜大悲?她摸着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的手腕。讥嘲一笑,她的人生都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已然大起大落了,如何能不大悲一番呢? 许是坐的太久,心思起伏过大,她才起身半步,便双腿一软摔坐在了地上。 “郡主!” 宁玥惊呼着跑了过来,面色惨白如薄纸的宁璇委实吓人,才将她扶起,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却隐隐摸到手心间湿腻一片。 疑惑摊开手掌,却蓦然瞪大了眼! “郡主你吐血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宁璇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觉着耳边一片嗡嗡声,喉头又是一股腥热涌出,那甜腻的铁锈味道让她意识渐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居然差成了这样…… 时隔一天不到,宁府再次一片喧哗了,宁璇的寝居里进进出出的御医侍人,渲染着气氛的浓重和不祥。一盆盆端出的血水,一张张染血的巾帕…… “庸医!庸医!” 宁钦渊数十年来维持的冷表情,在这一刻已经崩溃了,看着榻间不断吐血的宁璇,他头一次急的失态在以大众人前大喝着。而坐在榻前哭的天昏地暗的月徵公主,也早失了多年的高贵形象。 太医院的国手,医术自然是非比寻常,可奈何今日聚齐了半个大医院的精英,也没一个人能瞧出宁璇的病因来。明明脉相正常,偏偏人却呕血不止,如何都看是命不久矣啊! 可是,又有谁敢说那样的话呢…… 夜更深了,人却不能眠,宁府南院灯火直至天明不熄。 宁璇不知道是自己执念太深,还是恨意初起,她竟然在梦中见到了好些时日不见的沈桓。还是那座精致的小木楼,未结果子的黄花树,飘着熟悉的花香芬芳。 一切恍若真实…… 她抱着还在睡懒觉的小老虎步步缓行下了楼梯,晨曦的清光柔和,山中隐隐起了薄雾,倒是生了一丝仙气儿。拢了拢身上的薄衫,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树下。 一如既往,他就坐在大树下的凉席上,摊开了清晨采摘的药草,一一筛选采摘。一袭白衣无多余配饰的他,却在认真时,有了一抹变化,那是最吸引人的专注。 她放下了手中的白虎,心平气和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就那样看着他那双眼睛。 “起来了?清晨露重你别坐这儿,上楼去吧,我等会给你蒸肉包好不?”他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她,双眸含着宠溺的温情,笑的自在。 这句话,是他不久之前也对她说过的。她还记得那时情景,与今天无异,可她是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硬是撒娇不上楼,那时他们初初恋情升温,她倒是大方的很。他终归是担心她受凉,放下手中的药草,打着横抱将她送上楼去。 不过,这次却是在梦中,她该自在些。 随手捻起一株开花的药草,唇角微挑道:“他们说,你有事骗我了。” 他一愣,大掌朝她伸来,替她拈下了发髻上的花叶,入鼻的药草清香让她生了几丝恍惚。对上他漆黑清明的眼睛时,她蓦然心中一疼。 “这个世上,我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你。若是我当真骗了你,那便是有万不得已的原因。”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圆润的好听,在这个泛着丝丝寒气的清晨,给了她半点温暖安心。她甘之如饴的看着他唇角那抹淡笑,是那般的真实。 “可是,欺骗就是欺骗,就算有原因,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大抵是心知在梦中的原因,她难得静下心来,尝试着了解他们之间横隔着的沟壑。 他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了那株长着蓝色小花的药草,正色道:“当然过分,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因为你会不理我了,是不是?” 宁璇寥寥一笑,也跟着点头道:“是啊,若你真骗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她终究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终其一生,她都不愿活在骗局里,也不愿沉沦在谎言编制的温柔中。即便他是她心动的人,可是他可能伤她太深了。 “阿璇,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会带着目的性。若我欺骗你的话,那么归根结底可能也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宁璇讪笑着移开了视线,她不愿对上他一往情深的目光,她怕再度沉陷。已然被沉郁的暧昧笼罩的小庭院,让她心暖。 “沈桓,我的心只有一颗,若被伤狠了,我们就没有来世了。” 这话是说给他的,也是给她自己的。她告诫自己,人再如何弱,在爱情的面前还是不能那般低下。 他摸了摸蜷缩在凉席上的小老虎,似笑非笑的对她说道:“若真伤着了你,以我命抵之。”眼眉弯扬间,悄然流露的真挚感情,一发不可收拾。 推开了药草,他将她拉坐了过来,揽在怀中,用自身的余温去替她暖身。修长的手指游走在面颊上,轻轻的戳了戳。 “阿璇瘦了,生病要注意身体,等会我去煮药给你喝。” 宁璇摇头,不依道:“不喝,你煮的药太苦了。” 他无奈的点了她的额头,不堪入目的容颜上,泛着对她的柔情,拥着她的怀抱愈发暖了。他捡了小虎放在她的怀中,一把抱起了她,高大的身形轻晃便起来了。 “走,回房去咯,你身子不好别在这坐着。” 她还想嘱咐他无需煮药,却发现雾气重了,慢慢的小院便被一股浓雾包围,一切的事物变得淡然透明。她下意识想唤他的名,却满嘴苦涩,如何都开不了口。 沈桓,我最怕的就是你骗我…… “璇儿,你快把药喝进去啊!” 她的意识渐渐回笼,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四肢沉重一身不适,她隐隐听见母亲抽泣的哀求声,父亲大声的喝斥。 而那泛着浓浓血腥气味儿的口腔,不知道被灌入了什么汤药,苦不堪言。 “夫人,药都吐出来了!” “璇儿!你快喝下去啊……你喝啊……” 是阿娘在哭,她立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念丑哥,那可怜的娃~被我黑惨了都 小璇吧,她的性格有点娇,然后小自私,认死理~ 这会她在没见到沈桓的时候,心里还是恨的不太烈 但是,一旦心死了,真的就啥留念也没了 结局呢,也是早就设定好的~所以,大家继续撑一下哈,我最近努力码 第79章 几日而过,宁璇清醒后,本该风平浪静下来的宁府,却就此陷入了一片惶惶。南边的大院里随处都能嗅到草药苦涩浓闷的味儿,时有二三个小丫头缩在墙角边上红眼抽泣,好不凄然。 “绿芽你哭什么啊?你又不在郡主房里当差,就别搁着占地儿了。”挽着衣袖哭的一塌糊涂的粉衣小姑娘推了推身边哭的都嗓音嘶哑的人儿,极是不满愤恨的说到。 那绿芽抬起了脸,胡乱擦了泪水,哽咽道:“外间传宗主今儿早说了,郡主若是不好,不肖说你们房里面当差的,我们这外院做事的,也要殉葬去!” 粉衣服的小姑娘浅妘是新前送进南院做事的,这阖府上下也就宁璇这儿的差好当,谁都知道她是宗主的心头肉,下人们是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她这好不容易进来了,不料运气差碰上宁璇回府生病的时段。 想起后院姑姑们那声声叹息,道是郡主出了岔子,她们这些个年轻的小姑娘,可就白来人世一场。想想那话,无非就是要拿她们殉葬。 “我家里还有娘和弟弟呢,我想回去看她们,我不想……”她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选进府里来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子若是没了,又哪由得她们想不想! 绿芽好不容易止了哭,这院里几多姑娘不都是家里有老有小,念着郡主身份尊贵年龄不大,该是一世荣华,怎料会出这档子惨事来。 “我们在这哭,还不若回去求求菩萨保佑保佑郡主呢!太医不都没下定论吗,这事估计也没传的那么严重。”终究还是存了些念想。 浅妘抹泪点头:“也好。”总搁这儿哭,也不是个办法,若叫人抓住了,指不定还等不到殉葬就先给杖毙了。 再说宁璇那儿,自醒后,整个人就是迷迷糊糊的,今早才清醒了点。短短几日不过,整个人都瘦的没了形,面色憔悴,略失光泽的脸颊上挂着两团病态的红晕。斜倚在镂空雕花榻栏上,抱紧了怀中加厚的棉被,双目放空不语。 “郡主该饮药了。”宁玥从侍人手中接过了微烫的釉花瓷碗,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榻边,撩起一角轻纱便对宁璇温声说到。 这会儿久坐的宁璇才有了点反应,柳眉轻皱,看着愈发靠近的药碗子就目色发沉。 “太医还查不出我是个什么症状?” 宁玥面上浮起了难色和忧心,搅了搅碗中黑绸的汤汁,便咬着唇儿道:“郡主莫忧,他们说是有眉目了,不是什么大病。” 她宽慰的话说的好听,偏偏宁璇起了疑心。如今的她是四肢困软,连下榻的力气都生不出半点,这症状和她上次在西山村时一次生病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她呕吐的是苦水,而这次吐出的却是血水罢了。 恍惚还记得沈桓连脉都不曾把过,说她只是多日劳累所致。那么现今儿,可也是她回京后压力多大所致么?那为何太医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个个面色灰败。 “宁蓓蓓也来了?”拧着鼻子她方饮下了一勺苦药,想起方才前院来人请月徵公主出去,说是她六叔带着刘婶过府来了,想必宁蓓蓓自是跟来了吧。 宁玥打小跟着宁璇一起长大,她同宁泱的那些旧事,她自是知晓。这头一次见她主动问起宁泱的事情来,心下生了几分思度。 “确实是来了……好像是来商讨婚事的。” “婚事?”虽然宁玥说的声音很含糊,宁璇却还是听了个真切。不禁想起那日进宫,甩袖离去时,似乎转耳听见沈如画在唤宁蓓蓓嫂子来着。 见宁璇这会有些心情激动,宁璇抿着唇赶前的又递上一勺药,喂她饮下后才回道:“听说六爷要与沈王爷家订亲事了。” 宁璇诧异道:“沈王爷家不就沈如画一个姑娘么?” 至于为什么百年大家族世袭爵位的沈王爷只得一女,这事儿天都人大都是知晓的。早前沈王爷初初继承爵位,根基不稳便不顾众人反对要娶一平民女子为正妃,彼时年方弱冠的沈王爷尚无妾侍,却有未婚妻一名。 大琰朝的等级制度向来严明,他母亲何族中老人怎可应承平民女子入府为妃呢?何况他还有个家世不得了的未婚妻。接了他那自幼订婚的未婚妻过门,沈王爷都不曾看过一眼,只说平生不娶那女子便要孤老一生。 注重血统的沈氏族亲自然退缩了,可也不愿一个乡野村姑坐了正妃的位,双方坚持不下。沈王爷一意孤行还是带了女子回府,由于多方阻挠并未如愿给心爱之人一个名分。 直到那女子身怀六甲后,老王妃和族中长辈才松口。遗憾的是,那女子只能以侧妃的名分入府,与此同时他还必须迎未婚妻以正妃名头进门去。 这荒唐事每个月在天都茶楼都能听见说戏,宁璇也听过几场,说的却是众口不一。虽然年时久远了些,有些事情还是传出来的。 也不知道沈王爷是不是爱那女子成痴了,还真就以侧妃的名分娶了她,同时迎了以为世家小姐入府为正妃。很不打巧,那正妃便是宁家的宗女,论辈分还是宁璇的姑妈来着。 宁璇记得幼时家宴还曾见过那位姑妈一两面,后来便渐渐淡出了眼界。都说是沈王爷不待见她,所以平日都不出门走动的。 不过听说二妃进门后相处的还是很融洽,记事的人都记得那年是鸿帝十八年,侧妃怀孕八个月的时,出了件离奇的事情。 本来怀了身孕的女人便心事不定,偏生那两月里,侧妃还时常精神恍惚直说府中有闹鬼,不巧那时沈王爷因公事离了京城。府中老王妃本就不待见那女子,素日里就着她府中胎儿便也忍了口气,可临近头来,那侧妃夜夜闹的阖府不宁。 还是沈王妃体谅她,便使人去请了护国寺的数十名高僧前来,又是诵经又是祈福,据说那月里京城的香烛都被购了一大半,而沈王妃的大气名声也因此传开了。 按理说真有个什么,这一群高僧都坐镇府中了,也没甚好怕。奈何那侧妃是越闹越兴起了,挺着个大肚子就疯叫,严重时还失手打过沈王妃。本还念着她腹中有骨血的老王妃,实在是瞧不下去了,一怒之下便送了侧妃进护国寺去待产。 道是护国皇寺,自然就没鬼怪可言,毕竟佛门圣地,养胎也是好去处。 那时侧妃已然怀胎八月余,鼓大个肚子,行走都是极不方便,被老王妃赶出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曾准备。桩桩件件还是沈王妃备好送去的,一切是打理的妥妥当当,因为预产期快到了,还特意传信给了沈王爷唤其回京。 被送到护国寺的侧妃精神头陡然转好了,日日是吃斋念佛安心养胎,直到九月临产时,因为不慎跌了一跤,便提前了生产。那时沈王爷还在回程的路上,而沈府里只有沈王妃携了一群人往山上赶。 可惜谁都没到,侧妃便顺产了,孩子一生下来,怪事就发生了。之前常闹有鬼的侧妃本已好转,可是那晚竟抱着自己才出生的孩子声声尖叫,最后竟然抱着孩子直生生的摔在了地上…… 待沈王妃带人一路匆忙赶到时,孩子已经被摔死了。那是沈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谁都不曾料到事情会发生到那种地步。消息才传回沈府,老王妃就昏厥过去,而赶在路上的沈王爷一听消息就仰天吐血病倒。 这事被传了很多年,每每说起来,谁都是一脸唏嘘。听说那侧妃还是个极好看的人物,奈何那一场事后,整个人都疯症了。可沈王爷依旧接了她回府,照样宠爱的很,甚至为了她还搬到了别院去住。 直到过了几年,那侧妃再度传出有了身孕的消息,十个月后产下一女,取名沈如画。至此,沈王爷再也不曾娶个妃纳过妾,连正妃的院门都不曾踏过,只一心一意的喜欢侧妃去了。 奈何沈如画出生不到三年,那侧妃便香消玉殒了。 而今,沈家又是何时冒出了个儿子来呢? 宁玥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她又不好在宁璇面前多说什么,只能回道:“这事儿我也不甚清楚,反正听说沈王爷还有个世子,说是已经回京了。沈如画平日里跟泱小姐走的近,不知怎的就唤成了嫂子。” 宁璇抱着锦被的手指有些僵硬了,双目迷离的看着床幔上的金丝流苏,幔子上的银线菱花,细想着心事。 “我爹可应了?” 虽说是宁蓓蓓的婚事,可宁宗向来大事都是由宗主做主,更妄论宁沈两家结亲呢。说起来,宁璇便觉着她六叔犯傻了。 沈王爷虽权势了得,沈家也是大族,确实是个好的结亲对象。可早些年因为沈王妃的事情,两家闹的委实有些大。 那时沈王爷为了平民女子几番上门退亲,驳的宁家很是没面子,而那王妃还是宁家正儿八经的宗主小姐,哪能那般由人坏了名声。后来亏得是老王妃携了族中几个重要的长辈登门谢罪,又应下娶人过府誓言,两家的气火才好不容易消了些。 可偏偏迎亲的时候出了岔子,沈王爷没有亲自来迎亲。宁璇还是听府中老人说的,那场婚事办的大,宁沈两家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京中权贵是都到了场的。别说亲是找人迎的了,就连拜堂都差点是找人顶上。 那一次后,宁沈两家算是扯破了脸。朝堂之上,常常是你来我往,擦刀带枪的,少有情面可言。 而今又论起联姻的事情,只怕是没个好果子。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码字,果断灵感泉涌~~ 第80章 宁璇猜的不错,宁钦渊怎么会可能答应那桩婚事呢,早年两族便来往颇少,仇恨倒是加剧。如今又不知是从哪里蹦出的世子,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能再与宁氏结亲! 宁玥还在给宁璇剥着葡萄,那颗颗晶莹饱满的紫葡,还是清晨元褚让人从宫里送来的呢。她笑的极欢实愉悦,一个劲的说道:“郡主你是没瞧见呢,宁泱那脸都扭曲了,六老爷都差跪着求宗主了。” 想起方才偷偷去大堂上所见,宁玥还是头一次笑的这般放肆大胆。平日里宁蓓蓓就视宁璇为眼中钉,而宁玥是跟在宁璇身边的人,自然是恨上,暗地没被少使绊子。 这次她宁蓓蓓好不容易搭上了沈如画那条船,眼巴巴的一心想嫁进沈王府做个世子妃,却悲剧的被宗主给拒了,真真叫人大快。 宁璇不置可否,咽了口中的冰甜葡萄,眸中泛着浓浓郁光。若是换了往前,遇到这么样的事情,宁璇怕是老早就跑到宁蓓蓓跟前去好好嘲笑一番了。 可现在,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也没空想那么多的事情。 她六叔可是个有野心的人,坐镇吏部这么多年,身为尚书也算身居高位。奈何只属宁氏旁系,在众多兄弟中,自然是想提高自个身段了。与沈府联姻,抛开昔日的那些恩怨的话,说实在的,宁蓓蓓做了世子妃绝对是对他家有益无害。 奈何他们两家结仇不浅。 更叫宁璇吃疑的,便是她的那个王妃姑妈,自打几年前侧妃去世后,就再未传出有关沈王正妃的消息了。之前宁钦渊还着人去查过,后来却不了了之了,但是从那以后,宁家但凡扯上给沈家有关的事情,便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压着。 而她六叔身为吏部尚书这么多年,又怎会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 现在,到底大家又都在唱哪一出?事态的发展,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郡主,你为什么不见太子殿下呢?”宁玥想起了方才本还精神大好的宁璇装睡躲避太子的情形,便有些疑惑。 宁璇又咽下了一颗葡萄,却稍稍愣了一下,才回道:“不想见便是不想见,别提他。” 现在的她,很怕见到元褚。 宁玥不解的低头,呢喃道:“不是都答应入宫了么……” 屋子里弥漫着药草味和葡萄的果香,宁璇听真切了那句话,拿着绢子拭了拭唇角,眉心微动道:“阿玥,若是叫你做太子妃,你可愿意?” 本是随意的一句话,可是宁玥却反应颇大了些,手中正剥着皮儿的葡萄都从指间滚落到了地面上去,空捏着手指,愣愣的看着宁璇,对上她不明意味的眼神。 “郡主……你说什么呢!阿玥哪里做的了太子妃!” 宁璇挑眉看了眼落在红木地板上的葡萄,论起来身份来,宁玥是庶府出的嫡女,确实做不得太子妃,不过…… “我就开玩笑说说罢了,你作何这般大的反应呢。” 殊不料,她这个玩笑开的,后来就…… 宁玥这才手忙脚乱的去收拾地面,又跑出去洗手去了,刘喜爱宁璇坐在榻间,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兀自发呆。似乎所有人,都在说她自愿应承了入宫为妃的事。 又是几日而过,宁璇已然能下榻行走了,她那些个居住在别院的众多兄姐已经快把她这的门槛都要踩扁了。个个拎着大礼而来,一番关照后才肯走人,特别是她的九个姐姐,花枝招展坐一堂,就差最后打起来了。 宁璇直觉她这再不好起来的话,南院恐怕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诶,我说小妹,你这身子都没好利索,就坐到花园来,也不怕回头又倒咯。”说话的是宁璇五姐宁姿,她为人泼辣,说起话的声音都比旁人大许多,大大咧咧惯了。 已是深秋,宁家的花园却还是一派好景,簇簇金菊遍地,倒是悦眼。在榻上窝了将近十日的宁璇,早就想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五姐,你这是看不得我好是不?”她娇嗔,幼时这些姐姐哥哥们还是住在宗府的,一大群兄妹相处的极是融洽,她是老幺,虽然有着令人眼红的嫡出身份,却还是很得兄姐们疼爱。 宁姿的母亲是侧室行三的夫人,还有个胞兄,深的父亲赏识。宁家的子女个个都生的好面皮,如宁姿美的犹如一只红玫瑰,樱唇娇面,常着一身火红裙衫,民间都是有名的大美人也。 “你这丫头就可劲儿的冤枉我吧,回头叫母亲听见了,我估计几个月又不能回来咯。” 宁璇面色一晒还未及时回话,倒是坐在一旁的三姐宁颜抢了先,芊芊玉指便点在了宁姿的额间,没好气道:“瞧瞧你,都成亲的大人了,搁小妹这儿,还不会说话。” 宁姿扶额,不满的嘟囔道:“三姐!作甚戳人额头,小心我上姐夫那告状去。” “你……真是拿你没辙了。”话及宁颜最深爱的夫君,立时便红了面,扭头不愿再说话。 宁璇捂嘴大笑道:“五姐,三姐夫那般疼爱三姐,你去告状,小心三姐夫跟着戳你头呢!”宁颜嫁的是御史台监察史,官从三品的薛鸿,夫妻二人难得相爱扶持多年,至今薛家后院都是只设正房,两人这份真情平日都是叫很多人艳羡的。 “也是啊,我还是不能自讨苦吃呢,就在这继续逗逗小妹玩也好。”看着宁颜又红面嗔来,宁姿便得意洋洋的伸手去抓宁璇。 “五姐!你当我是什么呢……”还给她逗逗! 坐在宁姿下手的宁颜哪肯让她去抓宁璇,一把就将她扯了回来,妩媚一笑道:“五妹,你可别乱来呢,小妹马上就要贵为太子妃了,别拉拉扯扯,有失体统。” 她这跟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宁璇呆愣了,宁姿却还是大咧咧的一把拽住了宁璇的手,娇笑道:“太子妃又怎地了?我不信小妹进宫了,还能嫌弃我这五姐不成,小妹你说不是?小妹?” 被宁姿拽了好几下,宁璇才回过神来,忙赔笑道:“瞧两位姐姐说的什么话,管他太子妃什么的,咱们自家姐妹,还拘束什么。” 大抵是看出了她笑中勉强,旁边两位都敏锐察觉不对头,宁颜便给宁姿甩了眼色过去,示意她别乱动。这才温声问道宁璇:“小妹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宁璇忙摇头:“我无事的,只是有些走神了。” 宁姿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暗中使力扯了扯三姐宁颜,宁璇逃婚的事情,在宁家私底下还是传开的,谁都料不到堂堂宁氏郡主会那般嫌弃太子妃的位置。 意识到这个话头太过尴尬了,宁颜忙笑着开始扯别的话题,左思右想便记起了一事儿来,忙说出:“你们可知六叔最近在做什么不?” 宁璇抬眉,她那六叔近来忙的事,左不过就是宁蓓蓓联姻的活儿。 果不其然便闻她五姐兴致昂扬的抢道:“这个我知,我知!我相公说六叔近来日日往沈王府去呢,听说那家的世子回来了,忙着攀亲事!不过,那家的世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宁姿的夫君是镇海侯爷家的二公子,由于不能世袭爵位,便在礼部任职,这些个官员但凡有个亲事自然比谁都知道的清楚。 宁颜一手撑在了石案上,挪开了面前碍人的果盘,压低了声儿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家的世子,就是二十几年前,被沈侧妃摔死的那个孩子!” 听的两人均是一个抽气,外头传言那侧妃当日可是直接摔死了孩子的,沈王妃匆匆赶到时,那不大的孩子都僵了。 “不可能!左不过该是个私生子,怎么会是沈侧妃的孩子呢……”宁姿瞪眼惊呼。 宁颜神秘一笑,她家相公可是监察使,这大琰国多少密宗都是他过手看过的。沈家的事情虽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一二。 “你傻呢,沈王爷一生就独爱那侧妃,怎可能会有私生子。”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很多地方却是很不合理的。宁璇皱眉道:“若真是那个孩子,为何沈王爷现在才接回来呢?莫不是现在才知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宁颜摇头,蓦然惊起一事来,赶紧小声说道:“五妹小妹,可还记得咱府里的九姑妈?” 九姑妈?宁璇想起嫁进沈家的那个姑妈,芳字檀宣,排行九。 “还记得些,就家宴的时候见过。”宁璇细思着五岁之前的大家宴,不过九姑妈长的什么样,她却记不清楚了。 宁姿那时候也不大,所以记得也是模模糊糊,再说宁家人太多,谁又在意的到呢。若非是个当王妃的姑妈,估计谁都不会记得家中还有那么个人。 宁颜点头道:“你们都还小,不记得也正常。九姑妈说起来,还是大有名气的才女呢,我记得那时候见她,人可好了,还抱过小妹呢。” 宁璇汗颜,宁家的七姑八婆多了去,抱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那时候她被裹的跟什么似的,被当吉祥物抢来抢去,她又怎么可能记得那段“委屈”时光里看着的人。 “三姐你能不能说重点。”宁璇本能察觉宁颜说起九姑妈的事情,绝非偶然起意。 宁颜这才一掌盖在了平滑的石桌面上,打量了下四周,方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听说,九姑妈她……”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最近回复留言的时候,我的评论都是超时。。囧! 第81章 “我听说,沈侧妃去的那年,九姑妈便被……”宁颜挑眉做了个抹脖子的简单动作,其中意味却极是渗人。 宁璇一怔,那毕竟是沈王的正妃,宁府出去的小姐啊!“那怎么可能?!” 倒是宁姿听完好半晌才咂巴着嘴,稍是明了道:“我早就这么猜过了,不然你们说九姑妈这么多年,怎就没见过影儿?堂堂沈王妃,怎么可能不会有半点风声传出呢。” 若非人不再世上了,也不可能瞒的那般彻底…… “可又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被那样对待? 宁颜摇头,可惜道:“这事儿捂的紧,大致是九姑妈跟沈侧妃怀孕生子那年的离奇事扯了关系,后来沈侧妃没的也蹊跷,紧接着九姑妈人便没消息了……” 又是沈侧妃! 那日宁璇送两位姐姐离去时,宁颜还不放心的嘱咐了她不能外传说的那些东西,宁璇哪敢多舌那些是非,赶紧的应承便送走了人。回了屋去,就好几日不见客。 “我们婚期将近,你可要好好调理身体,瞧瞧都瘦成了什么样儿。”元褚很是不满的捏着宁璇的小胳膊,又戳了戳快憋下去的脸蛋子,那感觉和十几天前差太多,一点软软的弹度都快没了。 宁璇看了眼被他送来扔在桌案上的那卷黄金轴,那是皇帝新写的赐婚圣旨,他这次来府里就是为了宣读拿东西的,也表明他们的婚礼就快到了。 有些默默的从他手中抽出了臂膀,无力道:“转季了,难免着凉什么的。” 据说,她的病因到现在都不曾查出。 元褚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我从宫里带来的东西,记得按时吃了,别等到婚礼时出岔子……饶不了你。” 想想最近他忙到焦头烂额的国婚,期待多年的事情马上就要成真了,哪能容忍宁璇半道尥蹶子。她这次生病他也着实吓到了,忙不迭搜罗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一车一车的往宁府里送。 “晓得了。” “嘿,你今天答应的可真爽快,怎么变这么乖了?”元褚很是吃惊,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抱宁璇,却被宁璇躲开了,但也不恼,反倒心情大好,撩了一梢头发把玩在手中。 宁璇鄙夷的暼了他一眼,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说不的能力吗?不顺着他来,不就是给自己找不顺么。 她还在等呢…… 显然宁璇不说话的乖巧更叫元褚高兴,搂着宁璇就嚷嚷要带她出去走走,想着她病了多日,他也忙了这么多时。今日终于有了时间,宁璇还这么乖,此时不出去培养感情还什么时候去呢? 他们两个,也该是时候融合关系了。 “去长明天吧,你不是很喜欢那儿的么,今天我陪你去。” 太子爷傲娇了多年,难得放□段跟她软话,长明天可是宁璇最喜欢的去的地方,元褚暗自记了多年,却从没陪她去过。宁璇哪还敢拿乔,即便多大没兴趣却还是点头了。 快要入冬的天了,长明天外却出奇的人多,小贩叫卖,过往人群戏谈,汇成一片繁荣景象。似乎一年一度的迎冬日要到了,届时这里可是有花灯会看呢,每年到这个点儿,人就异常涌动起来。 宁璇率先甫一下车,便被迎面吹来的一股子冷风冻的一个哆嗦,紧跟其后的元褚忙从宁玥的手中接了斗篷过来给她披上。 “叫你下来这么快,冻出个好歹来,就去东宫养着。”他语气不善的边说边给她系着蝴蝶结,话中夹着的担忧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有多暧昧。 对于他包含警告的话,宁璇很是受用,向来吃硬不吃软的她伸手就拉紧了缀珠斗篷,生怕给自己吹着凉了,东宫那地方是她的禁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道,她不禁起了几分欣然。 “我们就这样走上去吧。” 侍卫早就准备好了软轿要送他们上山去,宁璇这个突来兴趣,元褚也还真就应了。平日来都是碍于身份坐轿上去,今天走走也算是别样体会。点着头就拉起她往人堆里走,一身华贵服饰也惹了不少人的眼,奈何周身都是有彪形大汉护着,近不得。 人过多嘈杂,元褚才走了会就显然很是不适,瞧着他越来越臭的脸,宁璇走在他身边都有些被传染。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道:“就当是体验民情嘛,干嘛要绷着一张脸。” 元褚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就转眸,不屑一哼。 宁璇捂嘴发笑,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走在一起呢。以前,哪次见了面是不吵架的?宁璇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听说元湛要娶沈如画?” 她这消息来的有些迟,日日只窝在房中,这事儿还是宁玥讲给她听的。说是元湛请的婚,皇帝都下了圣旨,沈家还阖府庆祝来着,初时她还被这消息惊到了呢。 “嗯,老家伙和那小子鼓捣的厉害,沈家的确是个好对象。”元褚冷笑到,思起这个向来跟宁家作对的沈家,他眯了眼。 宁璇瘪嘴,想起小时候,人人都道沈如画是内定的三皇子妃,那姑娘可是靠着那名分在宫里宫外嚣张横行了多年呢。她还记得偶然听人打过小报告,说沈如画曾如何嘲讽五皇子,不明来历的贵妃之子,哪比的了正宫皇后所出的嫡皇子呢。 “还记得那年我折了她送给你的笔,你可是差点找我拼命呢。” 再想起后来她还笔赔礼时,可被这家伙狠狠嘲笑了一阵子,就连她送还的那支翠云笔都被他给掷断了,那日她和他又是一场恶战。当然,结果是她惨遭毒手。 元褚自然也记得那年的事情,玄武殿的时光估计是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牵着宁璇往前继续走,很是风轻云淡的说道:“谁叫你总不朝本宫看,戳你也是活该。” 说起那时候,元褚不得不承认,确实有部分心是分在沈家如画的身上了。可后来,慢慢的一点点都被宁璇给占了。别看着丫头小,妖精起来谁都迷的倒! 这些显然很快就不成问题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人就是他的了。不过,那时候恐怕又有的忙了…… 一行人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长廊上,元褚拉着宁璇细数她小时候的臭脾气,宁璇也一个劲的吐槽他的暴性子。两人倒是出奇的融洽,慢慢上了半山,待到了望台处,却发现那里的人少之又少。 偏生,却不凑巧的在这么少人的时候碰上了“冤家”。 “哟!是璇表妹呢……太,太子殿下。”方才一看到宁璇还眉飞色舞飞宁蓓蓓,在看到元褚从后面赶来时,吓的赶忙行礼息声。 元褚可是打小就知道宁璇有个不待见的表姐,这么多年来也少见这个旁系,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挑眉道:“是吏部尚书的千金?” 倒不是他记忆好,而是最近吏部尚书要跟沈家结亲事的消息传的太快。谁都在好奇那个沈家的世子,而宁泱此人不过是个陪衬,元褚却还是记下来了。 元褚这人只有面对宁璇的时候是个暴脾气,外人时,一律冷的跟冰块一样,那气场是各种强大。宁蓓蓓自然是吓的小心肝直发抖,花容都失色了。 “回殿下,臣女宁泱,父亲便是吏部尚书。” 宁蓓蓓可没好命进玄武殿读书,见元褚的机会也就每年过大节时,在宫宴上一瞟。那样强大的男人,自然是记得模样,今天还是头一次靠这么近的接触。却不料,那感觉太可怕。 宁璇用绢帕捂着嘴便发笑,成天的都敢跟她玩阴的宁蓓蓓,这会见了元褚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真好玩。不过元褚可没那份闲心跟无关人员继续说话,拉着宁璇就准备离去。 “原来是太子殿下啊。” 一道清冷嗓音陡然加入,一语既出,三人当场都各自动作。宁蓓蓓是一脸欣喜的跑了过去,元褚是不耐烦的看过去,而宁璇却跟被雷劈了一般,站着都不敢看过去。 沉闷的脚步声朝这边近来,看着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元褚不着痕迹的皱眉,鹰一样的眼眸里一道精光炸开。 “本宫道是谁呢,原来沈家世子啊”没有半分迟疑的,他便准确的喊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言语间带着几分煞气。 沈家最近传的满城风雨最具年度传奇色彩的世子,沈如麒。 宁璇鬼使神差的抬了头,循着声儿看去,只一眼,心中建立多时的堡垒便轰然崩塌了。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纵然是一身锦袍面带遮掩,可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是那般的熟悉…… “如麒近日方才归京,本想着来看看天都城外名胜,却没想到这么巧能遇上太子殿下,真是幸也。” 明明是陪说的话,却偏偏听不出半分奉承来,反倒是透着股股森冷之意。特别是那双眼睛落在元褚与宁璇交合的手上时,更是像啐了毒般的利刀一样。 宁璇是下意识的就从元褚手中挣脱了手,然后缩在斗篷下紧握成拳,手心中早已渗出一层薄汗。 作者有话要说:丑哥总算是出现了! 宁蓓蓓是不是该唤小璇堂妹啊?哎呀,这复杂点的亲戚关系我撸不清的说! 第82章 感觉到宁璇的有意回避,元褚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侧身装作毫不自知的样子,半揽着宁璇,甚是担忧道:“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语毕,泛着凉意的手掌直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宁璇是躲闪不及,迟疑的看向了他。元褚却在背对众人的视线盲区里,对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宁璇心都凉了大半截,某些事情她是更加确定下来了。 “听闻沈世子自幼便拜师高人门下,修得一身好本领,希望来日能让本宫开开眼界。”话虽是那么说,可他却带着极不屑的表情,看都不曾看沈如麒一眼。 奈何人是太子殿下,谁又敢说不了。 “殿下过奖了,如麒不过小门小派修身多年而已,大的本领可没有。倒是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领兵打仗的战绩,叫人佩服。” 态度虽是谦虚,元褚也并未起意,他未满十五便开始上战场,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当然了,对面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男人,怕是早就甩他几条大街了。 “不知沈世子为何出门还要带着面具呢?”元褚状似好奇的指了指那张铁皮面具。 他这话问的,所有人都朝沈如麒看去了。想当年,沈王爷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还有那沈侧妃,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这两人生的孩子,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吧,可为何要用面具遮起呢? 宁玥站在宁璇身边,小声嘀咕道:“这人莫不是长的太好看了,所以才……”说罢,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宁璇却不曾理会她那话,直勾勾的便看着对面那人,她甚至都想冲过去一把掀开他的面具。可是,眼下这种情形,怎么可能那样做。 就连站在沈如麒身边的宁蓓蓓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他,却只听闻那人不冷不热的说道:“如麒面有残疾,不好示人。” 元褚闻言如同解惑,扬着声“哦”了一字。然后很是高兴的揽着宁璇,嬉笑道:“璇儿,你看你该多庆幸呢,好在本宫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不像某人那样丑爆天。 宁璇不语,只看着沈如麒,那双眼睛她太熟悉了。倒是宁蓓蓓在听到残疾二字时,惊了一下,脚跟往后就退了好几步。 “面有残疾也不是甚大事,宫中神医颇多,不若改日本宫派几个给世子瞧瞧?可别新婚夜时,惊了身边的那位美人哦。”元褚很是大方的说到。 沈如麒哪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挑衅,扬在面具下的脸绷紧,唇边泛起冷笑道:“那倒是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了。” “举手之劳罢了。” 幸得宫里来人请元褚回去主事,两方人才分了别,回程的路上,元褚什么都不曾说,只笑的诡异。送了宁璇回府,便进宫去了。 走时还不忘跟宁璇说道:“后日喜服便会送来,记得试穿。”在看到宁璇僵硬的表情点头时,他才满意的大步离去。 宁璇一直在府门口站了很久,秋风瑟瑟她直觉浑身冷的彻骨,直到嘴边渗出一缕血丝来,被眼尖的宁玥发现。 “郡主,你怎么又呕血了!” 她一把抓住了要叫人的宁玥,咬着唇难受道:“别声张!快送我回南院去。”过度紧握的五指抓的宁玥生疼,却来不及反应,便扶了宁璇上软轿,故作镇静的吩咐往南院赶。 宁璇倒在软绵绵的坐垫上,思起分离时那人毫无起伏的眼,她心口便疼的紧。她一直都不敢面对一个问题,便是他为何都不来找她?为何现在才出现? “噗。”又是一口热血喷出,她手忙脚乱的用手绢去捂,却发现无用,嫩色的裙衫上早已是红梅点点。呼吸急促艰难,她却咬着唇不敢发出声儿来。 她恍惚忆起那日,她从昏迷中醒来,却睁不开眼睛。而太医正对她母亲说着什么,她以为是不紧要的话儿,却不料…… “太医,为何郡主呕血不止!” “回殿下,郡主怕是……臣等阅尽医书都不曾查明此症,郡主怕是被人暗害的,这血若是止住也就无忧,倘若再呕,可就回天无力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出一次门罢了,为何回来后身体变成了这样? 她记得沈桓曾多次抱着她哭,说的那句话她至今还心有余悸——阿璇,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伤害你的,千万不要离开我…… 他是天坤谷出来的人,医术举世怕是难找敌手,若她当真是在西山村时被人害的,为何他会没有一点察觉? 宁璇甚至还怀疑是齐缙或者元褚做了手脚,可仔细想想,齐缙与她没有多大的利益冲突,从他找人绑架她演一出“苦肉计”来看,他就不是会下毒的人。而元褚更是不可能了,他一心想娶她来控制整个宁氏,若是她死了,他又拿什么来控制呢? 所以,答案也只有一个…… 软轿一落,宁玥便掀了帘子想扶宁璇出来,却在打开的那一瞬吓的说不出话来。一双手都捂着嘴的宁璇,却怎么都捂不住血,那嫣红的血水从手缝中不断渗出,一身上下早已是触目惊心。 “郡主!”宁玥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感觉周身都发寒了。 好在宁钦渊和月徵公主一直放心不下宁璇的身子,特意留了几名太医在南院待命,宁玥这惊声一叫,整个南院便再次轰动起来。 人这一身又有多少血可流,如宁璇那般呕个不止,当真是危机了。太医们已然的额出大汗,束手无策,奈何一旁的宁钦渊还动了杀意,个个都是怕到了极点。 “郡主这确实是中毒了!” “那还不快解!需要什么只管说,我宁府没有也得找来!”月徵公主站在榻便,已经是心疼不已,放一听是中毒,差点昏厥了过去。“到底是谁!是谁这般狠心要害我的璇儿!” 宁钦渊权贵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到头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躺在病榻上,却救治不得,心中的痛不比月徵公主少。身为一家之主,他却不能乱了阵脚,扶住月徵公主便安慰到。 “夫人莫哭,为夫自然不会让璇儿有事,那下毒之人迟早要抓出来!”焦急转身又对老太医们说道:“可有法子救治?” “这……”没人敢当那个出头鸟。 宁钦渊大怒,抬声一喝:“还不快说!” “郡主这毒下的怪异,臣等行医半生都不曾遇过,书中也无记载。怕是只有找到那下毒的人,才能挽郡主的性命了……”一众人跪在地上,不住的瑟瑟发抖。 要找那下毒之人,何其难。宁璇远在西山数月,见过的人几多,中间又是坎坷不断。虽然宁钦渊大致了解她在那边的情况,可偏生不知道是谁那般歹心下的毒! “夫人放心,阖府明卫暗卫都派出去了,只要几日便能找出那人来,我们的璇儿不会有事的。”人是派出去了,可找不找的到,便是个问题了。 因为宁璇的情况不好,整个南院里都是明灯守候,月徵公主本想照顾她,却因忧心过度晕了过去,宁钦渊只能又照顾月徵公主去了。而宁璇那里留下一室的侍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静静的守着。 月上中稍时,一道黑影快速的闪入了宁府,躲过重重巡卫,直朝南院而去。身形之快,如过往清风般,一掠便没了痕迹。 灯火通明的南院外,早有侍人抵不住打起了瞌睡,大抵是白日里过于紧张了神经,一入夜都困倦了起来。突然,几颗石子从一个地方飞出,直直击中了守门的几人,几声轻不可闻的闷声后,站着的人都顺势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了。 内室中,宁玥从侍人手中接过浸湿的巾帕便为宁璇擦拭着渗汗的额际,虽说咳血的症状是止不住了,可宁璇的那张脸比之前憔悴的更恐怖了。宁玥才拭了几下,便开始落泪,她与宁璇十多年的姐妹了,自然是看不得她受苦。 “郡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抽泣祈祷着。 侍人又替换了巾帕后,便对宁玥说道:”玥小姐,你都守了一天了,去休息下,让奴婢们守着吧。” 宁玥摇头道:“还是你们下去吧,我守着就行。”她是如何都不会离开一步的,反倒是这些个伺候宁璇多年的侍人,这段日子吓的够呛,她也怜悯她们。便嘱咐留壶热茶,怕宁璇半夜醒来要喝,就打发走了一室的下人。 人一走空,屋里多少有些森冷,宁璇不喜蜡烛的刺鼻烟味,所以内室便点的少。几盏烛台,灯火忽明忽暗。突然旁侧的轩窗啪的一声被打开了。 “谁!”宁玥抬头望去,警惕叫到。 临近窗边的蜡烛瞬间被吹灭,她才意识到是风,想起太医说宁璇还见不得风,她忙起身去关窗。糊着薄纱的小窗将将合上,突然她便感觉到颈部被什么东西一刺,接着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干般,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璇是在怀疑丑哥,但是她是喜欢他的,所以又不愿意不相信他~~ 唉,丑哥是个苦命的娃 明天可能断更,我要赶一个榜单先 第83章 黑影闪过,如风般便进入了内室,余下门口珠帘轻晃无声无息。露在蒙面黑巾外的一双月眸只朝窗边倒下的人瞄了一下,便转而走近了榻边。 余下几盏烛火曳曳,只清晰看见榻上的人儿,那憔白可怖的瘦小身躯。正朝她探去的大掌愣住了,片刻后,还是将带有药香的手掌落在了她冰冷的面颊上,轻轻的抚摸着。 “阿璇……” 呢喃亲呼却得不到半丝回应,露在黑巾外的那双眼角瞬时便湿润了。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玉瓶来,颤抖着手从里面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然后端过塌边小案上的一杯热茶,和在一起慢慢的朝她口中喂去,动作轻柔至极。 昏迷多时的宁璇,一直都是沉陷与混沌之中,直到那口和着药丸的茶水进了口中,她才慢慢的被召起一丝清明来。四周尽是黑暗,睁不开眼睛的她,一心以为大限将至了,却不曾料到,这人都要死了,居然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阿璇你醒醒。” 看来真的是要死了呢…… 她等了太久,一直都在等那个说了再也不会叫她受伤的人,他说过要等他来。可是她一直都等不到,身子出现异状了、元褚别样的眼神、亲人的背叛,桩桩件件她都过的极难,却还是等不来要保护她的他。 他永远不知道,她在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心疼的有多厉害。她不在乎那个女人是宁蓓蓓,她在乎的是他来的太迟…… “阿璇我来了,你醒醒!” 记忆中熟悉的气息就在她微弱的气息间萦绕,覆在面上的那双手掌,是她幻想太久的感觉,是这般的真实,真实到她不敢睁开眼睛。 直到一滴又一滴滚烫似水的东西落在了她的面上时,那排如扇的长睑终究是动了,一滴水就落在她的唇上,那是涩涩的咸味…… 眼泪。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坐在榻边的男人就这样映入了眼帘,去掉黑巾的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丑了,却还是那个熟悉的他。不过,这样的他,哭的一塌糊涂的人,她还是见过的。 “为什么……要哭?” 呕血过度的她,可能是伤了喉咙,说起话来都是犹如阵阵刀割般的灼痛,久久不能平息,声哑闷沉。 她真的不想告诉他,明明长的那么丑的人,为什么哭的时候会那么好看。她甚至都能想到他会咧着白森森的牙,嬉皮笑脸的说:娘子觉得我好看了?!还是娘子有眼光!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他才愣愣的收回了放在她面上的手。她的脸太凉,而他的手,更凉…… “阿璇,我是来接你的。”他急急说到,将埋在心头准备太久的话,说了出来。 现在的他,真是叫她找不到初见时的影子,那时的他又蛮狠又腹黑,还会算计她。那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是她吗? “接我?”她的眼里印着烛光斑斑,闭合间,雾气里只剩下丝丝迷茫。轻轻两字却带着隐然绝望的意味,痛苦而又不甘。 他恢复了一丝平静,可眼底深处的恐惧还在不断的蔓延着,太多的事情,已经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例如病榻上的她,似乎也在开始远离。 “对,我要接你离开这里,我们回西山!我愿意放下一切,从此以后只陪着你……” “够了!咳咳!” 他要规划的蓝图,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可是已经太迟了。她真的不愿意告诉自己,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要白头到老的男人,其实才是骗她最惨的人。 “放下一切?一切又是什么?沈桓,你可曾有过对我一分一毫的愧疚?你摸着你的心,问问吧,你是真的爱我吗?” 这一刻,沈桓才知道心中最大的恐惧是什么了。那就是错误的开始,他设计的一切……他怕她知道。分别的时间里,他想了太多,究竟是继续这样下去,还是半途而废。艰难的决策让他寸步难行,可是他最终还是做下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宁璇。” 他覆在了她的身上,将脸贴近她,在她的耳边低吼着。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此刻的表情,那样可笑的追悔莫及。 宁璇笑了,皙白的面上染起一抹诡异的笑,却是凄然到了极点。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气力,又或许是他分心太多,她稍稍用力就推开了他。 “他们都说你骗了我,可是我居然还傻傻的不愿意信……” 事已至此,沈桓也无甚值得隐瞒了,攥紧了宁璇推开他的手,死死的握在手中不许她挣脱。正色坦白道:“是,我是骗了你,一开始我就骗了你。” 可是,他算计了一切,甚至让她对他动心。到头来,却发现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多么可笑,可悲。 他的眼里带着她永远看不懂的怨恨和悲痛,似乎从一开始他给的最多的,便是这个眼神,她却一直粗心的忽略又忽略。到现在,她才察觉到一切的不对劲,可是太迟了。 “你终于承认了。”她笑着哭了,不在乎自己的手腕上传来快被捏碎的感觉,笑的隐隐癫狂。 沈桓咬紧了牙,捏着她手腕的手已然是青筋暴起,他隐忍了太久太久,所有的情绪注定在今夜爆发。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认真的说到。 “宁璇,我恨你。” 可他更恨自己,居然会爱上最恨的她! 说到底,还是他输了,再一次输给了她。可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伤的她遍体鳞伤。 宁璇瞪大了眼,恍若不曾听清他在说什么般,混乱的思绪让她急于探究其中的真相。她知道,沈桓隐瞒了更多的事情,甚至是谁都不知道的。不过,再次之前,她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清白。 “我是中毒了?” “是。” “你下的?” “是。” “是血茶花吧。” “是。” 这一次宁璇笑的更大声了,伴着阵阵干咳,撕心裂肺的笑着。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心碎的感觉是那么的难受,没有破裂的声音,只有撕碎的剧痛,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 她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恨,能让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日日下毒给她,还装作最亲最爱的模样,温柔的笑着看她喝下一碗又一碗致命的毒…… “我究竟欠了你什么!”她蓦然坐起,用尽一身仅余的力量,一巴掌便狠狠的掴在了他的脸上,整个手掌落下时都麻木了。 “啪!” 他却动都不动,只看着她,看着被气得发抖的她。烛火半闪半明,他却能将她痛不欲生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甚至从她的眼瞳中,看见了同样如是的自己。她心在痛,可他……也在痛。 “命。” 冷冷的一个字,让她怔怔的回视着他,却不懂其中含义。 “你欠我的命。” 她欠他的命?所有的症结就在这里!宁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这个世上不曾有鬼神的存在,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灵魂穿越了。 那么,重生一世,又为何不可? 难道……难道…… “你……你是重生的?”她像看见了怪物一样,指着他又是摇头又是笑。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可笑了,重生! 沈桓亦是在沉痛中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哭笑不得的她,他不曾料到这个世间,居然还有人能这样轻而易举的道出这件奇异的事情。 “你,你为什么能知道?”他屏住气息,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似乎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不可能的,这个世间,就连他师尊那样的神人都不曾看出来,宁璇又怎么会? 她粲然悲笑道:“若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你信吗?” 沈桓彻底呆住了:“你!你不是!” 宁璇不知道她的话到底给了他多大的打击,但是她却笑的开心,擦着眼睛不断坠下的泪珠子,道:“是啊,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更不是这个世间的谁。不过一缕幽魂附身罢了,和你大同小异。” 唯一不同的,怕就是他带着仇恨重生,而她是带着忐忑迷茫投生。 这一刻,房间静的出奇,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事态的可笑发展。就连沈桓看着哭笑不停的宁璇,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自绝的冲动。 “难怪……难怪我觉得你是不一样的……” 难怪他再次见到她,都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除了偶尔有些地方相似,她真的同上一世的那个“她”,差别太大了。这一世的她,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动心,能叫他瞬间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了……预计快完结了 感觉小璇要疯了,谁摊上这事估计都不能接受。。 然后,丑哥更惨,报复错了! 哎呀,一切都是重生惹的祸哇 回来感谢下投雷的烈女妹子~还有其他投雷的妹子,等结章的时候,就把你们都贴出来~隆重感谢下哈! 第84章 “阿璇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不要离开我……” “呵,沈如麒,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我宁璇会跟你这般丑陋人过一辈子吗?别傻了。来人,还不把快这个丑人轰出去,今天可是我本小姐册封太子妃的大喜日子,留着无用的人碍眼……” “阿璇!阿璇!不!” 不…… 这是沈桓重生后,怎么都抹不掉的梦靥。他永远都记得那一日,他家破人亡时,她却坐在太子妃的銮座上对另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她说过从不嫌弃他面容如何,宁愿抛弃宁府小姐的身份,也要与他在一起。为了她,他甚至背离了师门,就连向来护他的师兄殷鸿,都被他一剑刺伤,只因她说殷鸿于她有意,她怕。 初见面时,他是天坤谷出来涉世不深的行脚医,流落在池州城,巧合的在山中救了她回。那时候的宁璇笑如灿莲,说话儿都是软软糯糯,直道是他救了她,当以身相报。 “小女子乃天都城来,身无长物方流落至此,若公子不介意,便留了阿璇在屋头,以报救命之恩吧。” 沈桓立时红了脸,瞧着榻上只着了单薄中衣的漂亮姑娘,说起话来都舌头打卷子,支支吾吾的:“姑娘勿,勿这般,在下救人不图这些的,不图的,姑娘想留多久便留多久吧。” 他自幼养在天坤谷,那里虽被世人道为传奇,可却孤寂的很。除了师尊与师兄便是一众哑人侍候,他初初出谷历练,还是头一次见着宁璇这般漂亮的大家姑娘,不免一时迷了心魂。 而后几日,救回的姑娘看着是大家出来的,却是洗得衣物,扫得院落的贤惠,唯独就是她不会做饭。为此,沈桓便特意跑到山下跟大婶子们学习厨艺,炒菜对于他这个做医师布百阵的男人而言,委实难上手。唯一学的快的也就是做肉包子,偏生一笼蒸出来后,那姑娘欢喜的很。 “我最爱吃包子了,哇,你做的还真好吃!” “那以后就做给你吃。” 往后的日子里,沈桓更是努力学习厨艺了。偶尔行脚走医,姑娘便会跟着他一起,或是帮忙包药,或是帮忙打杂。有时候她也会留在家里,学习些绣活儿,给他缝缝补补。 “入秋天凉,我不过上山采药罢了,你跟来着了凉怎么办?” “你去哪里我也要去,闷在家里不好玩,还不若陪着你呢。” 那一日两人上了山,采药是个仔细活儿,宁璇自然是安不得心,只能跟在沈桓的后面打转。后来沈桓分了心,不小心落入了猎户的陷阱中,捕兽夹子伤了腿。还是站在上面的傻姑娘,拿麻藤费了大力把他拉上去的。 “你伤了腿?”她惊呼。 “没事,以前经常受伤的。”他无所谓。 她却不依不饶的说道:“不管,你伤了,我扶你回去!” 于是,她瘦小的身躯抗住了高大的他,一点一点的往家中辛苦走去。他看着她额间汗水点点打落,她却倔强的不肯吭声。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了一件事情。 永远守护这个叫宁璇的女人。 可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留在腿间的伤痕都快淡去的时候。她告诉他了一个寒心的真相,她不过是故意分了他的心,明知前面有陷阱还叫他回头看,他掉下去时,她甚至还在笑。 沈桓也是直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让他想想,他是怎么死的来着?中毒,对,是中毒。天坤谷出来的神医弟子啊,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被下了毒。也勿怪他,只能说是宁璇技高一筹,日日清晨为他泡好一盏茶,致命的药粉和在一起,甜着声哄他喝下,哪还有防备之礼。 待他发现自己中毒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阿璇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改日我好上门提亲去。” 那时他们正是相处到浓时,他是个传统的男人,在意的便是父母之命。自己是没了父母,可却怎么也好打点好宁璇家头。 “我只有父亲,母亲产我时离了人世,家大业大,父亲有很多子女,顾不得我。”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话,他直到闭眼断气的那一刻都还想为她开脱。他怜她身世悲惨,与自己无异,捧了一颗真心的要对她好,奈何他被她骗了。 “是,我是没有母亲,可那又如何呢。父亲说了,只要能拿下沈家的一切,太子妃的位置便是我的了,甚至是皇后也不是不可以。所以,沈如麒,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她是宁氏的十小姐。是妾室所出,自幼却养在正室院中,却从不得宠。后来听从父命,来勾骗他,只因他有一个了不起的身份。 说起沈桓的身世,在没遇到宁璇之前他还真不知道。养他成人的师尊说过,他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机缘巧合才被他抱回天坤谷的。从而,也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而沈桓,自打记事起,照过一次镜子后,也就明白为什么会被人抛弃了。 也是啊,谁家父母抱着刚出生就恐怖成那般的孩子不会怕呢…… 直到宁璇带了他回京,看着那个躺在病榻上,已经病入膏肓的中年男人,他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那时候的父亲沈王爷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拉着他端详了小会,便流着泪断了气。 可是即便死的仓促,他的那位父亲居然还是留下了传爵的遗书,他这个半道冒出的儿子被推出了。 沈家虽是大族,可他手有父亲的遗书,又因府中除了一位郡主再无男嗣,有了宁氏帮助的他,很快便世袭了爵位。那个行脚走医的丑小子,转身便成了唯一的异姓王。 “阿桓穿着王爷的衣服还真好看的紧,赶明儿,记得去我家提亲呢。” “阿璇放心,我一定要娶你做我唯一的妻。” 不是王妃,而是他沈桓的妻。 “好,我在家等你呢,婚书父亲都准备好了。” 他信了她的话,准备了满院大礼往宁氏提亲,因为听了不少人说他配不的宁璇,为了能让宁璇有面子,他甚至拱出了半个沈氏做聘礼。 可是,他永远忘不了,他精心为她准备的婚礼,等到的却不是她。起码是在入洞房掀盖头时,他才发现自己被骗的。那个在拜堂时都差点欢喜疯掉的他,在掀开盖头看到另外一张陌生的脸时,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是谁!” “我,我是宁府的宁泱啊!” “宁璇呢?宁璇呢!”他疯了。 待他一身喜服都不曾脱下便跑到宁府时,冲进了宁璇的院子,却正好看见她捧着新赐的圣旨笑的开心。他在来时便听人说了,说是宫里来旨,封她为太子妃了。 “阿璇!为什么?你说啊!为什么要骗我!” 记忆中那个软软糯糯的娇姑娘,却冷笑着一把推开了跟疯狗一样的他,鄙夷的说道:“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若非你姓沈,我又怎可能放□段去诱你呢。” 那一刻,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不敢再想。 “阿璇,别开玩笑了,我们回去吧,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呢。你说过要嫁给我的,我们回去吧。”他苦苦哀求着。 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圣旨。 “瞧着没,跟你耗了小半年,为的不过是这个罢了。你走吧,别自作多情了。” 沈桓是被抬走的,那日他在宁璇的院子里跪到半夜,待人发现时,已然吐了大摊子血了。毕竟是当朝王爷,便被火急火燎的送回了沈家。 之后的几日里,沈桓的病是愈发的重了,连太医都是摇头惋惜。 “王爷这病与老王爷一样,怕是……没得医了。” 他自己便是大夫,把脉也就知道自己是中毒了,而且毒气已然攻心。也怪他自己大意了,他父亲临终前的模样竟都不曾看细,都不知道父亲也是中毒而亡。 此时的他,仍然还是不愿怀疑宁璇。 直到他发现沈氏的一切开始被宁氏侵占的时候,为时已晚。那时候沈家败的一塌糊涂,他被扫地出门,寒风瑟瑟中,连路都走不动的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 他决定最后一次去见宁璇…… 已经病的跟鬼一样的他,是半爬半走去的宁府,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指指点点,他却不在乎。抹干净七窍里不断渗出的血,更加用力的朝宁府去。 他只想在死前见她最后一面。 那日的宁璇很美,凤冠霞帔在身,美得不可言喻。可沈桓却还是觉得第一次见她是更美,那时候的她,眼里只有他。 “阿璇,我快不行了,我想……” “呵,终于该死了,你我也好歹认识一场,等会我会吩咐人给你买口好棺木的。” 她终究是没有看他,踩着绣凤的宫鞋便从他面前走过,一眼都不曾看他。在他绝望的低头呕血时,她回来了。 他无比欣喜的抬起了头:“阿璇……”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的毒是我下的,就在你每天喝的茶水里,笨蛋。” 她笑着再次离去,留下一个似乎看白痴的眼神给他,她的背影还没有走远,他便一口黑血喷出。一身的麻木,连心脏都疼到没有感觉的他。 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丑哥好悲剧……似乎还有一章他的番外 大家希望明天上,还是完结的时候啊? 第85章 宁璇的心太狠,终究连口棺木也没舍给沈桓,只吩咐了人用草席裹了尸体扔走。最后还是殷鸿匆匆赶来,抹着泪在郊外山中找到了他的尸身收殓。 “终归师兄弟一场,落得如此下场,只怪你遇人不淑,识人不慎,希望你转世能少些报应。” 一抔黄土掩黑棺,那便是他沈桓的结局。 从他亲眼看着殷鸿一点一点上坟土起,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恨便开始堆积了。他很宁璇,也恨自己,若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要报复所有人!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他的恨意滔天,还是如何,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正是沈氏生产的日子。 “孩子……我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那个刚生产完,尚是虚弱的女人,一头大汗躺在榻间弱弱的朝产婆伸了手,她想要看孩子。 抱着沈桓的产婆却不敢动,就站在离榻边一丈远的地方,看着怀中的孩子直发抖,蠕着唇结巴道:“回娘娘的话,是……是世子……” 榻上的女人笑了,虚白的面上是莫大的欢心,手伸的更长了,直道:“快抱过来!快让我看看……咳咳!” 沈桓知道那女人便是他未曾谋面的母亲,沈王侧妃徐氏。产婆迟迟不肯上前,只怕是因他面貌的缘由吧,上一次他被抛弃的无声无息,这一世他竟然有幸亲自见证。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为了什么! “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徐氏急了,产婆的迟疑让她有些害怕,毕竟这屋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老王妃派来的。 产婆倒是个不忍心的,虽是极不落心,却还是将孩子递了过去。 “娘娘,小世子还没满月,这模样定不会……” 徐氏才接过孩子,便惨叫的一声:“怎么会这样!” 沈桓甚至都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在颤抖,抱着他不可置信的开始落泪,面上那些可怖的印迹实在是太骇人了。他以为下一刻那女人会扔开她的,可是……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没事的……孩子不怕,娘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沈桓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任他母亲哭的一塌糊涂,抱着他都不愿撒手。那婉转喉间的悲戚哭声,却不见任何嫌弃的意味。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了,一声巨响惊的屋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砰!” 接着就冲进来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女人,穿着极度华丽,一双眼睛在扫过徐氏手中的孩子时,顿时就是杀气四溢。她只微微动了动手,便有人将屋中的产婆和丫鬟全部拖了出去。 “王妃……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来人便是沈王正妃宁氏,在听见徐氏惊惧的质问时,她阴森森的笑了。一步一步的走近了虚弱的产妇,看着那个不哭不闹的孩子,和他那张恐怖的脸,便满意的大笑开来。 “我终于等到了今天,哈哈!” 徐氏忙抱紧了孩子,脸色骤变,素日里王妃都是温柔贤惠的,哪曾如今日这般疯癫。想起正往回赶来的沈王爷,徐氏还是松了点心。 “王妃姐姐是来接我回府的吗?” 宁氏闻言嗤笑一声:“接你回府?徐氏,我忍你那么久,等的便是今天。” 出身乡野的徐氏自然不甚懂后宅心计,就算宁氏的话都说到了那个分头,她只隐隐觉着不祥。倒是怀中的沈桓,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抛弃?只怕接下来才是真相。 果就听见宁氏冷声道:“就因为你这个贱~人!让我堂堂宁氏小姐白白受了多少人的嘲笑,明明我才是他的未婚妻,可他为了你这个贱~人竟然敢三番五次的退婚!更可笑的是,居然能在你怀着身孕的时候,娶我过门,呵呵。” 徐氏大惊,忙想解释:“王妃姐姐,我……” “住口!知道我为什么还答应嫁过来吗?因为你啊,他不是最爱你吗?我倒要看看他爱你能到什么程度!他以为只要你生了孩子,便能将我压下去,太可笑了。只要有我宁九一日在,你这个女人一辈子都别想上位!”宁氏咬牙错齿的狠狠说到。 烛光下那张已然狰狞的脸,实在太恐怖,徐氏这才知道这个平日里待她百般好的王妃,是如此的恨她。立时便察觉到自己从怀孕到现在发生的奇异事,便颤着手指直指宁氏。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的孩子……” 宁氏大抵是狂够了,敛了疯癫之色,挑眉看着沈桓,便坦然道:“是啊,哪有什么鬼怪,不过是我往你喝的东西里掺了药罢了,日日产生幻觉。”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 “呵,你不必担心,那药只不过是幻药,伤不了你。我要的结果是他,哈哈!”她蓦然就将手指点向了沈桓,扬声道:“你日日被喝下幻药,那药性便被这孽种吸走,久而久之,生下来就是这幅鬼样子,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呢” “你——!” 沈桓这才知道为何自己出生便如此,原来是这样……不禁更是恨意骤起,又是宁家! 就在徐氏愤恨震惊的空余,宁氏一个上前去便夺了沈桓在手,掐着他的脖子就将他高高扬起。徐氏已经吓的从榻上滚了下来,惨叫着哀求。 “放下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宁氏却不为所动,阴狠道:“我看你以后拿什么同我争!”一语即罢,沈桓便被宁氏狠狠的掷在了地上,一身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没了气息。 直到沈桓十几年后来到西山村,他才联系上了沈王府的人,修养多年的他,可是了自己的复仇计划。也是刚到的那一年,他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妹妹,沈如画。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那个一心护他的母亲,也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 “哥哥,你且安心,父王绝不会放过宁家一人!”尚且十岁的沈如画,已然隐现狠厉本色。 此后几年他更是多方部署,为沈家控养私兵,直到皇位之争已到关键时刻,他才走出了帷幕。给皇帝的那一纸书信,甚至还是他几年前便写好的。 “师弟,纵然是宁家那女人做的不对,可这个宁郡主也没罪,你作何要这般骗人呢?”殷鸿初时接到他的授意时,便很不赞同,要他将宁璇送到西山去,实在是不忍心。 “她欠我的。” 终究,宁璇再一次出现在了池州城外的大山上,与上一世相同的时间,甚至连她趴下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们的开场白变了。 他甚至召唤了群蛇恐吓她,不知为何,看见她害怕,他难得的开心了。她永远不知道,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忍耐才压制住了要她命的冲动。 这一次带回的宁璇比上一世不听话太多,她会吵、会闹、会想逃走。他笑了,不知道这个贱~人又在耍什么花招,她不是该像之前那样勾搭他吗? 怎么,转变战术了? 其实在他煮好第一碗血茶汤端给她时,他曾想过缩手端回,可是偏生她一副不屑的模样,让他极度不愉。有了第一碗,便有了第二碗,更可笑的是她居然会抱着血茶花说好看。 他承认在看见她纯澈的笑容时,心软了一下。 可是,终究他还是学了她上一世对他的狠心。 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系列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似乎遇到了跟上一世不一样的事情,这个一直想逃跑的宁璇,似乎并不坏。几个月的相处,他的脾气是反反复复,他拿不准现在的她,实在是变化太大。 她除了爱吃肉包外,似乎什么都与上一世背道而驰了。 自从那日她被绑票后,他发怒了,所幸她无事。救回了她,在背着她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心中就有些莫名的恐惧…… 这一世的太多事情都是不一样的。 他从一开始就有心回避一切关于她的消息,直到她自己提及母亲时,他的一句反问惹闹了她。那刻起,他才知道她并非庶出,而她的母亲是皇室公主,她不过是单纯的逃婚罢了。 也是那时开始,他不敢再喂她喝血茶汤了,如她所说,那是毒。可谁都不知道,那亦是解药,只要她不离开他,就不死的毒。 于是,他开始惧怕她的离开,甚至迫不及待的举行婚礼。宁璇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夫妻对拜的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一切仇恨。 他说过要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就在成亲之后。沈桓是忘不了上一世的死,原计划的设定便是在乱了宁璇的心后,在看着她毒发身亡,愤恨离世,当然他会告诉她一切。 而那一天就在他们成亲之日,可是他迟疑了…… 也不知道是上天助他还是不忍心看宁璇悲剧,齐缙掳走了宁璇,半道再碰上元褚,之后他才知道宁璇被带回了天都。 他没有立刻找去,因为一心要杀死宁璇的元湛在愤怒之下伤了他。就在他看着宁璇被齐缙劫上马离去时,握着沾了宁璇血迹的娟子,一时不查的他,被元湛一剑穿了腹部。 这一次,一心活在复仇中的沈桓静下来心,回到了那个与宁璇渡过数月的小院里,他突然意识到无边的孤寂。 在不甘和滔天愤恨中沦陷的他,重生了,可惜却万万不知宁璇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宁璇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就是酱紫,话说,别吐槽哈~~本来七夕过的就够不给力了,哭! 第86章 沈桓重活一世机关算尽,却不料到头来,没算准自己会再爱上一个叫宁璇的女人,更美算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他该狠的人。 当他决心放下一切,想要来挽救的时候,宁璇的这个秘密无疑将他打入了万丈深渊。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无辜受尽一切,直到病入膏肓了宁璇才知道什么叫真相,奈何这个真相既残忍又可笑。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就变成了那一句的枉然。 沈桓颤栗着手抓住了宁璇已经冷的不能再冷的手,那里已经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了,恍然大梦一场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宁璇的淡然,更叫他明白了什么叫绝望。 “阿璇,我,我只想接你走,我已经……已经后悔了……” 似乎在面对她时,他才会那么没骨气,除了抓紧她的手,他都不知道现在说什么才有用。 宁璇咬牙集齐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一巴掌再次打了过去,这次的沈桓还是不曾动,只是她的那一巴掌打的太厉害,他的面都侧到了一面,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 “你打吧,我欠你的。” 宁璇却摇着头收回了手,这一巴掌只当是泄了她的恨,事已至此她早已心力憔悴了。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只是沈桓那个记恨太久的前世。 “说说吧,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桓不曾料到宁璇会这么冷静的问他这个话题,难道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却不想再多隐瞒什么了,极是她跟那个人长了一模一样的脸,看着她,他却很安静的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上一世,在同样的地方,我遇见了她……” 那个女人是如何一步步的走进他的心,又是如何撺掇他回到沈府,下药毒死他,以牟取偌大沈氏的权利。他以为他这辈子是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些事情了,却不料居然会坐在榻边,一字一句的讲给了宁璇。 甚至就连宁氏是如何算计了他母亲徐氏,在他出生时要将他狠心掷死的事,也一并说了出来。人活了小半辈子,他也痛苦了那么几年,太多的事情居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就说完了。 “宁氏怕我父亲回来察觉一切,她便使人将我抛进了护城河里,若非师尊算天有徒缘,也不会有今日的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着要怎么回来,直到真的见到父亲的时候,我的仇恨更大了。” 因为他父亲对他太好太好,可惜那个到死都念着他的母亲,被宁氏的药下的狠,加之看着他生生摔死在眼前,更是禁不住刺激便疯了。时好时坏好不容易生了沈如画,却油尽灯枯而去。 “那我……九姑妈她,已经死了吗?” 那日听了宁颜的话,她本还不信的,可如今看来还真是她那姑妈鬼迷心窍作了孽。沈王爷那般宠爱徐氏的人,怎么会放过她。 沈桓眼色一暗,摇头道:“没死,在王府最偏僻的后院里,已经疯了。” 宁璇一怔,疯了?看来这比死还痛苦吧,果然是报应。她九姑妈作孽是报应,而顶了宁璇身子的她,更是报应。 “我的毒,还能解吗?”她冷冷问到。 沈桓看不得她的那刺人的眼神,狼狈的移开视线,这个问题他选择了避开。宁璇被下的毒,本是以毒制毒,只要她不离开不离药便会无事。奈何她离开太久,甚至伤动心肺,毒气早已攻心,身为神医首徒的他,自然知晓后果的严重性。 当初之所以下那样的狠药,他还是存了私心的,他不愿她离开…… 他承认自己对她太狠,就连他师兄都觉得他不该那么做,可谁能明白他的苦楚。人一旦陷下去,很多事情做出来都是出乎人意料的。 宁璇捂着毫无血色的唇笑了,五指轻压的手缝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笑声,却带着压抑的悲怆。虽然她不是最了解沈桓的,可他不语的答案,她却是最明白的。 “也好,死了也好,只当还你一命。” 他那半生过的痛苦,好不容易重生了,却遇到这样的事情。连她都为他感到悲哀,事到如今她也没想过再活,既然是要死,本早该死的她,还苟活作甚。 “你,你说什么!我不准你这么说!” 他愤怒的抓过了她的瘦的惊人的肩膀,喘着粗气便低吼到,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做了这么多,要的不就是我死吗?”她笑弯了眼,眼睛里的泪花似极了漫天繁星,却是在颗颗熄灭。 “是!我是想过要你死,可是当我决定放下一切的时候,我就注定栽在你这个女人手上了……” 若还是上一世那个宁璇,他只怕是早就下了杀手。可偏生叫他遇见了不一样的她,早就没了地方的心,还让她钻出了一块空地来啃食。 “沈桓,不对,要叫你沈如麒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可笑可悲,你觉得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莫名无辜就受尽一切,叫宁璇如何不恨,只怪自己一颗心太容易付人了,落了今天的下场,也是自己活该。不过,这死也要死了,终是要为自己博回一场不是? “阿璇,不要这样……我后悔了,我要带你离开,你不会有事的,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会换你平安的!”他认真极了,一双黑眸里是刹不住的决意,就连那点点泪水都是强忍不肯落下,这一刻的他落魄到了极点。 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撕心裂肺,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懂。 宁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死不撒手的他无奈说道:“沈桓,一切都太迟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想回到那个小山村去,平平静静的田园生活,姐妹们的互相调笑,他温柔的体贴……可这些,全部都破碎了。 现实就是这么可怕,不过终究也没他那颗心来的可怕。 迟了,这是沈桓两世都不想面对的现实。他放下了一切尊严想求宁璇离开,奈何人已心死,他作恶太多,终是没有了资格说话。 “你走吧,或许命运早已注定好了一切。” 宁璇本不想说这句话的,奈何她知道这话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痛,所以几经思考她还是说了。 他终归是走了,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瓶药让她服尽止痛,还道是会尽快找到救治方法。她却瞧都不瞧他一眼,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阿璇,你会没事的,我说过不会再叫你受伤。” 内室里的最后一根烛火也燃尽了,余下一室的黑暗,还有那残断几不可闻的抽泣声。她终究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会痛会恨,甚至连杀了沈桓的心都有。 奈何,她下不去手。 为什么不跟他走?一是那样太贱了,二是她根本就不能走。圣旨已下,元褚的虎视眈眈,她怎么可能会放下宁家那么多人一走了之。 若真如沈桓所说,只怕现在连沈氏都把心放在了宁氏的身上吧,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离开。 果不其然。 第二日,整个天都城都沸腾了。 沈王爷押着已经疯掉的宁九进了宫,当着百官的面儿,直述宁氏当年是如何迫害了徐氏,就连她怎么掷死沈如麒的情形都说的是老泪纵横。甚至到了最后,他将一切的罪责推到了宁钦渊的身上,道是有人指使的,跪在金殿上直逼皇帝给个说法。 纵横官场几十载的宁氏宗主又怎会那般轻易被告倒,虽然皇帝已然同沈家站在了一条船上,奈何宁九已经疯了,当年的证人也都被宁九杀的差不多,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有利的证据了。 宁氏在朝为官者不少,自然是站出来齐齐上奏。以宁九打压宁钦渊的计谋,不得而终。 只是最后,沈王爷拿着长剑当着宁钦渊的面,一剑刺死了宁九的时候,宁钦渊震怒了。至此,宁沈两家算是彻底开战了。 这些消息往后院传的迟,等宁璇知道的时候,她母亲已经带着宁氏的亲卫率先进宫去了。 她登时便知道事情糟糕了。 果然她这还没来得及下榻去,她三姐五姐便匆匆赶来了,两人面色皆是难看到了极点。看着正在着衣的宁璇,三姐才松了口气,却还是急急的说到。 “阿璇,快换好衣服,我们从后门离去,你七哥九哥已经在那里等了。” 宁璇匆匆忙忙的穿好了衣衫,听了风声儿的宁玥也快速打好了包袱,宁璇还是放心不下问道:“我阿娘她入宫去了……” 五姐宁姿忙道:“无事的,大哥二哥三哥随母亲一起去的,有他们在,还没人敢动。” 宁璇这才安心,跟两个姐姐便往后院走,可才到二门处,便听见府外传来阵阵嘈杂,隐然是兵甲的声音。姐妹三人领着一众仆人便不敢再走了,正好看见持着出鞘长剑疾跑而来的九哥宁载,一头大汗都来不及擦,便喊到。 “阿颜,快带阿璇和阿姿立刻去东苑!”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终于做到了双更啊!! 结局就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不烂~~嗷嗷~~ 吐槽的都悠着点哈,我先顶个锅盖~ 第87章 “九哥,外面怎么回事?!”宁璇挣脱了宁姿拉着她的手,一个箭步上前,便急匆匆的问到。她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在宁府的外面听见这样的声音。 宁载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便皱眉急促回道:“沈正博那老东西,不知道从何处调来的几千人,已经将宁府围起来了!” 宁璇一听便惊了倒退了一步,从她听见月徵公主带人入宫的那一刻起,便觉着要出事了,却不料来的这么快。倒是宁颜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说道:“九哥,府里的亲卫都被母亲带走了,你们带来的人只够护送,现在怎么办?” 清晨宫里一出事,宁钦渊身边就有人往宁宗各府来报,宁家的少爷个个都不是小角色,立马就猜到要出事。便按宁钦渊以前交代的做法,先来几兄弟转移宗府的人。可是谁都没料到沈家会出重兵,以至于来的两兄弟带人都不够。 甚是有些措手不及。 宁载倒舒了口气,正色道:“这还无需担心,已经发了信号,十二弟和十三弟正从北营带人回来。沈正博的目标估计还是父亲,宁府他暂时也动不得。” 宁璇一听就急了,她母亲父亲现在都进了宫,那宫里是皇帝的天下,若皇帝起了心思,岂不是正好一网打尽吗! “那阿爹和阿娘都在宫里……” 就连宁姿也察觉到了这边,忙大呼道:“前几日我便听夫君说最近宫里在变动,九哥,该不会是……” 宁载自然也明白这个事情,可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若非早年宁钦渊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只怕他们现在估计连宁府都进不了。 “大哥二哥三哥指定是没带多少人,母亲又念着是皇家人,万一父亲真出事了,偌大宁家可怎么办?!”宁姿也顾不得人了,来回一想这事情,眼泪就开始掉。 “五妹!你说什么呢?阿璇还在这,就沈正博那点心思,怎么可能斗得过父亲,你快闭嘴!”宁颜看到宁璇变了脸色,立刻就喝住了宁姿。 宁载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见前面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定睛一看才那为首的看清是五哥宁骅,才松了口气。忙欣喜唤了一声:“五哥!” 宁钦渊二十个儿子,个个骁勇文物皆通,最近几年都是各有其职,有领兵打仗的,有殿前高官,多多少少都是掌权的。幼时统一教养时,便料定了后事,每个人都是下达了各自的行动命令,难得今天一出事,所有人都团结的出奇。 老五宁骅是在军中任职的,这人一回来带的便是身着铁甲的兵士,总叫在场的人都安了不少人。人一过来,便说道:“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都往东苑去吧,父亲说过出事的时候,所有人都集聚到那边去。” 宁府的东苑是练武场,也是最好的避难所,大多卫兵都是守在那一方的,有固定的卫队不能离职。所以,宁钦渊才会下那样的命令。 “五哥,外面的那些人……”宁璇还是不放心的问到。 宁骅闻言大笑,甚是不在意道:“小妹你也太小看咱们宁家的人了吧,沈正博以为不过一两千人就能震住我们?太异想天开了,幸好我回来的及时,暂时没事的,外面有十四守着呢。” 宁璇这五哥,生来就是个武夫料子,心大的很,发生再大的事也都不往急处去。可奈何就是厉害,有他出现的地方,准会平安没事。瞧他都那样说了,宁璇也总算是安了些心。 “那我们快去东苑吧。” 一行人才到东苑,便有人来报了。 “将军,大事不妙啊,方才城西门来了报,运城的周广率兵一万正在城门下,打着卫皇的名号,硬要闯城!” 宁骅还没坐下呢,一听这话,一掌就拍在了桌案上,怒火直震的那红木小案咯咯作响。运城是距离天都最近的一个都城,可是来往最快也是要半天时间的,这清晨出事到现在还不过几个时辰罢了,运城的人马居然就能开过来。只能说,沈正博这事怕是早就安排好的了。 “其他几个城门可有动静?”宁骅蹙眉问到。 “尚且没有,不过四爷下了命令,已经关闭所有城门了。” “如此甚好,下去再探。” “是。” 宁载一气之下便将长剑掷在了桌案上,愤愤道:“这沈正博是吃雄心豹子胆了啊!居然连运城的官兵都能调动过来,看来他是铁了心要造反啊!” 宁骅行兵多年,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个苗头。方才甫一听闻运城来了一万人,委实还是震撼了。 “现下要防的不止那一万人,就怕沈正博还调动了其他州城的人,到时候大军临城,百姓恐慌的话,只怕是要出大事了。幸好四哥已经让人关闭城门,只能挨过这一时先。” “还什么到时候,我看现在就已经出大事了!”宁姿绞着绢子就急到,好在她们过来接宁璇的时候,早早的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宁璇这会都乱成一团了,大致也听了个清白出来,沈正博哪是要造反呢,八成是联合了皇帝要打压宁氏。不由想起事来,便道:“各府的侧夫人你们可安排好了?” 宁钦渊早年便在儿子弱冠开府时,便一并送其母出府,没有子嗣的夫人便全部送到了护国寺去。现在出了事,指不定沈正博正想抓宁家人做人质呢。 “这个小妹你放心,七妹八妹和两位妹夫接了姨娘们,估计这会正往北营去呢。”宁颜说到。 宁璇这才放心,北营那是她父亲的领地,十几万兵士都是听宁钦渊号令的,人送过去了,只怕是没人敢去那里乱动。 “五哥九哥,我总感觉不对劲,如今阿娘和阿爹都近了宫,那沈正博作何要派这么多人来围了宁府?”宁璇隐隐觉得这事不简单,明知他们府中无多少人,就算占领了,又能如何? “诶,小妹这问题说的也是,若只是想给父亲施压,那来几百人就可以了,作何来几千人,还想往里面闯呢?”宁载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宁骅一拍大腿,惊呼:“莫不是冲小妹来的?你瞧瞧咱们府里头这些人,就小妹最宝贝,若真是捉了小妹,只怕父亲立马就会被吃的准准的。” 宁璇:“……”她有那么大能耐吗? “阿璇,你别听五哥的,他在军营呆久了,脑袋转弯总容易拐咯。”宁颜忙接到,生怕宁璇乱想。大家都是兄妹,宁骅说那话虽然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被有心人听见了那就不一样了。 “三姐,瞧你说的,这危急关头,我怎么会计较这个。五哥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就喜欢逗我呢。”宁璇摇头不在意的说到。 宁骅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咳,小妹也看出来的哈,我就是瞧着气氛太紧张了,找点话头哄哄大家嘛,瞧你们这样子,怪紧张的。” 几人:“……” “打起来了!将军!外面打起来了!” 方才出去的那个兵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都喘不匀,就一个劲大叫。他那声音大,一喊完,聚集在东苑的人群都开始动荡不安了。 宁骅脸色骤变立马起身,问到:“怎么回事?”他一开始只以为这些人是围府做样子的,不料怎么这会真打起来了? 那兵士擦了擦脸上残留的血迹,便焦急道:“又来了一千多号人,二话不说便拔刀砍起来了,东南西北四个院门,估计都已经动上武了!” 宁载大惊道:“糟了,估计是知道府里空虚,所以便大胆的闯府了!五哥,你带了多少人来?” 宁骅虚眸,寒光乍起,那是他起杀意的前兆,从身边兵士的手中接过一柄大刀,便冷哼道:“九弟你在这守着,我这次过来只带了一千五百人,不过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好手,我就不信沈正博的那群人冲的进来!” 这次的事情明显都是各处被设计好的,宁家向来树大招风,宁骅接了消息回来护家,却也不敢带太多人,怕落了口实,孰不料沈正博那人不按常理出牌! 宁骅前脚一踏出厅门,还不忘回头跟宁璇嘱咐道:“小妹,哥哥刚才可不是开玩笑,你千万别乱走,出了事情,父亲那儿我可交不了差。” “放心吧五哥,注意安全。”宁璇忙点头,她自然也怕自己成了负担。 宁骅走了,宁璇坐立不安便叫来了大管家,命令道:“万叔,你立刻去挑一批家丁,将二门锁起,除了少爷们回来外,就算是开始撞门也要守死。通知府里所有人往东苑靠来,谁敢乱跑一律格杀勿论。” “是,郡主放心,老奴这就去办。”毕竟宁府多年的老人了,出事了自然比谁都懂,宁璇一下令,也不慌张便快速的去办了。 “小妹倒是想的比哥哥万全。”宁载赞到。 这宁府之大,到处都是人,外面那么一番大杀,府里的人肯定都乱了。这人一乱,只怕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九哥,要想办法联系其他的哥哥,这些人来者不善,只怕是冲了什么东西来的。阿爹阿娘如今不在府中,只能我们自己守好了。”宁璇咬牙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为啥越码越激动 第88章 与此同时,皇宫里也是乱作了一团。金殿之上,沈正博正用那杀了宁九尚且滴着血的长剑直指宁钦渊,而月徵公主亦是手持长剑放在了沈正博的颈上。 金殿上的十二扇宫门齐齐打开,从盘龙云阶下便冲上来几千银甲士兵,个个长剑出鞘,杀气森然。黑乎乎的便涌进了殿里,直朝宁氏一族的人而来,举凡与宁家有关系的人均被比划上了。 领头人便是五皇子元湛。 “夫人,你且放下剑来,我倒要看看今日他们要做什么。”宁钦渊冷笑着直视沈正博,丝毫不为所动,完全视那把与心窝咫尺相近的血剑为无物。 月徵公主早年也是习过武的,不是什么弱女子,本生的一副缜密心思。奈何牵扯上宁钦渊的事情,她便容易失控。 “皇兄,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不曾听宁钦渊的话,只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皇帝,冷冷问到。 皇帝闻言,扔了手中的御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妹这话该是朕来问吧,你带了近千人闯进宫来,又在金殿上动起剑,莫不是想……” 月徵公主面色隐变,拿着长剑的手不禁一抖。她是清晨很早接到消息的,道是沈正博在殿上动剑伤了宁钦渊,如今皇帝大怒反而还要将宁钦渊投狱。那来人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模糊,只道宁钦渊快不行了,叫夫人速速带人入宫去救。 一听这话,月徵公主这不是暴脾气的人也被气到了,立马就召集了人,还来不及吩咐府中,就往宫里赶。路上碰巧遇见了老大几人准备回府请安,也就顺便带了几人一起进宫。好在老大宁苍察觉到事情不对,便遣人通知了各府弟兄去。 可是谁也没料到,事情走向变了…… 要说这带兵进宫的确是大逆不道的事,偏生月徵公主一行人在宫门处,居然都没人拦阻,一路就顺畅的上了金殿,简直顺利的不像话。 月徵公主当下就发觉不对了,可人都已经到这处了,退也退不回。便留了人在殿外,自己上了殿,正巧就看见沈正博一剑斩了宁九,在宁钦渊大怒之极,又将剑对向了他。 “唰!”她便拔了老大宁苍的佩剑,几步上前就比在了沈正博的颈上,接下来就彻底乱了。 现在被皇帝反问这么一句,再瞧瞧那充满阴谋的嗤笑,无论是月徵公主,还是宁钦渊几人,都知道自己这是“中招”了。 “父皇,若说动剑,这只怕还是沈王爷开的先吧。”元褚算是看出来怎么一回事情了,一指撇开了元湛横在他颈上的剑,便笑到。 皇帝看向了元褚,这个让他越来越讨厌的儿子,狭长眼眉顿时多了几分危险的光芒,轻轻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便道:“那就治沈卿一个大不敬的罪吧。” 只一句简单的话,却是阖殿都听的清楚。月徵公主拿着的长剑瞬间就掉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龙椅上那个人。而元褚高大的身影也不免一震,眸中隐带悲痛闪逝。 真是谁都没料到啊,皇帝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大不敬?什么大不敬罪?这明显了两人是窜通好的,就是要将亲生儿子,胞妹妹夫一网打尽啊。 元褚终究是敛了一切的思绪,大掌紧握成拳,对上座的人说道:“父皇,看来您是真的老了,瞧您说话都开始不知所谓了。” 宁府—— “郡主,这小子卷了府里钱财妄图开北门逃跑,让老奴抓了个正着。”大总管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下人,便对宁璇恭敬报到。 宁璇自然生气,如今外面几个门估计都是打起来了,这人若是开了门,只怕那地方就得失守,到时候阖府人不就危险了。而且竟然还是卷东西跑路,瞧瞧四周站着几百号的丫鬟下人,便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起身从桌案上拿过了宁载的长剑,便走到了那人的跟前。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奴才只是不想死!” 才十□□岁的模样,却哭的是一塌糊涂,从未杀过人的宁璇根本就下不去手。拿着剑的手都有些发抖,想着这一剑下去,便是鲜血四溅……可是,如今乱作一锅粥的宁府,此时就需要杀鸡给猴看,才能完全震住心思不安份的人。 思及此,她便高扬起了泛着寒光的长剑,闭着眼睛往下挥去…… “小妹,我来。”宁载起身夺了宁璇的剑,他自然是看出宁璇的不忍和害怕,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生的出杀人的狠心来。 “九哥……”宁璇喘着气儿小声无措的唤到。 宁载看了她一眼,便一剑挥了下去,方才还求饶发抖的人,顿时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几个抽搐就没了声息。四周顿时静的出奇,被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身的宁璇愣了好几秒,随后便咬紧牙根厉声说到。 “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敢私逃便是这个下场!我宁府是绝对不会倒下的,所以你们只要安分的呆在府里,本郡主保你们平安,若谁敢不听话……” 那躺在一滩血中的人,瞧着委实恐怖,所有人都是被吓得不敢说话了。宁璇几句话喊完,一众人还沉浸在恐慌中,没人敢回。 “郡主说的话,听清楚没有!”到底宁载是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大,洪亮的厉喝顿时就惊的众人回神。 “听清楚了!”四周异口同声。 宁璇心中绷着的某根弦这才松了点,宁颜赶忙上前扶住了隐隐发抖的她回到座位上去,掏出了绢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对大管家吩咐道:“还不快叫人把这抬出去,地方也清理下!” 相较于之前的懒懒散散惊惶无措,这会的下人完全又恢复了训练有素的动作,很快就拖了尸体走,几盆水端来就擦尽了一地鲜血。 “阿璇,下去把衣服换换。”宁颜唤了宁玥前来,好在方才是带了包袱的,瞧着宁璇一身的血,便让宁玥扶起来往后堂去。然后又转身对宁载说道:“九哥,你跟阿姿在这里安排下这些人,我进去陪陪阿璇。” “三妹去吧。” 一进后堂,宁璇就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捂着唇的绢子才拿开一点点,便见点点红梅。宁颜赶忙上前,急道:“阿璇,你,你这是!可是又不舒服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宁璇只是胸闷,方才又是头一次近距离看着杀人,心跳过快。好在不是她自己动手,若真是她自己下手的话,只怕真就倒在大堂上了。 “三姐,我没想杀人……”可是,那样的情形,不杀了那人又怎么震住几百号的人呢。若宁家真被人闯进来了,只怕是往后她阿爹胜了,也会叫人笑话的。 身为宁家的嫡女,若是连宗府都保不住,她活着还有什么用?也愧对了父母多年的养育。 宁颜坐在了她的旁边,揽过她瑟瑟的肩头,安慰道:“三姐知道,阿璇那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你这样做没人怪你的。别想那事了,你的身子已经太差了,若是这会再出点事,你叫父亲母亲怎么办?” “三姐,我知道。”扔了手中沾了血的绢子,她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瓶来,那是沈桓昨晚留给她的。从里面倒出几粒药来,便服下。“阿玥,拿套干净的衣服给我。” 泛着浓浓血腥味的衣裙让她很不适,这时候的宁璇,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弱了。想想刚刚那样的场景,她真的该拿出点气势来。 衣服换完了,宁璇的心也平静了些,才出了帘子,便见宁姿急匆匆的进来了,一见她们便道:“快,快出去,四哥和大姐夫来了。” 宁璇的四哥宁康是京畿卫的头儿,一直是负责天都城几大城门治安的。而宁璇大姐夫韩舒,是安国公家的接班人,平日在兵部走班。 几人一出去,宁璇就见四哥宁康穿着银甲,盔甲上还沾了斑斑血迹,甚是骇人,坐在一旁的韩舒尚好,只是袍脚染了血。 “四哥,城门那边不是也乱了吗,你怎么过来了?”宁璇问到,方才还说那周广带了一万人兵临城下,他这主事的人怎么还回来了呢? 宁康解了头上的银盔,长叹一口气道:“莫提了,那边我唤了八叔和几位堂弟去护着,我这会赶回来是有事要说。” “何事还需亲自跑来?”宁载不解。 宁康从怀中掏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了宁载,便对宁璇几人道:“这是宫里刚刚传出的消息,母亲中了计,这会正在大殿上僵持着。太子折损了不少人才把这消息送到我手上,让我务必找到兵符,现下只有发动北营的兵力了。” 那纸递到宁璇的手中时,她才看了几眼,便有些站不住了。明明白白的说着要动用十几万大军才能扳回一城,甚至最坏的打算还必须调动附近州城的兵力。 这一次,怕是史书都要记载的大乱了。 “兵符?!”宁姿惊呼了一声,忽然便道:“那外面的人,是不是就是冲兵符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俺又做到了双更~撒花撒花撒花花~~ 嗷完一嗓子,睡觉去咯~ 努力思考结局ing…… 第89章 是了,兵符! 宁璇都瞪大了眼睛,所有的事情都对上号了。沈正博那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空壳子宁府而动用那么多重兵,就算是为了抓人质也不可能那般。现在想来,除了那方能调动十五万大军的兵符,别无其他。 “小妹可知父亲将兵符放在了何处?”宁康不禁看向了宁璇,毕竟他们都是很少在府中的,唯独宁璇常年能进出书房。 “这个,阿爹从来都没说过……”宁钦渊虽宠爱她,可是政事却很少让她涉及,更别提什么兵符了。不过,她似乎总觉得这种重要的东西还是在哪里见过,忙问道:“四哥,兵符长什么样的?” 亏得宁康早年见过宁钦渊拿兵符调度,也清楚记得样式如何,便道:“是一块冰玉麒麟,正刻“宁宗”,反刻“长极”,是□□时期便赐下宁氏的。” “玉麒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来着……”宁璇有些急躁的绞着裙角,努力的回想,偏生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妹!这事可绝非儿戏,你若真见过,一定要想起来。父亲母亲宁宗众人皆是被困宫中,沈正博是早有策划,我们现在是寸步难行,除非找到兵符,否则绝不可能有胜局的机会。”宁康急到,现下情况愈发不乐观,大家都是急在心中。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兵符了。 大姐夫韩舒甚是忧心的说道:“这次的事情来的突然,方才接到消息,沈正博不止联合了周广,但凡相近天都的城池,他都是派了人的。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有周广的人马是到了,就怕延迟的几路大军一来,就算人数少,可兵临城下也不得不破啊。” 这么个理儿,这一屋子的人自然是懂的,可宁璇是怎么都记不起那块兵符来,急的就差跺脚了。走动个不停的宁姿,也是极烦躁的说到。 “四哥,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十几万大军都是我宁家的,没有兵符怎么就不能调动啊?!” 宁康闻言无奈摇头道:“若是父亲人在,自然是不需要什么劳什子兵符。可现下父亲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没有兵符去调动大军,都是说不通的,除非能拿到父亲的手谕。” 奈何,进宫的几道宫门都已经被紧紧关闭了,四周都是重兵重重,还谈何手谕。 过了半晌,宁璇终于是下了决定,站起身来说道:“不若我去北苑找找,反正那东西我小时候见过的,应该就在那边没错。” “也只好这样,我跟小妹一起过去找吧。”宁康随之起身。 正说着,便见外面走进一人来,赫然是老五宁骅,一身血迹斑斑杀气都不曾隐去,扔了长剑到桌上,洪亮的嗓音便吼道:“□□的沈正博啊,真是小看了他,究竟是从何处调来的这么多人!亏得我那些兄弟都是战场上死过几回的人了,否则这门还真就收不住了。” “五弟,外面现在如何?” 厮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宁骅些许疲劳,端起桌上的茶水便一阵狂饮,见宁康问话便回道:“他们人多了一倍,个个也是训练有素,现在外面也只能险险守住,若再来些人的话,只怕是保不住了。不过四哥放心,老弟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外边。” 宁璇暗自捏紧了手,咬着唇问道:“五哥辛苦了,外面这会可停歇了?” “停了,我让兄弟们正休息呢。”宁骅接了宁颜递过的绢子,擦拭着面上快要干涸的血迹,丝毫不在意。 “这样啊。”宁璇呢喃了一声,便侧首唤来了大管事:“万叔,你这会带些手脚麻利的人,去膳房提些清水和吃食往各个门送去。” “是。” “诶,小妹现在是越来越懂事了哈,哥哥这进来就是想说这个呢。外面兄弟都累的很,就是想喝水,快点送吧。” 宁璇抿唇淡笑,那外面不用去看也知道是番怎样的情景,沈正博是铁心要抢兵符,派来的人自然是不是等闲之辈。她五哥能一直守到现在,外面那群保卫宁府的人才是功不可没。 “五哥,他们都是宁家的恩人。好了,我这会要跟四哥去北苑找兵符,不能再耽搁了。” 宁骅闻言剑眉便是一挑,略沉了声音道:“原来如此啊,那我跟你们一起过去,那边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宁家创府时期便在东西南北四苑都是开了大门的,以西门为正,其余四门为侧。还有剩余几个小后门。而宁府的地势较为复杂,其中以宗主所居的北苑为主,甚至北门也可称正门。 待宁璇几人到了北苑时,她才意思到宁骅口中的不容乐观是什么意思,相隔甚远都能隐约闻到鲜血的味道。 “开始我还纳闷怎么这边攻的这么厉害,原来是来找东西的啊,一群狗贼!” 宁璇情知是再也不能等了,便轻车熟路的进了书房,奈何地方太大了,兄妹几人花了几个时辰都不曾翻遍。宁璇正吃力的挪着一只花瓶,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厮杀的声音,清晰至极。 “啪!”手中的花瓶顿时掉在了地上。 宁康放下了手中的装着盘云狼毫的锦盒,便道:“莫怕,他们还在门外,进不来的,别扰了心。” 眼看天色渐暗,宫里的消息半点不曾传出,兵符也找不到影子。外面的攻门阵仗是几波几波不断,一家人草草吃了晚膳,便扩大了寻找的范围。 “阿璇,你真的确定父亲将兵符放在北苑的?为什么都翻遍了还没有呢!”宁姿抱着一摞书极度劳累不堪的倒在了书架下。 宁璇比谁都急,她明明记得小时候宁钦渊就是在书房拿给她看过,她还记得他说那东西关乎宁氏的安危,一定要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阿爹,阿爹只说了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我,我也不记得。” “四弟五弟!宫里有消息了!”一道女音登时凭空出现在门口,众人忙抬头看去。 “大姐?” 来人正是大姐宁湘,一身便装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喘着气儿道:“刚刚我跟你们姐夫才弄到的消息,父亲母亲他们都被困在政元殿,沈正博正逼着父亲交出兵符呢。” 宁康脸色瞬变,直道:“那就糟糕了,沈正博在父亲那里要不出东西,自然会派更多的人来宁府,届时我们肯定是收不住了。” 宁姿扔了手里的东西便道:“十二十三不是正带人过来支援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 大姐夫韩舒皱眉摇头道:“估计是被五皇子拦住了,宫中的几千禁军均是被他调动了,就连太子现在……听说是凶多吉少。” “我刚刚是从八弟守的南门进来的,那边怕是很快就顶不住了,若再没人来,我们就该做其他打算了。”宁湘极是不愿的说到。 这个所谓的其他打算,自然包括了最坏的事情…… “阿爹和阿娘可还安好?”宁璇想到那个连她都当棋子使的皇帝舅舅,便更是担心父母了,沈家同宁家结了那么大的丑,沈正博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宁家人。 宁湘勉强笑了笑,安慰道:“这个尚不用担心,父亲母亲身份摆在那里,沈正博还没拿到兵符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所以,一旦拿到兵符没了后顾之忧的话,谁的安危就说不准了? 果然夜半的时候,一众人都还在忙着找兵符,外面的攻击又开始了。也真如宁湘所料,南门很快就失守了。 “南门是彻底被破了,八弟受了伤,已经退到二门上去了。外面快点去东苑,从那里出府去!”刚从南门过来的宁康急急嘱咐到。 退守二门已是下策,只怕很快那些人就能攻进来了!若他们这些人都被一网打尽的话,恐怕想翻身就更难了。 “可是我们还没找到兵符啊!”宁璇不甘心的挣脱了宁颜拉着她的手,停在书房前不愿走。 “小妹你这时候别犯糊涂了,若是你被擒住的话,父亲怕是不得不交出兵符了!快走!”宁湘回来就拽过了宁璇,深知她的重要性,便拉着她往外走。 行动间,宁璇衣襟便被扯开了些,脖间带着的那块凤凰型的玉佩瞬间就掉了出来,晃荡在颈间。宁璇顿时就停住了脚,拿起玉佩。 那是昨晚沈桓给她戴上的,初见时他便是用这块玉佩威胁了她,一直到昨晚他才还给了她。而这块玉佩,她阿爹说过是至宝,让她从小带到大,说什么危机时会有大用。 突然她脑袋里就是一阵精光,大胆的设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惊呼道:“我知道兵符在哪里了!” “在哪里!”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她。 宁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从脖子上取下了那块玉佩来,提起道:“这个可能就是……兵符。” “小妹,都到这种时候你开什么玩笑!宁氏的兵符是麒麟!”宁姿不禁大呼到。 别说是宁姿不信了,连宁璇自己都是有些不信的,她父亲居然会将那么重要的兵符挂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父亲说过我们的图腾是凤凰!”宁璇咬牙喊道,那么□□时期赐给宁家的军队,怎么可能会用麒麟?! “那你凭什么说这个就是兵符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谢谢投地雷的亲们!我继续努力~~ 第90章 宁璇直直将玉佩摊开在了手心上,凤凰将舒未展的翅膀处就刻着一个“璇”字,可待她将凤凰翻面时,隐隐便是四个字。 宁宗长极。 很小的时候,她以为那个璇字应该是父亲有意给她表示身份的,可现在看来,那个字的意思应该不止那么简单。 所有人还都反应不过来,倒是宁骅一拍大腿叫道:“我说小妹你啊,你早点想起来嘛!干嘛这会才说呢!” 宁璇心里更是不得劲,她隐隐只记得小时候宁钦渊给她看过麒麟兵符,就一直以为那个便是真的,可宁钦渊调动军队是从没真正的拿出过兵符亮相。他很久以前就说过了,宁家军只认宗主。 所以,就算是拿着假兵符,只要宗主站在上面,那也是真东西。以至于,真正的兵符在宁璇的脖子上挂了这么多年,谁都不知道。 “不管了,既然小妹说是,那便是!我们现在立刻往东苑去,然后五弟九弟带着小妹带一队人快马加鞭去北营。” 宁康这才安排完,便听见有人来报,西门破守了! “又来了近千人!听说城门那边也被周广的人马攻破了一门!” 这下,真的是千钧一发了,两道门都被攻破了,剩下的门更是迟早的事情。宁康当下便让宁骅带着宁璇从东门走,而剩余的人全部齐聚北门,在这边杀出一条路来,届时也能算是调虎离山了。 “小妹,你一定要到北营去!宁家这一次,就看你了。” 说罢宁康便带着宁湘等人往北门的前院去,想他们也算是宁家的嫡系,一群人一起出现北门定会引来大批人。可宁骅带着宁璇才到东苑,便见那边涌进一群人来,这时才知道东门也被破了。 “五哥怎么办!” 前院已然是风声鹤唳,刀剑相接的声音愈发清晰了,似乎下一秒叛军便会出现在眼前。 宁骅当机立断,一把拉过宁璇,坚决道:“只能从南门出去了,那边最先攻破,人大概都开始往其他几个人去了。” 可是万万不曾料到的是,他们在南门处还是遇见了近百人。 “哟,宁家的郡主吧!”为首一个将军模样的人,立刻便认出了宁璇来,立马就招呼着人包围起来。 宁骅只带了将近三十人,这下被团团围住,明显悬殊已分。宁璇根本就不敢乱动,这些人尚不知道兵符在她身上,她还算有一层保障。 “阿璇,不论等会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松开五哥的手!”宁骅已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却还不忘回头对宁璇嘱咐到。 宁璇强忍住要哭的冲动,直点头道:“五哥放心。” “杀!” 刀光剑影之间,宁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他们这边的人太少了,根本就不是几百人的对手。眼看宁骅已经身重数剑,却还是不肯放开宁璇,死死的将她护在身后。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在看见一人大刀朝宁骅砍来之时—— 她挣脱了宁骅的手,快速的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咬着牙就挥了过去。下一秒,鲜血溅满一身。待听到一身闷响后,她才知道自己杀人了。 可是来不及多想,她双手握紧了长剑,便朝那些想要杀死她五哥的人挥去,刀刃相接时她的手都被震麻木了,却还是咬紧了唇不松开,胡乱的朝人砍去。 “我看这个女人是疯了!放箭放箭——” 眼看一队弓箭手上了前,此时层层尸体上就剩下了宁璇和宁骅两人,铁箭上了弦!宁骅见大势已去便索性丢了手中的剑,一把搂过宁璇护住。 “小妹不怕……” “五哥……” 宁璇从未想到自己居然会是这样死去的,更不曾想到那个小时候常欺负她的五哥,会陪她到这个地步。她突然有点想那个人了,他说过不会再叫她受伤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又失约了。 他们的缘分,果然到尽头了。 沈桓,若有来世,希望我们不再相见。 “放——” 突然,一阵诡异的笛声响了起来,不知是从何处飘来的,却愈发清晰,尖锐刺耳。弓箭手手中的弓弩瞬间就掉在了地上,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捂住耳边痛呼起来。 一直闭着眼睛的宁璇愣愣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只在电视上看过的情形,心里顿时就明了大半。果然转身往后看去,便见那人带着面具吹着长笛,一身藏青长衫飘逸,缓缓朝这边走开。 “阿璇,我来了。” “你来了……”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走近。 他放下了笛子,跨过横竖凌乱的尸体,不顾一地的鲜血,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宁璇的身边。再她还唤着他的时候,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 “对不起,我又来迟了。” 惊恐不定的宁璇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腰,贪婪的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努力的寻找安心的感觉。今天的她,真的崩溃了。 “你为什么才来!为什么!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抬手拿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宁璇熟悉的面孔,清明的眼里尽是一片懊恼和愤懑,沉沉道:“乖,别怕。不会再有事了,你不会再有事了……” 这一刻宁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想抱着他大哭,她真的害怕极了,杀人的罪恶感不是谁都能体会到。一双手上全是血迹,她还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 “小妹,你们快别抱了,我们快点走!”宁骅一步上前,本想拉开两人,可却发现他们抱的太紧了,只好出言阻止。 沈桓这才松开了宁璇,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抱起了浑身发抖的她,对宁骅说道:“走正门吧,我送你们。”就是因为清理那边的人,他才来迟了一步。 之后的一路上多少还是遇见了乱军,沈桓均是一马当先的挡在了兄妹俩前面,有了他相助,三人很快就到了正门。 殊不料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哟,身边人说出了叛徒,本皇子道是谁那么大的本事呢,原来是沈世子啊。” 数百火把点亮了半边天,宁璇很容易便瞧见了坐在骏马上的元湛,一袭绣着金龙的黑裘便遮了一半个人,隐隐露出那张妖孽到极点的脸来。 沈桓冷笑道:“我只是做对的事情罢了,何来什么叛徒一说。” 元湛随意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立时两排弓箭手便对准了三人,杀意半起间,还是很淡然的说道:“沈世子你这样做,真的很伤你父王的心呢。本来午时之前,整个天都城都该被掌握起来,该死的你竟然敢拦回了几路大军,坏了我的计划!” 平淡阴狠的语气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就因为沈桓拦回了几路大军,才导致了现在的结局。若非如此,那些人一旦兵临城下,现在什么都该成定局了! 宁璇只是暗自一惊,倒是站在一旁的宁骅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桓道:“我就说怎么只周广来了,原来真的还有别人,嘿,你居然还能给拦回去!” 总的来说,沈桓坏了元湛的好事,所以连带宁璇和宁骅,几个人都可以死了。其实很早之前元湛就受齐缙之托,百般想要沈桓的性命,却每次都做的隐秘。知道最后一次,在西山时他趁他分心宁璇便一剑刺中了他的要害。 当时的确是沈家合作的时期,他本打算杀了沈桓直接栽赃元褚的。直到他回京搭上了沈如画,沈正博也答应了相助。却不料本来该死的沈桓竟然回来了,不过也算他识相什么都不曾说。 可他又哪知道,沈桓此番回来是一心为了宁璇,根本就不曾在意几家斗争,也没兴趣说他受伤的事情。 “五皇子,我劝你们还是悬崖勒马的好,我既然能拦回那些人,自然也能调用他们。你若再一意孤行,就算我父亲在助你,我也绝不手软。”沈桓神色从容的虚眸警告到。 元湛却仿佛听笑话般,冷声道:“你以为我怕你吗?只周广的一万兵马,我也能定了天都!” 狂妄至极。 宁璇只能在火光中隐然看清那张扭曲的脸,他们相识多年,宁璇从来都没想到那个胆小的元湛会是这样的人。 “元湛,不过一个皇位罢了,你作何变成了这幅模样!”宁璇终于忍不住的喊到,她真的不能理解,到底是怎样的魔力才使得他如今这般丧心病狂。 元湛自然识得宁璇的声音,不屑的哼了一声:“阿璇,我本不想杀你的,可我知道你晓得兵符在哪里。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也别怪我心狠。” “元湛,你迟早会后悔的。”沈桓抱紧了怀中的宁璇,在她腰间示意性的点了点,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宁骅说了一句话。 “哼,本皇子不想浪费时间了,今天我就送你们几个上西天去!” 元湛一发狠,便高扬了马鞭,手一下,顿时便是数十支羽箭齐齐发出,寒芒破空! 嗖!嗖! “阿璇,别怕,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马上就要完结了,不敢再拖了~~ 阿璇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原来沈桓的,所以先别吐槽哈~~ 我继续码~~ 第91章 “嘭!”一声巨响后,便是漫天白雾粉末飘扬,众人是下意识捂住眼睛痛嚎。待元湛用披风扇开了粉末后,却发现方才还站在门前的三人早已不见了去向…… “该死的!本皇子总会要了你们的命!沈如麒!”阴狠的冷芒辗转眸中,最后汇聚成一点杀意。 沈桓活人两世,武学比上一世还要痴迷,用障眼法迷了人再瞬间移动,不过是小把戏罢了。亏得宁骅只是受伤还能走动,他抱着宁璇,三人一起不见是轻而易举。 马匹是他早已准备好的,扶了宁璇上去,也跟着一跃而上坐在了宁璇的后面,等看着宁骅也上了马后,宁璇才微微侧头道:“去……北营。” “我知道,这是去北营的近道,驾!。” 沈桓点了点头便一扬马鞭朝北营的方向驶去。 宁骅之前便听过沈桓的名声,却是今天第一次见,虽然长相甚是过不去,可居然会是他家小妹看上的人,不免心中唏嘘。 “沈世子你这样做,沈王爷知道吗?” 沈桓驾着马又护着宁璇,也听到他说那话,想起父亲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再看看到这会还余惊不了的宁璇,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决定。 “我只帮阿璇。” 沈桓说的对,这条路到北营最快,所以不一会三人便到了。看着不远处来回巡逻的兵士,沈桓将宁璇抱下后,便替她理了理衣服。 “去吧,我走了。” 一直低头不语的宁璇这才抬头,缓缓的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原本已经冻到不行的手掌,居然已经被他捂热了。 “那块玉佩……”她突然想起了他昨晚给她戴上玉佩时的表情,凝重而深情。 沈桓眉头微舒,淡然道:“我知道是兵符,可那本来就属于你,看来你现在是清楚它的用处了,也不用我告诉你了吧,去吧。” 沈桓见过兵符,就在上一世,那时候宁家的兵符就是一块凤凰,上面刻着“璇”字,却不是她的名字。璇,不过是老辈人隐晦暗示——王者凯旋。 想来上一世她被取一璇字,不过是巧合罢了。而这一世,怕就是为宁钦渊的宠爱了。 “你变了。”她怔怔的看着他,只轻轻的说出了三个字。 他变了太多,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都快对不上号了。 他目光清冷,也不曾计较她的那句话,似乎世间万物已然都入不了眼了,偌大繁华世界,他只能看见她,也只想看见她。替她理好了头发,又从怀中掏了一方绢子出来递给她。 “这一次你自己擦吧,脸上沾了血怪不好看的,注意安全。” 他不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兀自翻身上马了,他不能再留下来了,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他要去为她铺平前面坎坷的道路,再也不叫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寒风凛冽,宁璇便是站在高处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落寞,手中的一方绢帕被她捏紧再捏紧…… 沈桓,何必呢?为了她背叛了他的父亲,值得吗? “小妹走吧,父亲母亲还在宫中等着呢,我们必须快点,若迟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宁骅捂着还在流血的右臂,叹了口气急促的说到。 对于沈桓的突然出现,救他们于危难,向来重情义的宁骅自然也是感谢的。可现在哪是什么儿女情长的时间,不免开口提醒了宁璇。 对,她的父母都还困在宫中,生死不明呢。 “走吧!” 大琰皇朝平晅二十八年,初冬。宫中陡生政变,王爷沈正博伙同五皇子于金殿之上大肆动兵,企图困杀宁氏宗主与太子,更牵连众多贵族大族大臣软禁。千钧一发之际,璇嬅郡主示凤凰兵符以调十万大军进宫平乱,一番争斗,皇城内外皆是血流成河。 终沈氏不敌,见大势已去,王爷沈正博拔剑自刎于政元殿,血溅三尺,惊众臣。五皇子元湛重伤企图逃离,却被太子带兵围剿,情急之下便以皇帝为质,得以步步退往宫门,于万众兵士睽睽下,刺伤皇帝逃之夭夭。 翌日,皇帝重伤不治驾崩于寝宫,太子发国丧。稍后百官以宁宗为首推太子元褚上位称帝,三日后改元天和,即起是为大琰天和元年,自称武帝,册封宁宗嫡女璇嬅为后。 “郡主,你怎么又这么早的起来了呢?”宁玥抱着宫里方才送来的喜饼,一下子就瞧见宁璇又坐在了窗前的美人榻上。这大半个月里,她日日如此,每天起的比谁都早,手里拿着个小玉瓶把玩就什么话都不说。 宁璇微微侧首笑了笑:“你来了。”多日不见欢喜的面容甚是苍白可怖,丈长的青丝撒乱也不曾挽起,白衣胜雪,人更似鬼。 “郡主,你到底怎么了?宫里册后的圣旨都送来了,你却不笑不哭,瞧的我都渗得慌。”宁玥放下了手中的盒子,便走到了宁璇的跟前道:“可还是为了那人?” 宁玥见过沈桓了,就在乱军攻府的那晚,他们一众人在北门被围攻了,生死之际是沈桓救了他们。他来的快,去的也快,救人便走。宁玥还是后来听说那是沈家的世子,可惜现在沈家被抄,那人也不见了影子。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宁璇喜欢沈桓,全因宁璇有晚睡觉喊漏了嘴,极少人知道那沈家世子大名沈如麒,字沈桓呢。想想那册后的圣旨,再看看现在的宁璇,宁玥都有些拿不准了。 宁璇只低敛了眸,如今沈氏一族皆被贬为庶民流放,他早就没了消息。若非每天早上睡醒了,她桌案上放着一个玉瓶,里面是抑制毒的药的话,她真的都怀疑他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把盒子拿过来吧。”她轻轻的说了一句。 宁玥无奈摇头,知道她要的是什么盒子,便转身朝内室去了,待再出来之时,怀中便抱着一个漆木盒子,甚是不解的递给了宁璇。 盒盖一掀开,里面赫然是十几只小玉瓶并排整整齐放,大小统一甚是好看。宁璇抿着笑将手中的那只也放了进去,待放好了,玉指便一一滑过瓶身,感受凹凸不平的雕花。 只有她知道,那个盒子下面还有一封信,一封他写过她的信。 “郡主,后日便是册后大典了,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宁玥不甚放心的提醒到,委实是宁璇最近太过颓废了,自大乱过后便谁也不见,一个人独自呆着茶不思饭不想。 可急煞了一众人。 “我知道。” 从她接下册后的圣旨那一日,她便断了一切念想,如今京中方定,新皇登基,所有的事情都是来的匆促繁快。她不过是趁闲偷些平静罢了,实在是不想去看那些人讨好的把戏。 “听说沈家郡主的尸首找到了,在护城河里呢,把她捞上来的人还抢了她身上的财物去卖。最可怜的是,她到死手里捏的都是五皇子的玉佩,啧啧。”宁玥说着今晨的见闻,极是不忍的说到。 宁璇多少皱眉了,沈如画?那个自小便明艳娇贵的女人,居然就这样溺死在了护城河里?到底是天意难测,斗了许多年,如今人没了,宁璇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阿玥,你去跟六哥说声,托人给她在郊区好好下葬。” 沈家再败的如何,可她也是个郡主,曾经荣华富贵,如今落了灾,一副好棺木也算是她宁璇最后的心意了。 “可……郡主,她是沈王爷的嫡系,按理说是要暴尸三天的,你怎么能……” “去吧,人都死了,暴尸不过徒添麻烦。” 宁玥一走,月徵公主便来了,自上次政变过后,整个家族似乎都变了很多。倒不是差了,而是更团结了。掀帘而进,便瞧见宁璇独坐窗前兀自出神。 “璇儿。” “阿娘……”宁璇回首,一见来人是月徵公主,僵硬了好几日的脸终于见了笑容。 月徵公主看了看桌案上的喜饼盒子,便打发了众人出去,撩起华丽的裙摆坐在了宁璇的身侧,半揽过人儿,怜惜道:“这几日是怎么了?连阿爹阿娘都不愿见,知道阿娘担心吗。” “阿娘,我只是好累好累,想歇歇。”将头倚在了母亲的怀中,瞬间就多了几分亲切的安心。 月徵公主抚了抚她日渐消瘦的小脸,眉间浮起愁容,语重心长道:“璇儿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以后再也不能耍小性子了。最近你阿爹开始放权给你几个哥哥了,往后啊,璇儿在宫里也不怕了,受了委屈便回家来。” 宁璇不说话,对于入宫这个话题,她不想说太多,只静静的点着头。 “璇儿,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我和你阿爹也累了,待你入宫后,我跟你阿爹怕是就要出去走走了,在这里困了这么多年,呵呵……” 母亲的苦笑悲痛,宁璇自然是懂的。想月徵公主与先皇同胞兄妹,这么多年来,她入嫁宁宗也是为了巩固先皇势力,处处都是为先皇着想,就连知道皇帝想杀宁璇都顾念兄妹之情不言。可到头来,却不料先皇竟然不顾兄妹之情,实在是让人心伤心死。 “阿娘和阿爹是该出去走走了,外面大好风光,好看的紧,可比天都美多了。”她说完最后一字便隐隐抽泣了起来。 外面是繁华世间,风光旖旎,可是她宁璇这辈子怕是都再也看不到了,她注定了要永远坐在那个冰冷的凤座上,去体会那些疯狂的贪婪,去见识丑陋的人性。 然后,静静的过完自己的人生,即便她百般不愿,可都已注定。 作者有话要说:老皇帝是不会死的那么畅快哒~ 丑哥心里也苦啊,一边是老爹一边是爱的人 然后,元湛吧,小子跑不了 今晚努力完结,我先喘喘气儿~~ 第92章 大婚前日,宫中尚衣局便送来了皇后的朝服,百鸟朝凤的镶金吉服大大展开,瞬间便拢了一世金光灿灿,好不华丽。 “哇,好美!”宁玥伸着手却不敢轻易碰触,只好不断赞美着。 宁璇就坐在一旁,那大红的吉服实在是太刺眼了,不过相比下面的赤金凤冠,还算是好的了。十二开翅的凤凰金冠,镶朱代翠,正中凤头衔着坠珠,中间赫然是颗大东珠。 “郡主你不来试试吗?” 宁玥疑惑到,方才宫里尚宫便要服侍她试穿来着,却被她拒绝了。听说这还是之前按太子妃的身量做的,这几日宁璇瘦的快,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起来。 宁璇眸眼无光,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想进宫去。” “进宫!郡主你进宫做什么啊?” 宁璇不曾答言,她只想去了了一件心事罢了。 再次见到昔日权倾天下的帝王时,宁璇心中是五味杂陈,在元褚的陪同下一起走进了空慌的寝殿。这是东宫的湖心殿,先帝曾说过元褚会关她的地方。 “舅舅……” 记忆中的皇帝舅舅是严肃且英俊的,笑起来的时候与元褚很相似,虽然是皇帝却也能觉亲近。宁璇甚至还能记得他在淳贵妃宫里时,抱着元湛大笑畅快的模样。可偏偏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颓废枯老。 明黄中衣撑在瘦如骨架的身格上,一头黑发不知何时全部变的花白燥燥,半掩着那张死寂没有丝毫人气的苍老面容。他左手握着一支笔颤巍巍的不知在写着什么,而藏在袖中的右手,是呈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弯曲的。 “他的手?”她不免疑惑的看向了元褚。 元褚只瞟了一眼,便冷冷道:“元湛逃跑那日,刺了他一剑,从宫阶上摔下来断掉的。” “湛儿!快过来,父皇已经拟好了诏书封你为帝哦,你快过来啊!爱妃,你也来了!朕要把所有都给你们,你们不要走啊!” 突然方才还静静坐着的皇帝瞬间不知怎的就疯癫了起来,从榻上跳了下来,就乱叫乱嚷,奈何脚腕上被锁了链子挣不脱。前些日子受了伤的地方就被崩裂了,腹部渗出大滩血迹。 宁璇吓的后腿了好几步,被元褚扶住了,他说:“太医说他失心疯了,倒也算他好命。” 大抵是元湛最后那一事做的太绝,这个向来只为儿子着想的皇帝,不疯也就怪了。唯一让人可笑可悲的便是,他这都疯了,居然还心心念念着背弃他而去的人。 看来,是真的疯了。 宁璇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她本是来问些事情的,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遂转身准备离开。元褚自然是拉着她走,两人才走到殿门口,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唤。 “褚儿啊……” 元褚赫然一僵,宁璇刚想回首去看,却被元湛生生的拉着走了,直到那扇大门被轰然关闭,元褚才放开了她。宁璇就站在他的对面,方才那一声虽弱,两人可都是听清的。 “为什么不杀了他?”宁璇以为元褚在坐上皇位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弄死皇帝,可他居然没有。 元湛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双手负立,只静静说道:“有时候人活着才叫折磨,死只能算解脱。” 所以,作恶太多的人,就该活着慢慢折磨。死?只是太便宜了。 这是宁璇第二次穿上喜服了,不同于第一次那样的迷茫期待忐忑,这一次的她心静如水。看着镜中那个一身凤袍头戴凤冠的雍容女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陌生。 袖中的白玉瓶已被转了不下百遍,那是他清晨送来的,可惜她还是没能再见他一面。她的手太凉了,握着白玉瓶却丝毫不见暖意。 他又骗她,还说这是什么暖玉做的,拿着能暖手……为什么越来越冷呢? “皇后娘娘可真美!我瞧外面的几位候驾的皇妃,可都是比不过的呢。” “那是,听说陛下可宠皇后娘娘呢,这会估计都在太庙等着了。” 外间是尚宫嬷嬷们的低声私语,宁璇只留了宁玥在里面帮她理衣,穿上了攒珠绣凤的厚底宫鞋,在宁玥的搀扶下才慢慢的站起了身。突然一个恍惚差点就摔倒,好在被宁玥一把扶住。 “啊,郡主你的手好凉啊!” 宁璇恍惚不闻,只一会外面便奏起了礼乐声,终于有人在外间打着千儿唱到“吉时到,恭请皇后娘娘上銮驾!”十几位尚宫宫女齐齐侍立身后,前有仪仗开道,宁璇步步走的虚浮,只头上金钗步摇轻晃,努力的挺直了腰背。 正堂前,是她最后拜别父母之礼,因为是以女儿的身份所以行的是跪拜。那一拜下去,再起时,隐隐泪水泛泛。她同沈桓成亲的时候,可惜没有高堂可拜,如今拜高堂,身边却无新郎。 十全总不会十美的。 “不孝女儿就此拜别父亲、母亲。” 月徵公主忙上前扶起了她,不顾礼仪揽在了怀中,噎着声道:“璇儿进宫了一定要注意身体,想阿爹阿娘了就托人带个信儿,要听皇上的话……” 她亦回报住了母亲,抽泣道:“阿娘,璇儿知道。” 最终还是宁钦渊上前拉开了月徵公主,又对宁璇嘱咐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让人搀着她出门。直到宁璇快要上銮驾之前,才回首看了一眼,母亲已经哭伏在了父亲的怀中,父亲面带慈孝的在跟她挥手…… “娘娘,上去吧,陛下已经等在太庙了。” “走吧。” 终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嫁女,册封皇后需要先告太庙,再金殿赐玺绥,桩桩件件都是繁琐至极。宁璇在放下帘子的那一刻,突然就莫名的心慌了,刚刚人群里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将将想再看,队伍却已然开行了。 是他吗? 想起了他的那封信,被她压在盒子底下的信笺,只字片语——知你不愿见我,我便不出现,只想远远的看着你守着你,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离去。 她努力的逼回泪水,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再也不能信了,可是心里又酸又痛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个山中小院子,他在树上笑,她在树下笑,小白虎绕着跑……他一脸红肿的为她试着各种花粉,为她在厨房忙碌,为她辗转山野间。 到底是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呢? 太庙还未到,大队行了一会便停下了,立时旁边便有人来报道:“启禀娘娘,陛下来了!” 宁璇从轿帘的逢中看见了此时的环境,似乎已经到郊外了。她倒还是第一次听说皇帝离开太庙来接皇后的,松了帘子,也不见元褚过来,队伍又继续行开。 她默默告诉自己,也好,就这样结束一切也好。 元湛在叛乱之时趁乱跑了,这事宁璇是亲眼所见的,却不料那个受伤大败的人,这么快便卷土重来了。二十八人抬着的銮驾一阵乱晃,便听见外面传来了厮杀的叫喊声,霎时惨叫惊呼齐齐回荡在山谷中。 “郡主快下来!快下来!” 宁玥急匆匆的从銮驾里拉出了宁璇,想要趁乱往元褚那边去,却发现元湛的乱军太多,隐然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她吓的手忙脚乱拉着宁璇到处躲:“怎么办!怎么办啊郡主!” 宁璇穿着一身厚重的朝服行动根本不便,其实她早该猜到元湛会来的,不然元褚也不会不顾礼制跑来接她。不过是用她为饵,掉元湛出来罢了,胡乱拆掉了头上重的不像话的凤冠扔在一旁。 “阿玥,趁乱跑出去!” 此处是山谷,地势奇特,他们的队伍刚好被围困在中间。宁璇刚刚起身,便瞧见了手拿弯弓站在山头上的元湛,那处是制高点,所以想射谁都是最简单的。 又是一箭飞过,那边元褚身边的禁军就倒下一个……宁璇咬牙,向来人都夸奖元褚射弩极强,其实她还知道元湛也很厉害。 “不行啊郡主!我们俩目标太大了!” 宁玥拽住了宁璇继续抱头躲在一辆马车后面,现场实在是太乱,宁璇也急出了一头冷汗来,一只手抓在车架上瑟瑟发着抖。 突然一双带着温度的大掌盖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背,她惊吓的抬头看去—— “你怎么来了!”她不可置信。 沈桓只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道:“说了要护你安全。”然后就拉过她揽在怀中,又叫起了宁玥准备离开。 这一刻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心被猛然撞击了一下。 他们躲的地方是中心地区,杀手众多,沈桓拿着长剑护着宁璇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宁璇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咬着唇低吼道:“你来不是送死吗!元湛不会放过你的!” 沈桓自然之道,可是元湛也不会放过她,他又怎么可能不来呢。 “就是死,我也要护你周全。” 鲜血溅了他一脸,他下意识的按住了她的头,不想她抬头看见他的样子。 她的头就埋在他的心脏处,那里正快速跳动着,她一声一声的听着他的心跳,心中的那份恐慌渐渐消失。她想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迷失在他的怀中了吧,所以她静静的任他拉着行动。 “沈桓,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骗她!如果不骗她的话,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她真的好好想念在西山村的日子。 沈桓却没有挺清楚她的这句话,他的眼睛对上了山头上的元湛,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他箭上的羽箭是对准了宁璇的。奈何周围数十把长枪对着他们,他带着宁璇根本就动不了,眼看着那只羽箭飞来—— 他突然抱着她转了身,手中长剑齐齐用力,便是一圈的人脖颈裂开倒下了。 “阿璇,别怕,我在。” 说完,他便推开了她。 “噗!”寒铁箭头穿入胸膛的瞬间,便是一声刺耳的响声,那是血肉被刺穿的声音。 短短的几秒,被推开的宁璇再抬头之际,便对上了他猩红充血的眼睛,那里面是他最深沉的爱意,至死不休的守护。她愣愣的朝下面看去,就在她刚刚还用脸贴着的地方,赫然是穿膛一箭! “啊!”她失声惊呼指着他,过于紧张已然僵硬的手指怎么都收不回,看着他开始摇晃不定的身形,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敢动,他却猛的红着眼冲了过来,一把拉过了她,顿时便是一把长剑没入腹中!他死死的看着对方,空余的手一把便拔出了长剑,朝那人砍了过去。 “呀!”一声癫狂嘶吼,他最后的力气也用尽了,手中的剑怎么也握不住了,随之掉在了地上。剑刃砸中石头的声音回荡的很响很响,他却不想听见。 这会的他,只想听见她的声音。 “阿璇……” 他直到自己很丑,现在的样子可能更恐怖了,他还是转过了身,看着站在后面已经没了反应的宁璇,他咬牙撑着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每一步,他都费劲了莫大的力气,直到手快碰到她的时候,终是倒下去了。 “沈桓!” 处于震惊的宁璇终于找回了声音,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抓住了他的手,可是他太重了,她也被他拽到了地上。等她发疯般的推开了挡在身边的尸体,她才抱住了他。 “好多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 血太多了,从他的心脏和腹部不断流出,潺潺不断,她用手怎么都捂不住,连眼泪掉在血里她都会急,怕他的血会止不住。 他几经费力的抓住了她的手,颤抖的抬起头看着她,充血的眼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却是死死的看着她的脸。 “阿璇,别,别怕……这次,这次我真的……真的要,骗你了……” 说过要永远保护她的,看来他真的是个言而无信喜欢欺骗她的人,这辈子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保护她了。 宁璇无助的摇着头,将他渐渐发冷的手贴在了脸上,手心里还是他鲜血的热腻。 “不要,不要……你起来,你又骗我!你说过不骗我的!你说过要带我回西山村的!你起来啊!”凄凉的呼唤,如何都唤不起他,她真的怕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挣脱了手为她擦着眼泪,几乎要断气的声音,吃力的喘息着:“不哭,我本,本来就是服毒……服毒才来的……我只想,只想看着……看着你嫁人后,悄悄……悄悄离去……” 来之前他就服了毒,只想看着她成为了皇后,便走的。失去了她,他在这个世间也别无所恋了。可是既然能在死前为她做最后一回事情,也算是老天给他的最后机会,他终于听见说要回去了,他真的好开心…… “不!你不能死!我们回去!我们回西山去,我再也不离开了!我们现在就走!你起来!咳咳……”她癫狂的哭喊着,喉头间是一阵腥腻涌起,唇齿间便染了血迹。 “娘子……对,对不起……” 他只想在死前将她的样貌最后刻在眼中,却发现根本就做不到,意识在渐渐涣散,身体也越来越冷。他用力为她擦着滚烫的泪水,那是他最后能留在心里的东西,热热的。 宁璇不知道,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上一世的沈桓便是死在这一天的。可是这一次的他,不再是充满仇恨和不甘;在手无力滑落的那一刻,他心中只有浓到化不去的爱意和不舍…… 幸好,他直到她原谅他了。 终于可以安心的死去了。 “不!”宁璇悲痛的嘶喊了一声,接着便是一口热血吐出。她看不见周围想要杀她的人,她甚至听不见元褚的叫人,她只知道——他死了。 “我们……一起走……” “郡主!”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在打上全文终三字的时候,我已经不想说啥了,反正自己被虐哭了! 是he是be大家留言吧~~我先去哭一会 盗文的悠着点哈 番外明天上~~ 第93章 番外1 ——沈如画·番外—— 那年如画娇贵美,她生来便是千金贵女,轻易便拥有了太多别人想要而不得的东西。她是沈王府中唯一的郡主,自幼便得所有人的宠爱。 她的母妃是个疯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她却记不得母妃的样貌了。只记得父王最常呆的那个院子里,时不时便是几声惊悚的叫唤。 父王说沈家的女儿不能低嫁,她是她母妃留下的宝贝,亦不能委屈为侧。 初进玄武殿她一眼便相中了三皇子元褚,那时候她才九岁,他也才十一。 宫里所有人都说她以后会做三皇子妃,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她有那个资格和实力。 初见哥哥时,她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一个亲人,她千辛万苦带人去了西山村,见到了那个跟怪物一样的哥哥。十岁的她,真的吓到了。 为什么哥哥长的这么丑! 十二岁那年,她一帆风顺的人生迎来了第一个污点——宁家郡主宁璇! 她十分讨厌宁璇,因为她的出现,元褚渐渐变了性子。初时她以为元褚与宁璇有仇,可后来她发现似乎不是那样的。 她直觉元褚是喜欢宁璇的。 她不甘!她害怕!纵然对象是宁家郡主,她还是胆大的与宁璇为了敌。 五皇子元湛,这个她从前很不屑的皇嗣。她一直觉得淳贵妃在宫外流落数年,带回来的孩子该也不是什么纯的,奈何想不到就是这么个身份来历值得怀疑的人,居然最得皇帝宠爱! 元褚不要她,失去了三皇子妃头衔的她怎么可能好! 她告诉了她父王,她要做皇后,她要把宁璇那个贱人踩在脚下! 而元湛成了她上位的垫脚石,幸好,他长的够好看。 宁沈两家开战了,她不遗余力的帮助着元湛,她把一切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就连哥哥劝她走,她都不愿意! “我是要做皇后的!我才不会跟你走!” “如画……父王赢不了的。” 那是哥哥最后一次跟她说话。 元湛说过要让她做皇后,要给她世间最好k员苤眨黄鹋苈妨耍永疵幌牍锰蒙蚣铱ぶ鳎尤灰灿谢崧淦堑氖焙颉 她更没想到的是,元湛是个疯子! “阿湛,我们还会回来吧?”看着不远处的皇城,她很迷茫,她的后位…… 元湛笑了,笑的很恐怖,他说:“是我会回来,而你永远就留在这里吧……”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一脚踹进了护城河中,情急之下她抓住了他腰间的玉佩,却也枉然。 “救命!救命!” “你父亲都死了,你还不快去陪陪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群饭桶!” 元湛越走越远,她却越沉越下…… 不!她不要死!她要做皇后! ——元湛·番外—— 八岁前的元湛还没有大名,母亲都是叫他阿泽,她说的生在水边,难产却不大难,实为福泽。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他打心底怨恨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他抛弃了他和他娘!这样的男人,迟早要死他手里! 方能解恨。 他有个做国妃的姑妈,除此之外便无其他,这个姑妈只是偶尔接济他们罢了。 于是很小的时候,元湛就知道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谁都不能信! 如他娘,信了那个男人,到头来却被抛弃了,甚至连那人名字都还不知道。再说他的姑妈,贵为国妃却不会对亲妹妹大方,真是该死! 他的父亲在他八岁那年出现了,他和母亲被接进了大琰的皇宫,一切都变了。母亲一跃成为了贵妃,他也成了当朝五皇子。 可是,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譬如恨…… 他喜欢宁璇,更喜欢她的身份。不止父皇就连母亲也不止一次说过,娶了宁璇,他就能坐稳皇位了。 可是偏偏元褚跟他抢! 既然他得不到的女人,那就让她在自己的计划中完美的死去吧…… 屠杀西山村、围杀宁璇,他样样做的高兴。一个他永远抢不到手的女人,就该这么发挥最大作用死。 齐缙会带走宁璇,是他早就料到了,这个表哥他是厌恶的紧,连带对姑妈的那份恨都加注到了齐缙身上去。 顺者昌逆者亡。 齐缙带着宁璇,那便是必死无疑!一想到能一起除掉他们两个,他的心情就很不错,连重伤的沈桓也不管了。 可惜,半路杀出个元褚来,不但带走了宁璇,还送走了齐缙! 元褚,这个抢尽他所有的仇人,是他今生之最! 不过,有一样是元褚永远都抢不走的——那便是老皇帝对他的疼爱! 他不喜欢沈如画,可是他也喜欢她的身份,虽然不如宁璇,却也是个好棋子,尽管很是碍眼。但是贪婪的女人,永远都是最好骗的。 兵变之日,眼睁睁看着沈正博那老东西说是为了颜面而自尽时,他便知道自己什么都输了。 就因为一个沈桓!让他输的如此彻底! 将老皇帝捅了一剑再踹下高台后,他感觉整个人畅快了很多。出宫后便开始召集人马,准备最后的翻身。 这一次,他只想杀几个人。 册后大典那日,他知道元褚有意用宁璇诱他,但他还是去了。他只想杀死这几个让他失败一生的人! 宁璇出现的那一刻,他想都不想便抬箭上弦,可是在被沈桓挡下后,他再也射不出第二箭了。 他看见那个丑男人快死了,便示意人不要上前,他想等宁璇哭够了再送她上路的,以解自己多年心结。可是万万没想到,宁璇毒发了…… 往后被元褚关押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的听见宁璇凄惨的叫声回荡耳边,还有沈如画尖笑…… 想想,沈桓那个丑男人干了一件很蠢很蠢的事情。 忆起殷鸿在册后典礼前一天找到他,谋划的那件事,他还真不愿意干! 可是,他还是做了…… ——宁玥·番外—— 她是嫡女,奈何父亲为庶,幸而被月徵公主选为了宁璇的陪侍,得以行走在宗府。 宁璇无疑是个异类,她不喜尊卑,不喜跪拜,不喜虚假……总而言之,她们俩相处的是极好。 十五及笈前的宁璇是开朗活泼的,她天性极为乐观。可十五岁以后的宁璇,从外面回来后变了太多。 多年相伴,她与宁璇的关系,可运凳侵髌停部梢运凳墙忝谩 月徵公主曾说过,只待郡主一进宫,便许她一个美好未来。几年前她确实是答应了,可几年后她拒绝了,她愿意陪着宁璇到宫里,终身不嫁。 可无论是太子妃的册封圣旨,还是皇后的册封诏书,宁璇都没开心过。 她最后的一次开心,宁玥永远都记得。 那是她抱着沈家世子双双离去时,她笑的很满足,血花晕染的她美极了。 她也忘不了月徵公主来到那个尸横遍野的山谷时,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就连宗主都对皇上变了脸。 “我宁家的女儿,尸身自是我宁家收!” 收尸时遇到了麻烦,那个沈家世子与郡主相扣的手如何都分不开,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记得皇上那个嫉恨到终点的模样。 “娘娘,陛下那传话来了,晚上您侍寝。” 是的,郡主死后她进宫了,代表宁璇也代表宁氏。 陛下亲封的——玥贵妃。 ——殷鸿·番外—— 说来,殷鸿真的很不愿意承认元湛这个主子,想来那人也没在意他这个临阵不帮忙的人吧。 可是,为了某人,他还是决定回来求人一次。 他知道宁璇身中奇毒,可他带来了他的师父,治那毒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唯一叫他伤脑的是,宁璇那死丫头不能做皇后! “殿下向来箭术极好,向来一箭伤人却不伤命,你还是在强项的吧?” “本皇子如今穷途末路只想拉几个人一起上黄泉,碰什么帮你。” “淳贵妃 “说吧,想让人伤到什么程度。” 殷鸿是计划好的,等元湛伤了宁璇后。那姑娘定然倒下,然后他趁机给她喂下假死药,在找来宁家人索回尸身,几个月就能还一个完整的大姑娘。 到时候,她再跟他师弟要死要活,也有了资本不是。更重要的是,他的师弟还能多一次机会。 可是等他到了山谷时,一切都乱了…… 师弟会出现是他预料之中的事,他以为师弟上去护着增进下两人感情也行。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师弟中箭了!为什么师弟中剑了! 他真是服了师弟了,实打实的死心眼! 早知道今天不安全居然还服毒,搞得自己武功都发挥不出来,还壮烈“牺牲”了。看着旁边吐血昏厥的宁璇,他直觉这辈子是欠这两人了! 好在宁璇一直服用沈桓给的抑毒药丸,以至于急血攻心时,还是没要了命。想想他师弟用自己的血入药,这东西药性也不错。 趁乱给宁璇为了假死药,又封住了沈桓的大穴。好在双方打的要死要活,在一个侍女的掩护下,他成功给师弟喂了解毒丸。 要说沈桓那一箭也凶险,虽然他是半途转过身替挡的,可元湛故意射偏也没伤到厉害处,倒是腹部那一刀,才是最烦人的。 “师弟,该喝药了哈,你的肾……咦!人呢?这两个人捏!!!” ——元褚·番外—— 爱而不得,至死才懂得放手。 大琰朝国记,武帝生平后宫美人近百,嫔妃数十,却终生不曾册立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嗷,躺床上各种睡不着,就码出来了,结文感觉好舒服 狗血少不了撒,不求别吐槽,只求大家吐的时候别太狠⊙▽⊙ 拖拖拉拉写了小半年,终于完结,好激动~\\(≧▽≦)/~ 小璇和丑哥的番外明天上哈,明天出游去舒爽下紧绷太久的神经~ 第94章 番外2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山间的空气愈发清新了,初春的季节,山中起了层层薄雾。树枝上的鸟儿欢实的叫唤着,院中的大公鸡也开始打鸣了。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怀孕三个月了,宁璇什么都没变,就嗜睡的很。窝在暖和的被子里,迷糊糊的看着沈桓起床,有些不悦的嘀咕着。 沈桓正在穿衣服,听到她说话才回了头,轻声道:“昨夜你不是说想吃菌子吗,我上山去看看,家中的药草也快没了,顺便采些回来。” 这几个月他都不放心宁璇,所以不甚出门,就连外边的行诊也不去了,都是别人上门来。特别是最近几天,宁璇吐的厉害,他都差点急赶趟了,尽管他医术了得,偏偏这女人害喜他没办法。 “菌子?哦,那你去吧……” 她懒懒的回了一句,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只偎的发热的老虎仔,把小脑袋露在了被子外面。小东西比她睡的还熟,抖着滚烫的毛绒耳边根本没感觉。这小家伙这两年多长大了不少,虽然长的很慢,但是天冷的时候抱在怀中,真的好暖和,毛绒绒的。 于是沈桓弄好了一切就挎着小背篓上山采蘑菇去了。 宁璇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肚子显怀了,成日的就窝在院里那都不愿去。已是初夏的天了,渐渐热了起来,沈桓担心她不适,便隔日就往池州城去一趟,背些冰块回来给她做刨冰吃。 今天他又去了,可是背回来的不是冰块,而是个大男人。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宁璇就觉得好玩了。一身白领男士的打扮,西装革履的,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的士来了?! 宁璇只回了句:“你这辈子都打不到了。” 沈桓:“什么是的士?” 过往的一段日子里,宁璇跟白陌的关系很好,两人都是来自一个地方,话题自然多的去。终日里,沈桓都是扒在门房上直冒酸水。 偏偏他就是进不去他们的话题。 “你男人长的可真……真有个性,对,个性!”一边人才,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男,花了十分钟才找到了最合适的词语。 于是,沈桓更委屈了,晚上搂着宁璇就是不肯撒手,直到宁璇说了十几遍——他眼睛有病。他才淡定了下来,好景不长。 宁璇的爹娘来了。 宁钦渊看不上沈桓,这是沈桓在一年前睁开眼睛时,第一秒就知道的事情。那时他伤的重,却死死的拉着宁璇不肯松手,就连后来救治的时候,他都是拉死的。 若非宁璇求了丈母娘开恩,他只怕是现在还跪在宁家别院里。 随行而来的还有宁璇的五姐三姐,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好在宁璇是怀着孕,沈桓才暗暗的松了口气儿。可是,当晚他被两个妻姐赶出房门后,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一片黑暗。 扒在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我说你这男人,还不快过来睡觉,我都困死了!”白陌刚洗完澡,拿着毛巾擦着一头短发,看着可怜兮兮的沈桓,他很是鄙夷的开了口。 只有他屋子里还有张大床了,沈桓必须合他挤着睡。 宁璇终是不放心,在沈桓一步三回头往白陌房间去的时候,她开门出来就悄悄的警告他:“晚上一人一床被子,不许挨太近!” 沈桓坚决的点头,然后也道:“你也不准和她们挨近!”示意性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第二天晚上沈桓就回宁璇房睡觉了,原因是宁姿的睡姿不好,晚上一脚踹到了宁璇的肚子,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丈母娘立刻下令,原配相公搬回房去照顾着。 晚上沈桓欢脱的抱着枕头准备回房,白陌却坐在地上依依不舍的拽着他的衣角。 “别走……你陪我睡!” 沈桓很是淡然的摇了摇头,笑着将白虎往他身边推了推,露出两排小白牙很温和的说道:“别惹它哦,它也很个性的。” 于是,英俊的白陌面对着咧嘴小白虎的森白大牙,失眠了整夜。 第二天,他就当真宁璇的面,说道:“你男人可真好,要珍惜啊!” 当晚沈桓便拖走了摇头晃脑的老虎仔,英俊的白陌一夜好眠到天亮。 宁璇怀孕七个月了,脾气很不好,时常半夜一脚踹醒沈桓,一会要吃这个一会要吃那个,能做的他就快速的起来去做。 “我要吃酸辣粉!” “……”那是啥?! 八个月的时候,宁璇肥了不止一圈,脚浮肿的厉害,每晚沈桓都按丈母娘说的,给她热敷。此时的沈桓,已然瘦了不止一圈。 “相公,我发现你最近瘦了。”宁璇很是怜惜的说到。 沈桓忙抬头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你身体好就行,我瘦没事,最近用轻功更快了。” “有多快?”宁璇好奇。 至于有多快,按丈母娘月徵公主回忆,宁璇生孩子那晚才开始阵痛,她家女婿就一闪没了影子,没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从山下背了个还没睡醒的稳婆回来。 “你自己不是大夫吗?上次阿璇不是说你才给别人接生过吗?”丈母娘问。 沈桓恍然!搓着抖个不停的双手,在产房外来回走动着。 “对啊,我是大夫……我是大夫……”好吧,刚刚他一急,都忘记自己也会接生了。 宁璇那晚顺产了个带把的小包子,孩子才叫唤了两声,一群人就冲进去了。七手八脚的就争着看宝宝,犹是宁钦渊冲的最快,他只想看自己的宝贝孙子有没有遗传他老爹的基因。 在看见白白嫩嫩的可爱小包子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躺在榻上的宁璇突然问道:“阿桓呢?” 宁姿看了一圈也惊呼道:“对耶,孩子他爹呢?!” 后来,一众人才在门口找到了已经激动昏倒多时的孩子他爹。 坐月子时,沈桓天天都给宁璇煲汤补身,往往宁璇不喝都喂给了他,等宁璇出月子的时候,他又肥了不止一圈。抱着自家儿子,直道最近的轻功速度下降了。 “你少来,昨天婧娘还说你飞来飞去帮村头寡妇挑水呢。” “冤枉啊娘子!” 他的确是去挑水了,只因那村头寡妇有门产妇调息的秘方,他去帮忙无非就是为了那东西。 “你大前天去帮庄子西边的柳家姑娘背冰呢,芳娘看见的。” “……” 之后的三个月里,沈桓都独自一人睡在了隔壁的房里。好在岳丈大人走的时候,把白陌那个家伙带走了,说他有做大官的本事,是个好苗子。知道白陌是沈桓救回的后,岳丈大人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脸。 可是沈桓的高兴没坚持多久,就被白陌走时的一句话给抹杀了。 “妹子,你等着哥哈,等我做了大官就回来找你!” 沈桓碍于岳丈岳母大人跟在身旁,生生忍下了那要踹出去的一脚。心说:就他那样的,做的了大官吗! 后来,听说朝中出了个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名字叫……白陌。 从那天起,沈桓就开始日防夜防了。 宁璇家的臭小子在六岁的时候,因为实在调皮捣蛋,宁璇不得不一脚把他踹给了殷鸿,任殷鸿带着浪迹天涯去了。受压迫太久的沈桓终于站起来笑了,可是第二天就黑了脸。 宁璇又怀孕了。 难怪他家那个臭小子走的时候,还拉着他的手说:“老爹啊,你别高兴太早。” 肚子又开始大了,宁璇却比上次害喜更厉害了,沈桓急的没辙。宁璇一会吃这一会吃那,他都得速度的做,赶上她吐的节奏。 “生完这个就不生了吧,瞧你吐的这么厉害!”他终是心疼的很。 宁璇依偎在他的怀中:“希望是个女孩。” 四个月的时候,宁璇跟沈桓去祭拜了沈正博。沈家兵败的时候,沈正博毅然自绝,是沈桓收的尸火化了葬在西山村,后来将他母亲的棺木也迁了过来合葬一处。倒是沈如画的坟墓他不曾动,他直到她不愿意离开天都城。 “阿桓,没救你父亲后悔吗?” “父亲权势一生,也算的忠臣,可终究是站错了队伍。他那般傲然的人物,当日自尽时是心意已决,谁拦都没有用。我固然私心想救,可我知道他是不会苟活的。沈家没了,我也算是罪人,只希望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原谅。” 可是他却不后悔那么做,因为这一辈子他欠一个人太多,他的心也只能站在那一个人的身上…… “阿桓,对不起……” 为上一世的宁璇,为这一世的害了沈桓的宁九,为死去的沈正博,更为他对她的爱。 “阿璇,这辈子不要再说这三个字,换个吧。” “我爱你?” “这就对了。” “那你呢?” “我也爱你!” 几个月后,宁璇顺产下一名女婴。 阿丑哥阔别多年的奶爸生涯,又开始了…… “娘子!贝贝要吃奶!” “你给她喂啊!” 沈桓看看小丫头使劲扒拉他衣襟的手,很是无奈的开始想念自己的那个臭小子,毕竟儿子小时候可没抱着他要吃他奶! 作者有话要说:也算是不足中的最后补偿吧,每个人都不是那么完美的,丑哥本是为了仇恨而重生 可是仇恨的对象却不是以前的那个了,心动了人也栽了。 到最后,他选择了宁璇,就注定要遗弃一些东西,比如沈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代价 这本书可能在某些人眼里是毁了,可是我却还是觉得没烂尾,这就该是每个人的结局 虽然不完美,却是属于自己的 这估计是我最后一次写虐了,伤不起 本文到此全部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更是感谢以下霸王票和长评的亲们~~ 1.你好!我叫石头 2.hr 3.ciwei007 4.烈女型女流氓 5.丶灬小丶火。 6.大椒i 7.莎婆 8.tina 9.annshopi 10.宝宝 11.蘑菇酱 12.瑾瑜 13.溯洄 14.yy鎏姬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