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系统]一曲共欢歌》 第1章 悲伤的故事 曲欢在被狼牙军一箭穿心之后……她原地起了!其实这一点都不值得奇怪,作为大五仙教中的一员,她怎么可能不会原地起的神技,这又不是诈尸,甚至就连诈尸,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想起天一教弄出来的尸人,曲欢又有点不开心了。 天一教是从五毒教分裂出来的,作为现任教主曲云的嫡系,曲欢看天一教极其的不顺眼,何况他们还和南诏搀和在了一起,还有大毒尸什么的实在太丧心病狂了。她晕乎乎地单手撑地想要站直身子来,等到好受一点了以后脸上才又露出活力十足的笑容来,说不定哪天,毒尸就会通通消失不见呢,嗯,狼牙军也一定会被消灭的。 慢慢地睁开眼睛,没有一点防备的曲欢差点被狂风卷来的细沙给迷了眼,远远望去,黄沙漫漫,大大小小的沙丘起伏,似乎没有边际一样,可曲欢记得很清楚,她中箭时,是在战乱之中的枫华谷。 大漠里,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而周围的一片寂静,更是让曲欢的心都沉了下来,再怎么乐观爱笑的人,这个时候都是笑不出来的,只因为如今她连自己的处境也弄不清楚了。 习惯了苗疆那样十分闷热潮湿的气候,荒漠的环境让曲欢很是不舒服,加上一种无端生出的惶恐,她抿了抿唇,足尖轻点,已经是运气凌空而起。没有地图,找不清方向,曲欢也只能尽力地保持直线,还好云姐让她出门时带的几个包裹都还在,水源和食物都足够的话,总是能走出去的吧。 寂寞总是叫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对于曲欢这种爱笑爱闹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轮着把呱太、风蜈、圣蝎什么都召唤了一次之后,最后留下了声音最响亮的呱太。曲欢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连足音都显得低沉起来。 “呱太,你说我是不是被谁给弃尸荒野啦,一群没眼色的,不知道我还有凤凰蛊吗?” “肯定是狼牙那群混账干的,居然跑那么远就为了弃尸吗?无聊死了!” “呱太,你应一声嘛……呱太,我、我发现凤凰蛊没有用掉,可是我还活着……” 天气这么干燥,连呱太都不愿意叫一声了,是不是也觉得很不舒服啊?周围依旧是很安静很安静,曲欢想了想,还是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小伙伴。变得更加寂寞的曲欢竖直了耳朵,期望自己一贯的好运气能够让她碰上个活人。刀剑相交的声音,马匹嘶鸣的声音,还有人死之前的悲鸣,曲欢终于露出了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来。 曲欢笑起来很漂亮,颊边酒窝深深,黑亮的眼睛里也是溢满了快乐。曲欢被曲云捡到时还不过是个小婴儿,被人抱着也只知道咯咯笑,她觉得自己那时候一定笑得很好看,否则云姐怎么会一点不犹豫给她取了曲欢这个名字,还总爱逗她笑呢? 美人的笑好像总是无往不利的,只要曲欢这样笑着,无论谁都不好拒绝她的要求,然而,这样的笑容也格外地容易引人觊觎,尤其是在渺无人烟,官府都管不着的荒漠里,人心的阴暗面就更加地被放大了。明明是被救起来的人,明明才从尸体堆里爬出来,却已经瞧着美人眼都直了,眼底是掩不住的淫邪。 “喂,这里是龙门荒漠吗?你们可知道往哪个方向出去?”曲欢摇晃着手上银镯,精致的乳白长笛衬得她一双玉手越发白皙柔嫩。曲欢来得慢了一步,厮杀的两群马贼都没了踪影,她只好顺手救下了一个靠装死活下来的男人。 那男人一愣,畏畏缩缩地瞧了瞧自己的伤口,在发现自己的伤势竟是好了大半之后,就直直盯住了面前的曲欢,然后苦着脸哀叹,“若不是姑娘,胡某定是必死无疑了,大恩不言谢,姑娘但有吩咐,在下莫有不从。” “你要报恩?”曲欢毫不意外,却有点想笑,她穿着五仙教的服饰,再加上手中太上忘情,妥妥的五毒核心弟子,这人怕是听了她五仙教的名声,不敢跑了而已,那眼底的恶意也不知好好藏着。 胡二忍不住瞥了好几眼对面女子束得极细的腰肢,和□□在外的白嫩小臂,“自然是要报恩的。” 曲欢笑得更灿烂了,身上银饰叮叮当当地响,随手一个蝎心落在胡二脚边,地上那尸体登时青紫一片,她勾了勾手指,“乖孩子,那就老实地回答问题吧,否则……会死的哟~” 胡二盯着曲欢那亮的刺眼的银镯子,还有纤细的手腕,愣是没敢再起一点色心。江湖上最不好惹的便是使毒的人,被玩笑般的叫作乖孩子,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垂下头,表示自己的臣服。待到来日,得了这女人些许信任,再看他手段如何。会救一个马匪,到底还是个心软的女人而已。 “唔,好了,说说这儿是哪?枫华谷……算了。最近的战场在哪里?附近有没有驿站关口?往哪走?”曲欢是个急性子,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地就冲着那人扔了过去,她还赶着给教中递信报平安呢。 “这里已经是雁门关外,往前走一点就有家酒肆可以歇脚,也能雇到马车。战、战场……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这个……”胡二绞尽脑汁,只希望自己能让对面的女子更满意几分,他呐呐地把头埋得更低,突然灵光一闪,“最近的战场,再往东走一段,据说有几百年前唐朝安史之乱的古战场!” 听着稍嫌尖利沙哑的声音,曲欢的脸色蓦然白了一下,随即又是眼波流转,笑着看那跪在地上的男人,“安禄山叛乱的那个安史之乱?” 待到胡二忙不迭地点了头,还献着殷勤想要领路时,曲欢一双秀眉蹙得死紧,又淡淡地开口问道:“今年什么年号?” 虽然奇怪,但是因着自己那点小心思,胡二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话。曲欢得了答案,心情已是不好,余光瞥见胡二眼底的杀意,她冷笑一声,一个夺命蛊就丢了过去,“我救了你命,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是不是?愚蠢的中原人!”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胡二躺在了他昔日同伴的尸体旁,茫茫大漠,又只剩下曲欢一个人,她勾着嘴角,把玩着手中沁凉的玉制虫笛,缓缓地迈开了步子。从这些尸体身上找出来的地图足够她识路了,几百年后……地形至少是没什么变化的,雁门关啊,曲欢想了想,唐无羽那个家伙,去的好像就是雁门关,说那儿的烈酒实在不错,如今她也有机会去尝一尝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就像个不会功夫的柔弱女子一样,曲欢压根没有再运起轻功的意思,就算出了沙漠,她又能去哪里呢?习武之人只是体力强健一些,也不是不会累的,一直走到夕阳渐落了,曲欢的腿又酸又胀,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干脆就盘着腿在路边上坐了下来。这儿虽已出了沙漠,却依旧偏僻得很,少有人来。 “让一让!快躲开!吁~” 被猛地扯住堪堪停在曲欢面前的马车卷起好一阵尘土,曲欢还只是恹恹地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地站起身挪了个位子继续席地而坐了。曲欢已经让开了路,可是马车却不走了,车里走下来个样貌清俊的男子,他也看见了曲欢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胳膊,于是从车里拿出一件锦缎的披风搭在曲欢身上,又柔声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我想回家。”曲欢吸了吸鼻子,许是对面那人的声音实在太温和,又或许是因为那人好看的眼睛,曲欢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李寻欢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小姑娘坐在路边的样子,显得又寂寞又沧桑,可却偏偏在这时候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来。无论是对着沧桑的有故事的女人还是孩子气的小姑娘,李寻欢都做不出丢下人不管的事来,所以他回头对铁传甲笑了笑,“老铁,我们先送这姑娘回家。” 话音未落,曲欢却直接拉住了李寻欢的袖子,然后整个人抱住了他的手臂嚎啕大哭,“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要是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我想回家!我想回去,不要在这儿。” 曲欢哭得惊天动地的,李寻欢也确实是被惊住了。他以往见的女人,或是无声垂泪,或是低声啜泣,却是再没有像这姑娘一样,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袖子的,真是格外的狼狈,也……让人有些心疼。 被曲欢的哭声打蒙了的李寻欢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曲欢许是哭够了,还不等李寻欢碰到她,自己就猛地退出了一段距离,抹了抹眼泪,一手把身上的披风又扯了下来,好好地抱在怀里,“热死了,这天气披什么披风?唉,对面那书生,美人垂泪,你都不知道安慰一下吗?木头!” “可要上车来,我送你回家。”李寻欢叹了口气,却有点想笑,美人垂泪可不会哭得像个熊孩子一样。 “回……找不到家了。”曲欢哭得久了,憋不住打了个嗝,狠狠瞪了一眼又提起她伤心事的男人,见那人也愣住了,眼珠一转,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愣什么?连哄女孩子都不会,记着呀,以后碰上这个情况,你就该说,‘我带你去找你的家,找得累了,我身边总给你留着个歇息的地方’,那女孩子一定一感动就以身相许啦。” 曲欢松了口气,仿佛方才大哭的模样只是为了开个玩笑,耍一个呆书生而已。一个人流落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到底是不安的,书生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温和地问她话的人,于是心里的委屈就压不住了,不过对着一个陌生人哭得那么难看,曲欢面子上过不去。 对着还愣在马车边的两个大男人,曲欢双手叉腰,笑得很嚣张,“你们不会真以为姑娘我会哭成那样吧?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爱撒谎,会骗人,你们不知道吗?” 撩完了话,曲欢扭头就走,甚至称得上是逃了,逃离这种让她窘迫不已的处境。五毒的轻功被称作云体风身,曲欢运足了气劲,轻飘飘就掠出了好远,她凭空点了两下,身子灵巧地扭转,像是被风吹动的蝴蝶一样,只留下一路清脆的叮当声,和一缕悦耳又悠扬的笛音。 “少爷,上车吧。”铁传甲的眼里一点都没有那翩跹而去的美貌少女,他看着自己的主子,像是一只忠诚的恶犬,眼里只有主人的犬。 被抛下的李寻欢半晌晃过神来,那因为漫长旅途而微皱的眉此刻完全舒展了开来,他喝了一口酒,还是压不住笑意,“倒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李寻欢把小这个字咬得特别的重,本来他也是知道,女人的美貌是天生的武器,女人想要骗人的话,总是能做得很好的。小姑娘也做得不错,如果小姑娘没有边说话边忍不住打嗝的话…… 李寻欢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甩了一下被眼泪打湿的袖子,他眼底笑意更浓,倒是个有趣的小姑娘。走得那样干脆,许是想起家在哪里了吧,李寻欢走回马车里,慢慢地斜靠在车壁上。 在寂寞的旅途上,能遇上一个有趣的人,总是很好的。 第2章 捕蛇者的故事 曲欢没有找到自己的家,她也再找不到自己的家了。离着那马车越来越远,曲欢就把手里的披风也抱得越来越紧,夜里的天气突兀地凉了下来,风里夹带着大片的雪花冰冷彻骨,只有那披风,带着日光的暖。 丢人没面子都没有关系,曲欢把脸埋进披风里,大大咧咧地哭了一场之后,心里就舒坦多了。几百年前和几百年后,差别也不应太大才是,说不准啊,她还能去如今的五仙教混个大长老什么的当当。 可是……没有,大毒尸当然都不见了,狼牙军早在几百年前就死光了,可是苗疆也没有了威名赫赫的大五仙教,西湖边再找不到歌舞升平的七秀坊,藏剑山庄这名字倒是偶有人提起,不过那叶家一脉却不知去了哪里? 亏她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还窃喜了好久,曲欢死死地咬住下唇,她逛遍了这大好山河,却再找不到熟悉的影子,就算再不喜欢叶晖所在的藏剑,那气象山庄君子如风再找不到了也是件憾事,并不是有一两把名剑,就可以号称藏剑了。相比起连名字都找不到的五仙七秀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更悲剧一些了。 “阿青,你不要欺负阿白啦,我都快急死了,你们都不想回去的吗?”曲欢忿忿地瞪着纠缠在一起你压我我压你的灵蛇,手背上的青筋都要暴起来了。花了大半年赶路,跑遍了大半个大庆,愣是连一点回去的线索都没有,曲欢几乎是欲哭无泪了。 阿青阿白的确很通人性,可是它们依旧不懂要怎么安慰情绪低落的曲欢,只好慢慢地蹭得近了一点,整个儿都绕在了曲欢身上。曲欢被阿青它们的体温冰得打了个激灵,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笑得十足的不怀好意,“阿青,我怎么忘了,你们不被召唤的时候,是不是和师兄师姐他们的灵蛇待在一起的?那就是可以帮我送信咯~” 可怜阿青阿白的身子都僵在那里了,曲欢硬是掐着它们的脖子往上面绑那写满了字的布条,然后把它们丢回去,召唤出来,丢回去,再召唤回来,丢……扬笛子扬得手都快断了,被折腾的也从阿青阿白换成了阿蛛圣蝎,碧蝶们的翅膀都差点压断了,布条也还是那个布条,曲欢的嘴角都要耷拉下来了。 “算了,我都不知道女娲大神是怎么让我们能召唤出你们来的,你们说不定就只跟我绑在一起呢,都回不去啦。”曲欢叹了口气,很感动地抱住累得不行还是锲而不舍往自己身上蹭的阿青阿白,“辛苦你们了,唉,我还有你们陪着呢,要是藏剑那群黄鸡过来,就只能对着他们的剑说话了……” 说到这里,曲欢又有点高兴,她大五仙教果断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比起那要刷无数次英雄无量宫才能捡到一只的鸡小萌来,阿青阿白它们可是又能卖腐又能助阵随叫随到生死不离,么一个~ 阿青扭了扭身子,连带着阿白也从曲欢腰间滑了下来,嗖地一下窜出好远,半晌又停下来等一等曲欢,却偏偏不再往曲欢身边腻着了。曲欢愣了片刻,简直要笑弯了腰,“喂,你们……害羞了呀?” 虽然灵蛇没有毛可以炸,但是也是不可以逗弄得太过分的,曲欢抿抿唇,强忍着笑意,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缓步慢行,就是没有要去追上傲娇了的阿青阿白的意思。还是要给亲爱的小伙伴留一点面子的,阿青阿白那么乖,肯定在前面等她啦~ 五毒弟子都精通驭虫奇术,和自己召唤出的灵兽之间也都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联系,曲欢这时便感应到了阿青阿白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似乎是和什么人打了起来。不过曲欢并不担心,碰上阿青阿白,吃亏的是谁还不知道呢,说不准她赶过去就只能看到阿青它们加餐了……唔,乱吃东西不卫生啊! 曲欢心里一凛,默默加快了速度,然后就看见她的阿青阿白一身狼狈,灰头土脸的,脾气一上来,登时就手执虫笛想要上前助阵,但是……欺负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够了! “阿青阿白,你们……噗,脏兮兮的,就是被这么个小孩弄的?”曲欢毫不客气地嘲笑起委委屈屈的灵蛇来,原先能在不少高手手下都走过不少招的灵蛇,居然被一个小孩缠住了? 其实这真的不能怪阿青阿白,它们在前面走着,还时不时回头瞧一瞧曲欢有没有跟上来,一分心,直接就掉到一个简陋的陷阱里面了——真的是很简陋的陷阱,被一个深坑给坑到的阿青阿白好不容易爬出来就已经灰头土脸了,对面那个拿着破铁片的小孩居然还敢挑衅!阿青阿白很生气! 曲欢捂着肚子,又笑眯眯地看向了那个一脸倔强的小孩子,对一个小孩,她还是不会去做什么的,何况这孩子浓眉大眼,鼻挺唇薄,长得也好看得紧,曲欢就更不会做什么了,小小地逗弄一下还是可以的,“小孩儿,你动我的灵蛇做什么?它们不会随意咬人的。” “我的。”小孩板着脸,手上的铁剑被横在胸前,看起来就像只默默磨着爪子的幼狼,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抓到的,食物。” 曲欢瞧了一眼那个挖得很深的陷阱,很是同情了一番阿青阿白,然后用一种诱哄的语气说道:“你很饿吗?叫一句姐姐,就请你吃糕点哟~”发现小孩无动于衷地盯着阿青阿白,曲欢只好又补上了一句,“阿青它们不好吃。” 阿青阿白怪异的样子就连很多江湖人看了都会吓着,这个孩子竟还敢说要吃了?真是……格外地让人想要拐走~ “肉很多。”小孩完全不在意好不好吃,他只知道那两条奇奇怪怪的蛇是他的猎物,而且听说蛇肉很补,可以给娘亲滋补一下身子。小孩显然是很遗憾地看了一眼缠在一起的两条蛇,养蛇的人来了,看起来比他厉害很多,至少现在他是吃不到这两条蛇了。 曲欢叹了口气,伸手就去拉住那转身要走的小孩,“你不想吃肉了?” “你不想养蛇了?”小孩握紧手上的铁剑,做出准备战斗的姿势,既然这蛇又变成无主的了,那么他就可以继续狩猎了吧? 阿青阿白听了曲欢和小孩的对话,气得都要发抖了,它们讨好地蹭得离曲欢近了一点,才不要被抛弃!才不要变成小孩子的晚饭! 曲欢心疼地帮阿青擦了擦脑袋,又帮着阿白摸了摸尾巴,“真傻,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再说了,你们这么本事,还真的会被一个小孩吃了?是不是?” 或许是为了配合曲欢这句话,阿青阿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缠到了小孩身上,快得让那个小孩连举剑的机会都没有,脖子上就挨上了四颗毒牙。曲欢眉眼弯弯,显出几分幸灾乐祸来,小孩子脾气这么倔,让阿青阿白吓唬一下出出气也好。 “哎呀,这回却是小孩儿你要被我的灵蛇吃掉了。”曲欢笑吟吟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阿青阿白就缠绕得更紧了一点。 滑腻冰凉的蛇皮紧紧贴在自己脖颈边,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小孩瞪着自己面前的人,眼底烧起了一把烈火,连曲欢都不得不赞叹这个孩子的性子了。于是她更有兴致地拿手指挑起那小孩的下巴,“你是谁家熊孩子,叫什么名字?这种破天气还一个人跑出来,这下被我的灵蛇吃了回不了家,你家爹娘一定是急死了。” 曲欢自顾自说得高兴,那小孩一听这话却真的被吓住了,也亏得他还能紧握着剑板着张小脸。 “这位姑娘,我家孩子年幼不知事,有什么便和我说就是。”一眼望过去空阔辽远的原野上竟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乌发的女人,脸色稍嫌苍白,人却是极美的,就连那病容倦倦,也只是让她更是楚楚可人了而已。只是若把这人当作寻常女子,那定是要摔个大跟头的。 曲欢只是一时看得出神了,反应过来之后却更为尴尬,她可是当着人家娘亲的面恐吓威胁了一个小孩子啊。她愣神愣得久了一些,阿青阿白就还听话地盘在小孩儿的身上。 没有一个当娘的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处在危险的境地,就算是聪慧决绝的白飞飞也不例外,她暗自蓄力,目光只有在看见自己的孩子阿飞时才柔软一些。阿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方才一直强忍着不哭,这下子却急得掉了眼泪,“娘,你怎么来了?娘你身子不好,怎么能……怎么……” “哭什么?先去旁边等着,莫让我担心。”白飞飞一把拂开阿飞身上的灵蛇,伸手又要下杀招。隐居了这么些年,莫非真以为她幽灵宫主白飞飞会是朵无害娇花不成? 把小孩都给吓哭了,曲欢暗地里吐了吐舌头,阿青阿白却和白飞飞缠斗了起来,她也没时间多想,只得先把小孩定在一边,自己也飞身搀和了进去,阿青阿白和她配合已久,自然更是默契无比。白飞飞毕竟身有暗伤,又带病而来,不多时便力不从心,若非曲欢手下留情,怕是已经受了重伤。 不打不相识这话说得实在是好,曲欢向来喜欢美人,白飞飞恰巧就是个又本事又好看的美人,所以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所以她和白飞飞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停了手,相视而笑。 “我只是见你家小孩长得好,品性也好,这才逗了一下而已,阿青阿白很乖的,也不会做什么,只是吓唬一下而已。”曲欢不好意思地冲白飞飞笑了一笑,脚尖点了点地,“我是五仙教的曲欢,打苗疆那来的。” 白飞飞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五仙教,但她却知道苗疆人擅蛊毒之术,便点了点头,也没有一点隐瞒的意思,“我是……白飞飞。” 幽灵宫主白飞飞,即使已经过去了好些年,她的名字依旧被江湖人记着,绝色倾城的,狠绝如鬼的白飞飞,依旧没有人敢招惹。曲欢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欢呼道:“飞飞你好漂亮,我们做朋友吧!” “长得漂亮,你就要交朋友吗?”白飞飞有些好笑,果然会和小孩计较的,也只有小孩而已,如果多了一个朋友,日后她走了,阿飞是不是也多个人照顾?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过一圈,白飞飞就看见曲欢又去逗阿飞了,到底是哭笑不得。 曲欢眨眨眼,长得漂亮当然不够,还要是她喜欢的才能当朋友,她的眼光从来就不错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需要把自己的小侄儿哄好才是——没错,好姐妹的儿子就是她侄儿! “好孩子,刚才被阿青阿白吓着了吗?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让你提一个要求补偿你,然后就原谅我好不好?要不我请你吃糖葫芦?” “我要吃蛇肉!”阿飞早就拿袖子把眼泪抹干了,脸上留下了几道污痕,他也觉得自己刚刚急哭了实在是丢人,偷眼瞧了一眼自家娘亲,这才气哼哼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方才还说我是熊孩子!” “……”曲欢拿着才找出来的糖葫芦僵在那里,发现阿青阿白又用很幽怨的眼神看她了,果然对面那只还是熊孩子! 第3章 刷好感的故事 曲欢这一日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叹气了,这孩子怎么就和阿青阿白杠上了呢?幼不幼稚啊?和阿青阿白一个等级的智商么? 小孩子自然是该幼稚一点天真一点的,阿飞原先一直和白飞飞两个人生活在少有人烟的原野,少有人交流,便养成了不爱说话的性子,这回对上曲欢却是说得一句比一句犀利,“总是出尔反尔,我才不会让你骗了我娘呢!” “是啊是啊,我骗财骗色来的,还要把你拐出去卖了。”曲欢没好气地又吓唬起小孩子来,只是过了半晌,她到底是蹲下身子平视着面前的小孩,“好了,吃阿青阿白是不可能的,它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那作为补偿呢,我请你们吃一顿好吃的,还帮你娘治好病行不行?” 阿飞想了很久,他娘告诉过他,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可是这次是那个人的补偿,那就是说可以接受咯?其实只要娘的病可以治好的话,那也……阿飞又偷偷瞧了一眼自家娘亲,再看曲欢也觉得顺眼了很多,嘴角忍不住勾起了那么一点点。 曲欢一看就知道刷好感的行为奏效了,她一把抱起才七八岁的小孩,“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来,我们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我叫曲欢,它们叫阿青和阿白。” “我,我是阿飞。”被除了自己娘亲之外的人抱着,小阿飞也不好意思了,别扭地趴在曲欢怀里挣了挣。 曲欢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银饰磕着了小阿飞,赶紧就把人放了下来。阿飞正巧就对上了阿青阿白两颗大脑袋,还被轻轻地蹭了一下,于是也伸出手,小心地放在了阿青的头上,阿白很快就不满意地也挤了过去,两只蛇又你压我一下我就亲你一口地腻歪起来。 “……”深感丢人的曲欢一扬虫笛,阿青阿白就被送了回去,呱太一下子冒了出来,连白飞飞都显出几分诧异来。曲欢笑着拍了拍只比阿飞矮一点点的呱太,“这是呱太,阿飞可以坐在呱太身上回去。飞飞,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白飞飞抬起眼瞧了曲欢一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既然这人要跟去就跟着吧,能不能治病没有关系,阿飞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虽然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世上最好的那一个,但是白飞飞从来没有想过要让阿飞走自己的老路,仇与怨早在她这一辈就已经结束了。她的阿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能交到朋友自然是好的,只是……好像有哪里很奇怪? “我不讨厌阿青和阿白。”阿飞坐在玉蟾的背上,低着头拿布条擦拭那柄铁剑,然后飞快地抬头看了曲欢一眼,他也不讨厌曲欢抱着他。 听清楚了阿飞说了什么,曲欢猛地停住,就差没把小阿飞搂到怀里再揉一揉了,“嗯嗯,我知道啦,你们都姓阿,关系肯定要好一点的,阿青阿白听阿飞你这么说一定很开心,以后阿蛛见到阿飞一定也很开心的!” ……才没有人姓阿呢!才没有和那两条走路都会掉到陷阱里的笨蛇关系好呢!阿飞干脆地不说话了,可是曲欢一直在笑,连呱太都配合地呱呱叫了两声,阿飞脸都黑了,直勾勾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白飞飞。 果然小孩子是需要玩伴的,白飞飞落在曲欢身上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一点,她以前可很少见阿飞这么耍小脾气,阿飞一直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要是曲欢真的可以治好她的身子,要是她可以多陪阿飞几年,也就不用把孩子逼得这么紧了。 “我会治好你的,飞飞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可以素手织天的人呢!”曲欢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虫笛,无论是什么内伤外伤的,一个冰蚕牵丝就搞定,其他的话,她配药功夫也不错,应该不错。 苗疆的人说是会医药,还不如说是善用蛊而已,蛊能杀人,也能救命,只是——用了她的蛊,就是她的人,曲欢这样开玩笑似的和白飞飞说完,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桌案上,药碗里依稀可以看见一些诡异的材料,气味也很是刺鼻。 白飞飞没有丝毫犹豫地端起了碗,安抚地拍了拍阿飞的头。曲欢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她迟疑地问道:“你就这么喝下去?也不怕……” 也不怕苦?曲欢把后面那个字咽回了自己肚子里,她话都没能说完,白飞飞一口便喝尽了所有的药汤子,一向淡然的脸上就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怎么能这么苦! 就是能这么苦的啊!曲欢配的药是好药,可是一口喝下去能让人的舌头整个都不好了,看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吃起来难道还想有多好的味道?眼瞅着白飞飞的脸都要发黑了,曲欢一个冰蚕牵丝就丢了过去,而阿飞则是飞快地把曲欢给他的那支糖葫芦送到了自家娘亲嘴边。 最后白飞飞到底是被一个冰蚕牵丝拯救的还是被自家儿子一颗糖葫芦拯救的……嘛,谁知道呢?不过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又有曲欢熬了一大锅浓香的肉汤,白飞飞的脸色好了不少,连带着喜欢板着脸的阿飞都给了曲欢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但是曲欢已经很满意了,她躺在树根边,连眼睛都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缝,“真是美好的一天~” 总有那么一些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诡异地倾盖如故,相识恨晚,就好像曲欢居然心血来潮地给人看起了病,白飞飞居然能毫无芥蒂地喝下陌生人开的药方子。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了这样一句话,“缘分二字,的确妙不可言。你我二人,今日倒是称得上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真的可以这么用的吗?被那样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真是太让人暴躁了,白飞飞一手抚额,就发现曲欢的眼睛眨得更欢快了,乌羽似的睫毛像是扑闪的蝶翼,真的是十分地惹人心动。 “不许和我抢娘亲!”阿飞翻个身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瞪着坐在一边的曲欢。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不懂事了,一见钟情之后,这个家伙肯定就要抢走他的娘亲了! 曲欢挠了挠头,很是疑惑地一手撑着下巴,“不对吗?不是……一样的吗?” 她可是一个来自苗疆的毒妹子呀,苗疆的……中原话说得不好多正常啊,曲欢偷偷地眯了眯眼,像只偷了腥的猫,当然,她自小和云姐姐学了琴棋书画这种事情就不用告诉飞飞了~ 曲欢的表情实在太无辜了一些,就连白飞飞也只是噎了一下,就淡定地接受了这种说法,嘴角也露出极清浅的一抹笑容来。曲欢还是第一次见到白飞飞对她笑,之前白飞飞只有对着阿飞的时候才会温柔一点,而且即使是对着阿飞,白飞飞也很少笑过,这个时候,她只觉得——好、好漂亮~ 对于一个美人控来说,能和白飞飞还有可爱的小阿飞搭伙过日子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曲欢前些时候忙着赶路,压根没有认识别的朋友,所以认识白飞飞之后就干脆赖了下来。不得不说,曲欢和白飞飞能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安无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曲欢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白飞飞在意的只剩下了阿飞,也就算准了对方有威胁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深山荒原,少有人烟,却时有猛兽凶禽出没,曲欢偶尔也和阿飞一起去捕猎,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拿食人鳄练手的小时候,学会穿梭在密林深潭间,学会蛊术毒术,学会厮杀御敌,慢慢地,就长大了。和阿飞不同的是,曲欢还有人陪她唱山歌,练笛子,而阿飞则是一个人,把自己的剑磨得越来越快。 在曲欢住下之后,白飞飞慢慢地就减少了偷偷跟着阿飞的次数,她看得出,曲欢是真的关心阿飞,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安心一点了?倚在曲欢新做的躺椅上,白飞飞又想起曲欢说的那些话,如果真的把一个人当朋友,那就没有什么恩不恩惠的计较了,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少。 “飞飞,阿飞今天一个人杀了一只狼!嗯,别同他说我偷偷跟着他哟。”曲欢人还没到,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急促的笛响,白飞飞就看到了曲欢在将将落地时一个急窜,好悬是站定了。 白飞飞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阿飞这段日子,成长得依旧很快呢。宝剑锋从磨砺出,而她的阿飞,会是这世间最快最利的一把剑,就好像,阿飞的父亲……一样,不,她的孩子,自然要更出色才是。 阿飞的轻功是远不如曲欢的,实际上,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拖着那只浑身是血的狼一步步走近,阿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却很亮,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曲欢绕着阿飞和那只死狼走了一圈,一改之前向着白飞飞那副欣喜的模样,反倒很是嫌弃地叹了口气,“狼肉多难吃啊,唉,肉质肯定很硬,嚼都嚼不动的。兔子肉更好吃~” “我吃!”阿飞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一张小脸板得更严肃了,“你自己抓兔子去。” “傻了吧?我当然抓了,喏,阿青阿白替我带回来了。”曲欢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门外的一片阴影努了努嘴,果然阿青阿白正咬着自己的猎物也回来了。 ……不对,咬着什么的,兔子不仅死透了,还一副紫黑色的样子,还能吃吗?曲欢心里咯噔一下,“阿青啊,你别拿你那毒牙去咬兔子啊,你可以,唔,你可以拿尾巴把兔子绑回来!” 阿青阿白的尾巴始终交缠在一起,哪里空得出来绑兔子?或者说,哪只蛇会那尾巴去绑猎物的?阿飞瞥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曲欢,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傻了吧?” 这也不能怪阿青阿白的,曲欢心里清楚,兔子都是阿青阿白抓的,它们哪会用尾巴捕猎?反正只是有点蛇毒而已,那就加点解毒药就行了,曲欢单手砸拳,即使是有毒的兔子也可以做出好吃的食物来! 白飞飞忍不住咳嗽两声,嘴角却不知不觉地扯了起来。 第4章 安慰人的故事 曲欢总是喜欢笑,仿佛世界上从没有事可以让她苦恼,一梦百年,也只是让她大哭一场而已,毕竟,该解决的事总会解决,解决不了的事情,苦恼也是没办法的,还不如笑一笑,至少笑一笑的话,心情就好了很多。 喜欢笑的曲欢完全不能了解白飞飞在抑郁什么,甚至因为神思郁郁,身子始终好不起来。摇摇头把站在门口的阿飞拉出去,曲欢撇撇嘴,她可是答应了小阿飞要治好飞飞姐的,心病还需心药医,所以她应该和飞飞姐好好谈谈了吗? “别吵着你娘休息。”曲欢蹑手蹑脚地走远了一点,又扯了扯一动不动的阿飞,“陪我过招去。” “哦。”阿飞淡淡地应了一声。 曲欢瞪圆了眼睛,很是嚣张地揉起阿飞的头发来,“要叫欢姐!” 阿飞咬咬牙,看起来有点惊讶,“不是欢姨?” “……”总觉得被叫老了——曲欢虫笛一挥,把阿青阿白叫了出来,然后板起脸故作严肃,“之前不是互换名字交了朋友吗?阿青阿白可以作证!” “你要把我娘当长辈吗?”阿飞才不怕曲欢这样装出来的严肃样子呢,实际上,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把这个死皮赖脸留下来的人当朋友的 门帘被轻轻拂了开来,两个人都听见了轻缓的脚步声,扭头就瞧见白飞飞倚在门前,双颊泛着些玫瑰色的娇红,鼻尖上沁出汗珠,比以往看着精神了不少,更是显得国色无双了,“你们各喊各的便是,阿飞,你让一让阿欢。” “对呀,你就让……什么叫阿飞让我!”曲欢跺了跺脚,却也清楚自己好像是有点欺负人了,于是一拂袖,扭头扶着白飞飞就往屋里走,“我再给飞飞看看,开个新方子,阿飞你自己练剑,记得打些兔子回来,不要狼,老虎豹子什么的倒可以考虑。” 阿飞最担心的到底是自家娘亲,一听曲欢这么说,立刻就拎着剑出了门,又扬声问道,“还差什么药草?” “我让阿青阿白在老地方等你,你顺手采点药草就够了。”曲欢随口敷衍了两句,白飞飞今日的情况实在不很好,她拿手探了探,果然是发了热。心病还须心药医,一个人自己走不出心里的囚笼,那注定要被困在方寸之地,慢慢枯萎。 曲欢直直地盯着白飞飞,明媚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的迷惑不解,“你有阿飞这么好的孩子,你的家那么安宁舒适,你……你还有我这么好的朋友,怎么还不开心呢?” “这么夸自己?”白飞飞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想伸手搭在曲欢头上,看了那满是银饰还尖得扎手的帽子之后却望而却步,往下一滑放在了曲欢肩上,“阿飞是个好孩子。” 阿飞是个好孩子,阿飞是她强求来的孩子……曲欢从来就不知道那些江湖旧闻,便是听了白飞飞这个名字,也没有想到什么,否则她就该猜到,阿飞,到底是怎么来的。白飞飞自嘲地牵起嘴角,曲欢一直活在日光之下,可是白飞飞却是活在幽冥之中,复完了仇,学会了爱,可是不过是陷入了更可悲的境地而已。 “我答应了阿飞治好你,可是你心病那么重……飞飞,我真想不出你在烦恼什么?”曲欢叹了口气,她的家都找不到了,她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呀,有什么事,会让人烦恼成这样? 白飞飞半阖着眼,如云的秀发披散在肩上,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回忆里的那些东西,对她的影响比预想中的还大。黑暗的,阴森的,像是牢狱一样的地窟,鞭子打在背上的疼痛,地下古楼兰的两日欢愉,沙漠里的绝望,诞下孩子时的痛和满足,她的笑容变得勉强又悲哀,她到底是没有把仇恨交给阿飞,而是由着阿飞遗传了来自父亲一脉的仁爱。 若是那一回沈浪死了,她还会不会有这些执念,若是她的计划完满地被执行了……那阿飞定也就长不成这般让人欣喜的模样了。白飞飞想着,到底还是沈浪赢了这一局。 “阿欢,有件事我从没同你说过。你知道阿飞的爹是谁么?”白飞飞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心里的那些沉疴旧疾,不是自己知道就能治好的,她如今只想试着自己把伤口剜开,试一试能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想自己看着阿飞长大。 曲欢正襟危坐,心里猛地一动,是了,除了情之一字,哪里还有这么伤人的东西?她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阿飞也不知道,这就够了。” 阿飞是白飞飞的孩子,这难道还不够吗?阿飞有一个温柔的母亲,飞飞有一个懂事的孩子,这就够了。 到底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吗?曲欢容貌昳丽,一身异族服饰夸张大胆得很,便更衬出了十分的妖娆,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白飞飞一时又怅然了,当年的她难道就不美了?不,白飞飞自然也是个美人,否则如何勾得动快活王办那一场婚礼,否则沈浪怎会次次心软,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阿欢,莫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什么爱不爱的,我们苗疆女子,看上了就去追,要是那人也应下了就一辈子在一起。”曲欢拨弄了两下染成黑色的指甲,懒懒地开口,“敢背叛的,便丢去和那百蛊千虫谈情说爱去吧。” 她没有真正爱上过什么人,也就不懂为了爱情而疯魔的那些人,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无论如何,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找一个相爱的人,不就是为了开心吗,如果不开心了,为什么还要执着? 就像是白飞飞讲的故事里,那个为了复仇而生的幽灵宫主,一开始喜欢上沈浪不就是喜欢他的正直侠义和智慧,贪恋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可是后来,暖意没有了,温柔不是对着自己的,那还喜欢那个人干什么? “我原想着,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可偏偏是棋差一招,而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又对我有恩。”白飞飞叹了口气,她一辈子冷静理智,只一次让情感占了上风,冲动了那么一回,就输得一败涂地。 曲欢不认识沈浪也不认识朱七七,甚至连这两个名字都是从白飞飞嘴里听来的,所以她不知道沈浪是多本事的人,不知道朱七七是不是善良,是不是任性,是不是漂亮,但是她是白飞飞的朋友,这个时候就只要帮着白飞飞抱怨几句就好了,就算说错了,也不过博得白飞飞一笑而已。 听着曲欢气鼓鼓地说沈浪没眼光之类的话,白飞飞到底是暂时抛开了其他的情绪,抿着唇笑了起来,在曲欢面前,她总是会不经意地就笑了。骂也骂完了,笑也笑过了,白飞飞的心结依旧没有解开,她略微带了些自嘲,“就算是没有朱七七,沈浪沈大侠,估计也不会和我这么一个毒女子在一起的。” 这话却戳了曲欢的雷区,她像是被揪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那就是他没眼光!混蛋!光计较点这样的小事,才不算是伟丈夫!就算他再找回来也不要见他了,飞飞你该去找个更好的人!” 曲欢是被曲云捡回去的小孤女,虽然曲云带着她离开七秀的时候她不过三四岁不记事的年纪,但是那些故事,她却是听说过的。据说当年,曲云和藏剑叶晖可是人人欣羡的一对,不过就是因为艾黎长老说出了曲云的身世,叶晖就犹豫了,最后曲云伤了心,远走苗疆……这种暗地里传的消息,曲欢听一次爆一次,即使知道叶晖担着打理藏剑的重任会一时犹豫不是大错,也不妨碍她的迁怒。 “找什么?”白飞飞是世上最邪恶,最毒辣,最聪慧的女人,除了沈浪,她再去哪里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如果有人真的很爱很爱你呢?”曲欢犹豫了一下,心里也发闷了,她怏怏地趴回床上,语气里是不容错认的认真,“偶尔也回头看一看,如果有人很爱很爱你的话,至少,至少让他有机会告诉你。人呐,要往前看。” 曲欢眼珠转了转,双手猛地一拍,她想到了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你看你都有阿飞了,以后就算我们俩在一起都不用担心子嗣问题了啊哈哈哈!” “……”白飞飞对着被打乱的节奏,完全找不到该说的话了。 “……”阿飞愣在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野猪,他就知道,就知道有人不怀好意! “……”曲欢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想要混过去,“只是举个例子,开个玩笑而已,我的意思是——你们看,我是一个苗疆人,我是一个涉足中原不久的苗疆人!” 不要每次调戏完别人就拿地域不同来开脱啊,一定不是每个苗疆人都这么豪(dou)放(bi)的是吧。白飞飞叹了口气,果然面前这个人,还是和阿飞一个年纪的吧?使了个眼色让阿飞不要和一个幼稚的家伙计较,白飞飞不出意料地又看见曲欢想要蹦起来抱怨,却没想到曲欢会那么冷静地说了那样一句话。 “过着这样的日子,难道还不值得开心吗?” 连以往那些黑暗的记忆她都走过去了,没道理如今过得这样好还要烦恼啊,白飞飞对着曲欢微微一笑,“谢谢。” “为了报答恩情的话,飞飞你可以以身……” 曲欢的话都没说完,阿飞冷不丁接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苗疆人。” 突然觉得好对不起教主大人的教导,曲欢很无辜地看了回去,她明明是个文武双全才貌双绝霸气侧漏的……御姐啊!是御姐不是萝莉!身材为证! 曲欢默默地挺了挺胸~ 第5章 黑历史的故事 拯救一个沉浸于自己黑历史的人要怎么办?——找一个比她更倒霉的人来吧! 曲欢摸着下巴,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屋子里阿飞和阿青阿白,这里似乎没有谁可以拿来开解白飞飞呀,所以她需要自我牺牲一次么? #论如何说出自己的不开心让别人开心开心# #两肋插刀和为朋友插自己两刀# #美人和脸皮哪个更重要# 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又努力回想了很久,曲欢才迟疑地张了张嘴,“飞飞啊,你别看我现在这么开心,其实我以前也特别惨的!特别特别惨!” “我……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娘之类的,还有……小时候很怕蛇啊虫子啊什么的,但是不想变成没有用的累赘所以很努力地去适应了。哦,或许还有,抢男人永远抢不过师兄!” “……”所以说啊,沈浪喜欢的是朱七七,总比他喜欢的是熊猫儿让人来得欣慰?白飞飞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搅得一团乱了,然而,也前所未有地轻松了起来。 “而且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曲欢快速地接了下去,不给其他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道:“我没见过父母,但是云姐姐对我很好,师兄师姐也一直很照顾我;我以前怕蛇和虫子,但是现在觉得,能有阿青阿白它们陪着实在是太好了;我……总之师兄和师兄他男人也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就算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都可以遇见像飞飞和阿飞这么可爱的人~” 曲欢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得像是她那支笛子吹出来的小调,尾音带着一点飘,像是有个小钩子在挠人。秉持着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的念头,又或许是希望在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知道那个美好的大唐,曲欢把自己出现在荒漠的事情也说了出来,那是一个和史书记载完全不一样的大唐,有着歌舞升平,有着江湖逍遥,也有不灭的风骨与脊梁。 白飞飞叹了口气,“你似乎从来没有哭过,从来不会烦恼。” 曲欢的手碰触到腰间的梨绒落绢包,里面放着很多杂碎的东西,还有一件披风,不精致甚至还不合身,但是反正不占多少位置,也就一直搁在那里了。曲欢恨不得把曾经放声大哭的事情丢到角落去,这回也就不会主动提起来,她只是笑得越发灿烂,“哭是没有用的!说得好像飞飞你会软弱地哭起来一样。” 哭那样软弱的事情,白飞飞想了想,除了需要骗人的时候,她似乎真的无法想象自己掉眼泪的模样,于是她也笑了,自己明明应该是个坚韧的人,为什么始终软弱地困在自己的心结里? “讲讲大唐的故事吧。” “心剑,是怎么样的?”阿飞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呢,何况曲欢的故事里,有那么多侠士剑客——好想去比一比,谁的剑更快啊。 曲欢用力地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她也察觉到了阿飞身上的战意,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养出这种气势,真是不容易,然而,“虽然不喜欢藏剑那群家伙,但是叶庄主的心剑……阿飞,你现在还小呢。” “不要随便敷衍我!”阿飞哼了一声,握着自己的剑就要出门,只有不断的磨砺,他的剑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么,我就直白一点说吧。”曲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眼角微微上挑,格外的妩媚风流,“阿飞你还差得远啊。除却藏剑,还有七秀剑舞双绝,纯阳万法自然。剑圣拓拔思南,只在他十二岁那年以半招惜败于公孙二娘,此后,再无败绩。” 眼瞧着阿飞被拍了头之后闷不作声地跑出去继续练剑,白飞飞伸出过分白皙的手臂,在曲欢的错愕之中,飞快地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阿欢,你的帽子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所以就拍了她的脑门替儿子报仇么?曲欢默默地吐槽,任由阿青阿白缠上她的小腿,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觉得发痒,于是懒洋洋地躺倒在白飞飞身边,还不满足地蹭了蹭,“飞飞你这衣服料子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改天给你做套新的吧,还有阿飞也有份,顺便配个包裹,每次都把猎物血淋淋地拖回来很讨厌。” 既然连来自大唐的事都说了,那别的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何况她才不信飞飞和阿飞没有注意到她层出不穷的衣物饰品呢,不过是心照不宣。 不知道是不是曲欢自揭伤疤的豪气触动了白飞飞,总之这之后,白飞飞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就连阿飞,对上曲欢也没有时不时噎人了,毕竟是承了情的,平日里就让一让也没什么的。 “我才不要你让着我呢,有本事打赢我再说这话啊。”曲欢反手就是一笛子架住阿飞的剑,虽然她确实是个远程,但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近身功夫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比拟的,哪怕是一个极具天资的小孩也一样。再说了,曲欢是一点没有放水,什么蛊毒都往阿飞身上丢,还放了呱太出来拉仇恨,难为了阿飞能在她手下撑过这么多招了。 阿飞并不是很喜欢和曲欢切磋,哪怕是和山林里那些猛兽打一架都比和曲欢打要来得痛快,打赢了还能有彩头——其实除了狼肉味道不怎么好,其他的还是味道不错的。他哪怕是体力耗尽了,也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反而是一手拄剑,努力地站直了,“帮我解毒。” “好了好了。”曲欢惋惜地看了眼阿飞脸上青青紫紫的伤口,话音落时她已凭空而起,持着虫笛转了一圈,就看见阿飞身上的伤口迅速收拢合口,也恢复了应有的颜色。 “不论看几次,还是觉得阿欢你的功夫很漂亮。”白飞飞帮着阿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见着曲欢翩然落地,随口感叹了一句,“翩若游鸿。” “有眼光!”曲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就这么傻兮兮的样子,都有种勾人的味道。 扭个身坐在门槛上,曲欢也不顾地上多脏,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白飞飞也跟着坐下,然后把柔软的唇慢慢挨上手中乳白色的长笛,没有任何驭蛊的意思,而是单纯地吹起了笛子。 笛音清越活泼,好似鸟鸣溪涧,空山新雨,又仿佛依稀让人听见那苗疆的阿哥阿妹唱着山歌,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那里,一定是个美好又静谧的地方,苗族人住在一起,安乐无忧,没有人敢打扰,再之后,欢快的小调就猛地变得热烈又激昂,风云变换,战歌惊魂。 曲欢已经吹完了笛子,死死地抱着太上忘情,又想起自己离教时师兄师姐的唠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小小声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史书上说,安史之乱被镇压了,可是史书上没说,她的大五仙教怎么样了,也更加不会一一去记载死在战乱里的那些人的名字,曲欢有点儿担心。现如今,白飞飞的病也治得差不多了,连心结都去了七七八八,阿飞一向独立,曲欢过了几日,就说了要辞行的事。 “阿欢要走?去找回家的路吗?”白飞飞清楚,自己没有立场让曲欢留下来,曲欢在大唐长大,似乎也只有那样繁盛的大唐,才养得出曲欢这般气度品性的人。 曲欢骑在马上,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看不出一点彷徨,“总要再去看一看试一试,一想到大唐风雨飘摇,就我一个这么幸运的躲了清闲,心里还是挺发虚的嘛。多我一个,可以杀不少狼牙狗,救不少的人呢。” 阿飞原是站在树后面,不想让曲欢看见,却还是在曲欢这样说时走了出来,仰起头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女人,“你要是还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呢?” “那就去江湖上逛一逛啊。和你们讲了那么多大唐的江湖故事,我也突然觉得心痒,想再去趟趟江湖这滩浑水,找找乐子。”曲欢半眯着眼,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江山代有才人出,是这么说的吧,之前光顾着赶路去了,一个少侠大侠女侠都没见过。” “以后阿飞也会成为有名的大侠。”白飞飞难得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连阿飞都诧异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可实际上,白飞飞没有一点玩笑的神色。 即使是放下了大半心结又如何,白飞飞依旧想让某些人知道,她的阿飞这么出色,这已经成了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执着。当然,阿飞本身对剑术的痴迷和他的天赋,就注定了他会是一个很本事的人。 “如果我可以回去的话,那一定就是有办法往返两个世界啦,我会记得过来看你们的。”曲欢哈哈大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水雾,“要是回不去,我就更会记得时不时过来看你们啦,不过那个时候我肯定已经很有名气了,阿飞要赶上我还差得远呢!” 阿飞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他握着的还是那把简陋至极的剑,那简直只能称得上铁片,曲欢几次拿了自己的收藏去换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他身上穿的稍嫌单薄,就是普通的棉布料子,不柔软,甚至也不怎么暖和,冷风吹过去了,阿飞只是抿了抿唇,背脊依旧笔直。 上好的铁坯,也是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铸成寒光凛冽的利剑,阿飞就是一把磨砺中的剑,宁折不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屈服。光是凭借外物,是不能成长的。曲欢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否则绝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孩子当作平辈来对待,只是她依旧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提供上好的武器和衣服,比如让阿青阿白看着,别让阿飞真的死在外面了,至于阿飞接不接受,她就不考虑了。 “阿欢给你做了好几套衣服,从来没见你穿过,这回来送个别,你怎么也不穿上新衣裳让她看看?阿飞这样的话,阿欢一定很难过呢。”白飞飞温柔地看着阿飞,又垂下眼眸,显出几分怅然。 阿飞心中一动,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扒拉了一下腰间的百纳包,里面是崭新的精致的服饰,有的像是贵公子穿的,有的看起来仙风渺渺,还有一套是铠甲一样的,另加上一件紧身衣,都是很好看的衣服,他从来没有碰过。想想那个家伙可能不一定会回来了,又听了娘亲说这样的话,他的手慢慢地探了进去。 然后阿飞看见自家娘亲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虽然看见娘亲的笑让阿飞心里欢喜,但是,那个混蛋带坏了他的娘亲! 第6章 关于猎物的故事 白飞飞很久没有这样耍弄人了,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她弯着唇角,告诉阿飞,“她会回来的。” 阿飞一向信任自家娘亲,即使只得了这么一句话,他还是莫明地安了心。想要变强,和想要有人在身后等着并不冲突不是吗,狼也是有狼群的,有一个小小的可以停留的家。 “要是她回了大唐呢?” “那她也还是开心的。”白飞飞不是什么好人,她并不想唯一一个能和她做朋友,能让她悠闲轻松下来的人离开。她想得出千百种方法绊住曲欢的脚步,她能以千百般的手段阻止曲欢找到想找的地方,然而……然而白飞飞也只有曲欢这么一个朋友,阿飞也是,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如果说白飞飞是幽暗里的花,曲欢就仿佛永远朝着太阳一样,明媚动人,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都让人心里熨帖。白飞飞想着,她有什么理由,去让曲欢不开心呢? “……她还记得来看我的话,就叫她一句姐姐。”阿飞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来,等到白飞飞看过去时,就只见到阿飞依旧板着的脸,还有染上红晕的耳朵。在这荒山野岭的,阿飞总共也才遇见过那么几个人,能够相处的也就更少了。除开白飞飞以外,曲欢于他而言,的确是无可替代的重要。 千百年的距离,甚至,比时间更远的距离,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曲欢在自己最早出现的那片荒漠里策马狂奔,站在已经不叫枫华谷的山谷里,枫叶红得像是血,像极了往昔的模样,她却还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不过早早地有了心理准备,曲欢并没有做出失态的事情来,她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一步步地迈入了一个新的、陌生的江湖。 曲欢原就是个随性而行的人,这回江湖里没有五仙教,没有七秀坊,没有人约束她,她也就更加依着心情做事了。所幸的是,她的心情一向是很好的,只要别人不招惹上门,她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蛊虫。 一年的时间跟流水似的,转眼的春夏秋冬,又是除夕新岁。曲欢在江湖中也认识了一些人,可是这些人和白飞飞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除夕守岁,她还是比较想和白飞飞还有阿飞一起。 冒着漫天的风雪,曲欢徒步走来,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阴暗得吓人,才停了不久的雪又继续飘散着,不多时,曲欢的披风上就差点被雪水浸了个透,而披风之下,曲欢穿的仍是苗族的服饰。露着双肩,柔韧纤细的腰上也有细腻的肌肤露出了那么一点,裙子才堪堪到了膝盖,很漂亮,可是……这么说吧,曲欢的凶残再少那么一点点,她就该被一群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内力深厚的人都是不畏冷热的,曲欢自然也是这样,所以除了不喜欢雪水浸湿衣服之外,她行走在雪地里,简直就像是在再平坦不过的官道上。先前她兴起去踩雪时,还听得见细微的声响,等到曲欢想要赶路的时候,那走过的雪地上,就留不下一点人走过的痕迹,倒是她身边那群碧蝶,发出一阵扑扇着翅膀的声音。 蝶翼轻扇的声音有多大?至少内力不够深厚五感不够灵敏的人,是怎么都听不见的,就算是在这么寂静的荒野里,这么一点声音也被风声给遮掩了过去。反倒是远远传来的熊吼声,被风送出了很远,曲欢眼睛一亮,这个时候明明该去冬眠的熊都出现了,那么……某位“野兽杀手”还会离得远么? 在江湖上晃了一圈,曲欢才知道自己的功夫到底是有多么的不正常,比如说,她现在就轻轻一跳,整个人都消失在半空中,只余下蝶舞翩翩逐云踪,而才听见什么响动,差点分了神的阿飞,就只看见一群诡异蝴蝶从他面前飞了过去。 阿飞和面前这头熊已经对峙了将近一天了,在这凛冽的割人的寒风中对峙着,等着对方露出破绽。野兽打斗起来,没有花俏的技巧,没有太过机变的招数,但是野兽的直觉与战斗天赋也是人类无法比拟的,上天到底是公平的。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曲欢就听见了那头暴躁的熊发出惨烈的嘶吼声,阿飞的铁剑直直地划断了熊的喉管,汩汩的鲜血流淌在雪地上,染红了一大片。阿飞这才松了口气,这一次捕猎对他的精气神损耗都很大,但他还是强撑着走过去,开始把死去的熊开膛破肚,“阿欢姐,这回你把熊带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的?”曲欢撇撇嘴,从藏身的地方闪身出来,狠狠地抖了抖披风上积下的雪,“胆子倒是越来越大,都招惹上熊瞎子了,正好,团圆饭就吃红焖熊掌。” 阿飞直接伸手指向曲欢身边绕着的碧蝶,很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蝴蝶?” 这种天气出来溜蝴蝶,真是太丧心病狂了好吗! 色泽亮丽的一群碧蓝蝴蝶,在漫天的白色里,显得格外显眼。阿飞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被一只蝴蝶触碰了一下,然后自己的伤势竟然迅速地恢复了大半,等他快步走出差不多十尺之外,那伤口的恢复又猛地停了下来。 “你以为,我是那种吃了没事喜欢炫耀的大小姐吗?”曲欢轻哼一声,得瑟地走近阿飞,猛地一手搭在他肩上,又随手把一整只熊塞到了阿飞腰间的百纳包里,“有好东西不知道用,傻不傻?” “……里面还有衣服。”阿飞的动作只是慢了半拍,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熊消失在眼前,于是他别过头不看曲欢了。 曲欢随意判断了一下方向,立刻叫出了自己的里飞沙,一把牵住阿飞的手把人拉上了马,然后就只见周围的景色就开始飞快地往后退,她再一夹马腹,阿飞差点没栽倒在她怀里。 “今天可是除夕啦,阿飞你还出来捕猎?明明就该陪着飞飞在家里吃饭了呀。” 阿飞抿了抿唇,正是因着除夕,他才想着去捕个大家伙,说不准某个人就也回来了。比起他自己和娘亲,某个人可是挑食得很,那么……熊掌应该也够丰盛了,果然,这个人不就回来了,团圆饭也算是吃得了。 “对了,阿飞该不会是特意去打猎的?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刚刚阿飞还叫了我阿欢姐,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曲欢往前一蹭,就要用披风把阿飞也一起裹住——有的享受,为什么不享受呢? 阿飞一把撩开曲欢盖在他身上的披风,任凭刀子似的冷风灌到自己衣服里,他仰头瞪了曲欢一眼,刚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里飞沙跑得实在太快,荒野里的风也实在太冷,阿飞坐在马上,完全说不出一个字,他只好狠狠地拿手肘捅了曲欢一下。 曲欢只当阿飞害羞了,继续乐呵呵地赶路,跑了大约十几里出去,阿飞还锲而不舍地在捅她,曲欢便心虚了。扯着缰绳拉住了撒欢的里飞沙,曲欢很严肃地对上阿飞一双黑亮的眸子,“阿飞想说什么,说吧~” “你走错方向了!”阿飞抢过缰绳,用力一抖换了个相反的方向。 “……”说话委婉一点不好吗?荒野里光秃秃一片,谁认得出路啊?曲欢撅起嘴,干脆把里飞沙的控制权让给了阿飞,也只有阿飞这样待在原野里比待在家里还多的人,才能闭着眼都能找着路吧。 宝马利剑,大概每个男人都不能免俗地会想去抢夺,阿飞不稀罕曲欢拿出来的宝剑,但却不能不承认,策马奔腾的感觉实在是不错。他半眯起眼,仍有雪粒子黏在他的睫毛上,不多时又被呵出的热气给融化了。 里飞沙跑起来就像是一阵风,如果不是曲欢之前跑错了路,说不准现在他们就已经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旁边溢满食物的香气了。阿飞不在意这个,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在远远瞧见那个一片白茫茫中的小黑点时,他的嘴角更是压都压不下去了。 白飞飞站在门口等着阿飞的归来,她对着阿飞一向是采取放养的方式,事实证明,阿飞成长得比谁都快。而作为一个母亲,白飞飞当然是放心不下自己孩子的,让他受磨砺是一回事,自己心疼又是另一回事,见着阿飞平安回来了,她才笑吟吟地问道,“今儿个抓了什么回来?” 早在离小屋还有一段距离时,阿飞就翻身下了马,顺带示意曲欢也不要走得太快,他就这么空着手,一步步走到了自家娘亲面前,“我今日抓的猎物,娘一定会很满意。” “对啊,熊在阿飞的包里。熊掌的话,无论是红烧还是清炖,味道都很好!”曲欢吸溜了一下口水,手里已经拿出了庖丁小刀,瞄着阿飞腰间的包准备开工了,“都是猛兽,去杀熊就比杀狼要划算多了。” 白飞飞的目光落在许久不见的曲欢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确实是很让人满意的猎物啊。” “看吧,飞飞也爱吃这个。”曲欢显然很得意,她可是受够了又酸又硬的狼肉了,为了寻回方才丢的面子,她背着手,绕着阿飞转了几圈,“选择猎物也是很要费心的,磨砺技巧重要……味道也很重要啊!” 一向喜欢和曲欢对着干的阿飞居然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竟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他还说了一句让曲欢更加满意的话,“我只希望以后还能抓到这么好的猎物。” 然后每一年的除夕夜,阿飞出去捕猎都会顺带把某个总在江湖上晃荡的人拎回家,真的是每年除夕,都有很不错的猎物啊…… 曲欢并没有意识到某种森森的恶意,她满意地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埋着头开始处理熊掌,阿飞则帮着劈了好些柴火在旁边。即使是鸡同鸭讲了,也不妨碍他们融洽地相处啊。 阿飞和自家娘亲对视一眼,同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阿飞看来,他在这一天的确抓回了最好的猎物,哦,不对,上回掉进坑里的两条蛇,也是很不错的——他抓到了一束光。 第7章 林下楼的故事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曲欢每一年的除夕都是和白飞飞他们一起过的,这比她预想中的只能和自家灵兽一起要好多了。关于大唐的那些事情,她也只告诉了白飞飞和阿飞,虽然行事嚣张,曲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该瞒着的东西她都捂得好好的,行走江湖时也知道背个包裹装装样子了。 “飞飞真的不和我一起出门?”春暖花开之后,曲欢就觉得再在屋子里躺下去她就要发霉了,而要她像阿飞那样把山林子当窝的话,她也也完全做不到,果然她还是喜欢比较热闹一点。 白飞飞用力按下曲欢仰着的脑袋,喃喃道:“总之,是有点厌倦了呢。” 其实,她在江湖中现在也可以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吧?尤其是在当年共同对付快活王的人大多都退隐了之后,明明没有多少年,就成了说书人口中无所不能的人一样。游侠沈浪,丐帮熊猫儿,千面公子王怜花,还有一个朱七七都出海远游了,而幽灵宫主白飞飞的下落,压根没有人敢去追寻。 “说说吧,江湖上是不是已经传开了什么妖女之类的话了?”白飞飞慵懒地靠在床榻上,和幼稚的人相处久了,也就免不了心态年轻起来,“我们家的阿欢,定然是武林第一的美人儿呢。” 曲欢把随意捡了几样东西的包袱丢在一边,撑着下巴坐在白飞飞身边,皱着眉抱怨,“才没有啊,第一美人好像另有其人呀。” 如若一个人的某样东西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那么大家往往就会忽略了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曲欢的美貌出众,比起她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来,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毕竟美色再怎么惑人,都比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 所以曲欢在江湖上混出来的名头是毒医,虽然,曲欢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称呼,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医者。 说实话,曲欢总穿着苗疆服饰晃来晃去,但也是清楚入乡随俗的道理,不过是她仍旧更喜欢自己穿惯了的衣裙而已。不过偶尔,曲欢也会拿易容的工具往自己脸上拍,又或者干脆裹了胸换个男装,嘛,必要的伪装不是吗?谁都不会喜欢在放松着身体,躺在美人身边喝酒的时候被一群人闹哄哄地打扰呀,曲欢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宽容了,比起三不治梅二先生,她只有一个不治的限制而已——心情不好,谁也不治! “不管怎么说,你的医术确实是神乎其神。”白飞飞感叹了一句,又颇有兴趣地撑起身子,“你那蝴蝶,能再养一群出来吗?” “我也想给阿飞点救命的东西,但是碧蝶是我召唤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啊。”曲欢无奈地耸耸肩,迈步走出了房门,“除夕之前我会回来的,还有,阿飞要去闯荡江湖前,也和我说一句吧……麻烦死了,死小孩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借助外力吗,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多好。” “那样的话,就不是阿飞了。”白飞飞浅浅地打了个呵欠,长袖一甩,门就在曲欢身后缓缓阖上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到底没了那样的活力,这辈子的疯狂都在快活王死的时候耗光了,不过…… “阿飞,想要和阿欢一起走吗?” 阿飞推开门,身上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着就触目惊心,他随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直接坐在了门口大口喘着气。不久前曲欢刚从他旁边走过去,还很是得瑟地进行了又一番的挑衅,身边的阿青阿白居然还勾了勾尾巴,也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重重地叹了口气,阿飞顺手拿衣摆擦拭起沾染了血渍的铁剑,“我讨厌麻烦。”和曲欢不同,阿飞很习惯这样安静的生活,他只打算等到剑道初成之时,去江湖上磨一磨剑罢了。 曲欢并不知道阿飞又向着白飞飞抱怨了什么,她正在赶路。没错,即使是骑着能日行千里的里飞沙,她依旧是日夜不缀地在赶路。和白飞飞告别的时间是二月末,而三月三上巳节,是林下楼老板苏二娘的生辰,曲欢的贺礼还乖乖地躺在包裹里,没来得及送出去,所以三月三,她是必须赶到林下楼的。 一路风尘,曲欢正巧赶在夕阳落下前冲进了林下馆,这一日正是三月三,林下楼早早就关了门,几个姑娘调琴的调琴,试弦的试弦,都是要为苏二娘奏曲贺寿的。曲欢翻进了内院,这才猛地扯下穿了三日之久的披风,大声喊道:“阿妩,阿妩,生辰礼放在外面了,我去梳洗一番,你们再等等我罢。” “欢少爷终于舍得来了,被哪个美人勾了魂去,怎么还让寿星等你?得罚,狠狠地罚呢!”苏二娘还没说话,楼下的那群姑娘就笑着嚷了起来,“弹首凤求凰,才能见苏姐姐。” 不就是曾经换了几次男装调戏了几把妹子么,至于这么埋汰她?曲欢摸了摸鼻子,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就算要弹凤求凰,她也得先舒舒服服地泡了澡再说,整整三天,她已经三天没用清水洗过澡了!然后,要凤求凰不是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曲欢一身白衣,衣领上翻,完全掩住了她较男子来说过于白皙纤细的脖颈,而一头长及腰间的乌发也被发冠牢牢地束好,她面对着一张古琴盘膝而坐,便就是那样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了。 凤求凰,自然需要一只凤,古有灵鸟,雄为凤,雌曰凰。 反反复复地把凤求凰最后两句词唱了数遍,苏二娘才袅袅婷婷地从楼上缓步而下,站在一边听着,一言不发。曲欢只好越唱越哀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沦亡~阿妩,我明明赶过来啦,不要不理我呀。我还带了把好琴给你,你居然不理我。”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过来,好一个大忙人啊。”苏二娘瞪了某个腻过来的人一眼,清秀的脸上带上了深深的疲惫,“你有什么好忙的呢?林下楼是我在打理着,你总是丢下个自己救下的姑娘就跑了。你和小沁编舞,陪楚歌练琴,邀素素游湖……今日我生辰,你却来得这么迟。” ……别说林下楼的姑娘们了,就是曲欢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真是渣到底了。求别说了阿妩!曲欢吸了吸鼻子,手下的琴音更加哀哀切切,简直像是个求侣不得的抑郁少年了。 苏二娘嘴角一抽,狠狠拍了一下曲欢身前的桌案,“够了!我生辰你也不弹点欢快点的曲子,装模作样,糟蹋我的好琴啊?” “还不是你的,我还没送出去呢。装样子也是你先装的,好像我把你始乱终弃了一样,我可是个专一又深情的好人!”曲欢忿忿地抬起头,受气包一样的表情生生毁了那一身气度风华。 “那,好人你还去不去游湖?” “看不看跳舞,听不听小沁的新曲?” “唉,欢少爷这么专一又深情,肯定也看不上楚歌的琴曲了。” “白酿了上好的青梅酒,专一又深情的欢少爷肯定也不会一起喝了。” 不然怎么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呢,曲欢被挤在中间,头都要大了。此刻她若是穿着女装,那也不过是一出姐妹情深而已,但她现在一身男装,那就——论人生赢家是怎么翻船的! 闹了好一阵子,苏二娘双手接了曲欢特意寻来的绿绮琴,笑着把人拉上了席,今日她做寿,第一杯酒却敬给了曲欢,“这杯酒,是替这些姐妹们敬的,若无阿欢,我们这些弱女子,怕是早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 林下楼最早是曲欢提议建起来的,收容的都是一些走投无路的女子,有家世败落的千金小姐,有从良的清倌歌女,有厌倦厮杀的江湖侠女,也有路边捡到的小孤女,而最早被救下的苏二娘就顶了老板的活儿,经营起了这个女儿家的栖身之所,不过是以一技之长,换一口饭吃罢了。 曲欢原想的是恢复西湖畔那莺歌燕舞的秀坊盛景,可这也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她虽会几招剑招,但仅限于几招而已,何况林下楼里的姑娘,大多都只是普通姑娘,没有太好的习武天赋。而不在大唐的七秀,还是那个纤纤秀坊么?曲欢摇摇头,她连重建五仙教的念头都没有,哪里还会对建一个七秀那么执着?她心里的故乡也仅有那么一个。 “阿妩,我并没有帮上你们多少忙。”曲欢怔怔地看着苏二娘,林下楼能有今日,实在是靠了苏二娘的经营,她自己最多是当个打手,顺带用那俗气要命的毒医名头来镇镇场子拉拉客。 江湖上谁都知道,毒医行踪不定,性情易变,可是她一年总会在林下楼出现几次,在林下楼时便不喜见血,所以要找毒医看病的人,总是不敢得罪林下楼的姑娘们,哪个人会嫌自己命长呢? 苏二娘掩着嘴笑,“你竟也学会谦虚了?对了,你这回扮的是翩翩君子呢,又没有外人,你也装上了?” “……不要这样啊。”曲欢跨下肩,又左右看了看,眉尖微蹙,“不过今日竟是没开过门,阿妩这样视钱如命的性子也能同意?” “若是现在还接着客,你能这么随意?何必为了几个钱弄得姐妹们不自在。”林下楼这么多人都是要吃饭的,管账的苏二娘也就不得不吝啬一点,这回能说出这种话,实在让人惊奇,曲欢更是感动坏了。 素素扑哧一声笑出来,整个人都倚进了曲欢怀里,“阿欢你信了?是……是那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这几日到了江南,引了多少青年才俊竞折腰,我们林下楼的冤大头就少了些,二娘就说今日干脆不干了,也赚不了几个钱。” 林下楼实在是不缺钱的,会精打细算的也就苏二娘一个。 “江湖第一美人?”曲欢迟疑了一下,也想起了一些东西,“能在江湖中左右逢源,饱受赞誉,她算是女子中有本事的了,改日一定要去见一见。” 素素几个也有些好奇,可苏二娘却摇摇头,叹息道:“只怕你们见了林仙儿之后就要失望的。” 第8章 湖日常的故事 苏二娘见过林仙儿一次,那的确是个再美不过的女子,然而,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林仙儿并不是个简单的人,至少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也是,阿欢就很漂亮,阿欢最漂亮啦!”小丫不过十一二岁,声音绵绵软软的,甜得能沁出蜜来,“谁都没有阿欢姐好看,要看美人的话,岂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曲欢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一手搂过小丫笑得东倒西歪的,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蒙了一层水雾,更显光华潋滟,她肯定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还真是不害臊啊。阿欢你穿成这样也叫第一美人?”苏二娘也用帕子掩了唇,算是把关于林仙儿的事给岔开了,林下楼可留不得那野心深重的人。 “就算是男装,阿欢也最好看!” “该叫欢少爷,小少爷这般俊秀,可愿垂怜妾身一二?” “要是阿欢真是个男人,我一定就嫁过去啦。” “阿欢这么温柔,哪个女人会不喜欢的?” “……” 曲欢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端着一副醉卧美人膝的懒散样子,斜着眼去瞧说要嫁给她的楚歌。她天生的一双桃花眼,做什么动作都像是在挑逗人,色气满满。 楚歌小小地倒抽了一口气,扭过头不去看曲欢了。新来不久的璎珞突然叹了口气,“男人都是臭东西,阿欢要是男人有什么好的?” 璎珞原是清倌儿出身,被一个男人甜言蜜语骗了终生,最后不过落得要被卖掉抵赌债的地步。林下楼的姑娘们,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伤疤,对着男人,也就冷冷淡淡了,是以璎珞一说这话,林下楼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有人忿忿地开口,“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这回连苏二娘都不说话了,她眼底沉沉,泛着些许冷意。 “你们有仇有怨的,我都替你们千百倍地还了回去,现在你们只要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这事儿曲欢能劝一次两次,却不能时时都哄着她们的,不过曲欢也明白,连带着璎珞也不过是嘴上抱怨两句而已,心里还是清楚的。 话是撂这儿了,听不听的进去就不是曲欢能决定的,她走到眼眶微红的璎珞面前,递了拭泪的帕子过去,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囔着,“何况,也不要以偏概全嘛,苗疆阿哥们都深情得很呢,还有我和你们说的阿飞,不就很好啊。” 苏二娘轻抚着璎珞的脊背,一遍遍告诉她都过去了,阴暗的赌坊柴房都已经是过去了,待到璎珞停止了颤抖,才扬声道:“都散了吧。阿欢还是住楼上那间房间?” “对,我喜欢住的高一点。”曲欢应了一句,又怏怏道,“我们的院子里怎么没有大一点的树呢,住在树屋里最舒服。” “总这么惦记着,二娘就该让她住到院子里的树上去,房子也不用特特地给她留了。”小沁瞪了曲欢一眼,那间屋子一向是她帮着收拾的,哪里容得曲欢这么抱怨? 曲欢讪讪地掠过鬓角,耷拉着脑袋背过身去,整个人都待在了阴影里,“唉,那我还是去睡树梢好了,小沁你们可不要拦我。” “不拦你,谁都不拦你。”几个人对视一眼,嘻嘻哈哈地起哄。 “阿欢,等等。”璎珞从苏二娘怀里抬起头,因为哭过,她声音还是沙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曲欢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籁,笑嘻嘻地停住脚步,“璎珞~什么事你尽管说!” 璎珞咳嗽两声,正色说道:“你说的那个阿飞,确实像是个好的,可是不能算。” “……”曲欢这才想到,璎珞回应的竟是她早先那句话,不免就好奇地走了回来,“怎么不算?” “他喜欢过什么女人没有?他见着你笑的时候会脸红不会?”璎珞一句接一句地发问,让曲欢摸不着头脑。璎珞已经下了结论,“也就是个孩子,不算男人。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但是长成之后,就只知痴迷钱权□□,便是那些名士才俊,也只是掩饰得好一点,把*藏得深一点而已。” “什么啊,阿飞可是要叫我一句姐姐的,他对着我脸红什么?再有,他见过的女人,怕是只有我和他娘了,喜欢谁去?他还小呢。”曲欢简直要哭笑不得了,璎珞自幼沦落风尘,也才会有这样沧桑的感慨。 璎珞不依不饶地接了下去,“是啊,他还小,长大之后呢?虽然……”她瞧着曲欢的脸色,迟疑了一下,不甘不愿地承认,“虽然他或许真的和别人不同。” “没有或许,阿飞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他长到多大,都是我曲欢的弟弟。我的弟弟怎么可能不好?”曲欢得意地哼哼两声,就连璎珞这样对男人厌恶到不行的人,不还是迟疑了嘛。 “好或不好,见了才知道。”素来淡然的苏二娘都发了话,似乎对阿飞很感兴趣,曲欢也就随口应了下来。林下楼也算是曲欢的地盘了,阿飞日后闯荡江湖,总该有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林下楼的姑娘虽然不喜欢男人,但是品性都是好的,以阿飞眼里只有剑的性子,相安无事肯定是能保证的。 “你们怎么总喜欢揪着阿飞的事不放呢?明明我只是举个例子,之前也举过别人来当例子的呀。”曲欢疑惑地低喃,却只看见几个纤细的背影了。 实际上,若不是曲欢时不时要提几句阿飞和白飞飞,每年年底还赶去和他们一起过年,姑娘们也不会那么揪着几句话不放。苏二娘心里也吃着醋呀,平日里也没见曲欢对她们这么上心啊,或许是距离产生美?罢了,怎么说,阿欢留在林下楼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呢。 武林第一美人在三月初四就离开了江南,烟雨朦朦中一袭白衣的女子美得动人心魄,可惜曲欢到底是没有见上一见这个美人。相处了那么久的苏二娘,当然比一个素不相识的林仙儿要重要,曲欢那天压根没有走出林下楼,她一路赶来实在累得很,再加上前一晚欢饮至天明,林仙儿走的时候,她正躺在柔软的床上梦会周公。 “毒医在哪儿!快把毒医请出来,救命要紧!” 总有人喜欢做些不惹人喜欢的事情,比如打扰人家的酣眠。曲欢的警觉可是战乱中练出来的,她一向睡得浅,被人吵醒之后就更是浑身都冒出阴森森的黑气来了。 来林下楼闹的是附近什么水寨的人,在江湖上完全排不上号,也就不知道毒医在江湖中意味着什么,他们居然派人把林下楼围了起来!曲欢脚步沉沉地走下楼,就看见几个彪形大汉堵在楼梯口,一个一身蓝衣的俊秀公子哥站在中间,笑得温文尔雅。 曲欢随意地打了个呵欠,白皙如玉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绯色,整个人也像没骨头一样靠在了栏杆上,勾了勾手指,“说吧,什么事?” 林下楼被人围住了,里面当然不会有寻常的客人,楼里楼外站着的都是那位少寨主的人手。龙虎寨的少寨主姓吴名恪,是少林俗家弟子,几月前学成归来,江南各势力摄于他的武力,都是要退让一二,是以龙虎寨这么个小水寨,近来很是吞了不少地盘。争地盘时,从来免不了死伤,吴恪如今就是来替自己手下一个弟兄求医的。 听完了来龙去脉,曲欢举步上前,纤细的腰肢摇摇摆摆,看直了所有人的眼,她弯起唇角,“你的弟兄要死,与我何干?” “曲姑娘心善,怎会见死不救?在下今日可是备足了诊金而来,又听闻姑娘喜爱林下楼的歌舞,还特意把林下楼包了下来,这里的姑娘可是一个不少地站在这里了。”吴恪用力地摇着折扇,更是暧昧地靠近了曲欢,今日便是救不回人也无妨,谁会知道有着毒医名头的女人会这般的美人呢? 曲欢烦躁地撩了撩头发,由于起得急,她只松松地拿根簪子挽了发,头发垂在脸颊边让她不是很习惯。脚步轻盈地躲过吴恪伸出来的手,曲欢像是穿花蝴蝶一样,也绕过了吴恪身后的那些人,停在了躺在担架上的王虎身前,“头一次有人说我心善啊,要治的人就是他?不过是受了点内伤而已。” “能治?”吴恪还沉浸在那仿佛萦绕在鼻尖的幽幽香气,乍一听曲欢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登时笑开了,“果然不愧是能活死人的毒医。” 曲欢对吴恪的话恍若未闻,自顾自俯身拍打了两下王虎的穴道,趁着王虎张嘴时丢了两颗药丸子下去,手中的虫笛也在指间转了好几圈,待她再站直身子,王虎竟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 “神乎其神!姑娘……”吴恪显得很激动,他努力维持着比较风度的一面,又伸手想去牵曲欢的手。 “诊金拿来,然后滚出去。”曲欢毫不客气地摊开手,阿青阿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脚边,一点一点地往上蹭,然后盘在她的腰间冲着一群人吐信子,细小的毒牙若隐若现,于是曲欢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阿青阿白不要闹啦,我很困呢,要不你们自己玩去吧~” 阿青阿白迅速地滑到地上,下腹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发寒的声音,真的就打算自己和林下楼的不速之客玩一玩了。吴恪猛地退了好几步,又颇为不舍地回头瞧了曲欢好几眼,死死地握着拳头退出了林下楼,“姑娘,日后……” “阿青阿白~”曲欢拖长了音调,好笑地目送龙虎寨一行人狼狈离去。她伸了个懒腰又要往楼上走,底下的姑娘们却一点不怕阿青阿白,也丝毫没有之前受到惊吓的模样,反而聚在一起,讨论起了那群人什么时候会死一死了。 是会死在东区的闹市里,还是会死在靠近龙虎寨的那个码头上呢,或者要等到都进了寨子才会七窍流血死得凄惨? 虫笛在曲欢的唇边发出急促的一声脆响,这下是不用猜了,估计那什么吴恪吴少寨主还没走出两步就倒下了呢。毒医毒医,怎么也是毒在医先的,况且,曲欢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医者,她不过是个擅使蛊的苗女罢了。 那么多人的命,换得一个人内伤痊愈,这样的诊金大概算是够了吧,曲欢咬着指尖甜蜜蜜地笑,她讨厌睡觉被吵醒,更讨厌被人家威胁,至于说讨厌在林下楼见血什么的,那些人不是死在林下楼外面的么?再说…… “其实我们也能动手解决那些小喽啰的,我身上的毒药也很多啊,我现在也不怕死人了。” “但是阿欢生气了需要发泄一下吧,而且死在外面不会脏了林下楼的地盘真是太好了~” “不用重新打扫,大清早来砸场子的人最讨厌了。不过有阿欢在~” “有阿欢在就什么都不用怕啦,谁都比不上阿欢!” “阿欢要是个男人,我一定就嫁了。” 为什么话题又转到这上面来了呢?曲欢无奈地耸耸肩,抱着阿青阿白继续往楼上走——真的是非常地想要睡一个回笼觉啊~ 第9章 出关的故事 林下楼的林下,虽是取幽僻隐退之意,却也不可能真的是什么杳无人烟的地方,否则她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于是,很多人都眼见着那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什么少寨主直直栽倒在路上,登时就断了气,可是没有人敢说话。 多话的人从来都活不久,只有像吴恪那种初入江湖还高傲自大的人,才会以为毒医是个好对付的小姑娘了,若是龙虎寨的寨主知道自家儿子是要去得罪那么个煞星,怎么也会拦住的。至于报复?想倒是想的,可是还能不能恰巧碰到毒医是一回事,碰上了就能打得赢吗?林下楼在江南口碑很好,里面都是些柔弱女子,真打上门去可就丢人了,更别说不少青年才俊是对里面的姑娘心生爱慕的,龙虎寨还真得罪不起这么多势力。 曲欢不是不知道杀了吴恪之后会有的麻烦,只是她不可能一直待在林下楼,总该留些事情锻炼一下这些姑娘们的本事吧。要是敢来就来好了,她留下那些毒药蛊虫,难道是给小沁几个当玩具的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几年也恍若是晃眼间的事,龙虎寨早就在又一轮势力斗争中落败,连渣滓都没剩下,而林下楼还是宾客盈门,有慕名而来听曲赏舞的,有来碰运气找毒医的,当然也免不了些许没眼色来找麻烦的——说起来,最近小沁的腰是越来越柔韧了,楚歌的双手也越发灵活,璎珞十指纤纤,玉片似的指甲上染了艳红的色泽,有着蛊惑人心的香气。 “没想到是璎珞更适合学毒术呢。”曲欢在又一次出门晃了几个月后,再回来便发现璎珞在调制新的药汁染指甲,似乎是认为之前的毒见效得有点慢。 小沁腰肢一扭,手腕抖了抖,一把短匕便从袖口滑了出来,“阿欢也不夸夸我?” “好吧,我夸奖你。”曲欢无奈地偏过头,手上还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册,递到了小沁伸出的手中,“奖励。这是飞飞以前练功的心得,你们看看也是好的。” 真的论起近身缠斗来,曲欢是不如白飞飞的,作为幽灵宫主,白飞飞的武功以轻盈奇诡见长,最是适合女子修习。如今的白飞飞并不吝啬这些,说起来,之前她手下也大多是受了情伤的女子,不同的是,林下楼的姑娘们更开朗快活。 “阿飞出门历练的话,我闲来无事,就去林下楼看看好了,可别辜负了我辛苦整理出的东西。”白飞飞在听到曲欢的请求时是这样说的,如同苏二娘总是在曲欢嘴里听见白飞飞的名字一样,白飞飞也从曲欢那里知道了小沁楚歌这样一群乐观积极地生活着的姑娘们。 近朱者赤到底还是有些道理,白飞飞不禁想到,和曲欢在一起的人总显得那么鲜活,而不会变成幽灵一样空洞悲哀的存在。 小沁把那书册宝贝得和什么似的,连之前很感兴趣的胡旋舞都不练了。轻巧地让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最后稳稳地扎在了桌面上,小沁舒了口气,欢喜地问道:“还有多久呢?阿欢,你说飞飞见到我这么努力学她教的东西会不会很开心啊?” “不是最喜欢我了吗?”曲欢做出很受打击的表情,头也低垂着,双手合在胸前,蹬蹬蹬地退了好几步。 只是……此刻曲欢明明是假装的沮丧,之后却真的被打击到了,因为白飞飞的身影出现在了林下楼的门前,没有带着阿飞。阿飞去闯江湖了,一点消息没有透露给曲欢——她可爱的小阿飞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她! “江湖可不像山林子里那样,阿飞怎么闯都没关系。有时候这人心,可比虎狼毒得很,飞飞你不怕阿飞出事吗?”曲欢拉着白飞飞的手开始抱怨,“阿飞走之前都不给我递个信!” 白飞飞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狐裘,雪白的毛领竟显出她十分的柔弱温婉来,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会是一个孩子都已经十多岁了的女人,“告诉你的,你要怎么做?” “我炼了好多毒药蛊虫啊,伤药也有的,还有护体的衣甲,还有……”曲欢说到一半,自己先停了下来,阿飞或许就是担心她会去瞎搀和才要一个人走掉的吧。又想起自己离开五仙教的时候,师兄师姐还有艾黎长老也是完全放不下心,怎么看都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却弄得好像她一出门就会被谁给叼走一样,所以说,“这些问题都不大,阿飞要是被别人骗走了怎么办!” “……”白飞飞刚准备等着曲欢的醒悟,就发现她跟不上曲欢的思路了,好在她想要说的那句话,无论曲欢提出什么问题都是适用的,“他是阿飞啊。” 他是阿飞,是白飞飞的儿子,是千锤万炼磨出来的一柄剑,万丈红尘,也敌不过一剑风华,阿飞完全不需要别人担心嘛——可是她家乖儿子真的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白飞飞一手按着太阳穴,她是真的被曲欢带坏了,总是会想点有的没的。也正是因为阿飞生于山林长于山林,便也造就了阿飞那野兽一般的直觉,他自有一种识人的法子。 而令白飞飞没有想到的是,曲欢居然那么容易就接受了这样一个解释。不过也对,曲欢之前的抱怨,也是因为对阿飞的担心,毕竟她是看着阿飞长大的人,但也正因如此,曲欢像白飞飞一样明白阿飞的能耐。 “算了,小孩子的想法啊,总该得到满足的,反正我也有事要出门一趟。” 即使是在白飞飞多年来头一次出门的情况下,曲欢也改不了一到某个时间就要往关外走一趟的习惯,就算是回不去,总要让她怀念一下吧?林下楼的人也知道曲欢的这个习惯,不过她们没听说过大唐的事情罢了,曲欢只是告诉她们自己曾被抛弃在了那里,需要去发泄一下怨念而已。 没错,就是发泄怨念,都被弃尸荒野了一次,还不许人家心情不爽吗?关外的马贼那么多,去年割了一茬今年就又长起来了,曲欢舔舔唇,即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也足够她出气啦。如果撞了大运又回到大唐当然不错,如果还是回不去,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有飞飞,有林下楼的大家在就挺好的。 本来曲欢就打算出门的,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只是没料到白飞飞来得这么快罢了。白飞飞很体贴地没有留她,但是却表示自己会在林下楼待一段时间,除夕夜的话,可以一起在林下楼过,让曲欢记得把阿飞一起带过来。至于为什么让曲欢带阿飞过来,自然是因为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算算阿飞的脚程,应该也是到了关外一带的。 还是冷风如刀,万里飘雪的大漠,曲欢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和以往几年相比要好了很多,拽了拽披风上垂下来的绒毛球球,她懒洋洋地搂住里飞沙的脖子,人生不就该这么悠闲美好吗?揍完人出气之后还可以收获大笔的赃物,不过今年的马贼比以前少了很多呢,商队倒是不少,可是人家也没惹她,她可不想做打劫那么没档次的事。——所以说是收割得太频繁了吗? “等到了客栈就喂你皇竹,沙沙乖一点,不要闹脾气啦~”曲欢拿竹竿吊了一把皇竹草在里飞沙前面,就为了里飞沙能够快一点到达前面的小客栈。 这种天气,果然还是应该坐在暖和的屋子里,点上几个合胃口的小菜,再来一壶热好的酒……曲欢得意地想,她这么能适应环境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是几年不到,她不仅迅速地接受了自己一梦千年的事,甚至还拥有了很多的朋友,闯出了老大的名声。 几年前刚到这个地方,曲欢穿的是一身单薄的长裙,哪怕有内力护体都还是不舒服的,现在她裹着厚厚的精致的斗篷,大红的缎面雪白的翻领,整个人越发精神。 “沙沙,我觉得,前面那架马车有点眼熟。”曲欢揉了揉眼睛,低声喃呢,“在客栈里碰到的话,我或许可以请车上的人喝一杯酒,更多一点也没关系。” 远远瞧着,马车似乎已经绕了个弯,看着路线正是要关口边上的那个客栈。在关外开客栈的人实在不多,前面那家店做的几乎是独门生意,门口停着许多车马,曲欢不介意多花一些钱,那家店的卤牛肉味道非常不错。 这是李寻欢在关外待的第十年了,他打算回关内一趟,去看看当年的那些人。他一路坐在烧了暖炉的马车里,坐的是铺了貂皮的位置,但是寂寞让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幸而上天到底是眷顾他的,所以在李寻欢走下马车,站在雪地里埋下了一个小木雕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穿得很单薄,左手持着一把简直像是破铁片的剑,右手却拿着一把伞,一把精巧漂亮得和少年格格不入的伞,那分明该是江南烟雨中,由一个女子撑着的。 事实上,那把浅蓝色的罗伞就叫作烟雨情。烟雨情自然是曲欢以前塞进阿飞的百纳包里的,既然有伞,阿飞也不会让自己难受,冰冷的雪水沾湿衣服是一件很讨厌很麻烦的事。 李寻欢突然想和这个少年说一说话,请他上车喝一杯酒。 可是阿飞拒绝了,因为他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了,他的百纳包里有各种绣工精良的衣裳,有堪称神兵利器的刀剑,有各种他所熟知的草药,偏偏没有一文钱,而其他的东西是曲欢送给他的,他并不想拿来换一杯酒。日后,倒是可以请这个滥好心的人喝上一杯,反正阿欢姐酿了很多。 被惦记了一把的曲欢一定是没有想到,她这回会在关外的一个小客栈里遇到那么多的熟人,一个又一个…… 第10章 客栈里的故事 在走进客栈的前一刻,曲欢往自己头上戴了个斗笠,连脸都被一层轻纱遮了个严实,因为她在门口看见了一匹白马,而除了林玉儿那个丫头,再没有人有这样一匹连一丝杂毛都找不到的白马了。 客栈里,果然有一个披着火红斗篷的小姑娘在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眼神始终落在自己桌面的酒上,可曲欢一进门,她就冷不丁开了口,“欢少爷不去风流快活,竟出现在这关外,以为这就能躲着我了?” 李寻欢被酒呛了一下,本就止不住的咳嗽更严重了两分,连脸上都涌起一片病态的嫣红。曲欢尽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只当那劳什子欢少爷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的就是你!还喝的什么酒,说话呀,敢躲到关外来不敢说话了?”林玉儿忿忿地搁下酒杯子,发出一声脆响,竟是那杯子生生被按得碎了。 李寻欢忍不住放下酒杯,他似乎从来没有招惹过这样一个小姑娘,但是那姑娘一口一个欢少爷,竟像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一般。几乎就是同时,他就看到才进门的那个红衣女子站了起来,仿佛有些不安。 林玉儿很委屈,她上回被曲欢在林下楼英雄救美了一次,又见她一身贵公子打扮英俊非凡,便生出了十分的好感来,就差没说以身相许了。实际上,她也这么对曲欢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把人给吓跑了,甚至这回她一去林下楼就听见了这人跑去关外的消息,她有这么惹人讨厌吗? “……我没躲你,是本来就要往关外走一趟的。不过其实我很想躲你哥哥。”曲欢也不是因为林玉儿的一个玩笑被吓着了,她是被林玉儿那不着调的哥哥吓着了。 每次扮了男装去听个曲儿看个美人什么的就被林永珏拿负心汉的眼神看着有木有!每次穿着女装就被林永珏拿变态狂的眼神看着有木有!她真的是个妹子不是汉子而且完全和林永珏那个二货的妹子没任何不正当关系! 林玉儿嘴角一抽,也想起自家思维不正常的哥哥了,她依稀记得自家哥哥说过这样的话。 “玉儿你千万别陷下去,那个曲欢完全就是个风流种是个变态啊,他不仅眠花宿柳,他为了躲你他还扮女装啊!哥哥绝对不同意你看上这么个人!” “你是忘了和你哥说我是女的了吧?是吧!让你每次都欢少爷欢哥哥的叫!”曲欢一眼就瞧见了林玉儿眼里的心虚,如果没有林永珏跟在林玉儿身边,她还是很高兴能和林玉儿这么个直爽又活泼的姑娘一起玩的。 这样的发展,使得李寻欢有些哭笑不得,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两个姑娘在开玩笑,可是客栈里其他人却哄笑起来。欢少爷居然是个女人,这难道还不好笑,谁不知道,林下楼最受欢迎的客人就是这位欢少爷了。 曲欢和林玉儿都不是好脾气的人,林玉儿尤甚。这次又是因为她大咧咧叫破了曲欢的身份才招来这事,林玉儿就更暴躁了,她的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鸳鸯剑,“那个谁,你若在地上爬上一圈,再好好给姑娘我道个歉,说不准还能在我剑下留条命下来。” “哈哈哈,大哥你且听听,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在大哥面前,也敢班门弄斧。当今天下,难道还有人的剑能快过我们大哥的?”赵老二大声地笑了起来,诸葛雷也是一副不屑与小姑娘计较的样子,举杯畅饮。 林玉儿银牙紧咬,双手一翻就握紧了手中利剑,“我今日便要瞧瞧你们大哥的剑!” 她话音刚落,诸葛雷的笑声也顿住了,这和林玉儿的挑衅没有关系,诸葛雷只是看见了对面的门帘子被掀了开来,门外漫天的飞雪,一下子被风卷进来不少,两条人影就这样出现在了门口。不,不止两个人,还有一个人站得稍远一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门。 走进来的人是一对兄弟,长得瘦削又丑陋,也都披着大红的披风,可和曲欢、林玉儿一比,就更显得容颜可怖了。他们并不介意之前发生了什么闹剧,只顾着金狮镖局押运的那批红货,三言两语间,就杀了押镖的赵老二,又对上了脸色难看的诸葛雷。 “难道……两位莫非就是碧血双蛇?”诸葛雷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呸,原来也是个欺善怕恶的孬种!”林玉儿反倒冷静下来,斜着眼觑那趴在地上绕着桌子爬圈的诸葛雷。曲欢的目光落在那黑蛇白蛇身上,没有一丝惧怕,倒多了三分笑意。 黑蛇白蛇瞪了林玉儿一眼,又傲然道:“我兄弟拿走这东西,莫非还有人不服?也罢,若有人的剑比我更快,非但是这包袱,连我们兄弟的脑袋也能给他。” “你的脑袋值几两银子?”阿飞站在外面已有好一会儿了,他也瞧清楚了,里面笑嘻嘻地看热闹的那个,不是曲欢还有谁?另有那要请他吃酒的男人也在里面,或许这回他已经能请人喝酒了。 这话一出来,黑蛇白蛇都觉得好笑,再听见这少年竟大言不惭要拿他们脑袋换钱,笑容就更狰狞了。他只要剑光一闪,便可把一根蜡烛截成七段,这少年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阿飞的剑不是用来切蜡烛的,他的剑法是在厮杀中练出来的,他拔剑自然是要杀人。白蛇连话都没说完,他的剑已经刺穿了白蛇的咽喉,三尺长的剑锋上连血都没来得及染上。 “他已输了,银子呢?” 这一回,阿飞的问话再不像是笑话了,客栈里的人都愣住了。直面阿飞的黑蛇更是连脸都扭曲了,把身上的银子全掷向了不知看向哪里的少年,他飞奔出去,简直像个疯子。 阿飞一点脾气没有地捡起地上的银子,放在惊吓过度的掌柜面前,“够五十两吗?”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缺银子。”曲欢看够了戏,见了阿飞这幅做派,实在忍不住叹气了。 这句话很多人都想说,却不是每个人都敢说,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白蛇。可是令人吃惊的是,那倔强的少年依旧没有生气,那双充满野性的眸子里,只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盯着曲欢,像是在赌气。 就在此刻,一直趴在桌子下的诸葛雷突然掠起,眼看就要一剑刺穿阿飞的后心,却猛地栽倒在地。他的手臂上扎着一把小刀,那把刀本该出现在他的咽喉上,但是在前一秒,他的动作顿了半晌,整个人都僵直地停在了原地,他的身上缠上了两条毒蛇。 “之前瞧见那碧血双蛇时就想说了,那样的货色,也好用这个称号,我家阿青阿白都没有。既然那两条假蛇没得玩了,阿青阿白还是换个猎物的好。”曲欢笑吟吟地把玩着酒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诸葛雷身边,“背后偷袭的人,也配用剑?对了,之前你还嘲笑我来着,现在你以为,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蛇快?” 阿青阿白显然不乐意再缠着一个浑身脏兮兮还在发抖的人身上了,阿青的毒牙嵌入诸葛雷的脖颈,然后飞快地躲入了曲欢的披风里。诸葛雷整个人痉挛了两下,脸上现出青紫之色,立刻没了气息。 曲欢无视了满眼戒备的众人,一心想把阿青阿白从身上拽下来,“阿青阿白,快下来!刚刚在那个人身上蹭得脏死啦……你们明明不怕冷的,不要蹭啦~” 好像是小姑娘在和自家猫狗逗乐一样,可是那并不是温顺的猫狗,而是剧毒的蛇,缠绕在那女子的披风之下,时不时探出脑袋吐出蛇信子,站在李寻欢身后的虬髯大汉也不禁身上发寒。然后他看见之前遇见的少年也叹了口气,伸出手把两条蛇扯了下来,同样任由那两条蛇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这样危险的两个人,原来是认识的啊……啊?江湖上奇人无数,这也不过是其中两个而已,在事不关己的时候,人都是本能地趋利避害,然后远离。就好比现在,白蛇死了,黑蛇逃了,诸葛雷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可是大多数人都已经能够很平静的喝酒了。 林玉儿一拍桌子站起来,好奇地看向阿飞,“阿欢啊,这位少年的剑很快呀,他叫什么名字?你家阿青阿白这么亲近他。” “我是阿飞。”对于曲欢认同的人,阿飞的戒备也没有多深,为了避免曲欢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自己先开口了。 林玉儿恍然大悟,“都是姓阿的,难怪阿青阿白和你这么好。” 阿飞:“……” 某种角度上来说,林玉儿是会和曲欢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阿飞扭头就走向了李寻欢坐着的角落,在路上,这个人要请他喝酒,他也应下了下回要请这个人喝酒,现在他也有钱的,自然该兑现诺言,“我请你喝酒。” 被无视了一把的林玉儿俏脸微红,用力扯住了曲欢的袖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控制不住把双剑摔在阿飞脸上。然而曲欢也是很诧异的,还带了一点不爽,她也想要请那个人喝酒的,可是被阿飞抢先了! “喂!喂,你们俩!算了,我也该回家啦,否则哥哥又要……”林玉儿的话还没说完,曲欢就差没把她直接推出门送上马了。再见好走不送!开什么玩笑,曲欢可一点不想再见到林永珏,一点都不想! 林玉儿拧了拧衣角,忿忿道:“我就知道,你更喜欢那个小子!” 曲欢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半晌无语,其实……“其实我更喜欢那小子的娘亲啊~飞飞又漂亮又温柔~” “……混蛋!”林玉儿的眼神一下子诡异起来,对着阿飞也生出些许同情,日后他是要叫阿欢后娘还是后爹呢? 曲欢一直在觊觎他娘啊这个混蛋!阿飞揪着阿青阿白的尾巴尖,很想把这两家伙摔回它们主人身上去,可是……阿青阿白在半空中突然消失真是太犯规了吧! 第11章 躺枪的故事 曲欢的人缘向来是很好的,她想要交好的人从来都很容易被她吸引,所以在阿飞和曲欢一起带着几坛酒坐上李寻欢的马车时,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阿飞和李寻欢在聊天,曲欢却一碗一碗地往嘴里倒酒,仅仅是安静地听着两个人的交谈。就像李寻欢没想到阿飞会是一个似乎有着很多秘密的少年,笑起来会那么让人亲近一样,他同样没有想到,热烈得像一团火的少女,也会有安安静静的模样,虽然这个女孩子,似乎不很喜欢他。 不,甚至可以说,少女看着他的眼神渐渐不善起来了,李寻欢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他才喝了半碗酒,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发现少女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猛地收了回去。 “给你收拾了好些衣服,也准备了各种伤药,你却不知道用,这么冷的天是想生病吗?想要成名就先把身子养好,日后成了个病秧子,成名有什么用?”曲欢貌似嫌弃地瞪了阿飞一眼,又慢慢地开口,“所以飞飞还是把那些事和你说了?真是……总之除夕记得去扬州的林下楼,真的病成弱鸡一样,我会狠狠嘲笑你的。” 在外驾车的铁传甲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是指桑骂槐不怀好意,李寻欢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哭笑不得。阿飞却明白过来,从自己的百纳包里掏出好几个瓷瓶子放在曲欢面前,“哪个是治咳嗽的?” “最左边那个。早告诉你出门前和我说一句了,看吧,连伤药都分不清,还要杀人才有钱花,可怜死了。我这么一看就很有钱的人,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穷酸的弟弟啊!”曲欢一边抱怨,一边拿了几枚金锭偷偷丢到阿飞的包裹里,顺带又扯了李寻欢躺枪,“姐姐我啊,不求你像某人一样出行时雇辆马车垫个貂裘,至少吃饱穿暖呀。” 阿飞开始后悔自己当年一时失足喊了曲欢一句阿欢姐了,他迅速地把药递给李寻欢,再看向曲欢时目光就迟疑了。其实李寻欢也是好奇的,打从上了马车,阿欢姑娘就对他一副怨念深重的模样,偏偏又只是毒舌几句,其中的善意他也是能感受到的。 曲欢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两个人的目光,别人因为怕失礼没有开口问,她却不好意思不解释,因为随随便便迁怒到别人身上,到底是不好的。犹豫了半晌,曲欢清了清嗓子,很认真地请求道:“那个,可以暂时不要在我面前雕刻东西吗?” “什么?”李寻欢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完成了一半的人像,点点头把小刀收回了袖中。 曲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叹道:“终于好了,这下不会想拿蝎心糊你一脸了。抱歉,以前遇到过一个喜欢雕人像的人,那是个该死一千次的变态!” 少女的面容被轻纱遮挡着,这并不妨碍李寻欢看出少女那一瞬间的厌恶和愤怒,看样子,是真的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遇上这个少女开始,他就时不时地觉得无奈了。 躺枪躺了一整天的李寻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少女继续小声地抱怨,“再怎么深情地看着自己雕出来的东西,那也不会活过来的,真的想念的话,有本事自己滚去见那个人好了!” “……”李寻欢又心情微妙地无奈了。 车外的铁传甲也终于忍受不住少女的恶言恶语,沉声道:“姑娘,请慎言。” “诶……抱歉。”曲欢这一日说的抱歉比以往十几年都要多,而且还都是对同一个人说的,巧合这种东西,真的是再讨厌不过了!犹豫了许久,曲欢认为自己还是透露一点东西,不要让这个虽然病怏怏但是的确是个好人的家伙步入歧途才好,“我是想说,雕像始终是雕像,千万别想做出什么栩栩如生能活过来的东西啊!” 打开了话匣子,曲欢握紧拳头,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个对我很好的姐姐,她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也很漂亮。小时候,我时常从梦中惊醒,便是她奏着箜篌哄我入眠,那可是,无数名士都想求得一曲的七十六弦箜篌之音。” “我曾听过有人奏响五十五弦箜篌,已是惊为天人。”李寻欢微笑着赞叹了一句,似乎已经不介意曲欢之前的失礼,专心地听她讲故事了。 听见有人夸奖绛婷姐,曲欢也笑了起来,只是唇边的笑意却慢慢苦涩,“是啊,那可是被称为无骨惊弦的一双手,当时能与无骨惊弦高绛婷相提并论的名字,就只有一个素手清颜康雪烛,他雕出了一尊堪比西子再生的貂蝉拜月。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两个人原就不该相遇!” 她手上青筋交错,显然即使是回忆那些东西都让她十分难受,“绛婷姐求的无非是一个知音,却不知,哈哈,知人知面不知心,无骨秀手不复存!” “喝杯酒吧。”李寻欢叹了口气,他已料到这个故事会是一个悲剧,他本不该让这个少女去揭自己的伤疤。 阿飞皱紧了眉,并不说话,上回见到曲欢这么失态,还是她说出自己来自大唐的时候,如今……既然能坦然地说出来,其实应该已经不会太过难受了吧。 一口闷了一整碗的酒,曲欢懒懒地往后一靠,目光迷离起来,“原以为是两情相许知音难得,其实,只是为了那一双妙手,为了一座雕像。康雪烛深爱其亡妻文秋,只为刻出文秋完美的雕像。若要刻出最完美的雕像,需得知其筋络骨骼,剖其肌肤血肉……” 李寻欢手中的酒碗狠狠地晃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实在骇人听闻,也着实太过残忍,也难怪,自己雕着木像时,会引来少女深重的怨念,怕是被迁怒了吧。 “前一刻情深几许,下一刻就利刃相向,活生生损其肤,探其筋,下其肉……平生最憾,不得使那禽兽,受得腐骨噬心之痛!”曲欢一手拍在矮几上,那精巧的小桌子就化作了一堆碎片,她冷笑道:“最后说是悟得了什么真水无香,哈,他对文秋倒是情深,但这样的情深,岂不是对其他人最大的残忍?” “不过,据闻那文秋可是个极良善的女子,康雪烛,他想为文秋塑像,却从未想过文秋会不会认同他这样的行为,有本事想文秋有本事下去陪她啊!以爱为名,也不看看人家想不想要!” 听说当年康雪烛只是剖了些许动物,文秋就哭得惊惶无措,康雪烛凭什么以为文秋死了之后就能接受他去对活人做手脚?曲欢只顾着自己心里诅咒康雪烛,却没发现李寻欢的眼神渐渐黯淡。 以爱为名,也不看看人家想不想要?李寻欢一想起林诗音最后对着他的怨愤悲痛,心里便闷得厉害,他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下去,才被曲欢的药丸压下的咳嗽声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又把人气着了!曲欢森森地感受到了上天的恶意,合着她这一天就光得罪人去了,得罪的还是同一个人!手忙脚乱地从包裹里翻出一块菩提木塞到李寻欢手里,曲欢讷讷道:“那个,我之前只是迁怒,是我不对,你不要介意。你刻得很好看,我这还有木料,刻刀也有的!” “……不必了,我并没有关系。”李寻欢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有忘记温和地谢过少女的好意。 曲欢烦躁地扯了扯头发,直起身子靠向阿飞,投去求助的眼神。阿飞摊开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总是被人当戏看了,这回看看戏也不错,他相信新认识的这位大哥不是小心眼的人。 “我的意思是,我是说……”曲欢都快急得冒出一段苗语来了,道歉的话说得太频繁,会不会显得太没有诚意呢?垂头丧气地思量许久,曲欢好不容易酝酿好了情绪,不管阿飞的嘴角抽搐继续道:“抱歉,我想说,虽然你喜欢雕刻,嗜酒如命,还滥好心,又随意挥霍生命,简直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男人了,但是……哎哟,痛!” 马车不知为何突然停了,曲欢一时没坐稳,脑袋直直撞在横栏上,连带这斗笠都撞歪了,她深吸口气,飞快地说出了最后的话,“但是我和阿飞还是都坐在你的马车上和你喝酒,认为你是个好人,想要交你这么个朋友,是吧阿飞?外面的,要抱不平好歹等我的话说完啊混蛋!” 猛地掀开车帘子,曲欢一把扯下头上的斗笠,晃了晃还在发晕的脑袋,就瞧见一个圆乎乎的雪人挡在路中间,路被拦着,马车自然就得停一停,曲欢瞪圆了眼睛,她决定她要讨厌雪人! 李寻欢和阿飞也推开窗子,探首窗外,嘴角俱是带着微笑,就连铁传甲也不禁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意,总是生机勃勃带着活力的人,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唔,哪怕……她说话直了一点。 曲欢冷哼一声跳下马车,鼓着脸颊捏了一团雪球,随手砸向了笑话她的阿飞身上,“比起堆雪人,我更喜欢打雪仗。” “我讨厌雪人。”阿飞同样捧起雪捏了个雪球,却是砰的一声砸在雪人身上,“更讨厌陪你打雪仗!” 和一个起手就是定身锁足再定身还有着呱太帮忙的家伙打雪仗,永远只有被糊成雪人的份! 这种时候,除了开嘲讽大笑还需要做什么吗?曲欢的嘴角都要压不下去了,可是片刻之后,她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这是客栈里的那个人?” 黑蛇死了,死得悄无声息,尸体被人藏在雪人里。曲欢对比不上阿青阿白一半可爱的黑蛇一点好感也没有,甚至于,她还打过斩草除根的主意,可是黑蛇确实不是她杀的,她没兴趣对一个疯子出手,然而…… 被人抢了猎物真是讨厌! 第12章 请喝酒的故事 曲欢不是傻子,李寻欢他们也不是,几个人三言两语的,便猜出了事情发展,不过是宝物惑人心罢了。 除了李寻欢的马车,还有什么人要往这条路过呢?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拦住李寻欢而已,至于要拦住他们的人是谁,已经不用再想了,他们被人围住了。 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另加上神行无影虞二先生,还有四个穿着打扮像是小孩子一样的古怪男人,从那被雪覆盖的枯林中走了出来,这是——来者不善!那样阴沉的杀气,曲欢早早就察觉到了。 身上的衣服色泽亮丽,手脚上银镯子叮叮当当,连带着顽童似的嘻嘻哈哈的笑,曲欢怎么看怎么觉得对面的人不顺眼,某种诡异的重合感让她心情微妙,“好狗不挡道!” “原来还有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李探花好大的艳福。我们辛辛苦苦堆出的雪人被砸了,总要找人赔的。”那扮作童子的黄衣人咯咯地笑。 人长得古怪,说话的声音也古怪得难以入耳,曲欢一手捂住了眼睛,神色间十分沉重。直到对面几个人连吹带讽地把李寻欢的事抖了个彻底,又提出了要还包袱的要求,曲欢终于艰难地出声了,“我现在才知道,衣服也要人来衬的,居然能有人把衣服穿得这么难看!” “……”李寻欢眼中含笑,颇为无奈地看着曲欢,他半点迟疑没有,已是想应下还回包袱一事,他并不想连累自己新交的两个朋友。 李寻欢不明白曲欢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阿飞却很明白,曲欢曾夸耀说苗族衣饰最是好看,苗疆阿哥最是俊美,然而也并不止这些,阿飞淡淡地开口:“他们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门下。” 这句话之前李寻欢也说过,可阿飞又说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些失望和轻蔑。曲欢这下子气得眼睛都要红了,越是生气,她脸上的笑就越是甜蜜,甜得像是酿好的蜜酒,就算里面下着最毒的鸩毒也让人忍不住饮下去。 “玉蟾、天蛛、风蜈、圣蝎、灵蛇,是为五毒,今日你们才带了两种来,还尽是些没炼制过的小虫儿。我大五仙教……总之五毒这称呼,只能有我不要的,哪里是你们可以抢的?”随着曲欢的话,旁边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在爬行,事实上也确实有一群的蝎子蜈蚣爬出来,反而围住了查猛那边的六个人。 便是那五毒童子成名更早又如何,曲欢不快地想,他们大五仙教还是几百年前就有了赫赫威名的呢! 李寻欢和铁传甲的手中早就被曲欢塞了驱虫的香囊,五毒童子门下那几个人完全没有学到毒蛊的精髓,驭使的不过是普通毒虫,曲欢随意动些手脚,便操控着这些虫子倒戈了。 “怎么可能!”那黑衣童子怪叫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些蝎子还是不依不饶地逼近,简直要把他们淹没了。能驭虫的人,抗毒能力也不会差,只是这么多的蝎子蜈蚣,一个一口也能把他们给吞了。 曲欢踮着脚尖,轻快地走过去,毒蝎子举着毒尾,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那几个童子不过是受的皮外伤,而查猛更是只被围起来了而已。她眨眨眼,“你们不动,这些小家伙也不会动的,你们若动了……”眯起的眼睛里寒光乍现,“会死的哟~” “我师父,师父会来替我报仇的!你敢伤我们,他必定追杀你们到无处容身!”黄衣童子强打精神,却连嘴唇都在哆嗦。 听了这样的威胁,曲欢的眼底反倒掠过一丝暖意,她还记得初入门时,艾黎长老就说他们会亲如一家,凡有欺辱族人的,必受万蛊噬心之痛,苗疆的人,难道都是这般护短的不成?不过,她大五仙教的人,可不会这么无用又恶心。 “那就滚去找你们师父,我还想和他斗斗蛊呢。” 四个人欣喜若狂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互相搀扶着就要走,又被曲欢喝住了,“身上的银环都给我留下!你们戴着难看死了!” 曲欢不喜欢金子宝石,只对银饰情有独钟,与其让这几个命不久矣怪模怪样的玷污漂亮的银子,还不如她拿去融了,可以铸一个发冠,银镯子也能多好几对呢。现在她的手上就戴着两个银镯子,镂空雕花,被掩在宽袖之下。 “给你!都给你!”他们粗暴地撸下自己手脚上的银环,忙不迭地就往远处跑。 曲欢叹了口气,“你们可知道我名字?这也像是去告状的?听好了,姑娘姓曲,单名一个欢字,就是……” “你是毒……”查猛本来还在专心地和李寻欢套近乎,一口一个李兄想要被放过,可等他听见曲欢自报家门,便惊悚地转过头,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他看了看李寻欢,又看了看阿飞,整个人就冲了过去,无论死不死,他总要拼一把。 阿飞的剑很快,快得和闪电一样,所以即便查猛武功不弱,虞二先生轻功卓绝,也只是得到了喉间的两个洞,剑刺出来的血洞。李寻欢在客栈里为他出了一次手,阿飞这回就还了回去,帮着了解了这个麻烦。 一开始气焰嚣张的六个人,如今跑了四个,死了两个,李寻欢心里略感怅然,他并不是什么一味良善的死板之人,他一向知道江湖是怎样的地方,所以自己的朋友能有这样的能力,他是高兴的,“没了挡路的人,就继续上车喝酒吧。我记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有一个小酒馆,我们可以坐下来吃一点东西,看一看风景。” “你还要请我们上车喝酒?”曲欢皱着眉,在李寻欢反应过来之前,丢出一瓶子液体,地上的三具尸体眨眼间便化为一滩浊水,渗入地下消失无踪。做完这些,曲欢挑起眉笑,“他们叫你一句李兄,就是你朋友咯,我们可是杀了你的好友呢。” 交一些杂七杂八,随时会倒戈的朋友,有着滥好人的性格,曲欢同样讨厌这样的男人。李寻欢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等着她和阿飞上车,曲欢突然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于是她低下头咳嗽两声,“你还说我们是你朋友,可你朋友那么多,和那样的人相提并论,总让人觉得你的朋友很廉价。” 如果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了,那朋友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曲欢感到委屈和不平,若是她,只要认定一个人是朋友,那个人对她而言就一定是特别的,就是需要拼尽全力去护着的。但是,但是李寻欢似乎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就是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叫他一句李兄,而自己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其中一个,和随时能要他性命的人一个档次……不开心…… 曲欢特别想去揪着李寻欢的衣服问还能不能做朋友了啊混蛋!可是面前的人笑得那么温和,显得自己特别的无理取闹,她又想捂脸了,然后她听见李寻欢忍着笑意说话了。 “当一个人成名之后,总会有很多人认为他很了解你,是你的朋友。”李寻欢的话是对阿飞说的。 曲欢竖着耳朵在一边偷听,听完了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她仰着头,慢慢踱上马车——这个时候如果说一句原谅你了会不会显得太傲娇太幼稚呢?曲欢抿抿唇,把才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保持着高贵冷艳(大雾)的表情坐在原先的位置上。 “作为朋友,我会勉强请你喝一杯好酒的。”曲欢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又想起被阿飞抢先提出的邀请,她补充道:“比阿飞这个穷鬼买的酒要好很多的好酒。” “……”阿飞怀疑曲欢这些年来越发长回去了,以前还只在他和娘亲面前幼稚,现在才见了两面的人,怕都能充分看出曲欢的本质了吧? 李寻欢的笑容更深,他说:“好,我等你请我喝酒。” 曲欢说要请人喝酒,当然不会是随便哪个小酒馆里打来的酒,她的包裹里躺着大唐带来的各种美酒,她闲时也会酿上一些,无论是哪一种,都必然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似乎是闲不下来一般,曲欢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和他们继续下去,她的语调那样欢快,偶尔也靠着车壁哼几曲苗疆的歌谣,方才的四个丑角,到底让她想起了神秘又美丽的苗疆,那里有无数奇花异草,毒虫猛兽,还有令人忘忧的潭水。 让李寻欢厌恶的寂寞,早就消散在那阵阵笑声之中了。 “李寻欢,你和铁大哥这是要去哪儿?若是无事,便同我去江南林下楼看看,那里有最好的酒,最好的琴,最好的舞,我还可以领你去游湖。对啦,苗疆那里我也要去一趟,你们要不要一起呀?”曲欢掀起车帘就想探头出去,但是之后她变得沮丧了一些,“我都忘啦,你们是中原人,肯定比我熟悉这些,不过苗疆你们肯定没怎么去看过吧?” 李寻欢一把拉住车帘子,“坐好,小心摔着。我也有近十年没入关内了,若往江南去,定会找你的。” “你怎么也这么久不回家呢……不,我的意思是……抱歉。”总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就会戳到人家痛脚,曲欢的笑脸都要僵硬了,她对回家这种话比较敏感,比别人也更清楚不能回家的难过,一时间就同病相怜什么的,如今话都出口了,要收回来一点都不容易。 为什么今天的自己特别的笨呢? 其实李寻欢并没有生气,甚至他敏锐地抓住了曲欢话里的那个也字,而且他发现,这种情况下,他对曲欢有了一种莫明的熟悉感。 “到了酒馆是不是?我快要饿死啦,谁再拦着我吃饭,我一定拿他喂蝎子!”曲欢沉默了半晌,终于在车子停下来之后恢复了活力满满的状态,几乎要一头撞进酒馆里了。 曲欢是撩了狠话,可她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上赶着来喂蝎子,她也很饿有木有! 第13章 一顿饭的故事 曲欢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配上几个小菜一碗白米饭,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客栈老板和李寻欢谈得兴起,还要请李寻欢喝酒,可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她有钱,却买不到吃的! 怎么就那么多人要请李寻欢那个家伙喝酒呢,她还没请过呢,明明她是最先想要请客的那个人……不对,她现在怨念的才不是这个呢,曲欢趴在桌子上,涂成紫色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挠着桌面,“掌柜的,我要来份胡辣汤,炒个里脊肉,加份椒盐排骨,蒜香排骨也行……” 掌柜的正在和李大探花寒暄,掌柜的端了上好的美酒放在李大探花面前,掌柜的理都没有理曲欢一下,曲欢已经开始磨牙了。李寻欢喜欢喝酒,对请他喝酒的人几乎是来着不拒,他举着杯子,仰头喝了下去,猛地咳嗽了两声。 “拿毒酒请人喝,掌柜的好会做生意!”曲欢一掌拍碎了桌子,她抬头怒视着伛偻着身子的老人,“我都来了这么久还没上菜,你们还开不开店啦!” 李寻欢的手一抖,继而叹口气摇头道:“紫面二郎孙逵可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极出风头的人物,自然不稀罕开这家小店,尤其是在拿到金丝甲之后。” “你既然知道,又喝了我的酒,就留下不必走了。”孙逵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他很熟悉这个声音,尖叫的人是个女人,声音原该又娇又脆,可是这女人实在吓坏了。 蔷薇夫人在二十年前和紫面郎君孙逵私奔,在院子里的,就是那曾名满江湖的蔷薇夫人了,她也是个有胆色又有手段的人,可是就算是她,在见到大片大片的蝎子蜈蚣逼近自己的时候,也是会尖声喊叫的,好在她一进客栈,蝎子就慢慢退走了。 曲欢找了个角落继续趴回了桌上,脸埋在手臂间,她只是废物利用罢了,小家伙们长途跋涉地聚集起来,怎么也要饱餐一顿再回去,否则岂不是太过分了?比如说她,长途跋涉到了这里没有得到食物,就非常的愤怒,非常非常愤怒! “这么多蝎子是哪里来的,都快吓死我了。”蔷薇夫人拍着胸口,身上的赘肉狠狠地抖了抖,她还没有忘记,给李寻欢抛上两个媚眼。 被无视的孙逵显得十分刻毒怨愤,他真不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女人私奔,蔷薇夫人对着孙逵也没有一丝往昔爱恋的模样,只顾着对李寻欢诉苦,“若我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早二十年就死了,何必受这个苦?” 孙逵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李寻欢却可以很好脾气地说:“夫人若是死了,在下必然是要遗憾终生的。” “真的么?”蔷薇夫人掩唇娇笑,脸上涂的一层白粉就簌簌地往下掉。 曲欢挠着桌面的手都顿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李寻欢继续道:“自然是真的,像夫人这样胖的美人,天下哪找得到第二个?” 他不顾蔷薇夫人眼底的怒火,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夫人得到金丝甲也没有用处,因为就算把夫人分成两半,也是穿不上的。” 蔷薇夫人从头上拔下一支细长的金簪,下一刻她就会把这支簪子插入李寻欢的喉口,喝了她的毒酒的人,是决计不能动弹了,至于其他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是吗,金丝甲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然而她到底没能走到李寻欢身前,她被一群蝎子围住了,正是院子里涌出来的那群蝎子。孙逵和蔷薇夫人的脸色俱是一变,他们都想起了安静得诡异的院子,那里明明还有着两个人,可是现在那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快他们就知道院子里的花蜂和洪汉民去哪里了,因为蝎子扑到他们脚边,似乎立刻就要把他们吞噬下去。 “谁?金丝甲在这里,你们拿去就是,让蝎子退开!”蔷薇夫人身上的肉都剧烈地颤抖着,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尖声大叫,“我不管你是谁,难道不想给李探花解毒了吗,解药只有我有!” “不想。”曲欢猛地坐直身,气哼哼地道:“才不喜欢你们这样暗地里使手段的呢,还不如斩草除根了,而且……我都快饿死了!” 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那句话,曲欢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满意地看着蝎子们的攻势越发猛烈,又趴回了桌上装尸体。 “你就是为了一顿饭!”孙逵的声音都扭曲了,蝎子已经爬上了他的腰间,毒素的侵入让他完全不能移动。 李寻欢在他们惊恐的目光里也站了起来,那杯毒酒他确实喝了,但借着咳嗽的时候他又吐了个干净,一个酒鬼,总是很容易发现酒里的不对的,他叹着气,笑着去瞧曲欢颓废的模样,这姑娘果然和阿飞一样,直率得很。 蝎子群像潮水一样退去,就仿佛它们来时那样,地上只剩下了青紫色的,残缺的两具尸体。 小酒馆里很安静,铁传甲去安置马车,阿飞却是去捕猎了,早在曲欢发脾气拍桌子时,阿飞就出去捕猎了,反正曲欢的厨艺不错,他也很久没有尝到了。曲欢在等阿飞回来,她可以先请李寻欢吃一顿饭。 厨房的小门边传来细碎的响声,曲欢的耳朵动了动,她听得出,来的人不是阿飞,所以她后悔了,又来了不速之客,她就不该这么早把蝎子们都给遣散了。 门边站着的是个青衣人,面上带着青色的奇怪面具,两只手都拢在袖子里,“他”左右瞧了瞧,有些嫌弃地绕过地上的尸体,哑着声音问道:“原来都结束了,就不知李探花,可愿把金丝甲让给在下。” “你也想要金丝甲?很多人都想要这件宝物。”李寻欢微笑着感慨道。 青衣人沉默了一下,“你也一样?” “他”伸出自己的手,上面戴着一双暗青色的铁手套,“若拿这青魔手来换,你能不能把金丝甲给我?” “武林有七毒,最毒青魔手,这莫非是青魔伊哭的青魔手?”李寻欢看着那双手套,也就仅仅是看着,他并没有对这天下最霸道的兵刃产生一点渴望,“我的飞刀不过是铁匠铺师傅三个时辰打好的,但这已够了。” 若是青魔手不行,那么鱼肠剑呢?英雄好宝剑,没有男人不会对一柄天下无双的剑动心,李寻欢果然也很动容,然而他依旧是不同意让出金丝甲,这东西牵扯的事情太大了,他总是要弄清楚一些事情的。 只是李寻欢没想到,那青衣人会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有着几近完美的一双手的女人,她的声音也那么娇美柔软,“你可曾见过这么美的手?” 吱嘎吱嘎吱嘎…… 搁着往日,李寻欢并不介意和一位绝色佳人多说几句,可是现在不行,曲欢虽然躲在角落装尸体,却不代表她真的是无知无觉的尸体,何况…… “难道你还觉得这条件不够好吗?那你再看看。”青衣人撕下自己的袖子,纤美雪白的手臂露了出来。 嘶啦嘶啦嘶啦…… 李寻欢好笑地看了一眼拿指甲刮着桌面的曲欢,何况他还认识了一个长得毫不逊色,性格还更讨人喜欢的姑娘呢?李寻欢不想说假话,所以他在青衣人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之前淡淡地开口,“阁下怕是对自己的容貌过于自信了。” 青衣人这回也听见了那细微的刺耳的声音,还顺着李寻欢的目光看了过去。曲欢懒洋洋地举起手,歪着头说了一句,“哟~~~” 广袖轻舒,从曲欢白玉似的手臂上滑落了一截,她歪着头的姿势也使得领口歪了歪,精致的锁骨便从包裹严实的衣裳下露了出来,大红的披风被暂时搁在一边。曲欢站起来走了两步,她的腰明明没有扭动,却依旧像是摇摆的杨柳,长裙及地,走动间却还是露出她纤细修长的大腿。 青衣人都要气死了,她身上的衣服自然也是半遮半掩,可那是她自己撕的,曲欢的衣服却精致又漂亮,一对比就显得她十分狼狈了。最过分的是,她也不能否认,曲欢确实是很好看的,比起她面具下的那张脸也毫不逊色。 “上菜了吗?”曲欢打了个呵欠,一双桃花眼里蒙上了水雾,像是隔着一层纱一重雾,又像是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梦,偏偏她还不是刻意要勾引人的。 李寻欢哭笑不得地拿披风盖在曲欢身上,完全无视了咬牙切齿的青衣人,“阿飞很快就会回来。”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真的觉得她比我美?”青衣人一把揭下面具,露出自己真实的面容,作为一个美人,她的确有着自己的资本。她俯身靠向李寻欢,身上带着诱人的甜香,脸上带着惑人的媚笑,轻声吐出的话语格外*荡魄。 曲欢不满地撅起嘴,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便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小小的月牙,最是好看了,曲欢的笑容很灿烂,纯粹得就像是一泓月光,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青衣人都被晃着了眼,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开心呢? “莫怪说相由心生。”李寻欢轻轻地说出这句话,他仿佛嗅到曲欢身上的药草香,就像是递给他和铁传甲的药囊一样的香气,他知道,曲欢一定是一个活得很快乐的小姑娘。 青衣人被这句话气坏了,而阿飞也拎着猎物缓步走了进来,所以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馆,也不要什么金丝甲了,这个时候,她只想让某些人不舒坦,她大声骂道:“不解风情的臭男人!难怪你未过门的妻子会和你最好的朋友跑了……不过她一定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又骗了一个小姑娘,哼,你以为你这样的人还会有谁真心待你么,那姑娘说不准图你什么呢!” 李寻欢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心被针细细密密地扎着——心里不可触碰的伤口一下子被人揭开来,真是让人疼得厉害,他吐了口血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第14章 同行的故事 真的被气吐血了?曲欢摇摇头,又联想到李寻欢一直雕刻的女人,决定这回谨慎行事,或许他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这么想着,曲欢拉着阿飞转身进了厨房,“你歇一歇,我去做饭。” “少爷!你中毒了?”铁传甲砰的一声撞开了眼前的桌椅,急急地冲到李寻欢面前。 曲欢心里咯噔一下,记起了李寻欢喝下的那杯毒酒,她之前是想着李寻欢中了毒她也能治,后来又见李寻欢喝了酒也没有大碍,原来连她都被瞒了过去?李寻欢似乎总是喜欢把事情背在自己身上,就算眼见她驭使蝎子围了五毒童子的几个弟子也没有改变,依旧认为她是需要保护不能被牵连的那一个。 “我……”曲欢丢下菜刀往外走,再怎么饿,她也该先给李寻欢解了毒再说。 李寻欢倒是成竹在胸,一贯的淡定模样,“蔷薇夫人虽然和孙逵私奔,她却还有一个帮手在这儿,那人……江湖上有七个最卑鄙无耻的人,这毒便是其中一个下的了。” “是妙郎君花蜂?”铁传甲惊呼出声,挡在曲欢面前问道:“你知道花蜂在哪儿?” “我……”曲欢想说其实她立刻就能解毒,只要铁传甲让她走近一点。 李寻欢却会错了意,冲她摆摆手,又安慰铁传甲道:“我若未料错,花蜂的尸体就在后院。” 铁传甲果然是在后院找到了花蜂的尸体,还从那尸体上找出了一个瓷瓶子。李寻欢久病成医,怎么也知道一点药性,这瓷瓶子里装的就是解药无误了。曲欢眼看着这两个人雷厉风行地解完毒,跺了跺脚,扭头又回了厨房。 曲欢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她喜好美食,自己便也能做出一手好菜,和阿飞又配合得惯了,不多时就把菜端上了桌子。色香味俱全,四菜一汤,种类不多,份量是够了,可惜无酒。 酒里被花蜂全下了毒,李寻欢有点后悔在车上把酒喝光了,久居关外,他许久没吃到烹制得如此精细的菜肴,这回竟是很给面子地吃了不少,铁传甲看得欣喜不已——李大少爷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光是喝酒,是撑不起一个人的身子的。 自己做出的美食被人欣赏,实在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更别说李寻欢不像阿飞有点闷葫芦,他从来不会吝惜自己的赞赏。曲欢被夸奖了,大大方方地就应承下来,没有一点要谦虚的意思,她的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吃饱了又被挑剔的李寻欢称赞,还不值得高兴吗? 想起李寻欢对着蔷薇夫人他们那种毒舌,再对比一下自己得到的评价,曲欢大力地拍上李寻欢的肩膀,“我决定要喜欢你~比之前更喜欢一点~” 李寻欢闻言先是一惊,等发现阿飞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他就听见曲欢继续说道,“你不会是害羞了吧?喜欢和不喜欢当然都要说出来啊,否则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曲欢说的喜欢,也就真正只是单纯的好感而已。李寻欢意识到这一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放松不少,自己的朋友是这样的一个单纯又直率的人,那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一个人的真心以待,真是再珍惜不过的东西。 “这就是金丝甲?”吃饱喝足了,曲欢就有兴趣去看一看惹来麻烦的祸首了。轻薄的金色甲衣,裁剪简陋,样式老套,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宝贝呀。 李寻欢点点头,并不介意这件宝贝被曲欢单手拎着,“这便是刀枪不入的金丝甲。” “……刀枪不入?”曲欢转手就糊了个蛇影上去,眼见着金丝甲的颜色慢慢黯淡变黑,最后在她不耐烦的一个蝎心下彻底被腐蚀成几块碎片,她冷冷地哼了一声。 抢夺的东西没有了,那就可以平静一点了,李寻欢不禁佩服其曲欢的果决来,那么多人抢夺的金丝甲在这个小姑娘眼里,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之后,他才知道,曲欢确实是瞧不起这么件普通衣服罢了。 若是光能挡刀子,人家剑气一吐,还不是该怎么死怎么死,而且杀人的方法可不止是刀剑斧钺而已啊。其实她身上穿的,亦或者是阿飞包裹里躺着的那些衣服,多多少少都能起到同样的甚至更多的作用,当然可能不如金丝甲牢固,但阻得了一下就可以救命了,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好稀罕的…… 从这里入关的路并不多,所以曲欢和阿飞依旧是和李寻欢同行的,曲欢是为了马车和暖炉,阿飞却是为了来找麻烦的人。金丝甲毁了是没错,可是别人并不知道,之前的人都被曲欢挡住了,阿飞心里的战意也快要燃了起来。 “阿飞,等到了牛家庄,我大概就要改道往江南去,你是和我一起,还是等到除夕自己去西湖畔的林下楼?”曲欢打了个呵欠,虫笛在手里灵巧地转动,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了,能够让她更快速地反应过来,进入战斗的状态。 阿飞低着头擦剑,他的剑上又沾了血,这回不是野兽的血,他杀的是人,与野兽比起来,人果然是更注重技巧的,然而,就这么一小段时间,他就觉得自己更乐意和野兽虎狼相处,人心,有时比虎狼更歹毒。 李寻欢含笑问道:“怎么不问我?你似乎还欠我一杯酒。” “等去客栈落脚,我就取自己酿的酒请你喝,阿飞也再留一会儿,我要拿出来的酒你们一定都没有喝过。”曲欢唇边露出狡黠的笑意,她那儿可是留着上好的药酒呢,正好给李寻欢这个病秧子补一补,对阿飞的身子也有好处。不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曲欢咬了咬指尖,含糊道:“反正我也还欠着你……” 她轻易地毁掉了金丝甲,怎么着也还是赔一件的好,就当是偿了当年那件披风好啦。 牛家庄是个很繁华的小镇,阿飞可以在这里买一匹马,曲欢也能找到上好的草料,她身上皇竹草不多,家养的沙沙又挑食,弄得她这么段时间都不敢把里飞沙叫出来,只能一路蹭李寻欢的马车。 “你这么喜欢这马车,就送你如何?” 听了李寻欢的问话,曲欢沉思良久,苦着脸给拒了,“沙沙肯定不让我有别的马,让沙沙拉车的话……” 曲欢想到被里飞沙踏在脚下的惨状,狠狠地打了个抖。 “我看里飞沙也挺喜欢我的。”阿飞冷不丁地开口。 曲欢的模样就更悲痛了,阿飞长大了以后就变得不可爱了!她怏怏地拉住李寻欢的衣袖,指尖不小心从李寻欢的手掌心划过,“我对我家沙沙可是很专一的,你的马车我是不能要啦。不过你也是啊,偶尔骑一骑马多好,马车里虽然舒服但是很闷,对你身体不好的。我同你说,你总是咳嗽,所以……” 李寻欢最近咳嗽得是越发厉害了,铁传甲一直忧心这事,却不希望自家少爷也同样心情不好,他到底还是阻止了曲欢继续说下去,“少爷,前面有间客栈,就在那里落脚吧。还有,今日少爷喝了好几壶酒……” 难得想要帮人看一次病,调养一次身体的曲欢又被堵了回去,于是连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像只没有吃到鱼的猫。李寻欢反手抽出自己的袖子,迟疑地搭在曲欢头上拍了两下,下了马车。 “至少会陪你再喝一杯酒的。” “什么叫陪我啊,你明明是自己想喝酒!”曲欢一下子炸毛了,除了云姐姐她们,还没人敢拍她脑袋呢。早知道这回她还该戴着大大的银帽子! “咳……咳咳……”李寻欢半弯着腰,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你不是要请我喝酒?老铁,我今天实在高兴,就让我多喝两杯吧。” “……”对待一个病秧子,曲欢完全下不来狠手,眼瞧着李寻欢就要进了客栈了,她一个咬牙,也跟了过去,在路过李寻欢的时候踮起脚尖,也伸手,轻轻在李寻欢头上拍了两下,“喂,那酒你要是真的喝不下,就以后再请你吧。” “你该知道,李寻欢从来不会拒绝美酒。”李寻欢在触碰到曲欢柔软的发顶时就后悔自己的轻浮了,却没想到曲欢会用这么……小孩子气的方法报复回来。 小李探花从来不会拒绝佳人和美酒,可是他不久前已经拒绝了一个想要献身的美人。曲欢若听见了李寻欢的话一定会这样反驳他,可是在这之前,她已经昂着头,带着胜利的喜悦,趾高气扬地步入了客栈。 阿飞双手环胸旁观了好一会,他就知道,曲欢是越长越回去了。犹豫半晌,他走到李寻欢身边,“大哥,阿欢姐小孩子气,你让着她一点。” 这话阿飞不常说,但是白飞飞却是时常这样对他说,是以他说起这句话来,竟像足了白飞飞那老成包容的感觉,李寻欢和铁传甲都忍不住要笑,只是还顾着曲欢的面子,默默按捺了下去。 “阿飞!我要去和飞飞告状!”曲欢猛地回过头,脸上都涌上了一团红晕。 阿飞无奈地摊开手,“我让着你了。” 曲欢磨着牙,恶狠狠地哼道:“装什么老成,你可是叫我阿欢姐的。正好,等会儿我们再切磋切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了。” 明明白白地看见阿飞脸色变差,曲欢才又得意起来。阿飞其实真不喜欢和曲欢切磋,远远地就被定住,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又或者是打到一半被告知自己中了蛊已经输了,这真是非常扫兴的事。曲欢摸着下巴,笑意盈盈:“依着我和你娘的关系,你叫我一句欢姨也没问题,我还要你让?” “……欢姨。”阿飞倒是显得很老实,如果忽视他强自压下去的嘴角的话。 果然曲欢耷拉下了脑袋,她还是喜欢阿飞叫她姐姐,“还是叫阿欢姐吧。明明之前说了做朋友的,我要去和飞飞告状!” 李寻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顺带打了个圆场,“进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阿飞很认真很严肃地对着曲欢叹了口气,“我会让着你一点的。” “……”曲欢开始反思了,她身为姐姐的威严到底都去哪儿了! 第15章 好酒的故事 曲欢小时候被父母遗弃,可也没吃什么苦头就被曲云捡了回去,被七秀坊一群美人姐姐一起照顾着,后来稍大一些,同曲云去了五仙教,苗人也十分热情直率,都很照顾她,可以说,她几乎是一直被宠着长大的。 乌蒙贵叛变和安史之乱倒是让她坚韧起来了,在别人面前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可一遇上熟人就会露了底,忍不住就……总之大家都开心不就行了。 李寻欢的心情实在不差,铁传甲也真的没有阻止他喝酒。一路上,李寻欢咳嗽了很多次,有几次差点咳出血来,铁传甲没有拦他,仅仅是因为觉得,自家少爷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关外实在太荒凉,也太寂寞。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何不满饮一杯?老铁可是难得解了我的禁酒令。”李寻欢亲手给曲欢和阿飞各斟了一杯酒,又随口感叹道,“这酒虽不是最好,却也属上品了。” 他亲眼瞧见曲欢拍了一锭金子在小二面前,他这桌的酒自然是最好的。曲欢点点头一干而净,紧接着就把酒壶推到一边,叮嘱了一句:“快吃菜,酒就浅酌一些罢了。” 之前阿飞和曲欢是都没有劝过李寻欢少喝酒的,不知为何,曲欢这回又做出这样举动。旁边桌上一个穷酸书生却把自己的酒壶一扔,急冲冲赶过来:“小姑娘不喝酒,便卖给我吧,这店里就你们桌上的酒还够些味道。” 这家小店里唯一一坛藏了十多年的老酒都被曲欢卖了来,穷酸书生来得晚,便是后来拿了银子出来也买不着合口味的酒了。 “这酒不卖,却可以请你也喝一杯。”毕竟是曲欢请他的酒,李寻欢怎会随意就卖了出去,可是分一点给一个同样嗜酒如命的人,却是可以的。 穷酸书生果然坐下来,接了李寻欢递给他的酒,一口喝尽,仍旧皱着眉,“酒味还是太淡。” 那书生还想说点什么,只听得门外一阵马蹄声,立刻就有五六个人拎着马鞭冲了进来。曲欢抬眼看了看,却原来是伙小毛贼,她恍惚记得里面该有个瘦高个儿的,这回却没来。 这些人并不是来寻仇的,他们是来求医的,穷酸书生姓梅行二,别人都称一声梅二先生,也是个有名的江湖郎中。按这些人说的,梅二先生收了诊金,却并不肯救人,他的脾气也是有名的古怪,有着什么三不治的规矩。 曲欢又回忆了一会,这才记清了,这回没来的那个瘦高个,估计就是上回被她蛊毒所伤的人了,要求医救命的也是这老四。她慢条斯理地搁下碗筷,只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却让几个人都注意到了她,“我下的毒,你们怎么不直接找我来解?” 赵老大手一抖,马鞭就直直掉在了地上,脸上惨白一片,连话都不敢再说,扭头就跑了。前几日,他曾遇上了一个女人,穿着苗人服饰,身边跟着两条蛇,老四喝醉了酒调戏了人家,如今就还躺在床上生不如死。而面前的这个,即便是换了身衣裳,蛇也不在身边,他也能认得出来——蛊能活人,蛊能杀人,做得最出色的就是人称毒医的曲欢了。 “原来是你下的手脚,那几个人的样子真是可笑。”梅二先生又喝了一杯酒,满足地慨叹起来,看向李寻欢时却带着迷惑了。 曲欢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你方才不给那人看诊,是不想治还是治不好?” “……谁、谁说我治不好了?天下就没有我梅二先生解不了的毒,治不好的病!”梅二先生略显窘迫,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你知道我,就该发现那不是毒,是蛊。” 梅二先生老脸泛红,又扫了李寻欢一眼,“你的蛊我是不一定能治好,但你旁边这个人的病我却能治,他若再不寻医,就没有几年好活的了。” 虽然不能在毒蛊上胜过毒医,他治病救人倒是有一手的,那些活死人之事到底是江湖传闻吧,没见着旁边就待着个病人,还没能被治好么? 李寻欢依旧是一副并不介意的模样,铁传甲却变了脸色,生死二字,实在伤人。一把按着桌案站起,铁传甲焦急道:“你能治?” 还不待梅二先生说话,曲欢闷闷地开口了,“我也能治!” 她转身出门,不多时就不知从哪拿了个酒坛子回来,坛口被泥封得严实,她不再管李寻欢他们有没有吃饱,伸手就拍开了酒坛子的封泥,浓郁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可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奇怪的气味。 坛子里的酒是陈年老酒,酒色清冽透亮,这样也就让人更容易清晰地看见坛底的那些“小可爱”了,正如曲欢上回说的,蛇、蝎子、蜈蚣、蟾蜍、蜘蛛,凑全了五毒,又有些草叶根茎也泡在酒里,便是铁传甲这样的硬汉子也看得心里发寒。 “我说了请你喝酒,那现在便喝吧。”曲欢把酒倒了一碗搁在李寻欢面前,似乎有些想要看笑话的意思。 李寻欢也不犹豫,拿起碗就往嘴边送,他不会拒绝美酒,更不会拒绝朋友递过来的酒,“果然是好酒!”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愣住了。一口酒入腹,酒香还未散去,他丹田处已是猛地升腾起一股热气,整个人更是精神一抖,往日困扰的病痛竟是一下子去了大半,就连内力都有了些许的精进。 “自然是好酒。”曲欢这下子有点肉痛了,这酒可是她离开苗疆前才调配好的,用了不少的虫蛊药材,统共得了不过三四坛,不过既然开了坛子,再留着就没意思了。李寻欢这么爽快地喝了酒,曲欢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她再次倒了一碗递过去,然后把坛子往桌上一放,“要喝的自己倒,都尝一尝吧。” 阿飞并不客气,真要算恩情亏欠这些的,他早就欠曲欢欠得多了,白飞飞那条命都是曲欢给救回来的,这大概就算是债多了不愁了,何况,他们是朋友。倒是铁传甲一动不动,他并不是怕这个,只是看着李寻欢喝了酒脸色好了不少,便想着让李寻欢多喝一点才好。 梅二先生得了曲欢一句话,就差没把坛子抢到手里了,就是铁传甲的怒视也没让他收敛一点。最后还是曲欢动手,只分了他一小碗,“我就只剩这一坛子了,连药材都不齐全了!”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梅二先生喝了一口酒,劈手按上李寻欢的脉门,“你若把这酒都让给我,我帮你看好他的病。” “这酒难道还救不得他命?”曲欢冷笑一声,她这酒主要请的还是李寻欢,旁的人不过是沾了光而已。 “你原来是个不会看诊的?这酒浸了五毒七花,的确是大补之物,可惜不对症,也只能改善病情,不能使其痊愈。”梅二先生摇头晃脑,伸手就又要去够酒坛子。 李寻欢叹了口气,“酒可以一起喝,却不能说作诊费这种事。” 若是拿这酒去和别人交换东西,岂不是辜负了曲欢一片心意?对于李寻欢来说,情义或是酒,都比性命要重要。 梅二先生没了酒喝也不着急,他只看着曲欢,“你要知道我梅二先生有三不治,这第一,诊金不先付全了,我是怎么也不治的。” 曲欢皱紧了眉,她的招式对内外伤和解毒颇有效果,可对上调养身子诊治疾病,就只能暗恨当年学得不够认真了,空有宝山而不入,真真让人悔恨,“诊金而已,还非就要这酒了?” “就非得要这酒。我总是比不得毒医曲欢,心情不好看不顺眼的,你可曾救过一个?如今何必强求于我呢?”梅二先生这是抓准了曲欢的短板,非要得了合自己胃口的酒不可,这酒的配方,他也眼馋得很。 总归不治,李寻欢这人也死不了,她的酒不能根治,总是有效果的。想通这一点,曲欢又恢复了淡定的模样,又给阿飞倒了一小杯,连带着那只小蝎子也一并倒了下去,“爱治不治,爱喝不喝,你倒看看我急不急?” 不急,一点都不急,连李寻欢本人也不急,他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实在是承了曲欢的大情了,“老铁,你也别干站着,这酒喝上一些,对你有好处。” 铁传甲不动,他还看着梅二先生,梅二先生被曲欢一噎,半晌才道:“真不治了?这酒没多少了,就剩下这些,你们再喝我可就真不治了!” “美酒岂能独享?梅二先生,你再不喝可就真的是没了酒了。”李寻欢哈哈一笑,似乎也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 梅二先生慌乱地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又赌气一般地把杯子狠狠放到桌子上,“喝了这么多酒,诊金够了,都跟我走吧,这病我治了!” “真的够了?之前不是……” 曲欢的话还没说完,梅二先生就粗暴地打断了她,“我说够了就够了!就是没诊金,我想治也会治!” “我也觉得够了,不过不用诊金那正好,你再给抓些调养的药材给我,我急着送人。”曲欢是一点便宜不肯少占的,她觉得她可以给飞飞带些东西回去,还有,“养颜的药方子有没有,也给我来一些。” 她说的简直就像去市集里买菜,顺手再买上一两斤的药方子一样。 “……”梅二先生又被噎住了,“你是真不客气,那是药方子,不是大白菜!” 曲欢的回答比之前梅二先生的更简单粗暴,“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 李寻欢这回差点被呛住,就看见曲欢笑吟吟地瞧着阿飞,显然意有所指。然后他又听见曲欢带着戏谑的声音,“我这是看得起你才占你的便宜,你要真有好的药方子,日后去林下楼喝酒,便是几十几百坛也便宜了你。” 梅二先生也一拍桌子,“说定了,这便宜不占我就是傻了!” 这两个人倒也是意外的合拍了,李寻欢看着阿飞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又是笑了。 第16章 治病的故事 从不愿占别人便宜,受人家恩情的阿飞原该很尴尬,但他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曲欢的调侃,这句话也只有三个字而已,“里飞沙。” “其他的什么好马我都能给你寻了来,沙沙才不行呢!”曲欢大惊失色,她是大方,但是沙沙好歹是陪了她近十年的,而且她还不想被沙沙踩在马蹄下呢,和天策府的打了不少交道,她始终不能适应骑马踩人这么凶残的举动!等到一回神,瞧见阿飞嘴角毫不掩饰的笑意,曲欢立刻就怒了,“你怎么尽耍我呢!” 白飞飞曾受朱七七一水之恩,此后再不肯随意受人恩情,阿飞自然随了她,然而曲欢与阿飞也相处了几年,对着阿飞的脾性也有一定的影响。曲欢一向是认为,朋友间是没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当然,若是她没看在眼里的人,也休想从她这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 这么些年,阿飞能当作朋友的,也只得曲欢这么一个,又颇有些亦亲亦友的意思,也就只对着曲欢最放得开,不过如今多了个李寻欢……曲欢开始庆幸了,以后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总不能还只她一个了吧。 打着这个主意,兼着本就对李寻欢颇有好感,曲欢就更是笑颜相对了,就连去梅二先生家里看诊,她也是一同去了,据说梅大先生一直打理着梅花草堂,脾气也十分古怪。 一进了院子门,曲欢才知道这梅大先生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拿水洗雪这种事……和藏剑那个神烦拿手运雪的幼稚程度也可以一拼了,叶凡当年十岁,梅大先生今年可是有几十岁了吧?莫怪人家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的,曲欢暗自点点头,觉得自己这趟长见识了。 梅大先生一听到自家弟弟回来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人把他的宝贝字画藏起来。梅二先生那些荒唐事,早在路上就兴致勃勃地和曲欢炫耀过了,曲欢也只是赞了一句他们兄弟感情好而已,大师兄也总被她坑着,对她也一样的好。 “大哥,你摆出这幅姿态做什么,如今我可是找着了酒东,不必拿你的书画去换酒喝了”梅二先生狠狠地叹了口气,做出十足的趾高气昂来,“我这可是带来了顶顶大方的朋友,方才曲姑娘才和我说起她那轴颜真卿的字来。” 这话说的,曲欢嘴角一抽,就觉得自己被当成冤大头了,于是她把手一摊,“原来梅大先生竟好此道么,可惜了,我之前替师兄哄姑娘开心,早早把字画当礼物送了出去。” 颜真卿是万花谷书圣,虽然对前来求教的人从不拒绝,但他的字也还是难得的,曲欢却有幸得了几幅。 梅大先生听了这个,脸色立刻变了,连带着对梅二先生都恢复了那种不耐烦的状态,“没有字画?” “我这么大方的人,师兄要东西我怎么会不给?”曲欢觑着梅二先生尴尬的样子,实在是畅快极了,不过到底有求于人,她缓了缓气,又道:“不过我偏好唐朝书画,手上收藏还是不少的,只看看二位肯不肯赏个脸,帮一个人看看诊啦。” 李寻欢此刻就很过意不去了,他也是世家子出身,怎么不知道那些古字画的价值,如今曲欢为了他眼都不眨地一许就是几幅。梅大先生压根没给李寻欢犹豫的时间,直接推了自家弟弟去给李寻欢把脉,酒是梅二先生的命根子,书画就是梅大先生的心头肉了,当初卖了他字画的若不是自家亲弟弟,他有的是手段弄死那祸首! “这病……这病……唉。”梅二先生想了片刻,还是在梅大先生犹豫的目光下大喘气了一回,“我开个方子调养就是。” 梅二先生知道,即便是为了自己最爱的字画,梅大先生也还有着文人的一些风骨在,做不出让弟弟信口开河的事,不过诊金的事都定了下来,就算这病不怎么难治,那说定的诊金也不能不给的。 梅二先生吓到的人只有铁传甲,曲欢早早就知道自己药酒的功效,此时只是惦记着帮人帮到底罢了。梅二先生这边又炫耀上了,“其实这病本来不好治的,李探花这是伤了肺,可亏了曲妹子那坛子酒,啧啧,蛇舌草、玉蝴蝶……那些药草不说,就是里面泡的五宝也定是养了许久的药虫。我是沾了李探花的光了。” 闻了闻梅二先生身上那沾染上的酒气,梅大先生简直要锤首顿足了,他有个名医弟弟,自己对药理也是有几分见识的,“败家子!这么好的药材居然全拿去泡酒了!” 转眼想起李寻欢的身份,他又多了些热切,“听闻……尊府藏着清明上河图的真迹,这个,可否一观?” “梅大先生有此雅兴,在下本不该拒绝,可惜十年前,在下散尽家财,这画也就送人了。”李寻欢苦笑着摇了摇头。 梅大先生果然失望极了,只是拿着曲欢从包裹里拿出的两幅字,他又是喜上眉梢,末了还不忘训上两句,“这样的珍品,你怎么就直接拿包裹随身背着了?败家子,唉,两个败家子,难怪能走到一块去!” “……”曲欢怎么听怎么觉得梅大先生最后一句话不对劲。可梅二先生说正好趁着药性还未消散给李寻欢诊治一番,再有两日,李寻欢便可自去抓药调养即可,急急忙忙就把李寻欢拽进屋子里了,曲欢站在外面,不知想了什么,轻哼一声抓了阿飞,细细问起他这一路见闻来。 五更天近了,天边也慢慢漏出些许光亮来,曲欢被安置在梅花草堂的客房里,睡得死沉,从关外一路行来,她也是会累的。累了的曲欢就十分地需要美美地睡上一觉,而在这个时候打扰了她休息的人,那就…… “好大的架子,这病你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世上总是有不识趣的人——曲欢这么想着,心里闷着口气就翻身起了,随手从梨绒落绢包里捡了件衣裳穿上,往那吵嚷着的地方而去,“好大的脾气,这是来求医的?” 梅二先生的心情也不好,他还在李寻欢喝酒呢,而且对面的小子出口不逊,竟还怀疑上他的医术了,他开口就是逐客,“我这还有着病人,几位另请高明吧。” “我们这边病的可是秦老爷子的大少爷,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你只管替我秦大哥治病就行了,你那病人死了也抵不了我秦大哥的命。”那一身火红的小孩儿不依不饶,仍旧是一脸傲气。作为被奉承惯了的兴云庄少庄主,龙小云还真不把别人的命看在眼里。 梅二先生火气就更大了,“你那是病人,我这的就不是了?” 原本李寻欢的病情无甚大碍,他还可以考虑一下去不去看诊,现在这样的,梅二先生冷笑一声,“倒是几位,既然也看不上我的医术,何不另寻高明,如今这梅花草堂可就有位大人物在,比起妙手回春,这位可是能起死回生的。” 这话说出来,陪同小孩儿来的巴英就愣住了,一时竟拦不住龙小云那脱口而出的不客气的话了。曲欢瞪了只管推卸麻烦的梅二先生一眼,就低头把玩着指甲,等着龙小云把话都说完了,她冷冷地问道:“说的是真好听,不知你们打算用什么来换你这秦大哥的命?” “你是什么人,藏头露尾。我和梅二先生说话,你也敢插嘴?”龙小云眼珠一转,趁着几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站在阴影里的那人的时候,像一把利剑一样破门而入,一手扬起,便有三支袖箭直扑李寻欢而去,“可是说好了,里面的病鬼死了,梅二先生就该同我去给秦大哥看诊。” 这三支袖箭去的极为突然,李寻欢皱了皱眉,伸手就要把这几支袖箭抓在手中,可是他抓了个空。明明是往着李寻欢那去的袖箭,随着龙小云的手一偏,生生飞向了曲欢的方向,一只极大的玉蟾蜍趴在曲欢脚边,那三支袖箭连玉蟾的皮都没蹭破一点。 “你这是什么妖法?”龙小云这才瞧清楚,一个女人一手倚着栏杆,暗紫色的指甲格外妖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蟾蜍。 曲欢引着呱太一起往前走了两步,柔声问道:“你要求医,怎么不来找我?苗人蛊,活死人,你们不知道吗?” “医者仁心,普救万灵,我可是很同意梅二先生的话呢,所以……我救了那姓秦的,就拿你的命来抵好不好?” 绵软又甜蜜的嗓音,在这初初破晓的时辰,还是引得人狠狠打了个寒颤。巴英年纪比龙小云要大,却没那么沉得住气,登时变了脸色,“仁心,毒医……” “对啊,医者仁心,但是毒医是你们叫出来的,我比较喜欢你们叫我毒手之类的。”寇岛最乱的时候,曲欢还在苗疆养蛇呢,没能杀尽倭寇得个类似毒手的称号,她倒还挺可惜的,“上回林下楼,也有个少林俗家弟子,带了好弟兄来向我求医……他们还吵到了我睡觉,就像你们一样,所以我就答应帮他治好那个人了,代价是——他和他那帮子手下的命,你们这回也这样好不好?” “……”巴英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倒抽过去,这并不是他胆小,无论是谁,突然在自己手上趴着一只毒蝎子的时候,都淡定不起来的,他该庆幸,那蝎子似乎还并不想要他的命。深深地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的龙小云,巴英的声音都在抖,“你可知,可知我们是谁?” “你们是谁?难道杀了你们还想要我给你们立个碑刻下名字不成?”曲欢眯起眼,虫笛慢慢挨着唇边,“你要知道,只要我还能妙手回春,江湖上总就会有人要求着我,便是……你们来个千百人,我也不过是让你们瞧瞧千虫百蛊的滋味而已。” 龙小云深吸一口气,转眼便换了张笑脸,他年纪不大,长得也精致,这么一笑就变得惹人喜欢起来,“姐姐这么本事,怎么会我一个小孩儿见识?这虫儿是姐姐养的吧,真是威风得很。” 对比起来,曲欢的确更乐意和龙小云说话,一个被宠坏了但是很聪明的小孩装乖卖巧,是很有杀伤力的,至于恶不恶毒,她还真不怎么在意,唔,这孩子还夸了她养的蛊虫。这么想着,她伸手就准备接过龙小云手里的毒蝎子了,再听几句好话,说不准她就真给人治个病也不一定。 龙小云却不知道曲欢的念头,他走近曲欢,一伸手就丢出了那只蝎子,腰微微一弯,又是三支弩箭直射而出,然后一点喘息时间没有,拔剑直刺曲欢。毒蝎子乖顺地顺着曲欢的衣角滑落在地上,默默地爬走了,而呱太很懂得护主地又叫了一声,龙小云就控制不住地调整了自己的攻击方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直直栽在呱太身上。 曲欢翘起唇角,比了个口型,“熊孩子~” 第17章 风波定的故事 “呱太,我们回去补眠好啦,真是没意思。”曲欢还以为这孩子这么嚣张,是得有多能干呢,原来也只是靠这点小聪明。实在也不是人人都能比得上阿幼朵的,被阿幼朵捉弄过,就觉得现在这孩子手段实在是太不济事了。 曲欢倒是能拍拍手掌就走了,可看戏的梅二先生就郁闷了,曲欢走便走吧,连带着那些毒蝎子也带走了,难道要他再和这群没礼数的人再磨叽?被打断了喝酒的梅二先生心情也不好,他苦着脸做样子:“唉,曲妹子,你这么回去补眠了,留着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唉,你一觉起来一定见不着我了。” “……”李寻欢哑然失笑,没成想那喝酒时仿佛看透世间百态的书生会有这样的一面,他咳嗽两声,“我这个病人,也还是有着压箱底的本事在的。” 曲欢丢了个嫌弃的眼神给梅二先生,“我下了蛊。” 玩蛊驭虫,他们都见过曲欢驭虫的本事,听曲欢这么一说,两边的人立刻神色各异。曲欢转了转虫笛,笑眯眯地叮嘱道:“现在,谁都不要吵,否则我不开心会想吹笛子的,那小可爱们会在你们肚子里做什么我就管不了啦~” “……秦大哥的伤拖不了多久。”龙小云咬了咬唇,巴英怔愣地转向他,似乎想要阻止,然而到底不敢再在曲欢面前开口。这也就更显出这小孩的胆大义气来,就连之前觉得这孩子狠毒太过的李寻欢都叹了口气,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来。 曲欢喜欢讲义气的人,喜欢护短的人,所以她当然是走到秦重面前,手指轻轻弹了弹,“这人我救了……只是生死蛊,自然是要一生一死,这么讲义气,那就来抵命嘛。” 龙小云原本还暗自欣喜,自以为看穿了曲欢心思,结果听了后面半句,脸色就变了又变,愣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可以随意地拿别人的命去换自己的朋友,但是自己的命,他怎么会舍得?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小鬼,收起你那点鬼主意罢,看看你带的这群人,谁乐意替他死了也成,我立刻把子蛊给种下去。”曲欢好笑地等着龙小云的决定,那张嫩生生的小脸上露出的尴尬为难,让曲欢的气也消了大半。 “我的儿子,自然由我来。”门外走进来一个紫面长髯的中年汉子,这人正是匆匆赶来的秦孝仪,为人父母的,总也只盼得儿女一个好。 曲欢并不喜欢什么名门大侠,遇上这些自持大义前来求医的,往往不屑一顾,然而此次,站在她面前的却不是什么铁胆震八方秦大侠,这人是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求医的。 “你秦大侠当初放话说瞧不上我这样为人,我还厌恶你们这般总把大义挂在嘴边的人呢,实际上不知做什么事了。我今日救人,只当是为看了你们这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罢了。” 曲欢嘴上还是说着气人的话,却顺手往秦重嘴里塞了两颗止血丸,内劲一吐把他胸前暗器拍了出来,瞧着秦孝仪忽青忽白的脸色,她到底还是丢了个冰蚕牵丝给秦重,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况且,她若是有爹娘……定是不舍得自家爹娘因自己出事的。 秦孝仪眼瞧着秦重的脸上恢复了血色,脸色也缓和过来了,他长长出了口气,对着曲欢深深一抱拳,“但有吩咐,必将尽力而为。还有这几位小辈,都是为了我儿才冲动至此,这蛊,还是解了吧。另有我儿体内那生死蛊……” “我才舍不得给你儿子用生死蛊呢,再说……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授命,保君平安,生死蛊可是……你莫非想让你家儿子在这儿找个人相许生死?”曲欢笑吟吟地环顾了一周,秦重旁边站着的可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听了这话神色都古怪得很。曲欢还不满意,拿手去挑脸色较平静的龙小云的下巴,“也就这孩子清秀些,难不成看上这个啦?” 可怜秦孝仪一向以正道大侠自居,为人也古板得很,哪里经得住曲欢这样调笑,倒是梅二先生笑得打跌,幸而被梅大先生一把拉住了。龙小云这个正经被调戏了的并不慌张,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曲欢,“你要什么报酬?” “哎哟,小鬼能给得起什么?你再瞧瞧我还缺什么?”曲欢双手环胸,扬起下巴示意,“你方才对我朋友动手,就去道个歉好啦。你爱杀别人我不管,动到我身边的人,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老幼妇孺,又有什么理由。” 李寻欢的性格和曲欢简直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于,在初初看出龙小云的恶毒时,李寻欢都生出了废了他功夫的想法,而曲欢的说法却是认同龙小云,只是这回龙小云惹错了人,才使得曲欢出手。即便是这样,李寻欢也说不出曲欢是个恶魔这样的话,作为被护着的那个,他心里只会是涌起暖意,名满江湖的小李飞刀,竟也有人说要护他。 其实,心有羁绊的人,必然是不会成魔的吧,而那孩子……终归是个讲义气的。 两边斟了酒道了歉,龙小云却不肯走,他还是跟着曲欢,然后略带骄傲地开口:“我看你缺一个好徒弟,你瞧瞧我如何?” “……算了。”曲欢的反应竟是扭头就走,她就说这孩子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龙小云之前只是随口一说,□□脆地拒绝了却不甘心了,“你哪里还找得到我这样资质好的徒弟。” “我家阿飞资质就很好!”曲欢一眼瞥见阿飞从后院练剑归来,便与有荣焉地炫耀道:“阿飞不仅资质好,还比你勤快努力,他性子也好,那边那个挑剔得要死的人,都说不出他一句坏话。” 李寻欢和阿飞相视苦笑,秦孝仪就把目光转过来了。阿飞比曲欢可起得早多了,他才练完剑,身上被露水和汗水浸透了,然而他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似乎随时都可以出剑,秦孝仪看了看自己儿子,不得不承认,江湖上大部分的年轻人,都比不过对面的那个阿飞。 “可是他只爱练剑。”龙小云胸有成竹地走到阿飞面前,露出天真的笑脸,“阿飞哥哥,你是曲欢姐姐的徒弟吗?” “不是。”阿飞不爱说谎,哪怕是对着一个小孩。 “熊孩子。”这回说熊孩子,曲欢的语气却软了很多,还带着笑意,“光有资质有什么用,我的徒弟就是个傻子我也能教成谁都不敢惹的人物。” 龙小云还想说一说自己才思敏捷,自幼聪慧,结果被曲欢这么堵了回来,暗暗握紧了拳。秦孝仪心下叹息,龙小云打小被宠着奉承着长大的,这次却栽了跟头,他便是想帮也没法子,只是沉着脸说了一句,“小云和姑娘也算是有缘的,这、这他还得叫李兄一声表舅呢。” 龙小云的脸色微变,一双眼睛定在了李寻欢身上。李寻欢连酒杯都要拿不住,整个人怔愣起来,“原来是大哥的儿子……” “忌大喜大悲啊,别浪费我的药酒。”曲欢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又冲龙小云勾了勾指头,“我改主意了,你先跟着我,收不收徒弟另说。” 龙小云咬咬牙,冲着李寻欢一施礼,口上唤着,“表舅,侄儿承情了。” “你承他什么情?他定还觉得自己欠我人情呢,忒没趣。我给你明说了吧,我现在也只是让你跟着而已,收徒这种事,也是人情能让我妥协的?若有一日我想教你东西了,定是因为我觉得你够格当我徒弟。”曲欢伸手去揉龙小云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等到揉得乱成一团,才拍拍手走远一点,“至于我如今许你跟着,也是你本身的原因,与你表舅无关。” 这话让龙小云的眼睛亮了一点,李寻欢不禁想到,小孩总是不希望自己沾了长辈的光,他之前想开口倒是莽撞了。龙小云想装可爱的时候,那便是信手拈来,他拉住曲欢袖子,问,“我的原因?” 是足够聪明,还是够讲义气,或者是心性好,也可能是这人嘴上说着不在乎,还是看重他资质吧。 “你长得这样好,我看着就高兴。”曲欢一点不作伪地露出欣喜的笑容,“走,小云儿,我带你去换身衣服,方才你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不好看啦。” “……”自己是不是把朋友的儿子往火坑里丢了?秦孝仪有点担心。 “……”跟着曲欢,那孩子真的能学好吗?李寻欢又闷了口酒。 “……”难道阿欢姐要把亲手做的衣服给那家伙?阿飞摸着腰间的百纳包神色郁郁。 而佯装淡定的龙小云整个人一僵,脸上的神色都凝固住了,不知不觉就被曲欢扯着往前走了,他听见耳边有细细的声音凝成线。 【我不教你蛊,你至少先学会为人处事才好】 猛地抬起头,龙小云不可置信地盯住了曲欢毫无变化的笑脸,就被拧住了耳朵。 【你表舅,就是你忿忿地瞧着的那个酒鬼,希望你学好一点,但是你跟着我,可能是变不好了。我教你第一点,人的心太大不好,只要护住自己看着的人就好,管别人去死啊。】 曲欢已经把龙小云带到了自己先前歇息的地方,这才没用那传音的法子,直接开口和他说话,“我可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耍心眼只会倒霉得更快。” 这是真的用心在教他了,龙小云垂着头想了想,闷声应下。但是等看见曲欢翻找出来的那件衣服时,他那张脸就黑了,对比着曲欢那灿烂的笑脸,怎么看怎么悲惨。 “你自己换好了。不要随便反抗比你强太多的人,懂?”曲欢琢磨着,要是看了一段时间,这孩子真合心意,她在这儿收个徒也没关系,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衣服好好换上。” 龙小云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少有地露出些许茫然来,直到他真的看清楚那件衣服…… 第18章 兴云庄的故事 “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高兴,不过牵连无辜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好,惹麻烦。”曲欢还在门外喋喋不休,“你要真惹了事,也可以先服个软,再找人帮你揍回去嘛~比如说……找我,或者你表舅。” 说了这么多,曲欢又想了想,龙小云说要跟她走,她还是得把自己的底线给说一说。曲欢其实并不是很喜欢主动招惹别人的,说白了,她又不是讲究随心自在的恶人谷,也不会总计较什么恶孽无生,她只是普普通通一只中立罢了,大奸大恶没有,行事却也不被那些正道喜欢。 曲欢抿抿唇,李寻欢的担心她不是没看出来,可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教教就好了,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也出不了大乱子。龙小云要真做了大恶,曲欢也不介意亲手给他个痛快。 按说曲欢对着龙小云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可是龙小云到底还是一直黑着张脸跟在曲欢后面出去的。无他,不过是那衣裳打扮太…… 银制的肩甲衣饰并不像是曲欢身上的那样精致,反而是简单又古朴的样式,紧紧地贴在身上,连带的还有一整套的银色发冠、耳环、额饰、手环,衬得一身紫色苗装十分好看。龙小云年纪小,又打小娇生惯养的,养出了一身白皙的皮肤,这回大半都露在了外面,背部更是凉透透地露着,一走出来,秦孝仪的脸色就变得青黑青黑的,这……这他要怎么和龙啸云交代? “啧啧,怎么和白斩鸡似的,比小师弟还瘦,还是要壮一点的好,衣服都要撑不起来啦。”曲欢拍着龙小云的肩膀,对着旁边的诡异目光视若无睹,说不准是以后要收的徒弟,那穿什么肯定也是得听她的! 秦孝仪到底看不过去龙小云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好抽着嘴角,尽量委婉地说道:“这衣服,是不是穿着有点冷?” “他不是习武之人嘛,我那儿的人都这样穿,挺好看的呀。虽然他弱的和白斩鸡一样……唉,阿飞要是肯穿一定更好看。”曲欢表现得格外无辜,其实但看着龙小云站在同样一身苗人装束,银饰叮当的曲欢旁边,是真的很好看的,然而龙小云那张半红半黑的脸,就显得大煞风景了。 阿飞这才想起来,自己包裹里的衣服,他还从没有在身上比过,所以说都是这样穿了和没穿一样的样式吗?那果然还是自己现在穿的比较好吧,他落在龙小云身上的目光,带着些同情,然而更多的是庆幸,有人给阿欢姐折腾,他就会逃过一劫的吧。 李寻欢几人都以为曲欢说的她们那儿是指苗疆,而见过极乐峒几个被打回去的护法,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曲欢拿出来的衣服要漂亮很多,还是头痛一下要怎么劝说曲欢给这衣服多加点布料。 这些思绪完全打扰不到曲欢,多加点布什么的,她缝纫技巧还没有好到可以自己设计样式好吗?最多就是把记忆里的东西再做出来而已,再说蚩灵套可比定国套保守多了,在大唐,不露胸露背露大腿还想勾搭妹子汉子?唔,万花谷那群文艺闷骚除外,何况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也显出腰细腿长了呀! “我可同你们说,这衣服的布料可是千金难买,挡个一刀两刀还是可以的,比铠甲都实用。”曲欢抢在李寻欢说话前开了口,然后很严肃地看向秦孝仪和龙小云,“你们不是抓梅花盗嘛,这衣服算是我给小云多点保护嘛,不信拿刀子划一划!” 再拿刀子划,他身上就没布料了好吗?龙小云板着脸拿弩箭的箭尖戳了一下袖口,脸色又复杂起来,这衣服是不错的东西,但是……“师……欢姐姐,我想先回家一趟和爹娘说一声,然后和你一起走行不行?” 回了家就可以把衣服换回来了,作为可以挡刀子的衣服,果断应该作为宝贝藏起来~不用再穿成这样真是太好了,难怪那个拿着破铁剑的穷鬼宁愿穿粗布衫都不穿曲欢做的衣服,或许也是已经被祸害过的?龙小云瞧着阿飞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一些。 要把人家的儿子带走,肯定是要去和家长说一声的,正巧了,兴云庄里为了抓梅花盗聚集了各路大侠,阿飞也打算去见识一下,李寻欢更是说要去见他结义大哥,于是这群人浩浩荡荡地就跟在龙小云身后走了。只是梅二先生没给李寻欢好脸色,丢了几包药过去,恶狠狠地威胁说下回见他病情加重就再不给治了,李寻欢也只好笑着道了谢,又邀梅二先生下回一起喝酒。 “曲姑娘,日后,莫要风头出的太过。”李寻欢坐着马车落在最后面,他瞧着龙小云身上的衣服,又联想到那为争夺金丝甲用尽手段的那些人,皱着眉叹了口气,“江湖险恶,莫要轻涉险地。” 曲欢眨眨眼,笑了起来,“你说这个,其实也就和穿身铠甲的效果差不多,不算什么宝贝。我弄坏了你的金丝甲,正想着要不要补你一件呢。” 即便是江湖儿女,也没有女子随便给男人做衣服的说法,可李寻欢现在最为难的不是衣服是曲欢亲手做的,而是——衣服的样式,真的适合他么?看着过于热情的曲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好。 “表舅,这怎么也是欢姐姐一片心意呢,欢姐姐给你做的,定然不会比我这件差的。”龙小云半眯着眼,乐滋滋地开口。他其实一点不想和李寻欢一起坐马车,可想想一路骑马回去会被多少人围观,他就乖乖被曲欢拎上了车,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哈哈哈,喜闻乐见! 但是!但是曲欢又发话了,“可惜你不适合我们苗疆的装束,倒是穿裹得严实的文人装好看,长袍广袖,翩翩君子才好。我瞧着你身材不错,腰也挺细的,我做出来你穿了一定好看。” “……”他这是被调戏了一把么?李寻欢李大探花还从来没有过这般尴尬的时候,尴尬得他连拒绝曲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腰很细什么的也太丧病了好吗! 龙小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再怎么心眼多,他也还是个小孩子,立刻就带着不满讽刺道,“你还会做裹得严实的衣服?那我……” 这话连阿飞也想问的,他抽空仔细看了一回包裹里的衣服,尼玛全是和龙小云身上差不多的好吗! ——露胸露背露大腿,卖肉卖腐卖节操,真是够了! “气质问题!”曲欢斩钉截铁地断下了龙小云的话,她瞧着龙小云那粉嫩的小脸,都开始思考下回要不要拿秀坊的衣服来给这孩子试一试了,唔,逗过头了会炸毛的吧? 阿飞默默咽下了同样的问题,当然,他对累赘得要命的长袍广袖也没有兴趣。果然,别人的便宜是占不得的,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占了便宜,或者即将被占便宜! 曲欢笑得前合后仰,就差没直接把龙小云揽到自己怀里了,总归这孩子还小,也没必要避讳太多,这么说,小孩子长大了,也还是有可能长成邪魅狂狷的毒哥嘛,“小云啊,以后多去练练,有了身材才好勾搭妹子呀,到时候你穿着这衣服一出去,她们肯定都忍不住偷眼瞧你呢。” “……”龙小云真的要炸毛了!他以不符一个孩子的沉稳把怒气压了下去,也没有红眼睛哭鼻子什么的,他只是哼了一声蹦下了马车,还不忘跟曲欢和李寻欢解释一下,“我有点怕爹娘担心,先行一步,也好通知爹娘迎客。” 曲欢对这不可置否,她只是探出头去,小小地赞了一句,“这孩子轻功骑术都还过得去。” 到了兴云庄,龙小云果然是扯着自家老爹龙啸云先站在门口等着了,也果然是把身上那套衣服换过了,还很无辜地凑到曲欢面前,更无辜地表示,“我娘给我新做了衣服,我是实在拗不过才换的衣服哦,才不是嫌弃欢姐姐你做的衣服。” 龙啸云没管自家儿子在和别人打什么机锋,他看着李寻欢,表现得十分激动,又是拍肩膀又是拉手臂的,竟是已经热泪盈眶了,这边曲欢的眼神立刻就怪异起来…… “爹,这位,这位是我欢姐姐,就是江湖上那大名鼎鼎的毒医曲欢,秦三哥也是欢姐姐救回来的,这回听了梅花盗的事,姐姐也是很不平呢。”龙小云抢在李寻欢之前给龙啸云介绍了曲欢,又顺势把她也拉进了这滩浑水里。 梅花盗的行径的确招了众怒,就是为了林下楼众人的安全,曲欢也会杀了那家伙,也就并不介意龙小云的行为,仅仅是颔首示意,“五仙教火鲤曲欢。” 打从知道有五毒童子的存在,曲欢就觉得自己之前不把五仙教的名声说出来是一件十分错误的事情了,有错必改,从现在开始! 不知道五仙教和火鲤是什么,并不妨碍龙啸云和曲欢套近乎,秦重的伤势他知道,能治好秦重的人,必定就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尤其是,前些时候只能躺着的秦重,如今竟是跟着一起走了进来,不过是脸色苍白了一点而已。 秦重也是才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恭恭敬敬谢过了曲欢,又和龙啸云交谈起来。他毕竟直面过梅花盗,或许能有一定应对经验也说不定。梅花盗擅用暗器,阴暗中秦重也没注意,就被一枚梅花镖正中胸口了,说到这里,秦重又很是好奇地看向龙小云,“据说曲姑娘送了小云一件宝衣,竟不比金丝甲差上些许,不知可否借予为兄一观,或许能防住那梅花盗的暗器。小云你身上穿的,可是那宝衣?” 龙小云……龙小云的脸都要青了! 第19章 林仙儿的故事 龙小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提起衣服的事情,偏偏他老子龙啸云要作出豪爽大气的派头来,只管说把那宝衣拿出来,怎么对付梅花盗也好拿出个章程来。 “比不上那金丝甲,也不过给小云多重保障罢了,若各位也怕了那梅花盗,不若就穿身铠甲上阵,岂不更好?”曲欢不耐烦众人打量的眼神,皱紧了眉,虫笛在手中转了好几圈,她可不想在抓住梅花盗之前,就先被烦得把这群人撩翻了。 龙小云嘴角抽搐,他恍惚间想到了什么,神色就更为古怪了。秦重被梅花盗打伤了,那伤口可是在胸前的,他那件衣服,除了肩上袖口衣料多一点,其他的地方可都露着呢,就是真能刀枪不入,那能抵什么用?铠甲好歹还多个护心镜呢! 碍着这僵持起来的气氛,龙小云还是叹了口气,差人去把自己才藏了不久的衣服给取了过来,只往龙啸云手中一放,又对秦重打趣道:“三哥可是想再应对一回那梅花盗,小弟别的忙帮不上,这衣服还是能借的。” “……”秦重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提这茬,连自家父亲秦孝仪的脸色都复杂得不可言喻了,他十分肯定,他要是敢穿这种衣服,他爹就敢打断他的腿! “我觉得,曲姑娘说得对,铠甲不利于行动,但加块护心镜,或许能抵住些许力道。” 护心镜什么的,当初天策那群哈士奇的定国套里到底有没有呢?曲欢觉得自己知道了一点不得了的东西……啊呸,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呢!明明是才过了几百年,结果大唐时候的那些材料就都找不到了,若是用之前带来的材料做衣裳,莫说是刀枪,就是人家攻过来的气劲暗毒都能防上一防的,露不露有什么关系?如今的东西,不过尔尔,聊胜于无罢了。曲欢的衣服换来换去不过那几套,也有她从大唐带来的东西不多的缘故。 “都站在门外做什么,快进来。”龙啸云大笑着领着众人又往里走,算是化解了这一阵子的尴尬,他惯是会待人接物的,这一发话,十几个人就也一窝蜂地跟着往里涌。 兴云庄原是该叫李园的,外面两幅御笔亲书的门帘还在,里面样样摆设变化也不大,便是那片梅林也是好好地在那儿呢,映着庭院积雪,竟是格外雅致,和江湖人的品味并不相似。龙啸云倒真是爱惨了林诗音,只为着林诗音喜欢梅花,又依恋着原先的布置,便十年都不曾改换些什么。 曲欢自小在苗疆长大,往中原走时,又适逢天下将乱,而及至掉到这地方,却也只在江南一带徘徊得多,实在不曾见过这么大的一片梅花林。她瞪圆了眼睛,欣喜得不行,可扭头一瞧阿飞那不懂得欣赏的模样,只好又扯着李寻欢叹道:“这梅花好漂亮!” “你也喜欢梅花?”李寻欢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这么一打岔,反倒舒展了一点,只是话语间仍旧带着怅然。 曲欢脚步轻快,还凑过去嗅了嗅那梅香,白玉似的手托着梅花,也一点不显黯淡,“只是很少见啊,但是我们苗疆那里的仙雾林也有各色的奇花异草,总有人去那儿会情人呢。” “欢姐姐炼蛊都是用那儿采的材料吗?可要我吩咐人去搜集一些来?”龙小云冷不丁地开口,仿佛很漫不经心的随意一提。 曲欢停住步子,想要做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吓唬人,“仙雾林没有熟人带你进去,那可是有去无回的~” 想要学蛊,哪有那么容易?中原人可狡猾啦,秀坊的姐姐妹妹们除外,她会那么容易把看家功夫教出去? 龙小云一点不怕曲欢这幅样子,她模样长得太甜,怎么也摆不出凶神恶煞的面孔来,倒是真的笑得甜蜜无比时要危险些。两个人这么聊了几句,曲欢又贪看梅林雪景,不免落在了后面。 大厅里坐的人不少,龙啸云无论同哪个能说上几句,而阿飞沉默地坐在曲欢身边,并没有再去认识别人的意思,这样觥筹交错的情景,甚至让阿飞有点想走,直接去会一会那梅花盗。曲欢的心情也不怎么好,龙啸云不仅自己很积极地跟他那些结义兄弟交谈,还把那些人又都介绍给了李寻欢…… 尼玛都是见了没几次的,凭什么他们这就称兄道弟了?哪怕她们家的阿飞,也才只叫李寻欢一句大哥呢,凭空多了这么多兄弟……曲欢撇撇嘴,反正她是不把这些人放心上的,甭想和她也套上近乎。 曲欢的小动作一点没遮掩,李寻欢一下子就看见了,联系起路上这姑娘发脾气的事,他又有点苦恼了,这该不会是又生气了吧?真要论起来,这些人在江湖上是颇有名声,但在他李寻欢眼里,却是不如那刚认识的小兄弟和小姑娘的,现如今他李寻欢也是落了俗套,这般和人客套起来,也就显得阿飞和曲欢的真性情越让他喜欢了。 满厅的大男人,只曲欢一个姑娘家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和阿飞说话,龙啸云也注意到了,他特特地站起来,走到曲欢旁边给众人介绍了,又想起庄里住着个林仙儿,恰好给曲欢做伴。要说林诗音作为女主人也是可以来招待一下的,然而龙啸云清楚,林诗音并不喜欢江湖人,甚至不喜欢见生人。 林仙儿是个美人,还是个很本事很有志气的美人,在座的不少青年才俊便是为了她而来的。只因林仙儿曾发了誓,无论谁杀了梅花盗,她都愿意以身相许,哪怕那人是个跛子麻子也一样。 “仙儿,这便是毒医曲姑娘,还有我那义弟小李飞刀李寻欢了,你不是一直想见见的?”不多时,龙啸云果然领来了个一身白衣的美人儿走过来,都说月光下看美人是越看越漂亮的,果然那美人迎着清透月光而来,隐隐犹若月宫仙子,难怪那些男人都看直了眼。 曲欢却觉得不好了,这美人她分明见过,不就是李寻欢那桃花劫嘛。她也不怕事,袅袅婷婷站起来,径自地往林仙儿那边走。之前她进门晚,还只往角落里坐,此刻从阴暗里走出来,盈白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站在林仙儿旁边是毫不逊色。 男人,嘴上说的是礼仪道德,实际上看着曲欢那一身打扮,眼珠子都转不动,总是忍不住往那□□在外的肌肤上看,及至瞧见那玉指青葱,虫笛精巧,这才记起曲欢的身份,一个个把眼神都收好了。个别几个不长眼的,又多看了几眼,就发现曲欢那纤细的腰肢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青一白两条蛇,滑腻腻地往上蹭着,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别人爱怎么看,曲欢也大大方方站在那里让人看,只那些隐晦的眼神让她不爽了,她也直直地瞪回去,阿青阿白就配合地一起吐信子,毒液淌下来把地板腐蚀了一个小洞。美人是美人,可惜是有刺的。 “哎呀,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呢。”曲欢说着最俗套的搭讪话,那幽幽的眼神硬生生把林仙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仙儿微微一笑,眼底涌上几不可见的惊惶和大义凌然,“许是有缘吧,仙儿,仙儿……若有毒医和李探花相助,梅花盗定是跑不了的。” 所以,其实林仙儿当日想夺金丝甲,仅仅是因为梅花盗咯?曲欢眯起眼,脸上梨涡浅浅,一把拉住了林仙儿的手,“我听说仙儿姑娘为了抓住梅花盗许了好大的诺呢,这是真的?” 林仙儿心下微定,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妹妹一样看着曲欢,轻快地说道,“若是曲妹妹抓了梅花盗,仙儿虽不能以身相许,却也必然要和妹妹义结金兰,好好亲近的。” “真是好大的牺牲啊。”曲欢嘟囔了这么一句,让林仙儿也捉摸不透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嘲讽。她做出歪头思考的样子,良久才郑重地问林仙儿,“要是别的什么人抓了梅花盗,仙儿真的要嫁给那人?” 林仙儿心里一紧,舒展眉头,轻轻颔首的姿态更添了几分仙意。曲欢皱了皱眉,十分焦急地追问,“哪怕那人长得不好,年纪太大,为人有缺陷,不是那良配?” 在座的不少人是为了林仙儿来的,哪怕表面上嚷着大义,实际上……呵呵。美人许了这么句话在是真的,但是总有人会不那么自信,总是听着林仙儿亲口再说一说,才让人安心呢。 “无论那人是谁。”林仙儿除了这话,也不能说别的了。 “好一个奇女子!”曲欢轻叹一声,美目顾盼,端的是万般柔情,“身为女儿家,仙儿你竟是愿意把这辈子都随意托付出去了么?我总该帮一帮仙儿你的。” 林仙儿轻启朱唇,正要再哄骗曲欢几句,就被幻蛊糊了一脸,整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瞧见曲欢丢了什么东西到她嘴里,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僵硬着咽了下去。 阿青阿白滑落在地上,不停地游走着,凡是敢靠近三步之内的人,俱是它们的攻击对象,而曲欢腾出来手,也是持着虫笛似笑非笑,只看着有谁敢越雷池一步。 “曲……曲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林仙儿一能动弹,就一双泪目盈盈,控诉地看向曲欢,偏偏不再敢去碰她的手。 曲欢掩唇而笑,眸光还是清澈如水,一派纯然无辜,“那可是好东西呢~” 第20章 黑寡妇的故事 曲欢看似是个年纪小小的娇女儿,可经历的杀戮险境比在场的这些人也只多不少的,她不说话,居然也没有人敢出声,一时间室内就只剩下阿青阿白嘶嘶地撒娇卖乖。 “蜀地有蛛,黑腹红斑;春往夏至,雌雄相交;雌噬其雄,子嗣绵延。”曲欢对着那些毒虫毒草可谓是了若指掌,此刻也不过信手拈来,还怕这些人听不懂,很贴心地解释了一下,“就是红寇斑蛛,又叫黑寡妇的。” 黑寡妇这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林仙儿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地盯住曲欢的眼睛,想要找出一点开玩笑的迹象。曲欢笑吟吟地拍手,“这样子,只要仙儿你和哪个人交欢,他就必死无疑啦,梅花盗也逃不过去~” “这……这,曲姑娘莫要和我玩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林仙儿俏脸惨白,看着十分可怜。 龙啸云念着林仙儿好歹是林诗音的义妹,当即就站出来打圆场了,“曲姑娘这玩笑开得大了,寻欢,你且和曲姑娘好好说说,把仙儿身上的毒给解了吧。” 李寻欢也无奈得很,不过他更苦恼的是曲欢这一个姑娘家,提起那种事竟也面不红心不跳的。他瞧着曲欢眼底掩着狡黠,就知道曲欢定是有自己的主意。曲欢一向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李寻欢也相信曲欢是个有分寸的人,至少比那个叫林仙儿的有分寸多了。 “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会给仙儿下什么黑寡妇吧?黑寡妇只是习性吓人了点,实际上毒性一点都不大,最多是小孩不能乱招惹而已。”曲欢噗哧一笑,一手捂着肚子,都要直不起腰来了,“说了,说了是好东西嘛~” 她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帽子都快要歪了,底下就有那血气方刚的少年看红了脸,不知不觉地接着她的话往下问,“什么好东西?” 曲欢蹲下来,让盘桓了好一会的灵蛇绕着她的手臂缠上来,这才心满意足地眨眨眼,来满足一下众人的好奇心,“那是同心蛊,又叫钟情的。苗疆阿妹有时会下给出远门的阿哥,让他们莫被中原的女子勾了去。钟情钟情,人这一辈子,当然只能有一个钟情的人,子蛊母蛊相互呼应,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好处没坏处的,然而若是那男人和别人勾搭上了,生杀予夺,就都看持着母蛊的人怎么想啦。” 苗疆阿妹心软的时候软得和一汪春水一样,心狠起来也是不能小看的,对敢背叛的男人和敢勾搭她们男人的女人,苗疆阿妹的战斗力高得爆表。当然,这什么同心蛊,其实下在中原人身上为多,真要是苗疆的阿哥,可各个都是深情的很呢。 “仙儿,你过了这回,日后找到合心意的男人,我一定把母蛊送去给你当彩礼,祝愿你们和和美美过日子。”曲欢抚着指甲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小虫,那便是她说的母蛊了,“子蛊母蛊相互约束,必然是要一世一代一双人的,哪怕其中一人身死也是一样。同心蛊可是好东西。” 林仙儿的脸色变了又变,“你是要我和那梅花盗,和那人……” 和林仙儿做出的扭捏忿忿模样不同,曲欢在这方面很是坦荡,“你不是说无论是谁,只要抓住梅花盗的你就嫁给他,那为了杀死梅花盗,委身一次又有何妨?总不会差过你赔上一辈子,这法子还更为稳妥呢,仙儿莫非担心你看中的人会嫌弃你曾为大义献身过?” 要是别人,曲欢还不至于用这法子,但是对一个能在大白天跑到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来换件金丝甲的女人,曲欢抬头看天,她这就算是做好事了。莫非林仙儿一辈子都愿意赔出去,结果这种事却不愿做了,说一套做一套谁不会呢? “我……”林仙儿脸都僵住了,手指在袖中不断纠结,“这同心蛊,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有什么重要的,你只要知道,以后只有你认准的那个人能和你好就行了。”曲欢撇撇嘴,这是当她看不出来吗,林仙儿明明就不是完璧之身了,一股子的风月之气,否则她下的也不会是比较被动的子蛊啦。 “……”别的人不清楚,被用过美人计的李寻欢还会不清楚?李寻欢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他就说呢,怎么曲欢会给林仙儿好脸色,原来是打了这么个狭促心思。 只和认准的那个人好——这对林仙儿来说简直是玩笑好吗?依着林仙儿的观念,美貌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只要她想,她就能把天下的男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要她从一而终,这难道不是笑话? 偏偏谁都能站出来反驳曲欢的话,林仙儿不能,她塑造的是一个愿意为大义献身的女子,这哪样的献身,难道还要挑三拣四?甘愿把自己一辈子赔上这种话,也是林仙儿方才自己应下的,这下子真的要践行自己的话,反倒要退缩了?普通女子可以退缩,可是林仙儿可是武林第一美人,最最懂大义的奇女子啊。 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对曲欢更是恨得不行。 正是众人被惊着鸦雀无声之际,门外冲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锦衣少年,他腰间别着把价值不菲的宝剑,又配着温润玉环,真真是个名门公子,可惜这少年却是个急性子,一开口就让曲欢皱紧了眉,“你这毒妇,定是嫉恨仙儿貌美,怎的想出这么个毒点子,你若真有本事,何不自己去应对梅花盗?” “我需要嫉恨她的美貌?”曲欢来了兴致,踮着脚尖绕着那少年郎走了好几圈,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她拿染成深紫色的指甲戳了戳那少年的肩膀,“我就长得不好看啦,明明很多阿哥对我唱山歌的,你们中原人太不爱讲实话了吧。” 游龙生虽然心悦林仙儿,可被另一个貌美女子凑得这么近,又一眼就瞧见大片白皙肌肤,登时就红了脸,别过脸不再看曲欢,说起话来还支吾了两声,“总之,仙儿,仙儿比你漂亮。” “那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曲欢撅起嘴,眼睛却突然亮了亮,“要是仙儿和你两情相悦,我就直接把母蛊给你,诱敌的事我另找人做好不好?那些被梅花盗所害的女子还有活下来的,我给她们易个容,再下个蛊就好啦~” 这下子林仙儿和游龙生就脸色各异了,游龙生喜欢林仙儿,林仙儿可不一定喜欢这么个毛头小子。游龙生虽然高傲不把人看在眼里,但对林仙儿是一等一的上心,立刻就看出了林仙儿的犹豫,何况还有那么多人不平地虎视眈眈着呢,他张了张嘴,还是回绝了,“我不能逼仙儿,她才不像你那么恶毒,尽想着拿别人顶缸呢。” “对啊,你们难道才知道我恶毒?”曲欢并不生气,反而一拍手笑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们中原人这话说得真好。” “……仙儿可不是像你这样的人。”游龙生被噎了一次,说起话来就不那么客气了。 曲欢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眸光一闪就盯上了游龙生腰间的剑,“说我这法子不行,那你自个儿抓个梅花盗试试啊,你行你来啊。” 游龙生作为藏剑山庄少庄主,多少年都没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于是被话一激就拔剑出鞘,那剑刃上寒光耀耀,正是难得的宝剑,“但求一战!” 一言不合拔剑相向,自然是少年意气,快意恩仇,十分的潇洒惬意,然而,作为有名的江湖才俊,为人处事还这般看不清形势,只凭意气做事,就实在幼稚了。再对比一下阿飞,曲欢连叹气的心思都没了,剑出不空回,这随意出鞘的剑也算是什么好剑? “好剑,刃若霜雪,声如龙吟,这便是藏剑山庄的夺情剑了吧。”李寻欢赞的是剑,而不是人,正如他之前所言,武器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武器的那个人,阿飞一把破铁剑,也必定是要在江湖中闯下赫赫威名的。 曲欢对着指向自己的剑刃视若无睹,只问李寻欢,“与阿飞的剑相比如何?” 阿飞也看向了李寻欢,光从拔剑的姿势看,游龙生也算是个招式娴熟的,就不知真本事如何。李寻欢叹了口气,“阿飞的剑很快,我从未见过那么快的剑。” 李寻欢一个快字,就道尽了阿飞剑术精髓,可见天下千般武功,皆是有相通之处。阿飞的剑不讲究招式,不讲究应对,他的剑是追求以快制敌,一击致命的剑。 游龙生被忽视了,他的剑却不能忽视,夺情剑划出一道冷光,没有给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就到了阿飞的面前。他倒是要瞧瞧,那个小子如何拿把破剑来与他相敌。 剑已经刺了出去,哪怕是游龙生自己都收不回来了,在座的这些人也没有哪个能够笃定地说自己能躲过这一剑。阿飞总是时刻戒备着,所以在剑势袭来之前,他就已经一闪身躲了过去,他的姿势并不漂亮,也看不出是什么招数,可是谁都看得出,这种情况下,便是再来两剑,阿飞也还有躲闪的余地,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斗中练出来的本事。 阿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剑,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他的眼底燃烧起战意,却见曲欢一个幻蛊又把人定住了。 “我曾听闻,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又有言,君子有九思,君子立身以正,如今一见……” 曲欢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如今一见,果然君子难求。” 文绉绉地把游龙生损了一通也就罢了,曲欢偏偏还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哼,藏剑山庄……” 第21章 拉仇恨的故事 原来她到底还是不平了,曲欢抿抿唇,她就是不希望藏剑这个名字,落到一个藏了两柄宝剑就沾沾自喜的山庄头上。 游龙生这回是真的被气着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曲欢,却只见这人丢下两条蛇,手持长笛,古怪地比划了两下,这才在他面前站定。曲欢以笛为剑,却只能把藏剑那一式听雷做出个大概模样罢了,连剑气都没有,剑意也是仅显出了一两分。 曲欢的武学资质好得惊人,看过几次藏剑弟子的招式,便大抵学了个形似,但也仅仅是形似而已。然而其中只听雷这一招的剑意,恰与她平素处事有些相通,被她悟出了些许东西,这一招她用出来威力不大,却也让人感受到了那种淡看风云,笑听雷霆的气魄来。 “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以心藏剑,方见君子如风。无论如何,要对得起手中三尺青锋。”曲欢躲过阿飞的目光,直视着游龙生。藏剑的剑道与阿飞不同,若要阿飞去抱剑观花,还不如直接丢他去和人打两场,曲欢可不敢拿自己对剑那半桶子水的理解去祸害阿飞,不过游龙生……算他撞上了吧。 游龙生沉默良久,问,“你也用剑?” 曲欢默默地看了游龙生一眼,默默地扬起手中虫笛,又摊开白皙娇嫩得没有一点茧子的手掌,怎么看她也不是用剑的料子啊。 游龙生也不好只盯着曲欢的手看,立刻又接着道:“你既懂君子之道,如何还轻易让仙儿去涉险?推他人入火海?” 游龙生只觉得得意非常,这回算是他抓住了曲欢的话柄,总要找回场子来了。龙啸云眼见一场风波即将消弭于无形,暗自松了口气,他算是知道了,毒医在江湖上如何得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这要是闹起来,曲欢是不会给他一点面子,就是不知,他那结义兄弟,如何认识了这么些人。 “……我是女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那个女子。你要是怜香惜玉莫要拉上我,真要敢自我牺牲,你便扮作女装,试试能不能帮着把梅花盗引到你那儿去呀。”曲欢大开嘲讽,用嘴拉仇恨这技能,她可不比呱太做得差,这才叫物类主人形呢。 游龙生又是说不出话来了,在座的人都被曲欢那富有想象力的提议惊住了,而打破这种尴尬的人是他们等了许久的赵正义赵大爷。他胡子已经花白,嗓门却仍旧大得很,“你们在这不去商讨如何抓住梅花盗,却和这邪魔歪道说什么?” “老爷子难道没听见我已经想出法子来应对你们都束手无策的梅花盗了么?”曲欢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尊老爱幼的。 很多人都有个毛病——欺软怕硬,恰巧赵老爷子也是很多人里面的那一个,曲欢这么轻轻巧巧地嘲讽一句,他立刻就反驳回去了,“不知所谓!” 说完曲欢也就罢了,他还冷冷地盯着李寻欢,“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无论走到哪里,总是会带来许多的麻烦。” 被指桑骂槐说成麻烦的曲欢耸耸肩,丢了个无奈的眼神给李寻欢,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还会拉仇恨呢,不过说起来,李寻欢这完全算躺枪吧?即便是为了她林下楼里的妹子们的安危,她也会过来找梅花盗的麻烦的,说不准还会把一直闲的慌的飞飞也一起叫过来呢。 说起来,明明飞飞都混成了传说级别的人物了,而这位赵大爷一把年纪也才得个铁面无私的虚名,该说是大器晚成,还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呢? 这边曲欢和阿飞两个眼神交流着,完全是不把赵正义放在眼中的模样,可是赵正义并没有和他们生气,他只是和李寻欢杠上了。李寻欢不会做出那样指着人骂的没风度的事情,他总是微笑着,说起话来也有礼有节,偏偏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看着赵正义气黄了脸,曲欢差点没鼓起掌来,而阿飞仍旧什么都不在意的作态,他不明白这种意气之争,也听不懂那拐弯抹角的话,他只要知道什么人可交,什么人该杀就行了。 赵正义拂袖而走,龙啸云还想劝两句李寻欢,却被李寻欢用那看似温和却坚定的话给堵了回去。朋友并不是越多越好,相看两生厌的人,怎么能成为朋友?至交好友,人生能得一二,便已是幸甚。 “天色尚早,各位不若各自回去准备着,待到夜里,再看看那梅花盗还有什么花招。”龙啸云大力地拍着李寻欢的肩膀,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贤弟来得匆忙,便只能委屈你住那听竹轩了,冷香小筑原是仙儿一直住着,但如今出了梅花盗的事,前儿晚上秦重又在那儿被梅花盗重伤了去,她这两日便和诗音住在一起了。” “那冷香小筑的物件,都好好地留在那里,贤弟有空也可去瞧瞧。对了,曲姑娘和这位少侠,要是愿意,就也在这里捡个院子歇下,若梅花盗来了,也好一起应对。”龙啸云招待起人来十分热情,也难怪他会在江湖上有那么多朋友。 龙啸云说让他们自己选地方住原是句客套话,可偏偏阿飞和曲欢都当了真,不过阿飞对住处是没一点挑剔的,曲欢却眼睛亮闪闪的,“那最高的楼在哪里?我可不可以住进去?” “……”李寻欢依稀记得,苗疆是有树屋的,所以小姑娘还是喜欢住的高高的吗? 曲欢很快又在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改口了,“算了,其实我也不介意这些的,除了后院,还有种了花木的地方吗?” 唯有草木清新,是上天最好的馈赠,曲欢总是会想起自己在苗疆的日子,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密林里千百般的圣药,才是他们能够御敌治病的根本,圣兽潭的水,喝上一口便让人精神百倍,烦恼尽去…… 园子里的花木都被修剪得规规整整,失了那灵气,但曲欢也还是能将就的。 龙小云对曲欢的实力有了越发清晰的认定,这回也不用他爹开口,他自己就妥妥当当地去帮曲欢安置了,讨好人自然需要讨好到点子上,他很清楚,曲欢其实并不讨厌他。 林仙儿眼睁睁瞧着曲欢跟在龙小云身边走了,连带着阿飞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出了门,全都忘了她身上的蛊! 那些江湖才俊总是自负得很,他们对着曲欢下的蛊并没有太大抵触,怎么说,这蛊也是下在林仙儿身上的,他们自信于自己能抓住梅花盗,独享这么个美人。林仙儿这个武林第一美人只能属于自己,只会钟情自己,再没有别人能够觊觎,难道不是好事? 曲欢是想到了这些的,她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灭哈哈哈,她倒要看看林仙儿再拿什么去勾搭男人。美色惑人,性命却更重要。 “喂,要不要,我把母蛊送给你,也算是赔你那一回被我搅合了的艳遇了?”曲欢走出了几步,转头看见李寻欢也缓步走了出来,于是眼珠一转,挨着李寻欢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李寻欢无奈地笑了笑,他压低声音,也正好能让曲欢听见,“我虽然经常遇上麻烦,却并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和一个麻烦绑在一起。” 林仙儿的容貌过人,几乎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心,可是这里面一定不包括李寻欢,唔,还有阿飞,老铁似乎也不会被迷惑……曲欢掰着指头算了算,她认识的这些人里,似乎都会让林仙儿体会到吃瘪的滋味,想想还是挺开心的呢。 “我也觉得你比较有眼光!” 之前李寻欢还说过她比林仙儿好看呢,虽然没直说,但是意思是这个就行了,曲欢笑眯眯地拍拍李寻欢的肩膀,又脚步轻快地赶上了前面的人。 “我也不喜欢那个女人。”阿飞闷闷地出了声,他怎么觉得,自家阿欢姐对新认识的大哥更好一点了呢?明明之前有好东西都是先想着他的! 曲欢好笑地牵住他的手,像阿飞还小的时候一样,还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因为我知道阿飞不会为外物所惑啊。难道你也觉得美色惑人心?” 被像个小孩一样对待,阿飞皱紧了眉,嘴里却别扭地嘟囔起来,“她还没有娘亲一半好看,比你也差一点。” “好啦好啦,你家娘亲最好看,我也打小看着你长大,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得这么大了,你怎么就不向着我一点呢?”曲欢承认,白飞飞那容貌气质都是上上等的,可是被阿飞这么一说还是有点小郁闷的,“唉,阿飞呀,你还记不记得我每次陪你去捕猎,陪你在大雪里赶回家,陪你守夜了啊?” “……”阿飞沉默良久,如果每次把猛兽引到他身边算是陪他打猎,如果每次在大雪覆盖的荒野里找不到路要他把人捡回去算是陪他赶路,如果每次在他面前调戏他娘亲算是陪他守夜的话……他默默地把阿青阿白扯到自己身边,沉重地叹了口气,“阿青阿白,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们了。” 曲欢气得直跳脚,指着阿青阿白抱怨起来,“你们还记不记得当年谁一直想吃蛇肉羹啦!” 阿青阿白僵硬了一下,继而在阿飞身上蹭得更欢快了,阿飞之后都没有想吃它们了,可是曲欢总是拿这个笑话它们!黑历史就不应该被想起来啊! 龙小云领着路走在最前面,听着后面的动静就头都大了。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美丑,又自小早慧,林仙儿貌美风流,他自然也觉得男人总是该得到这样一个女人的。如今后面这群人都对林仙儿不屑一顾,又有曲欢说什么不为外物所惑的话,龙小云那才萌芽的几分心思全收了回去。 曲欢的美貌丝毫不逊于林仙儿,甚至更加肆意张扬,然而男人想要得到林仙儿,却不敢小觑曲欢,这便是因为曲欢够强的缘故吧。林仙儿因其美貌闻名江湖,而曲欢的威名源自她自身的强悍。 龙小云想要变强,强到某些东西再不能束缚于他! 第22章 夜袭的故事 “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我,难道你看上了林仙儿,也想要那母蛊啦?”曲欢可不顾忌龙小云还是个小孩子,什么话也不避讳着,大大咧咧地揽着人玩笑。 如果要讨好一个女人,就一定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夸赞别的女人长得好看,龙小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曲欢,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欢姐姐莫非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了?” “……”曲欢斜着眼睨了龙小云良久,叹了口气,小孩子太早熟的话可就不好玩了呀。不过这个时候,曲欢也突然觉得林仙儿有些可悲,她垂眼敛容,“如果她被喜欢,仅仅是因为她的容颜动人,那我也该可怜她了。” “我要是和一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因为他也认定了我,哪怕我容颜不再,他都愿意守着我,而无论那个人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嫌弃他的。要不是德夯喜欢的是云姐姐……有人像德夯对云姐姐那样对我好的话,我一定会嫁给他的。” 到底是在苗疆长大,大唐的风气又本就十分开放,曲欢谈起嫁娶之事,竟仍旧坦坦荡荡,双眸清澈,脸上涌起的红晕分明是因为兴奋而不是羞涩。 这个时候反倒是龙小云更能跟得上曲欢的节奏,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然后也给他下钟情?” “钟情?同心蛊?”曲欢咬着指甲,甜蜜蜜地笑了,“同心蛊哪里够呢。” 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的本命蛊给他,这就代表着,把自己的心也交付了过去,所以,苗疆女子的眼里容不下背叛,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两情相许,就愿意生死相系;背弃盟誓,就报之以千虫百蛊,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曲欢轻巧地转了个圈,对着李寻欢和阿飞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几个男人却惊住了,可是随即李寻欢就觉得有些好笑,人的爱恨,哪里是那么直白简单的事情呢,“你还小……” 还小,所以不懂得,其实世界上并不是除了爱便是恨,人这一辈子,总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可是这样的纯粹,也让人不禁向往着,想要靠近。 曲欢也摇摇头,并不是她不懂,她也见过爱恨离合,但她更清楚,当断不断,才是最让人受伤的,可以选择更好地活着,何必让自己笑不出来?给林仙儿下了同心蛊,何尝不是想要给她另一个选择,曲欢把玩着虫笛,眸光却落在虚处,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面对生死难关,那么两个人在一起,虽然不一定能过得很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真的那么寂寞,又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也不错不是吗?就是不知道今夜会是哪个为了美人奋不顾身啦。 女人可以利用美貌征服很多男人,甚至可以让不少男人为她去死,曲欢看得分明,林仙儿就是这样的女人,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准,那被迷惑的男人会那么窝囊! 不去抓梅花盗,到她这里找什么母蛊算怎么回事!曲欢迷迷愣愣地从睡梦中惊醒,冷冷地瞅着那扒在她窗口的男人,默默地把窗户砰的一声给关上了。游龙生躲得再慢一步,他的手第二天一定会变成胡萝卜。 剑客的手是很重要的,这关系到他还能不能拿起剑,所以被这么坑了一遭的游龙生很愤怒。比他更愤怒的是曲欢,曲欢瞪着被天蛛丝捆成一团的游龙生,端的是一派冷艳高贵,她呵呵一声,把人就这么吊在了房梁上。 游龙生还没开口呢,曲欢就把他炮轰了个体无完肤,深刻质疑了他身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剑客的事实。作为呱太的小伙伴,曲欢怎么可能没有得到用嘴拉仇恨的真传…… 有本事玩夜袭那也得袭对地方呀,曲欢还以为游龙生现在应该会跟着那群人一起去抓梅花盗呢,结果怎么跑到她这儿来了? 被曲欢好一通冷嘲热讽,游龙生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呢,可偏偏他被捆得死紧,连唇边都糊了一缕缕的蛛丝,要不是顾忌着蛛丝有微毒,曲欢早就让阿蛛把蛛丝全塞进游龙生嘴里了,最好连一丝声音都不要让人发出来。 “唔,唔嗯!”游龙生不安分地挣扎着。曲欢仍旧呵呵一笑,只问了一句话——却不知游公子以为这蛛丝能有多结实? 从房梁上摔下来是死不了人的,对于游龙生这样有武功的人来说,甚至连个擦伤都不会有,然而,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掉下来,必然会有极大的响动,曲欢不怕别人知道,游龙生却还要脸面呢。 “别乱动啦,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是让你在这吹吹凉风而已,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毛头小子呀……你想说话?”就是喜欢,也不会一出手就是这样的法子,曲欢撩了撩头发,眉目间依稀可见慵懒神色。 游龙生一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和曲欢针锋相对,“你莫非喜欢李寻欢那样的?” 谁都看得出来,曲欢待李寻欢是不同的,游龙生甚至觉得,这位姑娘对这里的人都没有好脸色,便是因为他们对李寻欢的态度。那为难林仙儿,岂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他沉思半晌,继续说道:“便是如此,你也无需找仙儿的麻烦,我和仙儿早已两情相许,你便去解了她的蛊又如何?” “……”曲欢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人以为自己喜欢李寻欢了,她还颇为好奇地追问起来,“诶,你怎么猜李寻欢,不猜我喜欢阿飞呢?明明我对阿飞更好嘛。” 游龙生的脸再一次红了,本就被捆得太过严实喘不过气,曲欢这太过大方坦荡的态度又让他一口气堵在了肚子里,“你,你……” “话说,林仙儿说了喜欢你?你有没有牵过她的手,有没有亲过她,抱过她,有没有看过……她衣服下面是什么?咳咳,我不说啦,不说啦,你脸红什么!”曲欢想起林仙儿在客栈的作为,难免有些怜悯面前这个很可能被哄得七荤八素的傻子,但是这完全不能阻止她默默揉着笑疼了的肚子,“喂,你是想要我给你母蛊,还是帮林仙儿解蛊啊?” 这回游龙生不说话了,对上曲欢这样的,他说什么也没有用,只会让自己受的气更多一点。然而哪怕游龙生保持了安静,曲欢也不能继续睡下去了,因为她已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音,似乎是梅花盗出现了。 曲欢心里不安,这种感觉她已经很少有过了,而游龙生则是挣扎得更厉害了些。游龙生打的是来找曲欢拿到蛊虫拔个头筹的主意,却也没想过要放弃抓捕梅花盗,所以他罕见地低头了,想要道个歉让曲欢把他放了。 曲欢要去看热闹,就怎么也不会留个麻烦在自己房间了,所以她拍了拍天蛛,游龙生猛地失去了蛛丝的束缚,好悬是一个晃身站稳了。曲欢并不再看游龙生一眼,反而是转身就出了门,毫不在意地把后背露给了游龙生,她不是认为游龙生是个多么可信的君子,不过是信任着并肩作战了无数次的阿蛛而已。 兴云庄里聚集着很多的人,可以说是龙蛇混杂,这会儿全是往冷香小筑那儿赶的,游龙生跟在曲欢身后,也没有人怀疑些什么,尤其是曲欢那副目不斜视的坦荡模样,让人压根不会有别的心思。 曲欢的心情并不那么好了,因为她依稀是听见李寻欢的名字,和梅花盗连在了一起……她的脚步再次加快,虽然灵巧依旧,游龙生却看出了她的焦急。 “还说没什么,你这不是在担心你那情郎了?”游龙生是巴不得李寻欢和曲欢有点什么,否则这李寻欢先抓住了梅花盗,难道要他眼看着仙儿嫁给别人? 曲欢叹了口气,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啰嗦,死揪着一点不放,只好压低声音,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他于我有恩,况且,结交在相知,何必骨肉亲,若有人动你家兄弟姐妹,你也会无动于衷?” 游龙生一时无语,若能有曲欢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幸事一件,而像是爱友如己的小李探花,也才不负这么一个朋友。 兴云庄倒是挺大的,但是曲欢运起轻功,便不过是几个闪身的功夫就赶到了冷香小筑旁的梅林里。依着曲欢的想法,李寻欢最多是抓住了梅花盗,让林仙儿这么个麻烦缠上了而已,可她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李寻欢是怎么成了梅花盗的。 围着的人只知道起哄,嘴里嘻嘻哈哈地调笑着,站在中间的李寻欢不免显得势单力薄,脸上的笑意也浅淡了几分,带着无奈和讥讽。曲欢无端地就觉得,李寻欢站在那里,一定是很寂寞的,就像是当年蹲在路边上的自己一样。 冷香小筑是林仙儿的暂住地,曲欢就是不用猜也明白,这事儿,少不了林仙儿在其中搀和,人呐,不作不会死……一个同心蛊是不会死人的,但是糊了一脸蝎心就不一定了。 天蛛是自小拿蛊虫药草喂大的,体型非是一般蜘蛛可比,又长得略显凶恶,曲欢停着脚步等阿蛛跟上来。嘈杂的人群冷不丁安静下来,曲欢袅袅婷婷地从自动散开的那条路上走过去,拿眼瞧着那狼狈的、被人推囊着往大堂去的李寻欢,目光定在雪地上那一点嫣红的血色上。 李寻欢的嘴唇动了动,一柄飞刀被紧紧攥在手里,身上的伤势却让他无法从这包围圈里冲出去。所有人都不信他,可是曲欢停在他面前,笑意盈盈。 “我说过的,漂亮的女人,总是喜欢骗人的。” 第23章 梅花盗的故事 “这话,你早先已对我说过一次。”李寻欢慢慢勾起嘴角,原先伛偻着的背也缓缓挺直。 曲欢禁不住也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故作深沉,“你记得,可是你还是被漂亮姑娘给骗了吧,不听本姑娘的话,吃亏就在眼前啦~唉,愚蠢的中原人~” 李寻欢叹了口气,眉目间那点寂寞阴郁也散开了些,恍若云开见日,温和得让人心动,他的声音又轻又缓,“那你会不会骗我?” “我?”曲欢撇撇嘴,显然是记起来当初那拙劣的,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面子而撒的谎,面上露出了羞赧的红晕,继而又是大气凌然地一挥手,一抬下巴,“你是在夸我漂亮吗?其实,与其让你被人骗了变得这么狼狈,还不如让我骗一骗你呢,至少我永远不会去害自己的朋友。” 那双永远盛满了欢欣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显露着真挚和诚心,李寻欢是曲欢的朋友,这是不用质疑的事实,从很多年前就已经是了。交一个朋友,有时候甚至只需要萍水相逢,有时候温暖一个人也只需要一件披风…… “很好,与你为友,是李寻欢此生之幸。”李寻欢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来。公孙摩云、赵正义、田七,在江湖上都是很有名的人物,他们的名声也很好,可是李寻欢却要不起这么有身份的朋友,倒是传闻中喜怒不定的毒医曲欢更合他的胃口。 曲欢他们的对话让大部分的人都皱着眉,七嘴八舌说的话不同,但是意思还是同一个的,无非就是认为李寻欢就是梅花盗没有什么可以争议的,林仙儿更是正气凌然不容污蔑。 冷哼一声算是对那夸奖的答复,曲欢已经把太上忘情横在胸前,阿蛛更是战意盎然,等不及要和很久不见的小伙伴一起并肩作战了——才不要又让呱太出来耀武扬威呢! “喂,还能动弹吧?帮你治伤虽然重要,但是现在我估计要先找你并肩作战了,冲出去?” 对比起曲欢把他护在身后的姿态,之前龙啸云揽住他肩膀的事情就更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李寻欢心里,再怎么不惮以恶意去揣测他人,在有了对比之后,有些事情也会显露得更加清晰。 “曲姑娘,我也不信寻欢会是梅花盗,但是你们不能就这么闯出去,总得把事情说清楚了,我必定不会让自己兄弟蒙受不白之冤。”龙啸云的脸色扭曲了一下,看着李寻欢的目光就有点复杂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难道还要什么解释?”曲欢面色更是冷了下来,这是要人解释的态度吗?这么多人围攻着李寻欢,欺负着人家久病未愈来逞威风,真是好本事。身为主事者的龙啸云,难道连让这些人冷静下来谈一谈的本事都没有? 呵,曲欢眼底不屑之意越盛,只是在转向李寻欢的时候又把那些情绪尽数敛了去,她知道自己在迁怒,却并不想在事情还未清楚之际就害的李寻欢和他的结义兄弟撕破脸皮——她向李寻欢道歉的次数已经太多了!这回嘴巴一定不能又比脑子快! 李寻欢看了曲欢一眼,到底还是不嫌麻烦,又淡淡地开口,“我不是梅花盗,只是此间主人约我来此而已。” 曲欢不说话了,可是她手中虫笛转得简直让人目眩,天蛛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已是一吐丝,把龙啸云扯到了她这一边,和李寻欢并排站着,然后呈现出三人并肩对敌的阵势来。 要么滚,要么死!就这么简单!曲欢挑眉,目若黑曜,暗蕴杀机。 没有人让路,但是也没有人敢往前走上一步。龙啸云颇为尴尬地挪得离那诡异的天蛛远了一点,又想要两边和稀泥,让李寻欢跟着他们先去大厅商议。 “委屈龙大爷先在这儿待着,我可不确定那边的正道大侠们当真不会拿你威胁我们,毕竟,你是李寻欢的大哥,我又想当你儿子的半师……不过待我们走了,若还有人敢找兴云庄的麻烦,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百毒不侵再说罢。”曲欢抢在龙啸云前面出了声,句句都挤兑着对面的赵正义他们,直让那些江湖名侠各个脸色发黑。 龙啸云也想摆黑脸了,他还真想过让赵正义拿他来威胁李寻欢,可是如今,莫非真要眼看着曲欢在兴云庄大开杀戒?那他在江湖上苦心经营的那些人脉,在今日过后也要断了个干净了。 “何必要走。”阿飞倒拎着一具尸体从门外走进来,就像是以往拎着那些普通的猎物一样,他的剑上还染着血,一滴滴地浸透在雪地上,开出颜色妖冶的花。跟在后面的林仙儿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脸上略带惊惶之色。 林仙儿和阿飞是来帮李寻欢澄清的,而阿飞手上的那具尸体,正是众人遍寻不到的梅花盗。阿飞杀的是梅花盗,那李寻欢必然就不可能是梅花盗了,这些人不仅不该对李寻欢不敬,还该把阿飞连带着他们奉若上宾才行。 曲欢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在找金丝甲,只因为梅花盗擅使的不过是暗器而已,能够杀人也全靠的是趁人不备,金丝甲防不住毒,防不住内劲,然而对付这种暗器却是再好不过的。可惜金丝甲被曲欢毁了,阿飞身上也没有穿着曲欢给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这都不妨碍阿飞杀死梅花盗。和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相比,阿飞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甚于那些死板的经验。阿飞曾多次和曲欢对练,曲欢的蛊毒甚至比那暗器更神出鬼没,哪怕你仅仅是处于她附近的某个范围内,都有可能被虫笛所伤。是以,阿飞最后还是靠着自己那天生的直觉来避开了梅花盗的攻势,梅花镖仅是扎在他的肩膀上,对这种伤势,包里的那些止血药丸有效得很。 “你是个天生的剑客。”曲欢鸦羽似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眼中满是欣慰地看着沉默的阿飞,蓦地生出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叹慨来,这可是她一手揍大的熊孩子啊…… 阿飞默默地对视回去,又默默地、不着痕迹地把脸别到了一边,这样的欣慰眼神未免太让人恶寒了一点,当然,若是他家娘亲能欣慰地看着他,那倒是不错的。 好巧不巧的,阿飞别过了脸,目光就刚好落在了林仙儿那边,而林仙儿正巧笑嫣然地在和众人说起阿飞杀死梅花盗的事,端的是一个眼波盈盈似水横。曲欢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难道她给林仙儿下了个蛊,结果坑了自家的人吗? 就算再怎么觉得可以给林仙儿一个愿得一心人的机会,也不代表曲欢希望和林仙儿一辈子绑在一起的会是自家阿飞!可是,阿飞真的喜欢的话…… 曲欢本来还想着,如果阿飞真的喜欢上林仙儿这样的,那也没什么,至少林仙儿长相心机都还是不差的,那些青年才俊之类的情敌也完全对阿飞构不成威胁,然而就这么一会儿,情势又变了个彻底。 巧舌如簧,反转黑白的本事,曲欢今日是见着了,林仙儿字字句句都是在为阿飞说话,可偏偏总在不该模糊的地方模糊,这群成名已久的大侠,居然以为阿飞和李寻欢是一伙的,都是那梅花盗了。该谢谢她没把自己也算进去吗?曲欢皱着眉,真正是动了杀心。 “曲姑娘,曲姑娘行走江湖已久,能得到些偏门消息也说得过去的。”林仙儿瞧了一眼阿飞,又慢慢地垂下眼,无言地透露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些人围着阿飞问他为何知道梅花盗在那儿,阿飞不辩驳,林仙儿却看不过眼一般帮着开口了。 赵正义背负双手,眼底闪过一道亮光,“是了,正是有了毒医那阴毒的蛊术,才让你每每都能全身而退,而我们只能看到身上有一个梅花创口的尸体。今夜也是这毒医故意引了我们到别处,要演这么一出好戏。” 啪啪啪……曲欢忍不住要鼓掌了,“莫怪说人老了就想得多,姑娘我算是见识了。” 她转眼又变了脸,丢了个夺命蛊到赵正义身上,冷眼看着赵正义那张老脸时青时紫,花了好大功夫去压制体内的毒素,这才走去把阿飞从林仙儿身边扯过来,“我要杀谁,还要去遮掩身份吗?哪一日赵大爷你七窍流血,尸体青紫,那才是我来要你的命呢。” 被毒蛊杀死的人,还想要死得多好看吗?曲欢只丢了夺命蛊,也没再出招触发毒素,赵正义靠着一身内力,倒是熬了过去,仅仅是脸色不太好看而已。许是这样的情况给了赵正义能与曲欢相抗的底气,只当曲欢的蛊术不过如此,更是冷嘲热讽起来,竟是直接认定了他们这三人都是梅花盗一伙了。 “我那日被梅花盗击伤时,并未有见梅花盗有什么同伙。”秦重的伤势已经无甚大碍,这回他也就跟在秦孝仪身后也出现了。 那一群义愤填膺的少侠,大多与秦重相熟,他站在那里却为曲欢说话,就格外的不合群了。秦重对上曲欢清透如水的眸子,又听见身边友人的劝导质疑,心里更是羞赧惭愧起来。 田七沉下脸,又看着不说话的秦孝仪和倔强的秦重,冷声道:“我知道这妖女对你有救命之恩,但这分明是她伤了你才来救你,你何必为她撒谎?” 游龙生着实犹豫了一段时间,也咬着牙从人群里走出来,“我,我今夜见过曲姑娘,她并未靠近这冷香小筑。” “那你又在哪里见着她的?”对着藏剑山庄少庄主,赵正义的态度好了一点,却仍旧不依不饶。 游龙生怎么也不能说自己夜闯了曲欢的屋子,只能闭口不言,于是赵正义又是了然地笑了,“年少慕艾……便是怜香惜玉也不该对这种妖女有所怜悯!” 曲欢似笑非笑地等着游龙生说话,游龙生却气红了脸,到底没办法再开口了,尤其是在他心仪的林仙儿还站在不远的地方,双目微红的情况下,游龙生只能咬死曲欢和梅花盗无关,又支支吾吾地表明自己和曲欢没有任何关系而已。 “最后一次,滚,还是死?”曲欢定定地看了一眼李寻欢,冲他伸出手,然后对阿飞点了点头。 何必解释,倒不如……战个痛快! 第24章 邀约的故事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曲欢如今才知道,那把普普通通的飞刀划出的银亮弧线有多漂亮,没入那人胸膛时,便连一丝血都来不及渗出。 李寻欢没有杀人,他仅仅是以飞刀之利伤人,这里毕竟是兴云庄,是龙啸云住的地方,这些人也是龙啸云找来的。龙啸云有别的心思,可是李寻欢却不能对不起自己义兄,说到底,他依旧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此刻出手,也是因为曲欢和阿飞也被扯进了这件事里罢了。 都是朋友,李寻欢也不能厚此薄彼。 阿飞剑出无回,寒光一闪便是一条人命,和曲欢配合得真是默契极了,拦路者死,仅此而已。和曲欢并肩作战其实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她整个人都悬浮在半空中,手臂舒展腰肢轻折,身后似乎还隐隐现出蝶翼的虚影,简直像是在跳舞一样,可是李寻欢和阿飞明显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伤势迅速好转起来。 补天心法下,攻击的手段少了不少,但冷不丁给人下个绊子还是可以的,曲欢笑眯眯地目送着李寻欢和阿飞冲了出去,这才足尖点地,再次旋身时便有几道暗紫色的气劲四射开来,等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又是倒了一片,而曲欢不知如何就跟在了李寻欢身边。 “你们真的以为,我说杀人只是开玩笑么?”曲欢是个恩怨分明的,秦重和游龙生那一片儿的人都没被祸害,脸色青紫倒在地上的全是之前嘴巴最不干不净的那几个。赵正义再怎么给人输送内力都没能把人给救回来,这才终于想起曲欢在江湖上那亦正亦邪的名声,和鬼神莫测的蛊,心里不免生出些后怕来。 出了兴云庄,曲欢连找地方藏起来的心思都没有,她一手拉着阿飞,一手牵着李寻欢,直接就冲上了铁传甲备好的马车,大咧咧地包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龙啸云从李寻欢飞刀出手那一刻就清楚,他这位好兄弟,似乎已经把一切都看得透透的了,而曲欢这个姑娘,是不愿李寻欢吃一星半点的亏的。李寻欢跑了,赵正义也只能对着龙啸云说几句气话,倒不敢真的对兴云庄做什么,只是龙啸云自觉丢了面子,兀自不平。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曲欢给李寻欢又把了次脉,眉头就一直舒展不开,这么来了一次,李寻欢本来病就没好全,还又受了内伤,她磨着牙,恨恨地开始教训人了,“你还是小孩子吗,连自己身子怎么样都不知道?逞强很好玩?改明儿不该给你喝那酒,直接把那些小可爱们直接给你塞下去。还有你那朋友……” 你那义兄在我们冲出来的时候还想下黑手,偏偏装出那大义凛然的样子,你难道就看不出来? 曲欢没有说完的话,李寻欢全都清楚,他甚至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该回来……或许真的是不该回这中原来的。为什么明明到了心心念念的故乡,心里的寂寞却越发难耐了,李寻欢苦笑一下,恍惚忆起曲欢握着他手时的温度,“多谢。” “都是朋友,谢什么?”曲欢撇撇嘴,顺带瞪了一眼因为战意慢慢平息下来的阿飞,又不满道,“你似乎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不等李寻欢再解释,曲欢一拍手,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我们名字里都有个欢字,可见是极有缘的。飞飞她们都叫我阿欢,那……就只有我一个人会叫你阿欢了。” 曲欢狭促地笑了笑,为了不弄混人,别人自然只能叫她阿欢,而不会弄出第二个阿欢出来。唯有她可以这样叫李寻欢,是怎么都不会弄错人的。 李寻欢面色一僵,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阿欢这个名字,未免太过女气了,也太过亲昵了些。饶是见惯了曲欢不拘小节,李寻欢也还是怔愣了小半晌。 “不过我叫了你阿欢,你就不能这样叫我啦。总归你比我大一些,阿飞也得叫你大哥,那我让你叫一句……小欢,我也不亏什么的。”曲欢眯起眼,小欢这样的称呼,说不上专属于谁的,但是在这里,怕也只有李寻欢会这样叫她了。 所以,曲欢殷切地盯着李寻欢,很想听一听这个人叫出这个熟悉的名字来。这样温和的一个人,唤她一句小欢,一定会很温暖很温暖吧。 就当自己多了个妹妹?被那样的目光看着,李寻欢到底不忍心视而不见,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小欢。” “哎~阿欢~”曲欢眉眼弯弯,全然无视了阿飞那目不忍视的表情,“阿欢,你该去休息啦,对了,我再去给你炖锅补药,你睡醒了再喝罢。” “……”被曲欢诡异的热情给狠狠惊了一惊,李寻欢连推拒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阿欢~你会不会头晕,还想不想咳嗽?哎呀,那群没事找事的家伙也太讨厌啦~”曲欢对着李寻欢嘘寒问暖,可眼底那玩笑意味也毫不遮掩,就直白地显露在李寻欢眼中。 这时候李寻欢怎么也该知道曲欢是拿他打趣了,那拖长了调子缠绵得要命的阿欢二字,真是叫人骨头都要酥了,可李寻欢现在只是微笑,等着曲欢再说点什么,就好像在包容自家的小妹妹一样。 曲欢是见好就收,再叫李寻欢时,就恢复了平日的语调,虽然仍是喊他阿欢,却也不那么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了。有了仅有自己能称呼的名字,曲欢心情大好,再不对李寻欢那广交好友的习惯怨念什么,连带着对那龙啸云的排斥也少了几分。 曲欢和李寻欢两个人之间气氛正好,阿飞却诡异地生出种姐姐要被抢走的感觉来,他冷冷地开口,“我杀了梅花盗。” 他说这话并不是炫耀,而仅仅是在说一个事实,还带着一点疑惑,他并不懂,这些人明明都想要杀了梅花盗,为什么到了最后反倒要自己找借口,说梅花盗未死。 如果曲欢来回答这个问题,她只会告诉阿飞,因为那些人想要作死,可是李寻欢很有耐心也很有些无奈地道:“那里那么多大侠等着杀梅花盗,又岂会让你一个初出茅庐的人抢了头功。” 阿飞是个极通透聪慧的人,李寻欢的话只要说到这里,他也就明白了。他突然觉得这个江湖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精彩,甚至疑惑起曲欢为何那么喜欢在外走动,想要出名,就必须得学会阿谀附会,阿飞是永远学不会这些的,好在他的剑,比江湖上那些大侠的都快得多,很多很多。 “若把恶名也算进去,阿飞你今日也算是出了名的,比我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都要出名。”曲欢仍是笑嘻嘻的,阿飞不需要她担心。很多东西,是需要阿飞自己一一去看过的。 阿飞似乎也是想笑,可只是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欢。” 只有在曲欢和白飞飞的面前,阿飞才偶有这小孩子脾气的时候。阿飞不喜欢的东西,他会对曲欢直接说出来。那个可以策马纵歌,绘着侠骨丹心的江湖是曲欢打小就给阿飞讲的故事,而遇上了这么大的落差,阿飞自然是要和曲欢抱怨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曲欢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一只手搭在阿飞肩上,“总归那些大侠,在你……眼中也不算什么,你要真变成那样,才有人要找我算账呢。” 李寻欢也听出,自己这位小友阿飞是很有来历的一个人,但是他不喜欢去随意探寻别人的秘密,他仅仅是微笑,不发一语。然而片刻的宁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因为有人找上门来了。 “师父,家父在小楼设宴,请你和舅舅一起去喝酒,你们可去是不去?好歹给徒弟个面子可好?”曲欢不躲藏,龙小云要找到他们就一点都不困难。他早早知道了曲欢在兴云庄那半师之说,如今就叫人就叫得亲近了几分,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真挚可爱。 大红衣裳,披风上缀着白兔毛,衬得龙小云一张圆脸格外讨人喜欢,尤其是,他这么个可爱的小孩手里拎着一大盒的糕点,叫起人来还那么甜,曲欢对龙啸云的那点意见,就一点没能迁怒到这么个孩子身上。 “我正要来找师父,半路上碰上那李二来邀舅舅赴宴,怕他唐突了师父你们,便顶了他这差事,还特特儿去买了东街的绿豆酥,师父可尝尝甜不甜?”龙小云把盒子往前递了递,一双圆圆的眼睛也定在曲欢身上。能从那些江湖名宿手中突围而出的,必然是有大本事的人,龙小云更加坚定了要拜曲欢为师的心思。 曲欢接了盒子,却不急着尝那绿豆酥,一双美目顾盼流转,细细打量着底下又乖又懂事,和那天晚上的熊孩子判若两人的龙小云,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 龙小云也任由曲欢打量着,只是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李寻欢伸手从曲欢手中的盒子里拈了块绿豆酥,笑言道:“东街的绿豆酥是最好的,我小时也爱去那家糕点铺子,不知如今味道可有变过。” 原先李寻欢是单纯想为龙小云解围的,可真的咬了一口绿豆酥,嘴里熟悉的味道蔓延开来,他心里一酸,恍惚间只觉物是人非,再也吃不下去了。 曲欢并不很爱甜食,尝了一块,顺手给阿飞也塞了一块,看了阿飞那一向淡定的脸上露出无比郁闷的表情,忍不住就要笑,“这可是人家小孩一片心意呢。不过小云,这师父可不能乱认的,先叫姐姐,日后……来日方长呢。只是,你就不怕我这妖女名声,带累了你?” “旁人所言,与我何干?”龙小云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他骨子里,也带着股邪气,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不稀奇,“我爹这回设宴,就是要替欢姐姐你们把话说清了,也好还你们一个清白。” 这话说得奇怪,若龙啸云真的有心为李寻欢说话,那在兴云庄时就该说了,可那个时候,龙啸云翻来覆去也只是以义兄身份来给李寻欢求情,绝口不提其中疑点,如今倒是能有帮着翻盘的证据了? 交往过李寻欢这样的真君子,曲欢哪里还忍得下龙啸云那般伪君子,她给龙小云面子,倒是随着走了一趟,不过去和龙啸云喝酒的也只有李寻欢而已。龙小云被曲欢带着藏在那屋顶上,吃着茶咬着糕点,倒比里面两个人还来得轻松惬意。 然而……变故陡生…… 第25章 旧恨的故事 有人闯进了龙啸云宴客的小楼,或者说,有人抢在前面冲进了小楼,而那些埋伏在阴暗处的人却没有走出来,他们仍在蛰伏,等待着一个契机。 林诗音是来阻止这个契机的,她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冲进小楼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两步,可是曲欢不得不承认,林诗音是个大美人,也莫怪龙小云这孩子长得也这般好了。龙小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双拳紧握,连曲欢在身边也顾不得了。 “这酒你不能喝!”林诗音看着李寻欢,她的双眼通红,却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不能喝!” 酒里下了药,当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只是能让人一时间无法动用内力而已。龙啸云亲手把这酒递到了李寻欢面前,而李寻欢已经抿了一小口,他转过头看着林诗音,脸色也略显苍白了。 林诗音狠狠地闭上眼,待到再睁开时却把怨愤的目光投向了龙啸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他对我们的恩情你都忘了吗?我以为你们是好兄弟。” 在亲耳听见龙啸云和那群人商量大计之前,林诗音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想要出卖朋友的贼,而即将被出卖的那个朋友……在十年前把所有的一切都让给了他,那个朋友,是李寻欢…… 林诗音是怨李寻欢的,怨到直至今日也不想再叫他的名字,可是林诗音同样受不了看到李寻欢死去。林诗音抖了抖嘴唇,还想说点什么,可是门外那些埋伏着的江湖大侠都围了上来,围的死死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她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李寻欢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轻声安抚起慌乱的林诗音来,“你不该这样说你的丈夫,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你要依靠的那个男人。” “不,不!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龙啸云,你让他们都退开!或者你就看着我死……”林诗音咬紧嘴唇,那唇上的血色更让她的容颜生动了两分,“让他们退开,然后放他走。” 必须让那些江湖人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龙啸云做了这样的事,可也还是她孩子的父亲,林诗音不想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这不仅仅是为了李寻欢和龙啸云,更是为了她的孩子龙小云。龙小云只该有最最温柔的母亲和最讲义气的父亲。 外面的嘈杂声早早静了下来,那些人许是听见了林诗音那嘶哑的声音,又或许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拦住了他们。林诗音默默地看着龙啸云,她跟这个人一起过了十年,可如今还是看不清这枕边之人,她忍不住退了两步。 若说之前龙啸云还能强自镇定,林诗音退的这两步就使得他脑子那一直紧绷着的弦断裂开来,他双目赤红,看着李寻欢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我不想的……诗音,我们本来过得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过得多好,可是他回来了,我这又算是什么?我在怕,他回来了,你……你会离开,我实在是害怕。” “你若有一分为我和云儿着想,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林诗音泪流满面,几乎要站立不住,“你难道忘了,我毕竟是你的妻子,我们还有小云。” 龙小云被养成那样骄傲的性子,林诗音简直不能想象,她的孩子若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 龙啸云伸手去握林诗音的手,想把她扶起来,听到这里手却不禁一紧,竟把那双柔荑捏出了一团青紫来,“我难道不是为了小云?他一回来,所有的人都会记得,这庄子,这名声,就连我的女人也是我的好兄弟让给我的,他是第一等讲义气的六如公子,我龙啸云算什么?” 往事不可追,何况是那样的往事,龙啸云说完也自觉失言,忙不迭松了手,却对上了林诗音怨愤的眸子,登时心里就凉成一片。 李寻欢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们何必为这个再争吵,大哥不过是叫我来喝一杯酒,那些人与大哥又有何干系?” 飞刀是手上的功夫,李寻欢没有拿刀,却出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拂,桌角就平平整整地掉了一块下来,他居然没有中毒,一点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龙啸云惊出一声冷汗,狐疑地看向李寻欢的袖子,竟怀疑起李寻欢是否一开始就耍着自己玩了。 林诗音的眸子更黯淡几分,“你不要再碰我了,我觉得累,你难道还不死心,非要害死,害死你的兄弟不成?” “是,我恨不得他死!”龙啸云嘎声苦笑,让人一时分不清他是自嘲还是说的真话。 “爹、娘……”龙小云在屋顶上把这些话都听了个全,到此刻才忍不住出了声。龙小云是个心思重的,然而他也仅仅是一个小孩罢了,哪个小孩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真英雄呢?龙小云的眼里,他的父亲一直是个真英雄,直至今日…… 龙小云脸色不好看,龙啸云就更是面无人色了,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莫非真的都要在今日失去?龙啸云眼底迸发出惊人的恨意,他没有再回头,大跨步地走出了小楼,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没有用什么功夫,脚步声也沉重得很,可是没有一个人拦他,这种时候,谁能拦得住他呢? 曲欢或许可以,但是曲欢守在远处,正操纵着蛊虫逼退那群鬼鬼祟祟的江湖人,更何况,她并没有立场去拦着龙啸云。 “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林诗音浑身颤抖起来,她抱着龙小云,想要低声安慰几句,却被怀中小孩那双沉沉的眸子给惊了一下,忍不住放声大哭。 龙啸云的脚步更快,才出了门口,眨眼就不见了人影。龙小云咬着牙,嗓子里逼出几声低笑,“我从不知道他的轻功这样好。” 林诗音整个人愣在那里,又是想哭,可是连眼泪都要流不出来了,她怔怔地瞧着自己的孩子,只觉得悲从心来,“那……那是你爹爹啊。” 龙小云不说话了,他的身子也在抖,连眼睛都闭上了。这一日的事着实让他难以接受,他开始想着,若是自己没有抢了那小厮的活儿想在曲欢面前讨个好,他是不是就不会跟过来,不会知道这些事,而龙啸云也就不会受这么大的打击,不会走得这么干脆? 是被瞒在鼓里一辈子幸福,还是看破了一切虚伪的清醒让人好受一些呢? “龙小云,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当我的徒弟?”曲欢一身紫衣张扬,身上的银铃铛随着她摇摆的腰肢,晃动的手臂而轻颤,“你想不想变强?” 龙小云惊诧地抬头,连林诗音也忍不住看向了曲欢。林诗音知道曲欢针对林仙儿的事,可是再怎么善良的女子,也会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更重一点,只要曲欢可以帮她的儿子,那曲欢就是她的恩人。林诗音抿着唇,看向曲欢的目光中就多了些殷切。 “我不管龙啸云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是你的父亲,血脉相连,似乎还挺疼你的。”曲欢有些慨叹,她禁不住把自己心里的那些话都说了出来,“我曾想过,我的爹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正道大侠,是书香子弟,还是邪教恶人,又或者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字也认不全,拿着刀子也只会杀鸡宰猪……但是他们一定是要为我骄傲的,我是他们的女儿,能生出我这样的女儿的人,一定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龙小云慢慢睁开眼,眼底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他看着曲欢,似乎想要得到一个更确切一点的答复,他需要一个肯定。 曲欢笑了笑,伸手去拍他柔软的发顶,龙小云卧在林诗音的怀里,没有躲,直视着曲欢等她接下来的话。轻快又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龙小云的脊背也缓缓地挺直了。 “你爹无非是认为,因着李寻欢这么个人,所有人都看着他的笑话,和李寻欢一比,他就什么都不是,是不是?我觉得……龙小云的爹和李寻欢的义兄这两个称呼,他一定会更喜欢前面那一个。” 如果变得够强,怎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呢?龙小云咬紧下唇,摸了摸袖口的弩箭,又想到自己不过几招就落败在曲欢手上的事,还有自己用的那些手段,在江湖上成名,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他是龙小云,自负又骄傲的龙小云。 龙啸云是龙小云的父亲,以后别人提起来的时候都会这样说,这对龙小云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哪个孩子不是把自己的父亲当作目标的呢?而此刻龙小云的眼界却已经超越了这个,他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放在龙啸云身上了,他可以做得更好,然后把自己的父亲找回来,他希望他的爹爹不必再为了名气面子去做什么事,龙啸云的骄傲,只要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儿子就可以了。 “退一步想,那个时候你爹还是不肯自己回来,你就已经有本事把他绑回来啦。想想到时候,你还可以苦口婆心地和以前只会训你的老爹说大道理,谴责他不负责任抛妻弃子的行为,是不是很激动?”曲欢用力掰开龙小云这熊孩子死咬着的唇瓣,看着那殷红的血色,忍不住碾了碾手指,给撒了点药上去,“你要靠你自己。” 龙小云从林诗音的怀里挣出来,定定地看了曲欢半晌,他终于曲了膝,也服了气,重重地跪在地上,“请你教我。” 第26章 收徒的故事 白皙而又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额头上,龙小云一抬头,就看见曲欢那妖孽得过分的脸凑了过来,鸦羽似的睫毛弯弯的瞧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他突然有点心慌。 “难道不是该叫我师父吗?”曲欢终于爽快地把答复给了龙小云,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能在龙小云眼底看见信服和尊重,虽然她不是很介意别人在自己面前使手段,但是要收个徒弟还是收个听话的比较好不是吗? 顺手扶起龙小云,曲欢算是认下了这个弟子,日后苗疆五仙一脉的蛊术她也会酌情教一点下去的。不过现在她还需要考虑的问题则是,“你现在还是暂且留在这里吧,我来年再接你授艺。” 龙小云是个聪明人,所以他立刻想到了梅花盗的事,的确,这件事不解决,曲欢是怎么都没有功夫来教人本事的,他眼珠转了转,“梅花盗的事,可以从林仙儿那儿着手。” 林仙儿是林诗音的义妹,龙小云原该叫她一句林姨的,可是看出了曲欢不喜林仙儿,龙小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曲欢似笑非笑的表情没让龙小云吓着,他甚至更加得寸进尺地拉住曲欢的衣袖,“师父,今年过年何不同我们一起呢,也好让我这个当徒儿的好好亲近亲近。” “说了收你为徒,就不会骗你的。”曲欢好笑地瞧着不安的小孩儿,叹了口气,把自己入门时那套誓词拿了出来,“我师从五仙教教主曲云,字号火鲤,你即以我为师,也就是五仙教中人了,你需得谨记:圣教门下,亲如一家,若他人犯我族人的,当受到万蛊噬心之痛!本门武学多利用蛊毒之术,有些武学过于残忍,早已列为门中禁术,若有修炼禁术,残杀同门者,也当以叛教论处。你愿意遵守本教教规,立下永不叛教之誓言么?” 龙小云脸上涌上两抹潮红,也很是庄重地点头称是,却不禁想起五仙教来历来。林诗音听到这里却心里一紧,平添了几分忧心。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大五仙教的正式弟子了,从此刻起,坚守今日立下的誓言,与同门亲如兄妹,若背誓言,自有本教中人持毒蛊千里追魂!”曲欢面色严肃,说到后面却莞尔一笑,“如今教中在这儿的也只我和你啦,若有人欺负你,师父也自当让那人生不如死。” 龙小云心头一热,就差没说出立刻跟着曲欢走的话了,可他还惦记着自家爹娘呢,林诗音怎么能放心自己的孩子跟着一个在江湖中被追捕的人呢?林诗音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曲欢,搂着龙小云的手紧了紧,然而雏鹰总是要学会飞的。 曲欢不放心龙小云,还想留着阿青阿白帮着看护一下,只是她的那些小伙伴,自打被唤出来之后,就没有离她太远过,这下子也仍缠着她不放。于是曲欢只好拿了大包的毒药护具给了龙小云,又忍着心疼,把身上两条养了许久的剧毒金蚕蛊也分了龙小云一条。 “小欢,多谢。”李寻欢直到走出了小楼很远之后才又开了口。龙啸云的事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小云会把所有的事都听了个全,而曲欢安抚下了龙小云,自然是让李寻欢感激不已。 曲欢一挑眉,点点头很爽快地应下了,“你是得谢谢我,要不是我那坛子药酒,你喝了龙啸云倒的那杯酒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李寻欢想要谢的是曲欢开解了龙小云,可是曲欢这么一说,他心里的歉疚越甚,他看着一向笑意盈盈的姑娘板着脸,丢下一句话就先行走了,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垮了下来。 “你没有欠任何人的,你只是亏欠了你自己。”曲欢这么说完,也就不去看李寻欢的脸色了。曲欢实在不明白,李寻欢叫了这么个好名字,怎么反倒没有寻欢,而是总自寻烦恼去了呢? 阿飞在瞧见曲欢对李寻欢过于亲密的时候,会有些吃味,可看着曲欢似乎和李寻欢又闹了什么矛盾,他也是很苦恼的。曲欢的性子简直像是个小孩一样,可是偏偏曲欢不是个小孩子,她倔强又聪慧,真正生了气,是十分不好哄的。阿飞很少见曲欢生气,更没想过李寻欢这种老好人会惹得曲欢生气。 没错,曲欢生气了。李寻欢跟在后面走了一路,阿飞都看出来的东西,他自然也看了出来,所以他赶在曲欢阖上房门前开口了,“今日之事,不会再有了。” “阿欢,你知道我讨厌什么。”曲欢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早先就说过,李寻欢身上几乎有着她讨厌的男人会有的大半特质,幸好,李寻欢身上也有着曲欢最喜欢的东西。 曲欢唤李寻欢阿欢,而不是阿李阿寻什么的,无非是因为她喜欢那个欢字,喜欢自己名字里的欢,当然也喜欢李寻欢名字里的欢,希望李寻欢也像她一样,欢欢喜喜。 李寻欢有一双奇异的眼睛,他的眼睛明明是浅琥珀色的,却仿佛永远充溢着碧绿的生机和活力,又好像夏日里阳光照着浅滩海水,十分地令人愉悦。可是曲欢这一回,却眼见着李寻欢在喝下那杯酒的时候,眼底的光也明明灭灭,让人的心都堵了起来。 “我不会忘。” 不知是不是阿飞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大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格外的温和轻松。实际上,曲欢在得到这么一个回答之后也十分开心,她甚至提出了让李寻欢一起去林下楼过年的邀请,“阿飞肯定也会很高兴和你这个大哥在一起过年的,好歹,你也算是他出门这么段时间的一大收获啦。” “梅花盗。”李寻欢是很乐意在过年的时候有人陪着的,然而这些时间足够他打听清楚,林下楼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带着这么大的麻烦,怎么好贸然上门呢? “梅花盗……还有他的同伙们,可没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曲欢眯起眼,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许久不见,我还是很相信她的本事的。” 这个她,指的是白飞飞。白飞飞不愿再涉江湖,可在知晓林下楼之时也不免想起了当年跟着她的那些女子,是以这些日子也收拢了一些势力。能跟着白飞飞并且被认同的人,自然是有一手好本事的,梅花盗在她们眼里,实在是很看不上眼的。 白飞飞原本不想搀和这些事,也有心让阿飞受些锻炼教训,可是这都将将到了年边了,她还等着一起吃年夜饭呢,哪能让那不长眼的家伙碍了事,这不,那梅花盗的祖宗八代都被查了个明白,消息也早早传给了曲欢。 梅花盗并不单是某个男人,又或者说,真正意义上的那个梅花盗就是住在那片梅花林边的林仙儿,她擅于利用男人,丘独能把青魔手送给她,游龙生也能把鱼肠剑拱手送上,那自然也有人愿意为了她一句甜言蜜语而奉上性命,恶事做尽。可是如今林仙儿身上还种着曲欢的蛊,也不知日后如何了。 “阿飞,你要和谁比试也只管去就是,梅花盗的事就不必挂念了,难得你娘愿意动弹呢。”曲欢捉着拿刚停在她手上的信鸽,甜蜜地眨了眨眼,用一种感叹无比的语气说道,“我就知道她第一关心的是你,那第二关心的就是我啦,哪怕是小沁她们再会跳舞弹琴,她也是最爱我的~不愧是我一见钟情的人~” 阿飞摔门而去,他才不喜欢自家娘亲被人觊觎呢,尤其是被曲欢这么个混蛋觊觎!没错没错,他知道曲欢是个苗疆人,一个极其热情奔放的苗疆人!一见如故和一见钟情完全不一样啊混蛋! 李寻欢好笑地目送阿飞的背影消失在房门里,无奈地摇摇头,“阿飞在你面前才格外像是个孩子。” 连曲欢那种玩笑都能把人逗急了,不是孩子是什么? “阿飞变脸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曲欢觉着挺可惜的,下回还是和飞飞配合一下,亲热一下,再瞧瞧阿飞会有什么表情吧,“其实阿飞的娘亲真的是个大大大美人呢,唉,要不是阿飞喊我姐姐,我说不准就真的去追飞飞啦。” “……”李寻欢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他实在忍不住狐疑地瞥了曲欢一眼。 “不过,之前我都那么深情地唱了山歌都没得回应,肯定是追不上啦。连我这么漂亮又优秀的人都看不上,她的眼光是真的很高啊。”曲欢佯装苦恼地咬了咬指尖,就算是唐门那些高冷御姐,都很乐意绑定她这样的一个能打能治疗的毒妹子呢。 李寻欢的表情越发的无法言喻了,他似乎有点明白阿飞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曲欢扑哧一声笑了,只是玩笑而已,她难道还真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阿欢,只是玩笑嘛,不过就算我喜欢上女人,难道你就不拿我当朋友了?至少你该理解我的。” 虽然李寻欢直觉上觉得曲欢的话有些不对,可他还是点点头,还把礼节什么的丢到一边,伸出手拍了拍曲欢的头发以示安慰,“我当然会理解你。” 曲欢了然地笑了…… 第27章 告别的故事 梅花盗的事,有白飞飞这尊大神来操心,曲欢也就决定收拾收拾东西下江南了,若有敢来拦路的,正好给阿飞磨磨剑。可临了要走了,龙小云却再次堵在了门口。 龙小云是想和曲欢一起走的,龙啸云一走就没有回头,而人走茶凉这话说得不假。龙啸云所作所为自然没有传出去,可是这个时候,兴云庄没有一个男主人坐镇,难免就有人起了异样心思。 “你可想过,你走了,你娘怎么办?”曲欢是希望龙小云这个新收的徒儿能跟着自己的,然而她也得提醒一下这小徒儿思虑不周的地方。 龙小云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他不会抛弃自己的母亲,却可以毫不犹豫地丢下兴云庄,所以他此刻打的是连带着林诗音一起带走的主意,至于兴云庄,总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去侵占他的家业,就算有人有这个胆子,日后也得有这个命去享受。 兴云庄,原名是李园,李寻欢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活生生的人,怎么也比几处房子重要的,哪怕那些房子,是他以前的家。既是自己丢手抛开了的,何必再去执着? 把林诗音和龙小云都带在身边,一起去林下楼,这本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曲欢自信自己可以护持这两人安全,但是林诗音是不同意的。在龙小云说完那些话之后,林诗音就一手拂起了车帘子,施施然走了出来,“小云,我不走。” 这并不是任性或赌气,林诗音早已过了那个年纪了,所以她当然也不是当年那个会站在李寻欢身后,给他的雪人安上眼睛的小姑娘了,她笑容浅浅,眼底的忧郁却始终不能散开,“我在这儿等你爹。” 林诗音直到如今也不知该拿出什么态度来对李寻欢,昔日已死,这话说得好简单,可是……林诗音是怨李寻欢的,然而李寻欢也确实让她的孩子找到了一条好出路,她心里没个主意,也只能避开眼前这个男人。再者,她毕竟……是龙啸云的妻了,是日夜相对已有十年的妻子,还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 “那我等师父回来接我。”龙小云稍作犹豫,就不安地牵住了林诗音的手,他最不能舍弃的,就是这个全心为他的母亲。 若是龙小云真的不顾林诗音而去,那曲欢无论怎么说,心里都会留个疙瘩的,没有牵绊的人,必定是个危险无比的人。曲欢抬眼,对上林诗音略带哀求的恳切目光,“我……我是不介意的,总归小云是我的徒弟,这是定好了的,他若是本事不行,可不就堕了我的名声?我大五仙教,可是江湖中人最不愿招惹的。” “小云,你这回就跟你师父走!”林诗音在这时候果断起来,她不想拘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龙小云当日与曲欢那般亲近,是所有人都见着了的,林诗音怕那些人拿了自家孩儿去威胁曲欢他们,而她自己一个深闺妇人,难道还有人好意思来抓人么? 李寻欢的目光终于控制不住地落在林诗音脸上,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可却一点没有减损她的美貌,李寻欢苦笑起来,当年他已让林诗音那样失望了一次,如今回来一趟,就害得大哥和她的生活受了这么大的灾难,或许他是真的不该回来。 “……”曲欢这回察觉出不对味来了,龙小云什么时候走,其实一点不碍事的,她也不可能让兴云庄因着自己的缘故出事,“小云自己拿主意吧,我给的那些毒蛊不会收回来,也拜托了一个好友看顾着你们一些,很可靠的好友。” 比李寻欢认识的那些人可要可靠多了,曲欢这么想着,忍不住捅了捅李寻欢的胳膊,丢了个挑衅的眼神过去,然而随即她也看见了李寻欢难看的脸色,习惯性地就默默地垂下头,“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对不……不对啊,我这也算帮你解决麻烦了,我道的哪门子歉,你快说谢谢!” “……多谢。”李寻欢倒没和曲欢开玩笑,十分真挚地就道了谢,然后曲欢的嘴角一抽,整个人都背转身去,显然是被噎了一下,郁闷极了。 曲欢磨了磨牙,她森森地觉着,还是老实人逗弄起来有趣,至少李寻欢突然这么正经了一下,她再多说就是欺负人了。可曲欢没想过,被她欺负的人也不少,为什么她会对着李寻欢这么关注,偏偏看不惯李寻欢那怏怏的模样?大概是因为难过的时候是被李寻欢的笑容温暖了一回,所以就更喜欢看李寻欢笑了吧,曲欢想起李寻欢那双好看的眼睛,和嘴角的笑涡,忍不住也勾起了唇。 才没有对李寻欢特别忍让呢,只是觉得这家伙才受了情伤比较可怜而已! 林诗音幽幽地看了曲欢一眼,却没有再开口。既然有了法子解决安全问题,那小云想要做什么,就全靠他的决定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放出去飞的,尤其是……在再没有一只雄鹰为他遮风挡雨的时候,越快长大,受的苦就越少。 龙小云没有再说什么,他一点一点松开自己拉着林诗音的手,抬起头看着曲欢,他只需要再走出一步,就算是做出选择了。选择变强,也接受束缚,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笑得那样明媚,可是龙小云清楚地知道,她杀人的时候同样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来,叫句狮虎~”曲欢一把搂住心思沉沉的龙小云,笑嘻嘻地提出了自己作为师父的第一个要求。天知道她羡慕别人家会甜甜地喊师父的徒弟有多久了,现在自家养了一个,怎么能不好好享受一下师父待遇。 “……”龙小云猛地愣住了,这就是他印象中深不可测果决毒辣的师父吗? 阿飞没有龙小云这么多顾忌,他对着曲欢的态度一向随意,一走出来听见这么一句话,他抱着自己的剑,冷冷地开口,“阿欢姐,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个苗疆人,中原话就……” 曲欢总拿这话来堵别人,这回总算是被阿飞拿来噎了一次。 这和中原话完全没有关系!曲欢恨恨地磨了磨牙,叫师父的是乖孩子,可是会喊狮虎的才是萌徒弟!愚蠢的中原人完全不懂她这么高大上的审美和欣赏水平! “小云喊不出口么?那换一个,就说,师父父最好啦~” 整个人都被曲欢揽在怀里,鼻尖还可以嗅到一些草木清香,龙小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在接触到曲欢腰腹处□□的肌肤时,他更是完全僵住了,等到挣开来时脸上已是露出了淡淡的红晕,“师、师父,我……” “不是师师父,是师父父~”曲欢板着脸,掩饰自己眼底的心虚,她的手迅速地往身后一背,再伸出来时手里已经举着一根色泽十分诱人十分完美的糖葫芦了,“叫了就给你。” 就算色泽十分诱人十分完美,那也就只是一根糖葫芦!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要不是看在曲欢目光真诚的份上,龙小云早就把那糖葫芦糊在曲欢脸上了。 “我瞧着,小云似乎并不很爱吃糖葫芦。”李寻欢在一边看了半天的戏,到底忍不住替那难得窘迫的孩子说句话了。 曲欢虽然有点可惜,但是心里也很是骄傲的,她的徒弟可是连糖葫芦都拐不走的,比教里那些小孩都有防备心多了,可是对师父也需要这么防备么?师父只是想听一句甜甜的师父父啊,师父又不是拐卖小孩的坏人……曲欢哀怨地咬了口糖葫芦,舌尖在那晶莹的糖衣上舔了舔,桃花眼微微地眯起来,便是李寻欢这么个昔年风流公子都晃了晃神。 “喏,这么盯着我,还有一串要不要?”曲欢没等龙小云的回答,顺手也给阿飞塞了一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孩子的话,总该做些小孩子要做的事情。” 这并不是当年烽火战乱不休的时候了,小孩子,就不该想太多的,即使要背负什么,也该由她这个长辈担着些——曲欢瞅瞅阿飞,突然觉得自己这长辈当得挺悲剧的。 被一把扯上马车之后,龙小云还有着不真实的感觉,他回头看了看立在门边的林诗音,又把目光落在始终笑得欢快的曲欢身上,再咬一口糖葫芦,觉着有点酸,“要是我娘也能像你一样开心就好了。” 马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默起来,阿飞是本就不爱说话,李寻欢则是尴尬得很了,而曲欢一按额头,这种情况她也很无奈好不好?龙啸云走去哪了她也不知道啊,而此刻她说哪个不对也不行的吧,李寻欢和龙小云这两个苦主都在这儿呢。 龙啸云是小云的爹,曲欢难道还能说他的坏话?可……想想李寻欢的苦处,曲欢又始终不能违心地夸他几句。连曲欢都保持了沉默,马车里一时竟只剩下李寻欢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声音了。 笃笃的啄木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马车外有只通体洁白的鸽子扑扇着翅膀,它的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曲欢探手出去,轻轻松松地解了那竹筒下来,又留了那鸽子在自己肩头等着。 “梅花盗又出现了。”这个消息对被污蔑了李寻欢一众自然是好消息,可想到又有个花骨朵儿似的姑娘被糟蹋了,就连最讨厌被泼污水的曲欢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梅花盗这回出现在了江南附近,那儿离林下楼已经很近了。 只是握拳咬牙了片刻,曲欢出人意料地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情靠在龙小云旁边给他讲一讲蛊术入门了。 江南有白飞飞坐镇,何须她来操心,便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梅花盗也不敢到飞飞面前撒野,更甭提这不知谁折腾出来的家伙了。 曲欢还有一个猜测,这再次出现的“梅花盗”,说不准就是飞飞帮他们省麻烦而故布迷瘴,只是,仅仅为了这么件事这么折腾……飞飞果然闲的有点无聊了吧。 没有她曲欢在的日子,飞飞肯定是要觉得无聊的!这难道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作者有话要说:龙小云: #每次都看见师父在刷下限!# #选这么一个师父真的没关系吗?# #师父求别闹!# 于是下章去看梅花盗~ 第28章 巧遇的故事 “蛊,皿中之虫,驯以御敌。而我教名为五仙,即以灵蛇、天蛛、风蜈、圣蝎、玉蟾,佐以杀敌,又养蝶衣蛊,可肉白骨,愈百伤。”曲欢谈起她大五仙教,向来是十分骄傲的,她时不时把自家小伙伴们召唤出来,也算是先让龙小云长长见识了。 不说龙小云,就是李寻欢行走江湖多年,也从未见过这凭空唤物的本事,倒是阿飞见得多了,只在呱太出来时,瞧着呱太那憨头憨脑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龙小云胆子也大,先前遇着阿青阿白时身子还僵硬了片刻,等到遍体澄黄如玉,大得惊人的呱太出来时,他就能摸着呱太的脑袋很高兴地笑了,“这就是玉蟾了,我前些日子见过一回!” “日后该有的你总会有的,我大五仙教尊娲皇,拜祝融,驭虫用蛊之法都是上古就传下来的,我会一一教你,学得会多少只看你自己。另有一点,当日你拜师我却忘了让你另拜一拜教主了,你如今对着西南扣个首就是,教主名讳曲云,门下一脉字号皆是火鲤,小云,你要记牢了。”曲欢兴致起来了,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提起五仙教那些历史或是传闻,说到那五仙教中人战时能以蛊杀敌,下了战场还能素手织天妙手回春,曲欢便又沉默下来。 无聊的人总不会曲欢,她就算是不说话了,也还笑盈盈地瞧着阿飞和小云,端的是一派长辈气度。她托着腮,只瞧这两人要如何相处。 阿飞:我要在江湖上成名,当江湖上最有名的人。 小云:我也要在江湖上成名,比李寻欢什么的都要有名。 阿飞:我想成名是因为我爹。 小云:我要成名也是为了我爹。 阿飞:那个男人在我出生之前就走了。 小云:我爹前些日子才走的,那你比较倒霉。 阿飞:呵呵…… 小云:呵呵…… 这样的对话当然不可能出现在阿飞和龙小云之间,完全就仅是曲欢不负责任的脑补罢了,她眼睛半眯着,头也随着马车颠簸一点一点,最后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阿飞和小云的感情真好!” “……”李寻欢一口酒呛在喉间,脸上一下子涌上了一阵绯红,这完全没看出来好吗? 龙小云素来伶牙俐齿,得了曲欢承认,更是忍不住要炫耀炫耀,顺带拉近一点自己和这个师父之间的距离。阿飞打小就认识了曲欢,也把曲欢看得很重,被龙小云这么一挑衅,简直只有呵呵了好吗,不过阿飞可不是龙小云那样会耍嘴皮子的,他习惯拿行动去证明一些事情。 比如说,现在阿飞就伸出手,让呱太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他心里的糕点,动作无比的娴熟,一人一蟾配合得也十分默契。 即便阿飞没有嘲讽的意思,龙小云都会觉得阿飞的笑容是另有含义,更别说这次阿飞确实是在反击了,龙小云收紧袖口的箭弩,恨不得一下子把对面的家伙射个对穿——如果曲欢不在的话,嗯,如果他能打得过阿飞的话。 “果然是感情很好!”曲欢用力地点点头作为肯定,打是亲骂是爱,他们已经恨不得立刻相亲相爱了,年轻真好~ 幸而龙小云还没学得曲欢那手本事,否则他和阿飞之间也就只剩下四个字了——果断来战! 幸而,阿飞不屑去欺负一个明显打不过自己的小孩,而如今龙小云也很有自知之明了。 打起来其实也没有关系,曲欢眨眨眼,竟有些期待,她同阿飞打斗到底占了年纪大的便宜,而有小云出马,也好让阿飞再瞧瞧她大五仙教的厉害,又可以借着阿飞帮着磨出个不错的弟子来,怎么算也是不亏的,蝶衣蛊她这儿也还多着呢。 曲欢自有乐子,不觉得无聊,白飞飞自然也不可能会无聊到弄出个假梅花盗来。林下楼里弄琴编舞,可不是悠闲又自在?然而不是白飞飞,又会有谁闲来无事推了这一把,去扮那梅花盗作案呢? 没隔几日,曲欢一行人就碰上了这……真的梅花盗和假的林仙儿。曲欢这回算是明白了,到底谁有胆子算计起他们来了,这梅花盗一事中,哪里都少不了林仙儿的痕迹。林仙儿不死,她就永远都能找得到愿意为她变成又一个梅花盗的人,腹语并不难学,难得的只是那能口发暗器的机关而已。 跟踪李寻欢而来的几位少林高僧尴尬地瞧着底下的情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红衣美人对镜描眉,翦水秋瞳脉脉含情,倒真是柔桡轻曼,妩媚纤弱得很,武林第一美人当然应该很美,可却不该有这样的媚,因为谁都知道林仙儿是个最最懂得大义的女子。 紧跟着走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和屋子里的女人很亲密的男人,这本不该奇怪,毕竟这个名叫天香楼的地方是个妓院,这种地方,在一个房间里的男人和女人还能做什么呢?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林仙儿会出现在这里,和一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男人在一起。 不说李寻欢,就是这回来了的几位少林和尚也都是功夫不错的,梅花盗从来都不是以内力深厚而闻名,没有听出屋顶上的动静很正常,可曲欢却敏感地发现了一些不对。 “什么人,给我出来!”一身夜行衣的男人随手一甩,立刻就有几枚铁蒺藜裹挟着破空之势袭向屋顶上一群不速之客。 心眉大师一皱眉,拂袖就把几枚暗器都挡了开来,他盯着底下的两个人,再对上李寻欢时就面露愧疚,“此事是我误会了李檀越,如今真正的梅花盗出现了,还请诸位齐心协力,拦住这恶贼。” “就凭你们?”在这一声较之前更为低沉的男声响起的同时,一枚黑黢黢的梅花镖疾射而出。 梅花盗能次次把功夫比自己高的人一击而毙,靠的全是一个出其不意,而上一个梅花盗已死在阿飞手上,如今这个怕是暗器功夫还不到家,腹语的声音和平素说话的音色又有不同,简直就是在提醒别人他要出招了。李寻欢手腕一抖,一柄朴实无华的小刀出现在他手里,轻巧地格挡住了那梅花镖,等众人松了口气时,却发现原该在那儿的林仙儿已经不见了。 曲欢丢了个迷心蛊给那目露茫然的男子,飞身追上了那一掠而过的红影,还不忘把轻功不佳的龙小云也一起扯了过去。别人不清楚,她还能看错吗,这个扮成林仙儿的人身上,压根没有她下的同心蛊! 李寻欢眼见着梅花盗已被心眉大师领了群人捆了个严实,也只是点头示意,旋即追上了远去的曲欢与阿飞,等他赶上那几人时,却发现气氛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好妹子,你是哪个?飞飞可还好?是不是被小沁缠的受不了啦?”曲欢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倒把对面那正准备揭下人皮面具的人给惊了一惊。想起小沁,曲欢就由不得把目光停留在对面那人纤细柔韧的腰上,“哇,你腰也好细,跳起舞来一定不比小沁差,不过你别和小沁这么说,否则她一定要生我气的……” 曲欢的话似乎被人直接略过了,那人直接对上了阿飞,曼声问道,“你就是阿飞?论辈分,我该叫你娘一声姐姐。” 明明顶着林仙儿的那张脸,却并不让曲欢讨厌,只因为这人易容时若想扮一个人一定是天衣无缝的,而玩够了,便毫不顾忌地展示出自身的风情。曲欢只觉得这人嘴角那一点红痣,越发艳丽得像是胭脂一样,好看得紧。 阿飞沉默不语,比起素未蒙面的家伙,他更愿意相信曲欢,站在曲欢这边。许是嫌无趣,那人叹了口气,“世上最正直侠义的男人,和世上最恶毒聪慧的女人,他们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了。沈浪和朱七七还在海外,你莫非是要去找他?他不曾见过你,我这个当舅舅的却免不得要来瞧瞧你。” 阿飞的身世被这样揭露在李寻欢和龙小云面前,显得格外的讽刺,只是更令人惊讶的是,对面千娇百媚的女子,居然是由一个男人扮成的。王怜花此人,倒也真无愧于千面公子的称呼。 “一个男人居然扮成了这么美的女子?”曲欢是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她惊疑不定地退了一步,似乎十分地不能接受。 王怜花背过身,再转回来时已是整理了装束,那身红衣依旧张扬,脸也依旧赏心悦目,可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男人,不过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他再次开口,声音也变了,这样好看的男人,当然也该有着好听的声音,“毒医不是早早认出了我不是林仙儿?……你的蛊术倒是不差。” 王怜花很是自得,他的易容术值得所有人惊叹。只是若论放蛊,他比得过世上大半的人,但这些人里却一定不包括曲欢。王怜花在身上放了个看着与同心蛊类似的蛊虫,却没瞒过种蛊的曲欢,这已是他输了一筹,才有了最后那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一个老男人居然扮成了这么美的女子!”曲欢还是一副伤了心的模样,想想每个美人揭下面具之后都是个老男人,简直不能忍好不好!她怏怏地摸了摸鼻子,咬着唇很委屈地问,“难道日后我调戏个美人还得先辨认一番人家有没有易容?” “……”王怜花,惊才绝艳的怜花公子,从来没试过这么被一个女人嫌弃!还是以那样的理由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觉我真的是深爱怜花公子,所以总是忍不住让他吃瘪…… 另外阿欢,说了不要随便调戏人了吧,美人的皮下说不准是……嗯,长得很好看的老男人! 第29章 对饮的故事 “不与你这小辈一般见识。”王怜花一甩袖,冷笑一声,“今日我来也不是为了寻你们。李大探花,可还记得你把我那怜花宝典给了谁去?我收的传人,怎么也该同我见一面。” 王怜花自然知道,怜花宝典如今仍在林诗音手上,就连多年前那三人之间的纠葛,他也是一清二楚。有人让他不舒服了,他便要还了回去,只可惜他几番查探,也不知曲欢此人有何来历。 怜花宝典这个名字直白得很,里面记载的是王怜花所习的千百般奇诡之术,也只有王怜花才有这个自信,直接拿自己的名字给这书冠了名,还加上了宝典二字。 “莫非那林诗音林姑娘……龙夫人,还未告知你此事?”王怜花露出个恶意的笑容,他在海外待了十几年,却仍未磨去他的棱角,极恶里开出的花,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减损一星半点的美丽。 这人也迁怒迁得光明正大,毫不遮掩。曲欢跺了跺脚,更看不下去王怜花打量阿飞和龙小云的样子,当即冷哼一声,“又不是什么宝贝,也值得你这么看重?难道上面的东西,你自己都没学全不成?” 王怜花幽幽的目光终于又落在曲欢身上,那紫色衣裙的少女坦坦荡荡地对视回去,正巧挡在了李寻欢身前。王怜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对着阿飞和龙小云问道,“要不要跟我走?” “阿飞和小云才不会和你走呢!”曲欢扬手一挥,便见幽光乍现,阿青阿白也冲着想拐走它们好伙伴的王怜花虎视眈眈。 “他们会。”王怜花哈哈一笑,眼底却快速掩下异样的情绪,“阿飞当然要和我这个舅舅去见一见他的父亲,而这孩子,我正缺一个徒弟。” 即便只是笑言,王怜花也能说得和真的一样,只因为他说的玩笑话,总让人希望那是真的,潜意识里就想要相信他。一个从未见过爹的人,又乍然知道自己的爹是个大豪杰大英雄,怎么可能不想去见一见那个人?一个眼底藏着野心执着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渴望变强? 可惜,龙小云是个聪明的小孩,还是个比不少大人都看得清楚的小孩。谁对他好,他是明白的,而且,一个才拜了师就叛出师门的人,谁说王怜花就愿意接收呢?更别说就算曲欢和王怜花之间的关系还不甚明了,龙小云却也可以看出他们不会彻底为敌,看清楚形势是很重要的。 阿飞的答案却没有任何意义,曲欢想留下的人,谁也别想带走。何况曲欢压根没给阿飞说话的机会,她美目顾盼,脸上硬是带出三分羞赧七分自豪,“阿飞最亲近的人,可是飞飞和我呢。” 这话单着听没什么关系,联系上王怜花要带阿飞去找爹的话来琢磨琢磨,就让人如鲠在喉了。 “你知道的,我是个苗疆人……” 阿飞只听了这半句,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可是被曲欢这么一句话坑了不少次了,果然,下半句话就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好了,“我擅使蛊,蛊之一道,玄妙异常,阿飞……就是我和飞飞的孩子啊!” “……”他真的要和这么个逗比站在一边么?阿飞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好像曲欢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王怜花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抚掌大笑,“有趣,不知我那姐姐可知道这说法?” “……”那必须是不知道啊,曲欢擦了擦汗,深恨自己的嘴快,可是输人不输阵,她勾唇一笑,“还有更有趣的呢,莫说女子与女子,就是男子与男子之间想要个孩子,我自然也有办法,你可要试上一试?” 说谎话时三分真七分假,这便是最能唬人的了,王怜花是深谙此道的,他当然也知道阿飞到底是谁的孩子,然而在他看来曲欢在巫蛊之术方面是没有说谎的,他可不愿去试验一下什么生子蛊,所以他也不说话了,却跟着这群人上了马车。 实际上,曲欢这回嘴里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曲欢的得意在王怜花挤上马车的时候就收敛了,她不高兴地瞪着对面的红衣男人,没好气地抱怨起来,“这马车难道很大吗?” 飞飞倒是提起过自己有个弟弟,然而那感情一定也没多好,曲欢可不认为自己把这么个麻烦带去林下楼会有人开心——这个叫王怜花的男人说是来帮忙的,曲欢却没发现他有多大的善意。 千面公子王怜花本就是个走在正邪之间的人物,不说李寻欢,就连龙小云都听了不少他的故事,所以哪怕仍对他有着防备之心,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他能随意指点龙小云一些杂学技艺,也能和李寻欢这个探花郎一起谈论风雅。 王怜花不仅是个奇才,还是个全才,他也一向很为这些而自得,而让他惊讶的是,之前表现出一副“我不是中原人什么都不懂”的曲欢,也很能够接的上话。琴棋书画,丝竹弹唱,曲欢都是信手拈来,她骨子里带着大唐的风流雅致,那种风采,十分的引人注目。 曲欢并没有意识到,车上这几个人都对她刮目相看了,她只是更加兴致勃勃地直起身来,“我唱歌比弹琴要好,吹笛要比唱歌好,不过我跳舞跳得最好。” 秀坊剑舞惊艳天下,曲欢小时候便是在那里长大的,即便是到了苗疆,也有昔日昭秀曲云和天资聪颖的孙飞亮教授她。再者,苗疆歌舞也是别有风姿的,更别提大五仙教补天心法下的各种招式本就绝类舞蹈了,曲欢抿抿嘴,伸了个懒腰,舒展开纤细的腰肢,整个身子弯折出诱人的弧度。 然后又是嘭的一声,曲欢揉着额头,哀怨地撩开帘子,“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而曲欢一不注意,又是一个前仰,整个人砸到了对面的车壁上,若不是李寻欢伸手扶了一把,她便不只要撞着脑袋,更是要来个五体投地了。 “少爷,客栈到了。”铁传甲眼里也透出些许笑意,对曲欢又点了点头,“下回我提醒你。” 自打李寻欢认识了曲欢和阿飞之后,笑容也多了不少,铁传甲都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下回,让你家少爷同我一起骑马吧,马车坐久了,骨头都软了~”曲欢偷眼瞧了一下李寻欢,觉得很有必要让某个有心事的人好好体验一番逐风策马的滋味,再没有比里飞沙跑得快的马啦,连阿飞都羡慕得很呢。 李寻欢的心情不好,自从王怜花提起那个人,提起那桩往事之后……人这一辈子总会有那么一些不能释怀的事情,李寻欢坐在院子里,月光像是水银一样倾泻下来,无端地让人生出凉意,这样的寂寞,是李寻欢早已熟悉的。 “我请你喝过酒,你要不要请我一回?”曲欢也没有睡着,她对人的情绪一向敏感,在自己的朋友不开心的时候,她当然应该坐在旁边,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青葱玉指,皎皎白瓷,曲欢对月举杯,眼也不眨地一饮而尽,还舔了舔那润泽的嘴唇。李寻欢无奈地笑了笑,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个一干二净,“不如你那酒好。” “那是当然。”曲欢自傲地抬起下巴,又默默喝了好几杯酒,终于按捺不住,“我们要一直喝酒喝到天亮吗?” 她是来安慰人的,一直喝酒有用的话,对面那人也不会时不时就露出那样的情绪了。情伤这种东西,还是得掰开了来说,说清楚了,断干净了,这才能郁结尽去。 难道又要拿自己的悲剧来烘托一下气氛?曲欢数了数她长这么大以来遇上的事,毅然决定再让师兄和某个唐萌躺一次枪。 “你想说什么?”李寻欢很快就发现了曲欢的欲言又止,于是心里一阵好笑,怎么要安慰人的,看起来倒比他这个借酒消愁的还要苦恼一些? 曲欢联想了一下近日得知的消息,脑补了好一出‘为了亲情毅然退让,把自己的爱意深埋心底’的狗血剧,深呼吸之后才缓缓出声,“我曾经看上过一个男人,他是个唐门杀手。当杀手的,总免不了受伤,所以有一日,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救了他……” 她喜欢的人,因为救命之恩,要把她让给她的师兄? 倒也真是巧合的相似,李寻欢暗自苦笑,若不是看着对面女子眼底真切的悲愤,他就该认为这故事是曲欢特意编出来开解他的了。小欢这模样,怕是也深恨那个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吧,就连一向乐观的小欢都是这样,诗音怎么可能不怨自己? “日久生情什么的最讨厌了!他居然看上了没我软乎没我胸大腰细的师兄!不能忍,居然敢拐走我家师兄!滚犊子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我家师兄有的是人倒贴要他以身相许?嗯,阿欢,你要小心啊!”曲欢愤愤不平地嚷嚷着,酒后吐真言这话不假,当初觉得那个唐门人模人样的,现在……作为娘家人总是看那拐走自家师兄的混蛋不顺眼啊。 每一个高冷的背后,都有可能是二皮脸! 实际上,曲欢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抢男人没抢过男人而不开心呢,还是因为怕师兄吃亏才总是抱怨。不过这都没关系,曲欢现在满脑子都是——龙啸云那个家伙又高又壮,真在一起了吃亏的肯定是阿欢你啊!何况人家都有家室了,你这么好的条件何必单恋一根草呢?曲欢酸溜溜地想着,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救命之恩有的是法子报嘛! 不知道李寻欢听没听明白曲欢隐含的意思,总之他的手是抖了一下,半杯子的酒都洒在了桌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印记。他的脸上带着些酒醉的红晕,嘴角还是漾着春风一样温和的笑意,“小欢,你喝醉了。” “……”曲欢总觉得李寻欢的脸色不怎么对劲! 李寻欢咳嗽两声,又恢复了略嫌苍白的面色,只是笑意不改。虽然心结没有解开,但是他突然就不愿再想某个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安慰人的时候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还有探花,让你之前随便接阿欢的话,被误会了吧…… 另外,阿欢你这么胡扯飞飞知道么? 哈哈哈,三更完成~ 最后,雷霆夜深丢了一个地雷~么一个~ 明明r丢了一个地雷~抱住蹭么么哒~ 第30章 骑马的故事 银鞍照白马,幽骥马具衬得里飞沙十分神骏,曲欢点点头,翻身上马,她身姿挺拔,骑在里飞沙上便更显得英姿飒爽,一点看不出她曾陪着李寻欢彻夜未眠,甚至很是醉了一场。 “上来吗?”曲欢向着李寻欢伸出手,看他错愕地睁大了眼,就欢畅地笑起来,“沙沙不喜欢陌生人,不过你喂它一点皇竹草,它就会慢慢亲近你的,喏~” 李寻欢被那样殷切的眼神瞧着,不由得怔愣了片刻,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把新鲜的马草,而里飞沙一双大大的圆眼睛立刻对着他流露出了深深的渴望。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了摸里飞沙安着亮银色头饰的大脑袋,又把那马草递到了里飞沙的嘴边。 脾气暴躁的里飞沙这时很是乖巧,不仅乖乖地让李寻欢摸了它的脑袋,还叼着马草,就着李寻欢的手蹭了蹭。可等到一整把皇竹草消失在它嘴里之后,它就发出咴咴的吁声,扭过身子不肯再搭理人了。 “吃了就不认账了,沙沙你这家伙……你瞧瞧,这人长得也不错,笑起来又好看,还是江湖上有名的小李飞刀,沙沙你载他一程,也不吃亏的。”曲欢打定主意要带李寻欢跑跑马,放松放松心情,这回就肯定不会依着里飞沙任性。她俯□子,拿脸在里飞沙脑袋上蹭了蹭,温柔又亲热地喊,“沙沙~好沙沙~” 里飞沙别扭地抬了抬蹄子,终于还是老实了下来。 李寻欢的飞刀在百晓生兵器谱上排了第三,本人又有六如公子的美称,夸赞他的人并不在少数,可他从没有试过,因为一匹马的挑剔而被夸赞。但是继而他就尴尬起来,曲欢贴着马耳说话,他的手却也将将放在马耳边上,一时竟是离得那样的近。 “好了,上来吧!”曲欢拉着李寻欢的手一使劲,就把人扯上了马,为了防止李寻欢不舒服,她特意往前坐了一些,就是这样,两人间也不过寸许罢了。□□的背部猛地被温热的气息侵袭,曲欢也觉出了不妥,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里飞沙却不管这些,只知道人都坐稳了,就一下子冲了出去。 早先李寻欢还以为曲欢这衣服难得保守了些,结果从后面一看……光洁无瑕的美背整个暴露在他眼前,因着跨坐在马上,曲欢一双浑圆长腿绷得紧直,右边那小腿上好歹还有着银色护膝,又被从脚踝开始裹了个严实,可左腿就真的是完全光裸着,只在脚上套了几个银环。 如果说之前曲欢自己还有些尴尬的话,在扭头发现李寻欢居然脸上泛红的时候,她就完全抛开了其他的念头,笑得前合后仰,“原来阿欢你也会害羞啊。” 李寻欢别过脸,还得尽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在骑着马飞驰的时候,是很难不让身子往前倾的。就是当初林仙儿在李寻欢面前几乎脱了个精光,都没有让他的呼吸频率变上分毫,可是曲欢对他而言是不同的,至少,虽然曲欢表现得大大方方,但李寻欢依旧觉得自己唐突了人。 “唉,好啦,我可是个很体贴的人呀。”曲欢这么说着,把缰绳往李寻欢手上一递,反身就抽走了李寻欢身上系着的披风,顺手往自己身上一裹,这才又转回了身,“这样行不行?其实就怕你吹不得风,老铁可又要念叨了。” 李寻欢此时也调整好了心态,握紧缰绳猛地一抖,又轻声对曲欢道,“我可不是那文弱书生,小欢却是得小心莫着凉,日后还是……” 又把话题扯到了衣着上面,李寻欢立刻闭口不言,他看得出曲欢对自己的服饰是极其看重的,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曲欢摸着身上的银饰时,总会露出略带怀念的感怀。他总还是略有几分本事,护住一个小姑娘还是可以的,只是相遇之后,似乎自己倒成了被护着的那一个。 “这马名字是沙沙?性子真像个小孩。”李寻欢沉默半晌,另起了个话茬,却正是对了曲欢的心思。 曲欢欢喜地笑起来,“你也这么觉得?沙沙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里飞沙也同呱太它们一样,跟着曲欢好多年了,曲欢更愿意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好伙伴,也希望别人像自己一样看重它们。 不过是策马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寻欢就扯着缰绳停了下来,“在这儿等一等他们。” 曲欢点头应了,也随着李寻欢翻身下马,连缰绳都松了开来,由着里飞沙蹭着自己撒娇,舔她手心里的糖块。嬉闹了好一会儿,才等得铁传甲驾着马车姗姗来迟,王怜花撩起帘子,瞅着那白底灰纹的骏马好一会儿,“你倒有匹好马。” “那是,沙沙最厉害,对不对?”曲欢对所有的夸奖都不客气地收下了,还凑到里飞沙边上,笑嘻嘻地顺毛,又忍不住炫耀道,“这可是里飞沙!” 在大唐的时候,哪儿出现了里飞沙都会轰动好一会儿,可是现在这里似乎没什么人知道里飞沙有多难得。曲欢等了半晌,也没人继续表示什么惊叹,便撇撇嘴,自己扭头去哄里飞沙了。 “若我未曾记错,三国时的名将马超,便有匹坐骑,名唤沙里飞。”李寻欢一眼看出曲欢的憋闷,终于是开口帮着解围了。 曲欢一拍手掌,“这就是啦,沙沙跑起来,浮云和绿螭骢什么的,都只能在后面吃灰呢。” 浮云和绿螭骢都是文帝九逸里的名马,在曲欢嘴里却是不值一提一般,要是哪一日,曲欢在里飞沙面前夸了别的马,那才是要糟呢——沙沙立马撅蹄子不解释! “师父,我也想骑马!”龙小云的眼睛亮了亮,又在李寻欢身上停了良久,才腻到曲欢身边,毫不顾忌面子地撒娇卖乖。 大抵人与人之间,真有个气场问题,龙小云对着李寻欢总是觉得别扭,又隐隐知道这人和自己的爹娘有一段往事,就更不愿看着李寻欢和自己师父那么亲近了。策马同游这事,他也是做得的。 李寻欢没看出龙小云是有意要针对他,倒是王怜花轻笑一声,把一切看在眼里,又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瞧了瞧曲欢身上的披风。旁的人没注意,他却是记得的,王怜花颇为玩味地半眯起眼,或许也不是没有人注意,至少龙小云就很在意这一点,阿飞也抿着唇不知想些什么。 “走啦,前面等你们~”曲欢揽住龙小云,让他坐在自己身前,然后一夹马腹,急冲而出,远远地就不见了人影,一袭素色披风被风扬起,翻出好看的波浪。那一贯爱穿明艳颜色的人,穿着这样素净的颜色,也漂亮得紧。 这一日曲欢赶路时倒都是自己骑马的,她闷在马车里许久,早就觉得骨头都要软了。龙小云跟着曲欢蹭了一天的马,末了丢了个挑衅的眼神给李寻欢,直教人莫名其妙。王怜花路过他身边,便是嗤了一声,还摇着头做无奈状,“骑马骑马,坐在前面和坐在后面是不一样的。” “……”龙小云抬头瞪了王怜花一眼,长得高很了不起吗,他总是会长高的!他早知王怜花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于是开口也越发大胆,“总比连马都蹭不上的人好。” 因着王怜花之前对着里飞沙很说了几句酸话,立刻就被里飞沙给记恨了,莫说骑里飞沙,就是靠近上一些,里飞沙都能把人撞飞了去。王怜花自诩可改形换貌千面百变,可这在里飞沙眼里却算不得什么,它甚至也不用正眼瞧一瞧,就知道又是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来了。 人是靠眼睛来识人的,马却不必,里飞沙自有一套认人的法子。叼着王怜花递过来的马草,里飞沙懒懒地打了个响鼻,仍旧一副爱理不理的大爷样。 曲欢只驻足看了一会儿,就明白吃亏的怎么也不会是她家沙沙了。好笑地瞥了一眼很有童心的王大公子,曲欢双手往身后一背,晃晃悠悠地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正好避过了那欲言又止的铁传甲——她才不要听老铁的唠叨呢,她只不过是带阿欢骑了一次马,又没有出什么事,难不成阿欢能得了风寒不成? 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曲欢拿侧脸在柔软温热的披风上蹭了蹭,不知怎么就傻兮兮地笑眯了眼。门外响起的敲门声让她猛地反应过来,她可是辣么霸气侧漏的毒姐,怎么会做出傻笑这种事!曲欢努力地板起脸,顺手把那披风塞进了自己的落绒包里,清声道:“进来。” “曲姑娘……我难得见少爷像今日这么放松,所以……”铁传甲知道自己有点强求别人,尤其是,男女同骑着实是尴尬了些,曲欢的脸上竟是连以往一直挂着的笑容都没了……铁传甲实在担心曲欢对自家少爷会生出什么误会。 曲欢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原来是来夸奖她的~就说嘛,像她这么好这么会安慰人的好朋友哪里找去?她眼睛一亮,大包大揽地就接了下来,“我会好好照顾阿欢的!” 这话虽然怎么听怎么诡异,铁传甲也仅是沉默了一下,就满意又感激地退了出去。曲欢脸上有点泛红,暗自庆幸自己的犯蠢没被人瞧着,但伸手触着那梨花落绒包时,她又傻乐起来。 离着杭州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了,曲欢偶尔还是会唤了里飞沙出来透透气,却再没有和李寻欢共骑过了,倒是几个人还比过几次轻功。李寻欢的轻功不差,却不愿那样急切地赶路,曲欢也出人意料地没有与王怜花赌气争胜,反而步履轻盈地和李寻欢并肩而行,两个人显然都还有余力,最后甚至都变得好似闲庭信步。 “其实我不觉得累,要不要追上去?”曲欢也察觉到自己这样的速度有点敷衍人了,尤其是之前还是她提出要比一比谁跑得快的。 李寻欢也恰是在这时候扭过头,和曲欢漂移的眼神对上了,他温温一笑,“难得见一见江南冬景,白梅映雪,却与关外不同。都说江南雪,尤胜轻素剪云端。” “等到了林下楼,我们还可以品一品江南酒。”曲欢冲着李寻欢微微一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融洽默契。 王怜花王大公子倚在马车上,面色不善——他在孤岛上看人秀恩爱看了十几年,现在回了中原还是在看人秀恩爱! “倒是……真想快点见到我的好姐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你痴汉了你造么!老铁你把自家少爷给卖了…… 另外,其实这回阿欢穿的是定国套啦,从背面看,简直不能再暴露! 第31章 扬州的故事 曲欢也不知王怜花打了什么主意,只是突然浑身一寒,便对着双手呵了口气,又轻轻揉搓了两下仅套着几个银镯子的小臂,很是可怜地扁了扁嘴。 “小欢,是不是会冷?”李寻欢略带无奈地问了一句。他自己就是不顾身子也要喝酒的人,往日老铁没少劝他,结果如今遇上了个更任性的——明明觉得冷了,还是坚持着穿那轻薄的苗疆服饰,真是个小孩脾气。 曲欢茫然地抬起头,反应倒是不慢,脆生生地应道,“不冷!” 裹得严严实实的,配她那又大又高的银帽子一点都不好看,曲欢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话,然后就被一件披风兜头兜脑地罩了下来——这样的皮毛披风,和曲欢的帽子更加不衬了,曲欢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 李寻欢心知曲欢不愿穿着累赘的披风,还忍着笑地帮她把披风理了理,“我身子松快不少,老铁却给我准备了很多件的披风。” 所以即便每次曲欢都把披风给丢了,李寻欢也仍旧能找着新的披风往她身上披着。小欢总表现得很可靠,可是还是很需要被照顾啊,李寻欢这么想着,已经把披风带子给系好了。 曲欢低下头,装出垂头丧气的模样,眼底却划过一道亮光——又多了一件披风啊。赌气似的别过头,正好让自己的侧脸擦过李寻欢温热的指尖,曲欢一点没有表现出来,还是气鼓鼓地瞪着李寻欢,“阿欢,我有内力,不怕冷啦~” 拖长了调子像是在撒娇,李寻欢却没有意识到丝毫不对。曲欢为人处事总是热情又豪放,聊得兴起就能抓着人家的手臂摇,李寻欢也慢慢习惯了她的挨近,甚至都没有想到帮着系披风是一件多么亲近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无奈又包容,“小欢……” “小云,你怎么了?冷着了?”曲欢并没有听见李寻欢接下来的话,她有些焦虑地凑到脸色发白的龙小云身边,伸手就把人揽到了马车里,给渡了内力暖了身子,又怕他无聊,仍用了传音秘术,一点点教他内功心法。 龙小云凝神记下那些口诀,嘴角这才露出些笑影儿来。 这分明是很妥帖很会照顾人的,李寻欢又走了两步,也上了马车,就微笑地看着曲欢和龙小云两师徒的亲密互动。近来小云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原本出了义兄那事,小云就不愿拿正眼瞧他了,如今竟还会和他赌气炫耀……果然自己想要过得开心,才能真的过得好。 龙小云就是看不惯谁都看重李寻欢的情况,连自己的师父都更亲近李寻欢,他就更不满了。如果日后师父真的喜欢哪个人,也不该是李寻欢那个已经一把年纪的老男人,相比起来他龙小云可是要年轻多了,师父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龙小云也实在是年轻得过头。曲欢也不过将将二十出头的岁数,除却妖娆过头的身材,看起来才像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可是就算是这样,她带着龙小云骑马,牵着龙小云逛街,也只像个带着小孩的好姐姐。 一行人晃晃悠悠有近十日,才终于到了扬州,离除夕年节也不过剩下三五日了。曲欢这下子知道为难了,一路上她乐得与李寻欢一起游赏,还能和王怜花一起点评几句自家徒儿耍弄的小聪明,竟是生生把日程拖长了一倍,林下楼那儿必定是等得火气大了。 “怎么样,瞧瞧,我和小云像不像青梅竹马好玩伴?”曲欢料得自己欢少爷的伪装已在关外酒店那回传了出去,这回为了省麻烦,干脆在进城前换了套二小姐的装扮,不仅自己银闪闪变金灿灿,还把龙小云也打扮成了个小贵公子。 ——徒弟想和师父亲近的要求是必须要满足的呀~ 高高扎起的双马尾随着曲欢摇头晃脑的动作也摇摆得欢快,她刻意地鼓起脸颊,嘴里叼着根糖葫芦,对着李寻欢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大哥哥最好啦~” “你倒是再练练缩骨术罢,那肌肉收缩的法门,你若叫我句好师父,我便教你一回。”王怜花不屑地嗤笑一声,拿目光示意曲欢自己瞧瞧那鼓囊囊的胸部。 “……为老不尊!”曲欢恶狠狠地磨牙,萝莉就一定要平胸吗,就不兴人家木瓜吃得多啊!好嘛好嘛,就算她已经过了可以装萝莉的年纪,也比王怜花要年轻得多,“我胸大你羡慕嫉妒恨吗?我□□我骄傲!有本事你也来一个呀~” “我当然……”王怜花刚想接话,旁边的李寻欢就是几声狠狠的咳嗽,完全把曲欢的注意给扯了过去。 曲欢高高地扬起下巴,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才蹦蹦跳跳地从王怜花身边走过去,“不理你了,我们去林下楼~” “……”阿飞早知道曲欢没节操喜欢调戏人,却没想到她已经到了可以厚脸皮这么装嫩的地步,想想那眉目娇娆的苗疆美人,再看看如今这一脸单纯无辜的世家小小姐…… 今天阿飞也很好地维持了自己的表情…… “阿飞,阿……阿欢?”才整理了行装出门没几步路,曲欢就遇上熟人了。林玉儿可从未见过曲欢这幅打扮,还是先认出了有一面之缘的阿飞,这才敢叫住曲欢,“你这样子好可爱!” 可不是,没有像以前一样用胭脂在眼角挑上艳色,反而是拿了妆粉,细细把一双桃花眼画出了几分杏眼的清纯来,曲欢这回可是下了苦功夫来打扮的,又有一个同样粉嫩嫩的黄衣小童跟在身边,视觉效果更是翻倍的好。林玉儿忍不住都伸出手在曲欢的脸上狠掐了两下,却没用力就见了红,“皮肤真好,水豆腐似的。” 出人意料的是,曲欢被掐了居然都没有反击,只是呆愣愣站在原地,这可一点不像她不吃亏的性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素来泼辣的林玉儿都生出些许愧疚,低下头呐呐不语了。 “混账!放开我家妹子!你这个风流种,莫来招惹玉儿,以为扮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吗!”林永珏是个风度翩翩,再知礼不过的世家公子,可是礼节这东西也是看人的,对着曲欢,他永远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林玉儿一时受惊,猛地退了两步,指着林永珏的手指都在发抖,“哥,你怎么认出来……不是,哥啊,我已经跟你解释了很多次了,我和阿欢……” 除了无奈,她还挺纳闷的,她和曲欢相处过那么久都差点没认出人,怎么反而是自家哥哥,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还隔了那么远! “你不用说了!这登徒子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林永珏到底还是个君子,再骂不出更难听的话,只能翻来覆去地让自家妹妹远离某个登徒子,等瞧清楚了曲欢今日的打扮,他更是愤怒不已,“就知道用易容这种小道来骗女人,变态!” “……”王怜花表示躺着都中枪了,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清秀公子,刚想说话就被曲欢堵了回去。 曲欢这回可一点没有毒舌,毒舌这东西和她现在的形象不符,她只是拧了拧衣角,仿佛气得都要掉眼泪一样,“才没有易容!” 才没有易容,只是变了个妆容,换了套衣裳。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见这么一个小姑娘被说得眼睛都红了,脸上更是还留着被掐红的痕迹,便都停下脚步对着一群人指指点点,林永珏真是涨红了脸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林玉儿心疼自家哥哥,麻溜地车上林永珏就开溜了,“在林下楼等你!” “阿欢倒是高招。”王怜花目送两个人离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就是不知这招到了林下楼是否还够好使。 曲欢得意地挑起眉笑,这一笑就露了馅,眉梢眼角仍是张扬的风情。她立刻又揉了揉脸,也敛了那样的笑容,重新变得乖巧又无辜了,“真是想飞飞阿妩她们呢。” “飞飞姐姐~阿妩姐姐~小沁小沁,我好想你们,嗯,想得脸都瘦了一圈啦。”曲欢一进门,林下楼里一片安静,谁也不知林下楼何时来了新的姑娘。她正想领着人上楼呢,却是被小沁叉着腰拦在了楼梯口。 小沁也就罢了,居然连素素和楚歌几个都冷下脸瞧着她,凉凉道,“原来是只想她们,想来我们是不被放在心上的了,亏了小丫总是念叨你。” “你们都是我心尖儿的美人,哪里要总挂在嘴边上说着?不过你们要是爱听,我便天天把你们名字念上个千百遍。可这样好听的名字,我唤了出来,却见不着心间美人,就更要为伊憔悴了。”曲欢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开始哄人,配上她那张红晕未消的嫩脸,还真有几分可怜可爱,让人难以苛责。 林玉儿在一边看得锤首顿足,她就知道曲欢心里有算计呢,她才掐了两下,这人就来扮可怜了。小沁到底扛不住曲欢这样撒娇卖痴,手不受控制地就往曲欢那鼓着的腮帮子上戳了一下,狠狠别过脸去,“算……算了,你自己去找她们吧。” 连带着楚歌几个,也是瞪着曲欢好一会儿才松过气来,摆着手让她往上走。甜言蜜语听得多了,却还是没一个抵得住曲欢的糖衣炮弹。 李寻欢站在一边,真是好气又好笑,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阿飞听见曲欢提起他的娘亲就要变脸色,曲欢讨人喜欢,竟已经是不拘男女了。偏这人嬉笑怒骂,总是万般随心的。 “我就说了他不是个好人!玉儿,你就听我一回。上回我还见他从……楚歌姑娘……”林永珏瞧了一眼俏脸微红的楚歌,再看向曲欢的眼神更加难以言喻,他真不懂这人明明也该算个俊杰人物,怎么就如此沉迷于美色,还为了美色做出……做出这等不要面皮的事来!当年初见时那欢少爷执伞游湖,何等的俊朗不凡,结果就堕落成了如今模样,还妄想他妹子! 林玉儿已经彻底不抱着把自家哥哥的想法掰回来的希望了,她想着,这其实也有阿欢的错。当年二哥可是恨不得与那贵公子兄弟相称的,结果——少男心碎一地不解释。 “她本就不是好人。”一个慵懒中带着三分冷清的女声从楼上传来,紧随着又是一个极温柔悦耳的女声,“也不知这一去几月,又有了几多新欢。” 飞飞和阿妩都是不好哄的……曲欢的脸禁不住又垮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请叫阿欢披风收集小能手~于是装乖的阿欢节操已掉光…… 2014-06-13 11:40:43雷霆夜深丢了一个地雷~ 2014-06-14 11:38:04雷霆夜深丢了一个地雷~ 2014-06-14 11:51:43微生慕雪丢了一个地雷~ 么么哒~#^_^# 第32章 少见多怪的故事 好吧好吧,必须得拿出当年陪着阿幼朵一起装无辜的本事来了,曲欢用力地眨眨眼睛,力图做出泫然欲泣的眼神——未果……她撇撇嘴,扭头就对龙小云几个喊了一句,“跟上!” 要丢人也得去楼上丢,总不能让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曲欢像支离弦的箭,直奔白飞飞和苏妩所在的地方,然后无比果断地对着苏妩搂腰埋胸,“阿妩~阿妩~我同你说,那群没眼色的江湖人居然以为我是梅花盗,跟苍蝇似的讨厌死了,好在有阿妩和飞飞……不说不开心的事了,我可是把新认识的好友带来了,还收了个可爱的小徒弟~” 苏妩被一连串的话噎了一下,又瞧见龙小云似乎很不安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不由得想起自己夭折的孩儿,心里先就软了三分,再瞧瞧曲欢真是憔悴了不少的模样,更是不忍心责怪。 真要论起来,白飞飞可是比苏妩要了解曲欢多了,所以她更知道,曲欢不过是在装可怜而已,所以她在闪开身之后就是一叹气,一蹙眉,“说得好听,真要记挂我,也见不带些什么来讨我欢心?” “有的,有的,世上独一份的!”曲欢转身瞥过光笑着不说话的王怜花,和被一群姑娘围着打量的阿飞,开口就道:“我给你带了两个熊孩子来~” “不是小云,小云现在已经很乖了。”曲欢得意洋洋地一手王怜花一手阿飞,“喏,你离家出走不记得回家的儿子,还有喜欢男变女妄图和我比胸大的弟弟一只~” →-→这种礼物,可不可以不要? 真要说白飞飞和王怜花之间有什么姐弟之情就是笑话了,若不是最后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这两个人都能杀了对方。有时候相像的两个人不一定会成为知音,还有可能无理由地厌恶对方,至少现在白飞飞瞧见王怜花这么被嘲讽,反而是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又柔柔地唤了一句,“好弟弟~你可是看开了那七姑娘的事,又回这中原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我嫡亲的姐姐来了,顺带再瞧瞧我那小侄儿。”王怜花又是好欺负的?他被人捅了伤疤,是怎么都要还回去的,“我还当我那姐夫是孤岛上和人双宿双栖的那个,却不想……你倒是另辟蹊径,就不知你和个女人在一起,我这侄儿该喊谁当爹了。” 阿飞被人当了筏子,忍不住瞪了曲欢一眼,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想瞧瞧曲欢怎么应付下去,若白飞飞知道了曲欢在路上那惊悚的说法,不知要有多大脾气呢。 曲欢脸皮一向很厚,别人板着脸说话时她能嬉笑怒骂,别人开个玩笑,她就能义正言辞,“想不到王大公子这么信我,我说阿飞是我和飞飞的孩子你就信了?蛊术无所不能,也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有没有孩子又要什么紧呢?不过王公子怕是没这觉悟,真有一日想要生子蛊这样的东西,还得等我好好炮制一番,就凭着你这么信任我,我也得帮你弄出个男子生子的蛊出来,让你和你家心上人相亲相爱去。” 这么堵了王怜花一番,曲欢尤不过瘾,双手往身后一背,又面向阿飞和白飞飞两个,说话快得和竹筒倒豆子似的,“我是个不在意辈分的,叫飞飞姐姐,也乐意阿飞叫我姐姐,可是我是真正把你们当亲人。一起过了这么几年了,我是看着阿飞长大的,这也不是我充大,是不是?你们中原人也说生恩养恩的,我怎么当不起阿飞敬我一句么?” “就你会说话。”白飞飞听了这样一番话,心里也是又酸又喜,倒真是把沈浪又抛开了一些。她本就是最聪慧果决的女子,也不爱斤斤计较,当下也不去看王怜花脸色,冲阿飞笑了笑,就无奈地接住了又玩起飞扑这一套的曲欢。 真话往往才更动人,正是王怜花引出来的这么些话,让白飞飞听到了心里,竟不再逗弄曲欢了。王怜花当年只觉得白飞飞和自己是一类人,连遭遇也是一般无二,哪里还能找到个人放在心上,却不想如今见她这模样,竟好似只有自己心存郁结罢了。 他当下就敛了笑,头一回细细打量起曲欢这个人来。 “好啦好啦,要声讨我的都不生气了吧?唉,来了客人,你们都不记得招呼呢,还得我来介绍。”曲欢在白飞飞怀里蹭了一阵,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到李寻欢旁边,“喏,老铁,还有李寻欢。对啦,我家徒儿你们也该认个眼熟,给个见面礼,小云,去叫姐姐好!” 女人,尤其是貌美的女人,都是很介意自己的年纪的,比起这个来,辈分乱一点反倒没人注意了。林下楼的姑娘都有着些私房,给起见面礼是一点不含糊的,特别是白飞飞拾掇起了些以前的势力,出手更是大方。 对小孩,这些姑娘们都很亲热,但是对着两个大男人,就没太大的热情了,倒是阿飞,似乎也是被当作小辈来看了。李寻欢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他并不介意楚歌几个堪称冷淡的态度,反倒很有几分新奇,比起对他别有所图大献殷勤的女子来,这些女孩子显然更加可爱。 璎珞是见过李寻欢的,在李寻欢未出关之前,她这么个有名的清倌儿,自然也和风流的探花郎喝过几杯酒,为他唱过几次曲,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对这个看着风流,实则为情所苦的男人,她难得没有什么敌意,反而是冲人点点头,“探花郎,好久不见。” “璎珞姑娘。”李寻欢也依稀记得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却不知之后她又有什么际遇,不过在林下楼,总比在那种地方要好得多,何况还有小欢在…… 连最冷淡的璎珞都说了话,生性活泼的小沁就不会沉默了,她一拍手笑道:“你是小李飞刀李寻欢。我猜,阿欢一定很喜欢你,是不是?” “那当然,阿欢人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曲欢没有一点羞涩地应下了,也不介意别人知道她怎么唤李寻欢。 李寻欢心中一跳,却立刻想起刚入关时,曲欢就曾这么说过。她这样单纯直率的喜欢,自己又怎么能想到别处去?只希望有一日小欢真的爱上什么人,那人莫要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子……能被曲欢爱上的人,是很幸运很幸运的。 果然,在场的姑娘们没有一个露出什么惊讶神色来,就连白飞飞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小沁摇头晃脑,一副了然的模样,“是啊是啊,你们名字都有个欢字,可有缘了。阿青阿白阿飞什么的是一家,你们这两个欢也该凑做堆的。” “唉,没办法,谁叫我那么喜欢阿欢呢?”曲欢耸耸肩,没发现被她叫了很多次阿欢的李寻欢又是身子一僵。 楚歌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更喜欢被叫作欢少爷,然后来个一掷千金让我陪你琴瑟和鸣呢。不过欢少爷都这么说了,我还是喊你阿欢吧。” “我现在这打扮,你还叫我欢少爷,那林家少爷又该说我丧心病狂了。下回我再换了男装,你就该喊我少爷嘛,现在是该叫阿欢!”曲欢又是和楚歌笑闹一番,还被赖着又来了一曲凤求凰,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真有几分要过年的气氛了。 过了一日,曲欢很守信地就又换了男装,顺带还把给李寻欢做的衣服送了过去,说是难得送件礼物,磨着让人穿上了。等到两个人约好了一出门,俱是墨衣披发,十分优雅闲适,只是一个尽显风流不羁,另一个却沉稳温和得很,站在一起倒是很好看的。 “也似模似样的,不过怎么不装你那名门贵公子了?”素素打了个呵欠,随口问了一句。虽然有些嫉妒李寻欢能穿上阿欢亲手做的衣服,可不是早说了么,这是因为毁了人家一件宝衣才补上的,至于穿得这么相似——前儿个阿欢还不是和她徒儿玩了一把青梅竹马。 曲欢心里偷乐,不时偷眼看一看略显尴尬的李寻欢,嘴上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因为没钱一掷千金了呀,我现在可是隐士高人,谈钱就俗气了嘛。” 才缓过神走出林下楼的李寻欢被曲欢一把揽住肩膀,再次惊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瞧着曲欢。曲欢却大跨步地往前走,嘴里还介绍着扬州风景,只是寻了机会凑到李寻欢耳边,“我现在可以换了男装,好兄弟可不是要勾肩搭背的?我没你高,其实你揽着我比较正常啊。” 这样……是正常的?李寻欢转念想到曲欢是个苗疆人,大抵苗疆风土民情便是如此吧。他并不想看到小欢不开心的样子,在曲欢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肩上放的时候,李寻欢下意识里就没有想过阻拦。隔着重重衣料,也觉得手掌心发烫,更别说曲欢方才直接把手覆在他手背,那指尖柔软的薄茧摩挲得人心里发痒。 “就是这样,我要不要叫你一句哥哥?或者李家阿哥~”曲欢还记得维持自己的风度形象,却也还是发出几声闷笑来,眉眼也因为那一笑越发生动起来。 李寻欢胸口突然有点发闷,他沉声道:“小欢,莫要玩笑。” 那搭在曲欢肩上的右手到底没有放下来…… #如何阻止师父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 #辣个家伙在吃师父的豆腐怎么办# #师父是不是喜欢辣个家伙# #师父酷爱回头,回头啊# 龙小云扯着阿飞,还附带了一个凑热闹的王怜花跟在后面,真是心酸得很。李寻欢怎么总和他抢东西呢,连师父都抢!龙小云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我们去干掉那个猥亵少女的混账老男人怎么样?” “……”唯恐天下不乱的王怜花因着一句老男人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只是但笑不语。说起来他之前觉得龙小云资质不错,怎么就没考虑到这孩子脑子出了点问题呢? “……少见多怪。”阿飞只觉得曲欢这样压根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随意揽揽谁的肩膀就要在一起,曲欢早就不知有了多少新欢旧爱呢。 虽然不喜欢那个木头脸,但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啊,龙小云点点头,他也不觉得自己随性过头的师父会被李寻欢给套定了,没见着林下楼的那群姐姐都没动手么,大概真的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可惜,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少数人却到底是被多数人拐歪了思路。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平时实在太放得开太喜欢调戏人了,于是小云,作为掌握了真相的少数人,你做何感想~ 第33章 除夕的故事 年前几日街上还热闹着,真正等到了除夕夜,是没有人还会在街上浪迹的,哪怕是路边乞儿,也有人发善心给些吃的穿的,好过个年。 林下楼这几日照例是不开门的,而在林下楼里的人自然要一起过年,连带着王怜花都留了下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可是在这里的。龙小云倒写了信去兴云庄,可林诗音始终不愿离开那儿,也不说让他回庄,只是说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只是最后龙小云沉默了好久,才私下同曲欢说,“我娘想我爹了。” 毕竟是一起过了十年的人,十年除夕一起守岁,这一年却孤孤单单一个人,林诗音怎么可能不心神恍惚?若龙小云还在身边,她还能把全副心神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可知道了小云过得不错,也能学到本事,林诗音已经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她开始一遍遍地回忆…… “只看看明年,你能不能把你爹带去给你娘当新年礼。”曲欢猜得出,林诗音不让龙小云回庄,也存着不想龙小云瞧见那连过年都冷清过头的景象的心思,又怕自己不喜徒儿才出门就闹着要回家……这女人太心细也太敏感,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总该让人自己看开才好。 龙小云应了一句,心里已打定主意,日后练功还要更刻苦几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嘴里已经被塞了块糖醋排骨,他咬了两下,有些惊讶地看向曲欢,“师父,你做的菜真好吃!” “你可再尝尝我做的。”王怜花闻言冷哼一声,比玩蛊他比不过曲欢,这其他的东西,他可不会输。 没错,这么一大桌子的菜,还就是王怜花和曲欢两个人做的。王怜花明明已经过了当初处处和沈浪争锋的年纪,偏偏对上曲欢还是什么都要比上一比。 曲欢伸了筷子去够那翡翠虾仁,眯起眼咀嚼了几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真好吃!王怜花你还是有些本事的。” 王怜花被噎得嘴角一抽,怎么想怎么觉得今日他王大公子亲自下厨是吃了大亏了。大过年的,他再瞧一瞧曲欢那比平日更灿烂几分的笑容,到底是自己按捺了下去,也细细品尝起桌上的佳肴来。 “菜是顶好的菜,酒也有顶好的酒,只是莫要喝醉了,这守岁是要一起守的,能在这个时候一起聚在林下楼,这是缘分……”苏妩举着酒杯先一干二净了,便是白飞飞也陪着喝了这么一杯。 苏妩能执掌林下楼,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年岁大一些,她的功夫甚至不如新学武的小丫,可是她身上有股子狠劲。本就冷静多智的人,再从鬼门关爬了回来,真发起狠来谁都要胆寒的。苏妩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林下楼,也就更重视这象征的团圆和美的一顿饭。 面上仍带着柔软的笑意,说话时也依旧轻轻软软,如春风拂面,可正对着苏妩的王怜花,明明白白从这个温柔的女人眼里看出了敢说不就滚的意思来。他毫不怀疑,这回他真做点什么,苏妩真能提着扫帚把人扫地出门,曲欢和白飞飞也只会帮着苏妩的。算了,他王公子也就尝尝新鲜,守一次岁又如何?总归,要说亲人他还真只剩下白飞飞和阿飞了。 光是美酒佳肴是不够的,一个晚上多长啊,怎么也该找个法子消磨消磨时间。楚歌自幼学琴,素素能歌,小沁善舞,其他人也都是有着一技之长的,以往多少公子少侠一掷千金也看不够的东西,这晚上倒轮番着来了。 小沁跳完了一支胡旋舞,也顾不上把腰间小鼓取下,便喘着气跑到了陪着吹笛的曲欢身边,双眼亮晶晶的,“阿欢,我跳得好不好?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 曲欢含笑点头,又拍着手清唱起来,“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小沁这一舞可是一点不差。” “那阿欢你也来一个好不好?我们姐妹可都轮完一轮了呢,连探花郎都唱了一阕词,你怎能再推脱?”小沁颊边酒窝深深,一手抓着曲欢的胳膊只管摇晃。 “我可是吹了不少曲子了。”曲欢撇撇嘴,狠狠揉搓了小沁一番。楚歌弹琴,素素唱曲……她一直都吹着笛子相和呢。 可不是,曲欢玩笛子都要玩出花儿来了,饶是习武有成,她吹了这么久的笛子也涨的脸色绯红了。王怜花拿着个白玉酒杯,就倚在栏杆边,吹着风自斟自饮,“你不是说你跳舞是比吹笛好的?” 得了,曲欢听完这话扭头就回房了,再回转了已经换了一套衣裳,连头饰都换了一整套的。因着要跳舞,曲欢把自己那大大的银帽子给卸了下来,只在脸颊边分出几缕青丝,余下的便松松地在发尾挽了一挽,配上那錾得轻薄又精巧的银簪子倒别有一番风姿。她额上挂着一串银链,暗紫色的细小宝石正缀在眉心,连眼角都不知拿什么画上了浅银色的花纹,真真是盛装而来。 没有走上楼内那搭好的高台,曲欢缓步往院子里走,只为那一片清冷月色。她已经开始跳舞,也慢慢哼起了曲子,即便是听不懂词,也不妨碍众人欣赏这乐音的悠扬。 “其歌衰艳,每尽一韵三迭,曼音以缭绕之。而笙节参差,与之缥渺而相处,吹且歌,手则翔矣,足则扬矣,睐转肢回,首旋神荡矣。”王怜花的叹慨之声未落,曲欢便又是一个飞旋,她身上的银饰也相互敲击着,发出越发清越的声音,然后她猛地匍匐在地。 苗疆的舞是属于自然的,曲欢又是选了一支祭祀舞来跳,一舞完毕,鼻尖早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却保持着匍匐的姿势,用苗语念叨了两句话,这才直起身,笑着问,“满意了?” “这也是苗疆的舞?我要学啊,阿欢,教我吧。”小沁是个舞痴,这回曲欢跳的舞,把她心神都给勾走了。 曲欢轻喘一声,又喝了杯茶,眼里还是前所未有的光亮,“这是祭祀舞,祈愿娲神娘娘和祝融大神护佑我们喜乐无忧,你若要学……我总是要教小云的,到时你再看看就是。” “我……我也要学这个?”看曲欢跳舞是种享受,但想到自己也要学这个,龙小云就脸色不好了,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曲欢让他穿了件什么衣服。 曲欢刚要好好教导教导自家徒儿,肩上就陡然增加了些许重量,居然是李寻欢不知从哪又拿了件披风过来,带着三分怒色,“才发了汗,再吹凉风就该病了,小欢,你怎么每次都不顾自己身体。” 说完这些,李寻欢也自觉话说得过了,便退了一步,像哄小孩一样压低声音,狠狠夸了曲欢方才的舞。曲欢是很好哄的,所有的夸奖她都很乐于接受,然后就笑得一派阳光明媚。 “你当然得学。”曲欢顺势裹紧了披风,把那吹着冷风的腰腹全给遮挡住了,王怜花就露出有些可惜的神情来。曲欢似笑非笑瞥了王公子一眼,继续和自家徒儿说话,“你躲什么?我们苗疆的阿哥各个会唱山歌,能跳月,可多阿妹喜欢啦。现下也不要你学的多好,只是哪日我带你去苗疆逛一逛,别愣着给我丢人就行。” 苗疆阿哥阿妹们,可多是能靠着歌舞来表达爱慕的呢,往年几个晚上热闹下来,可不就有好些人成了好事,要双宿双栖了。李寻欢素来博闻强识的,这会儿也记起这么见苗疆习俗来,又想到自己方才才说过很乐意再看看曲欢的舞,心里就涌上了一种莫明的感受来。 “师父喜欢就好。”龙小云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是很聪明的孩子,所以很知道怎样才更能讨人喜欢。 曲欢听了这话果然是很开心的,可几乎是立刻,她就又皱了眉,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在龙小云面前晃了晃,“小云,你不用总担心我会不高兴,重要的是你开不开心。我是你的师父,你做得好的时候我会夸奖你赞扬你,你做得不好的时候我要教导你包容你,我是你的师父,是我选择庇护你等你成长,可我不能操纵你的选择。” 就好像曲欢觉得,苗疆歌舞率性自然,可以让人心情好起来,可是龙小云有自己的想法,她何必强求着小云学这个。曲欢点点头,干脆地蹲下来和龙小云平视,“我头一次给人当师父,要是做得不好你就直说呀。” “师父,你没有必要……”龙小云咬着下唇,心里酸得发胀。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从这话里就可以听出师父对于徒弟来说,地位是如何重要了,虽然在江湖中没有文人那么讲究礼教,违逆师命也是很严重的罪过了。曲欢是个张扬肆意至极的人,龙小云从还没拜师之前就是被压制得死死的,哪里想过曲欢会说这样的话。 曲欢嬉笑着去抹龙小云的脸,“哎呀哎呀,你别是要哭了吧?” 如果说以前收徒还有些玩闹和一时意气的性质,现在曲欢才是真的感受到了当一个师父的责任了,她想要成为云姐姐那样可靠的人! “谁哭了!”龙小云恶狠狠地眨了眨眼,硬是板起了一张粉嫩小脸。他向来比大人都想得多一些,就是拜完师后,心也一直定不下来,此刻才显出几分孩子心性来。 李寻欢苦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以为自己的心早被十年风沙锻成了铁石,结果总是被小欢几句话就敲开了裂缝;他以为自己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已再难喝醉,今日这杯酒却喝得人有些微醺;他以为积年的伤疤只能等着自己好,却没有想到刀子再剜进来的时候已经没那么痛了,痛……痛过之后就该好了…… 有些人的笑容,实在太灿烂也太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其实小云拜师时心里也是算计居多,不过感情总是处出来的嘛~ 还有探花,苗疆歌舞可多是用来求偶的呀~ 最后,雷霆夜深丢了一颗地雷~么么哒~必须抱住猛蹭~ 第34章 五毒童子的故事 李寻欢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在想清楚的那刻他就做出了决定。没有人有权利去强求别人做出什么选择,而自己做了选择之后,就应该要负起责任,他想找到大哥,然后去和诗音说一句对不起。 他以为那样对诗音是好的,就好像江南那一枝带雨梨花,是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的,江湖风雨不适合柔弱的林诗音,牵扯了太多恩怨的江湖浪子李寻欢也不适合。他以为,这样对所有人都好……是的,他以为。 李寻欢禁不住晃了神,无论如何,他是欠表妹一句对不起的。 “阿欢,阿欢你发什么愣呢?不是说要出门?”曲欢故意踮着脚蹭了过来,却没有掩饰自己身上银环叮当的声音,没想到李寻欢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要走的不只是李寻欢,曲欢和龙小云也要出门,毕竟是找龙啸云,这事儿怎么都抛不开龙小云去,而且龙小云也该回家去看看林诗音了,或许龙啸云就躲在兴云庄附近呢。至于阿飞,白飞飞要多留他几日,然后他便自己去行走江湖,之前和曲欢同路,也不过是因为巧遇而已。 这样的来去匆匆让白飞飞有些抑郁,虽然手里的势力足以让她知道自家儿子和阿欢的经历,但又怎及自己亲眼所见呢?她甚至都生出了要随曲欢出去走一走的心思,而王怜花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王怜花会到中原来,就是因为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白飞飞又开始收拢势力。白飞飞如果认真起来,沈浪也是要忌惮的,连王怜花都回来了,谁能说沈浪就一定不会再到中原来呢?白飞飞这么些年对沈浪的感情越发淡了,可总归与这人还有着一段陈年纠葛,想想可能到来的麻烦,她懒懒地躺回了摇椅上,既然有自己的事要解决,那就不跟去凑什么热闹了。 白飞飞不打算出门了,王怜花可不一样,他对阿飞曲欢,乃至于对龙小云,都很有些兴趣,所以稍稍琢磨了一下,他也借着要去拿回怜花宝鉴的借口,收拾收拾东西就跟上了曲欢一行人。好侄儿怎么看都是个直白性子,还不如去瞧曲欢的热闹呢。 不过行了半日,王怜花就有点后悔——他早该知道曲欢这家伙喜欢秀恩爱了,怎么就还是孤家寡人地就跟过来了呢?怎么也该带上几个娇娇软软的美人儿,有人斟茶有人揉肩才行! 王公子其实是个很能自己找乐子的人,比如和曲欢吵吵架,逗弄一下龙小云,拿话刺两下李探花,连带着铁传甲都没逃得过这位千面公子的戏弄——扭头瞧见车上多了个陌生人还是压力很大的好吗! 很快王怜花就不必自己找乐子,因为已经有人送上门来给王公子看戏了。光是为着金丝甲的事,李寻欢和曲欢就结下了好几个仇人,远的不说,现在堵在面前的就是那极乐峒五毒童子。 并不能说是五毒童子,五毒童子并没有露面,阻在路中央的是一群毒蛇,还有各色的毒虫,密密麻麻的,十分寒碜人,可惜马车上的人都不怕这个。如果每日都能瞧见各种比寻常毒物大了数十倍的“五毒”在自己面前撒娇,那谁都不会怕眼前这样的小毒虫的,最多是觉得恶心。 非常的恶心,王怜花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或许下一刻,他就会把这些毒虫全部变成尸体,但是不行,这是向曲欢的挑衅,曲欢当然要自己解决。 “哼,藏头露尾,倒比你那几个徒弟还让人倒胃口,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斗蛊的。”曲欢也很是不快,阿青阿白和她心意相通,慢慢地顺着车帘子爬了出去,冲着那群毒蛇就嘶嘶地叫了起来。 斗蛊,可不是比拼数量就可以了。五毒童子的蛇不过是精心驯养了几年的,可阿青阿白却是灵蛇,堪称蛇中王者,都不必曲欢动手,那蛇群就为其威势所摄,忍不住要退却了。 等到曲欢跳出来吹了几个笛音之后,那毒虫退得更快了。正是那毒虫退了大半,余下的几条才格外显眼,曲欢来了兴趣,娇笑两声,“哟,原来是有压箱底的货色,见不得人的家伙,也有几分本事嘛。” “小欢莫非没听说过,极乐峒主是个侏儒?何必强求他出来丢了脸面?”李寻欢心知敌暗我明,到底是有些不利的,便也走出马车,言语相激。 原本寂静一片的林子里传来鬼哭一样的笑声,然后有人说话了,明明沙哑的嗓子却强掐着出声,“好,好,随你们怎么说,也算是让你们留几句遗言了。” 他咯咯笑着,“我这七种神物□□出来的极乐虫,可是已经饿了好几日了,就借你们的血肉来用一用。” 曲欢凝神瞧去,果然地上的毒虫都怪模怪样,有的长了个蝎子尾巴,却配了无数只的蜈蚣腿,有的明明是蛇的模样,皮肤却像是蛤蟆一样起着疙瘩,有的干脆就让人看不出种类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冷笑道:“你就拿这杂种和我家阿青阿白来比?” “等你们被吸干了血肉,也要笑得出来才好。或许我可以试试把你们做成我的傀儡,变成了干尸的你们,只会更丑的无法见人。”五毒童子嘻嘻笑了两声,语气更加激动,“无论你们此刻如何光鲜亮丽,如何娇美动人,也不过是干尸一具。” 他研究尸蛊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如今正好拿这几人试试效果。 曲欢不笑了,她的脸色冷若冰霜,周身气息也越发凌厉,眼底也是浓重的戾气,“干尸?你要炼活尸?” “活尸?哈哈,小姑娘有些见识,这说法倒是贴切。你说,我把你们炼成活尸怎么样?”话音刚落,林子里就传来了惨叫之声,还有一种不详的嘶吼声。 是五毒童子的几个徒弟,他竟已迫不及待想要炼制所谓尸蛊,拿了自己的徒弟来当试验品。曲欢循着那声音飞快地冲了过去,起手就是一个范围性的百足砸了下去,她毫不吝惜自己的内力,只求更快地解决这群让人恶心的家伙。 “小欢!”随着李寻欢的声音一起到来的是一把刀,一把普通的飞刀,直直地插在曲欢身后那人喉间,沾上了腥臭的污血。 曲欢倒吸一口凉气,她是太久没有这样紧绷地战斗过了,不是说一次偷袭就能要了她的命,而是不知道那尸蛊是否会和毒尸一样传染……不过她和李寻欢之间当然是不必言谢的,她只是招手唤回了蓄势待发的阿青阿白,嫌恶地盯着地上的尸体。都是在她蛊毒下丧命的人,死相一样的不好看,不过有几具尸体明显地瘦的只有皮包骨头,这就是血肉被尸蛊吃光了的缘故。五毒童子炼的不是大毒尸,可这劳什子尸蛊还是触了曲欢的底线。 “小云,你要牢记我当日所言入门誓词,门内禁术……我可不想再见到这种丑陋的东西。”曲欢皱着眉看那五毒童子的尸体被一群毒虫蜂拥上来吃了个干净,立刻就掏出个火折子,把所有的毒虫和另几具尸体烧了个彻底。 这些毒虫倒不一定都带着尸毒,可曲欢不敢冒这个险,若因为细细查探耽搁了时间,跑了一两只带着尸毒的虫子,又或是尸体上的蛊毒散了出去,那才真是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王怜花挑起眉,又蹲下来想要细看那片灰烬,“这毒……倒是奇特。” “王怜花!”曲欢深呼吸了几下,才把心头怒火强压下去,她是知道王怜花这个人的,王怜花总是惹她生气,可是为人却还有分寸,对她和飞飞几个到底有些善意在,“王怜花,我总归是把你当个朋友,可这事儿你行差一步,我必杀你!” 她不是个多正义善良的人,朋友真做了什么她也护短,可是曲欢知道,在这种大是大非上犹豫上一丝半点,就挽不回来了。亲手杀了同门,看着他们眼里解脱的神色是什么感觉?曲欢咬紧唇,一双桃花眼眯起来,格外凌厉。 “你……我一时半会对这东西还没兴趣,丑死了。”王怜花沉默了一下,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曲欢这家伙身上杀气太重了,哪怕是自己,或是白飞飞都远有不及的,明明这个小姑娘年纪并不算大。曲欢也是个会说话的,王怜花这么想着,换了别人这么威胁他,他早就更上赶着去添堵了,偏偏曲欢说把他当朋友了——真正敢把王公子当朋友,又让王公子愿意交这个朋友的人又有几个呢? 曲欢听出了王怜花的意思,刻意针对着他的杀气登时就收敛起来,还给了他一个歉意的微笑。她本不该这样对自己的朋友,但是如果不正经一点的话,就该被当成是在开玩笑了,不过这么倒过来想一想……难道她平时都很不正经么? 其实,仅仅是放了个杀气什么的,完全不足以让曲欢产生歉意的,这样一个微笑,实际上还意味着——晚上有人要倒霉!她趁着这么会儿功夫给王怜花身上下了一味暗香,只等晚上,去让王怜花看一点东西。 提前就设下了药引,又是深夜里趁人不备,曲欢并不担心王怜花会惊醒过来,她叹了口气,翻手拿出了一只蛊虫,慢慢地送到了王怜花的身边。王怜花是个识时务的人,可是王怜花怎么会知道,活尸这种东西到底有多么的可怕,曲欢想要让他看一看……至少在梦里看一看,若知道了这一切还想去碰那东西,曲欢下起手来就真的不会心软了。 当曲欢不想让自己身上的银饰响的时候,它们就永远不会碰撞在一起,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曲欢来了又去,竟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环抱着双膝在屋顶坐下了,头埋在双臂之间,表现出几分脆弱的模样,然后有人请她喝酒。 酒是好酒,曲欢当然知道,闻都不用闻就知道,因为这酒本就是白日里她给李寻欢的,现在李寻欢坐在她对面,拿她给的酒请她喝。曲欢觉得有点奇怪,她觉得李寻欢不会有这样的失误,而且一个酒鬼怎么可能把面前的好酒留到现在,所以她笑了笑,“不喜欢这种酒吗?”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狠狠地灌了口酒,用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对这葫芦酒的喜欢,接着就把酒葫芦放在了曲欢面前。 葫芦里的酒并不多,甚至都不够李寻欢一个人喝,可是人有心事的时候总是醉的特别快,曲欢很快就醉了,醉得只会嘻嘻傻笑,呆愣愣地盯着李寻欢瞧。李寻欢无端地生出一股心酸来,他忍不住道,“小欢,你哭吧。” 一向不喜欢去探寻别人秘密的李寻欢,突然想不那么君子一次,他想知道小欢为什么难过,想要小欢哭出来,想……借自己的肩膀给小欢靠一靠。伸手摸了摸曲欢的头发,李寻欢重重地叹了口气,等听清楚曲欢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之后,他的叹气声更重了。 “我才不会哭!”曲欢挨着李寻欢的手臂,嘴唇哆嗦了两下,肯定地说道,“我从来都不会哭!” 李寻欢这下只有苦笑了,大概小欢是忘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就哭得惨兮兮的,像是只迷了路的小猫。 那个时候,她似乎是说——找不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阿欢来讲,大毒尸什么的,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其实阿欢总共也就是在和李寻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哭过一次,结果这回心绪不稳又撞上了探花…… 另外怜花公子暗示沈浪会来,完全是唬人的……飞飞,一时脑子没转过来……所以其实沈浪不出现。 最后,流水浮灯丢了一个地雷~ 唯安小熊丢了一个地雷~ 哈哈,么一个~#^_^# 第35章 小店里的故事 宿醉的滋味可不好,曲欢不仅是宿醉,还在外面吹了一夜的凉风,第二日醒来时却十分精神,比往日都精神!天气很凉,她在屋顶上却一点不觉得冷。 “小欢,可会头疼?”曲欢动作不大,但仍是使得李寻欢睁开了眼,毕竟她这一晚上,都是被李寻欢半揽着睡着的,她的头饰差点扯着李寻欢的头发,纠缠在了一起。 曲欢左右瞧了瞧,最后把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很是欢快地唤了一句,“阿欢~” 像是在撒娇一样,尾音往上勾着,也不说别的话,就是喊了一句阿欢。曲欢心里还在可惜呢,这回要是再有一件披风的话……不过被抱着也很暖和! 还没等曲欢再得瑟一下,李寻欢就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收回了手,然后头也不回转身走了。曲欢站在屋顶上,瞪着天边微光,显得格外寂寥。这难道是她被嫌弃了?曲欢咬着唇,心情很不美好,连对着林仙儿那种人阿欢都能笑着拒绝,怎么对上自己就跟被鬼盯上了似的,哼,不过是这次……果然还是有点难过qaq 这一回曲欢的心情不好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不过王怜花和龙小云只以为她是前些时间受了刺激。曲欢不说话,连带着王怜花居然都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他是没有睡着的,曲欢使毒的本事到底不如用蛊,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放任曲欢对他动了手脚,结果做了一夜毒尸死城的噩梦。 梦里的情景实在太过清晰,而凭空捏造的幻觉是不会给人那样真实的感受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曲欢见过那样的毒尸。偏偏这么多年,王怜花可没有听说过哪里出过这样的事,莫非苗疆之事都这般隐秘?那李渡城,分明不是苗疆会有的景色,倒像是荆楚一带…… 王怜花正想着这些疑点,就发现铁传甲停了马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小弄堂里,再往里走就有一家小店,卖的是粗糙饮食,却有不错的酒可以喝。铁传甲这回停车也停的突然,可是曲欢既没有和李寻欢说话,也没有在想事情,也就不会再不小心摔个趔趄了,李寻欢看着一对上自己就板起脸的小姑娘,几番欲言又止。 “少爷,难得再往这儿过一趟,何不坐下来歇歇脚喝杯酒?”铁传甲知道曲欢和李寻欢闹了矛盾,却不知要怎么劝,所以这回他难得开口请李寻欢去喝酒了,只因他知道,曲欢一定不乐意瞧见自家少爷喝太多的酒影响身体。 这小店实在是小,又没有什么人,门口只坐了个又矮又小的老人,这老人看见李寻欢的时候已是面色柔和了很多,等见了王怜花,这人竟是一时愣在原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王怜花笑着不说话,孙驼子也就不开口。小店里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编着大辫子的小姑娘,她笑吟吟地站起来,脆生生地把几个人的身份都道了个遍,除了王怜花。小姑娘叫孙小红,她知道很多事,因为她喜欢跟着她爷爷说书,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她都知道,不过她却看见了一个自己认不出的人。 虽然很好奇,孙小红也只是看王怜花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她是来劝李寻欢离开这里避避风头的。梅花盗的确是抓到了,林仙儿的名字也再没有人去提起,可是李寻欢得罪的人还是很多很多,有不少人想要杀他,何况如今江湖上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曲欢不去管李寻欢和谁说话,她拉着龙小云找了张桌子,只等着人家给上菜。至少……至少今天,才不要和阿欢说话呢,女人要懂得发一发脾气,耍一耍小性子,时松时紧才能把男人套牢喽,这都是师姐们教的技巧,应该是很管用的吧。 孙小红也很喜欢笑,眼睛又大又明亮,李寻欢看着孙小红,忍不住又走了神想起坐在一边的小欢。那样天真又热情的小姑娘,怎么会看上他这样一个……老男人呢?虽说他是比王怜花年轻的,可到底比小欢大了十岁有余了。不过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和小欢说让她先走的话了,否则小欢一定会更不高兴,再者,不仅是他得罪了人,小欢也招了不少人的眼吧,李寻欢觉得还是自己看着一点比较安心。 “江湖传闻,兴云庄中藏着沈浪沈大侠的武功秘籍,只要稍加研习,天下再无敌手。”孙小红缓缓说出这句话,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诡异,尤其是王怜花,更是仿佛见了鬼一样。 真想给沈浪那家伙一个呵呵,连这种事情都还被他的阴影笼罩未免太悲剧了,王怜花磨着牙,心里已经把那传谣言的人记着了,还有那些随便就被谣言骗了的蠢货,一个个都等着才是。 曲欢拍了拍龙小云的手背,推着王怜花站起来,“你惹的事!” “世上敢打小李飞刀性命的主意的人不多,却也有那么几个,也都是不好惹的人,这头一个就是金钱帮的上官金虹。另有苗疆的大欢喜女菩萨和关外的蓝蝎子,也都要找上来了,还有……”李寻欢听了这么多名字,也没有想要躲着的意思,孙小红苦笑一下,眼珠一转就压低了声音,“你不怕死,难道也不顾及那位姑娘了么?” 李寻欢手一抖,那酒杯里的酒就倒出了小半,他的心思,自己都说不大明白,却被孙小红一语道破?还是说,孙小红所言,也仅仅是他与曲欢间的朋友关系而已? 小李飞刀是手上的功夫,李寻欢会有这一时的失态已是让人讶异,好在瞧见这一幕的,也只有对面的孙小红一个人,她再接再厉地劝了起来,“我说的那两个只是女人,却也是很本事的女人。而五毒童子就是大欢喜女菩萨的干儿子,伊哭是蓝蝎子的情人,他们……” 五毒童子是他们才在路上杀死不久的,消息怎么会传得这样快?至于伊哭…… “伊哭他死在毒医和小李飞刀的手上,杀人偿命,我自然要为自己的情人报这个仇。”走进来的女人穿着套蓝色的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把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得更加突出,这样的女人,除了蓝蝎子还能有谁呢? 蓝蝎子并不算是很美很美,但她总能让男人觉得想要得到,事实上,她对任何男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兴趣,对女人却讨厌得很。就连看着孙驼子,蓝蝎子也能让人觉得,她是在瞧着她的情人一样,但是就是这样的蓝蝎子,下手杀死与她同路而来的那个男人也一点都不手软。 小店里的人都眼看着蓝蝎子用她那剧毒无比的蝎尾杀死了楚相羽,一个能随意勾搭女人的男人,也不会是多好的东西。蓝蝎子瞧着躺在地上的尸体,笑得又媚又甜,狭长的眼睛眯起来,更加地勾魂了,她明明刚杀了人,声音却很柔,“我的功夫可还不错?你们莫非还要拦我?” “杀人偿命这话,我可很久没听人对我说过了,我的命在这里,也要有人有本事拿去才是。”曲欢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她也瞧着蓝蝎子笑,却泛着冷意,“只是没做过的事,我曲欢可不愿意承认。” “你没有杀伊哭?”蓝蝎子盯着曲欢瞧了很久,半晌才继续开口。伊哭的尸体上分明还带着毒蛊之术造成的印记,脖颈上也有着一个小口子,正是飞刀入喉的伤痕。 曲欢并不喜欢和别人解释,但是蓝蝎子的名字实在取得好,偏偏人也漂亮。无论如何,人总是会对长得好看的人多几分宽容,至少曲欢是愿意说上两句的,她和李寻欢离了兴云庄,可是一直都待在林下楼的。 蓝蝎子压根没给曲欢开口解释的机会,她似乎是记起来什么,咬了一下嘴唇,又是笑道,“毒医原来是你,我曾欠你一命,也不能再恩将仇报。你杀了我情人,我也杀了你的情人就是,总归李寻欢也是出了手的。” 虽然曲欢不记得了,蓝蝎子却记得,她有回在关外阴沟里翻了船,差点被群马贼占了便宜,就是曲欢杀了那群马贼的。蓝蝎子躲在角落里,曲欢只不过扫了一眼,哪里记得那样清楚,可曲欢不记得是一回事,蓝蝎子却不能不讲道义。依着蓝蝎子的理论,曲欢杀她一个男人,她也杀了曲欢的男人,这也算是扯平了。 李寻欢本就因着前些时间自己的心思而烦恼苦闷,又想起曲欢正和自己冷战,一时之间也不知要做怎么反应,只是依旧喝着自己的酒。酒喝完了一壶,他就抬起头要和蓝蝎子把事情说个清楚,不能误了小欢名声。 蓝蝎子哪里清楚这两人间的纠葛,只觉得周围众人都一副受惊的样子,李寻欢也不说话,于是迟疑地问了一句,“他到底是不是你男人?” “……等一下!”曲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簪子手环晃得杂乱地响起来,她终于是忍耐不下去,走到李寻欢的面前,颇有些挫败地拉住那只还在斟酒的手,“阿欢,我都追求你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不是一直没发现啊!做不做我男人,给句准话!” 果然,那种含蓄的带着小情趣的追人方法,一点都不适合她们苗疆妹子!曲欢结合方才的情况一琢磨,诶这人该不会还没察觉自己在追他吧,难怪早上一害羞就转身走了,自己的魅力是一点没有问题的!早知道就直接唱山歌啦! 李寻欢这下子不用喝酒了,酒全被他一不小心倒在了桌上,听见这样直白的话,他心里竟是欢喜的……怎么能不欢喜呢,这样好的姑娘喜欢自己,自己喜欢的姑娘恰好也喜欢自己,这是多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可是几乎是立刻,心里涌上来的那种酸涩苦闷就把那样的欢喜盖了过去。 他居然有点怕,怕自己配不得小姑娘纯粹又热烈的喜欢,怕自己伤了小姑娘的心——可当一个人愿意为另一个人设身处地地去考虑,又那么害怕那个人受伤,怎么还能说是不喜欢呢? 到了最后,李寻欢也只说了一句话,“小欢,你还小……” 不仅仅是怕曲欢受伤,李寻欢自己也经不住再一次情伤了。对着林诗音的事,有曲欢渐渐引得他释怀了,若有一日……他还怎么有再几个十年去被关外风沙磨砺? 于是曲欢认真地等李寻欢说完了,那张严肃脸早就摆不下去了,她甚至喜滋滋地对蓝蝎子说,“现在还不是,不过阿欢总会是我男人的!” ……蓝蝎子觉得自己被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几章又是同骑啊,又是一起漫步啊,还有后来那支舞,阿欢已经追求探花很久了,但是太含蓄了,至少比起她之前调戏别人是要含蓄,连探花自己都没怎么察觉出来…… 蓝蝎子表示她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当媒人的! 雷霆夜深丢了一颗地雷~ 谢谢亲~么么哒~ 第36章 表白的故事 谁会愿意在要杀人的时候,眼看着自己的目标打!情!骂!俏!蓝蝎子的脸都要青了,不过碍于欠着曲欢的人情,她还是按捺了一下自己的怒气,总归在得到结果之后,她再杀了李寻欢也就是了。 “我觉得,你现在也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男未娶,女未嫁的,我怎么不能继续追求你?”曲欢眸光清透,笑语盈盈。蓝蝎子和她很像,虽比她更加野性媚态,却没有她那样的明媚热情,曲欢的眼里像是烧着火,而这样的目光,她只会给自己对面的这个男人,“我不小啦,二十多的女人,在你们这儿大多该成亲了吧,再追你个几年、十几年……你说除了你我还能有什么好选的?” 曲欢不明白,阿欢明明也不是不喜欢自己呀,怎么还要犹豫这么多呢? 李寻欢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也并不胆小,他会有一时的思维混乱,却不会再犹豫下去。所以他用力握了一下曲欢的手,同样直视着自己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然后得到了一个更灿烂,更加动人的笑容。 又是嘭的一声,龙小云那儿的杯子也倒了,他脸色不好地瞪着李寻欢,只觉得自己被阿飞那个木头脸给害惨了!什么少见多怪!眼看着师父倒贴老男人的苦楚谁人能懂! 龙小云心情不好,蓝蝎子的心情就更不美妙了,她眯起眼,在一个已经死情缘的人面前谈情说爱真是够了!她的手笼在袖中,出手时也仅见一道蓝晶晶、碧森森的寒光,由此可知她出手速度有多快了,这一蝎尾,直接就冲着李寻欢脑后去了。 同时亮起的是一道暗紫色的光,曲欢也出手了,她对杀气的感应敏锐得很,几乎在蓝蝎子动手的同时,曲欢就甩了个幻蛊出去。蓝蝎子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带着倒钩的仿佛蝎尾一样的鞭子,那鞭上靛青的颜色让人知道,上面淬着见血封喉的毒,并不比青魔手上差的毒。 就冲着蓝蝎子这个人,曲欢就不会杀她,何况曲欢今日的心情很好。虽然一直不承认什么毒医的称呼,可以有一点是对的——曲欢心情好的时候会救人,心情不好了才杀人,在今日,就算面前躺着十七八个求医的人,曲欢说不准也会全救下的,她现在简直开心得要命~ “我们没有杀伊哭。”李寻欢这才慢慢转过身,看着想要杀了他的蓝蝎子。 如果李寻欢都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蓝蝎子要是能动弹的话,一定已经把牙齿磨得咯吱作响了,她被人当了刀子!甚至只是一颗送死的棋子!没有这些仇怨,蓝蝎子也还是欠着曲欢的人情,她必须找出陷害曲欢的人来,反正她也是要为自己那男人报仇的。 “我要杀人,不必别人帮衬。”曲欢可是曾经扬着下巴,嚣张地对名满江湖的赵正义说过,若她杀人,必是大大方方,整治得那人七窍流血,死相难看的。以她的身手与骄傲,怎么可能杀一个人还遮遮掩掩,现在是蓝蝎子在她手上,她本没有必要再解释这么多。 蓝蝎子弯了弯小指,幻蛊的效力渐渐消退,她松了口气,尝试着开口说话,“但是……伊哭中的是蛊,没有人能认出来的蛊。” 除了曲欢,还有谁这么张扬地拿蛊杀人呢?还有谁的蛊术能这么精妙呢?李寻欢的飞刀是哪个铁匠铺子都能打出来的,可是擅蛊的人却寥寥无几,二者相加,便让人不得不怀疑到曲欢和李寻欢两个人身上。 “你还留着伊哭的尸体吗?我可以帮你验一验,兴许江湖上又出了什么用蛊之人。自从离了兴云庄,我就带着人去扬州了,哪里遇得到伊哭。”曲欢叹了口气,又干脆地帮蓝蝎子解了幻蛊。 蓝蝎子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小瓶子,摇了摇头,“烧了。” 说完这两个字,蓝蝎子扭头就走,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许这件事会让她知道伊哭死亡的真相也说不定。 蓝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外,蓝蝎子走得很快,可是曲欢的动作更快,她拉着李寻欢的手也出了门,只留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小云,等着,我找蓝蝎子还有些事!” 李寻欢听出曲欢的话里有点心虚,因为他也看见蓝蝎子离开的方向和他们现在的方向并不一样。李寻欢习惯把所有的事背在自己身上,所以他自然是几乎没有这种被人拉着走的体验,手里的柔荑温软却有力,李寻欢大概猜到曲欢想要做什么了。 “我们已经走得够远了。”李寻欢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曲欢的脸就一下子涨红了。 曲欢脸上带着绯色,抬起头来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是不是?” 李寻欢不自觉地就笑了,他最近总是很容易发笑,心情也一直不错。他伸出手,放在曲欢的头发上,摩挲了两下,又慢慢地,慢慢地滑落到曲欢柔嫩的脸颊边,“你也一定知道我会说什么。” 练暗器的人指腹带着薄茧,被碰触着的脸侧有点发痒,曲欢却没有躲,反而迎着李寻欢的手蹭了两下,很是心满意足。果然她只是用错了策略罢了,实际上她大五仙教的御姐,怎么可能找不到情缘! “小欢。”李寻欢虽然留恋手下细腻的触感,却也不好一直把手放在人家脸上,他才将将把手往后挪了一点,就被曲欢整个儿抱住了。温香暖玉在怀,李寻欢却只想苦笑,之前就知道小欢穿得轻薄,被这么地紧贴着……他的手落在哪儿都有可能直接碰到曲欢细腻的肌肤。 曲欢坏兮兮地笑了笑,更是双手环着李寻欢背部,狠狠把自己埋入李寻欢的宽厚的怀中——她倒要让这冤家瞧瞧,她曲欢是不是还小呢?若不是不好动作,曲欢倒还要挺挺胸呢! 抬起头,偷眼瞧着李寻欢也有点泛红的脸色,又见他无奈又纵容地瞧了自己一眼,曲欢就咳嗽两声,再也做不出那么孩子气的动作了。唉,不过自己的男人太害羞,时不时地主动还是很必要的。 曲欢努力回想着以往师兄他们是怎么秀恩爱的,不免有点可惜。她死过来的时候正值战乱,包裹里可不会带着什么海誓山盟、真橙之心什么的,现在有金子都买不到了,不过她可以带阿欢去看花海,看昆仑的雪,这个是有的。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曲欢觉得她还有必要给自己的男人一点信心和保障,所以她退了一步,抓住李寻欢的右手,指尖轻轻相碰了一下。 李寻欢没有阻止曲欢的动作,哪怕是在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像是被只小虫子咬了一下也是一样,仅仅是微笑着看着曲欢,“是钟情吗?” 他还记得曲欢拿出过的同心蛊,无论是同心还是那个别名钟情,都是很好的名字,让李寻欢无端地生出一股欢喜。对比当初林仙儿的花容失色,也不过是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而已。 “是生死蛊!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授命,保君平安,是生死蛊。”曲欢咬着指甲,笑得很甜蜜,她头一次用这么又娇又软,甚至有些黏人的语调说话,“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同心蛊哪里够呢?李寻欢当初还有点羡慕曲欢喜欢上的人,如今却不知有什么感受。那回曲欢向秦孝仪提起生死蛊是拿一种玩笑的语气说的,此刻她情真意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哪个男人能够不动容? 李寻欢看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 “阿欢,你比我大十岁有余是不是?有了生死蛊,我们就一起闭眼好不好?我分你五年的时间,我们一起走很久很久。”曲欢还记得自己拿到生死蛊时云姐姐告诉过她什么,生死蛊若在危急之时可以救命,若是一辈子无事,也能让两个人一起终老,她想和阿欢一起终老! “……胡闹!若我……若你因我出事,小欢,你让我眼看着你替我出事?”李寻欢头一次对曲欢发怒,他从来不知道曲欢有这么鲁莽的时候,再怎样的欣喜,也抵不过这一刻对曲欢的担心了。 曲欢吐了吐舌头,明了自己惹人惹过头了,她赶紧抱住了李寻欢的胳膊,很认真地抬头对上那双充满了生机却燃着怒火的眼睛,“生死蛊并不是我上回说的你生我死那么简单。只是提前种下生死蛊,我可以替你一次重伤,若你不曾遇险,也就仅仅是让我们能够在白发苍苍的时候共死而已。这只是……嗯,一个小小的保障手段。” 小李飞刀在兵器谱上排行第三,又无数想要杀死他的人都死在了飞刀之下,可这不代表李寻欢不会受伤,他有过好几次重伤的情况。曲欢的回答显然不是那么让李寻欢满意,他单手按住曲欢的肩膀,“小欢!” “好吧好吧,我当然还有另外的、足以保住自己的小命的手段。”曲欢耸耸肩,小心地找了个不会让自己的头饰扎到李寻欢的角度,把脑袋埋到了李寻欢的怀里,用一种闷闷的声音说道,“我想替你疼。” 之所以给李寻欢的不是凤凰蛊而是生死蛊,也仅仅是因为这个,曲欢心疼自己男人,而且她很急切地想要和自己的男人建立一点什么联系。至于疼痛,她可是经历得太多啦,曲欢怀念地眯起眼,又补充了一句,“男人应该容忍一下他的女人的小任性。仅仅是帮你分担一些,你可以为我心疼,也是一样可以扯平的~” “如果你坚持……”李寻欢觉得自己有必要更好地保护自己一点了,为了……以后不那么心疼。 曲欢撇撇嘴,挽上李寻欢的胳膊就要往回走,“有我在,你还想受重伤吗?至于我的保命手段……” □□涅槃,刹那重生,是为——凤凰蛊!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蛊简直不能更感人!唔,至于那什么没有受过重伤就一起白头一起终老的设定是我自己加的…… 另外,这是一个必然he的故事,完全不必担心我做后妈~ 第37章 风波又起的故事 李寻欢这样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被别人信任,可是曲欢是真真正正把自己最后的底牌也交给了他——毫无保留的。 没有哪件事能让所有人都高兴,至少龙小云在盯着曲欢挽着李寻欢的胳膊走进来的时候就很不开心,他简直想要把真相糊阿飞一脸!哪怕是方才惊鸿一瞥的枭雄上官金虹,这时候都没能在龙小云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了。 孙小红却笑得比之前更加甜了,她的二叔终于可以离开这家小店,一家人一起团团圆圆的,这怎么不是一件好事?至于上官金虹……若只有她爷爷一个人,可能还有些麻烦,可是这儿却有这么多变数。 谁会知道小李飞刀竟已不再颓废,这般振作了呢?谁能知道毒医曲欢的武功原也是那般高超的呢?谁又会想到,传说中已经去那海外仙山隐居的人,会出现在这么一家小店里呢? 天机老人忌惮的人很少,他已经活得足够久了,时光带来的智慧只会在磨砺中越发内敛。上官金虹的眼睛就让天机老人很不舒服,那是一双带着死气的眼睛,这个人漠视一切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幸而,天机老人还能在这个人眼里看出野心,对权的野心。可是王怜花不一样,天机老人完全无法察觉出王怜花想要做什么,又会做什么? 王怜花是个让人无法捉摸的人,他可以是最风度翩翩的公子,也可以是手段阴毒的小人,他享受最好的东西,却能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喝下脏污之水。 孙老头如今六十有余,出来闯荡江湖也有四十多年了,可这天机老人的称号响彻江湖,也只是在百晓生的兵器谱出来之后的事。再往前数上十几二十年,江湖上所有人的光芒都被掩盖在那几人之下——沈家后人沈浪、千面公子王怜花、丐帮帮主熊猫儿、幽灵宫主白飞飞…… “我老早就听说过小李飞刀的名声,一直想请你喝喝酒,聊聊天,却不知竟得了这样大的惊喜。”老人在桌沿磕了磕手上的烟斗,脸上现出深深的笑纹。他之前曾想激得李寻欢不再志气消沉,之后又想让李寻欢能去避一避风头,可是此刻他已发现,他只需要和李寻欢喝一喝酒,聊一聊天了。 李寻欢坐到孙老头的对面,倒了三杯酒,有一杯是曲欢的,曲欢在他坐下来的时候,也挨着他坐了下来,就托着腮冲他笑。于是王怜花也横插一脚,硬是也挤在了这小小的桌子边,还带了个怨气十足地盯着曲欢的龙小云。 “师父……”龙小云期期艾艾地这么叫了一句,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快来问我为什么不开心啊!快问快问! 曲欢难得见小徒弟这么可爱的模样,大抵是被调戏了太多次,龙小云已经很少这么不受控制地露出这么幼稚的表情了。清了清嗓子,曲欢也顺着龙小云的心思问了下去,“小云不开心?到师父这儿来呀。” 龙小云跑了两步,停在曲欢面前,贴着曲欢的耳朵轻声抱怨,“我不喜欢那个人和师父在一起,他太老了。师父可以找到更好的,或者等我长大。” 龙小云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也恰巧能让李寻欢听见,于是李寻欢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宠徒弟的好师父要怎么回答。小云不是很喜欢他,李寻欢自己心里明白,而这回的话里有多少只是抱怨和玩笑,李寻欢自然也清楚。 “阿欢既然有心寻伴儿,怎么也不想想我呢?”王怜花貌似哀怨地叹了口气,伸手就要去捉曲欢的袖子。 曲欢嘴角一抽,毫不犹豫地避了开来,又扭头和龙小云解释道,“你李师父是成熟,对面那个才叫老呢!” 能够为自己的男人说说好话,顺带踩一脚唯恐天下不乱的王怜花,这种事何乐而不为。曲欢嫌弃地瞧了王公子一眼,“我找个快要和我一样漂亮的男人干什么,还嫌防女人不够累,想要防一防男人插足么?” “……”真是不客气,王怜花决定今天就让人把曲欢和人处对象的事儿传去林下楼,还有那不知去了哪晃荡的好侄儿! 事不可为,龙小云就不再撒娇了,他都听自家师父摆明了立场,再闹下去就不讨人喜欢了。好歹他占着受宠弟子这位置,还愁不能给人添堵,以后的日子里也多个乐子。 孙老头在一边美滋滋地喝着酒,他已经什么都不担心了,无论是李寻欢的枷锁还是李寻欢的仇敌,没有谁能击败这样的人。李寻欢的眼睛和上官金虹截然不同,他的眼睛里是无尽的生机,怎么都磨灭不了的生机。这本该是一场宿敌的生死斗,却有了不少变数出现,而至少,最大的那个变数是很好很好的。 “孙前辈,你知不知道,这江湖上除我之外,可还有使蛊的好手?”曲欢不乐意给人冤枉,所以她需要去查一些东西。这对曲欢来说很麻烦,往日里她要什么消息,都可以拿钱去向隐元会的人买,这里却没有这样的组织。孙小红能知道那么多江湖事,那她的爷爷岂不是该知道得更多。 嘛,一杯酒,一个朋友,是朋友了,那就该互相帮帮忙的,曲欢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坐着喝酒的老人似乎很欣赏这种直白和率性,他抿了口酒,就开口了,“以我所知,江湖上擅蛊的,能与伊哭相敌的有三人,小姑娘你算一个,王公子算是一个,另有的,就是苗疆五毒童子。” “我昨日杀的那个?”曲欢摸了摸下巴,她和王怜花当然是不可能是杀伊哭的人,那五毒童子?五毒童子有什么理由要杀伊哭呢? 这回连素来淡然的老人都有些动容,“你们昨日才杀了五毒童子?” 昨日的事,竟是一夜之间传得人尽皆知,甚至大欢喜女菩萨已经发出了复仇的宣告,说没有人盯着曲欢他们,孙老头都不信。他咳嗽了两声,眼睛却依旧很亮,他已经年纪很大了,却一点不肯服老,“大欢喜女菩萨是五毒童子的干娘,她已经放了话要你们付出代价。” “她在哪儿?我要去找她!”曲欢猛地站了起来。五毒童子最重要的几个弟子都死在了他手上,可是和他关系密切的还有一个大欢喜女菩萨,那五毒童子到底有没有把压箱底的尸蛊给自己的干娘一份呢? 曲欢不能容忍一星半点的可能性,她要找到大欢喜女菩萨! 曲欢不是大公无私的好人,否则也不会有个毒医的名头,甚至更多的人背地里开始叫她妖女,可她也不是坏人。她告诉面前的老人,自己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做,有些东西不消灭在根子里,会毁了所有人……不仅仅是江湖,尸蛊会在任何地方掀起腥风血雨。 大欢喜女菩萨在逼着蓝蝎子说出李寻欢一行人下落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这些人竟是直接找上门来了。她还在享用着鲜嫩的炸鸡,还像拍小猫小狗一样,拍了拍膝边涂脂抹粉的男人,“蓝蝎子服气了没有?” 早先蓝蝎子是和大欢喜女菩萨商量好了一起杀死李寻欢的,可蓝蝎子一回来就改了主意,还问起了五毒童子的事。五毒童子昨日就死在了曲欢手上,大欢喜女菩萨觉得自己落了面子,却也对蓝蝎子虽没好脸色,还是挽留了一把,没想到这女人也敢违逆她的想法! “还没有,我……我再去拷问她一番。”那男人低下头,掩住眼底的不甘和愤怒,转身就要往羁押蓝蝎子的房间走去。 大欢喜女菩萨却咯咯地笑了,她娇声道:“坏小子,你是去拷问她,还是看上她了?” 男人握紧了拳头,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蓝蝎子哪里比得上女菩萨。” 大欢喜女菩萨也不计较他心里想了什么,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现在不杀蓝蝎子,是因为没有杀蓝蝎子的必要,日后,说不定她放蓝蝎子走蓝蝎子也不愿走了。而那个男人,总有一日,他会知道,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装乖装久了,那骨子里的傲气也就磨得差不多了。 没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蓝蝎子艰难地咽下嘴里油腻的肥肉,露出一个笑容,在关外时她吃过的苦也不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有东西吃,总比饿得要死的好,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对着面前的男人露出媚态的笑容。 男人总是容易被诱惑,却不包括这种情况。被挑逗的男人厌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脂粉,他自己自身难保,又能帮蓝蝎子什么?蓝蝎子不知道这个吗?蓝蝎子知道,可这不妨碍她给自己找个乐子。 大欢喜女菩萨养的那些男人都太听话太像是傀儡了,可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不一样,这人怕也是才被抓住不久,又颇有些少年意气和傲骨,甚至还带着点初入江湖的天真,逗弄起来最是有趣。 蓝蝎子总是这样对自己感兴趣的男人笑,可是这一回一向无动于衷,或者说一直装着无动于衷的男人动作了,他拉住蓝蝎子的手,借着身体的遮挡快速在蓝蝎子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他不愿意认命,他要杀了给予自己这样屈辱的大欢喜女菩萨,哪怕是同归于尽,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那对别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想起自己喜欢过的女人,男人的目光闪了闪,却立刻狠下了心,咬着牙就要再去应付大欢喜女菩萨,他到底还是个男人! “谁稀罕你做这些?我蓝蝎子暂时还不想再欠人人情。”蓝蝎子也不是说着玩的,她晃荡着吊在半空中的身体,甚至一脚踹了过去,“要逃你自己逃去,别连累我就是。”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而掩在这阵嘈杂中的是一阵窸窣的、虫子爬行的声音,贵客上门了,总有些与众不同,得注重些排场呢。 蓝蝎子眼睛一亮,晃得更厉害了,“果然是不必你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个男人是谁,应该都猜到了吧,不过整体时间线往前提,他还没有落到原著里那么惨的地步啦。 说起来,从武林外史到小李飞刀,江湖上的人好像一代不如一代了…… 第38章 救命的故事 等见着那男人真的转身就走了,蓝蝎子又后悔了,怎么也该先让这男人把她放下来呀。曲欢他们找上门来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这时候他们要走,谁还留得住? 不错,曲欢要带走的人,谁还留得住?李寻欢的赫赫威名,难道又仅是传闻?他们的相貌特征都太明显也太惹眼,不提曲欢一身紫衣银饰,身姿妖娆,就是李寻欢,也是世间难寻的男人。不过更多的女人把目光放在了王怜花身上,她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哩。 在讨女人喜欢这种事上赢了一筹,王怜花虽不至于炫耀,但多多少少会露出一点得色,可这回他没有,真是一点都没有。盯着他的那些女人有点胖了……好吧,是不止一点的胖,不仅胖,还用着一种如饥似渴的眼光盯着他,王怜花能高兴得起来才奇怪呢! “我以为你自己精通易容,也更懂得容貌美丑,不过皮下白骨的道理呢。痴儿,你还不肯悟?”曲欢笑嘻嘻地和王怜花打趣,声音几乎是凝成一条线传过去的,除开王怜花,也只同路的李寻欢、龙小云,另加上一个铁传甲能听见罢了。 王怜花简直气得要笑,曲欢也好意思说他!曲欢也好意思装出这么大慈大悲的秃驴相来说他!王公子冷笑几声,也使了手段传音过去,“皮是好的,骨也是好的,肉太多可就不好了。” “……”曲欢白他一眼,还待说话,又被李寻欢一把拦住了。这两个人争来吵去的,真的是一点没有危机感。 不过曲欢其实也不想再说话了,她看着被几床软被簇拥着的大欢喜女菩萨,还有那窝在女菩萨脚边的几个男人,差点忍不住往后退两步了。她以为之前见到的几个女人就已经够胖了,和那蔷薇夫人一样,劈成两半都穿不上金丝甲,可是大欢喜女菩萨……大概需要劈四半? 王怜花在瞧见那几个男人的时候就黑了脸,更别提曲欢和龙小云这师徒俩一个赛一个的缺德,纷纷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瞥了过来——他是会易容不是涂脂抹粉! 被一屋子如狼似虎的胖女人盯着真不是什么好享受,就连没长成的龙小云,那也是个男的!曲欢这回不退反进,一手把龙小云揽在自己身后,一手挽上了李寻欢的胳膊,至于王怜花,管他去死!而有王怜花这么个优质货色挡在前面,大欢喜女菩萨肯定是看不上铁传甲的。 “贵客临门,怎么能无酒无菜?”大欢喜女菩萨淡淡地笑了一笑,又对着李寻欢几个点头示意,可是在瞧见曲欢之时,就变了脸色,目露寒光。 一个穿着紫花衣服的男人捧着酒杯过来了,他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却也可以看出,他本是个俊俏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该在曲欢身边穿紫色的,曲欢太适合这样张扬的颜色,一不小心别人就会成了她的陪衬,这显然让大欢喜女菩萨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酒是有了,那么菜呢?大欢喜女菩萨请人吃的是炸鸡,而既然是贵客,这炸鸡自然也该是不一般的,所以她又叫了一个人来切炸鸡。曲欢认识后来走进来的男人,他也穿着颜色花俏的衣服,脸上也敷了粉,却比其他男人的腰挺得更直,就算是这样,他却也是不敢违逆大欢喜女菩萨,到底拔剑出鞘。 再怎么觉得游龙生比不过阿飞,曲欢也不认为他的剑能用来切炸鸡,这是羞辱!李寻欢比曲欢更能为别人悲痛,他觉得全身都在发冷,在瞧见游龙生暗中握紧的拳头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来得早,这少年骨子里也还是当初的少年。 大欢喜女菩萨瞥了游龙生一眼,似乎很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仍对李寻欢和王怜花两人笑,“你们怎么不吃?哪里还能有我这儿这么好的炸鸡?” 这么说着,她自己先挑了最肥的那一块放入嘴里,大口的咀嚼。 曲欢看得差点连隔夜饭一起呕出来,而王怜花看着大欢喜女菩萨的时候简直像是在看死人,只有李寻欢叹了口气,慢慢拈了一块,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与众不同……” 他还想再套一套话,就被曲欢借着身形遮掩轻轻掐了一下。 游龙生却趁着大欢喜女菩萨盯着李寻欢的时候动手了,他手里的夺情剑还是那么锋利,他的剑也比以前更快,一道寒光直冲着人体最脆弱的咽喉部位而去。可惜,大欢喜女菩萨并不是一般人,她是个很胖很胖的人,胖到……剑都刺不穿她那身肥肉。 “胖女人总有胖女人的好处。小兔崽子,你到底是憋不住了,可再让你刺一次又能怎样?”大欢喜女菩萨笑了笑,身上的肥肉也颤了起来,她抬起手,立刻就要拍在游龙生脑袋上。 就冲着游龙生曾为她说过话,曲欢也不会放着这人不管,她和李寻欢默契地同时出了手,李寻欢的飞刀刺伤了大欢喜女菩萨的左眼,曲欢的幻蛊也及时地把人定住了。凭空出现的天蛛噗地吐出一团蛛丝,迅速把游龙生扯了过来。 曲欢的毒性内功就是大欢喜女菩萨的克星,她不怕刀剑加身,可只要沾上了毒,也一样会受伤会没命。在这么小小的楼子里,大欢喜女菩萨轻功再好都用不上,她略微动作大点,这楼就该塌了!以至于,曲欢运着轻功就开始溜人了,顺带还让龙小云对着靶子练练手法,生生把大欢喜女菩萨磨得半死。 游龙生看得出了一口恶气,拿袖子把脸上的粉狠狠抹了,提着夺情剑就走向了倒在地上的大欢喜女菩萨。曲欢不介意他自己报仇,却还顾忌着五毒童子的事,催着迷心蛊让大欢喜女菩萨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了一遍,连一日吃多少东西都没漏下。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的确是救命之恩,不过十几日,游龙生已觉度日如年,再有些时日,他怕是要疯了。眼见着因为大欢喜女菩萨死了,那些随同的男人仍如行尸走肉一般,又有那有傲气一些的,直接便大笑几声抹了脖子,游龙生心底也生出一股寒意。 曲欢没有去向游龙生表示什么怜悯安慰,一来是她知道游龙生不需要甚至厌恶这个,二来,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欢,那炸鸡一点不好吃!油腻腻的东西不能吃多!” “阿欢,你瞧瞧,这劳什子女菩萨吃多了这个,都有我四五个大了,你不会想变成这样吧?” “阿欢,虽然我说了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可你要是因为吃多了变成这样,我就……我就……” 说一句,曲欢就扯一下李寻欢的袖子,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小。她的阿欢肯定不可能变成那么胖的样子啊,就算是那样,她也不能不要自己的男人啊,反正蛊术里总能找到减肥的吧。这么想着想着,思维就越跑越远了。 王怜花在一边看戏看得都要笑弯了腰,李寻欢自己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偏偏还作出了十分认真听曲欢说话的模样。曲欢想了又想,决定给自家男人普及一□材的重要性,“男人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有肉还要有料,没有八块腹肌,我们苗疆阿哥可连亮都不敢亮出来的。阿欢,你想想,要是你变得那么胖,我就没法子双手环着你的腰啦,也不能挽着你的手,日后……肯定也没有那么大的床可以两个人一起睡啊!” 原先只想吓吓自家男人,结果曲欢觉得危机感确实是很重的啊!中年发福是男人最大的天敌呀,她家男人过了而立了吧……中年发……嘤嘤嘤不能再想了! “……”李寻欢狠狠咳嗽了两声,还是很配合地应下了曲欢的话,“太油腻的东西的确不好。” 曲欢欢喜地一拍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阿欢真好~其实阿欢是不发胖的体质嘛,腹肌也很好~” “噗哈哈哈,曲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王怜花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的声音都因为笑得太久带着颤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黑着脸的龙小云,还有完全呆住了的铁传甲和游龙生。 曲欢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一点不隐瞒,“抱的时候摸出来的。” “……”李寻欢的脸也差点黑了,不过被曲欢笑嘻嘻地瞧着,他还是叹了口气,把人揽住了,“小欢……慎言。” 总觉得连老铁瞧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龙小云诡异地对李寻欢消了大半敌意,他想起自家师父的话,这谁占谁便宜,确实是还不知道呢——总觉得,师父才是占别人便宜的那个! 一点没辜负龙小云的信任,曲欢踮起脚,响亮地在李寻欢侧脸亲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尽是波光潋滟。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外人,自家男人难道她还亲不得?虽然害羞了点,自家男人还是很美味的~ 曲欢还在那里舔嘴唇,李寻欢也只是无奈又纵容地揉了揉曲欢的头发,即便有人在看热闹,气氛也还是很好的。然而…… “救命之恩,无以为……卧槽!” 蓝蝎子实在是想爆粗口,实际上她也爆了,就算对着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一样。她猜出外面出了什么事就开始筹划着逃走了,因着没人寻来,她自己磨蹭了半天,手腕上皮都擦破了,才险险地挣了绳子掉了下来,结果……结果居然有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打情骂俏! 又是这两个人在打情骂俏!蓝蝎子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蓝蝎子表示,每次都见到两个人在秀恩爱,累不爱! 另外,雷霆夜深丢了一颗地雷~ 迷糊的猫咪丢了一颗地雷~ 么么哒~(>^w^<)~ 第39章 嘴贱的故事 曲欢其实很高兴看见蓝蝎子,她笑眯眯地举起手,向蓝蝎子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蝎子美人儿~”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蓝蝎子默默咽下涌到喉咙的一口血,环顾一圈把怒气撒向了木楞楞地站着的游龙生,“呆子,不是说要救我,结果把我一个人落在那儿,看看,我手都捆红了。” 这还真是游龙生疏忽大意,忘了和曲欢说蓝蝎子的事了。不过他也不知道蓝蝎子会认识曲欢啊,再被曲欢甜蜜蜜地在眼前秀了一次恩爱,他脑子都混了,哪能记得救人? 他没有看见性情不定的毒医曲欢像小姑娘一样撒娇,他没有看见小李飞刀被小姑娘非礼调戏,他没有看见……擦,他还是看见了啊! 蓝蝎子伸出手推了一把游龙生,她推的力道很巧妙,手搭在游龙生的肩膀上,收回来的时候恰恰划过他的脸侧,简直像是在勾引人!她本来就是在勾引人,瞧瞧,一个被折腾了那么久还傲气过头的天真大少爷,说不准还是个雏儿~ 游龙生的脸都快涨红了,蓝蝎子笑声更响了。总有些人,无论说了什么,都让人不愿和她动手,蓝蝎子和曲欢都是这样的人。当然,前者是实在很有一些对付男人的法子,后者……无论男女,几乎没有人打得过她。 要拉仇恨的人,必然要有相应的把人揍回去的本事,否则那不叫拉仇恨,那叫作死!比如说,和曲欢待在一起待久了,龙小云的作死技能就一点点升级了,他木着脸,“师父,你们一定要在这里亲热么?” 在这里亲热么……么?到底是谁带坏了她乖巧可爱的徒弟!——曲欢才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很不负责任地托着腮想了想,觉得自己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师父了,徒弟这样未来一定能很奔放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不过,这里……这里的确不是个好地方,曲欢也察觉到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了,大欢喜女菩萨就算是死了存在感也是很大的,很大很大…… 幸而,大欢喜女菩萨的徒弟还没有跑完,否则就是给大欢喜女菩萨掘坟也是麻烦力气活。曲欢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愿意变成这样只知道吃喝的胖子的,她们的肚子是饱的,心却空而麻木。 “走吧。”曲欢脸上一红,转个身就走,被龙小云提醒了,她也觉得这里不适合……了,谈情说爱必须找一个山清水秀各种有气氛的地方,难道是因为在这种杀人埋尸的场景下,自家男人才格外放不开吗? 李寻欢好笑地揉了揉曲欢的头发,然后一巴掌拍在龙小云脑袋上,低声道,“小云,跟上。” 无论作为龙小云的表舅,或是龙小云师父的男人,李寻欢都当然地有资格管教他。李寻欢很清楚这一点,想想当初那心思阴毒的小孩,和如今被他把头发揉成鸟窝,也只能在曲欢身后咬牙切齿的小云……这样真的是很好。 这样一点都不好!龙小云一眼瞥见李寻欢嘴角的笑意,又看到自家师父无比灿烂的笑脸,硬是强忍着扮起了乖巧,等这两个人走前了几步,他才把一张俊俏的小脸板得阴沉无比。总有一天让那老男人丢丑! 如果一个人耍的是足以杀人的阴谋诡计,那这的确值得提防,可若是这人仅仅是想玩点小把戏让人丢丑,又是个可爱的小孩,那怎么也无法让人讨厌起来。何况,龙小云此时只想到让李寻欢在自家师父面前丢丑,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接受? 再回到小酒楼子的时候,孙家祖孙已经走了,可是孙驼子还在,他在等李寻欢过来,再一起喝一杯酒。多年以前救了自己一命的王怜花终于出现,他用了半辈子的时间,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孙驼子像是脱胎换骨一样,眼底的精光再不加掩饰。 游龙生经了大欢喜女菩萨一事,为人是越发沉稳起来,虚名总是不能救命的。他已经沉默了很久,一个开酒楼的驼子都是个身负巨力的高人,这江湖上谁是能被小瞧的?即便想得这么清楚,游龙生还是不想再和李寻欢一行人待在一起,这些人都见过他那么丢人的样子,他恨不得立刻一走了之,可偏偏蓝蝎子拽着他不让走。 蓝蝎子挺喜欢游龙生这么个小子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己找一点乐子,不过游龙生怎么也算是真心想救她的人,那玩完以后就不杀掉好了。至于为什么还跟到了小店里,自然是因为她有消息要告诉曲欢。 五毒童子被杀的事,是有人很及时地散布给了大欢喜女菩萨,蓝蝎子被捆得死紧,却不妨碍她听见大欢喜女菩萨招待客人。不仅仅是五毒童子的死讯,就连李寻欢和曲欢的行踪最后都被那黑衣人告诉了大欢喜女菩萨,而大欢喜女菩萨甚至五毒童子,都似乎一早就和那黑衣人有联系,换言之,有人很早就盯上了他们。 如今江湖上实在是乱得很,才听孙小红说过兴云庄宝藏的事儿,又来了个专门针对他们的黑衣人?不过后面这件其实没什么关系,就算没有那个黑衣人,大欢喜女菩萨的报复也只是会晚几天而已,曲欢不怕什么人的报复,杀人总是比救人容易。 “唉,蝎子美人,我都救了你两次,你要不要考虑来个以身相许?”蓝蝎子是为了曲欢的人情才不愿出卖他们,曲欢是很喜欢这样讲义气的美人的,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总是吃不了亏的。 蓝蝎子甚至比白飞飞都放得开一些,她听了曲欢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就笑得更加媚意横生了,身子也轻轻依偎在曲欢身边,拿自己的腰去蹭曲欢□□在外的肌肤,还在曲欢的侧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顺带给李寻欢那儿抛了个挑衅的眼神,“阿欢是说以身相许么?” “……”曲欢只觉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发烫,是不是*的方式不对?应该是*对象错误了qaq 如果现在说她是个专心又深情的人,阿欢会不会信?再随便调戏人就剁手啊混蛋! 曲欢眼珠一转,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单纯至极地回抱了蓝蝎子一下,“其实在我们苗疆……以身相许只是求交友的意思,蝎子美人要不要和我当朋友?” 壮哉我大苗疆躺枪宝地……曲欢歪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地无辜和不谙世事,谁都不能责怪一个她这么单纯的想要交朋友的小姑娘的是不是?是不是啊阿欢?曲欢被李寻欢不着痕迹地扯到了自己身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大概是自己装无辜的功力还不够? “可是,难得有女人这么和我胃口呢~”蓝蝎子舔了舔唇,妩媚地眯起了狭长的双眼。 曲欢被噎了一下,从李寻欢身后探出脑袋来,果断地转移了话题,“你叫蓝蝎子,是不是特别喜欢毒蝎子?既然是朋友,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好不好?” 那见面礼是一只小小的,只有小拇指大小的蝎子,通体莹蓝,乖巧地趴在曲欢的手背上,看着是剔透玲珑的,不过那蝎尾的毒性可不是摆设。这小蝎子比起圣蝎来当然是不如的,不过光凭着长相颜色就很难得,曲欢一时兴起也驯养过一段时日,至少不比五毒童子的毒虫差。 “送我的?”蓝蝎子真的是来了兴趣,伸手就要接过那小毒蝎,她从没见过这么和她心意的礼物。 曲欢对着自己的这些小蛊虫倒都温柔得很,拿指尖轻轻抚过蝎子的背部,不舍地摩挲了两下,才定下心吩咐蓝蝎子,“给它一滴血。” 小小的蝎子得了那一滴血,似乎就和蓝蝎子能心意相通了,只见一道蓝影迅速地顺着蓝蝎子的手臂往上,最后拿蝎尾轻轻挂在蓝蝎子额前的链子上充当起了额饰,在日光下也显出几分诡异的光泽。蓝蝎子心满意足地饶过曲欢之前的调戏,勾起唇角往游龙生的方向退了一退。 见过大欢喜女菩萨怎么死的,游龙生对毒蛊这东西就防备得很,蓝蝎子走近一步,他忍不住就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就这么点小动作,曲欢又把注意力放他身上了。 曲欢笑得很甜蜜,这让游龙生更加戒备,却只听得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游少庄主也早就是我朋友了,我却没有送给过你什么。” 游龙生才想说不必呢,曲欢紧接着就说了下去,“我送你几句江湖前辈所说的话可好?剑无不同,只因御其之人不同而异,用剑之人当知非剑御人,而是人御剑,是以,剑如其人,剑如其名,若要习剑,必有剑心。” “……多谢。”游龙生若能去了三分轻狂,也是个能听得进别人话的人,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到底也是江湖上大多数人所不能及的。曲欢的话,也值得他细细参悟。 曲欢见游龙生还没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只好自己解释了,“我是指,你拿夺情剑去切炸鸡……” “是我对剑不诚,对己不诚。”游龙生的脸沉了下来,剑刚剑直剑无邪,执剑之人怎能贪生怕死! 曲欢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明白游龙生当时是真的脑子进水不会拐弯了,她盯着蓝蝎子手中碧盈盈的一瞧就是淬了毒的蝎尾看了良久,“你拿夺情剑切炸鸡的时候,怎么不向蓝蝎子借点毒抹上去?她肯定藏着压箱底的毒药呢,蝎尾也还在那个房间里呀。你不是想杀大欢喜女菩萨吗,只要诚于己,你怎么用剑不是都没关系了,反正都是切炸鸡……” “……”他怎么就打不过曲欢呢!游龙生握剑的手都快要发抖了,这真的是他刚才想要参悟的前辈经验之谈的解释吗!好累不会爱了! 龙小云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总觉得自己离师父的距离还很远很远——无论是武功还是拉仇恨的神技……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总是坚持在作死,从未被超越! 第40章 吃醋的故事 游龙生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他打不过曲欢,再者,曲欢怎么也于他有恩了,那些话若不被曲解了去,也是真真的金玉良言——果然就是这么想心里也很想揍人! 大大方方地瞧着游龙生那青了白白了青的脸,曲欢觉得自己其实挺厚道的,想想其他大欢喜女菩萨手下的男人,再看看游龙生,游龙生现在一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情绪都没有了。 不过游龙生脾气是真不错,换了小黄鸡们听了这话,早就一个鹤归砸过来了,曲欢摸了摸胸口,藏剑那重剑砸过来,能拍断人几根肋条! “果然还是很有朝气的嘛~”曲欢笑吟吟地瞧着游龙生握着拳头远去的背影,拿了个酒杯和龙小云碰了一碰,“有没有觉得师父我很舍己为人很伟大,这么牺牲自己的形象……” 龙小云沉默半晌,开口道:“师父,我觉得他想揍你。” “我也这么觉得。”曲欢摸了摸下巴,仰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冲龙小云狡黠地笑了笑,“但是他打不过我……会被我揍回去的。” 龙小云也举起杯子,挡住了自己整个儿都不好了的表情——他的师父,真的是乐观向上而不是脑子缺根筋么?曲欢眉眼弯弯,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熟悉战斗的人却会知道,她随时可以应对一切的袭击,龙小云抿抿唇,师父自然是大智若愚的。正是大智若愚,才会以玩笑的语气,三言两语重新激起游龙生的傲气来。 ——真的是大智若愚吗?龙小云低下头不去看自家师父了。 “阿欢,你是不是吃醋了?”曲欢斜着眼尾偷偷瞧了一眼已经和孙驼子告完别的李寻欢,见他还是拿着酒杯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当即就站起来蹭了过去,“阿欢阿欢,我只是和蝎子美……蓝蝎子说笑呀,我最喜欢最喜欢阿欢了!真的!” 无论你的男人看上去有多么的成熟,在吃醋的时候都会是幼稚的,有必要的时候你需要把他当成孩子哄——曲欢坚信师姐教她的东西是不会错的,她需要哄一哄自家男人! 李寻欢还未有什么表示,蓝蝎子先说话了,她一手抚过自己虽不够细腻却十分白皙的脸颊,重重地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刚看上人家的时候亲亲热热的,叫人家美人儿,要人家以身相许,现在……唉,我还是找刚走的那小子去吧,不过阿欢什么时候改主意,我还是愿意的~” ……这么坑朋友真的好吗!蝎子美人儿! 曲欢不是第一次被人用对着负心汉的语气抱怨,可是却是第一次在自己男人面前,被人说成负心汉啊!咦,好像不是第一次,玉儿那丫头……她的形象应该还是有救的吧……吧? “阿欢~我一定一定不会再让她以身相许的!” “就算要以身相许,也还有我那好姐姐和林下楼的小沁、楚歌、璎珞、素素……那么多的美人儿心悦你,阿欢真是艳福不浅。”王怜花最是喜欢火上浇油的,这回瞧见曲欢吃了憋,哪里还忍得住不去踩上两脚。 曲欢从来不是个脾气好的,被王怜花几次三番又是添堵又是撩拨的,这回算是不愿忍了。她啪地一拍桌子,太上忘情直指王怜花,“有种来战!” 有种来插旗,姑娘她不插死这家伙不姓曲! 曲欢本来还想过要不要让一让王怜花,然后自己对阿欢玩个苦肉计,就揭过今儿个胡乱调戏人这茬儿事了。可王公子不是一般的嘴贱,曲欢一个没忍住,不仅蝎心百足丢了好几个,还拿虫笛往王公子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上狠狠抽了好几下,然后她坐下来装模作样地呷了口酒:“屡败屡战,江湖上终究会有你的传说~” 正准备踹两脚呱太的王怜花又黑了脸,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厌的打法,曲欢就没被揍到一下,而那只玉色蟾蜍怎么揍都不死!再想一想对上沈浪时的屡败屡战,联系一下曲欢那话,真是呵呵了。 龙小云默默给自己不断拉仇恨不断作死的师父点了……一个赞!日后一定要和师父说先学玉蟾引~ “你那什么笛子,倒是挺结实。”王怜花摸了摸几乎被抽出红痕的脸,他拿铁骨的折扇挡了好几次曲欢的笛子,那笛子却还光洁无暇,倒有几分蹊跷。 曲欢把那乳白的太上忘情在手上转了几圈,随手丢了两个冰蚕牵丝给王怜花,这才慢悠悠地笑道:“此笛长三尺九寸,重六十两一钱,笛身乳白,形若游蛇,乃是我教三代教主白檀香所用之笛。白檀香因爱人亡故,一生欲求忘情之法,故将这白玉笛取名太上忘情。” 太上忘情,这名字和故事都不算什么好兆头,李寻欢皱了皱眉,就听见曲欢又是得意洋洋地表示,“我这笛子,历经百战,陪我杀敌千百,哪里是你敲了两下就能碎的?” 历经百战,杀敌千百——哪里有江湖恩怨会闹到这样的地步的,这听着倒像是在战场对阵的,王怜花转念记起自己被算计的那晚所做噩梦,心中有了算计,再想问下去时就只看见曲欢贴在李寻欢身边咬耳朵。 “幸好,我如今身上没背着什么责任,下了生死蛊和你同生共死也不妨事。”曲欢是真的这么想的,她不像三代教主白檀香一样背着五仙教的责任,她如今甚至不必再管大唐那些战乱厮杀,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说“陪你去死”这样的话,否则情爱二字,总是要摆在苍生之后的。 这并不是大公无私,而是有些事,总是不得不去做,相比之下,个人的事情实在太小太小了。 龙小云瞪着举止亲密的两个人,牙都要咬碎了,便露出一个笑容,脆生生地问,“太上忘情是三代教主之物,既是教主的东西,怎么到了师父手上?” “徒弟啊,你想太多了……我这太上忘情是后来仿的,白教主的那支,早随葬了。”曲欢嘴角一抽,他们那一辈去了战场的高级弟子,大多都是有太上忘情或是枫木晚晴的,她这儿还有之前云姐姐给的欲凰呢,“其实历代教主也没有固定的传承武器,不过第一代大长老用的欲凰是传了下来的,我这儿也有一支……仿的。” “仿的?”王怜花轻哼了一声。 曲欢也就是顾及着刚把人揍了一顿才没继续动手,她不满地拍了拍蹭过来的呱太,“这铸造工艺,材料可都是一般无二的,仿的怎么了?呱太,你说是不是?” 呱太肯定是支持自家小伙伴的,它乌溜溜的大眼睛硬是让王怜花看出了几分嘲讽来,更别提那呱呱呱的叫声了,刚才切磋的时候就是这蟾蜍呱的一声他就必定打偏好吗!王公子表示有点手痒! “王前辈,连只蟾蜍都要欺负吗?”龙小云和呱太关系不错,以前看着这么大只蟾蜍有点吓人,但是习惯了就觉得呱太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呱太果然还是很聪明,知道龙小云向着自己,立刻就从曲欢那儿蹦出来两步,歪了歪脑袋,又是呱的一声,任由龙小云动作。 他连只蟾蜍都欺负不了吗!王怜花气得牙痒痒,偏偏他一点都不想揍那只玉蟾,他想揍的是曲欢!曲欢对龙小云这个徒弟是越来越满意了,“小云,日后你出师,我把欲凰和鸣雷惊蛰给你……你放心就是,枫木晚晴是精致过头了一点,但是太上忘情不是还好的么?” 李寻欢一直听着,等到曲欢再一次完胜王怜花之后,才慢条斯理地搁下酒杯,轻声唤了一句,“小欢,我看你左右无事,便托老铁去买了本说文解字,闲时也可看看。” 多看看这些东西,日后就别乱说什么以身相许了——阿欢一定是这个意思吧!曲欢皱着脸,她这算是被嘲讽了吗?苦大仇深地瞅着铁传甲递给她的那本厚书,曲欢扯着李寻欢的衣袖,讨好地笑了笑,“阿欢,我也不是大字不识的人啊,就是吟诗对句,附庸风雅,我也是做得的嘛。” “阿欢自然多才多艺得很,前几日还听苏二娘说,她一曲凤求凰弹得极为精妙,情思切切,动人得很。”王怜花淡淡地接了这么一句,赶在曲欢来算账之前转身上了马车,总有人作死他为什么不推一把。 李寻欢直直地看向了曲欢,“凤求凰?” 情敌男女都有的人其实是他吧!温文尔雅素来淡定的探花郎想着林下楼那一帮子的美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蓝蝎子,他就……了。 “……”曲欢咳嗽两声把看热闹的小徒弟也哄了出去,这才一步步挪向自家明显吃醋了的男人,力图义正言辞地辩解一下,然后她得到了一个温润的白玉祥云佩和一个明显是手刻的沉香坠子。 “定情之物。”李寻欢微笑着给了这么四个字,帮她细细戴好了,这才退一步瞧着她。 这下子曲欢更加愧疚了,她时不时惦记着给小沁她们带东西,还送了蓝蝎子见面礼呢,结果阿欢这儿呢?连个定情信物都没有!生死蛊还只是一触之下就融入血肉了,完全连影儿也找不到,曲欢垂着头,轻轻地去揪李寻欢的手,“阿欢你是不是生气啦?” 她咬咬牙,拿出个非金非玉的小牌子来,上面刻着朵看不出品类的花儿,然后把这东西放在了李寻欢的手里,“这是我五仙教的信物,本来是要跟我一辈子的。” 李寻欢其实也有点过意不去,他哪里不知曲欢之前只是习惯性的玩笑,可惜心里总憋不住泛酸……转过头这么来了一出,倒显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似的幼稚,不过想想以身相许,想想凤求凰…… “我没生气。” 完了,这话更酸了。曲欢眨眨眼就想笑,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qaq披风就算了,为什么她还要抄说文解字!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要记着教训啊,以身相许什么的,一见钟情什么的……探花都记着呢。所以我才说阿欢……不要太执着于作死啊~ 雷霆夜深丢了一个地雷~ 么么哒,雷霆虽然都不怎么冒泡,但是丢了好几个地雷……今天小伙伴们也是萌萌哒~ 第41章 前情缘的故事 兴云庄离那家小店其实并不远,只是铁传甲不知为何驾着马车的速度慢了很多。李寻欢不是不知道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铁在想什么,只是他既然已经想得通透了,如何还会再陷进去? 当断不断,不仅是对不起小欢,也是对不起表妹诗音的。 明明年节未过多久,兴云庄却没有一点新春的气氛,冷清得有点过头。龙小云站在门口愣了半天,才扭过脸去问曲欢,“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自家徒弟是很懂事的,曲欢心里也忍不住叹息,她这么小的时候还在仙雾林里活得不谙世事呢。莫看龙小云素来早熟,又颇有些冷情的模样,这遇上了爹娘的事,还不是一样着急上火,曲欢觉得自己应该把绑回龙啸云的事提上日程了。 “小云,你怎么回来了?”林诗音听了家中老仆的通报,已是急急地迎到了门口,她是念着自己儿子,但是……但是小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龙小云嘴唇嗫嚅两下,声音就带上了哽咽,“娘,我担心你……” 这一路听说了兴云庄中有藏宝,龙小云就始终定不下心思,若不是知道白飞飞是真的依了师父,安排了人暗中护着兴云庄,龙小云都能活吃了总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罪魁祸首王怜花! “诗音,进去再说,近来这些事……”外面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尤其是在知道有人盯着他们的时候。李寻欢对着林诗音还带着愧疚,但是他身上的枷锁已经被人解了下来,他此刻直视着林诗音,竟是十分的冷静果决。 林诗音脸色惨白,牵着龙小云往里走,等挥退了旁人,她冷笑两声,“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那东西的事,是我做得不好,惹了麻烦也不必你操心。” 怨了李寻欢那么多年,也爱了李寻欢那么多年,对面这个男人心里的那些变化,哪里瞒得过林诗音的眼睛,况且,李寻欢并没有去隐瞒什么。李寻欢看着曲欢的模样是那么温和又包容,林诗音敏感地发现了两个人之间的情思,她心口发闷,却也隐隐放松。 心里是怨的,可是也希望他过的好,林诗音抿抿唇,脸上多了些血色,一直走不出去的是她自己,这回怎么能再把人给拉进深渊?她紧紧握着龙小云的手,指尖都摁得发紫了。不想再麻烦那个人,却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小云是我曲欢的徒弟,是我大五仙教门下弟子,谁也欺负不得他去。”曲欢微笑地瞧着龙小云,又带了几分了然地看了李寻欢一眼,眼底仍是澄澈一片,“不过,这事儿若不解决,小云怕也静不下心随我游历了。当师父的,少不得多操心些。” 曲欢明明正当花儿一样的年纪,偏要用那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便显出几分好笑来。她眨眨眼,轻声安抚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龙小云很有眼色地察觉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他不懂么?他什么都懂,懂自家娘亲和表舅之间的纠葛,懂十年前的那些旧怨,所以总是对着李寻欢没有好脸色,可是现在他更懂得,怎么样才对所有人都好。 “娘,师父很厉害的!李师父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啦。” 他还是个孩子,就可以用孩子的办法解决尴尬,虽然他这样装乖卖巧得连自己都快要看不过眼了。龙小云脆生生地喊完这么一嗓子,扭头就从曲欢眼里看出了明晃晃的怨念——为什么徒弟卖萌了也还是只喊师父不是狮虎! 师父的妻子可以叫师母,那师父的丈夫叫什么……这是个问题,龙小云其实也不介意喊李寻欢一句师母的,怎么看都是自家师父比较强势啊,自带风流气场什么的真是够了!其实吧,喊了一句李师父,也就意味着龙小云到底是认了曲欢拐走了自己表舅的事情了,那无论是以哪个身份,李寻欢管这件事都再正当不过。 “唉,小云,亏了我一路上这么疼你,你心里也还只有你那无赖师父么?实在叫人伤心得很啊~”王怜花被无视了那么久,又见预料中的好戏被曲欢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就给岔了开去,怎么可能不郁闷? 身为前辈,他不过想瞧一瞧后辈新旧情人见面的好戏,怎么不行了?现在,实在无趣! 很快有趣的事儿就来了。曲欢表示她还没和这个罪魁祸首算账呢,这人倒真是很有闲心。李寻欢家中是和沈浪有旧,和这位王公子可没什么关系,再瞧瞧王大公子如今跟着到处看热闹的模样,这是没功夫找传人的样子吗!曲欢越琢磨越察觉出点什么来,直接虫笛一扬,冷哼一声,“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小云,给我掠阵!” 曲欢就差没直说了,比如小云,速来看热闹,师父帮你揍人解气之类的~ “娘,你莫担心,我去看师父和人切磋啦~”龙小云虽然不怎么明白曲欢的心思,却也乐得看见惹来麻烦的王怜花挨一顿揍,而这样的切磋,也很能让他得到一些明悟。 要战就战!王怜花上回吃了轻视曲欢的亏,再来一回却想透了应对呱太的法子,唯有定神守一,方能不被蛊惑。可是曲欢这回不放呱太了,一群碧蝶环绕在她周围,蝶翼扑扇之时仿佛落下点点磷粉,煞是好看,却不知有何杀伤力。 王怜花不清楚,龙小云却记得,曲欢说过,蝶衣蛊可救人,想来那群碧蝶就是驯养好的蝶衣蛊了。没了呱太的干扰,王怜花总算是狠狠给了曲欢几掌,曲欢也就硬生生受下了,而碧蝶在她身侧上下翩飞,那点损耗的气血也不过瞬间就补了上来。 林诗音对武艺不过略知皮毛,也看得出这样的缠斗有多激烈,再瞥一眼目光始终落在那紫衣少女身上的李寻欢,她怎么会不明了?她细细端详着曲欢轻盈的身姿和在打斗中越发明亮的眼睛,轻声笑了,“她很好,比我好。” 比我要适合你……那样明媚的眼睛,她已经不会有了,就好像雪人要安上眼睛才有了生机一样,曲欢更适合当李寻欢的眼睛。 “小欢……是很好的。”李寻欢听见曲欢嚣张又得意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了翘,他深吸口气,终于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艰难地开口道,“诗音,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这句话说出来,李寻欢叹了口气,人却轻松了很多。 林诗音猛地掩住嘴巴,她应该高兴的,可是这时候她不知该哭该笑。是应该要笑的吧,她这十年来已经哭得够多了……早就该这样了!早就该把一切说清楚了!她退了两步,脸上却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我不怨你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怨的,当年的事也是她自己同意的,她没能再有勇气一点,没能再坚强一点……如今她已经有了小云,有了自己的家。女人为母则强,林诗音挺直了身子,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受到一点伤害,在她心里,龙小云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十年前夭折的那段爱情也比不上,对的,比不上! 里面的人话谈完了,外面的也切磋得差不多了,龙小云悄悄地走近林诗音,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开始撒娇,顺便狠狠瞪两眼李寻欢。曲欢到底看不下去,把哭笑不得的李寻欢也给拽走了,留下单独的空间给久别了的母子俩。 “你是不是生气了?”李寻欢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曲欢,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 曲欢转个身,冲李寻欢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之前有点生气,但是揍了王怜花一顿就好了。” 她看出李寻欢仍带疑惑,又解释道:“你再站那儿看着小云撒娇,他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李寻欢一时竟找不到该说的话了。 他当然明白小欢之前为什么不开心,女人总是有权利任性一点,尤其是对着自己的男人的时候。李寻欢一向被称赞为风流才子,也曾荒唐过那么一段时间,可是他却不懂得要怎么劝慰面前嘟着嘴的少女,越是珍惜,就越是容易紧张。 “真的只是之前有一点点不开心。”曲欢干脆翻身坐在栏杆上,双腿晃晃悠悠的,一派闲适自在,“你曾经喜欢过谁有什么关系,现在你是我男人。唔,就算你从娘胎里就喜欢上她了,那也不过三十几年,我们还能活一两个三十年的,然后死了以后也有很久很久在一起,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看出曲欢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李寻欢也坐到了她身边,小心地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简直是他年轻十岁时都不会做的事,青涩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青年。 “小欢,我会和你相守白头。” “……”曲欢一下子拧过脸对上李寻欢的眼睛,那表情却不像是感动的,反而带着惊诧和愤怒,“说的好像你之前还想反悔一样!中了我的生死蛊,不和我同生共死你就一个人死去吧!” 苗人对情人都是很好的,对负心汉,那就呵呵了……弄不死也得弄残喽! 李寻欢很认真地对上少女燃着怒火的眼睛,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抚,“必不负你。” 于是曲欢又得瑟了,她把脚上的银铃铛晃得叮叮当当地响,说起话来也像是唱歌一样,“我就是威胁你了,上了我的船就别想跑啦,都被我绑牢了……哼哼,之前什么的,我大发慈悲不和你计较,谁没几个前情缘呢~” 除开那个看上了师兄的唐门这样不堪回首的不说,作为一个貌美又热情的毒姐,曲欢还是很多人追求的,只是没处到合适的而已。天策的军娘英姿飒爽,可惜最后瞧上的还是藏剑的二叽;万花的花哥墨衣风雅,只是太过腹黑了不够适合;纯阳出高冷,不怎么合曲欢胃口;还有个明教小哥倒别有异域风情,但语言不通总归是个问题…… “再说啦,阿欢你不会以为我从来不去和人对歌啊跳舞啊什么的吧?远的不说,近的……近的,我还有不少美人儿要以身相许呢。”曲欢得意洋洋地数了一堆事儿出来,又抬起手想拍一拍李寻欢的肩膀以示宽慰——前情缘算什么呢,一段纯粹感情里,是不该有愧疚这种东西在的。 “……”李寻欢觉得再听下去,有一点生气的人会是他自己,所以他果断对着曲欢露出了一个温煦的笑容,“小欢,陪我去拿些书看看罢。” qaq一段纯粹的感情中也不该有美人计和压迫你造嘛!!! 作者有话要说:林诗音的问题,就这样处理好了,毕竟她和探花真的算是有缘无份了。而且其实原著里也可以看出,其实林诗音有点传统,嗯,她已经成过亲了,怎么也不会再和探花在一起了。所以阿欢表示,前情缘谁没有几个,不过最后能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就是了。 我会说,之前打阿欢说上了我的船,我差点写成上了我的床什么的么…… 唯安小熊丢了一颗地雷~小熊么么哒~ 对了,现在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说坏消息,期末要到了是吧,期末完了我还有司考要复习……于是忙得要死了,估计是没什么时间碰我家本本了。 好消息是,因为我的勤奋!没错,很勤奋有木有,存稿攒到了六十五章,估计也没多少就能完结,所以在存稿发完之前不会断更,存稿箱君很尽职。实在没办法断更了也不会坑! 最后,就算我可能没时间再回复评论什么的,也希望大家不要潜水嘛,有空的时候看看大家的评论还是让我很振奋的!么么哒! 第42章 寻人蛊的故事 如此良辰美景,月色动人,就算不一战解忧,也应该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才是,曲欢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那枯燥无聊的书卷,恨不得冲着李寻欢的手上咬上一口。 这个时候,难道应该看的不是什么与子偕老或是君子好逑吗,至少也得是个才子佳人的话本啊! “或许你还想有一杯酒,再和我对酌一次。”李寻欢好笑地勾起唇角,缓缓说道。 曲欢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努力地想让自己显得更精神更认真一些,“这一回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喝酒了,只要你说一句,我可以陪你喝到天亮。你要知道,一个人苦恼的时候,有人陪他喝酒是多幸运的事。” 李寻欢拿手指点了点阖上的书卷,佯作苦恼,“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而我的苦恼你也可以很快地解决。” “……阿欢~”曲欢鼓起脸颊,下一刻却眯起眼睛狡黠地笑了,她舔舔唇,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儿,把嘴唇贴在李寻欢的耳边,暧昧又挑逗地说,“说错了哦,有一种酒,必须得是很特别很特别的时候才可以喝,而且还不能喝多,你要不要先和我练习一下~” 特别的时候特别的酒,当然说的是交杯之酒,曲欢贼兮兮地把书卷丢到一边,翻手就拿了两个洁白如玉的古瓷杯来,也不知她又是怎么藏了一壶酒在身边,两个杯子里一下子就斟满了琥珀色的酒液,浓烈的馥郁芳香也扑鼻而来。这种时候,还有什么酒比女儿红更合适呢? 皎洁月色下的紫衣少女巧笑倩兮,面颊微红,连眼角都泛着娇艳的颜色,左手端着酒杯压在自己唇边上,右手就把另一杯酒送至了李寻欢的面前。可不就有那么一句话,说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若是……若是曲欢能坚持得更久一点,李寻欢还真不知自己会作何反应。 偏偏曲欢是耐不住等待的,她举着酒杯晃了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犯蠢,于是手腕一转,两杯酒就都送到了自己嘴边,一口喝了个干净。或许是酒能壮胆呢,曲欢啪地一声把两酒杯都按在了石桌上,连带那书卷也被丢的更远了,“阿欢,我这么专心有深情还保守内敛……唔,后面那个算了,我这么专情的人,你不用吃醋啦~” “……”李寻欢先是噎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也一手按在桌面上,却是把那卷书给拿在了手里,“下不为例。” “嗯嗯,下不为例,我知道你很吃味啦~”曲欢跳起来抱住李寻欢的腰,顺带在他脸上又用力亲了一下,再瞥一眼李寻欢手里的东西,逃也似的拧身走了。 夜已经渐渐深了,然而却总有些人为了看热闹不愿入睡,比如说——王怜花!他等着曲欢终于孤身一人的,这才从树后转出来,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放过他了?这时候还是浓情蜜意的很。” 曲欢恶狠狠瞪了某个听墙角的人一眼,却不在意自己方才做的事被人瞧见了,偷看的人都不羞,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现在她心情好,不和某些人计较,“是啊是啊,瞧见我们亲热你羡慕嫉妒恨啦?没人要的老男人~” “我王公子要找女人,也不过是招招手的事儿罢了。”王怜花嗤笑一声,显然很是不屑,他若要哄谁,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曲欢摇摇头,用一种很惊奇的目光瞧着他,“你怎么还没出事……好吧,你这样也只能找到女人,不能找到伴儿啊。” 风流过头的王大公子,怎么还没被哪个女人废了?果然这里的女孩子,都没有大唐女子那样果决啦,就好像王公子长了这么张脸,不也还没被人抢回去当压寨夫君嘛。 王怜花单遇见了朱七七这么个烈性子的姑娘,念念不忘了十多年,结果听听曲欢说了什么!朱七七追着沈浪跑已经算是够大胆了,白飞飞的心思算是够奇诡狠毒的了,可是谁能告诉他,这年头连纵马抢亲这种事都……倒让他真想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女将军…… “不和你耍弄嘴皮子了,你可想好了,这兴云庄的事要怎么解决?”王怜花毕竟久未搀和江湖中事,也懒得去算计这江湖后辈们了。 可不是后辈,他耍心眼的时候,哪里来的什么金钱帮,什么兵器谱? 曲欢默默地掀起眼皮瞧了王怜花一眼,慢吞吞地道:“这难道不是你的事情吗?” 罪魁祸首就应该好好解决自己惹下的麻烦,她动手就行了,动脑子……呵呵,这地方连隐元会都没有,要去哪找消息去? 说是这么说了,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曲欢还是先去找了龙小云和林诗音,第一句话就把人唬了一跳。实际上,她只是笑眯眯地问了一下自己徒弟想不想先把某个逃家的家伙找回来而已。 兴云庄正处于危机之中,龙啸云莫非还想在外逍遥?真要说起江湖人脉,能比得上龙啸云的人的确不多,另外,若是日后有人先找到了龙啸云,拿他当人质来换怜花宝典,那是要给还是不给? 要脸面的人到底还是多的,何况那消息还只是个谣传而已,而真要打上门了,难道还有谁会怕吗?只是最让人担心的,往往是未知的变化,龙啸云在兴云庄外,这就是个变数。 “找到我爹?我现在……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龙小云垂下头,他修习五仙教武学已经上了正轨,可是离他能随意而为,走遍江湖去找龙啸云,却也还远的很。再者,这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曲欢叹了口气,果然弟子太早熟也是让人操心的,“我原先是打算让你自己去寻他的,可如今不是事态紧急么?也是该共患难的。” 听了曲欢的话,龙小云也多出几分了然,还有什么比共患难更能消磨矛盾,更能看透人心的?想到这里,龙小云到底是带着些哀求看向了林诗音,无论为了什么,他还是想见他的爹爹,龙啸云不管怎样,对他这个儿子是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 到底是为人娘亲的,林诗音受不住龙小云的哀求,心里也未尝没有给龙啸云一个机会的意思。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呢?再者,林诗音不是江湖女子,她更像是个世家娇养的闺秀,成了亲,于她而言,就不会再有什么可以改变的了。 “我有一蛊,可以搜寻血脉踪迹,饲之至亲之血,可寻人。”曲欢犹豫了一下,把掌心里的青碧色小飞虫露了出来,“这儿出了大事,龙啸云必定得在附近出现的,只是要小云放点血出来。” 也只有确定了那人会在附近出没,才好用这蛊虫,否则这虫子把人吸干了也找不出什么踪迹来。而若是龙小云一杯血下去,还是没能找到龙啸云——曲欢表示,这种连家都不顾的男人,要来何用?早早看清了,也比日后受害的好。 龙小云眼都不眨一下,一点反应时间没给林诗音,就动刀子划了手腕,小虫一下子被血腥味吸引,覆在他手腕上吸了起来,不过几息,那青碧的躯壳就变得隐隐泛红,而蛊虫也越发躁动不安,龙小云终于松了口气。 蛊虫躁动,说明要找的人就在附近,这也意味着,龙啸云到底是放不下自己妻儿的。曲欢也跟着呼了口气出来,但蛊虫喝饱了,龙小云的手腕还淌着血,她登时心疼得要命,立刻就唤了碧蝶围绕在龙小云身侧,那道血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结痂,最后连个疤都没有留下。 “我爹就在这儿,他在看着这地方是不是?”龙小云脸上显出些许惊喜,他可以接受自己的父亲并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并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却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想要逃避,尤其是在兴云庄陷入险境的时候还在逃避!哪怕只是偷偷地看着,龙小云心里都觉得很是熨贴的。 在场的人里反倒是林诗音和李寻欢最为淡定,他们都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如果龙啸云真的一无是处,李寻欢当年是怎么也不会把表妹交给他,而和龙啸云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林诗音,也不可能真的对龙啸云的感情视而不见。 曲欢把乳白色的玉笛凑到唇边,吹出了几个清脆短促的音节,那只碧中带赤的小虫立刻振翅飞了起来,她向李寻欢点点头,“跟上就行了。” 小虫的速度很快,身形又太小,在半空中迅速划过一道碧色光影。曲欢直接就想抱起龙小云追上去,伸手时却触了个空,扭头时看见龙小云咬牙切齿地被李寻欢拎着,突然就觉得自家男人有点可爱。 “小欢,走吧。”李寻欢干脆无视了龙小云的不甘,也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提起追上了那只小小的蛊虫。 江湖上的人提起李寻欢,总是只记得他用的一手好飞刀,却不知他轻功也是不差的,而曲欢的轻功也早早在苗疆密林里练了个纯熟。这两人并肩窜出去,不过数息就赶上了那被放出的小虫,还明显的略有余力。 蛊虫并没有飞得太远,但是李寻欢他们追踪得却有点为难。是的,为难,因为蛊虫去的地方实在和江湖人太格格不入,那条街上住的几乎都是朝廷官员,人是不多的,也不过才七户而已,可是这七户人却都不是简单的小官,就比如他们现在要进的那一家,就是当今清流之首,左都御史樊林泉的居处。 再怎么不可思议,他们也还是翻进了这家院子。 ——曲欢信任自己的蛊虫,而李寻欢和龙小云都信任着曲欢。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等着龙啸云怎么倒霉……谁让他有个倒霉孩子。咳咳,熊孩子…… 第43章 坑爹的故事 “还好还好,果然是找着了。”曲欢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紫红色锦衣华服,颔下留着微须的男人,不必看龙小云的表情她都知道,那人必定是龙啸云无误。 一次就能找到龙啸云,这是再好不过了。曲欢伸手收回那渐渐褪去赤色的小虫,拿个竹管装了就塞回自己的锦袋里,“正好,蛊虫也用完了血,再要找下去可又要小云放血了。” 这寻踪的蛊虫本事大得很,可对血的需求也不小,如果龙小云放了三次血还找不到龙啸云的话,曲欢就绝不会让他继续尝试下去了,即便有着碧蝶帮着补血,那刀子划在人身上也是疼的,失了大量的血,也不是一时可以补回来的。 “师父,你把那蛊虫送我吧。”龙小云找到了他爹,心一下子放下来,盯着曲欢那锦袋就眼睛发亮了。只要这虫子在手,日后他爹再敢丢下他娘俩跑,他要找人不是易如反掌?咳咳……他到底觉得自己上门逮人可能会伤着一点他爹的自尊心,不过多来几次应该就习惯了…… 曲欢默默为熊孩子他爹点了个蜡,顺手就一巴掌拍在龙小云脑门上,“别想了,这虫子只能近距离寻人,远了,远了把你吸成人干都不够!” 对龙小云这个徒弟,曲欢是真上心,虽然最后还是拗不过龙小云那闪亮亮的眼睛,但却反复叮嘱了好几遍不能滥用蛊,“我小时候初初得了这蛊,也是兴奋得不行,取了血就打算去寻我亲生爹娘踪迹,结果……我是在扬州被捡到的,怎么也不该在苗疆试这蛊,再有,我连我爹娘生死也不知道,所以差点被这虫子吸干了血也没什么收获。” 要不是她那时年纪小,体力弱,走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晕倒了,连仙雾林都没出,她可就真碰不上出来采药的师兄,那小命也就被自己给玩完儿了。 “师父,你放心,我有分寸。”龙小云把那竹管儿细细藏好,一双略显狭长的眼也瞪圆了,配上本就圆圆的嫩脸,可爱得让人想掐上一把。 曲欢是这么想的,她也就这么做了,还很是哀叹了一把自己皮肤似乎没有那么水嫩嫩的了。在指尖稍稍施了点力,曲欢呲牙咧嘴地开始威胁自家徒弟,“知道我那回被罚了什么吗?我把蛊术真经抄了整整二十遍,你敢胡来,一样给我等着!” “噤声。”李寻欢原是看他们吵得热闹,可龙啸云已经往这儿走过来了,大抵是察觉了什么。他们毕竟不是正经上门拜访的,总该谨慎一点,怎么也不能…… 龙小云果断在他爹走到他们藏身的这树丛边时跳了出去,他面容哀戚,沉重地叹了口气,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也定定地落在他爹略显疲惫的脸上,“爹,你瘦了。” 还不等龙啸云对自家儿子的出现表示什么惊讶,龙小云抬手就糊了个幻蛊过去,还不忘轻喝一声,“如梦似幻,乐而忘返!” “……幻蛊用的不错。”曲欢虽然想教一教自家小徒弟,动手的时候是不需要这样大叫一声给人提醒的,但是她立刻发现,龙小云那句话不过是为了转移龙啸云的注意力而已,以便于……撒迷药! 龙小云尴尬地咳嗽两声,也没把另一只手上的迷药包给收回去,只低声对曲欢解释起来,“师父,我还未学会幻蛊,所以……王大叔说,只要能达到目的的就是好手段,他教我配了迷药。” 可不是,龙小云才跟着曲欢学了多久,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能像曲欢那样,随手就甩个幻蛊出去。这一次还算是他心情激动之下超常发挥了,至少有了个幻蛊的影子在,趁着定住龙啸云的瞬间撒了迷药出去,也算是把人弄倒了。 “干得漂亮!”曲欢毫不犹豫地拍了拍龙小云的肩膀,得到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她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不过这法子太取巧,日后学会了幻蛊,就别再用迷药了。那些东西王怜花爱教,你学着就是,不过别忘了蛊经修习,你可记得有哪几种蛊可以让人陷入昏迷?” 毕竟是她大五仙教弟子,总不能被人抢了去,蛊术才是根本呢。 龙小云一一答了,他的资质是很好的,他有骄傲的本钱,不说过目不忘,至少看了几遍就能记下了,甚至还能自己做到融会贯通,比如说这回的迷药→_→ 大哥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李寻欢沉默半晌,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欣慰一点,至少不必担心被小云护着的诗音和大哥会吃什么亏了,当然,自家人之间,就不存在吃亏这种东西了。 打从阴谋被林诗音和龙小云撞破,龙啸云就一直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状态,所以他离开了兴云庄,可是这并没有让他好受一点。龙啸云陷入了惶然不安中,他哪怕还穿着昂贵的锦袍,也不能掩住他的疲惫,所以正如龙小云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样,龙啸云确实是瘦了,但是他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也还没有瘦到能被龙小云这么一个小孩扛回去的地步。 没错,扛回去,龙小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自家父亲那钻了牛角尖的脾气,直接在这里和他爹解释一定会花很多时间,而他娘或许更能解开他爹的心结也说不定——好嘛,那就趁着人还昏迷着扛回去吧。 “就算你爹足够瘦了,你的身高也让你无法把他妥妥当当地扛回去。”曲欢嫌弃地瞧了一眼被龙小云扛在肩上,腿都要拖到地上了的龙啸云,作为师父,她理应帮徒弟解决一下麻烦,“再折腾下去你爹该醒了,我来吧。” 李寻欢默默地看了一眼曲欢,又默默看了一眼他那被小云背着的义兄,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其实很重要!但是他想说的话立刻又被曲欢的行动噎了回去。 曲欢怎么可能自己去背龙啸云,她把呱太叫了出来,拿眼神示意龙小云把人丢到呱太背上去,虽然重了点,但是呱太应该是可以承受的。 龙小云的脑回路再怎么被曲欢同化,也不可能真让他爹被呱太给背回去。大白天的,他们还是翻墙进来的,这么大模大样地用蟾蜍运个人出去真的好么?而且他单见过骑马的,骑驴的,谁见过骑蛤蟆的?龙啸云毕竟是他爹…… “我来吧。”李寻欢连之前见着龙啸云时那点纠结的心思都没了,他叹了口气,把龙啸云接过来,背在了背上,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去了兴云庄。 兴云庄男主人在离家出走几个月之后,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虽然是在他自己不清醒的情况下……人回来了就是好的,龙小云时不时瞥一眼自家让人不省心的老爹,越发觉得曲欢当时对他说的话是多么的有道理——只要够强,他可以把他爹绑回来一次就能绑第二次! “他……他怎么了?”林诗音终归是个心软的女人,看见龙啸云脸色不好,连眼也睁不开地被李寻欢背了回来,又记起这男人十年来对她的好,再联想一下,这男人说不定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俩才受的伤呢——林诗音担心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 莫非这些时日虽有消息传出去,兴云庄却始终安然无恙,全是这人在暗中护佑? 李寻欢转向那明显知道真相,一心看热闹的王怜花,“王前辈可有这迷药的解药?” “李探花,你怎么不问曲欢那丫头去?她才是龙小云的师父,这事儿可是她教的。”王怜花笑得直揉肚子,又指着龙小云好一阵打趣,“这迷药用的巧妙,倒不枉我教你配药了。” 林诗音也把目光转向了微笑的龙小云,她有种很微妙的预感。不过曲欢听了王怜花的话,蹲下来就要研究一下龙啸云中的迷药,可惜她对这个并不是很拿手,只好又推了龙小云一下,“小云,你自己有留解药吗?或者把那迷药给我瞧瞧。” 王怜花轻笑一声,很是得意自己在这医毒方面胜了一筹,然后眼珠一转,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随手便拿出一包药粉来,“喏,解药拿去,如果需要的话~” “等等!”龙小云发现林诗音接过药粉就要给龙啸云灌下去,立刻就出声阻拦了,“娘,等一下。爹他之前一直躲在一边,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这回给了他解药,他一定又要跑了!下回,下回要找人岂不是更难了。” 林诗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也猜出龙小云为什么要下迷药了,或许龙啸云压根不想回兴云庄。她也累得很,不仅仅是身子累,心里也很累,“既然他要走,我们……” 我们怎么留得住? “既然他要走,我们就先拿绳子绑好了再给解药吧!”龙小云的话简直是掷地有声!他不仅这么说了,也确实是动手这么做了。 林诗音怔愣了好久,可是一直以来对孩子的宠溺让她保持了沉默,唔,大概算是默许吧。一个男人,做出那样的事之后不是想着承担,反倒一走了之,谁说林诗音这样柔顺的女人就不会有怨气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龙小云已经跑去大厅里搬了把太师椅出来,又从他背上的小包袱里掏出一捆手指粗的麻绳来,直接把他爹就这么死死捆在了椅子上。背着手绕了一圈,龙小云又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条掺了天蛛丝的银丝索,利索地再往椅子上加了层保障。 曲欢沉默良久,随身带着麻绳和银丝索什么的,真是细思极恐……不过她在心里给了自家熊孩子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唔,顺带再给熊孩子他爹点支蜡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云这是真坑爹……不过完全是阿欢给教的,阿欢表示,她没有和爹娘相处的经验,提供的方法有点错误是可以被理解的!何况这法子还是真便捷有效! 第44章 熊孩子的故事 收到了一堆蜡烛的龙啸云终于是得了解药,可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面前站着自己最不想见的人,那感觉不是一般的不好,尤其是——他居然被捆上了!还是被自己儿子捆成这样的! 王怜花会那么轻易地给解药,哪能打什么好主意?那迷药效力并不算强,龙啸云早在到达兴云庄时就恢复了知觉,只是动弹不得罢了,再等一等,那迷药自会解了。所以说,龙啸云把他儿子说的那些话,以及那义正言辞的提议都听得是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龙啸云一点都不想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干脆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然后就阖上眼不出声了。他想过千万种风光回归的方式,这里面可不包括被自己儿子捆回来! “娘,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来和爹解释。”龙小云开口了,他倒是明白这情景的尴尬。本来林诗音和龙啸云之间就有矛盾,结果现在一个站在那默不作声,另一个被捆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可不是让人为难。 林诗音迟疑了一下就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也太让人难以接受,她之前的淡定不过是因为对孩子习惯性的维护和宠爱,现在龙啸云醒了过来……她有点头疼。 至于李寻欢,他可不想让龙啸云再更恨他一点,曲欢则是对徒弟的家事不打算多管,下了决心要让龙小云自己解决,不过王怜花不一样,王怜花对这父子间的事儿可是有兴趣得很。 本来曲欢不打算说什么,可是王怜花看她徒弟的热闹,这哪能行?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里能让人欺负到她大五仙教中人的头上,所以曲欢走之前把王怜花也一起提溜走了,末了有些不放心地问自家徒弟,“小云啊,我们先走了,你一个人能行嘛?” 别让好不容易逮着的人给跑了啊…… “师父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捆得最严实,那个银丝索,里面掺了天蛛的蛛丝。”龙小云得意地抬起下巴,有些东西,熟能生巧呢。 曲欢嘴角一抽,才转身走了两步,就回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龙啸云,偷偷地和李寻欢传音,“我觉得,小云一定是准备很久了!” “……”李寻欢觉得,小云这孩子平日里对他的针对果然已经是减轻了很多了。 “逆子!”龙啸云等那些人都走完了,这才冲着站在一边的熊孩子发火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把我松开!” “我知道,我把我离家出走的爹找回来了!我把人找回来了,这样娘就不用担心,也不会那么伤心了。”龙小云笑得格外无辜,他摊开手耸了耸肩,“不能松开,松了你就该跑了。虽然我还是能把爹你给找回来,可是很麻烦,师父也不会让我那么频繁地用那个蛊的。” “虽然我知道爹你受了打击,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娘?这么风尖浪口的时候,你就这么把我和娘给丢下了,要是师父没收我为徒,不托人帮着护佑兴云庄,你让我和娘怎么办?” 诗音会担心他?龙啸云张了张嘴,他想说李寻欢会帮着照顾林诗音和龙小云的。龙啸云恨李寻欢,却也比谁都知道李寻欢有多讲义气,又对林诗音爱得有多深,可他说不出口,他对着自己的孩子说不出这话。 “没有谁有义务帮着照顾我们,娘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儿子!当年的事我不管谁对谁错,我只知道你是我爹,而你现在没有尽到你的责任!不过没关系,就像师父说的,自己变得足够强就好了。哼,你是兴云庄庄主,而小李飞刀名满江湖,这都没关系,你们都老了,我还年轻,我会比你们都要强。”龙小云沉着脸,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我会很强,强到让人仰视!” 无论怎么说,他都有一点比李寻欢要强,他有一个好儿子。龙啸云这么想着,他需要让他儿子的路走得更顺利一些,所以他的算计必须实现,他可以给小云更高的起点。 龙小云眼都不眨地盯了他爹好久,才不得不承认,他那些话,一点没被听进去!焦躁地徘徊了两圈,龙小云握住他爹几乎要暴出青筋的手,话语里的坚定毫不遮掩,“我若扬名,便仅让人知晓,我是龙小云,也只是龙小云,而他们终会只记得,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你……”龙啸云瞪着自己面前的小孩,这孩子还没到十岁,却已经比自己小时候了得很多了。 “爹,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只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我和娘?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总归我能把你找回来,你先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其实不想这么捆着你的。”龙小云又叹了口气,在龙啸云没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就走,果然能这么训一顿自家老爹还是很爽的,如果老爹能因为他一番话大彻大悟,那就更不错了~ 龙啸云挣扎两下,悲哀地发现熊孩子是真的打算先把他留在这儿自己想想了,不仅是想想,简直就像是要让他自己反省一样。他磨了磨牙,突然就想到一件比较久远的事——云儿这小兔崽子早几年到处乱跑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可不就是这么把人逮回来,然后狠狠威胁几句像是再乱跑打断你腿之类的话么? →_→这既视感……龙啸云的胃有点疼了。 以往龙啸云再怎么执着于江湖名利,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独生子给忽略了过去,他分明记得,以前的小云虽然下手狠了点,心思灵动点,却也没有现在这么……熊孩子啊!不过孩子虽然熊了点,那也是自家孩子啊,而且到底是话糙理不糙的,要消磨掉别人的阴影,就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行——龙啸云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而被惦记的熊孩子正在享受师父的表扬和抚摸,龙小云训完他爹,立刻就跑去和曲欢汇报情况了,他只觉得这些日子的闷气全吐了出来,所以说,师父有时候不靠谱,但是说的话却大多是深有道理的啊。 曲欢对徒弟这么听话是很满意的,不过夸奖得太多是不是会让人骄傲呢?她这么一想,就只摸了摸龙小云的头发,给了个赞许的眼神而已。反倒是王怜花目光冷冷地瞧了龙小云良久,然后十分快慰地拍拍龙小云的肩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做得好!” 龙小云这事儿确实做得干脆利落,还难得考虑周全,留了时间给龙啸云自己冷静。可是,就这被捆着的姿势,龙啸云能冷静下来才奇怪呢,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简直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惊。 “云儿,你之前不是想去学少林功夫,若是你现在还这么想,去磨砺磨砺自己也行。心眉大师那里,爹帮你……” 总之不能再和曲欢学了啊,这没几个月,光学会怎么坑爹了! 龙小云真是万万没想到,他爹被捆了那么久,想了这么久,就只想到帮他换个师父!这怎么可能,他听了这话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师父会想让阿青阿白活吞了他爹的…… “小云是我弟子,我自然会教他,少林那些和尚,我一个打十个都没问题。”曲欢是真看不上如今的少林僧人,这也太不经打了,远不如大唐那会儿,就是比长相也远远比不上啊。以前那些小光头,调戏起来小脸一红,啧啧,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小云还多亏了曲姑娘教导。”林诗音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冷地瞧了坐在一边的龙啸云一眼,就冲着龙小云招手,“好孩子,到娘这儿来。” 龙小云更是抓准了机会就表示自己对师门的忠心,“爹,我师父厉害着呢,师父待我也好。再说,少林功夫中正刚猛,打伤了爹你就不好了。” 龙啸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儿子啊,学功夫就是为了来坑你爹么?终究是李寻欢要厚道一点,他把话题岔开了,不对,应该说是把话题转回来了,他们原先要寻龙啸云,就是为了兴云庄藏宝的事,此刻人都齐了,也该讨论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或者说,是时候让龙啸云明白他的责任了。 “据说,金钱帮要找的是沈浪沈大侠留下的武功秘籍。”龙啸云用力按着几乎出现淤血的手腕,脸上神色莫名。 林诗音叹了口气,咬咬牙,半晌才开口,“当年是有人给了我一份东西,让我转交给表哥,我……不过那人并不是沈大侠,而是姓王。” “莫非是那亦正亦邪、无所不精的王公子王怜花?”龙啸云心里闪过无数算计,面上却半点不露。 王怜花眯着眼,露出个邪气十足的笑,“可不就正是在下的怜花宝典。” 这话连带着把林诗音也弄得一惊,当年王怜花去见林诗音却是易了容的,而如今他已有三四十岁了,容貌却依旧不变,实在是让人认不出来。之前曲欢他们又恰巧没叫破王怜花的名字,倒引得此时林诗音和龙啸云都默默无言了。 知晓了王怜花的身份,龙啸云又起了心思,曲欢无论怎么说也只是近几年出的名,王怜花不一样,王怜花和沈浪的故事在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若小云能得王怜花青眼,教上些许东西,岂不是比得了那人人眼热的宝贝秘籍还划算得多?再有,王怜花性子虽邪,可总比曲欢这么个小姑娘能教人的吧?应该能把他儿子的脑子给掰得正常一点了吧? “可不就是你这么个大麻烦惹来的麻烦!”曲欢嗤笑一声,就算龙啸云起了心思又如何,小云是她徒弟,和王怜花一点关系没有。这么想着,曲欢对王怜花始终落在自己徒弟身上的火热眼神就不满了,“别觊觎我徒弟,想什么呢你?” 王怜花舔舔唇,目光里带着些惋惜和遗憾,“我在想,我当年是不是该想着把柴玉关绑回去给我娘当男宠,等他没用了再把他给丢了,而不是一心要杀他……咳,想想罢了。” 只可惜当年他本事还差了点,算了,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过要是早一点遇见曲欢这么个人,定是更为有趣。 “……”原来他儿子这几个月碰上的都是这样的人吗?似乎可以理解自己为什么是被捆回来的了——龙啸云简直要无语凝咽了,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头一次,龙啸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愧疚和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龙啸云:云儿啊,爹爹对不起你啊,你怎么几个月不到就长歪了啊! 龙小云:说好话也没用,再跑还是要捆回来! 龙啸云:…… 龙小云:<( ̄︶ ̄)> 曲欢:╮(╯3╰)╭ 第45章 应对的故事 龙啸云的愧疚和后悔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他一眼瞥见自己儿子细细把银丝索绕回腰上的时候,他就发现,其实最后被坑的人,还是他自己! 难道以后真的每次出门都要被儿子捆回来么?或者是敲晕了拖回来?哦,对了,小云说会好好学习师父教的蛊术,那么以后……龙啸云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胃部。 龙小云似乎一点没有察觉他爹的纠结心思,在把自家老爹捆回来之后,他的内心完全静了下来,而这个时候,他已经想明白,关于兴云庄藏宝的事,他其实不必担心太多。贪婪的人很多,但是胆怯的人、好面子的人一样的多,谁敢大模大样地说要他们交出秘籍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付出自己的性命,这笔买卖有多少人会做呢? 只需要几次小小的威慑,兴云庄就能够变得平静很多。那么什么算是威慑呢——足够多的死人。甚至连杀人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完全不必牵扯到什么藏宝身上,擅闯人家家里,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做师父的难道不能为徒弟讨回公道吗? 至于上回远远瞧了一眼的上官金虹,龙小云笑得格外天真无邪,难道不是还有王怜花在吗? 只要爹和娘都不要单独外出就好了,只要他们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只要知道师父会帮着收拾那些宵小之辈,龙小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就像是师父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小孩,只要做好小孩的事就行了,比如说,“师父,要是真有人上门挑衅,也让我出出风头,练练本事吧~” “师父帮你掠阵。”曲欢颔首应下,她也是这么想的,有什么比死人更能震慑那种小喽啰们呢? 龙啸云的功夫并不算太差,在江湖上又有些人脉,总归能摆平一些局面,之前上门的人大多只是花架子功夫,无非是欺庄中无人罢了。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法子来抢夺东西,所以现在能锻炼一下徒弟,也算是个好机会吧。 李寻欢握了握曲欢的手,却并没有反驳曲欢的意见。小李飞刀并不是心软到优柔寡断的人,死在小李飞刀之下的人,其实也很多很多,只是总有人忘记这点,他们害怕那柄飞刀,却把李寻欢当作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梅林边,曲欢站在他身边,十分倨傲地对着赵大爷那些人说要战便战时的模样,还有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李寻欢心底顿生一股豪气,人在江湖,便无法逃,也不该逃! “小欢,可愿与我并肩对敌?” 并肩对敌……李寻欢有喜欢的姑娘了,林诗音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这个事实,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早早地看开一些。她能够和李寻欢并肩作战吗?她能让李寻欢安心交付后背吗?她能适应这永远带着血腥味的江湖吗?林诗音咬紧下唇,她或许应该试一试,她的丈夫、儿子都在这儿,她可以试一试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曲欢得意地眨眨眼,凑到李寻欢耳边说话,“当然,你会发现,有我在你身边是你多大的幸运~” 当然,她能有这么一个男人也是很幸运的,这个男人会爱她,保护她,最重要的是——温暖她。 “我的幸运。”李寻欢低声应了一句,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天色不早了,具体计划明日再商谈一下,我想在这里暂留一段时间。” 曲欢了然地点点头,有的时候不是远离才算作释怀过去不是吗,能够坦然的面对,这才是真正的放下,她很开心,是的,很开心。 “我想住在阿欢旁边的房间!” 脆生生的嗓子,大大的笑容,谁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小姑娘的要求?——龙啸云握着拳几乎要忍耐不下去了,去他的小姑娘,分明是条下手狠绝心思诡秘的美人蛇! 李寻欢喜欢这样的?李寻欢不爱林诗音了?龙啸云觉得自己今天接收的消息有点多,好像一晃几个月什么都变了……不,曲欢还是一样的危险一样的自来熟!他这回连随便挑屋子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说! “我想住在爹爹旁边的房间!”龙小云立刻就有样学样的,顺带再次利用了一把自己的年龄优势,他这么一个小孩卖萌的效果可比曲欢好多了。 林诗音还没有原谅龙啸云,龙啸云自然只能一个人住一间,他渴望和家人亲近,却不喜欢被自己儿子当犯人一样看着!要忍耐……他硬是露出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然后用一种严厉却不失温和的语气说道,“胡闹什么?难道还怕我会走?” “寻人蛊虽然好用,但是每次都要用我的血,很疼的。娘,我还是好疼啊。”龙小云不仅出乎龙啸云意料地干脆点了头,还顺带在林诗音面前撒了一次娇,狠狠地给他爹上了一次眼药。 林诗音急切地抓住龙小云那已经连一丝疤痕都没留下来的手腕,还是心疼得要命,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龙啸云,终于开口和龙啸云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小云是我们儿子,你这个当爹的不疼他,自有我操心!” “……”龙啸云简直想要把自己儿子按住,狠狠揍一顿屁股! 兴云庄的夜晚并不宁静,曲欢他们抵达这里,又或者是龙啸云回来的消息一点没有传出去,是以还有些人准备浑水摸鱼,哪怕没有秘籍,兴云庄里也有不少财物不是吗?至于欺压弱女子这样的恶名,会来闯庄的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也是关心则乱,曲欢倚在墙边看龙小云就轻轻松松收拾了又一个从墙上翻进来的男人,她都要打呵欠了,“这水平,当贼也不够格呀。” 随手再给龙小云甩了个冰蚕牵丝,曲欢点点头,这样的水平刚好够小云锻炼招式,这个徒弟收的不差,不仅武学天赋过人,就是学习起战斗技巧来也是快得很。 “我曾怕小云步入邪道,却是不如小欢慧眼。”李寻欢也不禁感慨了一句,龙小云的手段依旧是很毒辣的,但是想想这孩子一路上的作为,他也只能叹一声——熊孩子。他和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曲欢分明注意到,龙小云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还不忘抽空不满地剜了李寻欢几眼。她好笑地摇摇头,又偷偷在李寻欢腰间捅了一下,示意他去瞧龙小云那哀怨的表情,“正邪之间,哪能那么容易界定,我看小云现在就很好。” “师父师父,这些尸体怎么办?”一连杀了几个人,龙小云嫌弃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伸手抹了一把脸,“丢出去让别人看看吗?” “也行,我让呱太帮忙就好了,你去睡吧。其实我还以为你今儿个会一直守着你爹呢。”曲欢往龙小云脸上摸了两把,又往后微仰伸了个懒腰。还以为会有什么厉害货色呢,结果……分明只要飞飞的那些人手在,就能保证兴云庄无恙嘛。 李寻欢也觉得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除了上官金虹,觊觎兴云庄藏宝的人其实不多也并不能构成威胁,而上官金虹,怕也是冲着他来的,“小欢,我们再过两日就走,我还从未去过苗疆。” “我带你去!”曲欢拉着李寻欢的手,笑意盈盈地抬起头,又问,“阿欢,你是不是想和我去见长辈呀?好嘛,我不说了,你是不是脸红了?去了苗疆,还要去昆仑,还有坐忘峰,还有……我还想和你去很多地方!” “师父,我也要去~”龙小云毫不愧疚地插话了。 “……”曲欢嘴角一抽,是了,还有徒弟在呢,另有个王怜花也是爱凑热闹的,她想和阿欢来一次二人世界!还有刚刚阿欢耳朵红了好赞的,徒弟插话的时间有点不对啊…… 李寻欢饶是再淡定,被龙小云这么眼巴巴地瞧着他们说私密话,也尴尬得很。他咳嗽两声,出声发话了,“小云,你再不去休息,大哥他们会担心的。” 实际上,龙啸云并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听见了外面有不小的动静,因为他很清楚,无论是曲欢还是李寻欢,都不会让龙小云出事,而到兴云庄来的这些人,也正如他所料,并不是江湖上多有名声的人。上官金虹并不会针对诗音和小云,那个人想对付的是李寻欢,龙啸云看得很明白。 只要李寻欢离开,兴云庄不会有任何的事,他会尽到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兴云庄当家作主的人是他。龙啸云苦笑一声,他比自己想象的更信任李寻欢,却永远变不成李寻欢那样的人。不,他是回不了头的。 李寻欢是个怎么样的人,江湖上六如公子的美称足以说明这一点。龙啸云每次面对李寻欢的时候,都显得十分心情复杂,尤其是这一回,他的儿子仍旧打算和李寻欢一起出门,而他希望自己的儿子留下来。 “云儿,莫要麻烦你表舅,他们有要事在身,你年纪也还不到行走江湖的时候。何况,前日说要看着你爹我的小兔崽子是哪个?” 龙小云深深地看了一眼他那似乎又恢复了往日豪爽大气的父亲,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笑嘻嘻地凑过去,“爹,我说笑呢。再说了,爹,你真的舍得走嘛?要是真的走了可别走远,儿子的血撑不了太久,喂不饱那虫子可就糟了。” 哪怕是熊孩子,龙小云也是个很会讨人喜欢的熊孩子,他对人的心思揣摩得太好,总是能把握好该有的限度,龙啸云再怎么生气,也不好骂他了。等到龙啸云清了清思绪,再想开口的时候,龙小云已经赖到曲欢旁边去卖乖了,徒弟怎么能不跟着师父呢? “我怕你出事。”龙啸云把目光投向林诗音,希望她也能阻止一下龙小云,毕竟李寻欢和曲欢的仇人太多了,惹上的麻烦也太多。 林诗音不说话,可她眼里有不舍有心疼,偏偏也有对龙小云的信任和支持,她的孩子想要做什么,她都会支持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曲欢垂下眸子,羡慕却不嫉妒,她也有在出远门前反复叮嘱她的人,每次想到这些她都忍不住心软,“那就再过两天走,让小云好好休息一会儿,也不急着赶路。” 捏了捏龙小云拽着她衣角的手,曲欢继续笑道:“江湖上,我曲欢还是有几分威名的。小云,也已经成长了不少啦。” 可不是,瞧瞧兴云庄外那几具面目全非伤口青紫的尸体,龙小云不缺走江湖的本事。至于曲欢,曲欢以前在江湖上就很有名了,最近就更是出名了…… 作者有话要说:兴云庄的事真不急,原著里也是那么久没出什么事,最有威胁力的敌人就是上官金虹,上官金虹也没想现在情况不明就立刻出手。兴云庄藏宝这事也就是有人这么说,也没人证实了,所以来的人都是些小喽啰想捡便宜,震慑一下就不会出大事,龙啸云还是先老实一会儿待着镇场子吧,自家事自己管,不过以前作的死总要付出代价。 不过,阿欢……有点小麻烦。 第46章 栽赃的故事 曲欢出的名声并不是多好的名声,当然,她以前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但却不至于像是这一回一样,闹得江湖人心惶惶。 江湖上总是在出事,无论大事小事,如果一直风平浪静的,那反倒不是江湖了。而江湖上出了事往往是瞒不住的,哪怕那只是一件小事,又或者只是以讹传讹,比如说兴云庄藏宝,又比如说,近来有很多青年才俊死于蛊毒…… 没有一定能耐的人,是不会一次去挑衅太多的江湖势力的,而无论多有能耐的人,也终究会双拳难敌四手。很多人都在猜测,毒医曲欢会不会也应了这句话,死的人实在太多了,而死者的身份也都很特殊,那么哪怕是蛊毒有多神奇又有什么用,能杀死十个人百个人,那么成百上千呢? “为什么会有成千上百的人要杀我?”曲欢托着腮,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对面的蓝蝎子。 蓝蝎子摊开手耸了耸肩,凑得极近才开口,“那得问你什么时候得罪的人了。龙虎门的少门主、天山派的大弟子、金刚铁拐的徒弟还有好几个富商子弟,对了,甚至连丐帮长老都有,对了,前日我往关外走,还听说死了个朝廷命官,都是身中蛊毒,尸体青紫。” “尸体青紫?就像是兴云庄外那几具一样?”曲欢皱紧了眉,很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有人在算计她?有个同样擅长蛊术的人在算计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就像兴云庄外……你这几日都在兴云庄?”蓝蝎子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迟疑地看向和曲欢坐在一起的李寻欢,又看了看龙小云,“那个朝廷官员离兴云庄太远了,你在兴云庄的话,不可能是你杀了他。哈哈,那算计你的人是失策了,谁会想到你在兴云庄待了这么多天呢。” 没错,梅花盗那回,曲欢他们是直接杀出兴云庄的,更有些老江湖,多多少少对当年李寻欢远走关外的事情有所了解,谁会想到这几人大大方方地就在兴云庄住了这么多日呢? 李寻欢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他们才出兴云庄,也没怎么打听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路走来,他却可以发现,很多人看他和小欢的眼神不对。若仅仅是因了杀人的话,为什么那些人眼里不只是畏惧,还有……嘲讽和怜悯? “有人想要搅浑水,把小欢拖入局中?” 曲欢冷笑一声,“把我当棋子?真是好胆子,怎么,那些人想找我麻烦?” 既然是学蛊的,怎么不来和她当面斗一场?五仙教虽修习蛊毒之术,却不是用来背后阴人的,也不屑于这种下作的手段。 “麻烦早就找上你了。”蓝蝎子翻了个白眼,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担心。如果仅仅是被陷害杀人,蓝蝎子是不会对曲欢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曲欢是个擅长毒蛊之术的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那些死去的男人,大多都身体□或是衣衫凌乱,那么很多人就开始想了,是什么情况下,那些人会这样不体面地死去呢?答案很简单不是吗,因为杀人的那个女人和受害的男人睡在一起,并在男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了。 曲欢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她恼火极了,也觉得恶心极了,“我杀人,需要用那种方法?真是,真是……” 蓝蝎子无奈地笑了笑,她拿眼角的余光瞧了一眼李寻欢,慢慢安下心来,用着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当然,阿欢很厉害,可是那些男人总是认为,有一个蓝蝎子,为什么不会再有一个有同样兴趣习性的毒蝎子呢?” “就这样?”曲欢放软了身子,握了一下蓝蝎子的手,“唔,那种不知所谓的东西才不能和蝎子美人相提并论呢。” 蓝蝎子不会去掩饰自己做下的事情,嗯,蓝蝎子也不喜欢在享受的时候杀人,但是之后就不一定了,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蓝蝎子算是曲欢的朋友,而另一个女人只会是曲欢的敌人。 听完曲欢的说法,蓝蝎子笑得更加妩媚了,她贴近曲欢,眯起眼睛,眼波似醉,“阿欢,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啦~你还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曲欢默默无语,她很深刻地体会过了脚踩两条船的苦处啦。 游龙生也是来向曲欢告知这件事的,那日离开小店之后,他和蓝蝎子也没有同路多久就分道扬镳了,只是在寻找曲欢的时候又碰上了而已。蓝蝎子是个讲义气的女人,游龙生觉得他大概看见了一个和江湖传言中不大一样的蓝蝎子,对这个女人的印象也有所改观,至少两个人能够和平相处了。 可是现在听着蓝蝎子和曲欢的对话,游龙生就很焦躁了,“你们有时间打趣,还不如讨论一下怎么解决江湖上那些传言。” “都说是传言啦,我为什么要去管?”曲欢抿抿唇,转向李寻欢,柔声问道:“阿欢,你信不信我?” 外人如何,曲欢素来是不在乎的,而她在乎的人,往往都很能理解她。 “小欢是个好姑娘。”李寻欢这么回答,还伸手摸了摸曲欢探过来的脑袋。这样针对小欢的污蔑和诋毁当然让人生气,李寻欢没有遮掩眼底的不快,却也没有焦躁得像个毛头小子……好吧,就算当年真的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李寻欢也没有焦躁过,他始终淡定从容,真真正正的君子风度。 龙小云的反应也很快,这种表明信任刷好感的时刻,他怎么能让人抢占先机,所以他立刻就抱住曲欢的胳膊,“师父,我也不信那些鬼话,你是最好的师父!” 他那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透露出孩童的天真和机灵,“那想陷害师父的女人一定是长得很丑很丑,找不到男人的,才想着这么报复呢。” 王怜花不说话,只是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子,他有点好奇,白飞飞和林下楼那群女人听了这消息会有何感想?江湖的确是要乱了,可是这样的乱局,一定不会是那个布局者想要看到的——白飞飞是个疯子,发起狠来谁都拦不住,偏巧了,白飞飞挺看重曲欢的。 “去查探一下那些尸体,尸体青紫,不仅仅有中蛊一种可能。”李寻欢略微思索了一下,江湖传言这种东西,总是真真假假,用蛊的人不多,可是使毒的人却不少。 蓝蝎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在手里转了两圈,丢到曲欢手上,“我从那死人身上弄来的血,你瞧瞧。” 瓷瓶子被打开来,血腥味里夹杂着丝丝甜腥的气味,曲欢又倒了一些在桌面上,那诡异的色泽也让她肯定了,这是蛊,甚至与她用的蛊有很相近的气息。她疑惑地皱起眉,伸手就要去沾了那血渍再细细察看,却被李寻欢拿手挡了一下。 “小心为上。”也不知是什么毒物,怎么能直接拿手去碰触?李寻欢瞧着曲欢似乎还想去舔一舔的样子,当即瞪了她一眼。 游龙生看得瞠目结舌,却问蓝蝎子,“你哪来的这血?” “所以说你还嫩啊,碰上这种事,当然要舀个线索。”蓝蝎子伸出手指在游龙生肩膀上暧昧地点了点,唇角微微翘起,“我们一起遇上了那个死相凄惨的乞丐不是吗?” 没错,蓝蝎子看见了那具丐帮长老的尸体,当时游龙生默默瞧了一眼就跑到一边去了,但是蓝蝎子还记得拿刀子放了点血,她记得曲欢以前就说过,只要验一验就有把握知道是什么蛊。 曲欢又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不妙,闻起来和我的蛊气味差不多……只有血,我不能完全认出这是什么蛊,可是很熟悉,我什么时候见过。” 她迟疑了一下,蛊术真经上记载的蛊起码有几百种,这时候哪能立刻就辨别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最近一定在哪里遇见过这蛊——五毒童子莫非还有同伙? “五毒童子性格孤僻怪异,除了大欢喜女菩萨这个干娘和那几个徒弟,很多人连他的模样都没有见过。”李寻欢虽然多年未涉江湖,但有些事情还是多少有听说过的,“他的蛊术,似乎也完全不如你。” 若是能模仿曲欢的蛊,那用蛊的水平哪怕不如曲欢,也不会差多少。哪怕是上回王怜花的伪装,也没能骗过曲欢,这回曲欢说辨认不出来,甚至察觉不到多少同她的蛊相异的地方,这才让人觉得惊讶。 李寻欢明白这一点,曲欢不可能想不到,这下子她是真的有点忧心了。这里的蛊术已经败落了太多,五毒童子那样的就能在苗疆称王称霸,那这回出现的人,会不会是……大唐来的人? 是了,她实在太过张扬,紫衣银饰,蛊术通灵,还有从不加掩饰的师门名称,只要是和她从一个地方来的人,怎么会认不出她是谁?曲欢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如果是从那里来的人,又用的是和她同出一脉的蛊术,那只会是——“天一”。 曲欢说出天一二字的时候,手掌猛地收紧,太上忘情被她紧紧握住,脸上也丝毫没有了玩笑之色,她抬起头对上李寻欢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杀了她!” 必须找到那个人,然后杀了她!曲欢望进李寻欢那双带着温和与包容的眼睛里,慢慢压下冲动和怒火,嘴唇动了动,“我要清理门户。” 没错,她要清理门户,天一教的人……她倒要瞧瞧是不是哪个老对头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阿欢那么张扬早被人盯上了……咳咳,先表示,不会有第二个基三的人来了,而且阿欢再和基三有联系,也只会在番外里。 第47章 坦白的故事 天一教是从五仙教里分裂出去的,那些大毒尸就是天一教的杰作,曲欢恨天一教恨得牙痒痒,她的毒经心法,就是在和天一教那些人的对战中飞速进步的。 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曲欢的嘴角微微上翘,想想吧,她能到这儿来是在狼牙军一箭穿心之后,也就是说死里逃生咯,而那个家伙,同样幸运地死里逃生之后居然还撞到自己手上,真是……哪怕身在异地,她依然和云姐姐他们并肩作战,想想还有点小开心<( ̄︶ ̄)> 总有些人很能自我调节心情,这大概是由于他们脑子都比较逗比…… 作为一个合格逗比的曲欢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眼睛发亮地看向李寻欢,“阿欢阿欢,我和别人打架,你会不会帮我~” 飞刀入喉,一击致命,她家男人比那些唐萌萌能干多啦~ 李寻欢还没说话,王怜花却凉凉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说清理门户?也要别人帮忙?” “阿欢不是别人!”曲欢不假思索地抛出这句话,然后十分大义凌然地一挥手表示,“再说啦,那个人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杀了这么多的人,简直是太十恶不赦了,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同样是用蛊毒,同样是手下不少人命的人真的怎么能把这话说得这么毫不惭愧!游龙生已经惊呆了,在他以为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足够了的时候,曲欢总是能刷新他的认知。 王怜花瞥了曲欢一眼,身子微微后仰,十分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所以你想让我也帮你?” “我需要消息,很多的消息。若是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日后……以后再说咯。”曲欢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飞飞那里应该在查这件事了,没有关于毒尸的消息传出来,就意味着那个家伙杀伤力并不是很大嘛,真要是弄出了那种东西,可不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伸了个懒腰,曲欢往楼上的客房里走去,她需要休息一下,然后找个时间去……挖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有自信,却并不自大,至少要弄清楚那个家伙用的是什么蛊才行。 曲欢的情绪波动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就好像之前爆发出沉重杀气的人不是她一样。蓝蝎子盯着桌面上那摊污血皱了皱眉,曲欢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她把玩了一下自己的蝎尾,站起来就要走,“消息告诉你们了,我先走一步。游小少爷,走不走?” 王怜花拿着原先装了毒血的那个瓷瓶子在手里转了两圈,意味不明地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笑容来,龙小云明显是因为曲欢的话受到了影响,一张小脸阴沉沉的,铁传甲是完全不怎么和他家少爷之外的人主动交谈,坚持沉默到底。而唯一可能正常一点安全一点的李寻欢,也还记挂着有些失常的曲欢,往楼上去了。 夜凉如水,清风朗月,有个人陪着喝酒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默契,无论是曲欢还是李寻欢,想要喝酒的时候,总是能找到陪着的那个人。 曲欢坐在屋顶上,抬头看着那一轮近圆形的月亮,银盘似的,和大唐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她晃着手里的酒杯,酒壶被摆在她屈起的腿边,“阿欢,来陪我喝酒啦?” “一个人喝酒总是太寂寞了。”李寻欢没有否认,他飞身上了屋顶,在曲欢旁边坐定,举起曲欢给他预先准备好的酒杯,一口饮尽。 都说喝酒只会越喝越愁,曲欢却不信这个,她自顾自地斟酒饮酒,然后再瞧一眼身边温润如玉、醇厚如酒的男人,心里一点点暖了起来。有些烦恼可以转头就忘,可是有些事情却会一直埋在心里,没法子,那不算是什么烦恼,难道要她忘记那个大唐吗? 这是不可能的,人怎么可能忘掉自己的故乡,就好像树怎么会失去自己根一样,就是这么简单是事情,曲欢想念那个地方,却也努力地让自己过得开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曲欢低声喃呢着,不知是同自己说话,还是想要告诉别的什么人,她握紧李寻欢伸向自己的手,露出大大的笑容,“我过得很好,虽然我还是很想家。” “我的故乡不在这里,阿欢,我真想带你去那个地方瞧一瞧。” 李寻欢直觉上就感受到了哪里不对,右手被曲欢握的很紧,有些粘腻湿润的感觉,曲欢的手心出汗了。仅仅是瞬间,李寻欢已经想到了很多东西,他安抚地拿空出的左手,在曲欢的头上摩挲了两下,“我也想去瞧瞧小欢的故乡。” 曲欢眨眨眼,干脆仰面半躺在那屋脊上,“我小时候是在扬州西湖畔的秀坊里长大的,秀坊的姐姐都多才多艺,剑舞更是名动四方。长大了一点,云姐姐被艾黎长老带回了苗疆,我也跟去了,还有孙大哥也是。” “苗疆是个很漂亮的地方,那里有茂密的树林和最清澈的潭水,大家住在树顶村落,闲暇时我还骑着白孔雀俯瞰过五仙教的风景呢。”曲欢笑了笑,声音又轻又柔,“无心岭那儿的树很多,几乎密的看不见阳光,可是一点都不压抑,很漂亮,我总在那儿采药炼蛊,圣兽潭的水是淡蓝色的,还有很多鳄鱼在。阿欢,你尝过鳄鱼肉没有?” 李寻欢摇了摇头,曲欢说得很开心,他没有必要去打断,而且他已经发觉,他的小欢有什么事情准备告诉他。 曲欢显得得意又骄傲,“我会做很好吃的鳄鱼肉,鳄鱼皮做的衣物也很结实。还有淀山瀑布,你一定也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瀑布,飞珠泄玉,紫雾环绕,像是仙境一样,对啦,我那儿的林子就叫作仙雾林。” “可是原先的灵蛇使玛索和左长老乌蒙贵不满云姐姐当教主,他们发动了叛乱,另立了个门户叫天一。他们用门内禁术炼制了很多很多的大毒尸,淀山瀑布被尸人给占了大半,只要是靠近的人就会被攻击,而但凡被伤到一点,就也会变成那样不人不鬼的东西。”曲欢吸了吸鼻子,有点难过,不仅仅是他们五仙教的地盘遭了殃,李渡城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所以她绝不容许再有天一教的叛徒在这里放肆。 曲欢的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她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明显在想着什么的李寻欢,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他们还和南诏的人勾结,意图坏我河山,还抓了中原几大门派的掌门,哼,把我五仙教的名声也毁得一塌糊涂了……不过后来安史之乱,云姐姐也派了不少人去前线支援,这才教那些中原人知道,我大五仙教也是心系天下太平,百姓康宁的。” 若说之前的话还只是叫人有所疑惑,那后面安史之乱四字就让李寻欢完全明白了,他有些惊奇地看向扁着嘴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小欢想要回到几百年前的大唐?” “回不去的,该死的狼牙军……我们那一队人中了那群家伙的埋伏,我才杀了十几个就被人给射了一箭。本来还想试试凤凰蛊的效用呢,结果醒过来就在关外那片沙漠了,我还以为被人给弃尸荒野了。”曲欢耸耸肩,又眼巴巴地盯着李寻欢瞧,眼里蒙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 李寻欢明知道曲欢现在早就痊愈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伤在哪里?” “这里~”曲欢贼兮兮地笑起来,然后抓着李寻欢的手就作势往自己胸口凑,“要不要帮我摸一摸,呼一呼,然后说不疼不疼~” 她看着李寻欢慢慢红起来的耳朵,双手扶在腰间大笑出声,“阿欢,你害羞啦?” 李寻欢狠狠干咳了两声,想要摆出一个严肃一点的表情,却还是被曲欢的大笑给感染了,露出一个小弧度的微笑。无论是什么样的烦恼,似乎都不会让小欢难过很久,而他要做的,仅仅是在小欢难过的时候,能够陪着喝一杯酒。就好像他曾经一个人喝了很多次酒都是越喝越冷,而在有人陪伴的时候却能越喝越暖。 好吧,他的小姑娘似乎又陷入了烦恼? 没错,曲欢确实又多了一个烦恼。她并没有想要瞒着自己的来历,只是找到契机把这一切说出来之后,她意识到,“阿欢,我好像比你大了几百岁,你不能嫌弃我老牛吃嫩草!” “……”李寻欢这回是真的呛到酒咳嗽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对他说这样一句话,还是一个风华正好,灼灼其华的姑娘这么说的。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很认真地回答曲欢的问题,“不嫌弃。” “嗯,我也不会嫌弃你的,哪怕你以后也老了,没有腹肌了。” 曲欢的回答同样认真,却让李寻欢有些哭笑不得,好嘛,小欢还惦记着大欢喜女菩萨的那块炸鸡呢。 院子里突然传来窸窣响动,曲欢和李寻欢对视一眼,好笑地出声了,“小云,躲着做什么,要听便过来就是。” 龙小云这才从角落里慢慢挪了出来,他猛然醒悟,自己的功夫在两人眼里实在不算什么,怕是才一到那儿就被发现了吧?那是不是意味着,师父并没有要瞒着自己什么事,其实事实是那样子的话,那师父说五仙教找不到别人了,也是没有一点欺骗的意思的。 “你是我的徒弟,就是直接问,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怎么这么没安全感?”曲欢笑吟吟地瞧着自家小徒弟,想着等会儿徒弟是会一脸感动地扑过来呢,还是害羞地站在原地红了脸,然后她就发现,小徒弟的脸黑了。 龙小云恶狠狠地磨着牙,“师父你们早就知道我在那!” 早就知道,居然还当着他的面,两个人那样秀恩爱*!师父为什么这么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阿欢总是在调戏探花! 龙小云表示眼睛都要瞎了,每天都看见师父和人秀恩爱!以后阿飞知道了,小云就可以也凉凉地说一句少见多怪了哈哈哈~ 第48章 乌龙的故事 龙小云实在是个很敏感又很聪明的小孩,还十分的缺乏安全感,总是希望把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可是面对曲欢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样的小孩更讨人喜欢呢?应该要懂事却不能太早熟,偶尔会表露出自己的脆弱却不能任性得烦人,不说善良纯洁得像只兔子,至少是不能心狠手辣的,龙小云觉得,自己在师父面前的表现,怎么都称不上好孩子的。 第一次见面他甚至显露出了绝对与年纪不符的狠辣手段,他圆滑又善变,连拜师的时候,都已经考虑了千万种利弊……龙小云知道自己可以讨人喜欢,那是在面对看不穿他伪装的人的时候,曲欢——他的师父,不是可以轻易欺骗的人。 “小云做的很好了,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曲欢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小孩,半蹲下来和龙小云平视,“可以任性可以淘气可以闯祸,我是你的师父。” 这种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曲欢完全想不出龙小云小小年纪,怎么来的这么的思绪。她其实并不喜欢心思太复杂的人,可是龙小云不一样,那可是她徒弟,何况…… 把龙小云强压下的嘴角和投向李寻欢的挑衅眼神尽收眼底,曲欢忍不住又想要笑,转念却夸奖了他两句,“小云前日把潜入兴云庄的那些人的尸体丢在门外,可叫那些江湖人知道,我那些时间一直待在兴云庄,哪来的时间远赴百里之外杀那朝廷官员?那幕后之人定要恨得牙痒痒了。” 可不是,曲欢杀人的方式有够特殊,兴云庄丢出的那几具尸体可比别的更像是她的手笔,想要陷害她的人估计是要头疼了。 龙小云本来被曲欢瞧见他挑衅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等听了后面那番话,又有点别扭地红了脸,“是不是我做什么事,师父都不会怪我?” “看情况吧。”曲欢眯起眼,直起身挽住李寻欢的手臂,“做坏事的话会挨揍的哦~” 会挨揍的意思是——师父不会丢下他!无论做什么,师父可能会不高兴,却不会让别人欺负他!龙小云终于高兴了,他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缝,有点儿傻兮兮的,连旁边还有个自己讨厌的李寻欢都不顾及了,唔,那男人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嘛,瞧着瞧着就顺眼了不少…… 曲欢嘴角一抽,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总是勇于认错死不悔改,因为被揍一顿很快就不痛了还有美好的安抚和甜果子有木有!云姐姐她们每次都舍不得下手有木有!上午被揍完,下午继续和小伙伴们一起去闯祸了有木有!这是教育方法有问题,曲欢越想越觉得揍人这法子不靠谱,熊孩子只会越揍越熊的,所以应该……应该怎么办呢? 目光落在自己身边风度卓绝还考中过探花的男人身上,曲欢暗自点头,露出狡黠的表情,扯了扯李寻欢的袖子,“阿欢,你得帮我。” “我帮你。”李寻欢没问曲欢要他帮什么忙,不过这很容易猜出来不是吗?小云这孩子确实是得意过头了一点,他帮着管教一二,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天几乎被一堆书册埋了的龙小云表示真是呵呵了,这是不让别人欺负他的节奏嘛,他明明被欺负得很狠啊,他决定还是要讨厌某个男人!《弟子规》就算了,经史子集算是什么,他又不打算去考个探花! “犯了错就抄书,好啦,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小云,我会帮你把这些书都带上的~”曲欢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说文解字的厚度,再比一比龙小云面前的,这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不过就算龙小云最近犯了什么错,曲欢也没功夫真的和他计较了,虽然江湖上的谣传风向又被兴云庄的几具尸体导得偏了不少,但是有人在背后等着捅自己刀子的感觉是十分不好的,曲欢决定速度地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江湖上传说,毒医曲欢其实生性放荡,总和不同的男人有鱼水之欢,然后又杀了那个男人; 江湖上传说,其实毒医曲欢是被人陷害的,因为她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被证明是在兴云庄; 江湖上传说,毒医曲欢的徒弟就是兴云庄的少庄主,会做出些什么替他师父隐瞒真相也不一定; 江湖上传说,毒医曲欢已经和李寻欢两情相许,所以不可能再看得上其他的男人; 江湖上传说,毒医曲欢正是因为深爱李寻欢却得不到回应,才为情所苦变得性格扭曲; 江湖上传说…… 没证据说个锤锤啊!曲欢可是受够了那些或真或假的传言了,她都开始庆幸自己之前的名声就不是多好听了,至少因为这个,还没有人真的敢当着她的面说点什么……不过,曲欢重重地叹了口气,阿欢明显比她更受不住那些愚蠢的家伙的眼神。 没有哪个男人在被别人用一种“哇,你的帽子真是青翠欲滴的”眼神看着的时候会舒服的,而让李寻欢更不舒服的是那些人对曲欢的轻视。 没证据,就只能也只会是谣传,曲欢半阖上眼,乌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掩下目中微光,她需要去找证据!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王怜花嫌弃地站在一片坟堆边,冷月凉风,这种情况下跑到这种地方来,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开心得起来的事情。 曲欢斜着眼瞧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瓜,“当然是挖坟。” “……”一群衣衫鲜亮、气质出众的人站在这坟地里准备挖坟?这是等着谁来动手? 没错,动手,他们甚至连铲子都没带!王怜花冷笑一声,径自走了两步,背负着双手就准备看热闹了。这可同他一点干系没有,王大公子自小就懂得怎么享受,何况他都已经是江湖传说中的人物了,就算想看热闹,也应该是由这些小辈操劳。 曲欢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真的打算直接上手的铁传甲,觉得有点牙疼,她扭头上了马车,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金灿灿的铲子。当初为了挖宝买的铲子,现在……简直是暴殄天物,难道要把人家的陪葬挖出来吗? “喏,我带了铲子,放车里了。” 这么说着,曲欢认准了一个坟堆就要动手。虽然说死者为大,但是她毕竟是为了查清真相……打扰一下死者安宁,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见识过尸人的恶心模样,曲欢总觉得自己一铲子下去就会蹦达出一只毒尸……天一、毒尸……越想越恐怖了有木有! 原来曲欢也会有害怕的东西,这个认知让王怜花来了兴趣。哪怕是最后铁传甲接过了掘坟的工作,曲欢仍是神经紧绷着,太上忘情直指那个小小的坟丘——如果真的有尸人蹦出来她一定立刻丢个幻蛊! “原来你是怕鬼的,怎么,莫非做了什么亏心之事?是了,你这是来挖人家坟的。”王怜花的嘴总是让人恨得要命,要不是为了防备未知的危险,曲欢的蛊一定就糊到王公子脸上了。 等到棺盖被李寻欢运气掀了开来之后,曲欢总算是松了口气,就算是里面的尸体实在是吓人,她也完全视若无睹了,甚至准备凑近一点,去辨一辨到底是什么蛊了。 当然,曲欢一点没打算在口头上吃亏,她淡淡地瞥了王怜花一眼,“若不是某人站在那儿,跟只勾魂的艳鬼一般,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王怜花:“……” 不得不说,王公子的长相偏向于邪气,而且时间似乎总是那么偏爱他,岁月一点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他还穿着一身质地很好的红衣,柔软又艳丽……厉鬼最喜欢的颜色——至少曲欢是这么评价的。 等曲欢心不在焉地把王公子从头到脚、从外貌到穿着嘲讽了个遍的时候,她已经查探完了那具尸体,并且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然后她耳边又响起了王怜花那讥诮的、总带着玩笑口吻的声音,“若说装神弄鬼,我那好姐姐岂不是更厉害?” 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不错,白飞飞当年在江湖上传出的名号是什么——幽灵宫主,是活在幽冥之间非人非鬼的存在,她领着的幽灵群鬼但凡出现,便伴随着碧色鬼火和鬼哭之声……都能治小儿夜啼了好嘛。 曲欢对江湖上盛传的什么大战快活王的故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当然也不会知道白飞飞有多擅长这些事情,最多是赞叹几句飞飞的轻功真不错罢了。即便她知道王怜花说的是真的,但亲疏有别,曲欢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反唇相讥了。 说是几乎,是因为曲欢在嘲讽王怜花之前,自己先惊叫了一声,然后扬手一挥,就是一个夺命糊了过去,暗紫色的光芒在深夜里显出几分诡秘。而在她出手的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出手了。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李寻欢的飞刀是敌人躲不过的噩梦,而当他想用飞刀救人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打空。夺命蛊打在一柄小小的飞刀上,随着飞刀落地也失去了效力,而对面的人在看见曲欢抬手时便立刻就地一滚,似乎很熟悉如何应对曲欢的招式。李寻欢的帮助让那个人很轻易地躲过了曲欢的攻击,可他身上本就破损不少的衣服在地上蹭了几下,显得更加脏污了。 曲欢愣了一下,等到借着月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她默默地、默默地站到了李寻欢的背后,做出抬头看天的模样,一脸无辜…… qaq小阿飞……如果现在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以嘛!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阿飞……哈哈哈! 第49章 解释的故事 “阿飞,对不起啊。”曲欢支吾两声,却还是道了歉,这本就是她的错,无论是有什么理由,她都不该这样贸然对人出手的。 阿飞的身上套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布衣服,却被污泥沾染得几乎看不出颜色,他的头发也很凌乱,但是他还是直直地站在那里,只是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铁剑。 谁都可以看出,这个人一定经历了长途跋涉,而且一路风餐露宿,甚至可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阿飞很累很疲惫,这都是为了找到曲欢,他已听说了那些不靠谱的传言。 曲欢臊得脸都红了,她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迎上去,直接拿手给阿飞抹了抹汗,又帮着理顺了头发。虽然阿飞自小就在荒野里长大,但曲欢也没见过阿飞这么狼狈的模样,一时竟是又气又心疼,“你也是,急什么?我难道能出事吗?从来只有我让人吃亏的,哪里有人能让我吃亏?” 阿飞不闪不避,但是仍旧抿着唇不肯说话。阿飞不是个会发小脾气的人,不过对着仅有的几个人,他还是会显露出不怎么成熟的那一面,恰巧这几个人里就包括曲欢,面对着这个自己六七岁时就认识的人,他简直觉得委屈极了。 想想吧,一得到消息他就放下了计划中的约战,没日没夜地寻找起了曲欢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他得到的不是微笑,不是夸奖,不是拥抱,而是一个夺命蛊!不能更辛酸! 这样会有小委屈的阿飞,看得曲欢心都要化了,她敢肯定,飞飞一定都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阿飞!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阿飞哄好,然后让他泡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最后美美地睡一觉——曲欢暗自叹了口气,拽着阿飞的手示意他跟上。 “我来找你。”阿飞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让人看了热闹,目光微微一闪,还是很淡定地开了口,“我来帮你。” 曲欢瞪了一眼毫不掩饰地笑着的王怜花,拍了拍阿飞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一手把那棺材盖给盖上了,然后在李寻欢的帮助下迅速完成了消灭痕迹的任务,让人再次入土为安,这才又转向阿飞,“走吧,有线索了。” “有线索了,但是我现在不着急了,阿飞,你得好好休息。”曲欢无奈地又瞅了一眼陷入单方面冷战的阿飞,决定尽一些努力,至少她需要为自己辩驳一下,“你知道的,阿飞,我只是……嗯,太久不见有点不熟练了。” 那样衣衫褴褛地出现在墓地里,难免会让人想歪掉啊,曲欢默默腹诽起来,和尸人不要太像好不好? 阿飞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不熟练了?” 如果是认错人的话,至少该说不熟悉吧?不过若是阿欢姐敢说太久没见所以不熟了,呵呵,友尽! “对的,要是搁着以前,我起手一定是定身锁足啊,被挠了一下,可就救不回来了,定住了再慢慢磨嘛。肯定不会丢夺命的。”曲欢皱了皱眉,露出嫌弃的表情,果然还是太安逸了,以前她打尸人一打一个准的。等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曲欢猛地咳嗽两声止住了这个话题,捂着脸背过身去。 听曲欢说起过五仙天一的李寻欢和龙小云当然很轻易就理解了曲欢的意思,而王怜花则是立刻回忆起某日梦里的尸城,瞬间就了悟,于是阿飞的脸色一下子又黑了。他不高兴的时候并不会刻意给人脸色看,也不会和人吵架或是动手,也就是抿着唇不说话,板着他那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 “那……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认错我们小阿飞了,再认错的话,再认错的话我就把你的画像时刻带在身上,天天看着看着就不会……就应该不会再出错啦~”曲欢临到头还是加了个应该进去,阿飞是个很较真的人,她可不敢随便对阿飞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下次阿飞再来这么一回,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警惕过度又……嗯,又犯那么一点小错误。 “不必了。”李寻欢好笑地拦住了曲欢的举动,温和地压低声音,“有我在。” 阿飞怎么听怎么觉得李寻欢的话有点奇怪,不过这回确实是李寻欢的飞刀帮他挡了一个夺命蛊。他挑战了那么多江湖名宿,甚至有同样名列兵器谱的一些人,从无败绩,然而他并不自大。阿飞知道,李大哥的飞刀不是浪得虚名,若是攻击,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躲过那惊艳一刀。 龙小云不屑地嗤笑一声,难怪这木头脸跟师父他们相处了那么久,都没注意到师父和他表舅之间的暧昧,敢情是个这么单纯的。哼哼,以为他不知道嘛,那个男人不就是吃醋了,要是师父真的把另一个男人的画像时时带在身边……就算是弟弟也足够让那男人郁闷的了。 咦,他是不是可以仗着年纪小也来捣个乱? “师父,你会画像吗?帮我也画一张好不好?就我和师父两个人一起的画~”龙小云仰起头,一张粉嫩小脸上尽是渴望和期盼,还时刻记得带着些对师父的孺慕之情。 阿飞面色不动,心里却对这个时刻抢占自家阿欢姐的小孩儿心生警惕,他是记得的,阿欢姐一见这小孩就送了件衣服出去!不过他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所以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了开来,“阿欢姐,之前说的线索是什么?” 提起这个,曲欢是真不知要作何表情了,谁会想到这回她是自己坑了自己一把呢?不过细细想来,如果真是那个人,她却又一点都不奇怪,就是有点腻歪罢了。 这么想着,曲欢脸上也不免带出了一些情绪,她惯是不会掩饰的人,“故人所为……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不是天一……” 不是天一,也不知让人该欣喜还是郁闷,就好像蓄力准备出拳了,结果临近了才发现面前不是什么铜墙铁壁,而只是团黑心棉花而已。李寻欢知道她心里的感受,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然后被曲欢逮着机会狠狠蹭了两下。 这下子,就算是阿飞再怎么迟钝也该知道某件事儿了。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会这样亲密吧,更别说曲欢和李寻欢之间的气氛,简直甜蜜得让人牙酸了。他暗自磨了磨牙,推了龙小云一把,“怎么回事?” 以前龙小云都能那么机智地在阿欢姐和李大哥一起逛街的时候跟上去,现在他们没分开多久,居然就能让阿欢姐被人拐走了! “少见多怪。”龙小云侧着身子避了避,他和阿飞的关系可还没有好到可以为了阿飞忍受那些灰尘污泥的地步。龙小云是个娇养大的小少爷,锦衣玉食惯了,和曲欢一起出门也没有受过一点累,阿飞那一身汗味和多日未清洗的衣服,真是挑战他的忍受极限了。 要不是这家伙是为了师父才变成这样的,他一定要把人踹下马车! “我这些日子,往东边走,遇上了一个叫燕无双的,他的飞枪很奇特,但是没有我的剑快。还有一个……”阿飞突然开口,说起话来也还是平平淡淡的,明明可能是很多精彩绝伦的战斗,在他嘴里,却都仅仅用了‘没有我的剑快’这样的话来描述。 阿飞杀死的很多人,都是在江湖上闯下了一定的名声的,所以他现在也出名了,出的是好名声。一个初出江湖的剑客,朴素又坚定的剑客,他的剑很快,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只听得了阿飞这个名字,所以别人都叫他飞剑客。 自己有本事不算什么,可听见阿飞做出了这么些大事,曲欢心里就很骄傲满足了,当然,有一天龙小云也去闯荡江湖的话,曲欢一样会表示自己的支持,然后为自己徒弟骄傲。 曲欢觉得阿飞很了不起了,可是阿飞自己并不会这么认为,他想要成名却不贪慕虚荣,也不稀罕去炫耀什么。所以他描述所有的战斗都仅仅是那么一句话,如果再说得多了,那就不是阿飞了,可是不喜欢炫耀的阿飞却在这时候把自己做的事一件件数了出来。他需要一点时间接受阿欢姐被人拐走了的事情,于是他就采取了实际的行动来挡在李寻欢和曲欢之间了。 阿飞这么个素来沉默寡言的人,说起话来原来也是可以持续很久的。哪怕他只是一个个数出自己打败的人的名字,然后重复那么几句话,曲欢也听得很开心。 也有人不开心的,龙小云就不开心!他认为阿飞就是在炫耀!当着他的面炫耀,而且还抢他师父! 可惜,龙小云的年纪还是小了一些,他不可能也跑到江湖上四处去挑战人,然后向着曲欢讲述自己的战绩,但是他脑子很灵活,只是转了转眼珠,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资本了。 “阿飞哥哥,你打败那些人是为了成名吗?”龙小云这么问着,脸上还端的是天真无邪。 阿飞压根不去理他,等被看得心里发毛了才抽空应了一声,转头又和曲欢说话去了。 龙小云咬咬牙,却还是笑嘻嘻的,“我不只知道你想要成名,我还知道你成名想要做什么,而且我还有些东西,能指点你一二~” 迎上阿飞的目光,龙小云笑得格外畅快,还带着点不惹人讨厌的小得瑟~ 作者有话要说:探花表示,带画像也应该带他的,其他人……小欢认不出,他认得出再告诉小欢也一样~ 第50章 鸡同鸭讲的故事 哼,不就是想找爹吗?他可是直接越过成名这个步骤啦,他爹都被他捆回家,而且被威胁得不敢离家出走了<( ̄︶ ̄)> 龙小云脸上浮现些许红晕,带着挑衅看向阿飞。死脑筋的人往往需要花千百倍的时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没关系,他倒是勉为其难可以给这家伙一点指点。 “……”王怜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人,他挑起眼角往阿飞那里瞥了一眼,依旧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慵懒模样,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笑意。 想想沈浪沈大侠被人这么捆在椅子上,王怜花就浑身都舒坦得不行,可惜……可惜,他的侄儿怎么就是这么个老实人呢?若有一两分像了龙小云这小兔崽子,也不知让人能多看多少热闹。 阿飞的确是比较老实的一个人,他是绝对没有龙小云那些歪心思的,甚至成名这个任务,他也只愿意自己一步步地走,不乐意去依靠什么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好奇,尤其是在龙小云露出那样的表情之后,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指点什么?” 龙小云眼珠转了又转,明明圆脸圆眼是个再可爱不过的小娃娃,却偏像是只小狐狸一样。他能指点阿飞什么?当然是指点怎么坑爹了…… 首先,你需要找到你爹的踪迹,然后,必须一点一点地逼近,做好隐蔽的准备——迷药,有了;武器,有了;外援,有了;绳索,早有了!那么可以了,一波带走!漂亮!唔,最重要的是时刻保持警惕,把人给捆严实一点。 矮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李寻欢一手按着额头,眼瞧着曲欢一脸惨不忍睹的神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龙小云的方法太过简单粗暴,可李寻欢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雷霆手段带来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像是捕猎一样。”阿飞很懂这个,他在十岁不到的时候,就能独自猎来一头狼了。仅仅是那样简单的潜伏和等待对他来说是很轻易的,他甚至可以比龙小云做得更干净利落。 秉着交换经验的想法,阿飞从回忆里搜寻了一下,就开始和龙小云说起了他在荒野里练出的那些捕猎经验。对于阿飞来说,那些野生的猛兽飞禽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的师父,他曾在树上等了一夜,就为了瞧一瞧一只仙鹤和一条蛇的战斗。 蛇性奸黠,盘成蛇阵后便首尾呼应,那仙鹤被蟒蛇困住,只要稍有动作,等着的就可能是两相为难的境地。可仙鹤等到了蟒蛇不耐之时,这境况就颠倒了过来,仙鹤锋利的嘴一下子就啄向了蟒蛇的七寸。由此就可见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真谛了,观看天然的战斗,比任何的兵书秘籍都来得管用。 还有一回,阿飞遇上了一头熊,对峙良久,也正是抓住了对方松懈的刹那出剑,一剑穿心而过。阿飞讲的是自己捕猎的经历,而龙小云则说起了自己为了“捕捉”老爹的种种准备,这两人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却也能交流得格外投契,倒让人惊奇了。 曲欢可是知道的,龙小云这孩子多多少少有点偏执又霸道,还不肯向别人透露一点心思,是以平日里对李寻欢也好,对阿飞也好,关系也就那样不咸不淡,真是难得见这孩子这么真诚地和阿飞探讨。曲欢更加知道的是,如果阿飞真的把捕猎的技巧用到坑爹上去的话,飞飞一定会笑得很渗人的。 和龙小云的家庭状况不同,白飞飞如今没有一点兴趣再去和沈浪搀和在一起,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再去纠缠在两个人之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不至于做到那个地步。说过任你双飞,就不会再行打扰…… “好了好了,下车吧,天都要亮了,这一晚上都没睡也怪累的。”曲欢率先跳下马车,迎着浅薄的晨光舒展开双臂,只觉得自己的全身骨头都要嘎吱作响了。城里离坟山可远的很,坐了太久的马车,曲欢浑身都酸软了,眼底也显出一点青黑来,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可是这些年都没这样奔波劳累过了。 龙小云紧跟其后,还伸手拉住了阿飞,一点没有像之前那样嫌弃阿飞身上不干净了,他是聊得太兴起了。银丝索里搀着天蛛的蛛丝,带着点透亮的光泽,即便在微光下,都折射出十分漂亮的光芒,龙小云是很宝贝这东西的,这一回却把银丝索从腰间解下来放到阿飞面前,“拿这东西捆人,比牛皮筋都牢靠。诶,你知道怎么捆人捆得牢吧?” 阿飞并不客气,接过银丝索双手拽了两下,又甩了甩,点头认同了龙小云的说法,“是很结实,我以前捆熊都能捆住。” 这就是不需要龙小云教他怎么捆人了,难道真的有哪个人能比一头野熊更加强壮和大力吗? 至少沈浪是不行的,他的功夫也不在力气上。王怜花弯唇一笑,整暇以待地立在一边,一点不见困乏的意思。也是,无论是挖坟还是填土,这事儿都没让王公子沾手一星半点,王怜花又精通易容之术,让自己看上去容光焕发一点是非常简单的。 龙小云和王怜花互换了个眼色,立刻对阿飞笑得更加灿烂,“我这儿有师父给的寻人蛊,你若要去逮你爹的话,小云肯定是义不容辞地要帮忙的。” 若论亲近,龙小云还是同曲欢最亲近,可要说起一同恶作剧来,龙小云想了想还是王怜花比较适合。想要看戏的人怎么可以一点代价都不负?为了保持自己乖小孩的形象,龙小云一下子就盯上了坏透底的王公子,日后有什么事,他也多了个背黑锅的。你情我愿,王怜花想看热闹,龙小云要找人当挡箭牌,这两人是真的合适得很。 “沈浪在海外十几年,却也没想来看看我可怜的侄儿。”王怜花是唱作俱佳的,他表情夸张得要命,只是说完这么一句,又恢复那邪气的笑容,只叫人哭笑不得。 阿飞是老实不是傻,他又摸了摸龙小云的银丝索,很无奈地看了一眼曲欢,除了这位,也没人能教出这样的熊孩子了,“我并不想把他捆回去。我娘……会生气。” 阿飞并不是举目无亲,孑然一身,他有温柔的娘亲,也有曲欢这样的姐姐,那么已经长到这么大的他,还需要一个父亲做什么呢?又不是龙小云那个熊孩子……他娘也不是那位龙夫人那样脆弱的人,没有他爹在,反倒是在林下楼自得其乐呢。啧啧,温柔乡,美人相伴……只要娘过得开心,就算和阿欢姐学坏了也没关系,阿飞这么想着。 而成名……阿飞只希望得到一点认同和赞许,就好像每个男孩子都希望的那样,更多的,也就没有了。 “娘倒是很担心我的舅舅,不若我把舅舅捆回去也是一样的。”阿飞把目光转向王怜花,绳索被结了个活结,套向了王公子的脖子。 只见王怜花伸手一拂,银丝索就轻轻巧巧地落在他白皙的手掌中,他随意地把东西丢还给龙小云,又很惊奇地睁大眼,大声惊叹道:“好侄儿,你竟是还会开玩笑了?” 阿飞默默无言地转身进了他们租下的小院,王公子的王森记曾开遍中原,这院子他若要买下来也是无妨的。一群人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去,住在客栈里可要不方便了,尤其是以阿飞狼狈的样子,要进客栈还真是件难事。 龙小云接住那银丝索,脸上带出几分可惜来,可那笑也是没收住的,阿飞的举动,其实也挺有趣的,或者……以后他也可以学一学怎么结绳套~ “好悬。”曲欢松了口气,笑意盈盈地仰头,双手攀上李寻欢的肩膀,“要是飞飞知道阿飞把麻烦带去林下楼了,我可就要倒霉啦。比起见一见名满江湖的沈大侠,飞飞明显更乐意陪着小沁练舞,和阿妩喝茶谈天。” 李寻欢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摸摸曲欢的脑袋,还很熟练地避开了那银帽子尖尖的顶,“小欢,去睡吧。线索明日再说也无妨。” “嗯,我不急了。那幕后之人……最毒妇人心这话也不单在我身上能用,还有人更适合这话的,是我大意了。”曲欢先是沉默了片刻,旋即又是笑了,踮起脚在李寻欢侧脸上亲了一下,“阿欢,好眠~” 李探花不是不懂风月之事的人,他年少轻狂时也留有不少风流韵事,否则江湖上也不会有小李飞刀从不会拒绝美酒和美人的说法。然而,李寻欢确确实实是没有试过这种单纯的亲吻的,简直纯洁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他已经习惯了曲欢的动作,很熟练地揉乱曲欢的头发,“好梦。” 知道曲欢今晚在坟地那儿记起了不好的东西,李寻欢很希望自己的小姑娘能做个好梦,而不是因为那些记忆陷入不安。很快,李寻欢就发现……他想多了。 曲欢指着自己的脸颊,眨巴着眼睛,“阿欢,要不要也来一下~” 她往后退了一步,假装自己是个天真的小姑娘,甜蜜蜜地挽住李寻欢的手臂,“阿欢,么一个~” 然后曲欢得到了一个吻,额前被略薄的唇一触即过,本来就温温地发热,还有点麻酥酥的,结果抬头看见李寻欢好看极了的笑容,她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唔,站在大街上秀恩爱,是不是有点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阿飞是说捕猎,小云是说捕捉老爹……其实还是有点相通的嘛…… 第51章 幕后黑手的故事 林仙儿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狠毒,小心眼,有心机,会伪装……这并不难知道,自从梅花盗事件之后,有少林寺几位高僧和几个颇有名望的江湖大侠就把这真相传了出去了,昔日的第一美人,到底是被人揭了老底。 可是不能否认的是,林仙儿能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的确是有她的资本。相比于其他似乎总能找到一两点瑕疵的美人来说,林仙儿就像是按照所有男人梦想中的那样而塑造出来的,几乎没有一处不完美。而事实上,这样的一个美人,足以让很多男人摒弃他们上半身的思考能力,要美人不要命! 卧槽,男人呐,你的名字叫愚蠢!曲欢完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一夜*就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不对,那日她在兴云庄给林仙儿下了钟情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人把消息传出去?似乎都注意即将到来的梅花盗去了吧? “活该你倒霉。”王怜花听完曲欢的述说,挑起眉笑了起来,别有一番风流姿态,他颇为好奇地追问道,“你给那女人下了什么蛊?” 曲欢撇撇嘴,显得很是惆怅,“是钟情啊,你别想了,你现在哪找得到配方。钟情又叫同心蛊,总是苗疆姑娘们炼得多,用来管教不听话的情人呢~王公子这样的,总有一日会有人来找我要这钟情的。” 王怜花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嘴角,指尖在桌面上敲击两下,思索片刻又问,“这蛊用来做什么?” “钟情系之一人,若与别的谁有了鱼水之欢,那人必死。”曲欢叹了口气,若是连王怜花都不知道详细的信息,她怎么指望别人会有防备?可是哪怕不是故意去宣扬林仙儿被下过蛊的事,在场的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把事情说了出去? 龙小云年纪小,日夜颠倒地睡了一回,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呵欠,眼里还泛着些水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愧是件利器。” “……”曲欢原先是以为林仙儿只是自己控制不住去找了乐子,害死了人就往她身上推,结果这么一想,若林仙儿的目标就是杀了那几个人呢?利用她下的蛊去杀那些人。 对自己都够狠的人,对别人自然也不会留手。 “细细想来,那几个人都各自与一方势力有联系,林仙儿说不准是个为人做事的也不一定。”龙小云人是迷愣着,可分析起阴谋之类的一点不在话下,他简直不像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他似乎有一种直觉,总是能知道一些阴损的手段,大概他骨子里还是邪性得很,这倒很合王怜花的胃口。 王怜花在喝茶,看着龙小云的目光十分的别有意味。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瓷杯里澄碧的茶水晃了几下,泛起几道波痕,王公子低头瞧了一眼,就似乎对那杯子很感兴趣一样没再抬头,等到曲欢不耐烦了才吐出三个字来,“金钱帮。” 是了,金钱帮,上官金虹。上官金虹是个极有野心的人,那这个人,会不会想要整合掉江湖上所有不合他意的势力呢?龙虎门的少门主、天山派的大弟子、金刚铁拐的徒弟……一个门派想要发展,是离不开新鲜的血液补充的,而这样傲气的初入江湖的青年侠士,林仙儿真是一骗一个准。 而为什么在曲欢他们留在兴云庄的时候,金钱帮的眼线没有得到足够准确的消息就更好解释了。在孙驼子的那家小店里,曲欢遇见了天机老人,天机老人为了李寻欢,把上官金虹给逼退了。既然上官金虹那段时间才刚从兴云庄附近离开,那以他的自负,那段时间兴云庄的眼线自然要松散很多。 李寻欢叹了口气,他曾见过上官金虹,那是一个枭雄,而现在,“江湖又要乱了。” “我还是奇怪,中了钟情的人,不仅和她在一起的人会因蛊毒而死,就是她自己,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也该痛的死去活来的……明明师姐说那种事要两个人都舒服,他们……唔唔唔……阿欢怎么啦?”曲欢迷惑地蹙了蹙眉,立刻意识到——她男人又害羞了~嗯,她以后一定会让阿欢很舒服的! 其他人看不看得出曲欢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可李寻欢很轻易就能读懂他家小欢的各种表情,他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看来林仙儿一定很恨我们。” “我们?不是只有我?”曲欢不解地歪了歪头。 李寻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回在客栈里她要金丝甲,我没有给她。” 像是林仙儿那样的女人,对自己的容貌是极度自信的,被他拒绝了,不知要记恨多久。 曲欢吐了吐舌头,无奈地按住了额头,“就这个?钟情发作起来,据说可抵得百蛇噬心了……” 林仙儿这么锲而不舍地作死,到底是为哪般啊! “我觉得……就是越疼,林仙儿才越敢这样做。如果只是疼的话,说明这蛊并没有别的作用,仅会稍作惩罚而已。”龙小云忍不住接话了。切身感受到的伤害,总比不可预知的后果要好,痛一痛也不会怎么样,而且若能借此得到足够的利益,就算是值当的。 曲欢嘴角抽了抽,环视了一圈周围几个表露出赞同的人,单手撑在桌面上,很无力地表示,“谁说痛过之后就不会有其他的后果啦?” 可是,能和一个人绑定一生,难道不是足够的深情吗?那对着自己深爱的人,无论如何也该有一点不舍得,钟情难道不是用来挽回自家爱人的吗? ……这种看法简直弱爆了好嘛!脏了的东西谁还会捡回来啊?爱得越深,报复就越狠啊,钟情果断只是为了灭了小三儿,顺带让脚踩两条船的混蛋吃够苦头再死的啊!钟情钟情,意思就是不钟情就去死啊! “像是林仙儿这样频繁地去挑战我的蛊虫,她日子也不多了。本来中了钟情的人勾搭了一个人,就会体含毒素,加速衰老,活不过一年,林仙儿还不止勾搭一个……等着一夜白发苍颜吧。”曲欢在心里给林仙儿点了支蜡烛,却没有放弃要去找人算账的念头。林仙儿中了钟情还不知检点是自作自受,可林仙儿还把事情牵扯到她身上来,这就要好好计较一下了。 美人迟暮,盛年难再,这岂不是世上最无奈的事? 林仙儿并不会知道这些,她躺在一个男人旁边,脸色过分苍白,却因为之前的运动泛着娇艳的红晕。她身边那男人看得咽了口口水,身体却突兀地僵住了,呼吸也急促起来,是从林仙儿体内渡过去的蛊毒发作了。 身边的人死亡,一寸寸腐烂,这对林仙儿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她缓了缓气息,抚着心口站起来穿衣,“上官帮主叫你帮我找的苗疆蛊师可有消息?”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带着宽大斗笠的男人,他抬起头,就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眼睛,他的眼里没有林仙儿,甚至没有任何人,或者说,他眼里能看见的那个人暂时不在这里。他冷冷地开口,“曲欢和李寻欢在一起,杀了李寻欢,你自然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或许。你怎么不看我,我难道不够美么?还是你怕喜欢上我?”林仙儿吃吃地笑了两声,赤着脚就走向了荆无命,白玉似的双臂眼看就要碰触到这个男人,可荆无命退了一步。 林仙儿叹了口气,眼里写满了哀怨痴缠,“抱抱我都不行么?你真是个无趣的男人,还是上官帮主待仙儿更好,可惜仙儿都好久没有见到上官帮主了。” “别想你不该想的事。”荆无命对着面前的美色完全无动于衷,他冷哼一声,把视线落在床上那死相凄惨的男人身上,转身就走。 明明荆无命依旧是面无表情,林仙儿却觉得他在嘲讽自己,她愤恨地跺了跺脚,眼底是刻骨的怨毒。 是了是了,有很多男人经不住美色诱惑送了命,可上官金虹永远不会是其中一个,林仙儿身上的蛊不解,她永远别想勾引到上官金虹。上官金虹是因为她有用而留着她的,林仙儿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她不想这样依赖一个男人。 当然,林仙儿总是靠着男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那前提是她能掌握主动权。现在她不行,她做什么都由上官金虹控制着,而她是否要杀一个人,也是由曲欢下在她身上的蛊控制着,这让她感觉糟透了! 所以她需要做点什么,林仙儿这么想着,她不能坐以待毙。难道她还要指望上官金虹真的帮她找个人来解蛊?不,上官金虹真的希望她身上的蛊被解掉吗?林仙儿默默地垂下眼眸,据说曲欢和李寻欢在一起了,据说曲欢身边还跟了一个红衣男人,对了,还有龙小云……她可以做点什么。 林仙儿是敌不过曲欢的,尤其是当初曾诡异地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帮李寻欢脱了罪的梅花盗,这说明曲欢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林仙儿无所谓地笑了笑,她当然对付不了那个女人,但是她可以对付男人,这就足够了。 趁着刚杀完这个人的空闲,林仙儿决定背着上官金虹去见一见曲欢身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林仙儿自己作死,于是很快就要死了…… 第52章 过渡的故事 曲欢给白飞飞去了信,她需要知道林仙儿的踪迹,而收集信息这种事要让专业的来,就连林下楼的姑娘们,都比曲欢消息灵通多了。 找到林仙儿,然后问出主使,最后决定要不要直接打上门去,就是这么简单。如果可以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曲欢就不愿意折腾得太麻烦。总是被一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说成邪魔歪道,但是苗疆的妹子们其实大多更为纯朴,没那么多的心眼和手段,曲欢喜欢光明正大的挑衅,喜欢嚣张喜欢嘴炮拉仇恨……可是龙小云不一样。 当然,龙小云也很擅长拉仇恨,这种不一样是指他总是习惯性地去想一些手段,就好像之前代入林仙儿的思考一样,他似乎天性属于恶。王怜花带着蛊惑人的笑容这样说着,若他想要引诱谁落入深渊,那个人就会动摇。 “别说了。”龙小云咬着牙,一张小脸煞白,他不需要别人提醒自己本性的恶,尤其是在那个别人是王怜花的时候。 王怜花大笑两声,掩下眼底的情绪,在龙小云耳边轻声道,“你和我是一样的。只可惜,你为恶,本事却不够。” 是一样的,生来就是恶的,举目四望便是黑暗。这样百般听从,甚至愿意和李寻欢这样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待在一起,岂不仅是因为明知自己的能力无法抗衡。归根结底,本事不够,哪里还能再有一个又本事又邪恶的千面公子出来呢? 或许王怜花可以再教出一个小坏蛋出来,再来看看阿飞会不会是另一个……拯救江湖的英雄?这难道不够有趣? 龙小云这时却又笑得极狡黠了,他摇了摇头,对着王怜花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垂下脑袋也轻轻出声,“我们不一样。” 刚和王怜花说完这句话,他就抬起头来了,王怜花分明看见这熊孩子眼里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水雾。龙小云吸了吸鼻子,大声地喊了一句,“师父,有人欺负我!” 看吧,他有一个好师父,而王怜花没有,这就不一样了,真是可惜……龙小云得意地看着自家师父再次把王怜花拖去院子里插旗决斗,看着师父糊了王怜花一脸蝎心,不能更爽! 王怜花哀怨地盯着曲欢看了好久,看得曲欢都浑身发寒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好歹是帮过你忙的,你就这样对我?” “没法子啊,我是小云师父,他被欺负了我要出头,你……可以去找你师父嘛~”曲欢确实有几分好奇,要是怎么样的人才教的出这般惊才绝艳的千面公子来,这会子也就玩笑似的问了出来。 王怜花皱了皱眉,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他王怜花的师父,还没有人当得起,不过是些被找来教他东西的人而已。他满含恶意地瞧了龙小云一眼,压低了声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既是学成了,还留那些人做什么?” 他记得那个教他用毒的被他一杯茶弄得七窍流血,教他习武的那个被一剑穿心,教他易容的那个……那张人皮面具还是有些用处的。从成为云梦仙子的裙下之臣开始,那些男人就该有身死的觉悟。 “……我才不会!”龙小云这回真的炸毛了,他像是被冒犯了领地的小豹子一样怒视着王怜花。没错,跟着王怜花他也可以学到很多,可是再不会有人像是师父一样对他好,他知道谁对他好。 曲欢揉了揉龙小云的头发当作顺毛,又对着王怜花叹了口气,“喂,如果你被别人欺负了,我也会帮你的。” 王怜花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你那脑子……” 虽说一对一的打斗王怜花要落了下风,可是真的敌对起来,吃亏的还不知道会是谁呢。王怜花勾起唇角,又把目光落到了龙小云身上,“如果我说,这小子得罪我了呢” “……”曲欢简直要无语了,王怜花年纪一大把了好嘛,为什么还和小云一个孩子计较,而且得罪和欺负明显不是一个意思的,不能这样偷换概念的吧?曲欢咳嗽两声,“你确定?刚刚揍你的是我好嘛?” 王公子冷笑一声,“你把我王怜花当什么人了!” “弟弟……”曲欢话一出口,自己先一头黑线了,她装模作样地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王怜花了,而正走到这边的阿飞和李寻欢也是都愣了一下,努力忍住了笑意。 王怜花都要气得咬牙了,他的年纪都快有曲欢的两倍了,结果被这人抛出这么两字出来,他那好侄儿叫曲欢才叫姐姐呢! 曲欢犹豫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比较平常一点的答案,“那……朋友,怎么也该算朋友了。” 她发现王怜花的脸色还没有缓过来,或许是被人占了老大便宜,心里总是会不舒服的,于是又试探性地开了口,“王……叔叔?” 王怜花一拂袖走了…… “果然,除了倚老卖老的,大抵都不喜欢被人提醒他年纪大了。”曲欢耸耸肩,对李寻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扬起下巴走到阿飞面前,示意那个总是把他膈应得说不出话的王公子被自己轻松气走了~ 阿飞抬眼瞥了她一下,很平静地说道,“他是我娘的弟弟。” 曲欢嘟了嘟嘴,“辈分真乱。” ……辈分乱是因为你好嘛!阿飞拎着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吐槽,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地转身,走了。 龙小云这回很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了曲欢和李寻欢两个人,曲欢表示很欣慰,徒弟和情缘都要顾及好!目送龙小云走远了,曲欢立刻就跳到李寻欢身边,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 李寻欢熟练地揽住她的肩膀,“小欢会不会觉得我年纪大?” “才不会~”曲欢笑嘻嘻地接了一句,然后挑剔地点点李寻欢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明明应该揽住我的腰嘛,很细的~阿欢,不要害羞啦~” “……”李寻欢迟疑了良久,还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曲欢纤细的腰间,虽然缀着一朵碗口大的银制花饰,可布料一如既往的减省,曲欢胸腹之间的皮肤还是露出了那么大一片,白皙如玉。 曲欢重重地叹了口气,或许她改天应该再换一次定国套装?中原人怎么总是这么矜持?好吧好吧,不能把人调戏狠了,那就把话题转回去? “只有一直觉得老了的人,才会真的老了。” 李寻欢温和地笑了笑,把曲欢揽得紧了一些,又好笑地问她,“所以你觉得王……前辈,像是……” “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简直比我还不懂事!他居然还和小云这么个孩子计较,他还很多恶趣味。”曲欢状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李寻欢无比包容的眼神下才想起自己也喜欢和阿飞计较…… qaq这是她和阿欢会有心理年龄代沟的意思吗?她其实很懂事而且很成熟! 李寻欢看着曲欢仰起头眼睛水汪汪的样子,忍不住又拿手拍了拍她脑袋,“小欢很懂事。” “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会为了一根糖葫芦卖了自己的小女娃。”曲欢板着脸,很严肃地思考着,“阿欢,如果我叫你阿哥,或者李家阿哥,会不会显得亲热一点?” 而不是像小孩子过家家…… 阿哥阿妹这样的叫法,其实也挺甜蜜的呀~曲欢眨眨眼,又甜蜜蜜地唤了两声。 “我记得你说过,会喊我阿欢的只有你一个,而喊你小欢的,也只有我。”李寻欢想到那日和自己一起冲出兴云庄,还百般殷勤的小姑娘,心里已是软成一片。 独一无二什么的,确实很戳人心窝子,曲欢点点头,很满意自己当初还未察觉喜欢上李寻欢时,就已经发动了这么有力的追人秘技。不过转过头想一想,她撇撇嘴,“难道有人叫你阿哥!” 李寻欢对上曲欢分明全是笑意的眸子,也弯了弯唇角,“那要不要喊你阿妹?” 他这段日子,似乎笑得比过去的十年里都多,身边有一个总是那么开心的人陪伴,似乎不开心也是件难事了。十年前的李寻欢,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无论遇见什么事,眼里都带着生机,都永远愿意笑着的人?那么现在,他也依旧是这样的,他眼底的勃勃生机,还是那么让人动容。 去而复返的王怜花冷眼看着这一对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家伙,嘴角抽了抽,再次忿忿转身而去。他可不喜欢被忽略掉,或者他可以找一个盟友……于是王公子继续盯住了同样不喜欢看人秀恩爱的龙小云。 被曲欢那样弟弟叔叔乱叫了一气,王怜花和曲欢的关系倒更近了不少,王公子甚至连和曲欢切磋对决都不排斥了,当然,这和他日益熟悉曲欢的招式套路,应对得不那么狼狈了也有一定关系。王怜花在努力地把曲欢和李寻欢隔开来,这两个人一起的气场太甜腻腻让人插不进去了! 可惜王怜花想错了一件事……他的盟友龙小云去和李寻欢打小报告了。龙小云偷偷摸摸地单独找到李寻欢,面色严肃,“你需要注意王怜花,他想勾引师父!我会帮你隔开他们,顺带给你报信,不用谢谢我了!” “……”李寻欢被这样的神转折都要惊呆了! 龙小云哼了一声,“我才不是为了你,那个家伙就知道挑拨我和师父的关系!” 龙小云很记仇,不是一般的记仇! 李寻欢有点疑惑,“我以为你……” “至少……至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比起那家伙来说你肯定是个好人。你肯定不会干出离间我和师父感情的事是吧!”龙小云对李寻欢还是有那么点信任在的,对着一个老好人,至少有一点好处——不必去防备他。 好吧,另一点,龙小云实在不觉得他能隔离开他师父和面前这个男人,为了避免未来的枕边风,讨好还是趁早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王公子都是被气走的那个…… 第53章 夜晚的故事 关于龙小云把他这辈子的智商都用来抢师父了这一点,李寻欢作为受益人没什么好说的,无论如何,这样子的折腾可比去祸害别人或者是去兴云庄坑爹这样的选项要好得多了。 王怜花不高兴,天天和龙小云这么个小孩斗法一点都不符合王公子的档次,当初在海外小岛上,他逗弄沈浪可比玩龙小云有趣。当然,王公子肯定是不会承认,这种无趣和曲欢不喜欢动脑子喜欢动手也有一定的关系,可是明明不高兴,王怜花还是跟着这几个人同路,大概是因为……江湖上的其他人就更加无趣了,而回荒岛去对着沈浪?开什么玩笑,小岛上有他王公子喜欢的熏香,喜欢的布料,喜欢的膳食吗?十几年就够了! “别做这么个死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单知道无聊无聊。”曲欢无奈地伸脚出去踢了踢王怜花,她不防备这家伙了,这家伙反倒觉得没意思……算计人有什么好玩的? 王怜花背负双手,幽幽地叹了口气,“高手寂寞,你不懂。” 或许他应该去林下楼找一找白飞飞?他记得自己这个姐姐也是个心思诡秘的,对了,也不知沈浪那家伙到底有没有离岛,哎呀,想想那些可能有的好戏,王怜花装不下去那哀怨的表情了。 曲欢嘴角抽了抽,果断用太上忘情直指王怜花,“来战!” 所以说,王怜花真的是不喜欢这种暴力过头的方式,哪怕曲欢之后会帮他治的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也是一样! “你是不是在疑惑,王怜花的资历经验,乃至武功杂学,看起来都应该胜过小欢,但是每次小欢却都是赢的那一个。”李寻欢微笑如常,温和的目光落在龙小云身上,他们的关系已经融洽了很多。 龙小云的确是迷惑的,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师父输,也认为自己的师父很厉害,可是曲欢毕竟那么年轻,王怜花却多活了几十年,而在江湖传闻中,王怜花也是无人可及的鬼才。 李寻欢没有吊人胃口,继续解释道:“你见过阿飞的剑,他可算厉害?他的眼里也只有剑,对敌也只需要一把剑。” 被夸奖的阿飞别过头去,默默地擦拭自己那把破铁剑,很认真地擦了一遍又一遍…… “专于一物,方可登峰造极,是不是?”龙小云低着头,显然在琢磨这一点。贪多嚼不烂这话谁都会说,可是宝物摆在面前,谁能忍住不去碰触? 李寻欢微笑着点点头,“小欢的蛊术很好。” 有时候,他也需要帮着曲欢解决一些……被别人觊觎徒弟的麻烦不是吗? “你拿我当反面例子教徒弟……做这种事最好不要当着别人的面。”王怜花纵身一跃跳出战圈,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李寻欢说的是实话,不过这实话可不怎么好听。 “我并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李寻欢不是拘泥于礼节辈分的人,除了最早叫过王怜花几句前辈,之后便是按着同辈相处的法子来了。王怜花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这样的玩笑还是很开得起的。 “学的多有多的好处,但人总会有最具天赋的那一样本事。” 王怜花被称作千面公子,就是因为他的易容术实在了得,再没有人比得过了,这岂不是专精的一种?实际上,王怜花的武艺也不过是对上沈浪这一水平的才落于下风而已,可是像是王怜花这样天赋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我无论什么都很有天赋。”王怜花的天赋太过出众,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他这种语气这样的话,无疑是很欠揍的…… 曲欢想想自己那些除了烹饪只算平平的其他技艺,默默仇恨了一下王怜花这样的天才,抱着自己的虫笛,示威性地扬了扬,“我就适合学蛊,打小学的,十多年了~” “无趣。”王怜花感叹了一句,他性子最是善变,学东西又快,是以竟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十年如一日的感兴趣的。 麻烦不找过来就觉得无趣,莫非有了麻烦才叫有意思么?曲欢勾起嘴角,笑嘻嘻地安慰道,“不是还有个金钱帮?王公子要好好镇着场子啦,我可不喜欢看见好好一个江湖被人搅得天翻地覆,这么就称王称霸的家伙未免太无礼了些。” “金钱帮的作派,的确狠辣过了。”李寻欢叹了口气,又想起上官金虹那双写满了野心的眼睛,他有些庆幸上官金虹把目标暂且定在了自己身上。无论是兴云庄的事还是关于小欢的事,大半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王怜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又一个老好人,怎么都喜欢这样的老好人?” “……”曲欢知道多年前的往事,连自恋一下自己多受欢迎的心思都没有,再瞧瞧王怜花那纯粹只是一时赌气的表情,随口就敷衍了两句,“坏男人也是有人爱的,说不准今儿晚上你就有艳遇了。” 然后……她一语成谶了。 相比起油盐不进难以攻克的李寻欢,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龙小云,还有沉默又不解风情的阿飞和铁传甲,表现得风流又神秘的红衣公子显然更合林仙儿的胃口。这并不是说林仙儿就不打算勾引李寻欢了,就算只是为了报复曲欢,她也一定要得到李寻欢,不过她近期的目标,却是落在了这红衣公子身上。 王怜花的回归并没有刻意去隐瞒,却也不会大肆宣扬,又有白飞飞操持那些消息,得知这位一直和曲欢他们同路的红衣公子是什么人的也仅有那么几个人而已。王怜花保养得实在是好,他看上去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竟是比李寻欢都年轻两分。 “什么人?”王怜花才要入眠,就听见了门外的响动,起身便瞧着一道人影飞掠而过。他饶有兴致地坐起身,随手捡了件衣服披上,也同样运起轻功追了出去,有人要引他出门,他顺应一回,找找乐子又何妨? 幽深的树林,蜿蜒的小道,幸得漫天星斗,月光清透,王怜花看清了对面那个引他出门的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袭白衣,发黑如墨,唇若涂朱,脸色虽然苍白了点,但是两颊却有些潮红,显出几分异样的妖冶,尤其是趁着她身后的枯木古树…… 王怜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仅仅是穿红衣的像艳鬼啊,穿白衣的一样有人可以穿出艳鬼的感觉来!他开始后悔和曲欢一起去过坟山,还听曲欢讲了那么多神神叨叨的鬼故事了…… “王公子好厉害的功夫呢,仙儿只是约公子出来一见,公子追得这么急,莫非是等不及了?”林仙儿先是暗地里把气给喘平了,这才端起平日里的姿态,言语里就带了三分媚意挑逗。 王怜花惯是个会*的,折扇一打,眼角也流露出几分风流情意,“美人有约,怎么能不急?” 虽然被那风流公子的容色晃了晃眼,林仙儿立刻就在心里警醒了一些。那些人传给她的消息是这男人打不过曲欢,只是个风流公子,为何轻功却又如此了得?不过这人功夫越好,才越显得她的勾引挑拨有价值不是吗? 林仙儿想的是好的,她喘声徐徐,面如娇花,身上白衣轻薄得很,风一吹就使得她美妙的*若隐若现。可王怜花瞧过的美色岂止百千,林仙儿乐意表演,他就玩着扇子不发一言地看着。 “你……你就一点不心动吗?是不是你心里有了人,是白日里那个苗疆姑娘是不是,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她呢,难道仙儿不好吗?仙儿哪里不够好呢,我不是比她美比她动人么?”林仙儿脸上浮现出几分幽怨,她声音也是幽幽的,仿若受了什么大委屈。 怎么有人能够那么心狠,单听着一个这样的美人垂泪低述呢?王怜花表示,他就是这么心狠的人!林仙儿这么一哭,配着小树林的背景,更像是鬼故事里那些画皮孤鬼了好嘛,艳遇就是这样的?王怜花现在对曲欢那乌鸦嘴嫌弃得很。 任尔千百般伎俩,我自巍然不动。王怜花这是淡定得很,林仙儿就坚持不下去了,这夜里还是凉的,她穿的又少,何况对面那人似乎还不受诱惑,她何必再做白工。想通了这一点,林仙儿眼珠一转,拢了拢衣裳,又开口说话了,“那李寻欢把我一番情意弃之如敝屐,曲欢也视公子如无物,甚至只知拿公子出气,枉费公子日日跟随……我们可以合作。” “……呵呵。”王怜花是真的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他什么时候表现得像个求爱不得的倒霉鬼了?他王公子一把年纪,可没心情再去玩什么我爱你你爱他不爱我这样的游戏了……王公子风流倜傥天下无双,有的是美人相伴好不好,只要他想,就会有! 被林仙儿用那同病相怜的眼神看了许久,王怜花脸上的笑容都要僵掉了,所以他当下拿定主意,干脆地一转身,挡住了林仙儿的视线,再转回来时就轻声叹了一声。 “谁说我喜欢的是曲欢呢?” 他这样一出声,一问话,林仙儿简直要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仙儿表示:擦,怎么这人追得这么快,相遇的地点不对啊!前面才有房有床有情调啊! 哈哈哈哈,我xxx又回来啦!考完休息两天再去继续司考复习,所以争取这两天把结局码完……压力有点大。 另外谢谢珍珠的地雷~ 还有,谢谢一直木有抛弃我的大家~每条评论都让我觉得好开心!嗯,之前就码完了第六十五章,差不多已经成亲了,然后搞定上官金虹我就结局,再加上点小番外,就这样……如果真的赶在我复习前码完了,一日多更也没有什么关系。 第54章 见鬼的故事 林仙儿怎么可能不惊呆了,对面那个俊秀公子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居然就换了幅模样……若仅是模样换了,她也不会惊住了,偏偏这人连带着身材也变了,声音也又甜又软,分明是个女儿家! 控制不住地把目光落在那红衣人隆起的胸前,林仙儿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随即很是灵活机变地转了话锋,“妹妹倒是好本事呢。” 若要裹住胸前波澜壮阔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身边没有带着别的东西,胸前突然出现那么点东西,林仙儿也只能相信那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了。 王怜花抿着唇笑了笑,就真的像是个情窦初开想着情人的小姑娘了,然而还不等林仙儿缓口气,他又是一抹脸,容貌倒是变得不多,气质却又截然不同。他一挑眉,捏了个兰花指,娇娇俏俏又多出几分风韵,“我这年纪,你也喊妹妹?” “……女人岂不都希望自己年轻一点。”林仙儿被噎了一下,再看便觉得原先她以为的小姑娘分明该是个风韵十足的少妇。这林子实在冷清极了,也阴森极了,她不免产生了那么一点不好的联想。 果然不等林仙儿反应过来,王怜花又趁她不注意换了张脸,这回变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脸上皱纹深深,话语间也带着沧桑,“可到了我这个年纪,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即便是这么说,林仙儿也清楚地看见那老妇人又迅速地年轻起来,可脸却和之前又不一样。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她已瞧过近十种美人面,或是清纯,或是冶艳,或是活泼,或是温柔,都是美极了,让人想到……画皮。 本就绷紧了神经的林仙儿,一时间竟听见数个女子说话的声音,而对面的美人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嘴巴一点没有动。是腹语?林仙儿接触过会腹语的人,她指使的梅花盗用的就有这个本事,可……可腹语终究和直接开口说话是不同的,无论如何都该有一些不协调才对,哪里能这样变换自如? “你……你是什么人?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我?不是你找我来的吗?”王怜花这回换的脸竟和林仙儿的面容有五六分相似,他咯咯一笑,声音猛地拔高,“我想要你的脸啊,把你的脸给我吧~” 林仙儿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几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了起来,她强忍着身体的颤抖,色厉内荏地尖叫,“是曲欢,是那个女人让你来吓我的是吧!我不信鬼,世上哪来的鬼!” “你是……在找我吗?”一群碧盈盈的蝴蝶从林子里翩翩飞来,像是幽绿的一丛丛鬼火,这种时候是不该有蝴蝶的,尤其是这种浑身泛着幽光的蝴蝶。而曲欢的身影也渐渐从一群蝴蝶中显露出来,正巧出现在了林仙儿的身侧。 那个地方是不该有人的,无论轻功多么高明的人,也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林仙儿打了个冷颤,再一抬头,就看见那红衣人终于向她伸出了手,然后面容也变得与自己一般无二,登时两眼一翻,面色发白地昏了过去…… 曲欢动作僵硬得不似活人,慢慢地转向王怜花,碧蝶在她身侧翻飞,明明暗暗的幽光落在曲欢的脸上,她压低声音,问,“你是在找我么?” “……别玩了。”王怜花叹了口气,浑然不觉自己才是玩得最开心的那一个。林仙儿那一身装扮害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他就干脆让林仙儿见识了一下什么叫不好的东西。 曲欢往同样刚从林子深处走出来的李寻欢身上一靠,也不再装模作样,嘻嘻地笑着问,“艳遇得开心吗?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有当神棍的资质~” 王怜花黑着脸从林仙儿身上踩了过去,顺带用脚踹上了林仙儿周身几个大穴,确保这女人明日也醒不来,这才不满地抱怨起来,“这也算艳遇?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人,还有一个幽暗的小树林子?” 若真要是个艳遇,至少该是清透月光,花前月下,美人白衣……还是不要白衣好了。美人抚琴斟酒,软语劝慰,两人渐渐情动,再可耳鬓厮磨,共赴巫山。林仙儿勾引得一点格调都没有,一来就是卖肉挑拨……王大公子嫌弃地撇撇嘴,就算他真的愿意和这女人来过一场,难道要这么幕天席地的吗,连张床都没有!林仙儿那些男人到底是怎么被勾搭上的! 李寻欢憋着笑,忍不住咳嗽两声,“我们从林子深处过来,那里有一座小竹楼,周边青竹飒飒,还有一潭十分清澈的湖水。竹楼里有一张又大又柔软的床铺,看着痕迹是有人住过的。” 这就是了,林仙儿因为错误的消息,也错估了王怜花的本事,结果明明预计的是在小楼前被追上,却没想到王怜花轻功了得,她跑得吃力,仍旧在半途上就被赶了上来。小竹楼边的风景氛围都很好,可这途中要经过的小树林,真的是一点都不适合谈论风月。 而偏偏,适合谈论风月的那个地方,却是曲欢他们几个先到了。林仙儿想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计策,也是需要别人配合的,她手里确实没什么大本事的人了,而小喽啰则压根引不起曲欢的兴趣,是以曲欢并不比王怜花晚赶上林仙儿,只是不想打扰某些人的乐趣,才绕了远路,看见了那小竹楼。 “师父,要把人带回去吗?”龙小云打了个呵欠,嫌弃地瞧了眼躺在地上,身上还带着几个脚印的林仙儿,又转头去看同样是半夜惊醒却比自己精神百倍的阿飞,“阿飞哥哥,搭把手呗。” 阿飞还没反应过来呢,龙小云就很有为师父分忧的自觉,一把丢出腰间银丝索套在林仙儿脚上,倒拖着就要走。不过才走了那么一两步,没见阿飞来帮忙,龙小云又迟疑了一下,把目光投向王怜花,“这穴道点住了吧,不会突然醒过来吧?” “……”王怜花仅仅是愣了一下,继而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阿欢啊阿欢,你这小徒弟是越来越合我胃口了!” 曲欢:=口=!!! 惊呆了好嘛!她软萌的小徒弟怎么会这么凶残!她软萌的小徒弟怎么能……这么可爱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为师父出气了,简直不能更感动! 好吧,顺带给林仙儿点支蜡烛…… 龙小云睡眼迷蒙,却也还能感应到自家师父的欣慰目光,登时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眼看着阿飞不愿意帮着扛林仙儿脑袋那边,龙小云都不介意了,他一个人就可以把林仙儿拖回去! 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龙小云倒拖着林仙儿就走在了前面,还不忘给自家师父一个甜蜜蜜的笑容,然后手一抖,使了个巧劲让林仙儿越过了一个小土包。 李寻欢默默别过脸去,有些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不至于为了出气去揍一个女人,但是林仙儿这样的人,还做出那种事败坏小欢名声……他该让小欢回去睡了,大晚上的,总不能一直在树林里干站着啊,至于龙小云那里,他怎么好去剥夺一个小孩孝敬自己师父的机会? 话说呢,这么一路走来,曲欢几个其实都是住在王怜花之前置办下的宅子里的,没错,王公子就是这么土豪,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大宅子,就算他在海外过了这么多年,王森记的生意也没停下,他完全可以数钱数到手软。 继续说这个宅子,这宅子不能在太吵闹的地方啊,王公子选的都是风景又好,出门也方便的风水宝地建宅子,周围道路平坦,院子里却别出心裁弄了条鹅卵石的小路。 因着这个,林仙儿被一路拖进了宅子里,倒还不至于一脸血,就是免不了浑身青紫了,额头上更是肿起了一大块。龙小云发挥了他早就练就好的一手捆人本事,牢牢地把林仙儿在一边绑死了,才跌跌撞撞、迷迷愣愣地回了自己房间。 林仙儿醒过来的时候,是真觉得哪哪儿都疼,火辣辣地疼着,双手也因为被捆绑得太久而几乎失去知觉,这一切反倒让她松了口气。会疼,会被绑着,至少证明她没见鬼不是吗?再低头那么一瞧…… 鬼当然是没有实体的,所以自然不可能在她身上留下几个脚印子,林仙儿怎么会还不知道她是给人戏弄了? “好久不见,仙儿姑娘,这段时间顶着我的名头,玩得可还开心?”曲欢推开门,正赶上林仙儿睁眼,当即就冷笑出声,拿虫笛抵住了林仙儿的下巴。 若是对着个男人,林仙儿可能会楚楚可怜,但是对着曲欢,林仙儿只是愣了愣,就露出挑衅的笑来,“我林仙儿声名狼藉,可如今毒医曲欢的名声……呵,也不遑多让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曲欢勾起嘴角,倾身贴近了林仙儿一点,慢悠悠地开口,“你一定不知道,那位张大人死的时候,我在兴云庄外丢了不少尸体吧。” 上官金虹肯定是知道江湖传言的导向的,可他为什么要提醒林仙儿呢?上官金虹只是需要趁手的杀人武器而已,对林仙儿的私怨可没有兴趣。 林仙儿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曲欢乐得再捅她一刀,在听见门口响动的时候,就笑眯眯地转身发问,“便是我声名狼藉,也有人不会嫌弃我,我喜欢的人,也依旧会喜欢我,是不是?” “我认定了小欢,便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也不会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凶残的熊孩子啊……给林仙儿点蜡! 对了,昨天把结局码完了,六十七章就结束,番外有一章附赠,但是没有回大唐的,大概是之前几篇都有写,于是梗用完了……想想这长度估计还是撑不到这个月结束全勤的,所以我想问,你们想要什么频率的更新,一天几章什么的,反正我码完了~不过如果一次发出来的话,嗯,会不会有点夸张,还是每天发一点? 第55章 误解的故事 “我要是和一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因为他也认定了我,哪怕我容颜不再,他都愿意守着我,而无论那个人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嫌弃他的。” 曲欢之前说起这话时也不过是玩笑间带了出来的,可李寻欢却记得很清楚,他还记得小姑娘双眸清澈,面颊微红的模样。 曲欢现在一点都不羡慕她的云姐姐了,曲云有德夯,她也有自己的探花郎。这时候曲欢几乎把林仙儿当成了背景,就差没直接扑到李寻欢身上,再送出去一个甜蜜的亲吻了。 “师父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小云的师父!” “我叫你阿欢姐,以后也会这么叫。” 龙小云和阿飞都很知道时机,跨进门发现曲欢在感动什么之后,就也立刻出招了,刷好感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李寻欢一个人占了先! “……”李寻欢突然发现,自家小欢太受欢迎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幸而,小云和阿飞在小欢眼里,都还只是孩子。 若说龙小云和阿飞还小了一些,王怜花就不是了,王公子素来玩得一手甜言蜜语口蜜腹剑的好把戏。紧跟着龙小云身后,王怜花气场十足地一拂袖,那门就无风自动地又打了开来,他缓步前行,举手投足俱是风流,眉眼间自带着邪气,“阿欢若成毒妇妖女,正好与我这邪魔外道的相配得很。我自横行无忌,又有何人胆敢妄言?” 林仙儿在瞧见那一角红衣时就瑟缩地往后退了退,实在不是王怜花霸气过了头,而是昨夜那画皮孤鬼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了……不过林仙儿可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在确定昨日的红衣男人真的是个变态的人而不是一只鬼之后,她果断又端起了那惹人怜爱的姿态,明里暗里地给王怜花抛起了媚眼。 且不提昨天晚上林仙儿给王怜花留下了多么糟糕的印象,就现在林仙儿那张脸……真的还能够做出惹人怜爱的表情吗?说到这个就必须给龙小云点一个赞!熊孩子越来越熊对地方了,每次做的事都能造成会心一击! “你知道你勾引的这个男人是谁吗?你知道我都要叫他前辈了吗?你知道他年纪……”曲欢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然后发现林仙儿的眼睛更亮了,盯着王怜花的眼神就像是饿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一根酱骨头一样! 这男人功夫不差,还精通易容,而曲欢喜欢李寻欢绝不可能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连离间的借口都有了啊,林仙儿佯装羞涩地抿抿唇,然后她开口了,“男人总是成熟一点的好,你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懂?我就是喜欢年纪大的,无论样貌如何,内涵才更重要。” 林仙儿力图说得更委婉一些,因为她面前不仅仅只她要勾搭的对象一个人,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如果只有她和男人两个人独处的话,林仙儿一定会很直接很坦白地告诉这个红衣男人:你老或者丑都没关系啊,把易容都卸下来没关系的啦,我就是喜欢又老又丑的么么哒~ 林仙儿没说,难道王怜花就看不出来她的隐含意思么?不只是王怜花看出来了,曲欢都难得敏锐了一次,差点笑得肚子痛了——林仙儿的脑子一定是被小云给摔坏了,哈哈哈,简直是不把王公子的膝盖戳透不罢休啊哈哈哈! 年纪大,容貌不重要……句句戳王怜花死穴。王怜花虽然是江湖上的前辈,但这是因为他闯江湖时年纪就不大,退隐得也很早,便空有辈分在,年龄也不是那么大的啊!还有,王公子一向很以自己的易容术自豪,可谁说他学易容是因为自己长得丑了! 其实话一说出来,林仙儿也察觉到不对了,没办法,王怜花在树林子里那张老妇人的脸在她脑海里的印象太深了,再加上曲欢一口一个前辈,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所幸,她还是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很快就扭转态度,也不说话了,就拿着一双秋水明眸盯着王怜花看。 林仙儿总是能笼络到她想要的男人,因为她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好像看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她不会嫌弃自己眼中的男人的任何缺点。几乎所有的男人都会觉得,有这样一个貌似天仙的女人愿意为自己倾心,是件让人不敢想象又不愿怀疑的事情。可惜王怜花不属于这类人。 王公子天纵奇才,天生富贵,天香国色……哪里不对?咳咳,总是王怜花除了那悲剧到死的身世,整个就是一人生赢家,长得漂亮又对他倾心的女人难道还少吗?林仙儿那种姿态,只会气得王公子牙痒痒。 不得不说,曲欢那套只喜欢你的说法还是很能哄男人的,林仙儿这么想着,充分吸取了经验教训,争取抓准时机,含情脉脉地对既定目标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不能有效果也要膈应死曲欢,林仙儿抱着这样的心理,完全忽视了其他的人,满心满眼地只有面前的男人,只要挑拨到了这个人,想逃出去应该不难! 被盗用了版权的曲欢只犹豫了片刻,随即就一脸真诚地握住王怜花的手,“你们一定要幸福!” “……”现在王怜花没有气得牙痒痒了,他整个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王怜花保持着自己的好形象,微笑着说话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十几年前我隐退江湖出海,如今莫非已无人知我王怜花的名字?” “且不说当年名满江湖的美人朱七七、白飞飞,我家养着的那些白云牧女也是各个容色出众,你……呵呵。” “公子我还未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王怜花说完这些,还很好心地给林仙儿面前摆了面镜子。镜子里的女人鬓发散乱,鼻青脸肿,脸上还被划出了几道血痕,沾着沙粒黏土,怎么也说不上好看。 林仙儿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这么……丑过,作为一个美人,哪怕是狼狈也要狼狈得楚楚可怜。林仙儿握紧了拳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她到底还是识趣的,这种情况下她还不至于轻举妄动,只是借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王怜花这回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林仙儿,“丑人多作怪。” “……”林仙儿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容貌,除了美貌和身体,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资本,王怜花几次三番地表示对她容貌的不屑,林仙儿早就积了一肚子火气。 似乎是拿准了这些人并不会立刻把她怎么样,林仙儿忍不住又爆发了怒气,就像是上回没有勾引住李寻欢那次一样,她又开始戳人伤疤了,“十几年前出海的人是四个,回来的却只有王公子一个……没情趣的男人,活该你抢不赢沈浪,活该你被赶出岛!” 曲欢在一边听得开心,顺便又给林仙儿点了支蜡烛。王怜花可不像她家阿欢一样温柔,哪怕是她家阿欢,对该杀的女人一样不会手下留情啊,林仙儿是哪来的自信觉得——王怜花不会揍女人? 正这么想着呢,曲欢就听见嘭的一声,林仙儿连人带椅子一起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墙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唔,必须为坚固的椅子点一个赞! 王怜花慢条斯理地拿了块帕子擦了擦手,随意丢弃在一边,天知道他完全只是拂袖一挥而已,一点没让自己的手掌碰到什么脏东西。 之前林仙儿就一身凄惨了,再被王怜花这么一发威,她直接就半趴在地上,背上背着把椅子,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她张了张嘴,王怜花又是一拂袖,果断再把人拍飞了一次。 龙小云板起嫩生生的小脸,拿左手捂住了眼睛,只从指缝里瞧了瞧林仙儿的惨象,然后沉重地叹了口气,“真是残暴!” 顺带用右手给王怜花竖了一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李寻欢也叹了口气,不是为林仙儿,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发现没有一个人记得去询问林仙儿幕后主使和详细计划……小欢活泼一点很好,小云只是个孩子,阿飞很乖但很沉默,王怜花他管不着,李寻欢觉得自己还没有和小欢成亲,就已经被一群熊孩子环绕了! 如果他和小欢有孩子,一定会像是小欢一样乐观又可爱,然后被教育得温和又有礼吧,女孩子的话最好有小欢一样黑亮的眼睛,一样柔顺的头发,男孩子……需要像是小欢说的那样强壮一点,但是无论是什么样子,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等到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时,李寻欢已经走到了林仙儿身前,“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要说些什么。” 风水轮流转,林仙儿抬眼瞪了李寻欢一眼,几个月之前,她还一句话把这个病秧子气得吐了血,可如今就轮到她落到这些人手上!她恨,怎么可能不恨,凭什么曲欢能和李寻欢都过得这么好?凭什么看不上她的李寻欢还能笑得出来,还能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 她怏怏地吐了口血,眼底闪烁着鲜明的恶意,她动了动嘴唇,“我会告诉你们的。” 林仙儿笑了起来,她当然会告诉这些人一切,她怎么会为别人去隐瞒呢?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林仙儿作死第二发~王公子膝盖都要被戳烂了…… 第56章 同谋的故事 林仙儿满含深意地看了龙小云一眼,她倒是好奇,对于这个聪明的孩子来说,到底是父亲重要还是师父重要? “我是想对付你们,可也不止我一个人想对付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到底是谁把兴云庄藏宝的事情传了出去?” 光是看着林仙儿的表情,龙小云心里就咯噔一下,再看着林仙儿就同看一个死人没有两样了,有的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龙小云突然想要逃避林仙儿接下来的话了。 “林诗音,我那好姐妹把消息可瞒得紧呢,可日夜相伴之人,如何瞒得住?若不是龙大爷,如何能有人知道李家还和沈浪有着关系呢?”林仙儿又是怏怏地吐了口血,声音里却充满了快意,“李寻欢,你可知道,你兄弟日日夜夜都在想如何杀了你?为了杀你,他甚至愿意用兴云庄,用林诗音来做饵,只因他知道,你一定放不下林诗音。” 一番话挑拨了三个,龙小云脸色苍白,李寻欢不快地皱眉,曲欢……曲欢的反应让林仙儿不是很满意,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在听见这种事之后还从容淡定?装的,一定是装的! 曲欢摸摸龙小云的脑袋,脸上还带着笑,笑得真诚极了,一点没有林仙儿想象中的强颜欢笑心里发苦之类的,“你知道这么多事,那知不知道,我们去兴云庄的时候,龙啸云也在,如今他也还守在自己的妻子身边,我们在兴云庄的动作,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或是你身后的人?” 龙啸云会把自己被儿子捆回家的事说给别人听才怪,普通人都会把这种黑历史捂得严严实实,何况是龙啸云这么个要面子的,更是一点口风都不会露。 “他素来是个伪君子,装的倒是似模似样,不过是为了套出那本沈浪留下的秘籍罢了。”林仙儿只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龙啸云,说实话,若不是出了那些意外,谁知道龙啸云会不会那么做呢? 龙小云的虫笛都要戳到林仙儿脸上了,他眼睛泛红,几乎有些魔障了。曲欢明明教他的是蛊,他却像是想要把虫笛当作利剑用一般,恨不得把林仙儿刺个对穿,“闭嘴!不许你这么说!” “是了,你是他儿子,岂不也是一丘之貉。”林仙儿并不怕龙小云,她只希望这里的人都痛苦,比她痛苦,她就觉得高兴了。至于性命,她便是不这样,曲欢也不会放过她,还不如把这些人刺激个彻底,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李寻欢发现龙小云的情绪似乎真的要失控了,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但还是保持着胸有成竹的微笑开口,“兴云庄没有沈浪的秘籍,只有一本怜花宝典,龙啸云知道。” 曲欢顿时心领神会,接下去说道,“龙啸云已经见过王怜花,更知道怜花宝典已被收回,却仍留在兴云庄。” 这话说完,她也不再给林仙儿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要走,“与你这将死之人,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钟情的效力,如今才好叫你瞧一瞧呢。” “一日青丝白发,倒是稀罕,把这镜子留在这让她自己看看也好。”王怜花顺手把林仙儿的穴道点上了,镜子端端正正放在林仙儿面前,让她一睁眼就能看个正着。 自己做的孽,自己就得受着,林仙儿若没有那样频繁地去利用体内的蛊去杀人的话,或许还不会这么快迎来这样的结局。曲欢把门给阖上了,留着林仙儿自己等死,而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龙小云站在曲欢面前,一句话也不说,他低着头,牙关咬得死紧。的确,他爹确实没有贪图那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秘籍,但却是真真正正想要杀了李寻欢。李寻欢是名满江湖的好人,是他的表舅,是他爹的结义兄弟,是他师父的伴侣……他爹要杀这个人,要用那不入流的手段杀这个人。 龙小云没抬头,只因他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曲欢和李寻欢了,他脸上都开始发烫,怎么会这样呢?他爹不是仅仅一时鬼迷心窍了吗?他爹不是教过他何为侠义吗?他爹……龙小云一直以为,龙啸云就算不是一个大侠,也该是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可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会让自己的妻子陷入险境吗?一个合格的父亲会瞒着自己儿子算计他师父吗? 现在他爹能把他们母子当诱饵弃子,下回是不是就能直接把他们推入死地?只要一想当初他爹被抓回去时表现出的焦急和担忧都是伪装,龙小云就觉得浑身发冷。 “不是,他不是我爹……”龙小云猛地往外冲,想到龙啸云可能还和金钱帮有联系,还在算计着什么,就恨不得立刻站在龙啸云面前,问一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王怜花拦住了龙小云,只用了一句话,他问,“你要去杀了他吗?” 要杀了龙啸云吗?就像让林仙儿去死一样,也把龙啸云这个危险狠狠扼杀,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王怜花这么问,却偏偏比平时还少了几分恶意,多了几分正色。 王怜花是多么铁石心肠多么恶毒的人啊,可是在看见自己的父母同归于尽的时候,不还是放声痛哭了么?王怜花忆起往事,忍不住嗤笑一声,又问一句,“你要杀了他,或是看着别人杀了他吗?” “我……我不知道。”龙小云几乎是习惯性地就要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曲欢,随即他就记起,真的要论起来,他师父也算是被他爹算计的人之一。 曲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实在想不到怎么会有人脑回路那么奇怪,分明是主动接受了馈赠占了人家的便宜,怎么还好意思把错都怪到别人身上去,她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安慰明显情绪失控的徒弟。李寻欢的心其实比曲欢都要柔软很多,他现在都还惦记着龙啸云当年那次救命之恩,也就更看不得龙小云这个孩子这样崩溃的样子了。 龙小云头一次这么安静这么乖地窝在除了他娘和师父之外的人怀里,李寻欢像是一个父亲一样抱住他,他一点没有发觉自己已经一点点静下心来。曲欢迟疑了一下,也走上前去,握住了龙小云的手,阿飞沉默地拍了拍龙小云的脑袋,也算作是无声的支持了。 之前拦住了龙小云的王怜花觉得有点郁闷,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他巧舌如簧,一下子就把龙小云这熊孩子给镇住了吗,为什么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那一个?王公子嘴角一抽,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你们这倒是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了?” 要是他的父亲是李寻欢,岂不就没有这些事了?龙小云先是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下,然后咬咬牙把人都给推开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背却已经挺直了,无论那个人是什么样子,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 “那都仅是林仙儿的一面之词,大哥在被你带回兴云庄的时候,不是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吗?他也并没有舍弃你和诗音,一直在兴云庄附近待着。”李寻欢并不喜欢把人往不好的方面想,他总是抱着宽容的态度去看伤害他的人。 并不是李寻欢说什么,龙小云就会信什么的,哪怕感情上他想要相信那些。与李寻欢不同,龙小云比较容易往最差的那种情况想,他脸色依旧惨白,但是却很坚定地抬起头看向曲欢,“师父,有没有蛊可以……让人不能做坏事?” 曲欢苦笑着摇摇头,蹲下来和龙小云平视,“我现在发现,不是所有事都能用蛊解决的,你一定不会想看见你爹变成一个只会服从命令的傀儡。” 龙小云沉默下来,他握紧拳,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曲欢提倡让龙小云自己拿主意,自己去思考对错,所以龙小云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之前想问问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而已,他眯了眯圆圆的眼睛,又露出天真又单纯的神色,“师父,这回不要怪我爹好不好?以后我会看出他的!” 是的是的,他当然会看住,事情结束之后,就让他爹当个富家翁,不再搀和江湖中的事,这样不就很好?由他来做某些事,由他来废了他爹的功夫,比任何人动手都来得合适,把债都还清了,总好过债主上门索命,还清一切,才好重新过日子。 不是没有看见龙小云眼中一闪而过的决心,曲欢只是不想阻拦也不想平添什么尴尬,真要说她不讨厌龙啸云是不可能的,会留着这人也是看在自己徒弟的面子上,现在徒弟明显自己有了决定,她也不打算干涉了,除非徒弟表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分明是大人做错了事,结果要小孩来承担一切压力,曲欢都怀疑龙啸云和龙小云哪个是老子哪个是儿子了…… “等到解决完那些事……”龙小云小声地喃喃道。他到底还是担心他爹,要是这个时候不解决了他爹惹的那些麻烦,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呢。上官金虹不是好糊弄的人,和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就好像林仙儿,也不过是把好用一点的刀子,上官金虹却不会多施舍给她一眼,哪怕她死了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毕竟龙啸云是小云他爹,如果曲欢动手肯定会留下隔阂,如果小云自己动手……太悲剧了。反正最后让他自己领便当好了~ 第57章 相聚的故事 林仙儿死了,满头白发,光滑白皙的皮肤也变得皱巴巴的,天下第一的美人,死得却一点都不美,她的眼睛甚至没有阖上,脸上的表情也很狰狞。 曲欢原先以为林仙儿从蛊毒发作到身亡至少要有一日的时间,但实际上林仙儿不过熬了半个时辰就死了,还算是死不瞑目……有点渗人,她默默后退了一步,然后被李寻欢捂住了眼睛。 “啧啧,好厉害的蛊毒~”王怜花双手环胸站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龙小云情绪早就平稳下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林仙儿的尸体,下了论断,“吓死的。” 阿飞瞥了一眼林仙儿那双瞪得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点点头对龙小云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王怜花愣了一下,也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一脸嫌恶地表示要把这尸体挪出去,省得脏了他的屋子。 阿飞倒不介意屋子里又脏又乱还有具尸体,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免疑惑道:“人成了这样,怎么洗清阿欢姐的嫌疑?” 一个死人,一个死在曲欢蛊毒下的死人,能说明什么?何况就是那些和林仙儿有过一段的人现在在这里,都不会认为地上的老妪与昔日的美人会有什么关系。 红颜薄命本该是让人嗟叹的事,尤其是李寻欢还是个挺懂得风情的男人,但是这时候他也只觉平常,林仙儿这样的女人,让他生不出一丝可惜的心绪。不过林仙儿惹下的麻烦,却并没有因为人的死去而消失,李寻欢叹了口气,小欢不觉得委屈,他却不想让小欢被他人非议。 曲欢扬起下巴,不屑地表示,“有什么好洗清的,哪里真的那么多美人爱狗熊的事?我像是看得上那些男人,愿意委身那种家伙的女人?” 那些被林仙儿盯上的男人也就是蠢,真以为自己有多少资本,林仙儿就愿意为他们洗心革面?男人自己不想,莫非还能被林仙儿给强上了? “说得好!”伴随着这话的是一阵掌声,而白飞飞就是这样拍着掌从外面缓步而来,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飞,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对曲欢露出一个笑容,“就是地上那丑女人做的好事?你早该杀了她。” 白飞飞也是个嘴毒的……林仙儿若还活着,也能被一口一个丑女人给刺激得晕过去。 斩草就不能留根,明知林仙儿心眼多小,曲欢居然还留着这人活了那么久,白飞飞想想就要叹气。比起懂事的阿飞来,曲欢显然让她更操心,她步履轻盈地绕着李寻欢转了一圈,却一点没有像是王怜花想的那样各种挑刺,反而满意地微微点头,连对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都没有丝毫异议,“阿欢,你决定啦?我还在想你要什么时候下手?当初对着我的时候,你表白可没有一点犹豫呢。” 有些事情,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就能发现端倪,白飞飞又是以算计人心见长的,在曲欢走了没多久之后,就隐隐记起了曲欢和李寻欢之间的暧昧。 “……飞飞。”为什么被找麻烦的是她!不是说娘家人都是各种对未来女婿找茬的么,曲欢别过脸,果断忽略了后面的话,专心回应起前一个问题来,“我当初赶着回去过除夕,而且那时候梅花盗落网,压根没人记起林仙儿。对了,你不是要在林下楼等麻烦吗?” 这是委婉的问法,其实曲欢是好奇,之前白飞飞留在林下楼不是说怕海外又有什么人来,需要应付一下么?白飞飞冷哼一声,瞪了王怜花一眼,这两姐弟总归关系好不怎么起来。 “我收拢自己的势力,关沈浪什么事,他凭什么要来?是我迷糊了,早先说了绝不相见的,他若来了,我更是要避开,他要是不来,我为什么还怕麻烦?你先顾及好自己的麻烦吧。” 王怜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拿沈浪来唬白飞飞,还以为白飞飞能很快反应过来,结果他这位好姐姐果然是和曲欢待久了,脑子也钝了么?沈浪和他可不一样,哪里会像他这样上赶着来凑热闹?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白飞飞现在是真放下了沈浪,连揣测一下沈浪的心思也不乐意了。 “飞飞,你难道也觉得江湖上那些人怎么说很重要吗?”曲欢早就被误解惯了,在大唐的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五仙教的,一提起苗疆蛊术,也有不少人直斥为邪魔歪道,曲欢早就学会了把恶言当作耳边风了。 李寻欢微笑着紧了紧两人交握着的手,“小欢是个好姑娘。” 小欢是个好姑娘,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 “那就成亲吧。” 这话掷地有声,不过基于曲欢一向的大胆,若她会说这话也不稀奇,可事实是,曲欢并没有说话,她站在一边惊讶地看着白飞飞。没错,这话是白飞飞说的。 白飞飞略微皱了皱眉,继续开口,“暮春三月,正是江南景佳之时……宜婚嫁。” “尚有半月有余,应是够了。”李寻欢先是一惊,继而很快就跟上了白飞飞的节奏和思路。 “若是阿欢与你成了亲,还有人敢说闲话,你当如何?”白飞飞之所以这么出人意料地说起了曲欢的亲事,也不过是想看看凭着这情况下,李寻欢是否还愿意和曲欢在一起。知道曲欢没有做那些事是一回事,但曲欢在江湖上的名声到底是有所损伤了,能在这个时候一直和曲欢站在一起的,白飞飞也可以按下一些忧虑了。 李寻欢这回没有一点迟疑,“我不负她,也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对于李寻欢来说,一个承诺价值千金,他会用一辈子去实践一个承诺。与其说这是在安曲欢娘家人的心,还不如说他是在间接地向曲欢表示心意呢。 曲欢脸一点点泛红,又是愣了良久,于是白飞飞已经和李寻欢从聘礼谈到了喜宴了,“酒就摆在林下楼,阿妩那定有上好女儿红,久闻探花郎好酒,那一日可是要不醉不归。” “那女儿红,定然是贵得很。”李寻欢的神情有点复杂,但是他仍旧不曾有一分一毫的犹豫,在曲欢说出喜欢的话之后,在曲欢把生死蛊给他之后,他就不会再放开手了。 白飞飞叹了口气,“那就要你拿下半辈子去还酒钱了。” 王怜花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可不知道白飞飞什么时候这么会叨念了,简直就像是个普通人家里要嫁女儿的娘一样,连一点细节都不肯放过。这是移情?平日里白飞飞和曲欢的相处可不像是差了辈的人,难道白飞飞是事先为她儿子的婚事来场演练?他眼神诡异地飘向了阿飞,如果他的好侄儿成亲,说不定他可以再升一个辈分…… 阿飞被王怜花的眼神瞧得心里发毛,干脆地推了推还在发怔的曲欢和龙小云。这不怪他们太吃惊,白飞飞的节奏和他们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说好的各种刁难,过五关斩六将呢?说好的大吃一惊怒而反对呢?龙小云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队友们都去哪儿了? 最可怕的不是自己有猪队友或是神对手,龙小云悲哀地想,可怕的是自己的神队友都站到了对手那边! “我、我……我才是要成亲的那个吧,为什么没有人问我啊?”曲欢这下子反应过来,猛地炸毛了,要成亲的话,求亲呢?求亲的步骤被谁吃了吗?而且飞飞难道厌烦她了,恨不得把她立刻嫁出去qaq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白飞飞,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挺俏的鼻尖,“我都没有接上一句话……” 白飞飞好笑地看着她,问,“我以为你更着急。” 都胆子大得直接放话说李寻欢是她的男人了,怎么还没想过成亲的事吗?白飞飞其实很希望曲欢成亲…… “我还没有和阿欢去华山看雪,没有带他去苗疆看过,还没有……”曲欢怏怏不乐地掰指头数着,这种求亲一点都没有情趣!她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着,“要花海,要焰火,要海誓山盟,嗯,还有要等着男人先开口!” 总不能什么都让她给做了呀,死缠烂打求亲这种事,不是应该让男人来做的吗?唔,其实对着阿欢求亲,她也不介意的,可是,提起成亲这件事的也不是她,是飞飞…… 李寻欢握住曲欢的手,在她掌心摩挲两下,“都会有。” 换句话说,经过了娘家人的试炼,什么不能有啊,李寻欢可不会承认,在白飞飞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只是在除夕那段日子的相处,就让他知道林下楼的姑娘对曲欢有多么的看重,而龙小云对于师父被抢这种事的敏感也让李寻欢很是捏了把汗。 “那求偶舞也会有吗?山歌呢?”曲欢眼睛亮了亮,不过眨眼就恢复了精神,一点没了方才的郁闷,伸手比划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我可以教你!” “……”李寻欢咳嗽两声,不说话了。 一屋子的人都露出戏谑的目光,饶是李寻欢素来淡定也是扛不住的。一阵尴尬之后,倒是白飞飞先从容地从曲欢身边走了出去,她对上曲欢有些迷惑的目光,再看了一眼李寻欢,算是默默垂下了眼。 阿欢还会不会回去?以前一直没有办法离开是一回事,而以后……白飞飞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所以她一直在加重自己这边的筹码,阿欢在这里就很好了,何必再去经受战乱之苦?至于其他,她不是从来没有强求过阿欢留下吗? 白飞飞弯弯嘴角,掩住纷杂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果然还是对探花很好,一点没让他受刁难! 第58章 暴露的故事 曲欢和白飞飞来了一次恳切的、真诚的、面对面的谈话——即便是有点粗神经的曲欢,也不可能对自己好友的情绪视而不见,爽直和憨直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飞飞变了很多。”曲欢这样说道,然后面露哀戚,很是怨念地表示,“你一定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一点都不爱我了!” 变当然是变了的,曲欢初遇的白飞飞除了阿飞别无挂念,无所求便不去争,曲欢第一次说要去找回家的路时,白飞飞最多有些可惜,还有点遗憾无法返还恩情,现在相处多年,她舍不得,那就要攥在手里。 白飞飞先前还是一惊,再听了后面的话就一头黑线,拿指尖戳戳曲欢的额头,“说谁呢,是谁见色忘友了?” 便如白飞飞见识过千般男色,还遭遇过一个名侠沈浪,也不得不承认李寻欢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是只要想想这事儿八成是曲欢先去追的人,曲欢主动告的白……白飞飞有点郁卒,林下楼一屋子的美人输给了一个男人——好吧,这关系其实不一样,但是不妨碍她现在为此发一发牢骚。 “不会走。我可是个非常负责任非常痴情的好人!”曲欢眉眼弯弯,还刻意在白飞飞身边转了两圈表示自己的得意,“那,说好了,三月成亲,你们不会为难我家阿欢~” “……”怎么办现在好想去揍那个男人一顿啊,白飞飞松了口气之余磨了磨牙,发现其实她现在比较想按着曲欢揍一顿。 罢了罢了,白飞飞摇摇头,总归两情相悦是个好结局。 像是曲欢这样没事傻乐的姑娘,也只有被认定的人才能伤害到她,而只要看看李寻欢之前做的那些事就能知道,李寻欢是个宁愿伤害自己十分也不愿伤害别人一分的人。 眼看白飞飞沉默了那么久不说话,曲欢大惊失色地倒退两步,双手捧心,“飞飞你不会还想欺负你妹夫吧?伤在他身,痛在我心!” 白飞飞被肉麻得都要受不了了,她也想倒退两步……等她瞧见刚好跟上她们的李寻欢,立刻就顿悟了,她和哭笑不得的李寻欢对视一眼,果断地后撤了,“阿欢,这话都留着去和阿妩说吧。” 都看见李寻欢了,怎么还不知道曲欢玩的又是间接告白的把戏?可是李寻欢听了这样的话,居然露出的还是感动的表情,白飞飞突然觉得,她看人的眼光有点问题了,果然逗比只会和逗比是一对吗? 曲欢最后那句话在白飞飞听来不明就里,但是李寻欢是明白的,那不是什么玩笑的话,他受伤了,小欢是真的也会因此付出代价——曲欢真心是没想这么多,顺嘴调戏自家男人什么的不要做得太熟练。 看见白飞飞被秀恩爱组闪瞎眼,王怜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要太爽的气息,这个真的是可以有!累不爱的终于不止他一个人了,当初孤岛上就四个人,沈浪和朱七七是一对,熊猫儿脑子少根筋,可王公子天生敏锐……朱七七和沈浪玩情趣或是谈情说爱,他甚至比当事人还能看出其中甜腻气氛好吗? 三月廿一,宜嫁娶……是的,就是三月廿一,就是这么着急,就是这么丧病!江湖上的传言又刷新了一轮,关于什么蛊毒啊杀人啊之类的事,因为林仙儿已死,也没有再多出几个受害者,慢慢也就平息了下去,可是李寻欢和曲欢要成亲,这可是个稀奇事。 李寻欢在关外待了十年,任谁不知道是情伤?而毒医曲欢虽说喜欢去关外杀马贼,那一年也就几日的事,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的?虽然有着各种疑问,但是只要见过这两个人相处情况的人就不会对他们成亲的事有一点稀奇了,新婚小夫妻也没有这么甜的好么?至少大半的人都觉得,若是曲欢真的做过那些事,两个人怎么也不能毫无隔阂地相处,江湖上有喜欢搅浑水的人,却也有心性纯善之人。 当然惹事的人也是有的,就好像金钱帮那儿就传了消息出来,什么毒医为爱幡然悔悟啊什么小李飞刀深爱毒医可以不在意她所有的过去啊,一盆子脏水全泼在曲欢头上了。白飞飞当即就呵呵了,她在林下楼施展不开身手,这里还有人能撞到她手里来,闷了多年的白飞飞拽着同样一肚子坏水的王公子就密谋去了。 而林下楼的姑娘们虽然不爱出门,又没有白飞飞手里那么多的势力,但是她们的人脉是真的不少,名声也不错,还真没什么人敢在她们面前提起这些污秽的东西。 “阿欢最近很奇怪。”曲欢歪着头,靠在李寻欢身上,她总喜欢没骨头似的挨着李寻欢,她玩的蛊虫,招来的灵蛇一类,都是凉的,可是李寻欢的身上很暖。她眨眨眼,懒洋洋地舒展开身子,“不是所有事都要自己担着的,阿欢不要太累。” 李寻欢心下感叹,把揽着曲欢腰间的手收紧了一点,“只是有点恍惚。” 几个月前他还在关外,相伴的只有老铁,他还沉浸在十年前的旧事里,还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纵酒消愁,却不曾想过,如今他要喝的酒却会是喜酒……交杯合卺。 花朝赏游,月夜对饮,峰顶观雪……曲欢觉得,就算不是记忆里那样的美景,也的确是让人欣喜的事。麻烦被白飞飞他们主动接手了,曲欢乐得轻松,而日日出门游玩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日曲欢就宅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她还需要把自己的嫁衣什么的给准备好呢。 早先就配备的几个包裹中其实还留着一些大唐的东西,曲欢翻找出了好些彩线、绶带、流苏一类,还有不少坠饰和可以印染的丹砂……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那个收藏披风的梨花落绒包也找出来了好嘛。 曲欢眼珠一转,想起今日李寻欢似乎也是出门去置办些东西去了,而龙小云跟着白飞飞几个不知在算计了什么,总而言之,战利品需要好好洗一洗晾一晾呀~ 日光暖洋洋的,把洗好的披风挂了一院子,曲欢很有成就感地嘿嘿笑了两声,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抿着唇,往最先那件已经旧得有点泛白的披风上瞧了瞧,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喜滋滋地想,“不知道这算不算披风定情~” 她这么热情奔放大胆追求幸福的苗疆妹子,果然还是很有行动力的!看看这满院子的披风! “什么定情?”李寻欢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曲欢的表情立刻僵住了,这羞耻感……自己瞎得瑟被抓包,简直是太虐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再摸一把明显还湿漉漉的各色披风,曲欢木愣愣地看着从院门走进来的李寻欢,第一反应是捂脸,“阿欢!哈哈哈你逛街回来了好巧我也去了还买了很多披风你看……好吧,是我偷偷藏着的,你不许笑!” “……”李寻欢在看见那挂了一院子的披风时也愣了一下,继而,就的确是有点想笑了。 李寻欢没有笑出来,也没有说话,于是曲欢又耐不住了,她低着头点了点脚尖,抬起头的时候就一脸怨念,“看吧看吧,明明我那么早就喜欢你的,你一直都不知道,还要我说出来。才不是怕冷呢,只是想要你给我加衣服,还要我暗示!” 想想之前自己分明是明恋却因为某人的迟钝变成暗恋的情况,曲欢不满地撅起嘴,唉,既然她更大胆,就还是由她主动好啦~ “这披风,是不是我在关外给你的那件?”李寻欢目光定在一个地方,也有些惊讶了,这早……未免太早了? 曲欢瞥一眼那素面锦缎的披风,好吧,其实李寻欢的披风总是这样的素色缎面,后来专门为她准备的就多了一点白色的绒毛毛,颜色也稍微明艳了一些。之前曲欢是有过抱着那披风入眠的,但那只是偶尔,而且那时候她也没有觊觎李寻欢的男色! ——可是现在想想自己行动得确实很早啊~ 李寻欢这回忍不住笑了,“小欢,你脸红了。” 曲欢瞬间炸毛,把所有的不自在都给抛开了,“才不会脸红!我大五仙教妹子怎么可能会害羞脸红!” “嗯,没害羞。”李寻欢应了一句,把曲欢拥入自己怀里,往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曲欢总是冷不丁地就往李寻欢脸上亲一口,不过这回不知怎么,脸烧得更厉害了,她咳嗽两声,声音发闷,“好嘛,我脸红了……” “师父师父,师……”龙小云从院子外冲了进来,他正要赖到自家师父身边去撒一撒娇,表达一下自己和师父分别良久的思念之情,但是下一刻他就捂着眼睛出去了。他再一次坚定了自家师父是占别人便宜的那个,觊觎已久原来真的不是玩笑。 “你还没有习惯?”王怜花冷笑一声,和白飞飞两个都是不紧不慢地往曲欢的院子里走,不过是秀恩爱而已,哪天没有那么几次?很快他们俩就发现自己错了,果然是要瞎眼…… 阿飞和铁传甲也正因为有事来找曲欢,看着这么满院子的披风……阿飞的表情是看不出什么的,某种程度来说,阿飞已经习惯了淡定,而铁传甲,老实人见过的阵仗总是比较小,他惊呆了其实很正常不是? 今天真是不好的一天——曲欢捂着额头叹气。 如果只有她和阿欢两个,这暴露了也勉强叫情趣,这么多人……她给自己的形象点了支蜡。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痴汉行为被发现什么的,还不止被一个人发现…… 曲欢:qaq你萌不是都走了么! 第59章 关于金钱的故事 被惊吓到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王怜花翻了个白眼,很不识趣地就那么站在院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曲欢和李寻欢两个人。 好吧,曲欢虽然有时面皮厚一点,但却也抵不住一群人这么巴巴地看着自己,尤其是在对着满院子自己黑历史的情况下,曲欢局促地敛了敛鬓发,努力让这样尴尬的气氛变得正经一点,“咳咳,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怎么今儿个来得这么齐了吧?” “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盼着我们几个莫要打扰?”王怜花很不给面子地驳了一句,他意味深长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提前过来看看的选择果然没错! 白飞飞瞪了王怜花一眼,缓步走过去挽住了曲欢的胳膊,把她拉离了李寻欢身边,然后才曼声在她耳边笑道,“你大婚时,我们便可以送你一样大礼了。” 上官金虹的功夫能在兵器谱上排到第二,当然是不差的,再有,金钱帮敢放言“铜钱落地,人头不保”,那也可见他势力之大了。最为难得的是,拥有这么大势力的上官金虹并不贪图享受,衣食住行也堪称简陋,只因他悟得金钱不过身外之物,帮名金钱,概因其为天下第一好用之物。 手中无环,心中有环,这境界已是十分难得。 曲欢眨眨眼,只略略想了想,就道:“那金钱帮的大麻烦,你们已经出手啦?” “哼,这也算什么大麻烦?不过是翻手间的小事。”王怜花微微一笑,怎么看怎么的不怀好意。 其实按说上官金虹的功夫十分了得,王公子不另辟蹊径,光和这人一对一比武,还真不知花落谁家,可惜王公子总是不爱按着规矩来的,他可不是为了面子就愿意去和别人玩硬碰硬的。 白飞飞瞧出曲欢一脸不可置信,心中莞尔,一点没有如王公子的愿说出他们的计划,来让他炫耀炫耀。龙小云跟着王怜花学了一肚子坏水,这时候勉强乐意为王怜花说两句话,也给自家师父一点提示,“近来这城中可多了好几家棺材铺子和香烛店。” “……我也用不着那个吧?”曲欢一头黑线,这两样东西,可都不吉利得很,王怜花开个酒楼子布匹店,她还能去白吃白拿呢,这个……谁稀罕啊? 白飞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管王怜花做什么脸色,慢悠悠地开口,“可不就是这不吉利的东西,他这是惦记着那从棺材铺里爬出来的俏美人呢~” 这又是一桩旧事,王怜花曾掳走朱七七,很让这位大小姐很吃了些苦头,最后便是从热闹的棺材店里逃了出来的。王怜花还使过那偷天换日的计谋,用香烛店蒙了沈浪一回。这回他开店,又开了个叫王森记的棺材铺。 明白了,曲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诡异的目光飘向了王怜花——口味真重! 王怜花暗自闷了口气,却也知道自己再去争论朱七七到底是从棺材铺的地道里出来的,还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也只会把话题扯远了,落了下风。所以他只是简略地用几句话鄙视了一下曲欢的脑子,又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了揽,这才慢条斯理地步入正题,“上官金虹到底是眼中只看见了权,可自古权钱不可分,他帮派名字取了金钱二字,却还不懂其中真味。” “这话……”李寻欢先是思忖半晌,继而就心情微妙了,金钱帮的势力,固然是离不开武功高强的上官帮主,可是帮中无钱,上官金虹要做什么,到底是束手束脚了,“想来那几间新铺子,原该是金钱帮的势力。” 曲欢见不得王怜花这幅趾高气昂的样子,就算王怜花气度外貌皆是出众,做出这种模样也仍旧好看……笑话过她的人,还打算让她夸赞什么吗?曲欢撇撇嘴,美色对她而言是没有用的!嗯,除了阿欢的美色! “上官金虹既然知道金钱是世间第一好用之物,必然也不会任由你去动他的铺子,他又不傻。” “他的确不傻,但比起我来说,便是个傻的。不会享受的人,赚钱的本事也就那样了。”王怜花就是个极会享受的人,那话怎么说来着,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吃喝玩乐,无不比旁人精贵些。他花钱花的快,却从来不曾为钱财烦恼过,“不会花钱,哪里会去琢磨赚钱?自己都不享受,他那些手下还敢多做什么?” 分明是歪理呢,偏就王怜花能说出花儿来,让人觉得,真的只有把大把大把往外撒钱的冤大头,才是最最该富贵起来的人,当然,王公子可不承认自己是冤大头,他只是偏好些享受罢了。 曲欢把虫笛在手里转了两圈,轻哼一声,算是认同了王公子的说法,又转向龙小云,细细询问,“这些日子可都做了什么?没人欺负我的乖徒儿吧?” “我同王前辈学了些经商的东西,从我爹那问了几间铺子练手呢。”龙小云笑得格外灿烂,不过说到这儿又顿了顿,说实话,龙啸云手上的店铺财物,大多还是李寻欢当年送出去的。正主儿在这,龙小云不免有些尴尬,但是这不打紧,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心态,总归,那是他师父的男人,是他表舅,别人乐意给,他就能拿~ 清了清嗓子,龙小云继续把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眯成缝,单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几家铺子都是赚钱的,师父,你成亲的时候我给你添妆好不好?” “胡闹。”曲欢说着斥责的话,脸上却带着深深的笑意,狠狠揉了一把龙小云的头发,“师父还占你这点便宜?” 龙小云笑嘻嘻地任由曲欢动作,他觉得自己得到的远比需要付出的要多得多,因为有些东西,本就是无法衡量的,比如说信任,比如说……爱。哼,就算师父要成亲了,也不会抛下自己这个徒弟,他总会把讨好师父这个技能刷到满点的! “我知道你聪明,好了吧?前些日子让你背蛊经,还有毒经心法,你可还记得练?”曲欢对徒弟从来不吝惜夸赞,但若是该管教的地方,她也不介意当一个严师——嗯,扮黑脸可以由阿欢来~ 这边龙小云忙着卖乖,阿飞是很不屑的——小孩子一个,也就能靠这个争夺一下阿欢姐的注意力了。他低头擦剑,冷不丁地就开口了,“我和郭嵩阳约战,近日他已到了此地,阿欢姐要不要来观战?” “排行第四的那个郭嵩阳?也是用剑的,百晓生若在,早该为阿飞重排兵器谱啦。”这话并不是哄人的虚话,兵器谱上大多侠客,其实早已死在江湖争斗之中,而阿飞既然有那个本事,自然可以有能者居之。曲欢说到这里,又显出几分郁闷,百晓生不排女子,不排魔道,而以曲欢如今声名,可是两个都占全了……这种被歧视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白飞飞显然对百晓生也不在乎,她的幽冥鬼爪也不需要百晓生的承认,不过阿飞不同,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也知道一个孩子希望得到承认的心理,所以她只是微笑,像是在荒原里送儿子去闯荡江湖时那样,理了理阿飞的衣裳,温柔得很,“阿飞长大了。” 阿飞不仅仅想要得到那素未蒙面的父亲的承认,也同样渴望来自娘亲的赞扬,所以他的嘴角几乎是立刻往上翘了翘,然而紧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曲欢。曲欢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会去的。” 阿飞的剑下死过很多人,因为那些人的剑都没有他快,这回他希望曲欢到场,并不是因为他怕自己输了会死,事实上,阿飞从来不会去考虑输这回事。郭嵩阳是兵器谱上第四名,他有一手高超的剑法,为人也不像一些江湖名宿那样虚伪古板,是个能一起喝酒的汉子。阿飞想和郭嵩阳比剑,却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可是阿飞的剑出,就必要见血,而无论输赢,他们总会有一个人要倒下,除非……他们有一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曲欢扬起下巴,手中的虫笛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枫木晚晴,上面的落霞之纹明丽异常,晃得人眼晕,“素手可织青天~” “千金方你可学得多少?”王怜花表示某些自诩神医的,他可知道某人肚子里有多少货的好么? “……”连补天都是后来为了战场大局着想而练出来的曲欢默默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医药知识,在一般大夫面前她可以笑傲群雄,在王怜花这种自带天才光环的人面前,曲欢转着虫笛就想糊个蝎心——不该现在就换掉太上忘情的。 “指甲上糊的一片片的紫色,也叫素手?” “……” 呵呵,就是切了补天都阻止不了她糊王怜花一脸蝎心,何况她心法还没换过来。谁的指甲上会糊东西啊,那能用糊字吗?曲欢忿忿地想着,她指甲上涂抹的,可都是用难得的花草碾出来的花汁调出来的,糊……糊你一脸啊! 简直不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王公子仇恨再次拉稳~不作不死你造吗~ 嘛,日三更吧,正好我休息完这文也完了~对了,新更了一些剑三小短篇……嗯,报社向,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嘛~ 第60章 锦袋的故事 曲欢并没有真的再去和王怜花打一场,她还算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所以她自己缓了缓气,却是问起了铁传甲的事来。 铁传甲想要暂别一段时间,说是自有事情要去处理,会尽量赶在三月廿一前回来。可任谁都知道,铁传甲是个老实得过头的人,自从被李寻欢的父亲救过一命,几乎就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李寻欢,完全没有为自己再多想过一丝一毫,这样一个人说有私事,就让人好奇了。 好奇是一回事,但曲欢并不好去追根究底,而且在她眼里,老铁可比这里大多的人都成熟稳重多了,没见以前每次李寻欢病着又贪杯,都是老铁出来劝的。她想了想,只是扭转身拿了个小布袋子放到铁传甲手里,“有危险就打开。” “噗,你这是锦囊妙计,还是……定情信物?”王怜花盯着那个小小的精致的布囊,尾音都憋不住地往上飘。 曲欢的手立刻就抖了一下,她深吸口气,迅速地扭头看了李寻欢一眼,恶狠狠地磨着牙,也不卖关子了,把布袋子里的药品啊信号焰火什么的都一一拿了出来展示一遍,浑然不顾另几人惊异的目光,“就是这样,应急的东西!” 铁传甲拿着那布袋子的手也不禁微微抖动了一下,他迟疑地看向李寻欢,猛地收紧了手里的东西,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相比起来,王怜花可没有这么不好意思,他脸皮厚着呢,几乎是立刻,他就笑着看向了曲欢,一点不带之前的戏谑,真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阿欢啊,这东西,再拿两个来玩玩?” “……”曲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依旧翻手拿出了两个丝绸皮包丢了过去,里面仍旧装有一些药草干粮之类的东西,“就这个,玩坏了可做不出来了,这儿一点找不到我要的材料。算了,不说了,小云也拿一个,无论是毒经的武器还是补天的武器,都还是随身带着的好。” 她有不少空间不大的棉布包丝绸皮包一类的包裹,像她这样随军出征却不在军队编制里的人,自己带着干粮也不稀奇。反正自己有几个大容量的梨花落绒包在,也就不介意送几个小的包裹出去了。 王怜花利索地把那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布包收到手中,又问,“可有多少人知道你有这东西?” 这问题就是王怜花不问,李寻欢也是会问的。同曲欢相处久了,就发现她几乎对自己认同的人不设防,什么价值千金的东西也随意出手。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很愿意交这个朋友,但是于李寻欢而言,他更担心曲欢的安危。 “就你们在场的几个知道了。林下楼那里……怀璧其罪,阿妩她们就算学了武,也还是喜欢安定的生活。”曲欢抿抿唇,手指在李寻欢掌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声音也顿了顿才道,“我也不喜欢麻烦。” 龙小云一把抓住曲欢的另一只手,仰起头来对着曲欢的眼睛,就要把那小小的布包塞回去,“师父,以后我要一个人去走江湖的时候再给我,还有,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反复衡量一番,龙小云觉得就是自己实力最弱,拿着这东西最不保险,若让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给师父惹麻烦?何况只要师父有的东西,他还怕没有吗? 王怜花叹了口气,又上下抛了抛刚到手的东西,“可惜了,我现在也不想找麻烦,否则……总能搅得这江湖腥风血雨一番。” 这是变相的许诺了,不管王怜花心里是怎么想的,总归他不会主动拿这个去招惹风波了,也是好事一件。不过这如今的江湖,不必拿什么宝物去惹人动心,王怜花轻易就能负手生波,没有好的对手,实在是让人觉得寂寞,所以他立刻又主动调戏起曲欢来,“不知阿欢你这给我们,和给你家情郎的,可是一般无二?” 若是没有记错,李寻欢可不像是事先知道这东西的模样,王怜花像是炫耀一样,把那布袋子在李寻欢眼前一晃即过。 “都说了是情郎了,那能和你那个一样吗?”曲欢毫不客气,也一点不放过表白真心的机会,“我家阿欢要拿的东西,肯定是我亲手做的,那才叫定情信物!再说阿欢不急是不是?我一直在阿欢的身边,只要阿欢需要,我就会在!” 要时刻表明自己的爱意和决心!曲欢眯起眼睛,用一种你们怎么还不走地目光逼退了一干人等,笑嘻嘻地又往李寻欢脸上亲了一口,“我之前害羞了,阿欢你也有脸红过吧~” 李寻欢和曲欢都是很能体谅朋友难处的人,所以在铁传甲明显不想透露出某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不会追问,只是承诺了帮助,可是王怜花和白飞飞不一样。真要排出个一二三四来,铁传甲一定是被他们放在最后面的那个,他们嘴上不说,转头就动用了暗地里的势力去把铁传甲从头到尾查了一遍。 不过总有些事情,也仅有当事人能知道,就好像白飞飞知道了铁传甲似乎和中原八义有过节,杀了他们的大哥,并且现在被仇人找上门了,却在明显察觉出不对的情况下,不能弄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觉得没有关系的。”龙小云在脑子里把刚看过的消息过了一遍,笑得格外乖巧,“他不像是会背叛的人。” 王怜花拿折扇挑起龙小云的下巴,“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啊。” “师父相信他。”龙小云的心思是瞒不过王怜花眼睛的,他相信铁传甲,当然也有和这个汉子相处了这么久的因素在,然而更重要的却是曲欢信任这个人。 白飞飞徒手把那下线传来的纸条碎成粉末,兴趣缺缺地站起身,一手揽过龙小云,“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就是,若要惹事坏了阿欢吉日……” 话语未尽,谁都知道她的意思,无论有意无意,总有些东西是不能被碰触的。 白飞飞是转身走了,她最近可是前所未有地忙着呢,尤其是在完全不问世事那么久之后,突然来操心这些事,饶是她也会有点觉得累。但是这样的疲惫,和以前算计快活王那会儿的累,却是不一样的,前者让人充实,后者却越发让人空虚。 这时候……阿飞应该也把他新认识的,需要决斗的朋友带来了,白飞飞不干涉阿飞交友,却不愿错过自家儿子的成长,她果断往自己查到的地方去了,总归她隐匿功夫最好,隐在一旁看看也无妨。 在城外有一片树林,那片树林正是碧叶殷殷的好时候,绕过树林子可以看到一大片的空地,空旷又平坦,被绿树环绕在中间,阿飞和郭嵩阳就约在这个地方比试。曲欢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阿飞走,然后将将停在树林子边上,一手牵着龙小云,一手拉着李寻欢。看决战,自然不能和看戏一样,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屏息凝神,来看这一场难得的决斗。 这样的决斗一定会让人受益匪浅。 郭嵩阳是个高大又魁梧的男子,穿的是一身黑,黑巾黑袍,黑鞋黑袜,连背后那柄长剑,都配着乌黑的剑鞘,看着是很严肃的,可自带一种潇洒高傲的气度,阿飞会和他成为朋友也就不稀奇了。他背对着阿飞站着,只是在听见不止一人的脚步声时,才皱了皱眉,转过身来。 “我一直想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可我知道,无论这个结论是什么,总是我不想看见的。你是我的朋友。”阿飞抿抿唇,飞快地说道,他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 郭嵩阳没有承认阿飞的话,却也没有否定,不过在看见阿飞身后的三个人时他就舒展开了眉头,他很感兴趣地看着李寻欢——他当然认得出这几个人是谁,曲欢和李寻欢都不难认,而略作猜测就可以知道那个小孩一定是传言中毒医的徒弟。郭嵩阳几乎是立刻就眼睛一亮,“小李飞刀可愿与我一战?” 小李飞刀的排名恰恰比嵩阳铁剑高上一位,是以郭嵩阳早想与李寻欢一战,可惜李寻欢在关外待了十年,再入关时又惹了不少麻烦,行踪不定。 “你得先和我比。”阿飞摸了摸手里的剑,挡住了郭嵩阳的目光。也就是曲欢看着他长大,竟是发现他声音闷闷的,像是有点委屈,忍不住就想要笑。 曲欢拍拍手,狠狠揉一把阿飞的头发,“去吧去吧,只要不是立刻就死的人,我总是能救回来的。” 郭嵩阳似乎是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和阿飞弄成你死我亡的局面,而在这次决斗之后,他还能和李寻欢一战,这真是再好不过。思及此处,他对曲欢就多了几分好感,笑道:“不愧是江湖人称毒医的曲姑娘,日后若有所求,郭嵩阳必不推辞。” “毒医……我不喜欢这个。”曲欢嘟嘟嘴,却仍是笑着,“人情债可是难还的,我不占你便宜,毕竟你对面的小子还要叫我一句阿欢姐。” 她边说着,边往后退了两步,做出等待的姿态,静候着阿飞和郭嵩阳的交锋。 剑未出,剑气却已冲霄,平白生出一股萧杀凄凉之意,阿飞和郭嵩阳都是当世难得的剑客,剑出必要见血,他们是朋友,也是最好的对手。人生能遇到一个可交心的朋友不容易,要遇到一个好的对手却更不容易,他们两个都不曾留手,只因但凡让了半步,都是对对方的侮辱。 生死成败,不过就在……一剑!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其实原著郭嵩阳约战的是李寻欢,然后为了李寻欢死在荆无命手里了。不过探花最近都跟曲欢在一起,也没功夫和郭嵩阳决战什么的了,郭嵩阳这人其实挺出彩的,阿飞也用剑,和这样的人当朋友和对手也是不错的。 第61章 比武的故事 风卷流云,流星追月,郭嵩阳成名已久,自然也有出名的剑招,而那些剑招被人们赞叹欣羡,自然也是因为剑招本就精妙绝伦。但是阿飞没有招式,他的剑从来没有招式,他只懂得抓住时机,然后挥剑。 这两人本就让人难以说个高低,龙小云简直要看得愣住了,他从来不愿承认那个会和自己抢夺师父注意力的木头脸,其实比他强了那么多。不仅仅是武功的强弱,还有心态,龙小云自问,他也曾学过用剑,还为自己能瞬间刺出一百零七剑而洋洋自得,但他不会这样为了剑道而不畏死,哪怕是知道最后会被好好地救治,他也不会愿意这样拼命。 曲欢没有发现龙小云的失落,她精神集中,死死地盯着相交的两把剑——两败俱伤之局!当阿飞的剑刺入郭嵩阳咽喉的时候,郭嵩阳的剑也会穿透阿飞的胸口,这个时候结果已经出来了,可是收手也来不及了,血花四溢…… 幸而曲欢早早召了碧蝶出来,登时奔上前去,一手一把剑地拔了出来,然后嫌恶地往阿飞的衣服上狠狠抹了两把,开了女娲补天就转起了千蝶醉舞,两个人身上的伤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收拢愈合了。 曲欢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累死了!刺得还真狠,你们俩倒是对我真放心。” 阿飞或许是对曲欢十分信任的,但是郭嵩阳可能就抱着决战而死也没什么的念头了,这时候瞧着曲欢的目光竟比当初对着阿飞还亮。郭嵩阳一生追寻武道,差不多也就是个战斗狂了,而战斗狂最希望配备的,不就是一个治疗么! 能不死的时候,谁会故意去选择死啊,郭嵩阳也是一样,如果每次决斗都可以尽兴,还不必面对你死我亡的局面……突然有点觊觎李寻欢的好运气。 “哪里会累?”阿飞淡淡地抛了句话出去,定定地看着曲欢,“阿欢姐,我饿了。” 这是刚被帮助过的人该说的话嘛!曲欢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阿飞好一会儿,继而扬声喊道:“飞飞,把你家熊孩子带回去!他、饿、了!” “……”白飞飞听着曲欢那最后一字一顿吐出来的话,抿了抿鬓角,施施然地从树林子里绕了出来,轻声叹了口气,“阿欢是越发警觉了。” 郭嵩阳骇然地瞧着漫步而来的白衣女子,若是这人一直就在附近观战,他怎么没有一点察觉?曲欢眨眨眼,双手笑嘻嘻地攀上白飞飞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错过这场决斗嘛,随意一诈就把你唬出来了~” 原来是诈的,郭嵩阳恍然,要是一个二个都比他警觉敏锐,他这兵器谱第三就有点丢人了。决战既毕,双方也无甚损伤,郭嵩阳也就放松下来,竟还有心情说笑两句,“阿飞无碍,却累得弟妹担忧了。” “……”曲欢一时目瞪口呆,视线不停地在白飞飞和阿飞脸上打转,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他们……” 阿飞沉默半晌,决定用一种委婉一点的方式来提醒一下自己这位太过专注武道,以至于某些方面较为迟钝的朋友。他走到白飞飞身边,微微低下头让白飞飞能碰触到他的头顶,声音里也没有往日那么冷淡,甚至带着一点委屈,“娘,我没赢。” 白飞飞好笑地拍了拍阿飞的脑袋,又心疼地摸了摸他胸前那片血渍,“没有谁能从无败绩,阿飞做得很好,但可以做得更好。” 可不是好一个母慈子孝,这回沉默的轮到郭嵩阳了,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好意思再去和阿飞说话了。不过一直不说话,这尴尬的气氛也是让人着恼的,郭嵩阳清了清嗓子,“这一回算是平局,只不知日后……怕是阿飞要青出于蓝。以前我可没有这么快的剑。” 这不是一句客套话,几乎是在比完之后,郭嵩阳就发现阿飞的气势又往上窜了一截,就是最后那一剑,郭嵩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寒。顿悟这种东西从来可遇不可求,而阿飞却是总能从战斗中不断进步的人,郭嵩阳想了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剑法。 但凡是江湖上已经成名的人,都很忌讳说出不如人这种事,可是郭嵩阳却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傲气的,却也愿意承认事实,若是立刻再比一场,郭嵩阳可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胜过再次顿悟的阿飞。 郭嵩阳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白飞飞都多看了他两眼,看在自己儿子难得愿意还有别的朋友,白飞飞也不去计较方才的乌龙了。转念想一想,白飞飞还是颇有些自得自己的容貌的,她比曲欢大了十多岁,可是站在曲欢身边也只像同辈的姐妹。 “就算小欢帮着治好了你们大半的伤势,你们也不至于急着现在就要再比一场,何不去换身衣服,一起喝一杯酒?”李寻欢微笑着开口提议,郭嵩阳和阿飞现在都显得太狼狈了,而且脸色还是略嫌苍白,毕竟曲欢的补天心法也不是万能的。 郭嵩阳身上还好一点,最多就是自己之前那一脖子的血沾在了衣服上,而阿飞……本来就伤在胸口,衣服破了一个洞不说,曲欢还顺手拿他的衣服当了抹布,擦得他一身都是血迹,看起来简直和乱葬岗里爬出来的一样。 衣服脏了什么的,完全不是她的错!曲欢毫不心虚地走在最前面,想了想又把那沾过血的手狠狠在阿飞身上揩了两把,反正都脏了,不打紧的~ 阿飞:“……” 算了,他会记得让着阿欢姐一点的,以后就有别人操心这个了。 白飞飞在一旁看得眼角抽搐,别当着她的面就欺负她儿子啊!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话说怎么不往旁边的李寻欢身上擦,她摇摇头,递了张帕子给曲欢,“一会儿去洗洗,脏。” “是啊,阿飞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灰,总觉得擦不干净。”曲欢耸耸肩,一把接过素色的锦帕,细细地擦拭起自己的手和虫笛来,白瓷似的肌肤上染上淡淡的殷红,的确是太过明显了,不过……得了便宜还卖乖,阿飞的脸都要黑了! 李寻欢咳嗽两声,把曲欢揽到自己身边,挡住了阿飞忿忿的目光。 郭嵩阳在这儿是住的客栈,可以他们现在这模样去客栈,估计立刻就能把那客栈的生意都搞黄了,于是这一群人的行进方向,还是之前王怜花买下的大院子。既然是王怜花的房子,那一进门就看见格外妖孽的王公子是一点不奇怪的。王怜花看着阿飞凄惨的模样啧啧两声,“全身是伤,真是可怜。” 可不是,全身都是血染的红色,就是刚过了刀山也不过如此了。 阿飞默然不语,只是伸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腥气,是很熟悉的气味,并不会不适应。他转身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给曲欢或是王怜花一人一剑。不过也该庆幸今日王怜花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否则看见郭嵩阳叫错人的情况,定然要嘲笑很久…… “那个,血都是我蹭上去的。”曲欢到底还算是厚道,说完这话之后还用力点了点头用作强调。 “哈?”王怜花愣了一下,又挑起眉笑了,“我错过了什么?” 白飞飞的脸猛地变了一变,但只是转瞬就恢复了正常,她半眯起眼,冷厉地环顾了一圈四周,今日的乌龙要让王怜花知道了,那她总会让那人知道,什么叫不该招惹的。曲欢和李寻欢并不会背后说她的是非,龙小云也很识趣,只是那个没眼色的郭嵩阳…… 作为一个武痴,在被冷厉的目光盯上的瞬间,郭嵩阳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而是立刻战意盎然了。他迟疑一下,就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李寻欢,“但求一战!” “我这伤修养十日左右就可痊愈,十日之后,不若一战?” 十日?十日后恰恰就是曲欢和李寻欢的成亲之日。这回轮到曲欢黑脸了,她单看出郭嵩阳是个武痴,却不知已经武痴到了这个地步?这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她刚才就该只给阿飞加冰蚕!嵩阳铁剑什么的,都去死吧! 王怜花和白飞飞也愣住了,龙小云张口就要狠狠地开嘲讽——空有一身肌肉,脑子里全是浆糊吧?就算不想师父变成别人的,打扰师父成亲的人也必须死! 郭嵩阳也不是真傻,他只是一时战意冲昏了头,在一片静默中立刻就意识到了曲欢和李寻欢婚期将近,只好惋惜地叹口气,迅速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他关注的大多是谁什么时候打赢了谁,哪里有出了个无名高手,什么时候又有人约战,反倒是对这些江湖杂事没什么记忆。 “十日后正是李某成亲之日,郭兄可有意留下喝一杯喜酒?”李寻欢简直是哭笑不得,若要与郭嵩阳一战,怕是还得等再过段日子了,怎么也没有刚成亲就抛下新娘子去和人决斗的道理。 郭嵩阳:“……” 这下他记得了,选着人家成亲的日子约战,没被轰出去真是算李寻欢大度了。他抿着唇不说话,斜飞入鬓的双眉也微微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盈盈而立却沉着脸的曲欢,心里却又有了些担忧。 事实上,曲欢并不介意李寻欢去和别人决斗比武,她总是能把人救回来的,而疼痛她也可以分担一半,这没什么。一个男人,像是李寻欢这样的男人,需要的不是束缚,她的阿欢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陷入自己思绪的曲欢甜蜜蜜地笑了,要是她真的那么想要去约束阿欢,就不会告诉他自己有凤凰蛊了,可是拿自己的命去使得阿欢畏首畏脚……那就不是她的阿欢了呀~ 曲欢希望李寻欢惜命,却不是想让她的大男人变得贪生怕死。 不过……曲欢还是狠狠白了郭嵩阳一眼,哪有这么选决战时间的,成亲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该和辣么血腥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好么?唔,念在他不是故意的,可以勉强宽容一点,她可是要成家了的女人! 现在曲欢还是很能放宽心的,可那真在成亲当日来砸场子的人,就真的让曲欢恨得牙痒痒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蛊其实也不是什么伤害都转移的,只有重伤濒死才会生效,于是曲欢下这个蛊只是希望李寻欢不要死而已,受伤什么的,还是挺正常的,真的为了这个畏首畏脚,那就不是那个探花郎了…… 第62章 成亲的故事 等曲欢一行人到了林下楼的时候,林下楼早早就变了样子,到处都挂着红绸,丝竹乐舞之声不绝于耳,可是却看不到有客人出入。早在接到白飞飞传给她们的消息时,苏二娘就带着一群人开始操持起来。 就算是嘴上都说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也总是想要依赖给她们带来温暖的曲欢,林下楼也没有一个姑娘会消极怠工的,因为她们是真的希望曲欢幸福,也真的想要相信曲欢会幸福。作为娘家人,她们肯定不会愿意自家姐妹的亲事寒碜了去。 三月初,林下楼闭馆,三月廿一,林下楼会摆三日的流水席。林下楼本来也算个酒楼子,而毒医曲欢本就和林下楼有些纠葛,会把宴席摆在出名的林下楼也不奇怪,至于曲欢和林下楼的关系会有多深,在把部分东西摆到明面上之后,反而让人不会多想。 江湖上都在说着,李探花和毒医有好大的手笔,一掷千金包下了林下楼,却不知是林下楼争着办这场亲事。 其实小沁还是很郁闷的,她要是也随着白飞飞一起出门,那好歹也能折腾折腾抢走了阿欢的男人啊,可人家都要成亲了,这种事就不好做了。随手再给横梁上绕了一条红绸,小沁拍拍手跳了下来,“楚歌,我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哩。” “悠着些,别摔了。”楚歌微微一蹙眉,却是仍在往窗上细细地贴着大红的喜字窗花,“留着点心力,到时候……” “到时候还有闹洞房呢~”几个姑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嚷出了这句话,又是你推我让地嬉闹一阵,心里却都有了算计。嗯,站在门口的龙小云也暗自记下了。 什么?闹洞房害羞的一般是新娘?开什么玩笑,她们阿欢会害羞吗?肯定要好好为难一番那个什么小李飞刀,也让他知道,阿欢不是好娶的~ 曲欢现在正坐在一面铜镜前,身上穿的是一袭红衣,一头青丝乖顺地披至腰间,等着背后的一位老夫人给她梳头。老夫人是江南有名的巧手,一手拿着乌木的梳子,顺顺当当地就把那长发一梳到底。 苏妩和白飞飞都比曲欢年纪大,若真的充个大,也不是不能为曲欢梳头的,可是她们自己是不愿意的。一般为新娘子梳头的妇人都该是生活美满幸福之人,苏妩和白飞飞虽自觉现今无甚遗憾,也都不爱信那神鬼之事,但……总归想求个十全十美。 穿着过于繁复的衣装,曲欢还是觉得挺拘束的,而被盘起的头发倒是没什么,没有比五仙教那大帽子更难驾驭的头饰了。穿着这么一身凤冠霞帔,曲欢颇为新奇地站起身转了两圈,就是不肯把盖头放下去,“阿妩,飞飞,漂亮吗?” “漂亮,你问了很多遍了。”苏妩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拉着曲欢坐下来,端详一会儿,又道:“再画一画眉。阿欢,你莫非是害羞了?还是怕了?” 曲欢一扬下巴,倒没有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却是应道,“不是害羞,是激动的~” 唔,成亲了,自家男人一定就不会那么害羞了,一定要把人压倒酱酱酿酿~曲欢忍不住伸手往自己脸上探了探,果然还是微微地发热,乌羽似的睫毛压下来,还止不住地颤动着。哈哈哈,立刻就要把男人打包带走啦,有点小期待~ “……”白飞飞一看就知道,曲欢一定没在想什么好东西。她拉过妆娘给曲欢再补了一次妆,直接就把红盖头蒙在曲欢头上了,她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曲欢脸上这种小人得志瞎得瑟的表情还是不要露给别人看的好。 林下楼的流水宴吸引了很多人,而更吸引武林中人目光的是李寻欢和曲欢。三月廿一,江南龙蛇混杂,不过就算是遇上了自己的仇人,也没有人在这场婚宴上打起来的,没有人愿意去尝试小李飞刀的威力。当然,心怀恶意的人也是有的,中原八义的几位跟丢了铁传甲,就打算死守着李寻欢,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仇人。 这么些许人,还不被白飞飞几个放在眼里,何况中原八义敌视的目光也不是对着今儿这对新人的,识趣的人,就该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除了这些,也有些人是需要特意招待的,就好比身为媒人的蓝蝎子……一口道破两人之间的暧昧,直接促成曲欢告白,简直不要太给力! 蓝蝎子是个很不同的女人,她仍旧是一身紧身的蓝衣,蝎子尾直接拿在手上,一点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在看见林下楼的几个人的瞬间,蓝蝎子就知道,这些女人很合她的胃口。 受过委屈遇过渣男的女人何其多,而能留在林下楼的,大多都不会是逆来顺受,只知依赖和寻求帮助的人,蓝蝎子喜欢这样的人。 “呆子,看什么?我难道没有她们好看么?”又巧遇了同样来参加喜宴的游龙生,蓝蝎子哈哈一笑,毫不避讳地直接调笑起来。 游龙生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默默瞧了一眼小沁一下子隐回袖中的匕首、楚歌藏在琴里能削铁如泥的银丝、璎珞艳得妖冶的指甲,再想想林仙儿,想想蓝蝎子,想想曲欢……怎么就没有一个温柔一点的女人呢? 然后他看见了换了一身浅蓝衣裙的白飞飞,然后他听见阿飞叫了那个看起来温柔如水的女子一声——娘,游龙生沉默了……心都碎了好嘛。 “你还穿的一身红,也是想要嫁出去了么?那我这当姐姐的,勉强还能为你办些嫁妆呢。”白飞飞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仍旧穿了一身红的王怜花,连她都换下了白衣,王怜花还跟人抢风头? 王怜花笑得格外不怀好意,轻描淡写道,“便是姐姐你上回成亲时,我也穿这么一套呢。” “……”白飞飞这回的回复是给了他一招幽冥鬼爪,带着森森的鬼气和杀意,“今日不宜见血,改日同你一战。” 游龙生看得瞠目结舌,他心里估算了一下,沮丧地发现,换了他来,或许就躲不过这样的一击了。刚入江湖的时候意气风发,觉得什么人都比不过他一剑,就是那兵器谱,都不怎么被他看在眼里,现在的游龙生却屡屡遭受打击,好在是锐气未灭,仅仅是人更沉稳了。 “人来了,还要同我在这说话吗?”王怜花眯起眼往门外瞧了瞧,可不是,远远地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大红的轿子也稳稳地停在了不远处。 红色其实是一种很挑人的颜色,而越是精美的服饰,其实也越是需要美人才能穿出其中风华。李寻欢和曲欢都不是喜着红衣的人,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两人身着最难压住的正红之色,相携走来,这情景真是很美的。 曲欢垂下眸子,眼前只有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完全看不到前路,但是她仍旧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被李寻欢牵引着往前走,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在李寻欢停步的同时,也稳当地止了脚步。 有人在高声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李寻欢和曲欢都没有亲长在这里。李寻欢的父母好歹还留有牌位在,可是曲欢……虽然按时间云姐姐他们是不能活这么久,但是她来之前至少还活得好好的,立牌位什么的就太过分了好嘛! 不经意地走了一下神,曲欢的反应却并不迟钝,在“夫妻对拜”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转了个身,和李寻欢面对面地,隔着盖头她瞧不见李寻欢现在的模样,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缓缓地弯下腰,曲欢努力地想要抬眼从缝隙间看一看自家男人穿着红色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立刻又想到,幸而她不是戴着她们破军套的头饰,否则这么一拜下去,一定就捅到阿欢的脑袋了~ 怎么办,有点想笑出来了…… 曲欢憋着笑,就这么一转念呢,堂就拜完了,她被一群人簇拥着往早早准备好的新房里走。她才迈出两步,底下就传来一阵嘈杂,几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站了出来,领头的是个独眼男人,长相凶悍不说,浑身气势也十分让人胆寒。 曲欢被遮着眼看不见什么,白飞飞却认出这些人的来历,当即就猛然色变,看着那几人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死人一样,“可是来祝贺的人?” “当然是来祝贺的。”那独眼汉子穿的是不同身后几人的杏黄衣衫,腰间还带着两条金边,他长得丑恶,声音却难得不难听,“我是代我们帮主来向李大探花祝贺的,顺便送来贺礼。” 金钱帮近来势大,他这么说话,周围竟也没有人敢吭声,及至他拿出那一张素白色的纸笺,又提及邀战和赌约,便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郭嵩阳当日还算无心之言,这回就真的来了个刻意砸场子的……白飞飞冷笑一声,人已经同鬼影一般飘至那男人身边,却没有动手,只是低喝一声,“滚!” 谁也没有料想到这地方居然藏龙卧虎,一个看似柔弱温婉的姑娘,身上的气势比方才那男人的还要强的多。白飞飞不想在曲欢的大好日子动手开杀戒,只可惜有人还拿这晦气事情来恼人。那独眼的汉子倒是硬气,手中仍举着帖子,强自按捺住颤抖的冲动。 别说是曲欢,就是李寻欢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我虽不缺一杯喜酒,却招待不起这么大来头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遇上个无心之失差点砸场子了的,现在真遇上上门打脸的了……果断不能忍的啊! 第63章 洞房的故事 上官金虹不是傻子,但他偏偏就做出了这种在人家婚宴上打脸挑衅的事来,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王怜花和白飞飞打压金钱帮的动作,别人看不出,莫非这个当帮主的还会察觉不到吗? 察觉到了不代表就能够应对,上官金虹对这暗中的人手也只能说是有一定的猜测,但真的要应对起来……人总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王公子那样做个全才,甚至于,上官金虹的手段大多是佐以威势,对经商,他怎么可能会有了解? 当然,上官金虹不必懂这个,他只要专注武力,就凭着无人是他敌手,他这帮主的位置就只会是稳稳的,其他的事完全可以丢给手下的喽啰。问题又来了,这么些喽啰,也妄图与王公子争锋吗? 如果沉下心应对,对手又没有后招,上官金虹花个几年,说不定就能扭转一些局面了,然而上官金虹不愿意等。金钱帮现在是看不出什么危机,可也没有余力去真正一统江湖了,上官金虹无法忍受这个。在做了那么久的人上人以后,甚至离目标只有一步之差,再让他潜伏,是十分难耐的,所以他只能选择主动出击。 一切都是从李寻欢入关之后变化了的,上官金虹把目光落在了小李飞刀的身上。至于毒医曲欢,那不是都要嫁给李寻欢了吗,不过是出嫁从夫罢了,之前毒医出名的时候,也不过就是那样一个江湖大夫而已。上官金虹并不觉得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林仙儿已是他见过的难得有野心的女人了,但那样的女人,一样是依赖着男人,利用着男人……不过如此。 一张不能推辞的邀战贴,一个……很公平的赌约。李寻欢输了,就该退出江湖,再不涉足中原,事实上,输在上官金虹手上的人,难道还想留下命来吗?只要李寻欢死了,死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其他的什么人,还想再掀起风浪不成? 上官金虹的想法,明明白白地显露着,却让人不得不依着他定下的路走。江湖中人,谁能拒绝一个势均力敌的高手的约战?谁能忍受避而不战这样的耻辱,尤其是还要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说出怯战的话? 至少李寻欢不会不应战。上官金虹了解李寻欢,他们简直像是天生的对手。 李寻欢轻轻地握了一下曲欢的手,然后被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不用去瞧曲欢的脸,他都知道自己的小姑娘气成什么样子了,但是他同时也明白了曲欢的支持,而且他毫不怀疑若不是今日实在特殊,小欢会直接杀到金钱帮去同上官帮主好好比试比试…… 他接下了战帖。 “帖子也留下了,酒也喝过了,人可以滚了!”曲欢还记得没有掀开红盖头,只是在跟着李寻欢走过去的时候随手顺了一壶酒,泼头盖脸地砸在了那几个黄衣人身上,而那个打头的独眼汉子身上则是被酒液都给浸透了一大片。 到底搅了人家成亲的大好日子有些理亏,金钱帮的几个人把帖子送到了,仍旧维持着没有表情的脸退了出去,至于其他人有没有腹诽几句李探花家的娘子暴燥过头,那其实没有关系。 因为曲欢这样的完全不算是暴躁过头,她是凶残过头了,分明知道她是个蛊师,还敢让她把酒泼在身上——这几个人不死都对不起她大五仙教的名头了。人们总喜欢把毒蛊连在一起说,却不知这蛊比毒要精妙百倍,她若要人三更死,这人就只会在那时候见到阎王,不会差了分毫。 三日,无论上官金虹现在在哪儿,都足够他见到这几个必死无疑的蠢货了。曲欢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软货,大喜的日子不能杀人,那人死在三日后,就一点都不妨碍了。上官金虹的脑子是被林仙儿啃了吧,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真以为她的蛊只会是林仙儿身上的那么点威力? 这里不是大唐,当然不会有人知道,五毒是最不该招惹的门派,一旦惹上他们,除却一死,别无他法,毒蛊之术,可以让他们杀人于无形。而曲欢绝对是个很合格的五毒,壮哉大五仙教! 即便有人搅局,也只能算是个小小的插曲,不是每个人都有上官金虹那样的勇气和不识趣的。送入洞房这个步骤虽然被拖延了一下,但是也不打紧,曲欢表示泼完酒下完蛊之后,整个人都舒爽了,连带着早上被人在脸上描描画画的抑郁劲儿都全消散了去。 李寻欢是个好酒的,也有着很好的酒量。而行走江湖的人,哪个不能喝两杯的,就是林下楼的姑娘们,也很有几个能千杯不醉,这看准了时候,怎么可能不可劲儿地灌醉这新郎官。 “再干一杯!”龙小云也很会凑趣地挤了过去,手里也拿着酒杯,还提着一坛子酒。 李寻欢皱了皱眉,他喝了不少酒,却还很清醒,“小云,你师父可让你喝这么多酒?” 毕竟是个小孩子,怎么能酗酒? 龙小云嘿嘿一笑,眼珠很是不安分地转了两圈,颊边还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我是个小孩子,当然不能喝什么酒。所以我以茶代酒,也不能被怪罪的~” “……”李寻欢的手顿了顿,再怎么会喝酒的人,喝多了也是会醉的,而喝茶的人,如果不是肚子胀到受不了,那基本是没有事的。 龙啸云这回也是前来祝贺了,他当即拦住了自己还在冒坏水的儿子,“莫要胡闹。寻欢,恭喜……她不愿离庄,但也是让我祝福你们。”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的龙啸云,这个结义大哥还是一副直爽模样,可做下的那些事……这个人已经变了。龙小云眼底也是一暗,一手在腰间摩挲了两下,银丝索顺滑冰凉的触感让他安定了一点,他笑嘻嘻地起哄,“就算是为了师父,李师父也得喝着一杯呀~” 这话果然有用,李寻欢哭笑不得地接过龙小云手中那碗口大的酒杯,满饮一杯。还未来得及再劝几杯,龙小云就发现有什么凉凉的灵活的东西在蹭他的脚,低头瞧见那惊吓住不少人的阿青阿白,他脑后掉下一排的黑线来——师父,护短也不带这样的啊,人家成亲不是都很羞涩吗,为什么师父这么……着急? 没错,就是着急,差了阿青阿白来引人也就算了,之后林下楼众人计划好的闹洞房,也被曲欢那干脆利落的行动给噎住了,说好的娇羞不已呢?说好的低眉敛目默然不语呢?说好的…… 曲欢连喝交杯酒的时候都霸气过头,一口闷,干脆得很! 白飞飞一口气就这么闷在喉咙口了,她确定自己在曲欢眼里看见了逐客的意思,或许她应该往好处想,比如说,像是阿欢这个样子,绝对不会吃亏是吗?是……是什么呀,无论怎么想,第二天爬不起来的也只可能是阿欢好吗? 阿青阿白很尽职地守在新房门口,曲欢细心地杜绝了这群人听墙角的可能,然后她才挑起眼角,再倒了两杯酒,递到李寻欢的面前,笑意盈盈,“阿欢是不是很失望?刚才的……交杯酒,要不要再来一次?” 这一回曲欢喝的很慢,还刻意舔了舔唇,露出了慵懒妩媚的表情来。她的肤色本就细腻白皙,喝了一点点酒就泛起红晕,连眼周也染上了浅浅的绯色,一双桃花眼越发显得水润润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么两杯酒,曲欢是不至于喝醉的,但她还是觉得脑子有点犯晕,忍不住就喃喃开口,“好喜欢你啊~” 李寻欢心中微动,这一杯酒更是比以往喝的任何一杯酒,让他觉得畅快。要说李探花未经风月,那就是笑话了,可事实就是,现在他愣在那里,明明很想要拥抱面前一身红衣的小欢,却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哪怕是听着那一句句软软的好喜欢,就让李探花觉得整颗心都泡在温水里,满足得想要喟叹出声。 “真的是很喜欢你的!”曲欢的脸上红晕更甚,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烧了起来,浑身发软,于是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又开口道:“我觉得有点害羞,但是现在我并不需要这样是吗?” 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音调,曲欢慢慢低下头,李寻欢就只能看见乌黑的发顶,和泛红的两只小耳朵了,他轻声地笑了出来。 再次确定了一下自己不需要害羞,曲欢果断鼓起勇气动手了,她是真的动手了,直接把李寻欢的衣服拽歪了一大半,接着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定神帮着李寻欢解了衣带,再趁着李寻欢还愣神的时候,一把把人推到了床上,自己跨在他腰间坐着,已经把人家的衣服脱了大半。 “……小欢。”李寻欢又一次感到了无奈,一般来说……小欢不是该换下自己的衣服吗?他的衣服都已经被……了。 曲欢做完这些就不动了,直勾勾地盯着李寻欢的眼睛。 李寻欢:“……” 曲欢:“轮到你了!” 从李寻欢那永远温和又包容的眼睛里猜出了他大概在想什么,李寻欢当即眼波流转,咬着指尖笑了,“师姐说了,女人可以矜持一点,这个时候,有些事应该留给男人来做~” 比如说她的衣服~ “阿欢你不是也害羞了吧?不用怕的啊,你不会弄疼我的,师姐说会很舒服~”曲欢尾音轻飘飘地上扬,把侧脸贴在了李寻欢温热的胸口,听见自家男人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的心跳声,又伸手往李寻欢头上摸,“不怕嘛~不会痛的!” “……”小欢的师姐,真的知道什么是矜持么?小欢把他要说的话做的事抢着做了,李寻欢表示压力有点大,不过,“小欢,放松一点,不会让你疼的。” 这回过了半晌,才听见曲欢软软地嗯了一声。 桌上的龙凤双烛一直燃到了天明,才齐齐燃尽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毒姐果断霸气侧漏嘛~哈哈哈,探花被压其实我觉得还是蛮喜闻乐见的~ 第64章 清晨的故事 曲欢并不是一个贪睡的人,她总是精神很好,精力满满的样子,所以这回当然也是一样的,哪怕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她也还是在天亮后不久就醒转过来。 腰有点酸,身上也还有点疼,曲欢呲着牙自己揉了揉,然后对上了李寻欢睁着的眼睛,看起来是醒了不短时间了,她枕着李寻欢的手,以至于李寻欢在醒后也没有动弹过。 李寻欢也发现曲欢似乎有些不适了,昨晚实在太过孟浪,咳咳,当然这对于新婚夫妻来说其实再正常不过。他也把手覆过去,运起了内力给曲欢细细地按摩了起来,“小欢,难受吗?” “不难受,也没有疼。”曲欢不是受不住痛的人,习武之人哪有没吃过苦的,她连一箭穿心都经受过,不过像是现在这样浑身酥软泛酸的滋味,的确让曲欢有些苦恼,“就是酸,有点发懒。” 边这么说着,曲欢就边找出了自己的枫木晚晴,磨磨蹭蹭地给自己上了个冰蚕牵丝,到底没有腰一软趴回去。等她再找了套衣裳穿上之后,才发现李寻欢一直皱着眉看着她,于是不免扭头问了一句,“阿欢,怎么了吗?” “衣服……有没有裹得严实一点的?”李寻欢有些尴尬,若是平日里小欢喜欢什么,他也就由着去了,这一回,曲欢□的皮肤上还带着暧昧的痕迹,青青紫紫映衬着一身雪肤,着实是招眼了些。 曲欢一低头也是愣住了,她默默地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倒是有那么一两件以前收着好玩的藏剑服饰和万花服饰比较保守,至少能挡住她腰间和胳膊上的痕迹,还有那些一件件积累下来的披风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真的不会欲盖弥彰么? 就趁着曲欢愣神的功夫,李寻欢已经替曲欢找了一套黑底紫边的衣裙出来,他自己也是换上了曲欢当初给他做的那件文士装,两个人站在一起倒也相得益彰。曲欢换好衣服,又洗漱一番,这才紧紧搂着李寻欢的胳膊准备出门,顺便去好好安慰一下在门口守了一夜的阿青阿白,不过这一次她严词拒绝了阿青阿白缠在自己身上的意图,“腰还软着呢,阿青阿白别闹。” 补天心法的确是很给力的,不过曲欢分明是疲劳过度,又不是受了伤,那一个冰蚕牵丝能起到的作用到底有限,再被阿青阿白绕在腰间蹭一蹭……曲欢的脸红了一下,又想起了昨晚按在自己腰间的温热有力的手。 “哟~阿欢起得真早,这衣服……很好。”出门就遇见似笑非笑的苏二娘,曲欢毫无疑问地被调笑了一番。 曲欢被这么一说,也仅是目光闪烁一下,然后挨着李寻欢的耳朵轻声说话,“我下回一定会配出效果好的祛瘀药膏的,师姐师兄他们肯定知道配方,明明每次都也见到他们若无其事的!” 苏妩习武不久,肯定是听不见曲欢和李寻欢的私语的,可站在另一头的王怜花就不一样了,说他学艺太杂武艺不精,那是对比着沈浪来的,和其他人比起来,王怜花的内力算是难得深厚了,要听见曲欢压低了声音的话,还是很简单的。他几乎是立刻就笑着接了话,“你要这种东西,何不来问我?” “……你也试过吗?好像,这么久也没有见你找过伴儿啊?”曲欢犹犹豫豫地开口,真是十分的天真无辜。 王怜花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王公子哪里要用这种、这种女人才要用的药膏子!明明是来嘲讽娇软无力的新嫁娘曲欢的,王怜花却觉得自己被反嘲讽了,不过这回他却不能肯定对面那个恶劣成性的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要是你也要嫁出去了,当姐姐的肯定不介意给你添一些嫁妆。”白飞飞最是乐意对着王怜花落井下石的,当即就笑靥如花地对着王怜花,简直是一个最最温柔贴心的好姐姐。 王怜花是愿意受人气的?开什么玩笑,王公子反击起来也毫不嘴软,“可怜我那侄儿至今还没有见过他的亲爹呢。” “见过。”原本保持着沉默的阿飞突然开口了。 白飞飞:“……” 王怜花:“……” 惊呆了有木有!阿飞这时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去了。他仍旧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抱着自己的铁剑淡淡地开口:“他说我的剑不错。” 顿了一顿,阿飞又加了一句,“我很高兴。” 这个倒是看出来了,难怪当初才见面的时候,觉得阿飞的情绪有点不对,居然和龙小云讨论那些问题讨论得那么起劲,原来是受了刺激。不过就好像阿飞之前说的那样,他觉得他娘不会想要见到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和他娘也不该再有牵连。哪怕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好,沈浪想起当年白飞飞做的事说的话,也不禁唏嘘就是了。 白飞飞一挑眉,显然也不再放在心上,还是继续和王怜花对阵,“沈浪丢了个麻烦在这,就没想再收拾收拾带回去?” “他说,看起来王公子是嫌孤岛太冷清了,岛上那几坛酒,就只好便宜了他和熊猫儿了。”阿飞转告这话时刻意模仿着沈浪的语气,却也颇有几分昔年那爽朗幽默的沈大侠的风采。 王怜花撇撇嘴冷笑一声,“谁稀罕。” 即便嘴上不肯承认,王公子也知道,沈浪其实真的是一个很适合当朋友的人。 “阿欢,阿欢你果然起了,我哥还说今日你一定会起晚,让我别打扰你呢!我就知道,无论昨晚有没有喝多,阿欢还是很勤快起得很早的!”林玉儿笑吟吟地从门外走进来,一身红衣明艳非常,手里的鸳鸯剑上也系着大红的剑穗,“好久没见你了,要不要和我出去练一场啊?” 林玉儿再怎么直爽,她也还是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一个很经过些教养的大小姐,谁也不会去教这么一个姑娘男女之事,她现在也还只觉得,两个人成亲不就是一起喝杯酒,睡个觉么?所以她就这么大早上地赶到林下楼来了,前些时候曲欢亲事临近忙得很,她都没和曲欢说上什么话呢。 饶是一贯厚脸皮的曲欢都尴尬了,她要怎么和林玉儿说,你哥的想法这回其实没什么错,她现在腰软一点不想去来战一场呢?曲欢强忍住抚额的想法,维持着淡定的表情转了个话题,“林永珏呢?他现在放心你来找我啦?” “哈哈哈,你一定想不到我哥听见你要和李寻欢成亲时的表情。”林玉儿想起这个就忍不住要笑,她哥这回可算是愿意接受事实了。 毕竟,江湖上关于毒医曲欢的消息都传开了,林永珏再怎么专心学问不理江湖之事也该知道,曲欢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了。这种情况下,短时间内林永珏是不好意思再看见曲欢了,再者,李寻欢不仅是江湖中有名的小李飞刀,他还是一门三探花的探花郎,林永珏这样的读书人是很钦佩他的,这样就感觉更奇怪了好吗…… 林玉儿缓和一下情绪,就冲着曲欢挤了挤眼睛,“一大早就在你家男人面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也不怕他吃醋?” 这时候这么精明了?曲欢抽了抽嘴角,正想要反唇相讥呢,就发现李寻欢也笑了一笑,低下头挨着她的耳朵说话,“的确是有点吃醋呢,小欢。” “……”太、太犯规了!曲欢条件反射地就想要捂住自己耳朵。 “师父,累了的话还是坐着吧,我去给你拿早点。”龙小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无视了李寻欢就要搀走自家师父。 曲欢对徒弟的孝心是很感动的,她顺着龙小云的意坐下来,拿起桌边的清茶抿了一小口,“师父不累。” “骗人!你的腰一定很酸!”龙小云忿忿地瞪着李寻欢,对着曲欢更是殷勤备至,他鼓了鼓脸颊,板着脸很是严肃,“不要以为我小就不知道,师父这种时候需要休息,听说很疼……” “噗……谁,谁教你这些的!”曲欢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全给喷出来,到底哪个教了她徒弟这些东西!曲欢觉得自己的身体现在完全没有问题,她绝对可以糊那个人一脸的蝎心!除了对这些还懵懵懂懂的林玉儿和阿飞,其他人也憋不住狠狠咳嗽了几声,然后有的人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曲欢身上,曲欢却是恶狠狠地瞪着王怜花。 站在龙小云身后的龙啸云表示心好累,儿子变成这样他要怎么同诗音交代?他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事实上,从抵达林下楼开始,他就觉得李寻欢和自己儿子的态度都有点奇怪,就好像……难道他暴露了什么? 龙小云眼珠一转,看了一眼龙啸云,又是嘻嘻一笑,“是林仙儿。师父,反正你有狠狠教训她了嘛,师父不能嫌弃自己的徒弟,何况小云没有学坏,只是关心师父啊。” 这个逻辑……应该是可以接受的,看在徒弟是关心自己的份上?曲欢想想林仙儿那凄惨的死状,好歹按捺下了一些怒气,当师父的,大概是该宽容一点? “林仙儿死了?”龙啸云干巴巴地开口问道。 龙小云弯起嘴角,眨了眨眼,“人总要知道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似乎有什么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龙啸云突然就觉得浑身有点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龙小云……是真的很早熟,嗯,没错,就是这样! 第65章 阴影下的故事 其实龙小云没有想要这么早和他爹摊牌的,毕竟他师父才刚成亲,这种大好日子是不该谈论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再退一步说,龙小云当初下了决心是一回事,真的要动手了,怎么也还会有那么一些犹豫的。 能保住性命是好的,能有平稳生活是好的,能赎掉一些旧日罪孽是好的,然而,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失去武功,就好像失去手脚一般,龙小云抿紧唇,他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习武不过几年的小孩都如此重视自己的功夫,他爹就更…… 可是还有别的方法吗?还让师父和表舅,还有娘,都被爹这样欺骗算计着吗?现在不出事,不代表以后不会出事,师父现在不出手,不代表以后也一定不会出手。 上官金虹已经决定正面对上李寻欢了,龙小云能有的缓和时间也不多了。他仿佛没有注意到龙啸云古怪的脸色,笑嘻嘻地往嘴里塞了个肉包子,双颊一鼓一鼓的,又貌似无意地同他爹提起一件事来,“爹,你给我的那几家铺面,可都赚了不少呢,日后,孩儿让爹当天下第一的富人好不好?” “难为你有这孝心,不过你不是要同你师父学武?”龙啸云打从被捆回兴云庄之后,就无比怀念之前那个对谁都嚣张就对自家爹娘能装乖的熊孩子,现在这孩子是只知道坑爹了啊……真是难得这回小云会先想到他这个当爹的。 龙小云不说话了,他抿着唇笑,显得有点羞涩,另寻了李寻欢说话,“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喜欢你,可是你都和师父成亲了,那可不要随便丢了性命……上官金虹那里,要不要……” 他脑子里已经塞满了阴损的招数,是该一拥而上呢还是一拥而上呢,还是一拥而上呢?飞飞姨和王怜花肯定都爱凑这个热闹,没见他们把金钱帮欺负得多惨?那个什么荆无命可以交给那个木头脸,其实用毒用蛊也是很好的啊。 居然敢打扰他师父的好日子,怎么能不做好送死的准备? 龙啸云双拳猛地握紧,一掌拍在了龙小云的脑门上,“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接了帖子约好了决战,能用那些阴招吗?岂不徒惹江湖人耻笑?” 龙小云没有忽略他爹暗地里的紧张情绪,只是仍赖在曲欢身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他心思诡谲阴暗,但是他愿意把这些东西摊开来放在师父面前,师父以真心待他,他必回以真心,阴谋诡计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心。 曲欢好笑地替龙小云摸了摸额头,却是十分坚定地道:“没有这个必要,我相信阿欢。” 要战便战,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失去一个凤凰蛊而已,曲欢亲昵地挽着李寻欢的胳膊在他肩上蹭了蹭,“你还记得的是吧,凤凰涅槃。” “我会赢。”李寻欢坦然接受了曲欢的亲近,他们本就该是最亲近的人,生死相依,不弃不离。如果未战先怯,那又怎么还能期待胜利? 李寻欢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年少轻狂最毫无畏惧那个时候,他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更是搂紧了自己的小姑娘微微一笑,“我会尽力地不让你疼。” “……”这回所有人的心思都从决战转到了另一个地方,秀恩爱什么的,真是要命!以前还只是曲欢一个人那么大大咧咧的,结果这回李寻欢——当了人生赢家就不要做这么淡定的表情啊!说那么矫情的话为什么还表情那么正常! 毕竟人家是新婚燕尔,真一直在旁边打搅这种事情,还是不怎么厚道的,何况新郎官没几天就要去生死决战了。白飞飞几个拖走了王怜花,默默地准备再去金钱帮的产业里咬下一块肉下来,力图让上官金虹在决斗开始前就破产。 “阿欢,阿欢~”等到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曲欢就跟没骨头一样歪在了李寻欢身上,这不能怪她,补天心法能治的大多是伤不是病,何况她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是伤病啊,就是给累的…… 李寻欢也是由着她,细心地听着她挨着自己耳边说什么。 曲欢显得有点苦恼,她皱着眉,迟疑地开口了,“阿欢,其实我还是挺怕疼的……不不不,我不怕疼,你……总之你不要顾忌我啦,那家伙居然敢在我们成亲的时候挑衅,混蛋!” “嗯,还有什么?”李寻欢低声应了一句,耐心地听着曲欢有点颠三倒四的话。 曲欢懊恼地锤了一下头,“我本来觉得说怕疼的话,你就会小心一点不受重伤,但是后来一想,要是你因为怕我转移了你的伤害疼的受不了,反倒输给上官金虹,又有点为难。” 李寻欢点点头,温热的手掌摩挲着曲欢柔软的头发,“那小欢到底怕不怕疼?” “……不怕!”曲欢气咻咻地站直身,太上忘情在手中转得格外灵活,“我可是见识过刀山血海的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狼牙军的刀枪可不是纸糊的,我不怕这个!我怕的是死别,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是五仙教,双修毒经补天。” “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我娇气,从小被宠着长大,可吃不了这个苦,要是没有凤凰蛊,我也希望,阿欢不要丢下我。” 战场,总是能让人迅速地长大。对抗毒尸的时候,曲欢就见识过太多的死别,而到了狼牙肆虐之时,她见过背着大葫芦的纯阳摸着那个葫芦,每次表情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她见过最有世家风度的藏剑抱着断剑,不顾形象地嚎嚎大哭;她见过手执大扇子的七秀的舞步,变得踉跄又沉重;她见过悬壶济世的万花,看着满目白骨手在颤抖;她见过独守大唐魂的天策……天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熟练地收敛起同袍的尸骨,下一回不知又是谁魂无归处。 所以曲欢不怕死不怕疼,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怜的,她看着李寻欢,这个一见面就给了自己一件披风,就哄着自己别哭的男人,这个一直把她当作需要照顾保护的,也确实细心包容自己的男人,目光熠熠。 “小欢,不要任性。”李寻欢听得无奈,但是他只要想一想,自己永远都笑得那么灿烂好看的小姑娘,会因为什么事皱着眉头,怏怏不乐,还像初见时那样彷徨地哭——他也同样受不了这个。但是让他想象一下小欢把他抛在脑后,仍旧没心没肺傻乐——简直是让人心酸死了好吗? 曲欢却嘻嘻一笑,往李寻欢嘴唇边亲了一口,“不要被我带歪了思路啊,明明我们之间牵绊那么深,我的凤凰也还在,我们谁都不会有事嘛。对啦,那上官金虹莫非不是以为,伤了你一个,他那称霸江湖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吧,也不把飞飞他们放在眼里了?我也不是会与他善罢甘休的人啊。” “赌约。”李寻欢很明白,上官金虹若有其他更好的方法,绝不会这么急着与他交战,只是上官金虹一定没有想到,他可做不了白飞飞和王怜花的主,就是小欢,也是又护短又记仇的。 这种事情到底是有点扫兴的,李寻欢抬眼看见曲欢眼珠滴溜溜转着,忍不住就开口道:“腰……不酸了?” “才不会!我苗疆阿妹才没有中原人那么柔弱呢~”曲欢一扬下巴,面色微微扭曲了一下,暗自揉了一下腰,又继续哼了一声,“才不怕这些呀~” “可是小欢昨天哭了。”李寻欢还是用着微笑的表情,说出的话……就好像昨天差点把人折腾哭的人不是他一样。 曲欢森森地觉得,自家男人学坏……不对,应该是近朱者赤,也变得热情起来了~她眯起眼,还是要嘴硬,或许也不能算是嘴硬呢,“那是因为太舒服了,一点不疼,就是这样!” 然后她听见了李寻欢闷闷的,明显是憋不住了的笑声。 这边甜甜蜜蜜粘粘糊糊,连糟心的金钱帮都没有搅合了他们的好心情,可另一边的气氛,就不那么愉快了……龙小云的心情很不好,非常极其的不好,大概是因为他看见自家老爹持续不断锲而不舍地作死。 龙啸云左拐右拐,去了一个小巷子里,然后巷子尽头有间小屋,他告诉屋子里的人:曲欢不好对付,白飞飞和王怜花一直在对付金钱帮,不过昔日的沈浪沈大侠或许可以利用,曲欢的弱点是林下楼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毒医不过一介女子,你光是说她的消息有什么用?昔日那什么大侠,也不过是过去,我们帮主如何会畏惧他们?只要打败小李飞刀就够了。”那几个穿着浅黄色统一服饰的男人这样说着。 龙啸云赔了个笑,却还是坚持道:“不,曲欢才是联系这些的中心,只要拿住林下楼的人威胁她……李寻欢毕竟心软又好骗,何必帮主亲自动手。” “你儿子似乎就是那什么曲欢的徒弟?” 龙啸云神色一凛,却是笑道:“他是我的儿子,自然会听我的。杀了曲欢和李寻欢,这蛊术,自然只有我儿子懂得,岂不是更能为帮主做事?” 龙小云躲在外面,是越听心里越发凉,是的,如坠深渊…… 他抖了一下,阖上的眼底尽是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嗯,小云坑了那么多次爹,这回被爹给坑了……其实死亡g已立。 第66章 威胁的故事 如果换了寻常的,不到十岁的小孩,这时候一定是要不知所措了,甚至有可能就直接冲过去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龙小云不是这样莽撞的人。他咬着牙,更是屏住了呼吸,只要龙啸云出了这个门,他就可以一击得手,废了……自己父亲的功夫,送回兴云庄,然后向飞飞姨借一些人手守在兴云庄附近。 你看,有些事说起来难,真的要做起来,只要想做,就没有什么做不了了。龙小云很有耐心地等着金钱帮的人走了,等着龙啸云遮遮掩掩地准备离开——或许这回可以试验一下木头脸教的绳套技巧。 几乎是瞬间,龙小云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危险,极度的危险!别说拔笛子迎敌了,龙小云觉得自己动弹一下都觉得困难,若不是看惯了王怜花和白飞飞处理事务的模样,他大抵也做不出这么从容转身的动作来了。 “上官帮主,好久不见,上回一睹帮主风采,实在让人难忘。” 其实龙小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动手,上官金虹一般是不屑对小孩动手的,但是那个小孩能趁他不备伤了他,那就要另谈了。龙啸云在听见龙小云出声的时候,就浑身僵硬了一下,再瞧见上官金虹和他身边的荆无命,竟是额上不断流下冷汗来。 上官金虹似乎是有些诧异地盯着龙小云看了很久,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倒有几分意思。” “犬子无状,还请上官帮主多多见谅,我这就把他带走。”龙啸云甚至比他儿子更紧张,也早就顾不上自己被龙小云发现了背地里的那些事情。多多少少,他有点推己及人,觉得上官金虹现在出现有些不怀好意,无论他为人再怎么卑劣,他也不愿意害了自己的孩子。 龙小云还勉力笑了笑,作出乖巧无辜的样子,低着头不去看上官金虹,他不确定上官金虹知道了多少,但是这种时候,除了保持冷静,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而上官金虹此人,也不是爱耍下作手段的人。 偏偏这一回是大出了龙小云意料,上官金虹并不愿放了他,直言邀请他随他父亲一起去金钱帮做客,隐隐有拿他父亲作威胁的意思。荆无命一直不说话,但那姿势分明是时刻准备着动手,这个人是上官金虹最好用的一把剑。 “幸得帮主相邀,但小云总得得了师父的准许,才敢应约呢,总不好不告而别的。”龙小云说着拒绝的话,尽力不去损上官金虹的面子。 然而上官金虹这回倒是笑了一笑,平白让龙啸云看出一种嘲讽来,就好像在笑他的儿子却始终站在他的敌人那一边。当然,或许这只是龙啸云的错觉,像是上官金虹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屑于对龙啸云表示什么的,哪怕他被几个人联手逼到如今需得以决战来应对困境时,也是一样。 “曲欢……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而李寻欢能让这个女人为他献出一切,但我不希望我的约战有什么变故,有什么别的人掺合进来。” 是了,曲欢在婚宴上给的那个下马威还是很有效的,那样神鬼莫测无迹可寻的蛊术,上官金虹也不可能一点忌惮都没有的,他贪权,而没有了命,拿什么去执掌天下?曲欢是个肆无忌惮不爱守规矩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也有弱点,李寻欢是一个,林下楼或许算是一个,可是怎么比得上龙小云这个徒弟好用? “我师父她……”龙小云还想说什么辩驳,却发现荆无命的杀气冷冷地锁定在他爹的身上。如果只有龙小云一个人,凭着曲欢给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蛊,他要跑了也不是不可能的,或许还能豁出去让上官金虹吃个大亏,可是他爹……会死。 就算龙啸云做了再多的错事,龙小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龙小云把金蚕蛊驱了回去,乖乖地跟在上官金虹身边走了,然后他和龙啸云被困在一个房间里,上官金虹还真看得起他,门外守着的人也是不少。说实话,这些人是来看着龙啸云的,一个制一个,龙小云的弱点是他爹,曲欢的弱点是她徒弟。 除了金蚕蛊,龙小云身上也不是没有传信蛊的,金钱帮的人总不可能一直看着他吧,只要把消息传出去,龙小云对他师父还是很信任的。可是龙啸云不这么想,只要能弄死李寻欢,龙啸云已经疯魔了,“你想做什么?上官金虹不会杀我们,只要李寻欢死了,我还是兴云庄庄主,谁都要叫一句龙大爷,你——我的儿子,会得到所有人的照顾和包容。” “那我的师父呢?我娘呢?”龙小云气得笑了,“你想过没有?明明困在当年的就只有你一个了,表舅和师父一起过得好好的……” 龙啸云双眼通红,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努力压低了声音,还是显得格外刺耳,“这也不是你的错,对,小云,你什么都没有做,曲欢还是会把你当她徒弟,你只会拥有的更多。” 龙小云脸上带着冷笑,他目光冰冷地瞥了龙啸云一眼,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陌生的很,他忍不住开口,“我爹怎么会是这样?” 龙小云只是有点难过,以前对爹的印象,全部被一一颠覆了去,说出的这话,大抵是有些怒其不争,但在龙啸云听来,便如天塌地陷一样,他的儿子也不想认他了?便让李寻欢当这兔崽子的爹就好了? 两父子待在一个房间里那么久,竟是没有再说过一句话。龙小云还是把消息传了出去,那张一向带着天真狡黠的圆脸,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不是因为担心如今的处境,只是累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被误解了,可他竟已不愿再去解释一句,或许他心里真的有这么一种想法,如果他的爹……是另一个人,会不会好一点? 且说曲欢知道金钱帮竟然把她徒弟给带走了,这简直不能忍了好吗?她当然有法子找到自家徒弟所在,可问题是,杀人总是比救人容易。而且徒弟身边还有个累赘。这消息曲欢没想瞒着,她转头就告诉李寻欢了。决战之期已定,上官金虹还来耍这种手段,真是让人不耻。 “他是说让我莫要插手决战……生死蛊只在重伤濒死时起效,我开始还真没想要做点多余的事,这回……”曲欢抿抿唇,又伸手收了那只龙小云送来的小小的蛊虫,“也罢,我先让小云别轻举妄动,今晚我就带人去救他。” 龙小云在林下楼的人缘儿其实还挺不错的,白飞飞和王怜花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对着龙小云这样早熟又有心机的小孩也有几分看好,更别提他们也还带过龙小云几日,这回人在眼皮子底下丢了,能不怒火上头? 想想都知道谁是祸害!除了龙啸云,谁能困住他们家这熊孩子?小云是坑爹没错,这回龙啸云算是坑回来了? 李寻欢素来是不愿意去说别人过错的人,可遇上这样的事,他还能怎么办?早早就知道龙啸云不是之前那个为人还算爽朗热情的义兄了,他也不能再为龙啸云找什么借口了,他只是有点担心龙小云和林诗音,作为和龙啸云最为亲密的两个人,怎么接受这样的事实? “小云现下应是无事,他虽想要我死……但到底还是小云的爹。”李寻欢握紧曲欢的手,无声地安慰着着急上火的小姑娘。 曲欢双眼圆瞪,手里的太上忘情不自觉地转得更快了,“但是小云被抓了!” 她直视着李寻欢的眼睛,一字一顿,“若是小云出事,我饶不了他!” “小云不会出事。”李寻欢苦笑起来,便是真的有些损伤,难道就要杀了龙啸云吗?日后小云又会如何想?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真真是让人为难得很。 曲欢默默不语,总有法子的,就算不杀龙啸云,也要让他吃足苦头,受够教训。不过龙啸云投靠了上官金虹总归还有一个好处,有这么个当爹的在那里撑着,怎么说上官金虹也不好动小云了吧。 事实上,若无龙啸云,龙小云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面对上官金虹的时候,龙小云可比他爹冷静多了,反倒是有了龙啸云……那房间里的气氛是真尴尬得很。 天色还未暗,龙啸云就和衣躺在了一边的床上,眼底尽是晦涩,而龙小云坐在桌边,把玩着虫笛,眼底也是一片晦暗不清。表面上的平静早已维持不下去了,他心里估算着门外的守卫数量,也慢悠悠地阖上了眼。这一日变故太多,他也太累了。 夜深的时候,他的师父,就会来救他……这恐怕是唯一一件能让他高兴一点的事了。或许还是应该提议表舅和上官金虹决战的时候他们一拥而上,就算这个提议不通过,他也要趁人之危上去踩两脚! 龙小云撇撇嘴,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龙啸云其实一条路走到黑,回不了头了,兴云庄的时候他或许有过动摇,但是他还是选择了针对李寻欢这条路…… 第67章 结束的故事 说是要去救人,曲欢也不可能就这么孤身上阵,李寻欢是一定会跟去的,而王公子想去凑热闹,也是一大助力,不过再多的人就没有了,人去的太多,那就不是救人而是砸场子了。 砸场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这一次行动重要的是把人救回来。 不过曲欢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出发前看见阿飞,虽然嘴上说着龙小云又麻烦又爱撒娇,但是阿飞还是愿意去救一救这个讨厌的小孩的,嗯,就当是……那么热衷于捕猎,和他这么有共同兴趣的人也不多。 怎么说呢,无论上官金虹派了多少人守在门口,对上这样给力的阵容,也不过是螳臂挡车,除非他自己在外面守着还差不多呢。可是曲欢万万没想到,小云不就是把人捆了一两次嘛,龙啸云他就能这么坑儿子! 虽然说是来救徒弟的,但是曲欢也不可能真的就把龙啸云丢在一边,龙小云不说,眼睛还是看着那边的。可是来了救星不感谢就算了,叫得好像他们才是要害人的坏人一样,曲欢在心里又给龙啸云记了一笔。 冲出来的人完全超出了曲欢他们的预计,尤其是正中那两个,不是上官金虹本人和荆无命还能有谁?这本就是一个陷阱,等的就是曲欢和李寻欢。 上官金虹是个枭雄,这样的人,为了目的,使用一些手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何况这种情况下,上官金虹实在是被逼得太狠了。龙啸云的那些话他都听进去了,退隐江湖的那些人何必再来搀和江湖中的事呢?都是因为曲欢和李寻欢,眼见着大业就要功亏一篑,饶是上官金虹这样的人都会压抑不住愤怒。 “据说小李飞刀但凡出手,便没有失手的。”上官金虹脸上还带着笑,这么慢条斯理地说出来,好像他真的是在夸奖李寻欢一样,然而曲欢只要看见自家徒弟被困住的样子,就一点不乐意听这些客套话。 曲欢的眼神和动作很明显地把她的意思透露出来了,要战要和,只是一句话的事。上官金虹这个时候,是不会求和的,他只会选择战,也只是想要在今晚和李寻欢一战,他早已达到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的境界,也有绝对的自信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杀死李寻欢,何况,“既然你已接下了我的约战,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星朗月明,何妨一战?既然欲战,多些赌注,岂不也是好的?” “你拿我的徒弟当赌注?”曲欢半垂着眼,猛地提高声音,“这事儿,你可问过我?” 上官金虹瞥她一眼,第一次见到这个江湖奇女子,他到底是带了些赞赏,却还是轻飘飘地发话,“探花郎的义兄,毒医的徒弟,还有江南林下楼,这样的赌注,勉强还可配得上这绝世的一战。” “哈,要是白飞飞能栽在这江湖后辈手上,我倒可好好一笑了。”王怜花忍不住轻摇折扇,端的是从容无比,他可没有什么太顾忌的东西。 曲欢叹了口气,目光渐冷,却拿轻佻无比的语气回了一句,“归隐林下却也不该太低调了啊。” 就是没有白飞飞,短时间想要控制林下楼……开玩笑么? “我的徒弟可不能当什么赌注啊。”曲欢这么说着,已是把虫笛挨在唇边——她从不畏战! 呱太早早被唤了出来,这样神乎其技的蛊术,饶是金钱帮的人再怎么训练有素,也不禁愣上一愣,就趁着这么个机会,曲欢伸手把龙小云揽到了自己怀里,狠狠揉了一把脸,至于龙啸云……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也要她处处护着。 几乎是在曲欢动手的同时,上官金虹和李寻欢两个人也对上了——王见王!虽然情景不对,但这场决战终究还是来了。其他的帮众都被曲欢一人给包揽了,又有王怜花在一旁助阵,虽说不轻松,却也丝毫不落下风。阿飞和荆无命则像是宿命的对手一样,他们两个人都静静地,面对面地站着,剑气肃然! 如果放在阿飞初入江湖的时候,曲欢或许还会为他担心一些,然而经了与郭嵩阳的那一战,阿飞又有所顿悟,曲欢对他也就更为放心了,实在出了事,有王怜花拖住一时半刻,她换个补天也能把人救回来。 荆无命和阿飞都是最为锋利的剑,而当这两把剑相遇的时候,是不是就一定要断一把?荆无命的灰眸中空无一物,而他手中的剑,也就一往无前,他用的左手剑,而用左手剑的人,一般总是要更快一点,而恰巧,阿飞的剑也很快。 这两柄剑都快到了极致,可是他们实际上也都有着羁绊,阿飞心中除了剑,不可能没有他的娘亲和一直看他长大的曲欢,甚至对李寻欢龙小云,阿飞也有着几分担心,而荆无命简直就像是为了上官金虹而活一般。 上官金虹如今的处境可不太好,而曲欢他们,至少是不必让阿飞去分心的。都说蚁多咬死象,这话对曲欢来说可不太适用,虽然要护着一个龙小云,但曲欢到底还是没有落在下风,她一个转身,又是丢了个百足,挑衅似的看向上官金虹。 曲欢倒还像是游刃有余,但上官金虹可没有心思去看曲欢了,他在兵器谱上的排行的确是在李寻欢之上,可是真正生死之战,也不是空乏的白纸可以记载评判的,兵器谱也早该变动变动了。 “哈哈,畅快!”曲欢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站着了,她一抹手臂上的血迹,眉眼间显出十分的妖气来,她受了些轻伤,却把龙小云护得密不透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大五仙教也不是好欺负的!” 凡是被曲欢对上的人,就没有一个活了下来,而龙啸云……当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再和上官金虹合作了,他功夫不是很好,但比起一些普通江湖人是要出色一点的,他的身边也倒了一片。 大势已去……上官金虹免不了分了些神,杀了李寻欢,或许还能有些转机,就算没有转机,也至少能让上官金虹快意些许。就是这么想着,上官金虹出手越发狠辣,可是却也显得有些杂乱失措。 高手对决的时候是不该走神的,上官金虹算计了这么多却被轻易翻盘,又真真是到了绝地……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上官金虹的功力确实迎来了一个大爆发,但是他却失了几分冷静。 仅仅是需要这么一个破绽而已,李寻欢的飞刀,从来不会让人失望。铁匠铺打的毫无特色的小刀,也仅就因为李寻欢这样一个人而惊艳,上官金虹这样的枭雄,也不过就是死在这样一把普通的刀下。 再怎么卓尔不群的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脆弱无力,而人死了之后,就更是万事皆空了。 月明星朗,那飞刀划出的银亮光弧,却比星光更为璀璨耀眼。上官金虹的功夫实在是很了得,可是他仍旧是没有办法躲开李寻欢的这一手飞刀。他的喉咙下方一点的时候被飞刀洞穿了,他的双手虚握着,他已经输了,而输就是死,不仅仅是他,也是金钱帮的覆灭。 另一边也没有了悬念,当上官金虹死去的那一刻起,荆无命的动作就迟缓了一下,他的眼里弥漫着死气,阿飞的剑削断了他的右臂,而下一瞬间,就将刺入他的喉咙。 “这一回是你输了。” 以前阿飞遇见过荆无命,也同他比试过一次,可是这个浑身死气的人,却放了他一次。这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荆无命那回放过阿飞,就是因为自己对面的人是阿飞,是一柄剑,而这回阿飞……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荆无命用的是左手剑,断了右臂,他的剑也依旧锋利,而上官金虹死了,他必定是要报仇的,但是阿飞还是要放他走,大概是因为,荆无命若死,世间就再找不到这样一柄剑了。而若要复仇,阿飞扯了扯嘴角,人生在世,岂不是难得对手? 荆无命沉默地把剑别回腰间,然后他走到李寻欢对面,把上官金虹的尸体单手托起,一步一步,极慢地走了出去。他是上官金虹的影子,却对金钱帮没有什么想法,不,他压根就对任何事都没有想法,只是因为上官金虹想,然而上官金虹死了。 尘埃落定……然后是,变故突生。金钱帮也还是有些死忠份子的,而能随上官金虹在此处埋伏的,就大多是上官金虹的心腹了。地上像尸体那样躺着的人里,竟有一个猛地弹射起来,刀锋直冲龙小云而去,不能杀曲欢他们,总要拖个人去地狱里给他们帮主陪葬。 躲不开!而曲欢离得太远,呱太的蟾啸也完全来不及。一个人拼死的一击,水平便远远高于往日了。 龙小云一时脸色惨白,而挡在他前面的是龙啸云。龙啸云不是一个好兄弟,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然而,他到底是希望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刀锋穿心而过,不过瞬息,龙啸云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 曲欢号称能活死人,那是在预先下了生死蛊或凤凰的情况下。她对已死的人,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她只能看着龙小云嚎嚎大哭,然后把那些漏网之鱼一个个送归黄泉。 “爹……”龙小云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只是终于对着龙啸云开口了。他并不想哭的,这个男人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可是……可是那是他爹啊,能够为他而死的人…… 龙啸云对不起很多人,却独独对得起他,龙小云这么想着,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并不想哭的,只是有点难过,他知道,龙啸云再也做不了坏事,却也同样再也听不见他喊爹了。 “这样……也好……” 龙小云的声音那么低,他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很多。 这样,也好,龙小云缓和了一下心情,再次看见他的娘亲时,就能用一种沉痛惊惶的表情,然后告诉林诗音,他的爹爹,早早地悔悟过,然后为了保护他而死。没有提起引起一切的是谁,也没有说龙啸云的疯狂,他只是这样告诉林诗音,爹爹死了,以后小云就会长大了。 没有人去揭穿这样的谎言,毕竟人死了……这些也没有了意义。 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曲欢握着李寻欢的手,君幸无恙,便是尘世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龙啸云没有发生原著里那么多事,所以像是原著里那样的悔悟,可能有点困难,或许有动摇,但是他还是恨李寻欢。不过为自己儿子挡刀而死,这应该是出于父母的天性,而且他这个时候本来也看不到什么未来了。 其实写完成亲,就觉得故事讲得差不多了,不过上官金虹那些事总要交代一下。至此这篇算是结束啦,每次完结一篇长篇都超有成就感!当初存稿了三十章左右才发的,于是不存在断更神马的还是很欣慰嘛~总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另外,送上番外~因为写起来感觉不是很好,就放在这里大家随意看看嘛~ 十年 谁都知道,名满天下的小李飞刀李寻欢,曾经避出关外十年,十年的时间有多久?反正再次回关的时候,李寻欢就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探花郎了。然而这一回又过了十年,李寻欢却越活越年轻了。 有的时候,有一颗年轻的心,也是一件很令人羡慕的事。 有的时候,还存着一些童心,岂不也是很好? 这说的就是曲欢了,明明孩子都七八岁了,她依旧是成日笑嘻嘻的,每天早上起来,先亲一亲自家宝贝女儿,再给自家男人一个响亮的吻,亲在侧脸上~一如既往的美味~ 自十年前李寻欢与上官金虹决战,飞刀入喉之后,他便声名更盛,曲欢……李寻欢和曲欢两个名字,本就该是并立在一起的。不过如今江湖上风头最盛的可不是他们两个,而是曲欢的徒弟。 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小孩长成一个少年,一个面容俊俏身姿挺拔的少年,龙小云身上也是银饰叮当的,露出一身结实却又白皙的皮肤来。比起女子,男人露得多了一点,其实反倒没什么人说闲话,这热了就光膀子的汉子,也不是没有的,可是龙小云这幅打扮……妖孽太过。 “师父,我带小欣然去买糖葫芦了。” “嗯,这丫头,真是一根糖葫芦就能拐走了,小云你当初可要难拐多了。”曲欢叹了口气,就因为被带着去买了两次糖葫芦就对小云另眼相看……虽然小云算是她师兄,那也不能这么没骨气啊! 同样是一身银饰,被深紫色的衣裙衬得肌肤水嫩无比的小女娃撇撇嘴,继续抱着龙小云的大腿,“小云哥哥是好人!买了糖葫芦,嗯,我可以分云哥哥一个……一口!” “……”他买的糖葫芦,结果还只能吃到一口吗?龙小云沉默了一下,佯作叹气,“吃多了糖葫芦容易牙疼,师父会怪我的,就买一根糖葫芦我们一人一半吧。” 小欣然这回扁了扁嘴,再狠命瞧了瞧龙小云那张肖似林诗音十分好看的脸,迟疑地讨价还价,“两根吧,买两根!” 龙小云强忍住了笑,又继续哄道:“那买两根,是云哥哥好,还是你阿飞哥哥好?” “……都挺好的。”对于这个,小欣然还是有原则的,别的不说,阿飞当然长得没有龙小云那么精致,但是架不住人家长得耐看,这个也不好分个高下嘛。 曲欢笑得半趴在李寻欢身上,她家宝贝女儿果断也是个颜控,唔,审美什么的也像了自己。精致美少年是好的,但是像是阿飞这样的不是更显得有男子气概嘛,不过阿飞始终不乐意穿她做的那些衣服……有点可惜。 龙小云是真和阿飞较上劲了,阿飞比他先入江湖,也早早闯出了飞剑客的名声,而龙小云顶着五仙弟子的名头孤身闯荡,也是搅出好大的风浪来。这两个人都是曲欢看着长大的,年纪相差也不是很大,勉强能归到一辈的江湖人里,是以江湖上也少不了要拿这两个人来比较。 不过是沉默了那么半晌呢,小欣然就毅然决然抛弃了龙小云投向了另一个怀抱,她当然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是这和糖葫芦比……嗯,就勉强算是一样重要吧。何况,铁伯伯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人很好!对她尤其好! “要糖葫芦!要绿豆糕!铁伯伯,你带我去吃吧,我分你一半!” 铁传甲脸上也带出笑来,几年前中原八义还是找上了门,他濒死被曲欢救了回来,又得知自己守着的那个秘密,实际上早早有人知道了,也只能唏嘘两声,更是死心塌地跟着李寻欢和曲欢就是了。 还没等他消沉一下,小欣然这么个开心果就出生了,世上可再没有这么讨人喜欢,这么懂事的小孩儿了,至少铁传甲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乐呵呵地抱着小娃娃去买糖葫芦了。 跟在铁传甲身后进来的阿飞被无视了个彻底,再对上龙小云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果断也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这回轮到龙小云黑脸了…… “噗,你们俩个哥哥,果然还是不如她的铁伯伯。不过等她回来,定是会记得给你们带糖葫芦的,或许一人一个?”曲欢笑嘻嘻地瞧着面前两个总是不对头的家伙,端的是看了好一场热闹。 哪怕是阿飞和龙小云都先后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曲欢还是像昔年一样,总是把他们当作小孩子看。 毕竟已经是当娘的人了,虽然仍旧被李寻欢像是宠小欣然一样宠着,但是曲欢确实是比以前要稳重了一点的,不过对比起十岁就在王公子的帮助下玩死金钱帮的龙小云来说,她这个当师父的就有点……当然,那时候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已死,只剩下个什么上官飞坐镇就是了。 说起来,欣然虽然是曲欢的女儿,却意外地没有像曲欢那么会拉仇恨,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这回忽略了阿飞一次,回来一定会省下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零嘴哄人的。被一个这样小小的女孩儿眼巴巴地瞅着,面前还放着她宝贝得和什么似的小零嘴,谁还舍得生气? 就是近来越发喜欢折腾喜欢戏弄人的王公子,都不愿意把小姑娘惹哭。 所以说这一点,小欣然一定是像了李寻欢! 就连白飞飞这样明显偏着曲欢的人都这么说。 曲欢冷哼一声,“欣儿会是个五仙教!” “……”龙小云最早顿悟了,谁见过不会拉仇恨的五仙教!就好像他当年不怎么喜欢那种露得太多的衣服,现在不就……五仙教怎么可以不穿得这么暴露! →_→真是够了,简直是专黑五仙五十年不动摇! 作为一个五仙教,怎么可能不会拉仇恨!龙小云这么想着,却还是觉得心酸,所以软软甜甜的小欣然,未来也会变成一个无意识嘴炮吗? “我以前,也是很软很甜的,得了糖葫芦还会说大哥哥最好了。”曲欢略微怀念地眯起眼。 这下龙小云没心思想别的了,他甚至是略带惊悚地看向自家师父,软白甜的师父,肿么可能!他一直坚信,师父小时候一定和自己一样,是个熊孩子无误啊!必须是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的啊。 曲欢又想了想,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记忆无误。虽然啃完那个糖葫芦之后,她就趁机把那位大哥哥给放倒了。愚蠢的中原人,以为她没吃过糖葫芦吗?一串糖葫芦就想让她带路去大五仙教的地盘,简直蠢爆了!她说给大哥哥咬一口,那人居然真的就敢吃她递过去的东西…… 唔,最后那个傻多速是不是在见过艾黎长老之后嘤嘤嘤地跑走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日说起了过去的事,曲欢夜里做梦的时候就梦见了大唐,那个许久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她梦中的地方。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埋进李寻欢的怀里,就听见很温柔的声音,“小欢,做噩梦了?” “没有,是……是美梦。”曲欢声音还带着点飘,她慢慢弯起嘴角,的确是美梦,虽然和狼牙军那一战还是死了很多人,但是,“但是,我梦见了——大唐永宁!” 那个繁盛风流到了极点的朝代,那个承载了她所有年少的欢喜的地方,并没有像历史里那样衰败下去,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阿欢他们呢?这里的大唐似乎没有延续下来啊,然而哪怕是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曲欢还是笑得眉眼弯弯。 各自安好,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曲欢对上王怜花的时候都笑得格外甜,然后王公子就被看得浑身发毛了。曲欢其实没有刻意瞒着什么东西,王怜花又是个聪明人,不难猜出曲欢的来历,所以在发现曲欢又陷入回忆,并且说出如果能让大家也看一看大唐这样的话之后,也一点没有觉得奇怪。他确实对那个江湖有点好奇。 “如果是你的话,长得这么好,说不定就被哪个军娘给抢亲了呢,就是被马踩到然后拎上马背的那种抢亲,其实天策军里不少军爷也还单着嘛。” “要是飞飞她们的话,秀坊女儿多绮丽,我当初看着林下楼建成,还挺想念秀坊的呢。” “阿飞肯定会很喜欢那里,用剑的家伙太多了,还有着那么多的高峰可以等着他攀登;小云,小云是我五仙教弟子,有机会去仙雾林看一看,去祭拜火神祝融和女娲娘娘,那该多好啊。不过阿欢,哈哈,他恐怕又是要受一次我娘家人的刁难了~” 曲欢这么说着,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随即便一把揽住了向自己扑过来的小欣然,听着她嫩生生地说娘亲最漂亮,一起笑眯了眼。 “要是在大唐,可就不止我一个人叫你小欢了。”李寻欢叹了口气,眼角却同样带着笑意。 曲欢眼波流转,“可是我是你的娘子啊,这难道不是独一无二?你还可以叫我孩子她娘~” “……”都过了十年,这两个人还在他面前秀恩爱!王怜花忿忿转身离开,当着他这么一个年纪一大把还单身的人秀恩爱,真的大丈夫吗!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等到王公子做了一个被一群马追着踩的梦之后,突然就觉得,单身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打是亲骂是爱情到深处拿脚踹,他这把老骨头可经受不起…… 擦,曲欢果然还是真恨他吧,白飞飞几个就醉卧美人乡,他就只剩下被马追! 今天的王公子,还是感觉到了满满的爱【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