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蛇精病的报恩》 第1章 楔子 夜深了。淅沥的小雨打在寂静的街道上,满世界只剩下滴答滴答的声音。 潘毓仰躺在街角,四肢大张着,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涌出鲜红的血液。好冷,越来越冷了,他打了个寒颤,似乎全身的热气都随着血液流光了。但到了这一刻,他一直恐惧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他眨了一下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雨越下越大。哗啦哗啦的。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几乎形成了一股细细的血河蜿蜒到路口。如果有人路过必然吓得不轻,不过他自己已经注意不到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不断打颤的牙齿。在这寒雨夜里,他整个人似乎都成了一根冰棍,被随手丢弃在角落里,而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是怎么沦落到这一步的?哪一步行差踏错?在这场家族的争权夺利中,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了,为什么最后他还是输了?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不是因为自己技不如人,而是因为自己太相信别人!他不能接受这样不体面的输法!自己居然着了小人的道还搭上了性命! 潘毓咬住下唇,没有血色的唇上立刻浮现一个深深的牙印。那个女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居然勾结兄长背叛自己!自己居然中了简简单单的美人计!简单的就是最好用的,他倒是学了一招,可惜也用不上了. 不过若有来世,他一定要把这两人粉身碎骨!什么爱情?什么亲情?在利益的面前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潘毓闭上眼睛,平复愤恨的心情。他安慰自己,人死如灯灭,自己为什么要想着那对贱人往生呢?把一切都忘了吧,就想些美好的事、快乐的事,笑着离开吧! 潘毓皱着眉,试图去想那些温馨的回忆,可是想来想去居然都是欺骗!童年时温柔的妈妈只把他当做要挟父亲的工具,和蔼亲切的父亲把他当做炫耀的战利品,而那个女人的爱情又都是谎言!自己一无所有。现在想想当时的那些“幸福生活”,只恨不得撕碎回忆中那一张张微笑的脸,那背后,都是些肮脏不可见人的东西! 而他自己呢?他自己也不是干净的,他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弄掉了那个胎儿,他和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 潘毓虚弱地笑了笑,他试图张开手,让那雨水洗刷罪恶,自己干净地离开。可是,他却连那样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连这种愿望都没办法完成!他只剩下恨,恨不能死在温暖的床上,恨自己轻信,恨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输了,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现在,还要带着痛苦离开。 睡吧,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潘毓的眼睑慢慢合上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脚步声渐渐近了。“踢踏,踢踏”,一下下震动着他的耳膜,他不得不睁开了快要闭上的眼睛。 黑夜的雨幕中,那个人的样子模模糊糊,只有那裤管上带着荧光的卡通人物无比清晰。 潘毓等待着,等待着这个人离开,还他最后的宁静。可是,他只听见一个惊恐的声音:“你,你怎么了?振作点!我,我……” 潘毓说不出话来,只能腹诽着“看不出来吗?老子快死了!蠢女人快滚!吵死了!”他认出了这个女人,只是他公司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职员,好像是叫邓什么的,要不是……他根本就记不住她! 而她后来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他的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连雨声似乎都渐渐消失了。 随后,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冰凉蜷曲的手指。 很暖!这时候,那个人的脸靠着他很近,他能够看见她微湿的睫毛和清澈的眸子。 好干净!映出的自己似乎也变得干净了。潘毓不禁想,如果是她的话,如果在他寂寞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她的话,结果会否不同?她那么单纯,肯定不会背叛吧,肯定能陪自己一生一世吧? 不像那个女人!还有那些看见他就像苍蝇看见了蜜糖似的女人!她们看见的不是他潘毓,而是他后面的那个物欲横流的世界! 那个人急吼吼地拖下外衣包扎着他不停流血的伤口,可是白色的外衣很快就被染红了,那血怎么也止不住。真傻,他的伤口那么深,她只知道要包伤口,也不知道打个结,衣服都要滑下去了,又能起什么用?不过,她的手真的好暖,贴在他的身体上的时候似乎带走了寒冷。 她怎么哭了?泪水滑在他冰凉的脸颊上,还是暖暖的。 恍惚间潘毓听见了那人报警的声音,声音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焦急,连本来甜美的嗓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她一点都没有掩饰,潘毓想,她那么真实!那么干净! 好想拥有!就像个玻璃娃娃一样!对一个陌生人都有这样的真情真意,如果是情人的话,肯定能得到更好的!可惜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以前他怎么都没有发现呢?是了,他从前都不在意这些的,他只喜欢那些拥有美艳外表的女人。她在他眼里,从来就是一块透明的背景板。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一眼看到底的女人也很好,你永远不用担心她背叛你、伤害你,她也许会可笑地站在你的身前,甚至企图保护你。 他按住她不停忙碌的手,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似乎意识到他想说话,焦急地俯身侧耳倾听。 潘毓只轻轻地吻在她小巧光滑的耳垂上。感谢你,给了我最后的温暖和希望,我已什么都不能给你,若有来世,只盼能还你陪伴之恩。 他太累了!身子好像已经都不是自己的了!最后的印象,便是那呼啸而来的救护车还有那人带着哭腔的不停呼唤的声音:“你撑住啊!坚持住!”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一片白色。看起来像是医院,难道自己没死?他想喊人给点水,出口的却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哎呀,”一个悦耳的女声说,“我们毓毓在说什么啊?是不是知道爸爸来了啊?” 这不是他母亲的声音吗?随后,他听见一个低沉的男音伴随着轻笑说:“毓毓是个好孩子,从小就聪明,哈哈!” 潘毓睁着带着黑影的眼睛望去,果然年轻版的爸爸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就像每一个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上一世,就是因为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乐呵呵的,自己就傻乎乎地觉得他是爱自己的,结果呢? 潘毓冷笑。他蹬着小断腿用力踢了一下他妈妈柔软的小腹。 果不其然,他妈妈痛呼一声,脸上的宠爱看似不减:“我们毓毓真调皮,以后是要做运动员吗?”暗地里却狠狠掐了一下他的小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婴儿的身体耐不住疼痛,他的眼中很快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妈妈娇嗲地冲他父亲抱怨:“你看毓毓,自己犯了错倒还写掉眼泪了,真是倒打一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他父亲宠爱地捏捏他的鼻子,看着他挤在一起的小脸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他妈妈柔软的腰肢,亲亲她的樱桃小口,一只手还不安分地伸进了她的领口。他妈妈红着脸把哭泣着的他放在婴儿床上,搂住他父亲的脖子,亲得难舍难分。 潘毓咬着牙床看着两人的笑脸,可怜自己用一条命才看见这称作自己父母的两人的真心。不过,上天既然让自己重生了,自己必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第一章 总有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她,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邓梓打了个寒颤,拍拍胸脯,壮着胆子猛一回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尽管如此,她还是害怕得很,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好在她家离学校也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 走在绿树成荫的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可是从小到大,她时不时地就会有这种被窥探的感觉,有时候寝食难安,严重时甚至想过去看心理医生。但是等她犹犹豫豫,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又忽然不药而愈了。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好友苏安安更是开玩笑说一定是有人暗恋她,这才形影不离地追随。 怎么可能?她从小就有这种感觉了,难道那人恋童?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这人也一定不正常,哪有人追求的方式就是像个变态似的一直跟着?这绝壁是传说中的烂桃花!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从小到大都喜欢。想到他的样子自己就忍不住微笑。他一皱眉,一抬头,在她的眼里仿佛都镀上了金光,那样子优雅迷人。 “又在想你的谢浩然?”同舍的好友尹真真笑着捏捏她的脸颊,“一脸花痴样!想追男神就先减减肥吧!” 邓梓苦着脸摸摸自己红红的脸蛋,哎,谁叫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脸呢?又圆又白,还很嫩!据说看着就想捏。 她撅着嘴撒娇:“谢哥哥怎么就不明白咱的好呢?多好的抱枕啊,冬暖夏凉!软绵好捏!抱起来也不是很沉嘛,他不能就用眼睛看啊!要用心体会!” 这倒是真的。邓梓看着显胖,体重却还好。她是天生的小骨架,肉滚滚的却不打秤。 尹真真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要是在他面前有现在一半的豪放,早把他泡到手了!每次都装矜持,人家搞不好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呢!” 被这么直击痛处,邓梓顿时脸红了,吞吞吐吐地下了军令状:“今……今晚就说!不说再胖十斤!”这本钱可下大了!不过毕业之前怎么地也得疯狂一次啊! “那我等着啊!”尹真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别又是空门!”大一的时候邓梓就说暗恋男神要表白了,扭捏了四年,决心下了多少次愣是没说出口,这次再不说希望就更渺茫了,毕竟毕业以后各奔东西,大家相聚的机会实在不多。而且说实在的,出了社会诱惑也多,再不能像学校里这么单纯了。 晚上班上吃散伙饭,谢浩然作为他们的学生辅导员也受邀来了。邓梓看见他就反射性地说不出话来,席间只能一直闷头吃饭,搞得尹真真一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还不停地小声念叨“胖十斤”,“胖十斤”。 毕业前最后一次狂欢大家都有点玩过头了,邓梓也主动喝了一杯红酒。她本是想壮壮胆的,哪知道自己一杯就倒,顿时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 她自己一觉睡到酒席散了还没醒,倒是尹真真看着她直发愁。喊也喊不醒,背也背不动的。而且邓梓是当地人,大四也没住校了,自己是要把她扛回宿舍还是扛回家? 幸好这时候谢浩然走过来了,他看着无奈的她微微一笑:“你先回去吧,我来送她回家。” 惊!尹真真吓得嘴都合不拢,虽然小凳子是一直暗恋您,但是孤男寡女什么的真的合适吗?把小凳子交给一个男人,好吧,尽管是男神可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尽管放心好了,”谢浩然看出了她的焦虑,“保证把她完整地送到家啊!”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尹真真准备走委婉路线拒绝他。 “我们是邻居啊!两家门对门,顺路得很,”谢浩然神色轻松,“让你送回去才麻烦呢,到时候谁送你回来?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在路上走太危险了。” 我可以在她家住一晚上,一点不危险,一点不麻烦,真的!尹真真内心在咆哮,但是谢浩然看似随和地在跟她商量,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转念一想,邓梓要真和男神生米煮成熟饭了,说不定还是心之所愿呢,自己倒是成了打鸳鸯的棒子了。想到这里,她迅速地拿着包走了,动作快得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一样。 谢浩然目送她离开,才俯身拍拍邓梓红扑扑的脸蛋。 邓梓睡得不太安稳,许是感觉脸上痒,“啪”的一声,拍在他的手上。力气还不小,他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块。 谢浩然哭笑不得,小妮子手劲真大!接过老板娘端来的一杯蜂蜜水,硬是捏着她的鼻子喂了下去。 邓梓“呜呜”地挣扎了几下,奈何他强硬得很,只好仰着头喝下去,弄得嘴边上都是。谢浩然细心地用热毛巾擦干她脸上的水渍,满脸的温柔。 老板娘看着他俩,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小伙子真细心啊,对女朋友也好!不错!”说完,还拍拍他的肩。 “还不是女朋友呢!”谢浩然羞赧地笑了。 “很快就是了!”老板娘暧昧地挤挤眼睛。 “是什么?”邓梓突然大叫起来!跟着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歪歪扭扭地向门口走去。 谢浩然赶紧追上去扶住她,转头和热情的老板娘道了别,两人一起走出饭店。 走着走着,邓梓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抓住谢浩然的手臂,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谢浩然随口问。 “你是……”邓梓晃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点。 “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谢浩然笑着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小家伙一点酒量都没有还学人家喝酒!” “怎么不认识?”邓梓甩开他的手臂,一副愤怒的样子。 “好了好了,认识认识。”谢浩然哄道,又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人都说和醉鬼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他深以为然。 “你不相信我!”邓梓在他怀里闷闷地控诉。 “相信相信!”谢浩然敷衍道。 邓梓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像下定了决心般喊道:“谢浩然!邓梓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谢浩然愣住了,她的声音很响亮,震颤了他的耳膜,更震颤了他的心!原来,他们竟是两情相悦的吗?这个小妹妹,终是开窍了吗?青涩的果子终于到了采摘的季节了吗? 看他这副惊讶的模样,邓梓还以为又没戏,带着哭腔说:“是真的,浩然哥,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想做你的新娘!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我哪里不好?我愿意去改,一定改!” 谢浩然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柔声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啊!我也喜欢你,阿梓,从小到大,我媳妇儿的位置,我从来没有想过给别人。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爱人。” 邓梓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点亮了整个世界的星光。她是不是还醉着?她是不是在梦中?若真的是黄粱一梦,她只愿长梦不醒。 她清澈的眼睛里映满了崇拜与爱意,谢浩然看着她红艳艳的樱唇,很想吻上去。但当他低下头的时候,看着映出他倒影的大眼睛,却又鬼使神差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就像小时候的每一个夜晚,他给她的晚安吻一样。 邓梓有点不满,她还以为终于要献出初吻了呢!结果咧?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但要她主动索吻,她也做不到,只能闷闷不乐地低下头。 谢浩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好笑地抚摸她的长发,哄道:“等你再大一点。” “还要多大?”邓梓到底藏不住话,“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了。” “是啊,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谢浩然似是自言自语,“可在我眼中,你还是那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小丫头呢!” 邓梓嘟着嘴无从反驳,谢浩然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什么糗事他都知道。哎,青梅竹马也不好啊,一点神秘感和美感都没有。 看着她现在也不瞌睡了,路也走的稳当了,谢浩然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 两人心意相通,邓梓也反映过来,顿时恼羞成怒,外强中干:“你笑什么?” “笑某人啊,”谢浩然突然加快了脚步,“借酒装疯,结果也不装到底,说醒就醒了!” 邓梓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被当场戳穿了,好尴尬!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她恨不得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谢浩然看她没有跟上来,又回身望去,小凳子好像在接电话呢!一脸的严肃。他不好去打扰,只静静地走回她的身边。 等她挂断,还没等他问,邓梓就先轻快地开口了:“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先听好消息吧!”谢浩然宠溺地看着她。 “好消息是我可能会跟你一个公司!”邓梓越说越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谢浩然是真惊讶了。他今年硕士毕业考到了x公司,这家公司是华夏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难度堪比考公务员,他也是花了很长时间准备的,没想到邓梓不声不响的就进去了。虽然他考的是管理培训生,邓梓是一般职员,但凭着x公司的福利待遇,就是没有编制也让大伙儿趋之若鹜。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他接着又问:“坏消息呢?” 邓梓立刻苦着脸说:“坏消息是还有一次面试,而且是全英文的!”她是典型的哑巴英语,会写不会说,听力尤其差! 果然!报喜不包忧也没有她这样报的啊!终面才是决定性的吧!到时候那些面试官都是有一票否决权的。不过以后,有他养着她就行了,她工不工作其实也无所谓,他虽没有大富大贵,但养一个她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他笑着捏捏她的脸颊:“没事的!就当见识见识!” 邓梓气呼呼地说:“你少看不起人了!我这几天恶补一下说不定就给我碰上死耗子了呢!” 那她说自己是瞎猫?他还没说什么,她倒把自己给贬了。谢浩然强忍笑意安慰道:“我不是说你一定考不上呀,肯定要努力一下的。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观点,即使你考不上,也有我做你的坚强后盾,无需担心。” 邓梓立刻被逗笑,红着脸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谢浩然也收紧手指,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 月光倾泻而下,两个影子渐渐合为一体,阵阵笑声飘荡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 第二章 邓梓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独自一人走在雾蒙蒙的街道上,后面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她高兴地顿住脚步,刚想给身后的人一个拥抱。一回头,那人却拿着一把刀狰狞地看着她。他的五官并不清晰,只有那双凶狠的眼睛在雾气中格外明亮。 然后,她整个人一抖,就给吓醒了。身子像是从水上捞起来的一样,全是汗。 邓梓眨眨眼睛,刚刚她似乎做了一个挺吓人的梦,醒来却一点不记得了。她恍恍惚惚地下了床拉开窗帘,外面天刚蒙蒙亮呢。 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带着青草的芬芳,让人陶醉。想到昨天,邓梓的心都快要飞起来了,她终于把多年的感情说出口了,还得到了回应!不过,昨晚真是,丢脸丢大了。她摸摸自己泛起酡红的脸颊,他温柔的话语、温热的手指仿佛都在眼前,想来就泛起甜蜜的涟漪。 不过,既然已经两情相悦了,那自己更要加倍努力,做能配的上他的人。邓梓握紧拳头,暗自下了决心。说做就做,她找了一些课程,就认真跟读起来。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比昨天更努力! 面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邓梓是提前了整整两个小时到的,其他人来的时候,她还在那背单词呢! “这么认真?”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邓梓惊喜地抬起头,看到来人顿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直在这实习啊,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谢浩然伸手理理她的额发,开玩笑地说,“你加油!我在这儿等着你做我的同事!” 尽管已经确认关系好几天了,在他的面前,邓梓还是放不开手脚,一副腼腆的样子。 谢浩然见状也没有再说话,怕增加她的心理压力,只拍拍她的肩就走了。 终面的形式非常简单,就是三人一组,和未来的经理一起聊聊天,不过是全英语的罢了。邓梓很幸运,和她一组的有个男生口语特别棒,流利的美式英语,、好听得很,连她都想让他多说两句。面试官似乎对他也很感兴趣,一直和他说着话,几乎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直到最后,才对他们两人抱歉地笑笑,松口说:“你们都被录取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邓梓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一出房间,看见谢浩然正坐在那儿等她呢。她笑嘻嘻地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开心得又跳又喊:“我录取了!我竟然录取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谢浩然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真是傻人有傻福,大家为了个职位争破了头,没想到她轻轻松松就上了。虽然很享受她的依赖,但是现在他们还在公司呢,他无奈地挣脱开来:“注意影响!还没进来就想出名啊!” 邓梓吐吐舌头:“得意忘形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整个走廊安静得只听见水管的声音。他们深深凝视着对方,没一会儿,就都笑出声来。 “阿梓!”一个柔和的男声突然响起,还带着点鼻音。 邓梓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大男孩,肤色苍白,眼睛却很大,像是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这不是刚刚和她一组出尽风头的男孩子吗?他认识自己?自己怎么没一点印象了? 那人无奈地说:“你不认识我了?”配上他柔软的音调,听来就觉得舒服。 邓梓拍拍自己的头,只觉得这人面熟,但是名字却叫不上来。 “我是潘毓啊!”那人微微一笑,眼神宁静,和刚刚神采飞扬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小毓子啊!”邓梓惊喜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么多年没见,出息了啊!”当年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孩子如今已独当一面,尽管知道潘毓年纪比自己大,她还是忍不住把他当做弟弟,谁让当年是她把弱质纤纤的他捡回家,充当了保护者的角色呢? 潘毓轻搂一下才推开了她,转向一边一直看着他们的谢浩然,淡淡地打了个招呼:“谢哥。” 谢浩然点点头,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长辈看着成人的晚辈一样,赞许道:“不错。” 潘毓嘴角微微一扬,笑意还未抵达眼眸便已消逝:“那你们聊,我先告辞了。” “嗯,”邓梓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后就是同事了,有的是机会见面!” 潘毓轻点下头算是回答,转身就走了,尽管穿着皮鞋,脚步声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邓梓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这么多年他倒是一点没变。” “怎么会没变呢?”谢浩然说,“没变他也进不来这里,以前他多内向啊!”除了邓梓,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他清楚公司的用人标准,这种不善交际、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可不是最佳选择。 “是啊!”邓梓想到他刚刚侃侃而谈的样子也笑了,“只是,在他的身边,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一样。”他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活像古代的隐士。 谢浩然一直对潘毓没有好感,他总觉得他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他知道邓梓一直很照顾他,他不想因为旁人和她吵架,只不置可否,看似随意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待会儿一起庆祝一下?” 是约会吗?一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就全身热流涌动,涨红着脸低头看自己不断磨地的脚尖:“我随意啊,你决定吧!” 谢浩然知道她还没有适应两人的新关系,一提这个就紧张,他无奈又宠溺地说:“那我决定了!嗯……”他故作犹疑。 邓梓抬头期待地看着他。 “我们去吃龙虾吧!”邓梓最爱吃鱼虾了,现在正好又到了吃龙虾的季节。谢浩然早就想到了,刚刚的停顿只不过是想逗逗她。 果然,邓梓满眼都写着赞,脸都要咧成一朵花了。 喜欢的人,喜欢的食物,喜欢的工作,人生不能更完美!邓梓在龙虾馆辣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想到。 谢浩然拿了一个小碟子给她剥虾,他从小照顾她惯了,这事儿做起来也很熟练,很快就码了满满的一小碟,摆得整整齐齐的。 邓梓接过盘子,边吃边招呼他:“你也吃啊,可好吃了!”那模样,夸张得活像是给龙虾馆做代言的。 “看出来了!”谢浩然带着笑说。看她吃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盆龙虾就满足成这样,还真好满足。 邓梓一边吃一边叹气:“现在这个涨价可厉害了,妈妈都好久没有给我挤过虾仁了。”她小时候龙虾便宜,邓妈妈常买那种五块钱三斤的小虾子回来,虾尾给她挤虾仁,虾黄就用来蒸鸡蛋。现在,吃虾的人多了,价格蹭蹭蹭往上涨,邓家虽说不穷,但再这么吃总归奢侈了点。 谢浩然拿纸巾给她擦擦嘴:“下次我给你挤啊!” “你会吗?大言不惭!”邓梓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挤龙虾可是技术活,要不小心给它钳一下,手指头得肿好几天呢。 谢浩然哭笑不得,这会儿她倒是又不害羞了,还冲他翻起白眼来了。这小妮子有的时候真是精分,一会儿是对他一往情深的羞□□人,一会儿是从小使唤他的任性妹妹!弄得他都要跟着精神分裂了。不过,不管她是什么样子,自己都喜欢。他低下头,能让她一世安稳便是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照顾她! “辣死了!”邓梓大张着嘴,用手扇风,鼻涕都流出来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谢浩然认命地给她倒了杯凉水,顺手给她把鼻涕擦了。就当提前练习怎么养女儿了。 邓梓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光了才感觉缓和了点,嗓子不再那么呛了。 谢浩然又担忧地说:“你不要喝那么多凉水,不然又肚子疼!”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果然成了事儿妈。 邓梓脸红了,她有时贪凉冰的吃多了,亲戚来的时候恨不得满地打滚,这事儿谢浩然也知道。以前她指使过他给她买姨妈巾呢!但是现在,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啊,再说这种事总有一种羞耻y的感觉。 看到她不说话了,谢浩然立刻擦擦手去帮她揉肚子:“吃撑了?” 邓梓涨红着脸摇摇头。她不知道人家谈恋爱是怎样的,但她总觉得她和谢浩然的相处方式总也不像情侣。他们也牵手,可是他们是从小牵着手一起长大的,十指相扣的时候就像自己左手牵右手,心跳从来不会加速。他总把自己当个孩子,情到深处也只是亲亲脸,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他们之间真的是爱情吗?这念头一闪而过。 邓梓不是自寻烦恼的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也许每个人对爱的表达不同吧,她这么安慰自己。自己从小不就希望和谢浩然在一起吗?现在心愿得偿,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细水长流的爱情说不定更加隽永长久呢! “又在想什么?”谢浩然也觉得有点烦恼,自己也没比她大几岁啊,可是现在她的心思自己真是摸不准,这就是代沟吗? “没想什么,”邓梓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强调“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能事事向你报备,不用时时让你照顾。她也能独当一面。 她的表情倔强,眼神执拗。谢浩然在心底摇摇头,还说自己是大人,这副样子分明是个想长大的孩子嘛,看来自己还有的等!不过自己有的是耐心!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不过他嘴上还是哄她道:“我知道的,我一直相信你的。我们阿梓不是还要和我做同事了吗?” “你不知道的,”邓梓摇摇头,委屈地把脸转向一边,“你把我当做小妹妹。”而不是平等的、可以依靠的爱人。她是单纯,但不白目,他在哄她,她一直都知道。 谢浩然看着她随时要掉眼泪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最后,他只能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邓梓顺势靠在他的怀中,眼泪渐渐湿了他的衬衫。 “好了好了。”谢浩然柔声安慰,心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发泄出来就好。 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身体相贴。路过的人好奇地张望着,谢浩然有点不好意思,企图抬起她的头,邓梓却加大了力道,更紧的抱住他,就像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谢浩然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顶,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有点汗湿的发旋,邓梓似乎感觉到他充满怜惜的一吻,在他怀中绽开一个笑容,刹那间如春花绽放。 第三章 这天早上是邓梓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她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轻音乐一响,她就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这才反应过来,谢浩然打电话来了!这是他的专属铃声,昨晚他自己改的,和缓悠扬的的乐声温柔得就和他的人一样。 邓梓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接起电话:“喂,你也起了吗?”谢浩然前两天被派到f镇的分公司轮岗实习了。 “早起了,在做早饭呢!”谢浩然宠溺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小懒猪。” 邓梓笑着说:“反正我们两个一个人会做就行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鼻音,听着就好像是在撒娇。 谢浩然心一颤,顿时放柔了声音:“以后你尽管多睡会儿,我来做家庭煮夫。” 邓梓的心里甜甜的,低着头娇声说:“你这样都要把我惯坏了。” “就是这样好,”谢浩然半真半假地说,“除了我,谁还养得了你?”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后果,恨不得全世界除了他再没人注意到她。 感觉到他的珍视,邓梓嘻嘻笑个不停。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坐上公交车。 早高峰的公交车挤得就像下饺子,三十度左右的气温不冷不热,司机也没开空调。载满人的车上闷热得很,邓梓觉得自己后背都湿了,抓着椅背的手心也黏黏的,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邓梓忽然觉得自己手背一凉,她惊了一下,向旁边一看,原来有另一个人也看中了这椅背抓了上来,车子一颠簸,两人的手就不经意地靠在一起了。不过,近距离一看,那人的手实在漂亮,白皙修长,指甲修得很整齐。他的手冰凉的,似乎也没有汗湿的感觉。如若不是实在不习惯与人肌肤相贴,邓梓真想掉节操地靠上去,太凉爽了,像旁边放着个冰袋似的。 她不禁想抬头看看那人的模样,这才是真正清凉无汗的冰肌玉肤呢!可惜这时候车子猛一刹车,她的手袋掉在了地上,她只好低头去捡。等她再一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人一尘不染的白球鞋。 邓梓啧啧两声,这是怎么做到的?城市里近几年老是修路,灰尘大得很。风大的时候白鞋子出去都是灰鞋子回来的。除了在鞋店,她还没看过这么干净的球鞋呢! 公司离她家并不远,几站路的距离。尽管路上有点堵,还是很快就到了。今天是上班的一天,新来的员工都在人事部等安排。邓梓环视一圈,估计整个集团的新人都来了,大约有百来人呢。大家坐在礼堂里,桌子上摆了些零食水果,但是没有人取用。大家都紧张局促得很,气氛凝重。 邓梓倒是想找找潘毓来着,但是一来人太多,又穿着一样的衣服,二来礼堂里灯光昏暗,实在看不清楚,她只能作罢。 突然一阵掌声雷鸣般响起,打断了邓梓的思绪。她随大流地跟着拍手,越拍力道越大,掌心都拍红了。 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一排人。坐在正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轻咳一声,开口了:“你们好,欢迎加入潘氏,我是潘兆成。” 邓梓顿时目瞪口呆。这就是身价几百亿美元的董事长吗?看起来好和气啊!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衫挺着个大肚子走在路上和她老爸没什么两样!邓梓心底有点失望,一点都不酷帅狂霸拽,幻灭了啊!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看总裁文啦,会自动带入这个形象的! 她发呆的功夫,台上的人已经侃侃而谈起集团的历史了。这个发源美国,近二十年才回国发展的财团如今已经成为世界瞩目的跨国性集团。邓梓认真听了一会儿,不得不说,总裁办的秘书还是很有功力的,连她这样本来想着混日子的人听这一席话都变得干劲满满,恨不得立刻摩拳擦掌,成为公司的栋梁之才。 中午公司安排他们在当地的一个五星级饭店吃了顿好的,下午就把他们拉到职业拓展基地受苦受累去了。其他什么背摔啊,高空断桥这些项目都没什么问题,算是累累心,培养一下胆量和团结的精神。就是那个毕业墙太磋磨人了,不借助任何工具怎么翻过一堵四米左右的墙?那必须实打实的搭人墙啊! 教官也不含糊,先选了几个五大三粗、体型结实的男人做柱子,但是那墙足有两人半高呢,光这样也上不去啊,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听说往年也有这样的活动,有一批新人愣是没成功翻过去,结果一拨人都被当场炒了鱿鱼。 “谁臂力好?经常健身的?”一个五官英挺的青年问道。 “你自己不就行吗?”邓梓旁边一人调笑道,“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啊?” 话音未落,就被旁边的人顶了一下胳膊。 那人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嘛,大家都是新人,起跑线一样的,凭什么他出头啊!出头还想不使力!”哪有这种好事?想得美。 旁边小个子男人低着头小声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也知道得罪人不好,就是年轻气盛憋不住话,听人一说立刻知道自己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嗫嚅道:“是谁?”希望还有补救的余地。 小个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是董事长的大公子,少东家潘松。你进公司之前也不调查下啊?” 邓梓惊讶地向潘松看去,现在富二代都流行从底层干起吗?不过这人看起来非常精神,一点都不像那种被酒色掏空的纨绔子弟。 “别担心,”一个慢吞吞的声音说,“在这里,他和你没什么不同。是吗?”潘毓站在阴影里,和周围的人都空出一小段距离,颇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当然,”潘松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公司欢迎任何有担当的人,你愿意的话完全也可以做领头羊!怎么样?你要上来吗?” 那人脸色发白,连连摇头:“您来,您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潘松很无奈,皱着眉头说道:“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跟刚刚一样把我当做普通同事就好了。” 怎么可能?邓梓在心里吐槽,你想当普通同事你就保持低调啊,你就不要出头啊!你就不要被曝光啊!都知道你是老板的儿子了谁还和你做同事?像你这样的就是打入群众中的间谍嘛!妥妥的! 那人连称不敢不敢。嘈嘈杂杂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愿掺和进去。 这时候,潘毓走出来了,他突然静静地站在队伍前方,没有一点脚步声。虽然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印着公司logo的t恤,但他愣是给穿出了奢侈品的感觉。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像模特似的。邓梓感慨道,而且站在潘松的边上,她才发现潘毓的个子竟比健美的潘松高处小半个头来,看起来也不比他瘦弱。 只听他语调柔和地说:“我来吧!我以前经常去攀岩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眼神专注而坚定。邓梓却有一种他在望着自己的感觉,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一丝骄傲。当年的小屁孩长这么大了,这么优秀帅气,但是他依然会寻求自己的肯定,依然会暗暗地依赖自己,满足了邓梓心底的保护欲,虽然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她不自觉地开口鼓励:“加油!”语毕才发现大家齐齐掉转头看着她。 邓梓尴尬地笑笑:“我觉得他肯定行的,嘿嘿!” 潘毓的目光转向她,冲她微微一笑,像个腼腆的少年。邓梓心一颤,顿时觉得自己没白出头。为了他,丢了工作都行啊,何况就说一句话?都是美色误人啊! 事情当然没有她想象得这么糟糕,潘松主动说:“那就你来试试吧!”口气也很温和。 潘毓没有回答他,好像没看见他一样自顾自地走到前面。白球鞋在做人柱的胖男孩身上轻盈一踩,不知道怎么动作的,好像一瞬间就翻了过去。 邓梓呆呆地看着光滑的墙面,他的手上有吸盘吗?真是不可思议。就是那个球鞋,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 第一个人上去了,后面就简单多了。下面人一托,潘毓再伸手一拉,一个接一个就翻过去了。 很快轮到了邓梓。她看着自己的体型有些脸红,早知道还有这一出中午就不吃那么多了。怎么办?本来就紧张,在她踩上去的时候,做人柱的汉子又特别大声地说了句:“有难度的来了。”邓梓当时就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知道自己重,她也就不敢踩实了,更不敢借力跳一下,磨蹭了好半天都没上去,大家都着急,她自己也急出了一身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候一只冰凉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邓梓几乎要带上了哭腔:“你拉不动我……”她协调性差,人家都是上面拉一把,自己使点劲就上去了。她是全靠上边拉,一百多斤的人呢,谁一个手拉得动? “没事的,”那人淡定地说,“你放轻松。” 是潘毓!听出了他的声音,邓梓顿时有了安全感,无意识地身子就放松下来了。潘毓拉着她的胳膊,另一人倒吊这下来拉着她的腿,一下子就把她拉过来了。 邓梓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摔到了潘毓的怀里。她赶紧站起来,紧张的摸摸他的肋骨和脊椎,生怕把他砸坏了。 潘毓脸色一变,拉下她四处作乱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快下去吧。” 邓梓往四周一看,上面的空间小,他们这一番动作堵住了路,大家都盯着他俩了。邓梓更加不好意思,也没耽搁,转身就下了楼梯。 那个小个子男人是跟她一起下去的。路上就冲她嘀咕:“这个潘毓,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把小老板就当透明的!” 这叫骨气,你懂个屁!邓梓翻了个白眼,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至于为了个工作奴颜媚骨吗?要是老板连这点度量都没有,这家公司迟早关门!” 小个子斜着眼睛看她,那眼神就像在看外星人。 邓梓也不理他,心想:哼!小毓子要有什么做的不好,也轮不到你说!何况,他根本没做错!要没他,你们现在还在下面犯难呢!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男子汉? 翻“毕业墙”看起来难,真正做起来却是快得很,他们一百来号人,全翻过去用了二十分钟都不到。就这样教官还不满意,大声责骂,说他们只算是勉强及格,距离他心里的标准还差得远。 破标准!邓梓看到潘毓手腕被人拉出的红痕心疼的要命,完全不知道折腾这一出有什么意义?做人柱的几个人肩都肿了!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难以身做墙也就罢了,但今天这个,明明就是没事找事嘛! 第四章 晚上谢浩然来了电话,邓梓就把这事义愤填膺的跟他说了。谢浩然一边安抚她,一边无奈地说:“这些怎么是没用的呢?职业拓展是专业的培训方法,共患难之后能加深同事之间的感情,也让你懂得理解别人的付出,帮助你们从学生过渡到社会人。” “哪里加深了?哪里理解了?”邓梓不服,“他们后来还说小毓子的坏话,该奉承领导的时候还不是照样拍马屁!一点都没有同事爱!小毓子手都肿了。” “不是这个意思。”谢浩然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小丫头怎么工作了还是这么孩子气?而且说到潘毓,他心里就不舒服,但是这感觉又说不出口。只能憋在心里,膈应得很。 “好了好了,”邓梓怕他又要说教,连忙改变话题,“你在那边怎么样?” 谢浩然轻笑一声:“这边空气挺好,路也不堵。” 邓梓撅着嘴问:“还有呢?” 谢浩然皱着眉头想了想:“对了,小点心挺好吃的,等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 “谁问你这个了?”邓梓有点不高兴,“我是问你工作怎么样?” 谢浩然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个了?” “我一直很关心你的工作情况!”邓梓气愤地强调,“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平等的!”我也能做你的依靠! “对不起,我错了”谢浩然赶紧认错,省得待会儿小妮子不依不饶,“下次一定主动汇报!” 邓梓这才笑了:“那你说说,顺利吗?” “当然顺利,”谢浩然故作轻松地说,“我是谁啊?这点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其实,他在f镇的工作简直步履维艰,这个小分公司一直天高皇帝远的,那儿的主管安插了不少自家亲戚在那里,迟到早退不说,工作也是一团乱麻。偏偏这伙人或多或少有那么点裙带关系,紧紧抱成一团,他想插手比登天还难。不过这事儿,和邓梓说了也没用,凭白让她担心,他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挂了电话,他揉揉眉心,继续看起这几年的账目来,想理出个头绪,剔掉这一窝蛀虫。 邓梓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有点茫然,这还是谢浩然第一次先挂电话呢!看来是真的很忙,就是有点不适应! 一旁潘毓看她愣在那儿,若无其事地问:“谢哥的电话?” 邓梓微红着脸点点头,有点像给家人看见亲热戏的感觉肿么破?幸好潘毓没有再问,他只自然地给她挟了一块绿茶饼:“尝尝,挺好吃的。” “你以前吃过?”邓梓好奇地问,这盘分明一块都没动过。但是他们这顿是在食堂吃的啊?她是听说过很多人考试前会对公司做很多调查,可他也太面面俱到了吧?连食堂的菜都查过? “没吃过,”潘毓低头喝了一口汤,“在网上看到的。” 果然如此!邓梓越发觉得自己能进来真是运气爆棚,她之前连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她感慨道:“哎,平时多做好事还是有好处的!要不是攒的人品够多我也进不来啊!” “咳……咳咳!”潘毓一下子呛到了,这些到底是怎么被她联系到一起的?伪科学还说的理直气壮、深信不疑的! 邓梓看他脸都涨红了,赶紧给他端水捶背:“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这么猛干什么?我又不会和你抢。” 潘毓:…… 怪不得前世自己注意不到她,脑电波完全不同频率嘛! 第二天他们就正式上班了。邓梓被分在总务部,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一个快要退休的光杆经理,看到她进来,他笑出了一口黄牙:“终于有人来接班了,我还以为我退休了还得接着干呢!” 邓梓有点失望,毕竟谁刚工作就想着要到这种找不到的部门啊!想象中的热火朝天的场面一点都没有,虽然部门只有经理一个人,但他还是闲得喝茶看报纸! 看出了邓梓的郁闷,黄牙经理安慰道:“到我们这多好,我退休了你就是经理了!绝对是你们同僚中升职最快的一个!他们还有的熬呢!” “然后像你一样等着下一个跳坑的人吗?”邓梓没被他忽悠住,当了经理也掩盖不了部门未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事实啊!想讲个话都只能对着墙说! “哎呀,小姑娘怎么这么悲观呢?”黄牙经理点了一支烟,缓缓吐着烟圈,“等他们到□□点还在加班的时候你就知道咱这部门好了,按时下班妥妥的,迟到早退是可以的。偶尔心情好了帮他们叫个夜宵,一个个就感激涕零了。你看那市场部好不好?好!公司的命根!但是,他们那里,十个男人九个单,还有一个是……咳咳,总之,分到这儿是你的运气。女孩子嘛,稳定清闲,再找个会挣钱的老公,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啊!” 邓梓也只能认命,工作调度什么的她说了可不算,小老百姓的也找不着人,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不过,当一天和尚得撞一天钟啊,她抬头看着他,问道:“那我们平时干什么呢?” 黄牙经理嘿嘿一笑,扔给她一本书:“你先熟悉熟悉业务。” 原来小部门也有专业指导书籍!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邓梓充满希冀的接过来,一看就傻眼了,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故事会!可不是那个小本的,陪伴了她n年的厕书吗?邓梓欲哭无泪,在黄牙的奸笑中翻开了这本书页全部皱起的书。 “所以,你一上午都在看故事会?” 中午潘毓来找她一起吃饭,她声情并茂地把上午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入木三分,连潘毓这样的人都笑弯了眼睛。 邓梓垮着脸点点头:“你还笑得出来,我说不定得看一辈子呢!” 噗!潘毓伸手刮刮她鼓起的脸蛋:“其实,总务部还是有事情的!” “什么事情?”邓梓抬起头,“收发信件?”那种暗含着公司重要机密的信件?想想就很带感啊!螺丝钉虽小缺了就不行啊! “这是收发室的事情啊!”潘毓毫不留情地否决了,“有其他的,比如把员工的意见反映给食堂啦,有人投诉电梯什么的给相关部门打打电话啦……” 他每说一句,邓梓的脸就更苦一点。听听就是没事啊,食堂又不收钱,大家这么忙,谁会有时间投诉食堂啊?谁都知道食堂是总经理亲戚承包的,不怕被穿小鞋啊!而且,电梯一年才坏几次啊?它要是真坏了,自己也解决不了,电话完全可以交给前台打嘛! 最后,她忧郁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部门啊?简直是专用来养闲人的嘛!” 潘毓笑而不语,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笑,笑你妹啊!”邓梓简直要发火,平时潘毓也没这么不靠谱啊,真遇到事了怎么就瞬间变福娃了啊?虽然很漂亮,但是自己绝壁不会被美色所惑的! 吃完饭,邓梓迫不及待地给谢浩然打电话,把一上午的痛苦遭遇和潘毓怎么样把他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的像倒豆子一样骨碌碌说了。 那头谢浩然捏捏眉心:“清闲不好吗?”他这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刚想在沙发上躺会儿就被邓梓一个电话弄醒了,等她劈头盖脸的说完,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 “也不是不好,”听到他无力的声音,邓梓突然有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就是才毕业就进了这种养老部门,落差实在太大了!”人家正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呢!不说成为精英中的精英,好歹也成为一个真正有经验的不可或缺的白领阶层吧! “年轻的时候就容易好高骛远!”谢浩然忍不住抬高了音量,“这工作哪不好?清闲,工资也不低,福利和别人一样,这么好的事人家求也求不来,你还不珍惜?不要告诉我你还想辞职!” 这个真的想过,不过邓梓不敢说,期期艾艾地开口了:“我……我只是抱怨两句,我会好好干的!”她被谢浩然的态度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凶。她不禁想自己可能真的是太作了。 “对不起,”听出她的恐惧,谢浩然顿时放柔了声音,“最近太累了,我也不是冲你发火。” 邓梓无意识地点点头。又惊觉他看不到,连忙说:“我知道的,我理解你!是我不好。” “阿梓啊,”谢浩然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是一直在事业上没有野心吗?这个部门虽说没有什么发展,但是一辈子快活无忧,不错了!” 但是她才二十多岁啊!邓梓想,这时候不管是谁,有人告诉他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反正天生也不是事业型的人,你就等着退休吧,谁也接受不了啊!可谢浩然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疲惫,她也不忍心再打扰他,只能答应着。 谢浩然看她态度这么好,才笑了一下:“真乖!等我回去带你去吃好吃的!” 邓梓“嗯嗯”,反正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吃货,吃货是不需要有脑子和事业的! “好了,拜拜!”说着,谢浩然就挂了电话,他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呢! “拜……”话还没说完就断掉了。邓梓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满心的无力感,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她眨眨眼睛,终究还是落下泪来,被她用袖子粗鲁地擦去,眼眶却显得更红了。 第五章 一张纸巾被静悄悄地递到她的眼前,邓梓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潘毓精致的眉眼渐渐清晰起来。 “你怎么来了?”邓梓的声音有点沙哑。给一直被自己当做小弟的人看到自己哭成这样,尴尬瞬时大过了委屈,她一时间几乎想不起自己是为什么而哭的了。 潘毓皱皱眉头:“分到总务部你这么不喜欢?我以为你蛮乐意做这种清闲的工作的。”前世她就是一直待在总务部的,看到她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 “我就是自己作,”邓梓挤出一个笑容,“以前总是想着未来要有工作、是每天泡泡咖啡看看报纸就好了,但是如今真这样了又觉得恐惧。我这一辈子就要这么过了吗?几十年如一日,然后什么都不能留下,甚至都没有什么回忆。”初入职场的不适应和对前途的茫然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她这点小委屈。 她的眼睛有一点肿,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她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 潘毓叹了一口气,伸手给她细细擦了眼泪,动作轻得就像在擦一个一不小心就会碎的瓷娃娃。 邓梓带着哭腔控诉:“我只是想说说,我没想换工作啊!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找工作不容易。可是他,他只会说教,还那么凶。那么不耐烦。” 潘毓没有去问那个他是谁,他觉得自己不会想知道的。于是只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邓梓渐渐平静下来,用湿掉的纸摁摁鼻涕,含泪露出一个微笑:“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而且,让一个她觉得比自己弱小的人安慰总觉得不习惯。在他的面前,她一向是强大无所不能的。 潘毓只专注地看着她,忽而伸出食指想去擦掉她眼角的泪。邓梓不自觉地向后一躲,看到他落空的手指,脸一下子红了,只能抱歉地说:“我不习惯和人家接触啦!” 哎,好像防着人家吃自己豆腐一样,邓梓吐吐舌头,但是刚刚完全是条件反射,脑子还没思考动作已经做出来了!而且,潘毓刚刚的眼神好奇怪,看得自己汗毛直竖。 潘毓收回手,依旧是面无表情,淡定地说:“其实你还是有机会转岗的。”语调淡然,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嘛!邓梓暗暗责怪自己,都是自己太敏感了!他这样的人追的人恐怕能凑成一个连,凭什么喜欢自己啊?她来安慰自己是因为小时候的情谊!什么暗恋多年绝壁是自己瞎想!自作多情什么的真是太丢人了! “阿梓?”看她没反应,潘毓疑惑地问。 “你刚说什么?我走神了。”这话一说出口,连邓梓自己都觉得透出股傻帽劲。 幸好潘毓不以为意,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邓梓立刻兴冲冲地说:“怎么转?”原来还是可以有变数的。 “你不是学会计的吗?”潘毓建议道,“考个注会证,准保把你调到财务部。” 邓梓一下子垮下脸:“这个难度太高了啊!我要是能考下来我还是邓梓嘛?我就是学霸啊!上学的时候考试都是临时抱佛脚,其实啥都不会!他要真把我分到财务部了,估计我也得犯愁。” 潘毓忍不住掐掐她嘟起的脸蛋:“这点挑战都受不了的话,你还是乖乖待在总务部吧!”手下的触感温暖滑腻,就跟那个雨夜一样。声调虽然还是那样,其实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仿佛连血液都要燃烧了,汹涌的感情澎湃在胸腔,几要涌出,快要压抑不住了啊!他的拳头越握越紧,连青筋都清晰起来,想得到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她! 但是,潘毓闭上眼睛定定心神,自己不但要人,更要心!要她一心一意想着自己,要她永远站在自己身旁,要她纵使斗转星移都不会背叛自己! 邓梓没有意识到他的异常,还在那正经认真地在思考人生呢!良久,她才对潘毓说:“你说的对,如果做不到这个我就认命地待在总务部!如果能做到,那我就能做到更多!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是无本的买卖。”她算是相通了,总是要试试的,人生能有几回搏?如果看到的难的就放弃她也就是总务部的命了。那时候就干脆的放弃,混混日子也挺好的。 她的眼神坚定,好像一瞬间蜕变了。潘毓微微一笑,松开紧握的掌心,拍拍她的肩,力度很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拢的五指中有多大力气,甚至连指节都隐隐发痛了。 他太喜欢这双眼睛了,睫毛微微曲起,棕色的瞳孔清澈得映出他的身影。他甚至有一种狠毒的想法,若不能得到她,他就挖去这双眼睛与他永远相伴!他得不到的就毁掉! 邓梓是那种下定决心就会全力以赴的人,想好了要考注会,她便买了书每天温习,连给谢浩然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巧的是,谢浩然这段时间也忙得很,没有主动给她打电话,久而久之,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有通话了。倒是潘毓每天都来找她吃饭,两人相处得越来越放松,就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你不吃这个的!”邓梓惊讶地看着潘毓吃了一口胡萝卜。 他吃饭一向细嚼慢咽,慢吞吞地吃了这口,才回答:“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你,以前一直说最喜欢自己,现在还不是做了别人的女朋友。不过不要紧,那个人不足为惧。 “是啊!”邓梓感慨道,“你那时候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羊,现在却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猎豹?他喜欢这个比喻,谋定而后动,然后一击必胜!对她是这样,对那些人也会是这样。 邓梓看着他的嘴角微微一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又转瞬即逝,如夕花朝露。 “就是还是不爱笑。”邓梓想起记忆中那张一直板着的精致、小脸,一时间满腹的怀念。有个人,他依赖你,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假辞色,就好像他是你专属的一样。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亦是如此。可惜,他们都长大了,多年后再见,他们的位置似乎倒置了,他变得深不可测,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一如往昔。 邓梓有些怅惘,潘毓是,谢浩然也是,他们都逐渐变成自己不熟悉的模样,然后呢?他们会如那昨日的回忆一样,渐渐远去吗?连背影都会模糊,然后湮灭在人群中吗? “怎么突然间那么忧伤?”潘毓心里有点好笑,她变脸变得还真是快,就是还是不知道加以掩饰,叫人一眼就能看出。 “六月的暖风,衣我以郁香,衣我以春过去后的怅惘。”邓梓忽然间文艺起来,吟了这一句后,鼻头似乎也酸了起来。她眨眨眼睛,硬是把那一丝泪意逼了回去。谁带走了时间?谁带走了过去?物换星移,已是物是人非。 潘毓不能体会这样细腻的愁情,但他也看出了邓梓并不高兴,张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无奈地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睛。又有点怨恨,叫你对不起我?若不是跟了那无用的男人,又怎么会不高兴? 这时候一个人打破了沉默:“阿梓,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了。” 邓梓瞬间转悲为喜,恨不能一蹦三尺高:“真真,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儿上班啊!”尹真真捏着自己长裙的裙摆,“我爸在这里算是领导吧,给我开了个后门。”她有些紧张地瞥瞥邓梓,生怕她不能接受。大部分人对这种空降部队、关系户都是相当反感的。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心理,一个普通人竭尽全力才得到一份不错的职位,另一个样样不如她的人只因为投了个好胎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不患贫而患不均,这种不公平最让人膈应。 诚然,邓梓也讨厌这种人,但想到这人是尹真真,是她的知交好友,又全然地为她高兴。真真这么好,上天是应该宠爱着些的,邓梓想。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表情,邓梓笑道:“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真好。我给你介绍下,这……” “不用了,我们认识的!”尹真真笑嘻嘻地打断她,“这是我爸爸朋友家的儿子!”说着,她转身朝潘毓伸出手:“我们又见面了!” 潘毓轻握一下,淡淡一笑:“好久不见。你们聊,我要回去上班了。” 尹真真痴迷地看着他的背影:“还是这么酷啊!” 邓梓哭笑不得在她眼前晃晃手:“回魂啦!背影都看不见了!” 尹真真这才转过身,一脸拷问的表情:“快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以前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怎么没有提过?”邓梓大叫冤枉,“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上小学的时候拣了个男孩回家?” “就是你父母差点收养那个?”尹真真惊讶地说,“没想到潘毓还走丢过呢,他爸爸那么小心!” 邓梓翻了个白眼:“弄丢了孩子还小心?要不是我把他带回家,他早就饿死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还以为要多个弟弟呢,结果这时候来把他认回去了!“ “什么弟弟?”尹真真笑着说,“他可比你大!” “我比他强壮!”邓梓弯弯手肘,企图挤出肌肉来。年龄大有什么用啊,那时候他可比她矮半个头呢! “得了吧你!都是肥肉!”尹真真一拍她的小臂,“人家可是跆拳道黑带!” 邓梓小声地辩护:“小时候都是我保护他的!”要没有她牵着,他连走路都会摔跤。总是这儿疼,那儿疼的,夜里又老是做恶梦,夜里有她哄着他才能睡个好觉呢! 第六章 邓梓推开办公室的门,黄牙经理刚好抬起头来,看她的眼神贼兮兮的,邓梓有些疑惑:“怎么了?”您这样我很惶恐您知道吗? “小丫头不老实!”黄牙经理一副“你不地道”的控诉表情,右手食指指着她的鼻子,“被我看见了还在那儿装!” “什么?”邓梓满头的问号,自己中午除了和潘毓、真真聊会儿天也没干什么啊?没做什么不能被人看见的事吧? 黄牙经理啧啧两声:“怪不得分到我这儿呢!专门给你享福来的!” 邓梓瞪大眼睛,他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搞错人啦?绝壁这当中有什么误会啊!她顿时感觉自己智商和情商都告急,完全手足无措。 黄牙经理也没有再问,只是坏笑道:“好啦,我知道不能说!我会给你保密的。嘿嘿!” 看着他一脸“我懂我都懂”的样子,邓梓简直想要爆粗口,他们完全是鸡同鸭讲他能明白什么?但是虽然黄牙平时总是一脸不正经,可到底也是经理,所谓官大一阶压死人,她还没有这么不懂事,只能压着脾气无奈地解释:“我没什么需要保密的,您别瞎猜了。” 黄牙却不理她,一边戴眼镜,一边冲她挥挥手:“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开始工作了。” 邓梓眼睁睁地看他翻开一本杂志,简直无语。睁眼说瞎话什么的这位可真是炉火纯青,脑补什么的也是大师级水平! 晚上吃饭的时候,邓梓就把这事说给她爸妈听了。尽管这么大了,她还是习惯什么事都要先和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帮忙给分析。她知道自己依赖性强,这是个坏毛病,得改。但是罗马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这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想,等问完了这个再独立起来!可到底是不是最后一次只有天知道了。 她爸爸正忙着给她掏鸭脑呢,她从小就爱吃这玩意儿。所以也没来得及说话,她妈妈倒是先开口了:“阿梓啊,我们要是能听你三言两语就分析出其中的弯弯绕来,还能当一辈子小职员吗?厂里的派系我跟你爸这么多年也没站对过!你有事多问问浩然,他门儿清,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邓梓有点委屈:“浩然哥最近忙着呢,哪有时间管我这点小事儿啊!” 邓妈妈乐了:“他是为什么这么忙啊?还不是为你俩将来的生活!你倒还酸上了?” “我都懂的,”邓梓扁着嘴说,“所以不是没打扰他嘛!” “浩然不错了,”邓妈妈叹了一口气,“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们俩赶紧结婚生个孩子妈妈就放心了。别没事找事啦,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庙啦!” 邓梓还没说什么,邓爸爸先不答应了:“我家女儿哪配不上他啦,那小子还高攀了呢!这么小结什么婚,我还想阿梓多陪我们几年呢!” “也不掂掂女儿几斤几两重,在你心中女儿是个宝,在别人眼里就是草!”邓妈妈翻了个白眼:“留到最后女儿说不得得恨你呢!” “怎么可能?”邓爸爸转而看向邓梓,“乖女儿,将来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会恨你老爸吗?” 邓梓嘻嘻一笑,响亮地亲了她爸爸一口:“老爸最重要!我愿意一辈子陪着老爸!” 邓爸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低头更加卖力地给她剥虾。 看着他黝黑的脸,邓梓瞬时什么烦恼都没了,家就是她的港湾,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她的避风港。长大以后,邓梓不止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幸运。她家是没什么钱,但是从来也没短过她的吃穿用度,更重要的是,她的父母都很爱她,他们能给她的不多,但已是他们的所有。在精神上,她一直是一个富翁。 洗过澡躺在床上,邓梓看着手机犹豫了,到底要不要给谢浩然打个电话呢?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彩铃的声音。 邓梓有点紧张,他现在在干什么呢?睡了吗?还是在工作?她的眼前浮现他在灯下皱眉沉思的样子,严肃而沉静。自己会不会又打扰他了?握着手机的手心微微有了湿意,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比伯的baby,baby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机的屏幕都暗下去了,那头才传来一个公式化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邓梓放下电话,失神地看着写字台上的合影。 照片还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照的了,自己穿着校服,快乐地趴在他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另一只手稳稳拖住自己,两人的脸上是一般的笑容。邓梓似乎也被这快乐感染了,她微微一笑,指尖轻抚他的面容,满腔的感情几乎要溢出来,他太喜欢这个人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有他,他常说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又何尝不是呢?她看着他一步步褪去青涩,长成现在温润成熟的模样。 这时候,手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来,在漆黑的房间里有些刺眼。邓梓眯着眼睛欣喜若狂地按了接听键:“浩然哥。” 电话那头的人一顿,随后轻笑道:“你不看来电显示的吗?” 原来是潘毓。邓梓很失望,甚至顾不上掩饰这种失望,沮丧地说:“是你呀!”每一个字都拖得长长的。 潘毓只觉好笑,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他忍不住调侃:“你对我真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啊。”声音中的委屈显而易见。 “那是,”邓梓扑哧笑了,“你又不是我的浩然哥。” 潘毓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当然电话那头的邓梓是看不见的,还在那轻松地说:“找我什么事儿啊?”她靠坐在床头,相当惬意。 潘毓按捺住脾气,假装平静地说:“你上次不是说想看《冰雪奇缘》吗?我刚好有两张首映的票。” “真哒?”邓梓眼睛发亮,尔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你要去看吗?能不能两张都给我啊?”要不是最近跟潘毓熟起来,他看来也不是爱看动画片的人,自己真开不了这个口啊!可是这两个迪斯尼新近加冕的公主,自己只想和谢浩然一起去看。 还好潘毓不以为意地说:“本来就是给你的,我怎么可能爱看动画片?”他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都要掐入皮肤了。 邓梓笑着说:“那谢谢了,下次请你吃饭啊!” 感觉到那头挂断了电话,潘毓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潘毓抬起头,他妹妹潘晓倚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着他。虽然他们俩人不同母,但是潘晓一直待他不错。大小姐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不识人心险恶。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对不起他,因此他也就能容忍她。 潘毓打开台灯,淡淡地说:“听说最近,你在追一个小职员?”还追到f镇去了,可把潘兆成气得不轻。他父亲防他们几个儿子防得厉害,对这个女儿可是视若掌上明珠。眼看着要被一个小啰啰给拐走了,还是女儿倒贴,这口气怎么忍得住?据说已经放话要那边的头儿整他。 潘晓倒是真不知情,还很惊讶地反问他怎么知道的。 “不光是我知道,”潘毓嗤笑道,“你不要天真了,手上握着5%的股份,你的举动哪能没人关注?” 潘晓瞪大眼睛:“那爸爸也知道了?”公司里从来不缺这样的告密者。 “你说呢?”潘毓反问,随后低头做事,也不去理会她,半晌她才失魂落魄的走了。 看来她还是蛮了解父亲的,也知道这样那位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潘毓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这样也好,他想,他们这样的家庭,他们这些流着潘兆成血液的人,是不应该养出小白兔来的。 想到小白兔,潘毓皱起眉头,看来以前是他的网太松了,不收紧点兔子就要到别人嘴里去了。所以谢浩然,潘毓抬起头微微一笑,在他收网之前是不该让他回来了。 第七章 夜深了。外面的灯光一家家黯淡,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是谁还在等待归人? 邓梓睏得很,上下眼皮直打架,但是刚刚给谢浩然打了电话,怕他回电话自己睡死了没听见,只好硬撑着等,不敢睡着。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等待,她甚至可以听见时钟走动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滴答滴答地像是奏响了安眠曲。 就眯一会儿,邓梓想,她不睡着,就闭目养神,让眼睛休息一下。实在太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就这样,眼睛一闭一睁,东方就翻起了鱼肚白。邓梓揉揉眼睛,看见窗帘的缝隙漏进的光亮顿时一惊,翻身拿起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她激动地点开,却失望地发现是10086提示话费的。他没看见自己的电话吗?还是忙得连回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他不想自己吗?邓梓低下头,表情有些落寞。 曾几何时,他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起看迪斯尼的第十二位公主面世的。那时候,她疯狂地迷恋迪斯尼的动画片,不但自己看,还要他陪着自己看。谢浩然很无奈,他对这个完全没有兴趣,又给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有朝一日出了新的就陪她看。 她问,为什么要等到那一天呢? 他的眼睛弯弯,笑着说:“因为到了那一天,我们就长大了,那时候就可以形影不离,永远在一起。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看电影,我当然陪在你身旁。” 这是一个多么甜蜜的约定。对她来说,这甚至是一个暗号,暗示俩人将要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是如今,他还记得吗? 想了想,邓梓给他发了一个短信:什么时候回来?等你一起看电影。 那边倒是很快就回了:昨晚想给你打电话的,怕你睡了就没打扰你。中秋节回来。 邓梓算算日子那首映是看不成了,不过到时候应该还没下映,其他场也很好啊!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回短信:工作加油,注意身体。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就在邓梓准备起床洗漱的时候,短信的提示音响了:你也是!想你。 邓梓甜甜一笑,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屏幕屏幕,指尖久久徘徊在“想”字上。我也想你,梦里都是你的身影。 邓梓最近有点孤单。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是三五成群,连上厕所都要结伴。可是现在干什么都是她一个人,总有些适应不过来。现在总部在忙一个并购案,潘毓他们部门忙得脚不离地,他也没时间来找她一起吃饭了。尹真真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看不见人影。 所以中午的时候推开门看见潘毓在门口等她的时候,邓梓还是颇为惊喜的。她笑着问:“你们忙完了啊?” “差不多了吧,”潘毓耸耸肩,“剩下的也不是我们的事了,要看上面怎么决定。” 邓梓是不懂这些的,很快转移了话题:“找我有事儿吗?还是一起吃饭?” “是专程来给你送票的,”潘毓一笑,“下周就到时间了,再不给你送来你暗地里指不定多着急呢!” “现在不急了,”邓梓撇撇嘴,“浩然哥又回不来,没人陪我去看啊!” “你可以找尹真真,”潘毓说,“你们俩关系不是很好嘛!” “你要是不看的话就把票给她吧!”邓梓说,“我要等浩然哥回来和我一起看!”邓梓的脸有点红,眼神却很坚定。 潘毓试探道:“看个动画片你们还要腻歪?又没有情侣座。” “你不懂的。”邓梓涨红着脸,还是固执地摇头。 潘毓把票在她眼前晃晃:“那我把它给尹真真了。是首映的,3d的。” 邓梓脸撇向了另一边,余光却在偷偷瞄着呢,安娜公主好喜欢,爱莎公主也好美。 潘毓又好气又好笑,这么舍不得就拿走啊,等谢浩然回来完全可以再看一遍嘛!他根本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隔天就潘毓就约了两人吃饭,当场把票交给尹真真。她拿到票以后也很兴奋:“多谢了啊,刚准备去买呢!” 潘毓非常好奇:“你们这么大了怎么还喜欢看动画片?”他记得即使是前世,他六岁后也没看过动画片了,难道男女差异真的那么大? “你懂什么?”尹真真翻了个白眼,“我们看的不是电影,是回忆,你懂吗?” 邓梓不能更赞同。虽然她的确对动画片狂热过,但毕竟岁月流逝,再不能像幼时那样喜爱了。童年欢乐的记忆,对那些陪伴着她成长的动画片的记忆却日久弥新,在不断的回忆中越加美好起来。诚然,她们怀念的不是某样物件,而是那段再不能回头的两小无猜的岁月。 潘毓懂了,他唯一不能替代谢浩然的就是他和邓梓共同的过去。不过他和邓梓现在和未来,却是谢浩然要在一边看着了,能带走回忆的,会是更加深刻的记忆。 尹真真看他愣在那儿,笑道:“别想了,从小就是机器人哪懂这些呢?那什么歌不是唱过嘛,有些事情,只能说给,懂的人听。” “他小时候哪像机器人?”邓梓不以为然,明明就是只受惊的小鹿,可怜更可爱,何况哪有这么粘人的机器人?那时候简直一步都不能离开她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闷在房间里看书,”尹真真说,“每天都列计划表的人你见过吗?明明是小学生,搞得和总裁似的。” 邓梓扑哧一笑,这倒是真的。潘毓十足十的有列表强迫症,那时候字还不认识几个,去个超市还要拿着满是拼音的购物列表,那么小个个子拿着单子一一核对,看着就让人发笑。 潘毓丝毫不觉羞涩,自然得很,只用他一贯的慢吞吞地口气说:“有规律的生活是好事。这样才不会出现那么多计划外的事。”他一向讨厌计划外,讨厌一切不能掌控的东西。 “哎,”尹真真叹了一口气,“你大哥要是有你的一半,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她和两兄弟一起长大,对他们家的事清楚得很。大的是嫡子却是个绣花枕头,小的是私生子却从小聪慧过人。在她看来,他们两个都是好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总也处不来。其实要是兄弟和睦两人联手潘氏会发展得更好,可现在看来,继承人争夺战在所难免。只盼着他们能和平解决,不要伤筋动骨。 听了这话,潘毓却不屑地扬起嘴角。他大哥?前世做他对手尚且吃力。这世更是想都不要想。 两人说得含糊,邓梓听来只觉得是潘毓大约有个不成器的哥哥,但是她小时候又从来没有听潘毓说起过,那么兄弟感情应该不是很好吧。 看潘毓的脸色不好,她立刻说道:“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了,说些开心的吧!”她一向看不得他皱着眉头。 “什么开心?”尹真真调侃道,“对你来说,还不就是吃吃喝喝?” “对!”邓梓笑着大方承认,“提到这些我就开心。” “那么,”潘毓缓缓地说,“有个消息你应该喜欢。” “什么?”邓梓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潘毓是靠谱君啊,他说是好消息一定不能更棒! 潘毓看着自己的样子清晰地映在她的瞳孔里,满意地笑了:“中秋节公司会在皇顿酒店开晚宴,人均标准一千,各种好吃的都有。” 他看着邓梓意料之中地垮下脸,故意说:“有吃的还不高兴?” 邓梓嘟起嘴:“那天浩然哥回来。”他们还准备去看电影呢。仙丹也没有浩然哥魅力大啊! “好了,”尹真真劝道,“公司的聚餐你还能不去?郁闷也没用,又不是开一夜,吃完你们再约会嘛!一般不会开很长时间的,顶多到□□点吧。” 邓梓突然想到:“对了,浩然哥也是我们公司的啊,他应该也会去的吧?”到时候不还是可以见面嘛! “做梦吧,”尹真真说,“你当谁都能去的?除了总部的人以外,其他地方的至少得是中层。你丫要不是恰好在总部混日子,连边都沾不到。谢学长去了f镇,暂时就不是总部的人了,没他的计划。人均一千呢,整个集团多少人,都去不得把流动资产吃空啦!” 邓梓重重地点点头,心情糟透了。哎,约个会怎么这么难呢? 第八章 日子不疾不徐地过着,转眼就到了中秋。 早上邓梓就和谢浩然通了电话,他说他快要出发了。也许去饭店前他们还能见一面,邓梓兴奋地想。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估摸着谢浩然就要来了,忍不住频频看钟。哎,时间过得好慢,真是难熬!” 邓妈妈笑道:“差不多快到了,中秋节高速可能有点堵。” 邓梓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差点把饭吃进鼻子里去。他们真的太久没见了,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呢?会不会有些陌生。她摸摸自己的脸,应该没变太多吧? 邓爸爸看不得女儿为了别的男人神魂颠倒的样子,酸道:“爸爸出差的时候你怎么没这样等我回来啊?” “怎么没?”邓梓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又不在家,怎么看得见?” 话音未落,电话就响了,邓梓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矮几前,接起了电话:“喂,浩然哥?” 那头的声音带着点急切和歉意:“对不起啊,阿梓,我这边突然有点事,要晚上才能回去。” 邓梓顿时失落地说:“你还没出发?” 谢浩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急忙解释道:“早上准备走的时候有同事出事了,我总不能不管不顾地回家吧!” “那你总要打电话说一声吧,”邓梓有点受伤,“我还一直等……”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消失在齿间。 “对不起,”谢浩然很急的样子,说话很快,“早上太忙,我忘记了。” 邓梓几乎要哭出来:“你一直说忙,我理解你,尽量不打扰你。但是,你扪心自问,真的连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我又不跟你海聊,只是知会一声,哪怕发个短信也行啊,花不了你一分钟时间的。” 谢浩然沉默不语。只剩下喘气的声音。邓梓刚想说些什么,那头忽而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浩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邓梓一听,顿时气得挂了电话。理智上告诉她应该相信谢浩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人品,她清楚得很。但情感上却不由自主地惶恐起来,他是不是变心了?邓梓不傻,她知道,要不是青梅竹马,他们俩是绝对不会走到一起的,不同的爱好,不同的想法,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出现了一个更合他心意的人,他会不会移情别恋? 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得过且过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邓梓准时到了酒店。她 在公司里只认识三个人,潘毓、尹真真和黄牙经理,晚宴的时候,三人都不见踪影,她就只好一直吃东西。还好皇顿酒店名不虚传,一千元的指标也不是吹牛的,各种海鲜应有尽有,特别是虾,厨师还体贴地剥去尾巴上的壳子,只为了美观留下虾头和钳子,用叉子一戳就能吃,方便又好吃。 邓梓一下子吃了两盘,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还想再来一盘的时候,一个人贴心地为她夹好了一盘递到她的眼前。 邓梓抬起头,潘毓微笑着看着她,调侃道:“你还真是来吃东西的?”他说话特别慢,虽然只是开玩笑,但是拖长的音节也给人一种讽刺的感觉。 邓梓脸红了,一把夺过盘子:“不吃干什么?我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气死你可以先回去的,”潘毓说,“反正领导也说过话了。你们部门这么低调,少你一个相信不会有人发现的。你不是归心似箭?”他低头了然地看着她的眼睛。 “现在不了,”邓梓侧过头,“我在这儿吃吃东西挺好的。”整个晚上,她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全是谢浩然打来的,她想也不想地关了机,眼不见心不烦嘛。 潘毓体贴地没有再问,只说:“那你多吃一点,除了虾,别的也不错。这家的甜点很出名的。” 邓梓叉起一只整个塞进嘴里,小嘴鼓囊囊地“嗯”了一声。又从善如流地夹了一块蛋糕。等大部分人都走了,服务生都开始整理盘子的时候,她才拎起包回家,肚子撑得都疼了,食物全积在嗓子口,随时都会吐出来的感觉。 这晚天不好,月亮显得有些昏黄,连星星都黯淡了。 她一个人走在巷子里,来来回回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邓梓有些害怕,心悬得高高的,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她不禁后悔拒绝潘毓送自己回家。 她猛地一回头,后面意料之中地空无一人。只有路灯下她的影子细细长长地跟随着她。 尽管这样,她还是小跑起来,额头渐渐浮出一层细汗。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声音响彻在细巷里,可怖瘆人。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她爸妈和谢浩然都在呢,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她一推开门,六只眼睛都紧紧盯着她。 她不敢去看谢浩然,低着头说:“我去洗澡。”说完转身就回房了。 客厅里邓爸爸先绷不住了:“阿梓怎么了?我看她满头的汗。” 邓妈妈站起身,端了杯橙汁:“我去瞧瞧。”她右手推推门,似乎从里面锁上了,只好敲门,咚咚两声:“阿梓?怎么还学会锁门了?” 里面咔哒一声,探出一个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谢浩然走了?” “没呢,怎么不接电话?”邓妈妈拉她坐到床边,“你们吵架了?怎么回事?说给妈妈听听。” “你去问谢浩然!”邓梓没好气地说。 “哟,浩然哥也不叫啦?真生气啦?”邓妈妈捏捏她的鼻子,“你以为我没问他?他只会说都是他的错,啥有效信息都没有。他惹我宝贝女儿生气了我当然知道是他的错了,还用他说?” 邓梓撅着嘴在妈妈怀里蹭蹭:“本来就是他的错嘛!” 邓妈妈摸摸她的脑袋,说:“让我猜猜,是他没准时回来?还是忙得没有时间给我女儿打电话?” 邓梓推开她妈坐好,脸拉得老长:“这些我都能理解,我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那你在气什么?”邓妈妈柔声问,“浩然好不容易回来了,你真的要这样耽误时间吗?” 邓梓看着她妈妈的眼睛:“我是气他不回来不和我说。什么事都想着要瞒着我。” “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嘛。中午不是打电话给你了吗?”邓妈妈劝道。 “他发生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打电话给我!”邓梓理智气壮。 “打电话给你干什么?”邓妈妈也放大音量,“你是110还是120啊,发生事情当然是要解决事情啦,跟你说有什么用!” 邓妈妈帮她扎好散下的头发:“还说自己长大了呢,我看还是小孩子。好了,不要闹脾气了,出去见见他,明天一大早人家还得走呢。” 邓梓反驳不了她的话,却闷闷的,虽然心里隐约觉得妈妈哪没抓住重点,但一想到谢浩然明天就要走又心软了。这一别,搞不好又要好几个月才能见面呢!这样一想,也就顺水推舟由着邓妈妈把她拉出房间。 客厅里。 谢浩然一直坐立不安,像是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别担心,”邓爸爸半真半假地说,“你只要没犯大错误,她妈都能搞的定。你要犯了大错误,你今儿个就别想出这个门了。” 谢浩然还没来得及开口,邓梓就跟在邓妈妈后面出来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看到他欣喜的模样,邓梓又有些自责。可能真的是她太敏感了,自己不是一向有这毛病吗?疑神疑鬼的,刚刚还觉着有人跟着她呢!这么一别扭,又耽误两个小时。 “好了,你们聊,我们去睡了。”说完,邓妈妈就拉着邓爸爸走了。 “你……”邓梓期期艾艾地开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的眼睛,“对不起,我不该不接你电话。” “是我不对,”谢浩然紧紧搂住她,“我应该当时就告诉你的,让你白等了。” 邓梓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总算笑了。她伸手搂住他的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安全感,刹那间冲走了之前那些不安。 “你早上是有什么事情啊?”邓梓忍不住问道。 谢浩然叹了一口气:“本来准备一起回城的一个同事,刚上车就吐得一塌糊涂,还死活不肯去医院。” “那后来呢?好点了吗?”邓梓关心地问。 谢浩然的脸色有点不自然:“嗯,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晕车吧。”他陡然升起一股恐惧,害怕邓梓问她好了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晚才回来,但邓梓完全没有注意到,点点头就算揭过了这一章。谢浩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潘家。 潘晓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地抚摸着肚子露出甜蜜的笑容。 潘毓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灵光一闪:“你怀孕了?” 潘晓“嘘”了一下,尔后就笑开了:“爸爸也知道了。” “他居然同意了?”潘毓少见地睁大眼睛。 “我跟他说,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带着孩子跳进河里去,他等着给我们收尸吧!”潘晓骄傲地说。 潘毓在她身边坐下来,叹道:“真是长进了。”一个人如果死都不惧,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何况潘兆成对这个女儿实实在在是真心疼爱的,不然不会她一成年就送股份,他们几个儿子可没这待遇。 潘晓咬着牙说:“是大哥和爸爸告密的,爸爸还特意派人为难他,不过……” 说着,她露出一个微笑:“我家亲爱的能力强,现在爸爸也服气了,还偷偷跟我妈说我眼光好呢!” 潘毓来了兴趣:“那我倒要见见这个未来妹夫了。”本来还以为是炮灰呢,连名字都没打听,现在看来真是不可小觑。妹妹是个不管事的,以后5%的股份可就握在他手上了。 听了这话,潘晓兴味盎然地拿出手机:“我给你看看他的照片!” 潘毓探头一看,愣住了:“谢浩然?”他妹妹居然看上了谢浩然?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认识他?”潘晓痴迷地看着照片。那人身着规矩的西装,对着镜头温文一笑,见之就心生好感。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英俊的面容,心里喜欢的不行。 潘毓点点头。简直是上天助他!不,应该是自助者天助!要不是他把谢浩然调去了f镇,潘晓也没机会遇见他,前世可没有这一出的。他按捺住笑意,问道:“他知道你怀孕吗?” 潘晓羞涩地摇摇头:“这件事是个意外。他还不喜欢我呢!但是我现在怀孕呢,他又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他一定会娶我的……”潘晓喃喃自语,不知道到底是说给潘毓听呢,还是自己听? 潘毓嗤笑一声:“用孩子绑住男人是愚蠢的。”呀,事情有些麻烦。还以为是谢浩然挡不住诱惑呢,原来是潘晓一厢情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头点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潘晓激烈地反驳,“我只是在争取时间,他和他女朋友感情那么好,我要是不行动的话他们肯定很快就结婚的。现在……他们少说也要拖个三四年。” “他可以立刻和你结婚,”潘毓恶毒地说,“然后再离婚!说不定他的女友不介意这个孩子呢!你也说了,这只是个意外。谢浩然的心,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轨过。” “那我怎么办?”潘晓红了眼睛,其实她的心底也慌得很,她很怕谢浩然会因此讨厌她,这样即使得到他的人,也再不得到他的心了。 “你过来,”潘毓冲她勾勾手指,“我教你个办法。” 潘晓期待地贴过去,但是却随着他的话,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无措道:“不能这样,我……我不忍心。” 潘毓轻轻推开她:“责任会让人厌烦,但是怜爱和愧疚却能长久。到了这一步,你不会还想让他爱上你吧?” 潘晓看着他的眼神几乎有点愤恨,他残忍地戳破了她的梦,但她却知道他说的都对。谢浩然对他那位小青梅感情很深,自己用这种手段分开他们,他是决计不会爱上自己了,甚至看见自己就会想到那段遗憾的爱情。这样子,他们怎么白头偕老? 但是潘毓说的办法,她实在下不了手啊,想了又想,她决定再等等,实在不行,也只好那样了。 想到这里,她一下下在肚子上打着圈。对不起,宝宝,为了挽回爸爸,有些牺牲是难免的。等以后,等合适的时候你再来,妈妈会对你好的,会把全世界的爱都给你。 潘毓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服了她。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快意,堕落吧!同样是姓潘,他已经到了地狱,她凭什么还在云端?等她使了一次手段,尝到了胜利的果实,必然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沦陷,就像他一样。 潘毓眯着眼睛,透过张开的五指去看吊灯的光芒,实在太亮了,他终于还是并拢五指,挡住透过的光线。 是啊!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如何寻找光明?他自嘲地笑笑。 第九章 谢浩然第二天早上就走了,邓梓站在阳台山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回头的时候,她就笑着冲他挥挥手,就如从前他俩每一次分别一样。只有离别过,才知道相聚的可贵。因为知道注定会重逢,便不那么难过了。 电影最后还是和尹真真一起看的,夹在一众小孩子中,不时地就传来一阵笑声。邓梓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笑点在哪里,但他们的快乐似乎能感染人心,让她也不自觉地浮出笑容来。 影片的最后姐姐妹妹相拥在一起,邓梓和尹真真也相视一笑。人生不仅仅有爱情,亲情和友情同样可贵。想到这里,她也不觉得遗憾了。自己是了解谢浩然的,知道他永远是做的比说的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浪费他的时间强求他陪伴自己走这种浪漫的形式呢?他们是要携手过一辈子的人,他们有漫长的一生相伴。短暂的分离是为了以更优秀的姿态再见,又何必介意现在不能共度朝暮呢他们间不仅仅是爱情啊,还有家人般的亲情和青梅竹马的友谊。这些交织在一起,既已不能分割,又何必强求呢?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国庆都过了。 当邓梓和黄牙经理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还在想时间到底到哪去了,她好像什么也没干就又过来上班了。 黄牙经理看着她发愣的模样笑道:“怎么?假还没放够?你说待在家有什么好?在这儿你哪怕躺着我也不管你,怎么还不想来上班?” 这倒是真的。而且在办公室还能看会儿书呢,在家尽躺着了,生活不规律人也不舒服。上班的时候还觉着有点精神气呢。 邓梓笑笑刚想说没有门就被猛地踢开了,咚得一声向后撞向墙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高个儿女人大步冲了进来,邓梓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狠狠撞到一边,顿时骨骼咔嚓一声,歪倒在地。 那个女人快速冲向黄牙经理,手拉他的短发,啪得甩了他一个耳光,声音很响,连邓梓都抖了一下。 那女人把他的头拉向自己,似乎还准备再搧一个耳光,被黄牙经理自己拉住了。他虽然瘦弱,但到底还是个男人,到底把那女人制住了。那女人不甘心地用高跟鞋踢他的关键部位,黄牙经理惨叫一声,冷汗直冒,拼命夹住了她的双腿。 邓梓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扶着剧痛的胳膊准备出去:“我去找保安。”这是谁啊?太可怕了! “不必了。”一个优雅的女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穿黑衣带墨镜的人。一人冲上前,把黄牙经理双手按在背后,另一人拉住了那个还准备动手的高个女人。优雅女人皱着眉头责怪道:“小芸,所谓家丑不外扬,你要教训他回家怎么来都行,现在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这是鼓励她把黄牙经理带回去s//m吗?妈呀,好害怕。邓梓缩在墙角,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叫阿芸的高个女人气愤地对黄牙经理吼道:“你个死人!吃我的住我的!你有今天都是靠的谁?居然敢在外面给我包小的?” 邓梓怔愣地看过去,一脸胆小样的黄牙也会有胆包小三?还是吃软饭的?老婆那么彪悍也灭不了色胆? 黄牙经理耷拉着脑袋,任阿芸拧他的耳朵,刹那间就充血红肿了。 邓梓看得心惊,脑子一片空白,扶着肩说不出话来。 那个优雅的女人转头对邓梓温和地说:“你是不是胳膊受伤了?去医院看看吧,到时候公司给你报销。”她的个子也很高,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正对着邓梓的眼睛,只见得颗颗圆润大小一致,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邓梓也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点点头:“那我去人事请假?报销的事……”她太冤枉了有没有!这绝逼是工伤啊,这女人是说给她报销,但是她是哪根葱啊?不如当场给钱了!再说了,也没个联系方式,万一胳膊有什么后遗症找谁啊? 阿芸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她是谁吗?会赖你这点医药费?” 不认识不行啊!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怪不得你老公要出轨,邓梓腹诽。但是抬抬眼,敢怒不敢言。这两位看着来头不小,她这样的小职员得罪不起啊!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她还想继续在这里混日子呢。 那个优雅女人倒是递给邓梓一张名片:“有事打电话给我,刚刚的事我代我妹妹道歉了。她也是过于激动。” 道歉给支票啊!给什么名片?邓梓一边吐槽一边低头看去:潘氏董事肖楚。果然来头不小,邓梓想。是董事就好,自己就算残了估计她也能养一辈子。不过肖楚这个名字真是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等她拍过片子,绑上石膏,看着路边选美的广告牌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第一届x小姐选美的冠军,然后嫁入豪门销声匿迹的那位吗?原来是大boss的老,怪不得一副公司她做主的样子呢?公司确实是她家开的啊!果然,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那她就是那天见到的潘松的母亲啦?完全看不出来有个那么大的儿子,包养得真是好啊!邓梓不禁有些羡慕。都说青春易逝,春韶如水。但是岁月就是如此善待某些人,好环境、好相貌、好出身,一生顺利无忧。即使趾高气扬,即使让人恨得牙痒痒,他们依旧好好地过他们的日子,看着别人蝼蚁般挣扎着。 而她,伤成这样还是得来公司报销。因为什么,不就是没钱吗?邓梓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吃饭。她用左手抵着碗,右手狠狠地叉起一块鸡肉。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且经此一事,黄牙经理可能地位不保啊!到时候还不知道来一个怎样的领导呢? “胳膊还好吗?”尹真真走过来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邓梓抬起头疑惑地问。这件事她可没对外说,那几个人自己家的事还广而告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职场。boss夫人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尹真真坐在她身边。 “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好不安全啊,”邓梓感慨道,“坐着上班也能骨折,我这也算是高危行业啊!申请公司给配备保镖。” 尹真真扑哧一笑:“你该庆幸她没有泼硫酸什么的!不然你还能坐在这儿开玩笑?” 这时候一双手伸过来,把邓梓的饭端起来,三下五除二给她拌开了,用调羹挑起一勺,递到邓梓嘴边。 尹真真吓了一跳,拍拍胸脯,看向潘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邓梓满足地吞下饭,嘟囔着嘴说:“你忙着幸灾乐祸呢!哪能看到人家?”我可是早就看到了! “我又不是拉拉,”尹真真让到一边方便潘毓坐下, “对你献什么殷勤” 邓梓顿时呛到了,咳个不停,脸都涨红了。她自己灌了一杯水才感觉顺过气来:“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好不好?他小时候我喂过他多少次,他这是投桃报李你知道吗?” 尹真真翻了个白眼:“男欢女爱有什么龌龊的?没有这个人类能繁衍吗?” “不过,”她转向潘毓坏笑道,“你小时候还要人喂过饭?我还以为你生下来就无所不能呢!” 潘毓脸色未变,一本正经地继续喂饭,连个眼色都懒得分给她。哼,要不是……,她以为自己会对她和颜悦色的?现在这么犀利地看笑话,愿她今生不要再重蹈覆辙吧,省得自己麻烦。 吃过饭,邓梓看潘毓还准备给自己擦嘴,有点头皮发麻地抢过纸巾:“我自己来。”这么一个美人,又这么殷勤体贴,自己把持不住啊! 潘毓也没坚持,只说:“你明天吃饭的时候喊我。” 邓梓用没伤的那只手拍拍他的肩:“还是你够义气!不过明天不用了,人事让我从明天开始放假,你说我不会被就此炒鱿鱼吧?” “要是炒你,你就把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切卖给报社,”尹真真插着腰说,“顺便控诉一下公司是多么残忍地卸磨杀驴的!boss一心想要好名声,那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邓梓看着她指点江山的模样笑了,心里也轻松多了。 潘毓忍住想去戳戳她的酒窝的冲动,别着头问:“你跟谢哥说了吗?他回来看你吗?” “没呢,”邓梓说,“晚上再跟他说吧,省的他着急,班也上不好。我爸妈在家呢,也轮不到他照顾我。其实说不说也无所谓的。”自从他上次走后,他们也没怎么联络,感情似乎越来越淡。 “那你要男人何用!”尹真真恨铁不成钢,“不趁这个时候撒撒娇,联络一下感情,他很快就要忘记你了!” “说真的,”邓梓说,“我现在都有点怕给他打电话了,要么没人接,接了也是三两句话匆匆挂了,让人心拔凉拔凉的。” “学长看起来不像是这样朝秦暮楚的人啊!难道真变心了?”尹真真不信,“你当着我的面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忙,还是被路边的野花勾走了?” 邓梓耐不住尹真真纠缠,就真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反正他们的对话内容一向平常得很,真能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了。 电话刚想一声,谢浩然就接了。 尹真真笑着耸眉,看,他还是记挂着你的吧? 邓梓心如鹿撞,早知道这样就不在他们面前打了,现在打通一次多不容易啊! 还没等她说话,谢浩然先开口了:“阿梓,我现在有点急事,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邓梓瞬间冻结成冰,朝尹真真露出一个苦笑。 那头催道:“阿梓?” “好的,拜拜。”邓梓平静地说。电话那头很快传来熟悉的忙音。 尹真真惊讶地说:“这么快就结束了?” 邓梓点点头。 尹真真严肃道:“你真要小心了。说不定真被人撬了墙角。” 邓梓没有说话。以前谢浩然也忙,但是她的电话他从来没有这么不耐烦,甚至有时候都不接也不回电话。说不定,他,真的变了。 但是,邓梓又对自己说,只要他不说分开,自己就相信他。他二十多年的照顾,足够换来这样多的信任。 潘毓安慰道:“谢哥就是太忙了吧!他对你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嘴上装好人,心里在想,这个谢浩然,手段太差了,一个潘晓就把他折腾成这样。活该输给他。爱情的世界里,不是付出得多就可以取胜的。 邓梓微微一笑:“我相信他。我等他。”不论等来的是承诺亦或是……,她都无怨无悔,既已拟身嫁予,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哎,”尹真真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谢学长要是真变心了,我也要不相信爱情了。” 第十章 “还睡?\"邓妈妈推开房间门,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满了每个角落。 太刺眼了!邓梓把被子盖过头,嘟嘟囔囔地说:“医生让我多休养的。” “医生没不让你活动!”邓妈妈吼道,“躺了一个月还躺!折的又不是脚!”看着女儿的颓废样,她继续絮叨:“有机会放假也不知道去看看浩然,整日里也不见打电话,这样感情能好吗?” “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邓梓喊道,“是我不联络他的吗?人家没时间啊!一会儿说我不独立太粘人,一会儿又说我不打电话,正话反话都让你说光了!”每次都是她对着电话一直说,那边唯一的回应却是他和别人轻声说话的声音。他那么忙,连和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她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又何必总是自讨没趣呢?人心都是肉长的,热情如她,也有心凉的一天。虽然总告诉自己要相信他,可是潜意识呢?她甚至觉得失恋或许是难免的了。她告白成功,他们交往,对她来说,就和做梦一样,如今好像到了后半夜,梦,快醒了。 邓梓有些恍然。邓妈妈打破了她的思绪:“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她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浩然妈怎么想的,这次你生病她都没来看你。浩然也没回来,电话打得也不勤。哎,要是想分开就直说,咱们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这样吊着有什么劲?”她是过来人,两个孩子这样相处,她总觉着不对劲。 “孩她妈,浩然妈来了,”邓爸爸在外面喊道,“快出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邓妈妈一边施施然向外面走去,一边对邓梓说,“你也收拾一下出来吧。” 邓梓看着关起的门,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浩然妈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一直对她宠爱有加。但是,这几年她的态度变了。特别是自己和谢浩然谈恋爱以后,虽不至于棒打鸳鸯,可也总爱理不理的。谢浩然安慰她说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敌人,可她总觉得不止如此。天花板上画着的爱神拿着弓箭调皮一笑,好像嘲笑着这些为情所困的人。神爱世人,但是情路难免多坎坷。 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洗漱一番,刚准备出去门就被推开了。 谢妈妈热情地扶住她:“阿梓啊,快休息,用不着起来。” “没事的,”邓梓尴尬地笑笑,“我伤的是胳膊,走动走动也好。” “真是天降横祸,”谢妈妈拉长声音说,“他们的家庭纠纷怎么殃及别人呢?” 邓梓只能陪笑,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忽略眼睛里的笑意,人家也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只是个开场白,谢妈妈来总不可能是为了探病的。 果然,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也算是教会我们一件事了。”她故意停顿片刻,慢慢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迟早是会出事的。” 邓梓脸一白,无力地辩解道:“他们原来出身一样啊,谁能想到他老婆的姐姐会麻雀变凤凰呢!” “是吗?”谢妈妈用手捂着嘴假笑两声掩饰过去,试探道,“浩然这几天有没有联系你?” 邓梓摇摇头,他们上次通电话已经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了。 谢妈妈不自禁地带上笑意:“阿梓啊,别说谢妈妈没提醒你,听说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一直追着浩然跑,甩都谁不掉。虽然咱们浩然正直,但是古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难免……” “没事,”邓梓打断她的话,扬起一个笑容,“您不是说了吗?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迟早是要出事的。” 既然来者不善,她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而且,她家是说不上家境好,但是谢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就是这几年谢妈妈娘家征收土地分了好几套房子,才逐渐富裕起来的。手里有几个钱就看不上她家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豪门呢!是豪门也不会和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 谢妈妈脸一红,说:“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事!”接着就火烧眉毛似的走了,邓梓听见邓妈妈询问不再坐一会儿的声音,谢妈妈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门嗙一声合上了。 “三,二,一……”邓梓掰着手指头倒数。 数到一的时候,邓妈妈快步走进来,问道:“你说了些什么把人家气跑了?”口气里带着质问。 “人家看不上你女儿呗!”邓梓没好气地说。她妈当人家是绩优股,人家当她是st股! 邓爸爸听见两人争执,也走了进来:“赵兰是个势利眼,现在她比我们有钱,那态度可想而知。就算女儿回她两句嘴也是正常的,谁都有不能忍的时候嘛!” “她现在是我的朋友吗?”邓妈妈也急了,“她是谢浩然的妈!阿梓和她关系不好嫁过去不是受罪嘛!到时候你还能这样护着她啊?” “我将来也未必嫁给他啊!”邓梓简直身心俱疲,额头隐隐作痛。这些日子下来,这段她曾经深信不疑的爱情竟也动摇了。人都是会变的,她想。他的心是否还如从前她不知道,但是她已经变了。尽管还爱他,但是已经逐渐找回了尊严和自信,没有他,她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她伤成这样,他只打了三个电话,她的胳膊也慢慢好起来了啊? 这样子,他们即使分开,她的心也是能愈合的吧?断掉的骨头尚且能够重新长出来,何况心上的一个裂口? 他妈妈看不上她,自己居然也起不了争取她喜爱的心,居然想着得过且过。这是因为什么呢?邓梓自嘲地一笑,她潜意识里已经对他的感情产生了怀疑了吧?自己现在就去讨未来婆婆欢心,怕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自取其辱罢了!她不禁有些怨愤,她父母对谢浩然那么好,结果自己却在他家举步维艰,他明明都知道,却什么也没有做。 而且,他在那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忙?她想见一见他,想亲耳听听他怎么说。他若初心不变,自己必将一生相随。他若已无情,那么自己便斩断了这情丝,省得她妈妈还抱着那样的期望,省得她爸爸忧心。他被大小姐追着跑的事尹真真都听说了,她这段时间没上班,但是据说这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他要做大boss的乘龙快婿了! 邓梓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好友苏安安,她顿时鼓励道:“那你就去啊!是分是和总比拖着好。” 邓梓苦笑道:“我现在怎么去啊?” “我过来载你去吧!”苏安安说。 “哪来的车?”邓梓调侃道,“你家陈彦送你的吧!”苏安安有个小竹马,两人一直感情稳定,就差一纸婚约了。 苏安安嘿嘿一笑:“那你到底要不要嘛?” “要,当然要!”邓梓撒娇道,“这样万一我失恋了,还有个瘦弱的肩膀可以靠!” “要真这样,你就该偷笑了!”苏安安笑着说,“早点认识他的不靠谱有助于展开新一春啊!”她是一直不看好这两人的,全靠回忆和迁就的恋情可以维持多久? 苏安安一向是行动派,和邓梓说定以后隔天就来了。f镇离x市说不上很远,大约三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潘氏的分公司。 邓梓有点近乡情怯,她怯怯地对苏安安说:“我就这样上去?” “不然呢?”苏安安拍拍她的肩,“有些事朋友可以帮忙,有些事必须一个人面对。” 邓梓点点头,刚穿过前台,就看见谢浩然抱着一个女人冲了出来。 邓梓吓了一跳,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谢浩然来不及和她多说,晃开她就往门口冲,嘴上喊道:“快叫救护车!” 人命关天。邓梓此刻也没时间玻璃心,急忙追上去说:“安安的车在外面,快扶她上车。” 谢浩然顿住脚步看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愣着干嘛啊?”邓梓拉开车门,“快进来!” 苏安安看到这情形也没有多问,踩了油门就往医院驶去。 邓梓向谢浩然怀里的女人看去,只见她面容姣好,身形纤长,穿着简单的t恤,上面清晰地印着channel的商标。她低头看看衬衫上印着的大嘴猴,顿时觉着憨态可掬的猴子幼稚得很,她恨不得遮住。 “听说有个有钱人家的姑娘追着我们浩然呢……” 谢妈妈的声音响在耳边,邓梓转过头,眼睛有点酸涩。苏安安拉住她的手,她紧紧握住了,就像找到了依靠。 他不说,她就不要瞎想。邓梓告诉自己说,做个成熟的女人!不要让猜忌毁了一段爱情!而且,他被人追也很正常啊,他那么优秀,这说明自己眼光不错啊! 那个漂亮女人惨白着脸,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一直痛苦的□□着。她左手捂着腹部,右手拉着谢浩然的手,指甲深深掐入了谢浩然的手心中。 邓梓不敢回头去看,心却一直悬得高高的,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慌些什么。 还好医院离得不远,之前也打过电话,车一到,护士们就用担架把那个漂亮女人抬走了。三个人坐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都没有说话。 苏安安先打断了这静默,她说:“你们聊,我去买点水。”她在这儿怕他们不方便说话。 谢浩然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才轻轻说道:“她叫潘晓,是我同事。” 姓潘?果然是大老板的女儿。邓梓苦笑一下。还有呢?她抬起头,直直看向他的眼睛。真的就只有这些吗?只是同事的话,为什么偏偏是你送她,没有一个女同事相陪?她为什么,为什么又一直抓着你的手? 谢浩然沉默了一会儿,避开她质疑的眼神:“你不要乱想。我,我……只喜欢你一个人的。”他的脸全红了,甚至连耳根也有些发红。 邓梓一派平静,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加速。明明是甜言蜜语为何却让她的心更加冰凉?若是真心话,为何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要再逃避,邓梓对自己说。若是不能走下去,何必苦苦挣扎? “你不要觉着对不起我。”邓梓说,“在结婚前,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力。只要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我们就还是朋友。”前尘做不了假,那些柔情也曾感动过她。如若他找到了更适合的人,就和她说吧!别让那些虚伪让真情变作仇恨。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丝泪意。她只能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此刻,她甚至有些恨自己,自己是那样了解谢浩然,知道他撒谎时的每一个小动作,知道他心虚时微红的耳朵。要是不知道,多好!不知道就这样过下去,然后他们结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这件事就当做年轻时的风流韵事,随着时间渐渐变淡,直到再掀不起波澜。 可是!她都知道啊!她那样了解他!她那样仔细地观察他!他看向那个人的眼睛,明明有欣赏有怜惜,却跟她说只是同事? 哼,同事?邓梓冷笑一声,哪怕说是朋友可信度都高得很。谢浩然不是那样同情心泛滥的人,会为了一个同事急成那样?要是同事,他只会理智地喊救护车,怎么可能抱着人走到大门才想起来? 谢浩然急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相信我!” 邓梓呼痛一声,用另一只手拽回手臂,虽然已经卸了石膏,但他这样一拽整个手都针戳似的疼。 “对不起!”谢浩然赶紧捧住她的手,“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忘记你胳膊骨折了。” “没事!”邓梓边说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你叫我相信你?你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看到我你有一点高兴吗?你甚至……”她一直是相信他的,或者说她一直都相信她自己塑造出来的假象,但是如今,梦碎了…… 邓梓没有说完,但是两个人都明白了。 她站起来,扶着胳膊慢慢向门口走去。他什么都没有解释,算是默认了她的话。一滴泪划过眼角,干涸在脸颊上。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恋爱这么痛苦?还不如单恋的时候呢!没有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 第十一章 “等等……”谢浩然快步追上来。 邓梓脚步一顿,后面又没了声音。而她,不知不觉已是满脸的泪水。随意用手擦了擦,大步向门外走去。 后面谢浩然刚准备拉住她,急救室的门就开了。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几张纸走出来问:“谁是潘晓的家属?” 谢浩然解释道:“她的家属没来,我是她同事。” 医生不耐烦地摘去口罩:“认识她就行,你先去把费交了。” 谢浩然左右为难,回头一看,走廊里已是空空如也。他怔愣住了。 “发什么呆?”那医生把单子塞到他手里,“现在有什么比病人的安危更重要?” “她……”谢浩然有些吞吐,一方面觉着这是潘晓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该关心一下,“什么病?”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那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流产的征兆,还好你送来的早。你有没有通知她老公?” 谢浩然突然间觉得空气都有些稀薄:“她还没结婚,也没有男朋友。”她只是一直追逐着他罢了。直到交费的时候他还恍恍惚惚的。 看到这情形,医生也懂了,幸好她没有多问,接过单子就转身进了手术室。 谢浩然双手抱头瘫坐在椅子上,世界瞬间一片黑暗。相处这么久,潘晓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了解的,一个乖乖女怀孕了?孩子,孩子只会是他的,只会是那一夜的。 他闭上眼睛,那晚的被翻红浪在脑海里像打了马赛克一般隐隐约约,但它又是发生过、存在过的。酒是色媒人,他怎么就这样把持不住?就像磕了药一样。床单上的血迹、赤/裸的身体,他毁掉了一个年轻女孩的贞洁,也毁掉了自己的幸福。 这段时间,他不敢给邓梓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就会心虚,他知道邓梓很伤心很失落,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不能安慰她。 “你给我一个机会,”潘晓哀求道,脸上还带着□□后的疲惫,“你这段时间不要给你女朋友打电话,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没能爱上我,那我就放弃。” “真的?”谢浩然瞬间燃起了希望,他知道他这样对潘晓太心狠,但是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他的心里装不下第二个人。如今,眼看着三个月就要到了,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和他的阿梓还能像原来那样幸福,那样亲密无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邓梓出现了,她什么都知道了。而潘晓,他本来就对她愧疚万分,她现在还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那个分手之约还作不作数? 谢浩然觉得此刻天昏地暗,脑子都无法思考了。理智上他应该和潘晓结婚,一辈子照顾她,但是他并不爱她啊!他从未想过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也想象不出那样的情景。从他对婚姻有幻想开始,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人,就一直是邓梓。现在,他甚至想劝潘晓把孩子流掉,可这想法一出来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搧自己一巴掌!他和那种不负责任的渣男有什么区别?他既对不起潘晓,更对不起邓梓。 另一边。邓梓恍恍惚惚地走出医院门,阳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伸手遮了遮。尽管之前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似乎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真的承认的时候邓梓还是觉得心空了一块。 那个人,他们一起长大,她了解他就像了解另一个自己。他,也会背叛,也会改变,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的爱情吗?即使碧海变桑田也永不变迁的爱情真的存在吗? 苏安安一直盯着医院的门,看她这样走出来连忙把她拉进车里,用湿纸巾给她擦脸。 眼泪很快就被擦干了,干涸的脸上阵阵紧绷的刺痛。她眯起眼睛,朦胧中只看见苏安安担忧的表情。 她心一暖,扯出一个微笑:“我没事。谁一辈子还没失恋过啊?” 苏安安拿了点霜给她抹上,邓梓一看,这回真笑了:“你还在用儿童霜啊?”还是那个老牌子的。 “这个舒服啊!”苏安安不以为意,“我习惯了。” 是啊!习惯!邓梓若有所思,谢浩然不仅是她的情之所系,更是习惯。从她睁开眼睛开始她就习惯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一起哭,一起笑。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他为她出气,她情绪低落的时候是他开解她。或许,他对她,仅仅也只是习惯罢了。现在他真的找到了那个人,她难道就不能放手祝他幸福吗?二十年的呵护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人家又不要,那么就看着他幸福吧!不要纠缠,不要怨愤,就祝福他吧! “在想什么?”苏安安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 “我呀,”邓梓的声音渐渐和缓,“永远也恨不了谢浩然。” “那就不要去恨他啊!”苏安安自然地说,“他总也带给你那样多美好的回忆,就微笑去怀念吧!而且……”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你确定你是失恋了吗?他有明明白白地跟你说吗?” “那倒没有,”邓梓说,“不过他也没有否认。” “其实我一直在做鸵鸟,”邓梓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苦笑道,“大老板的女儿追他的事整个公司都知道了。真真还说,老板正准备提拔他……” “那都是流言罢了,不足为信。”苏安安打断了她。 “不……”邓梓痛苦地捂住脸,“我前段时间给他打过电话,是……是那个女人接的。” “也许他只是忙呢!代接个电话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苏安安是不看好这段恋情,但也不希望邓梓带着个疙瘩不明不白地分手。 “那时候是凌晨三点,”邓梓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最重要的是,我,我收到了他们的……” “亲热视频。”长长的停顿过后,邓梓还是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 “嗤……”苏安安一个猛刹车,轮胎和柏油马路摩擦,发出来刺耳的声音。她转过头,惊讶地看着邓梓。她是不喜欢谢浩然,也知道他们没有结果,但是不能否认他对邓梓感情很深很真挚。这样的他,真的会干出那种事来吗? “我本来不想说的,安安,”邓梓的声音冰凉凉的,“我说不出口。都拿到那样的证据了,还巴巴地跑过去,还说相信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自取其辱?”她的自尊受不了自己爱得这样卑微,但是她忍不住,情由心生,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苏安安抱住了她,安慰道:“你是个好女孩,都是他不好,他不值得你伤心。” 邓梓终于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好像要发泄掉所有的委屈和不满,苏安安感觉自己的衣服都有些湿了。 她哽咽地说:“我不敢和我爸妈说,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但是憋在心里我难受啊!我一直想告诉自己,那个不是他,什么都可以作假的,现在的技术这么好!” “但是今天,那个女人,就是视频里那个女人。身形一模一样。” “破灭了!”邓梓有些歇斯底里,“什么都破灭了!” “那个女人留着血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她要是就这么死了,不存在了多好!我和浩然哥又能在一起了!我简直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女人……我都要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邓梓放声大哭,眼睛胀痛,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在这样的疼痛与昏沉中,她才有一种微微解脱的感觉。 苏安安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背,在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苍白无力。哭,是最好的宣泄方法。 回程的时候,苏安安特地多绕了几圈。等邓梓的眼睛看起来不是那么肿了才载着她回家。 “真不上去坐坐?”邓梓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今天算是什么脸都丢光了。 “不了,我明天还有课呢。”苏安安在特殊学校里当老师,学校老师少,一堂课都不能缺。 告别过后,邓梓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是真的什么也没有想,也没有力气去想。她家住在三楼,在二楼的楼梯上就看见她家的路灯是开着的。昏暗的黄色灯光指引着她回家。 邓梓心里一轻,顿时感到一些安慰。在任何地方,任何人的眼里她都有可能会被嫌弃,都会被替代。只有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会一直等待着她。在他们眼里,她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 门一推开,邓妈妈大咧咧的声音就传来了:“阿梓啊,你可回来了。小毓等你好久了。” 邓梓看向换过鞋,看向饭厅,潘毓果然坐在沙发上呢。看见她进来,潘毓站起身,微微一笑:“回来啦?”声音很轻却不掩关切。 他的个子很高,即使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也显得贵气十足。站在他们家狭小的饭厅里,顿时有一种凤凰飞进了鸡窝的感觉。 “怪不得没成我弟弟,”邓梓感慨道,“站在这儿格格不入的。” “瞎说什么?”提到这个邓妈妈就要抹眼泪,她是真心把潘毓当做儿子的。当年潘毓被人带走的时候,她难过得就像割肉一样。 邓爸爸揽住邓妈妈,对邓梓一使眼色:“你跟小毓去你房间聊,我跟你妈收拾收拾。” 邓梓应了,把潘毓带到了自己房间。 她的房间很小,没有沙发,潘毓只能坐在她的床沿。他摸着手下粉色的蕾丝边,声音有点怀念:“这里真是一点没变。” 邓梓脸红了,恶狠狠地一把夺过,佯装凶恶:“床单又没坏换它干嘛?”其实她现在也觉着这个幼稚了,但是没钱换啊,也舍不得换。 第十二章 潘毓没有计较她的色厉内荏,转而拿过她的大熊抱枕,不自觉地摸摸大熊的头。凭良心说,这个熊真是丑得很,白身子黑点子,没现在的布偶一半萌一半好看,但是邓梓就是舍不得丢,她骨子里就是个念旧的人。 “你好吗?”潘毓扶着小熊的手掌冲着邓梓左右摇摇,好像在招手一般。 他的睫毛很长,密密地像把小扇子。深黑的眼瞳看着人的时候纯洁又专注,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般。看着这样的他,邓梓都说不出什么强硬的指责的话来,只坐在他的旁边,说:“你多大了还玩这个?” 潘毓嘿嘿一笑,他连笑都很慢,不疾不徐的。奇异的是,听着他的声音,邓梓空落落的心好像压实了般,瞬时平静了下来。 坐在这张床上,她脑海里想到的最多的竟不是谢浩然,而是潘毓。是啊,在这间房子里的童年岁月,都是他们俩一起度过的。潘毓不爱出门,那时候她就一直在家陪他,他也陪着她。多少个爹妈不在家的日子,都是他们一起走过。 幼时她怕打雷,偷偷地跑到他床上,他那时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呢,就无意识地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她其实还是能听见声音的,但耳边有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强劲的,她就什么都不怕了,慢慢地也沉入梦境中。梦中一直在啃鸡爪,没什么味道,她却啃得很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指都被她含进了嘴里,上面全是黏腻腻的口水。 潘毓似乎也想到了这个 ,笑着问:“怎么样,还怕打雷吗?” 邓梓捏捏他冰凉的耳垂:“这是要掀我老底吗?好像你就没有黑历史一样。” 记得小时候潘毓特别喜欢一种糖的味道。上课的时候老师奖励给他一颗,他舍不得吃,偷偷塞进口袋里。结果晚上邓妈妈洗衣服的时候给他洗了,一向面无表情的他嘴上整整挂了一个礼拜油壶。眼睛里水汪汪的现在想真的还蛮萌的。 “我现在也不喜欢吃那种糖了,”潘毓慢慢地说,“想到珍藏的糖被扔进了洗衣机也不伤心了。” 邓梓心里一动,看向潘毓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认真,声音却淡淡:“你看,小时候害怕的长大了觉得不过如此,小时候喜欢的长大了却弃之如敝屣。” “你现在那么喜欢一个人,为了他痛苦不堪,多年以后回过头来,一定会觉得今日的自己如此幼稚。” “他也是那样,”潘毓看着邓梓说,“他也真切地喜欢过你,只不过时过境迁,他已不是昨日的他。” 邓梓的眼睛里泪光闪烁。是啊,她和谢浩然,如今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了。他走得太快,她努力过、追逐过,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但是就如多年前一样,多年后,不论痛苦的还是快乐的都不过会心一笑,无有不同。” 邓梓转过身,擦擦快要流下的鼻涕,终于还是又哭了。 潘毓把她揽在自己的心口,就像小时候她害怕打雷的时候一样,抚摸着她的长发,慢慢地说:“就哭最后一次,明天过后,昨日种种都只是回忆罢了。” 邓梓在他胸前擦擦眼泪,终是点了点头。人生路漫漫,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忘不掉的人。那时候潘毓被带走,她哭了那么久,伤心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渐渐遗忘了他?谢浩然也是,只要他们分开的时间足够长,距离足够远,她也会慢慢忘记他。 时间,永远是感情最大的敌人。无论爱情,亲情,友情也许都敌不过悠长的岁月。 晚上睡觉前,邓梓拿着一直关机的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谢浩然拖进了黑名单。看着那个蹲进小黑屋的熟悉的名字,她想,放过自己吧!不知道,不去想,然后遗忘。不知道他打电话来,就不会动摇,或者不知道他连电话都没有打来,就不会伤心。 休息了一个半月之后,邓梓终于接到了人事部通知她去上班的电话。但是走到熟悉的门前,她才发现大门紧锁,透过窗户看去,里面堆满了文件,这是变成了储物间?黄牙经理呢? “就猜到你会到这儿!”尹真真笑着拍拍她的肩,“跟我走吧!你到我们部门了!” “那经理呢?”邓梓问,随即她想到那天的情形吐吐舌头,想想一个白富美,还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白富美,包养了一个矮挫穷,结果这个矮挫穷拿着白富美的钱又贴补个小三,还被发现了,这个日子怎么想也不会好过啊。 “回家跪搓衣板去了!”尹真真不屑地说。她本也是看不起这种吃软饭的男人的,更何况这种吃了软饭还吃里扒外的。 “我跟你说,”尹真真偷笑道,“肖芸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上次我到她姐家,看见你们那个经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哈哈。” “她姐家?”邓梓犀利地问,“那不就是boss家?”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尹真真慌了一下,随即就笑着撒娇道:“好了啦,我爸和boss是很熟啦。” “家里只是有点小钱?”邓梓想到当年尹真真的自我介绍揶揄她。她只是想逗逗她,说真的,她是一点不在乎尹真真的家境的,不论她家有钱没钱都不影响她们的友谊。她甚至没有一丝被隐瞒的恼怒,尹真真不愿说肯定有她的原因,每个人都有不愿说出口的秘密。 “和boss家比啦!”她把脸埋在邓梓的肩头。她的个子比邓梓高出大半个头来,这样躬着身子,胸部紧紧贴住邓梓的背。 邓梓好笑地推开她:“你有的我没有啊?不要随便使用你的凶器好吗?不过看你牺牲这么大,就饶你这次好了。” 尹真真脸一红,直起身子岔开话题:“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尹真真所待的总经办虽然也算是清闲部门,但是比总务处要忙得多,特别是经常“得见天颜”。几位总裁要回自己的办公室都要经过他们的办公室,于是总有总裁来来回回地弄得邓梓特别紧张,一有人经过就条件反射般猛地站起来,活像个看见老师的学生。 尹真真毫不留情地取笑她:“每次都第一个站起来会让总裁们觉得你没好好工作。” “真的吗?”邓梓惊,这有什么逻辑关系? “不是时时刻刻盯着总裁办的动静,怎么能这么快发现”尹真真老道地说。 邓梓完全没想到,委屈地对手指,果然还是太嫩了吗但是看到只出现在电视杂志上的人总是从自己面前经过,还和煦微笑什么的真的好紧张。 “偶尔也要工作得太‘专注’没有看见啊!直到他们走到面前才惊讶地问‘什么事。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邓梓点点头表示受教,看尹真真的目光顿时充满钦佩,明明大家一起毕业的,但是真真看起来一下子就变成了时尚ol,自己却还是学生妹呢!邓梓现在觉出总务处的好处来了,简直是世外桃源啊!黄牙经理我好想你,总经办好危险,咱们还是回总务处吧嘤嘤。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大家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一个快递小哥敲敲门走进来问:“邓小姐是哪位”手上捧着的一大束百合把他的脸都挡住了。 办公室顿时向按了快门一样集体停住了。 邓梓左右看看,大家都望着她,她指指自己,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姓邓吗? 快递小哥先不耐烦了:“没有邓梓小姐?” 这回真是自己?邓梓简直受宠若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呢!是谁呢?不会是谢浩然吧?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凉了半截。 她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说了声谢谢接过花,来不及细看,就先抽出卡片:生日快乐! 四个龙飞凤舞的字下面是潦草的签名“潘毓”。 不是他!邓梓松了一口气,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段时间太“充实”,她自己竟也给忘记了。 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太美好,她顿时觉着小时候被分走的那些零食不是白分的,那些疼爱和保护都是有回报的。 不理会尹真真的坏笑,她喜滋滋地给潘毓打了个电话:“谢谢你的花,多谢你还记得。”潘毓绝对是第一个恭贺她生日或者是唯一一个记得她生日的人,虽然他们上个一起过生日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了。 “怎么样?”潘毓放下文件,好像看见了她的笑容,微微扬起嘴角:“别人有没有很羡慕你?” “羡慕,羡慕死了。”邓梓打了个招呼,拎着包向门外走去,“为了感谢你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晚上请你吃饭?” “今晚不行,”潘毓的声音带了点遗憾,“家庭会议。” “哦,”邓梓不以为意,“那你有空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反正每天都有空的。” 潘毓带着笑意应了却没有挂电话。 邓梓有些犹疑:“你还有事?”等对方先挂线了他在挂什么的绝对不是潘毓的风格啊!平常多等个几分钟他的脸色就阴了,他看着说话慢吞吞的,做事情可有效率了。 果然,潘毓平静地说:“谢浩然回来了,今天来市场部报到的。” 邓梓一愣,手机都滑了一下。然后又自嘲地想,怪不得人家说办公室恋情不好呢!你看分手了工作还在啊,闹翻了还得常常见面啊,看着别人有了新恋情真虐啊!特别是她自己还单着呢! 那头潘毓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如既往地笃定又平静地说:“你就当他是个老朋友,该怎样就怎样,告诉你就是怕你到时候遇上他措手不及。” “没事的,”邓梓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一个公司也未必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啊!你看,你要是不特地来找我我能碰见你几次?” “说不定他会来找你,”潘毓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会。”说着,他看着谢浩然匆匆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有些人,总是那么迟钝,做什么都比别人迟一步。 “不会的。”邓梓想,他要是想挽回早就来了,这么久说不定他早已忘记他们间的纠葛,只有她还在原地徘徊。 第十三章 果然做人不能太铁齿,邓梓看见站在她家楼下的谢浩然的时候恨不得转头就跑。边转身边想他瘦了好多啊,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邓梓呵呵两声,准备绕过他上楼,谢浩然拉住她的胳膊,哀求道:“你等一下。” 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一看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邓梓顿时心软了,问:“找我有事?”她就大度点,分手了还是朋友嘛! 谢浩然有些羞涩,拿出一直放在背后的花: “这个,送给你的。” 一束玫瑰出现在眼前,邓梓有些惊愕,更多的却是感叹,他还从没送过她花,现在却是太迟了,邓梓指指手里的百合说:“我有了。”你给我的,我不再需要了。甚至连第一次收到花的惊喜都给了别人。 谢浩然哀伤地说:“阿梓,你不要这样,我想你,真想你。” 想她?那些冷漠的回忆一霎那间又回来,邓梓冷笑道:“你离开家这么久,就是只猫也会想的。”你是怎样推开我的手,你是怎样挂的电话?现在又摆出这种样子来给谁看?邓梓是爱谢浩然,但是她更爱自己,人不自爱又哪来的力气爱别人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邓梓还没有自贱到这个地步。 “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给你解释清楚。”谢浩然急切地说。 “好,你说。”邓梓双手抱肩坐在小区的石椅上,就当听故事了。小区里都是熟人,拉拉扯扯得太难看。 “潘晓对我有意思是真的。”他小心翼翼地去看邓梓的眼色。 “继续啊,”邓梓不耐烦地说,“这事谁不知道?” “有一天,公司聚会,她非要来,然后然后,我们就喝多了,醒来的时候……”谢浩然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脸涨得通红。 看到这个邓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哼,她还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呢,原来是先这个啊!她的心里升腾起一股被背叛的恼怒,她总觉得,身体上的背叛比心灵上的更加可耻。人的心有时是不由自己做主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可是身体…… 她讽刺地说:“你要说酒后乱性吗?然后就奸出感情来了吗?”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她也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从前,只因不够愤怒罢了。 “不是的,”谢浩然连忙否认,“我对她没有什么感情。”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对我那样冷漠?邓梓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这话一说,好像自己只是赌气似的。 但是谢浩然还是了解她的,他接着说:“她说,她只要三个月,三个月我不主动联系你,她就不再纠缠了。” “然后呢?你就答应了?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邓梓愤怒得吼道,“我是人!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你突然变成那样,我也会惶恐,也会伤心,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谢浩然期期艾艾地辩解道,“不是一直给你打电话了吗?” “哦,那我还应该谢谢你偷偷给我打电话了,”邓梓平静下来,看着这个瑟缩的谢浩然,眼睛又开始酸痛。她背过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后来,我去找过你以后,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她也曾偷偷希冀,他会穷追不舍,他会试图挽回。 那时候,她就摆一摆架子,然后……答应他。可是,就在这漫长无望的等待中,心一天天凉了,再不抱任何希望。她真的相信,他们再不可能了。 谢浩然顿了顿,最后还是痛苦地说:“她怀孕了……” 怀孕了?那他还来找她干什么,让她帮忙养宝宝吗?她气得全身发抖,牙齿都打颤:“那你就跟她结婚去啊!从此鲤鱼跃龙门,你妈妈也不用来羞辱我了!” 谢浩然想搂住她,被她一把推开。 他痛苦又急切地说:“她答应我了!她答应只要陪她这几个月,她就把孩子流掉!阿梓,到时候我们就跟原来一样,没有人打扰我们!我们甚至可以换个工作,有一个小家。那只是个意外罢了,是喝醉了啊!” 邓梓站起身来,打了他一个耳光,力道很大,连她自己的手都隐隐作痛:“不要把什么都赖给酒精!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有理智,有道德!几个月以后孩子都那么大了,他甚至会动了,你们还忍心打掉吗?你忍心把我们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女孩的痛苦之上吗?谢浩然,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负起责任来,要么劝她现在就流掉胎儿,要么就成全了她的一片深情。你一边与她虚与委蛇,一边又来和我唧唧歪歪,连我都看不起你!” “你……”邓梓失望地说,眼泪一滴滴流出来,“利用她对你的感情让她流孩子,一边又哄我要跟我在一起,两边你都理不清。你现在和我说几个月?这个几到底是多少呢?你自己都没有数吧?” “浩然哥,”邓梓带着哭腔说,“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看着谢浩然红起的脸颊,为难的眼神,只觉悲伤。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她的神邸,原来,他也会犯错,也会犯下难以挽回的大错。 “我很自私,”邓梓抹了一下眼泪说,“如果她把孩子生下来,我肯定受不了。我受不了你去爱这个孩子,也受不了你因为孩子再和她接触。” “你要是还爱我,”邓梓含泪看着他的眼睛,“你就再疼我一次,放过我吧!给我时间,让我忘了你!” 谢浩然的眼眶也红了:“阿梓,你相信我,孩子不会生下来,潘晓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一切都会过去的。” “发生过的就发生过了,它永远不会不存在。你懂吗?”邓梓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只要你原谅,”谢浩然说,“它不会消失,但是我们可以忘记,只要你忘记那些不愉快,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那潘晓呢?”邓梓讽刺地说,“她也可以忘记吗?” 谢浩然抓住她的手臂:“我可以解决的,真的可以……”他不停地重复着,好像这是一个多念几遍就会生效的魔咒。 “好,”邓梓也不想和他再纠缠,“只要她不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就复合。” 谢浩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会的!一定会的!到时候你不要忘了今天说的话!” 邓梓点点头,转身上楼,脚下像坠上了称砣,整个人沉甸甸的。 潘家。 潘晓坐在餐桌前,一边喝她最讨厌喝的果汁,一边对着肚子喃喃自语。 “他给邓梓送花去了。”潘毓淡淡地打断了她的小世界。 “你不是也送了吗?”潘晓冷冷地说,“第二次效果会差很多吧!” “第二次?”潘毓也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看着杯中橙黄的液体微微一笑,“说不定只有讽刺,没有惊喜呢?”一个只是朋友的人都会想到送花,男朋友交往那么久没送过,犯了错才来装模作样说不定看到会更生气呢! “老实说,你是不是听见谢浩然去订花了才会送花?”潘晓好奇地抬起头,“我看见你买的项链了。” “你说呢?”潘毓一口喝完果汁,“资源那么有限,每个东西当然都要发挥最大效用才行了。” “受教了。”潘晓摸着肚子点点头。她想,孩子也是,既然保不住,那就要发挥最大的效用才行呢! 潘毓轻笑一声,白莲花小妹妹消失了,这样才对嘛。一家子豆沙包突然出现了个白面馒头怎么行呢?潘兆成,看到精心保护的女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你会怎么想?会报复谢浩然吗?还是会恨他这个引路人?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这时候潘松走进来,和颜悦色地问。 “二哥在给我上课呢!”潘晓撒娇道。她和潘松一个妈妈,兄妹俩感情一向不错。 “那我也要听听,”潘松一扬眉毛,玩笑道,“斯坦福的高材生,钟教授的得意门生,他的课可不是谁都有荣幸听的啊?” 潘毓没有理他,冷冷地推开椅子就要上楼。 “5%拿到手的感觉怎么样?”潘松在后面咬牙切齿地说。他是长子,是老大,可现在就他一个人手上没股份了。他那个父亲,到底怎么想的? 潘毓脚步未顿,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不急不缓地向上走着。 潘松恼羞成怒:“你那个神经病的妈也没想到儿子这么出息吧?歹笋原来也是会出好竹的。” “哦,”潘毓终于转过头,绽开一个笑容,精致的眉眼弯弯,悦耳的声音响彻在大厅里,“我妈不是肖楚吗?她什么时候也得了精神病?”潘家对外一直宣称潘毓也是肖楚的儿子,只是从小身体不好才养在外面,大了才送回来的。肖楚确实是大家以为的他的妈。 “看来,”他笑出声来,“我还真是克母的命呢!”笑容很天真,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 “你……”潘松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潘毓冷笑一声,真要把他气死了有什么意思?游戏还没开局呢!想到这里,他愉悦地走回房间,连脚步都轻快很多。 潘松牙咬切齿地盯着他的背影,简直恨出个窟窿来了。 潘晓赶紧给他倒了杯水:“快歇歇,别复发了。”潘松一直有哮喘病,不能劳累。因着这个原因,潘兆成才会接回潘毓,希望他能辅佐潘松。 潘松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对着潘晓抱怨道:“爸爸怎么接回了这么个白眼狼。” 潘晓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在她看来,潘毓是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这个哥哥也不是善男信女,但凡小时候他能少欺负潘毓一点,如今都不会是这个样子。而且,以能力来看,潘氏交到潘毓手里会比交到她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哥哥好很多倍。身体不好,等分红多好,何必劳心劳力呢?男人的野心她不懂,也劝不了她哥哥,只能多看顾一点了。 第十四章 夜深人静。 邓梓仰躺在床上,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她,轻柔的,童稚的,奶声奶气地冲她撒娇。 她好奇地循着声音走过去,穿过长长的走廊,就到了一个都是白墙的房间。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白色的床,上面架着冰凉的仪器,四周都是穿着白大褂蒙着口罩的人。这是医院?他们在做什么?那个声音好像就是在病床上发出来的。但是似乎没有人看见她,每个人都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邓梓终于还是走到了病床前,躺在上面的是一个大眼睛的婴儿,嘻嘻笑着,伸出胳膊要她抱。她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就爱怜地抱起孩子,想要亲亲他粉嘟嘟的脸蛋。 唇下的触感却不是细腻的肌肤,而是湿糯糯的。她睁大眼睛看去,只见她亲的哪是什么孩子,只是一滩血!她抱着的婴儿四肢不知道被什么搅得粉碎,整个身体都是一滩烂肉,只有头是完整的,还对着她咯咯笑个不停,依稀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你为什么不要我?”。 邓梓一惊,整个人一抖,被吓醒了。她看着熟悉的景物,嫩黄的墙壁,透着缝隙的窗帘,原来是个梦啊!她翻个身,想继续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反而越来越清醒。 距离上次见谢浩然已经一周了,潘晓的孩子流掉了吗?像她看见报纸上写的那样残忍得搅碎胎儿然后排出来吗? 她打了个寒颤,恐惧和内疚怎么也挥之不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要不是她逼着谢浩然,潘晓大约是会把孩子生下来的吧,她家也不缺养个孩子的钱。但是孩子万一真的生下来,她是真的害怕,或许说是自卑,潘晓那样的人对他一往情深,又有孩子牵绊着,他们会不会真的产生感情这段时间以来,与其说邓梓对谢浩然失去爱情了,不若说她失去的是对他的信任。原来他也可能对她那样子冷漠,渐渐没有音讯。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的情敌样样比她优秀。 但是如果孩子流掉了,以后谢浩然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怪她?邓梓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四周一点点亮起来,黎明已至,可她的感情还一片黑暗。他们三人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时候手机响了,轻柔的音乐在静谧的夜里都显得有点瘆人。邓梓以为是闹钟,就没有去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下床暗亮了屏幕。那是谢浩然专属的铃声,是不是潘晓的事有发展了? 屏幕上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短信,都是谢浩然的。 她抖着手读了短信:潘晓将做人流,明日就是崭新的一天。勿忘承诺! 邓梓赶紧给谢浩然打了电话,那头却一直是忙音。快接啊快接啊!她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连两人热恋时都没有。不知道到底打了多少个电话,那头终于被接起了,谢浩然疲惫地说:“喂!” 邓梓带着哭腔大喊:“不要管孩子了!大人的事就用大人的方式结束!不管潘晓留不留孩子,我们都再试一次!”以前是她想岔了,当感情背负了人命,怎么可能会幸福? “来不及了,”谢浩然吸了一口烟,顿时被呛得直咳嗽,他边咳边说,“孩子,已经没了。”双目无神的潘晓,白色的病床,还有那一滩血肉也许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靥。他辜负了太多,后面都是眼泪,前面似乎也无路可走。 邓梓怔住了,她茫然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她成了一个刽子手?想到梦中那个要她抱的可爱的婴儿,她无措地快速摩挲着双手,直到手心都破皮了也停不下来。这时候,邓爸爸走进来,看到她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喝道: “阿梓,你怎么了?” 邓梓回过神来,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哭道:“爸爸,我变成了坏女人,我对不起别人了!” 邓爸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拉起邓梓,哄道:“没事了,坏女人也是爸爸的女儿,爸爸照样爱你!啊,别哭了,哭得爸爸心慌得很。” 听了这话,邓梓哭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邓爸爸没有办法,只能搂着她,想幸好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下午的时候,邓妈妈喊来了救兵潘毓。他到房间的时候,邓梓正躺在床上假寐,他也没说什么,静静地坐在床沿看书,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邓梓倒是想当他不存在继续睡,奈何他那么大个人堵在床前,不大的床顿时又小了一截,连空气都压抑起来。 她只好开口说:“你来干什么?”大哭一场以后她的喉咙都有些沙哑。 “过来坐坐,”潘毓清浅一笑,指指手上的书,“你还留着这个?” 是她的《小公主》,邓梓脸一红,一把抢过:“就没事时看看。” “我又没笑你,”潘毓说,“我也觉得挺好看。” 邓梓也沉默下来,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良久,潘毓淡淡开口:“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艾米丽,我不介意做个布偶。” “那不是布偶,”邓梓忍不住辩解,“她是小公主的亲密朋友。” 潘毓轻轻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慢慢地说:“那我够格做你的亲密朋友吗?” 邓梓微微侧身,正好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瞳是全黑色的,看着就像自带了美瞳。肤色带着些苍白,使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大更黑了,就像黑曜石般深邃勾人。 这是双美丽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认真而期待地看着她,叫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终于,邓梓笑着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当然。” “我以前听人说过,”潘毓的声音听来很柔和,让人不自觉地想听他多说几句,“分享快乐会让一个人的快乐变成两个人的快乐,分享悲伤会让悲伤减半。” “现在呢?”他看向她,“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吗?无论快乐还是悲伤。” 他总有种叫人平静的力量,好像天大的事到他的眼里都不过是尘埃。邓梓鼻子一酸,就把那些纠结和痛苦一一讲出来了。 潘毓揽过她,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拍的邓梓真的快睡着的时候,他才开口道:“后悔吗?” 邓梓在他的怀里点点头。这一天她想的很清楚,她和谢浩然两个人的纠葛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罢了。倘使他们坚定不移,再大的问题都能解决;倘若谢浩然要变心,这个孩子没了,潘晓消失了,还会有别的女人,别的孩子站在他们中间的。 她悔恨自己没有早点想明白,这个孩子的去留,她丝毫没有决定权,她明明在局外,硬是替做了不该做的决定,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后悔什么?”潘毓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旋,“后悔让她把孩子流掉?” “嗯,”邓梓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哽咽地说,“后悔迁怒于他人,把感情失败的原因归咎于他人。” “反省的很深刻嘛,”潘毓抬起她的头,说,“但是,你要知道,这都不是你的错。” 他接着笃定地说:“是你去让她把孩子流掉的吗?最终还是她自己决定的,你甚至没和她说过一句话。这个决定,是孩子的父母做的,他们权衡利弊,最终决定丢弃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潘毓站起身来,背对着邓梓,“就我这个旁观者来看,也觉得这个孩子不要生下来的好。父母的感情理不清楚,要什么孩子?谢浩然要是和她结了婚,你就是他心口的朱砂痣,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心结。时间长了,不免叫这个孩子感受到,这样就不痛苦吗?” “要是不结婚,潘晓一个人带孩子,她若是孤单一辈子,看着孩子就很难不怨愤他父亲;若是结婚,她再怀孕,孩子的处境可想而知。” “所以,”潘毓转过身来,整个人好像融入了阳光下,“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邓梓好像被他说服了,其实她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了,他的话好像带着魔力,渗透到她的脑海里去。 是啊!就是这样!又不是她压着潘晓去做人流的,事情也不是她提出来的!是谢浩然,是潘晓,是创造了他的人!可是忽而她又觉得自己很无耻,有因才有果,她不是唯一的原因,但必然是原因之一。 她软下身子,双手遮住自己的脸,万般愁肠,皆在心头。 潘毓轻搂住她,她的手自然地攀住他的腰,只听他和缓地说:“善恶是非都等着盖棺定论吧,当务之事就是过好现在,和谢哥好好过吧,不要让牺牲白白浪费。” 他的身上很清爽,靠着只觉得如美玉般冰凉凉的,没有任何味道,却让她安宁下来,就像多年前打雷的时候一样。 过了一会儿,邓梓浅笑着说:“你适合当神父,听人告解的那种。” “那你帮我看看哪家修道院招人?”他也开了个玩笑。 邓梓想想又摇摇头:“你要是终身不娶什么的太可惜了,还是陪我们在红尘中挣扎吧!”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洒满了这个温馨的小屋。 晚上吃饭的时候,邓妈妈做了满桌的菜,大多都是潘毓爱吃的,邓梓有些吃醋地说:“哎,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邓妈妈正顾着给潘毓夹菜呢,听了这话,吼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吃了我做的菜多少年了,小毓难得来一次,这个醋还要吃,一点不懂事。” “至于吗?”邓梓白了她妈一眼,“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就开个玩笑啊!”她知道她妈妈一直为她担心,想插科打诨告诉她自己没事了。 “现在知道开玩笑啦?”邓妈妈说,“上午为什么装死啊?” 邓梓夹了潘毓爱吃的鱼背到他的碗里,小声嘟囔:“谁还没个伤心的时候啊?” “对对,”爱女如命的邓爸爸打圆场,“少女情怀总是诗嘛!”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邓妈妈没好气地说:“她还少女呢,我看我们小毓才一副少年模样,那么瘦!” “他天生吃不胖。”邓梓替他回答,小时候他们俩明明吃的一样多,但是只有她的体重蹭蹭蹭往上涨,真是不公平。 “哎,”邓妈妈叹了一口气,对潘毓说,“你那个妈怎么带你的啊?那么小就有胃病,看着都心疼,现在怎么样,胃还疼吗?” “偶尔。”潘毓微笑着回答。 “你常来吃饭啊,”邓妈妈不放心地嘱咐,“我好好给你养养。” “怪不得吃不胖,原来是胃不好。”邓梓那时候小,这种事情并不清楚,此时她关切地看着他:“你可不要不当一回事儿啊,按时吃饭没?” 潘毓微微点头,眼睛里都是笑意。这才是一个家,他想要的家。 第十五章 “你去哪儿了?”潘毓刚准备上楼,潘晓就喊住了他。 潘毓慢慢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原来我现在出去竟要开始向你报备了。你不要忘了,我可不是你的好哥哥。” “如果和我有关,”潘晓抬头看着他倔强地说,“那我就有知道的权利。” “哦,谁给你的权利”潘毓嘲讽地说,“不过……” 他虚倚在楼梯的扶手上,淡淡道:“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去劝邓梓和你的心头肉和好去了。” 潘晓惊讶又急切地问:“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还想帮他们吧?” 潘毓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慢吞吞地开口:“你只要知道你的目的能达成就好,其余不必多问。我要是你,现在就多休息,省得弄假成真。”说完,没有停顿,转身就走。 潘晓瞪着他的背影,咬住惨白的下唇,一字一顿大声地说:“我会把股份委托给你,只要你一心一意帮我。” “真的?”潘毓终于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问:“不投给你那个好哥哥了?像这次一样将我一军,感觉不是很好吗?”好像她的挣扎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他其实并不在乎她如何选择。 “明天就签委托书,”潘晓下定了决心,“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了吗?” “当然,”潘毓微微一笑,“我对盟友一向是慷慨的。既然你想学,我一定教你。”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这次邓梓若是因为你和谢浩然分手了,那么日后她想起这段感情一定觉得遗憾,那些过往也在不断的回忆中日益美好。” “我不要这样,”潘毓缓慢而又残忍地说,“我要她,这些感情都属于我,我要她想起谢浩然再没有爱情,唯一的感情只有憎恶。” “我的爱情,就是独占。”潘毓低头看着她,眼神像是一只划定了地盘正在骄傲巡视的雄狮。 “你很可怕。”潘晓不禁后退一步,“我要你答应我,在整盘计划中不会伤害谢浩然。” “只要他不来惹我,必然毫发无伤,”潘毓的声音很轻,却在空旷安静的大厅里回荡,“他若找茬,你不会希望我不还击吧?” “我会看着他,”潘晓看着她意气风发的二哥,不得不承认,“他跟你斗,以卵击石罢了。”她这个哥哥,走一步看三步,简直就成了精了。 邓梓和谢浩然恢复了联系,一开始略微有些尴尬,时间长了,曾经的那种默契又渐渐回来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已经找不到当初热恋的脸红心跳,但相处起来也颇有点老夫老妻的温馨感。毕竟他们付出了太多,这段感情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这天上午邓梓和谢浩然约好了去逛街,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偷偷摸摸地出去呢,邓妈妈就喊住了她:“又去找谢浩然?” 邓梓点点头。她妈以前是一心撮合他们俩,现在是巴不得他们早点分手。 果然,邓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妈看不上你,本人也不坚定,你干嘛还跟他谈,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我没有倒贴的女儿!” 邓梓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也许谢浩然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执念了吧。 邓爸爸出来打圆场:“好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才是两个家庭的事。现在还没轮到你出场呢!”他一边推着邓妈妈进房,一边给邓梓使眼色。 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邓梓更加无奈。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说他们还不一定结婚吗? 压马路的时候,邓梓把这件事和谢浩然说了,本是聊聊家常的,没想到他听了却一脸严肃:“找个时间我去拜访下叔叔阿姨吧?” 邓梓一开始也愣了一下,仔细一想却觉得谢浩然常去去也不错。现在邓妈妈不待见他,多去刷刷存在感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能破冰。于是,她松了口:“那你哪天有空?”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谢浩然干脆地说。 为了让她爸妈做好准备,邓梓一回家就说了,邓妈妈阴阳怪气地说:“那时候让他到家里来比皇帝还难请,现在不想他来了,又上赶着来,人有时候真是……”她叉着腰半天没说出最后一个字来。 邓梓笑眯眯地帮她补充:“贱!” 邓妈妈气得瞪了她一眼,邓梓趁机挽住她妈妈的胳膊撒娇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邓妈妈看她这样心也软了,女儿的一往情深她是知道的,对谢浩然她也不是那么不满意。邓梓没跟她说潘晓流产的事,因此她一直以为是谢浩然脚踏两只船被发现了,想到女儿曾经被人劈腿过,她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不撒出来不痛快。 邓梓也看出她妈妈动摇了,晃晃她的胳膊,娇娇地说:“你不会给他难堪吧!” “我是那种人吗?”邓妈妈冷哼一声,“他来了以后,该咋地咋地,我不会刁难他,但你也不要指望我太热情了。”到底还没有结婚,人家还是可以重新选择的。邓妈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这次要好好试试他,万一结婚了还搞出什么幺蛾子岂不是害了女儿一辈子? “这就够了!这样就行。”邓梓急忙说。她不会为了谢浩然太为难自己的妈妈。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她,那他必然会努力争取她父母的喜爱,他是不舍得她为了他和父母闹僵的。她也是这样,既然他们想在一起,她必然会尽最大的努力博他母亲的欢心。这是一种尊重,对于生养了你爱的的人的尊重。 第二天一早邓梓就起来了,四处看看邓妈妈不在,邓爸爸笑着对她说:“你妈妈出去买菜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担心。” 话音未落,邓妈妈就回来了,邓梓看见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偷偷指着她满手的东西冲邓爸爸贼笑,不料隐藏功夫不到家,给邓妈妈发现了,她吼道:“你不要以为我就是妥协了,我只是不想给人家说我们家没礼貌!” 邓梓立刻捧场地点头如捣蒜,表示她妈妈说得很有道理。邓妈妈才气呼呼地进了厨房。 “约了几点?”邓爸爸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十一点,”邓梓说,“还早呢!桌子也不用擦了,锃亮的呢!” “你以为都像你等到最后一秒呢,”邓爸爸说,“我猜他会早点来。”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我说的吧!”邓爸爸嘿嘿一笑。 邓梓这时候才觉出一点见家长的羞涩,红着脸去开了门。门一开,却不是谢浩然,潘毓拎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呢! 看到她出来,潘毓浅浅一笑:“就猜到你们都在家呢,出了门才想到忘记带手机了,也没来得及打个电话。” 邓梓顿时有点为难,转念一想,多个人也好,万一冷场也能化解尴尬。而且邓妈妈一看见潘毓就乐开花了,到时候谢浩然也好过关。 她这一停顿,潘毓就看出点什么了,体贴地说:“是不是家里有事?那我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不打扰你们。” “瞎说!”邓爸爸也走过来了,说道,“你都到门口了再让你走,你妈妈不跟我拼命啊!” 潘毓只是笑。 邓爸爸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头叹道:“哎,都忘了她已经不是你的妈妈了!” “不,”潘毓收敛了笑意,很真诚地说,“她永远是我的妈妈。”唯一的妈妈,他在心里说。 他们在门口动静太大,连邓妈妈也从厨房出来了,她正好听见这句话,顿时眼眶就红了,连连说:“好孩子!” 邓妈妈伸出双手似乎想抱住潘毓,但是他现在长大了,比她高了太多,她已经抱不住他了。 潘毓握住邓妈妈来不及伸回的手,虚搂住她,轻轻地说:“妈妈,我回来了。”声音是他一贯的慢腔调,听来却暖暖的,和风细雨一般。 邓妈妈靠在他肩上,偷偷擦眼泪,低喃道:“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再不要离开了。 邓梓也有些眼热,上次见面的时候因着担心她,潘毓和邓妈妈都没来得及好好叙旧。她知道她妈妈一直很想他,虽然从来不说,但她好几次看见她妈妈在摆弄那个魔方,转着转着眼泪就一滴滴往下掉。 潘毓早熟,小时候也不爱玩玩具,只有魔方他还能没事的时候转转打发时间。他们家,除了他,没人能把六个面都拼合起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兴趣了。可是,他走的时候还崭新的魔方现在连贴纸都模糊了,邓妈妈一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一直舍不得挪开,就跟他刚走的时候一样。 邓梓看着相拥的两人才真正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那个当年还没她个子高的潘毓转眼已经这么大了,高大得足以把她妈妈搂在怀中。 他真的,已经走了太多年。邓梓想。原来,自己也依然那么想念他,她记得他的魔方,记得他刚拿到魔方时的那一丝笑意……原来,那不是不思念,只是当知道思念无用的时候,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忘记。人类,从来就是这么擅于自我保护的动物啊! 第十六章 “怎么都围在门口”谢浩然也拎着东西上来了,一身正装的他显得紧张又局促。 邓梓回头一看,就扑哧笑出声来。谢浩然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被列为不受欢迎的对象,今天穿得相当正式,甚至还抹了一点发胶,让他带点自然卷的头发显得更加平直。加上一脸严肃的表情,整个人活生生老了十岁。 邓妈妈也笑了,谢浩然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见他难得如此滑稽,便知道他对女儿还是重视的,看他顿时顺眼了很多。 潘毓冲他微微颔首,便转身对邓妈妈说:“家里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 “你来怎么算打扰?”邓妈妈一瞪眼,“快进去!回自己家还客气什么?妈妈是白喊的吗?” 邓梓收到潘毓的求助的目光,却也笑着点点头赞成她妈的话。潘毓是她的家人啊!他们一个房间,一张床,同样的童年;他们一个妈妈,一个爸爸,共有一个家。 邓爸爸拍拍潘毓的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快进去吧,你妈妈菜都弄好了。” 潘毓已经比邓爸爸高好多了,被这么一拍顿时红了脸,笑得有点孩子气,说话却一如既往得老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是一点都没变。”邓妈妈欣慰地看着他,这样才觉着没有错失他那么多年。 “对,”邓梓也笑着说,“还是顶着孩子脸说大人话。”潘毓皮肤白眼睛大,睫毛很长,看着竟还有孩子纯真的感觉。 四人边说边往门里走,谢浩然跟在后面,提着两大包东西,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邓梓转头看见他灰溜溜地跟在后面,赶紧帮他刷存在感:“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都是什么啊?” 谢浩然抓紧了机会表现,谦虚地说:“就在楼下超市买的,水果海货什么的,不值什么钱。” 透着袋子看都是虾啊蟹的,少说也要小一千。他们这儿是内陆城市,海货特别贵。 邓妈妈当然对这些门清,便觉着这种谦虚假得很。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转而热情地对潘毓说:“咱们小毓给妈妈带了什么啊?下次回家别带东西,什么都有的买,拎来拎去也麻烦。”哼,那个谢浩然,以为买点东西就能把他们摆平吗?他们还不是这样为几斗米折腰的人! 潘毓腼腆一笑:“上次不是说妈有点老花吗?托朋友买的鱼肝油,对眼睛好的。” 还是她家小毓好!送礼不在贵重,而在体贴的心意。邓妈妈一下子眼眶有点发红,带着点点鼻音:“你自己留着吃吧,工作用眼的地方也多。” “没事,这份您留着吃,我买的多。”潘毓边说边跟着邓妈妈进了屋。 听了这话,邓妈妈也没有拒绝,一家人推来推去的会显得生分,她笑着说:“你过来也不先跟我说下,都没来得及做几个你爱吃的菜。”邓妈妈的逻辑是来客人要做好菜,好菜约等于荤菜,但是潘毓爱吃素,这顿就不怎么讨他喜欢了。 潘毓只是笑:“我又不挑食。我爱吃的别人不一定喜欢吃啊,还是招待客人重要。”说着,冲存在感越来越薄弱的谢浩然微微一笑。 谢浩然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加入谈话,但是今天他的机灵劲都不知道哪去了,越想好好表现一番就越嗫嗫嚅嚅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邓梓也跟着打圆场:“别都堵在门口了,赶紧进去吧。”她伸手拉着谢浩然走到她爸妈身边。 邓妈妈瞟了他一眼就进厨房端菜了,邓爸爸倒是笑眯眯地说了声欢迎。 已经到了饭点,也没有再冷场的机会,大家就坐上了饭桌。气氛沉默得很,只有邓妈妈一直不停地给潘毓夹菜,让他多吃一点。 潘毓的碗里堆成了高高的小山,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碗,最后还是慢吞吞地一口口吃了。 整个桌上只剩下了咀嚼和碗筷碰撞的声音。谢浩然小心翼翼地只挟自己面前的两盘菜,简直像个受虐的小可怜。 邓梓看不过眼,偷偷给他夹了个鸡腿,谢浩然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邓妈妈一砸筷子,邓梓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邓妈妈没有理她,转头看向谢浩然,大声说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凶,连菜都不给你吃?” “妈妈!”邓梓拉拉她妈妈的衣袖,怎么突然发起火来了? 邓妈妈一甩胳膊,冲她吼:“他这是在你面前装可怜呢!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那打鸳鸯的棒子,你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真是白养你了!” 潘毓也站起身来,说道:“我看谢哥就是太紧张了!他现在哪敢玩什么心眼,在您面前我们都是白纸啊!”他话说得很自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下子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白纸论是他们小时候邓妈妈最爱说的,他们一撒谎,她就吼“我吃的米比你们吃的盐还多!在我面前,你们都是白纸!”这话没什么,但是一着急,白纸就老说成白痴。邻居老奶奶听了就说她“你怎么老管自己的娃叫白痴呢?这样不好,越说孩子越笨。” 老人家很多信奉话有言灵,口要积德,才有后福。 邓妈妈显然也想起了往事,一个没绷住,扑哧笑了。老太太追着她苦口婆心,她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真是鸡同鸭讲,但两人当然也能一唱一和的。 谢浩然松了一口气,继而很郑重地说:“邓姨,我知道我今天表现不佳,但都是因为我太重视这次会面了,希望给您留好印象。结果越紧张越错,越错越紧张,整个恶性循环了。” 他的眼神很真挚,声音甚至有点发颤。邓妈妈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听了这话,口气顿时缓和多了:“好了,你也多吃点。”她想想又觉得自己刚刚是有点过分,毕竟答应女儿不为难他的,宝贝丫头还准备和他过一辈子呢!于是,她又默默地给谢浩然夹了个鸡翅,眼睛却看向另一边。 邓梓看看受宠若惊的谢浩然,再看看她别扭的妈妈,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果然,潘毓在要好很多啊,不然发怒的邓妈妈还真不好搞定呢!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看向潘毓,眼睛一扫就愣住了:“你很热?”他的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听了这话,他抬头看向她,神色如常,声音却更轻了:“没事,吃饭吃热的。” 声音都发虚了!哪像是热的?邓梓上下一打量,就发现他的右手虚捂着肚子。想到邓妈妈说他从小胃不好,恍然大悟地说:“你是不是胃疼?” “有一点,”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要休息一下。” “还是去医院吧!”邓梓着急地说,“这样拖着不是事啊!”刚刚肯定是怕耽误他们的事儿,也不知道忍多久了。 “我带药了,”潘毓连嘴唇都开始泛白了,“在车里,你能帮我去拿下吗?” 谢浩然按下立刻起身的邓梓,说;“我去。” 邓梓应了一声,就去拧热毛巾准备给潘毓敷敷,她一心一意照顾他,甚至接过药的时候都没看谢浩然一眼,当然也没有看到他怪异的神色。 邓爸爸送谢浩然到门口,带着歉意说:“今天真是不凑巧,改日再好好招待你。” 谢浩然一边寒暄,一边向客厅里望去,那里空空如也。邓梓早就扶潘毓进房间休息去了。他失望地一撇嘴,三两步下了楼,在楼道口又看到潘毓的车,普通的沃尔沃,却让他心里一寒,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房间里。 邓梓看着潘毓把药吃下去,一边给他拧毛巾一边说:“真是让人不省心。从小就这样,恨不得全世界围着你转,真是一点儿没变。” 潘毓浅笑着低下头,也不反驳,问道:“妈呢?” “去给你熬粥了!”邓梓带着怒意说,“胃病还吃辣海带,活该你疼。”她总算是想起罪魁祸首了,桌上也没几个蔬菜,就那一个是辣的。 潘毓笑出声来,像个调皮的孩子。 邓梓的怒意像气球一样被这笑声戳破了,潘毓笑起来天真得很,眉眼弯弯,鼻翼略略皱起,就像慢镜头一样映在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她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颊,就像小时候安慰他的时候一样。 很凉,却细腻如玉。 “我小时候一直在想,”邓梓回忆道,“你妈妈是怎样的大美人才能生出你来啊?”都说儿子像妈,他这样貌应是继承了母亲了的吧!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潘毓说,眼里却带上了嘲讽。是啊,他妈是个美人,却不是个好妈妈。她本该一直做美丽的菟丝花的,为何非要生个孩子? “我的确是在夸你啊!”邓梓哈哈大笑,“小时候整个院子的男孩子都想娶你,现在一个连的女孩子想嫁你,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潘毓只看着她笑,尔后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谢哥走了?” “应该吧,”邓梓说,“我爸一直在客厅的,会送他的吧。” “这么不当一回事?我以为你把他放在第一位的,”潘毓玩笑道,“看来还是我比较重要。” 邓梓佯怒:“我是那么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吗?你都病了,当然你比较重要!他只是男朋友罢了,你是……”她说不下去了,潘毓是什么呢?是家人,是朋友,是童年玩伴?亦或都是,是与她在孤独时刻相伴,共享快乐忧伤的人! 这想想可以,说起来却有点肉麻,邓梓说不出口,好在潘毓也没有追问,只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邓梓以为他累了,便叫他好好休息,轻轻地走出房间给他带上门。 她没有看到,在关门声响起的一瞬间,潘毓突然睁开眼睛,嘲讽地看向紧闭的房门,露出一个笑容,病了所以比较重要吗?那就一直病下去吧! 第十七章 五点整。邓梓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墙上的数字钟终于大发慈悲地显示了十七这个数字。 她第一时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往家里赶,对面尹真真好奇地问:“怎么那么赶,约了人?主任还没走呢!” “来不及啦,光约了人也不至于这么赶,”邓梓虽然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问题是之前还要给潘毓送去我妈妈的爱心汤,哎。” “弱智了吧,”尹真真翻了个白眼,“你直接拿上去给他嘛,为什么要送到他家?你妈又没喊你上门服务。” “我又不傻,”邓梓理直气壮地说,“他要是还在公司我就喊他自己来拿了,当然是因为他今天没上班啊!” “对了,”尹真真好像突然想过来,“这几天好像都没看见他。” 邓梓无奈地摇摇头:“还是人家的小青梅呢,结果一点都不关心他。他胃疼提前休年假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他?” 尹真真笑着拥住她:“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快去快去!”邓梓推推她,“就知道耽误我时间。”说完,拎起包就跑了,连张主任喊她都没听见。 张主任踩着高跟鞋追了一段愣是没追上,回来以后生气得直跺脚:“平时干个活慢得像驴,一下班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张主任是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年届四十还未婚,年轻的时候还找找,现在干脆放弃了。用她自己的话说,追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看不上她,与其结婚以后降低生活质量,还不如单身一辈子。反正她工作好,职位高,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差钱。 工作就是她的男人,她的依靠。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勤勤恳恳,早到迟退,最讨厌别人工作不尽心,早就看不惯邓梓这样了,但是,她不尊重只是潜规则啊。也没违反明面上的规章,自己偏偏又责备不了她什么,憋了一肚子闷气。 今天更是雪上加霜了,她转头对尹真真说:“现在人事部招人真是不用心,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进来!” 这话是不中听,但是人家也是为了公司,尹真真只能劝道:“她原来不这样的,今天是家里有事。这不特殊情况吗?” “你当我没长眼睛啊?”张主任不屑地说,“每天都是她第一个往外跑,我又不是看不见!” 随后,她话锋一转:“我看你和她关系不错啊,是你介绍进来的?”邓梓情商不够,能力也不强,这样的是通过考试进来的她绝壁不相信啊! 尹真真无辜地摇摇头。她准备跟她爸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进来了。 “那是谁?”张主任忍不住问。她是看邓梓不爽,但是如果她后台够硬,自己也不会以卵击石,毕竟在职场混了那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 尹真真想了想,最后还是笑着指指天。一开始她还以为邓梓是走了狗屎运真考进来的,后来看见潘毓才明白了。想想也是,那些hr阅人无数,人往他们面前一过,几句话就什么都知道了。什么性格,多大能力,都能估算个大概。平民百姓浑水摸鱼考进来的可能性约等于零。不过这件事告诉张主任也好,知道邓梓惹不起,她自然不会给她穿小鞋了,不然,像邓梓的这样的傻白甜哪能斗得多她这种老江湖呢? 果然,看了她这手势,张主任了然地点点头,冷声说:“那又是个吃闲饭的。不过这是他们自己家的公司,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潘家的下一代怎么要不是这种混日子的,要不就是绣花枕头瞎指挥呢?果然富不过三代,潘氏的气数也就这样了。不过,尹真真和潘家大儿子关系好大家都知道,她自然不会在她面前说潘松的坏话,想说两句好的吧,也撒不了这谎。自己实在不是那种脸不红气不喘拍马屁的人啊! 多说多错,还是先走。不过,直到坐在电梯上张主任心里还在谋划,万一潘氏真给潘松接手了,那她还得赶紧另寻出路呢! 另一边,邓梓已经拎着东西到了潘毓家,这两天她天天往这儿跑,已经熟门熟路了。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两声,门却没开。以前都是一声就行了啊!邓梓又按了一下,还是没反应。她疑惑地透过猫眼向里张望,门却哗啦一下打开了。 潘毓浑身一大块一大块的水渍,白色的衬衫上杂乱地印着几个清晰的梅花印,配着他淡定的表情,邓梓扑哧就笑了:“你这是怎么了?还跟我玩□□呢?还脏成这样!” 潘毓脸色不变,双手却不自在地偷偷拉着衣服下摆:“快进来,今天家里来了个小客人。” “哟,”邓梓调侃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朋友呢。”潘毓的性格太内敛又不喜沟通,从小朋友就不多,简直是一座孤岛。 “说不定要常驻呢。”潘毓浅浅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在哪儿呢?”邓梓探头一看,房子里空空如也。潘毓家不大,一室一厅一书房,现在门都大敞着,她5.0的视力一眼能扫过全境,明明没人啊! 潘毓指指沙发上蠕动的浴巾,朝她一笑。 邓梓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惊喜地掀开,果然有个毛绒绒的小娇客呢!她小心翼翼地连毛巾带狗狗捧起来,小东西半睁着骨碌碌的黑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萌翻了!她从小就喜欢小狗,奈何邓妈妈一直不同意在家里养。 “那是一条命!”邓妈妈那时候严肃地看着她,“你准备好担负一条生命的责任了吗?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往后的数十年里照顾它,陪伴它,直到它归于尘土?” 邓梓被她妈妈眼里的凝重所慑,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我觉得你没有,”邓妈妈接着说,“你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想到这里,邓梓对潘毓说:“你哪有时间照顾它啊?” “那也没办法,”潘毓接过一直试图向他这里扑的小狗,“今天看它在楼下的草丛里瑟瑟发抖,要是不带回来,今天估计就要见阎王了!在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吧!”其实,他喜欢的东西他永远不会让别人照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幸福他有什么好处? 邓梓想想也是,只能先抱回来再说,她看着小狗在潘毓的抚摸下舒服地眯起眼睛,羡慕地问:“给它起名字了吗?” “嗯,”潘毓白皙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小狗短短的黄毛,“起了啊,叫娇娇。”上辈子为了保护它而血肉模糊的娇娇,终于又回来了。他爱怜地拿着奶瓶给娇娇喂奶,手轻轻撑起它的头,减轻它的负担。 娇娇淡黄色的绒毛随着吞咽的动作一抖一抖的,乖顺地趴在潘毓的膝盖上。它的四肢还软塌塌的,站不起来。 “它好小!”还不足两个巴掌大呢,邓梓喜欢得心痒。 它还太小,喝不了多少,一会儿就把头偏向一边不肯再喝了。潘毓也不勉强,用浴巾再松松地把它包好。 “给我抱抱!”邓梓忍不住伸出手。 潘毓把娇娇挪到她的膝盖上,邓梓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它鸡蛋大的小脑袋。它似乎不舒服了,不停晃着头,还响亮地打了个小喷嚏,一股子羊奶味。邓梓一抖,不敢再摸了,询问地看着潘毓。 “你手上太轻了!”潘毓难得笑眯眯的,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它嫌痒。” 真帅啊!邓梓心一颤脸红了,她掩饰性地低下头,手上微微放大了力度,娇娇果然舒服得昏昏欲睡。 “待会儿一起吃饭?”潘毓转头问。 邓梓还没回答,突然脸一下子垮了。 潘毓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了?” “娇娇尿尿了。”邓梓简直要哭了,等下还要约会呢,这该怎么办?她捶了一下潘毓的肩膀,“你怎么刚好底下留着一个口?”全身除了头都包的好好的,恰好就是娇娇尿尿的地方没有包住!这不是玩她吗? 潘毓接过小狗,邓梓浅色的裤子上印上了一块清晰的黄印。他憋不住笑了,安慰道:“没事的,它现在只喝奶,没有味道的。” “可是有印子啊!”邓梓苦着脸,“还这么清楚!早知道穿黑裤子了!”千金难买早知道,哎! 潘毓一听也急了:“你在路上买一条吧,很快的!” “别,”邓梓起身拎起包,“没过水的穿起来不习惯啊,我还是回家换吧!希望来得及!” 潘毓帮她打开门:“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快点去吧!” 邓梓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喊道:“记得喝汤啊!热热再喝!”说罢,也不等他回答,就跑下了楼。 “知道了。”潘毓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随后,他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抱起沙发上的娇娇,轻轻抚弄着它的小绒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娇娇吃饱喝足,睡得正香,放在腿上像个暖炉。潘毓从小怕热,腿上那块烫烫的,但是他舍不得放下它,就是这个小生命啊,曾经陪伴他度过多年寂寞时光。它走了以后,他再没享受过那温暖,直到遇上邓梓。这一世,他喜欢的,再不能失去,也不会失去。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摸摸它起起伏伏的小肚子。许是睡梦中觉着舒服了,它翻了个身,朝他露出柔软的肚皮,半眯着眼睛好像示意他再给摸摸。 潘毓哭笑不得,想到前世它冰凉带血的身躯,还是耐心地伸手给它挠着,直到时钟过了十二点,才把它放回小窝,轻轻给它盖上小被子,去浴室洗澡。 第十八章 等邓梓赶到他们预约好的餐厅,已经过了九点了,服务员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看她跑得满头大汗,谢浩然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只酸溜溜地说了句:“又到潘毓那儿了?” 邓梓喘着粗气说:“是啊,我妈喊我送汤。哎,对女儿咋没这么好呢?”只会让她少吃点,不然越来越胖了。 话虽如此,但她的眼神温柔,不像是抱怨的样子。 谢浩然眉头一皱,嘴唇蠕动几下,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邓梓问:“怎么了?” 谢浩然一顿,尔后微笑着说:“这家是吃不起来了,你想吃什么?” “这个点哪还有的挑?”邓梓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哎,看来我就是吃路边摊的命啊!正好帮你省钱!” 谢浩然好笑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这是怪谁?啊?” 邓梓不自在地推开他的手:“快走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商量了半天,最后两人还是到家门口去吃面了。小区里有一家皮肚面很出名,量大便宜口味好。邓梓第一次看见老板娘捧来一个像锅那么大的碗酒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的,除了面条、皮肚,还有不少香肠,猪肝什么的,配上西红柿和青菜,看着就有食欲。 面一上桌,邓梓就拿着筷子迅速开吃了,折腾了一晚上,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每次看你吃东西,”谢浩然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就觉得这个东西肯定是超级美味,不然哪能吃这么香呢?” 说得她像一个吃货一样!邓梓想反驳,可惜被辣得鼻涕直往下掉,只能捂着鼻子含糊地说:“我这是珍惜粮食你懂吗?你也要全部吃完,不许剩啊!” 谢浩然不爱吃面,这家料给的又实在是多,他每次只能吃大半碗,都要留个底。但是这会儿看着邓梓碗里的面一层层减少,他莫名地就有了食欲,连汤带水的一会儿就吃完了,也不嫌烫。 邓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什么口味多大食量她清楚得很,刚刚也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这么听话。 看着她惊讶的眼神,谢浩然脸有点红,半晌才小声抱怨:“我是肚子饿了,你也不看看我等了你多久。”中午忙得也没来得及吃饭,只垫了小半袋饼干。 “对不起嘛,”邓梓撒娇道,“本来是赶得上的,谁知道潘毓家狗狗在我衣服上留下痕迹了呢?” “好了,我又没怪你。”谢浩然不愿谈起潘毓,他知道自己这会儿说潘毓什么邓梓都不会相信,那么何必在两人相处的时候给他刷存在感呢? “你知道吗?”邓梓兴奋地说,“他家养了一只小狗。真是是小狗,只有那么大。”她丢下筷子双手一围比划了一下,眼睛都在发光,写满了好喜欢好喜欢。 谢浩然没有接话,沉默地低下头。 邓梓以为他不敢兴趣,吐吐舌头,低头刺溜刺溜地吃面。她最怕谢浩然这种沉默的样子了,那种低气场好像压得她不敢说话。 良久,谢浩然才开口:“你觉不觉得他……” “他是不是比小时候开朗多了?”邓梓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眸子亮晶晶的,“那时候安静的像个小女孩,现在成了独当一面的成熟内敛的人了。”邓梓有点怀念,但想到今天他那身脏兮兮的全是梅花印的衣服,她又觉得一切都没有变。 “我在他车上看到你的照片了。”谢浩然还是说出口了。 “这很正常好不好,”邓梓不以为意地说,“他本来就是那种恋旧的人啊!你没听过越说不出口的爱越深沉嘛。”提到爱的时候,邓梓脸红了一下,尔后有一种顿悟感,她记得他小时候的每一件事,并在往后的十来年里不时想起,深深怀念,谁能说这不是爱呢?相依为命的亲情,哀乐与共的友情,构成了独一无二的潘毓。 不是正常的照片好不好?看着邓梓一脸缅怀的样子,谢浩然心里都在咆哮了。那些多角度的,明显是偷窥来的照片让他胆寒。他现下想到潘毓的模样就觉得他像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一般,藏身于隐蔽的地方,暗暗观察着猎物,只为一击必杀。 他现在只恨自己当时没拿着照片直接质问,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那时候脑袋里在想什么呢?就这么一犹豫,再没有这种机会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邓梓就是潘毓的目标。但是,那天他又奇怪地一直在帮自己说话,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谢浩然忽然感到一阵恐惧,未知的总是最可怖的。他总觉得潘毓就在某个地方等待某个事情发生一样。好像真的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他走向深渊。自己说了邓梓会相信谁?他深沉地看着她,想着自己要不要赌一把。 “还在想”邓梓擦擦嘴,“我都吃完了,你回家慢慢想吧,别耽误老板做生意了。”哎,老是神游,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摆在这儿也不知道输给了什么?不过,她今天先迟到的,理亏,也不能蛮横地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对不起。”谢浩然脱口而出。他现在对待这份感情就像爱护一个珍贵的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 “我又没怪你。”邓梓无奈地说。现在两人就像开启了相敬如宾模式一样,以前哪会为这点小事道歉?玩笑两句就过去了。 “我们走走?”谢浩然结过账,低头询问地看着她。 看着人高马大的他俯身的样子,邓梓忽而感到一阵辛酸。就让时间带走不愉快的一切吧,不再怨恨,不再想起,让所有的事情都回到过去温馨亲密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颊边的酒窝深深凹陷进去,主动牵起谢浩然地手,轻快地说:“好啊,就去花园里坐坐。” 谢浩然受宠若惊地点点头,邓梓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两人的手松松地牵在一起,却不约而同起了一层汗,暴露了他们真实的心情。 邓梓觉得自己的手紧张得都有点发僵,她装着自然的样子轻轻抽回,指着石凳:“我们过去吧!” 谢浩然微微有点失落,但还是心情很好地挨着她坐了下来。 晚风有点凉,却带来一阵阵金桂的芬芳。邓梓打了个寒颤,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终于有一天用到这一招了!”邓梓笑出声来。记得以前她看过一本关于约会的书,上面列出了三大招:打喷嚏,关东煮,过山车。 谢浩然似乎也想起来了。小妮子当时很中意分享的美德,自己看还不够,拉着一堆认识的人旁观。那时候自己觉着很无聊,现在想来却全是甜蜜。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里都是花香,不禁伸出手指噌噌她软软的脸颊,柔声说:“以后有机会咱们三招都试试。” 邓梓转头冲他一笑。整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柔情万千。 谢浩然甚至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小女孩长大了,褪去青涩的壳子,显出最迷人的模样来。 他着迷地凑过去,亲在她粉嘟嘟的嘴唇上。 邓梓愣了一下,尔后手臂缓缓地搂上他的脖子。这一刻,她既没有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也没觉得对方的唇像果冻一样甜甜的,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她甚至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陶醉。她自己隐隐觉得有点恶心,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刷牙,她能感觉到对方呼吸里的皮肚面的味道。 “浩然!”一声大喝打断了他们。谢浩然一抖,满脸通红地松开邓梓望去,他妈妈叉着腰望着他们呢! 邓梓倒是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但是被人看见这个,也够不好意思的了。 谢妈妈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大吼道:“虽然年轻人容易冲动,但是你们都是受过教育的,自重自爱还要我教你们?” 这话说的有点重,邓梓心一寒,喃喃地喊了声谢阿姨就向谢浩然看去。只见他低着头,满脸通红,鸵鸟似的。 “特别是你!还看他干什么?”谢妈妈转向邓梓,“你是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矜持?别管我叫阿姨,人家听见了还以为我们多熟呢!到时候我的脸往哪放?” 邓梓被说得满脸通红,羞愧得恨不得找地洞钻下去。她想说不是她主动的,甚至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她哪来的不矜持。 谢妈妈越说越难听,越说越气愤,直到谢浩然拉住了她还在那儿喋喋不休:“你被这丫头迷得妈的话都不听了吗?这种分不清前胸后背的丫头哪儿好?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教的?像她那个妈一样势力!真想凭着结婚翻身,门儿都没有!” “妈!”谢浩然大声喊道,说罢转身带着歉意地看向邓梓。 邓梓没有理会他的视线,有时候道歉也不那么顶用。她脸色如常,心里也不觉怨愤,只是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说:“女士,我小时候妈妈就教过我,你先尊重别人,别人才能尊重你。您不喜欢我,看在谢浩然的面子上,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但是……” 她坚定地看向谢妈妈:“您不能说我妈妈,您也没权利指责我的家教。不分青红皂白在这儿谩骂的可是您,这种样子就是您的家教吗?那么,对不起,我学不来。” “况且,”她讽刺地笑了,“您觉得你的家庭能让我翻身吗既不是大富之家,也不是书香门第,哪来的底气?” “阿梓!”谢浩然吃惊地看着她,满眼的哀求。但是这一刻,她陌生得可怕,却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邓梓看着他,默默地说对不起了,谁都有不能忍的底线。他妈妈怎么说她都行,但是她妈妈就是自己的底线。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爱情让妈妈受人侮辱,抬不起头来。 她也想争取谢妈妈的喜欢,像他做过的那样。但是,她真的感觉无力得很,她有一种直觉,除非她变成李嘉诚的女儿,不然是没有那一天了。人的性格甚至外貌都可以改变,但是出身永不能改。更何况,她觉得自己家很好,千金不换。 谢妈妈气得手都发抖,指着她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转头对谢浩然大声怨道:“这就是你要娶的好媳妇!” 谢浩然没有看她,三两步追着他妈妈走了。 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邓梓奇异地内心平静得很,她也不去想未来如何,走一步算一步吧!人算总不如天算,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过不下去就分开啊,这世上没有谁不能活?她对谢浩然也觉失望,他妈妈说了那些伤人心的话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呢?不疼不痒地阻止一下,一点力度都没有。 他说不定还觉得她错了呢?邓梓冷笑一声,没有为了他像小媳妇一样挨训,还回嘴了呢!不喜欢可以争取让她喜欢,可是不尊重谁能有办法? 到家的时候,邓家父母都睡了。但是路灯一直开着,邓梓看着紧闭的房门,感到一种暖意。即使没有爱情,也不能失去这亲情。若是谢浩然也这么想,为了他妈妈放弃她,自己就大度地祝福他吧!她如何能指望他跟着自己一起指责他妈妈呢?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也别强求他吧! 聚散皆是缘,真有那么一天,就好聚好散吧! 第十九章 “邓梓,你上楼把文件送去给潘松签字。”张主任敲敲她的桌子吩咐道。 潘松现在任董事长助理,这职位虽然听起来像是秘书一样,但是事实上位属董事局,是个相当于董事的实权岗位。这被整个公司认为是他即将子承父业的标志。 这段时间,公司高层人心惶惶,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董事长要是真的换了人,暂且不说公司的命运如何,他们的命运一定也会跟着改变。 邓梓调到总经办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给潘松送文件,但是却一次也没见过他,每回都在秘书那儿就被打发走了。说到潘松这个秘书,是实打实的潘氏之花,五官精致,身材傲人,选个世界小姐估计都能榜上有名。她毕业于常春藤盟校,真正是容貌与智慧并重,公司传言她是董事长点名招进来的,是他放在儿子身边的耳目。 这么一个人,以后还会位高权重。谁能不心动?所以,送文件这活儿她们办公室的单身男都抢着干,万一就跟美女看对眼了呢?他们不在意女高男低的,他们也可以做家庭妇男啊! 但是张主任的性格是你越想干的活儿就越不让你干,越不想干的偏偏逼着你干。你不开心她就开心了。像邓梓这样的,一整天恨不得像名字一样钉在凳子上的,她就偏偏最爱让她跑腿。 邓梓业习惯了,默默拿着文件等电梯,另一边董事长潘兆成慢悠悠地踱步过来。邓梓避之不及,只能硬扯出一个笑脸,喊了声:“董事长下午好!” 许是看她表情太紧张了,潘兆成倒是好脾气地微笑点头,还说了声:“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邓梓觉得自己脸都笑僵了。 她突然想到曾经上过的一堂关于职场的课,那时候老师问,如果你和董事长共乘一部电梯应该怎么办?她记不清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还好画考试重点的时候有这道题,她背了正确答案,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先询问董事长去哪层,然后把他送到那层,最后去自己要去的那层。原因也很简单,董事长是一秒千金,自己中途下电梯就得耽误时间啊,这岂不是耽误他赚钱?而小职员的时间是不值钱的,怎么耽误都行。 当时邓梓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却发现这种赤/裸裸的等级可怖得很。董事长事实上也很闲啊,不在开拓期的公司也不是分分钟都有重要事情的。而且他也决定不了什么,这个还是用股份说话,大家集体决定的,潘兆成只有潘氏四成的股份。真正干事情的都是执行董事,通俗说就是总裁。 邓梓有点纠结自己要不要主动开口,这么做会不会太刻意啊?拍马屁她不擅长啊!而且教那门课的老师她从来没到公司上过班啊,听说博士一毕业就留校任教了,她说的到底对不对啊? 邓梓左右为难,还好潘兆成看多了这样的新职员,很和蔼地说:“你先上,我在这等人。” 明明就是来坐电梯的,有什么人要劳驾董事长等啊?都是人家等他呀。这是体谅她紧张,邓梓能明白并且万分感激,瞬间就对他印象好得不行。虽然不像小说里那么酷帅狂霸拽,但是大大的肚子也很可爱啊,心宽才能体胖嘛,大大老板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邓梓心情愉悦地上了顶楼,美女秘书却不在。嘴一撇,哎,看来只能自己送进去了,又要见领导了,好害怕。 穿过长长的走廊,就到了磨砂玻璃门前。门没有关上,只虚掩着。留了一道缝。邓梓鬼使神差地探头看去,只见潘松抱着一个长发女人在接吻。从她的角度看,甚至能看到他的手不安分地探进了女人的衣服,上下游走。 邓梓真想吐槽,办事情都不知道关门,这么猴急啊。没有办法,她只能涨红着脸敲敲门,只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好一会儿,潘松才清清喉咙,说了声:“进来。” 进去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望向那个长发女人,天啊!这不是大明星何素甜吗?只见她一直盘起的头发此刻散在肩头,脸颊泛着潮红,眼神迷蒙,樱桃小口似乎都肿了,唇膏也花了,嘴唇很湿润,甚至感觉亮晶晶的。 惊觉那个是什么,邓梓一抖,立刻转移了视线。低头快速地把文件递给潘松,小声说:“张主任让拿给您签字的。” 潘松接过文件,粗粗翻了一下,就在底端签上名字,还盖了章。 邓梓也不敢多说什么,拿过文件转身就走。潘松却喊住了她:“是叫邓梓对吗?我记得一起培训的时候你是这么自我介绍的。” 您记性正好!邓梓尴尬地转过身点点头。她爸妈干嘛起一个这么好记的名字啊?这个富三代这么牢牢记住她名字是想开了她吗?听说在职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炒鱿鱼的可能性立方次上升。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工作的,丢了再找很难啊,而且还是因为这种事,人家闻起来都说不出口有没有。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潘松的眼神意味深长。何素甜背过身去,自在地整理衣服。 邓梓立刻点头如捣蒜,赶紧表忠心:“我高度近视加脸盲,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你走吧。”潘松随意地点点头,抬手就拉着何素甜坐到了他的膝上。何素甜娇羞地推搡一下,潘松手一搂,顺势就又吻了上去。 邓梓给他们带上门,余光看见被卸下的胸罩,脸红的都要滴血。而且刚刚递文件的时候,她刚好瞧见潘松勃/起的下/身,给她这么一搅和,恐怕要萎了吧。以后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啊?看来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哈哈!怎么这么想笑呢?邓梓幸灾乐祸地想,叫他不好好工作,叫他上班时间鬼混! 邓梓的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回到办公室就被尹真真吓了一跳。她拿着个塑料袋干呕个不停,脸色惨白,雪纺的长裙都湿得贴在了身上。大家都围着她,七嘴八舌的。 看到她回来,张主任下了命令:“邓梓陪真真去医院,大家正常工作,都围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邓梓一手拿着塑料袋,一手扶起尹真真,关心地问:“你能走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呕”尹真真攀着她的隔壁,话还没说完,又对着塑料袋一阵呕吐。但是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全是黄水。 “别说话了,”邓梓着急地说,“咱们快走吧,你是不是也是胃有毛病啊?” 尹真真没有回答,她不能说话,一张口就要吐。 出了公司大门,明显空气一阵清新。这个写字楼是潘氏自有的,潘氏财大气粗,绿化还是搞得很好的。两人像街边走去。尹真真一下子好了很多,也不呕了,冷汗也不流了。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笑意说:“看来是办公室里太闷了。我是天生的公主命啊,要住大庭院,哈哈。” 看尹真真还有力气开玩笑,应该是没有大碍,邓梓松了一口气,笑道:“要不是了解你,我都觉得你是装病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别提了,”尹真真说,“就是吃了张主任一片牛油面包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变质了拿来给我吃。”她中午没有胃口不想吃饭,下午实在饿得不行,就吃了张主任中午给买的面包。 “哄着你还来不及呢!”邓梓说,“整个办公室她就对你最好了。” “当然,”尹真真得意地说,“谁给她发钱,还不是我爸这样的股东?” “好了,知道你爸是土豪,大小姐,”邓梓笑着说,“还去不去医院了?” “当然,”尹真真说,“好不容易上班时间出来一趟。” 邓梓开玩笑说:“我劝你等一下还是去看妇产科,电视上这样呕啊呕的都是怀孕了。” 尹真真突然顿住了脚步,惊恐地向邓梓看去:“小凳子啊,我不会真的……” 邓梓瞪大了眼睛:“真的怀孕了”没听说她有男友啊,难道是一夜情?这下子可闹大了。她保守的世界里未婚先孕已经很吓人了,更别说父不详了。 尹真真垮着脸,越想越觉得是:“我这个月亲戚没来,还老想睡觉。”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邓梓安慰道,“说不定是月经不调呢。偶尔迟一次也是正常的。” 尹真真点点头,她也希望是这样啊,她还年轻,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啊! 到医院做了化验,两人坐在一起等结果。尹真真一直忐忑不安的,旁边的大姐看不过去安慰道:“别紧张,这次没有也没什么,你这么年轻,以后会有孩子的。” 就是不想有啊!尹真真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谢妈妈打电话给邓梓,说想让她晚上正式去谢家拜访一下,他们夫妻都想和她谈谈。 邓梓一愣,也不好说现在正陪着尹真真做检查呢,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在外面办事,晚上还要回公司打卡,可能会很迟,不如改天云云。 “没事,”谢妈妈在电话里说,“反正两家离得近,你十点以前应该能来吧,我们会等你的。”谢妈妈难得的口气温和。 谢妈妈转了性?邓梓将信将疑,反常即妖,不会是鸿门宴吧?但是谢妈妈都退步成这样了,她也只能答应,不然不是不识好歹吗?说不定是谢妈妈突然回忆起过去的美好记忆呢?她小时候谢妈妈还是待她不错的。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浩然哥晚上在家吗?”上次吵架后他们又是还几天没有联系了。 “当然在,”谢妈妈冷哼一声,“我是那种使小手段的人吗?” 邓梓连忙道歉,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到后来恨不得搧自己一耳光,好不容易谢妈妈有软化的迹象,谢浩然背后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呢!要是真被自己这张嘴搞砸了,自己都不能放过自己。 最后,她又确认了一下时间,保证会准时去。 她打电话也没有避讳,旁边的尹真真听得清清楚楚。她微笑了一下,说:“十点绝对赶得及的,现在才五点呢,刚刚医生说六点以前肯定能出来。” 邓梓点点头,那种不安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二十章 “尹真真,进来吧!”两人紧张地对视一眼,跟着护士进去了。 那医生年纪不大,见到她们就很淡定地举起片子,指着中间的一个小点说:“看见没,怀了!” 简直晴天霹雳!尹真真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被邓梓扶住了,她声音都发颤了:“确定吗?” 那医生翻了个白眼:“确定!图还能有错?你是不是还没结婚?” 尹真真白着脸没说话,一把抢过片子就冲出去了。 邓梓追上去,轻轻地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良久,尹真真缓过劲来,才抬头说:“我想要这个孩子。” “那就生下来啊!”邓梓故作轻松,“你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她不敢提孩子爸爸,怕那是尹真真的伤心事。即使是好朋友,也有很多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单亲妈妈多歧路,但是为母则强,也不是不能克服。 尹真真笑了一下,轻声说:“你肯定是想歪了,孩子是我男朋友的。” 邓梓顿时轻松了:“那你们就结婚啊,虽说是早了点,但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孩子是上天的礼物,就怀着感恩的心情接受吧。” “我……”尹真真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我想想吧。对了,你不是要去谢家吧,赶紧的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我送你回家吧,”邓梓看看手机,“还有一点时间。” “没事的,”尹真真笑着推推她,“我散散步,一会儿喊司机来接我。” “哎,你平时太低调,我都忘记你是真土豪了。”邓梓笑眯眯地说。 “好了,快走吧!”尹真真催道。 邓梓回到公司打了卡,又买了礼物,最后还回家换了衣服才九点多。想想谢妈妈平时最喜欢别人重视她,她还是早点去吧,最好他们还没准备好,她在门口毫无怨言地静静等待,让他们感动一把。 按响了谢家的门铃的时候,刚好九点一刻。门一开,邓梓就愣住了。谢家父母和谢浩然正围着饭桌等她呢,桌上的饭菜都没了热气,三人的脸色都阴郁得很。 邓梓很奇怪:“你们还没吃?” 谢爸爸勉强笑了一下:“快坐下吃吧!我们都等着你呢!” “什么?”邓梓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电话里为什么不跟我说下啊?这样我就再早点来啦!” “哎哟,年纪轻轻的怎么记性不好?”谢妈妈说,“不是约了你八点来吃饭的吗?有事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我们主动找你吧,你却手机也不接,这是故意放我们鸽子呢?还是对我们家有什么不满?” “不是十点吗?”邓梓记得清清楚楚,“您没说喊我来吃饭啊?” 谢妈妈冷哼一声:“还学会撒谎了?我是不是下午给你打的电话?要不是浩然当时也在,倒还真以为是我的诡计了。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看着单纯,”谢妈妈低头夹菜,“心机怎么那么重!小邓真是会教孩子。” 邓梓没有理会她,直直望向谢浩然:“你当时也在?谢阿姨明明说的是十点啊!” 谢浩然冲她轻轻摇摇头。 邓梓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局,电话里谢浩然也没和她说话,谢妈妈只要装作在打电话的样子就行了,拨没拨通谁知道啊?所以,她一边通知自己是十点,另一边却在他面前 “打电话”口口声声说八点,还要请她吃饭。 谢浩然打了个圆场:“可能你听错了吧?我听见妈说八点的。” 谢妈妈得意地瞥了邓梓一眼:“看来不止记性不好,耳朵也不好。这要真结了婚,也不知道会不会遗传啊?” “我没有听错!”邓梓冲谢浩然大声说,“你不相信我?”她很受伤,谢妈妈平日里怎么对她的,他又不是看不见,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是一个拙劣的阴谋了。她不在乎谢妈妈不喜欢她,费劲心机想让他们分手。她只在乎谢浩然,只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站在什么的位置上。 “不是不相信你,”谢浩然疲惫地眨了一下眼睛,“都说了是误会了。” 邓梓讽刺地笑了。她算是明白了,他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碰到这种事,他就缩回壳子里,妄想着能够含混过去。但是,蓄意挑起的事情不爆发又哪能平息呢?他怎么不明白?若他不在他妈妈面前坚定地表现出相信她的样子,这种事情往后只会越演越烈罢了,直到把他们的爱意蹉跎耗尽。 “好了,坐下来吃饭吧,”谢浩然看她的眼神带着命令,“吃过了了也再吃点吧,妈妈特意做的。” 还命令她,还这么凶得看着她!以为这样她就会妥协了吗?事情就能遮遮掩掩地掀过了吗?不,只要谢妈妈不待见她一天,这事情就不会平息。 “你真是幼稚,”邓梓气得口不择言,“怪不得当初潘晓的事情拖拖拉拉成那样。”话一出口,她便捂住了嘴。说好不提的,这是气得瞎说话了。 果然,谢浩然低下头不吱声了。看他这样,邓梓也有些难过,转头沉默了。 倒是谢妈妈一听来劲了:“潘晓?就是当初在f镇追你的那个女孩?你们还没分是不是?” “早分了!”谢浩然沉声说,“妈,你不要老是这样。”他也是人!他也会累! “不是说拖拖拉拉吗,”谢妈妈带着喜悦说,“那个姑娘是不是不错?你才狠不下心一刀两断?”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谢浩然一向是能冷住对方的。这样一想,她顿时觉着她们家还是有希望娶个富家儿媳的。 谢浩然说不出类似潘晓不是好姑娘这样的话来,潘晓的确是个好女孩。他也确确实实忘不了这个人。他们曾经共同有过一个孩子,却没有缘分抚养它长大。 人的感情真的是会变的,以前,想到这个孩子,他只觉得累赘和烦躁,现在却觉得愧疚和微微想念。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会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爸爸吗?如果能生下来,它一定会很可爱,可是现在,它在他的面前被痛苦地搅碎,化作一滩血水。 有时候想得狠了,钻进了牛角尖,他甚至会怨恨起邓梓来,当初是她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的,若是她愿意和他一起抚养,或者她松口让潘晓养,那该多好?想到这里,他甩甩头,停住了这如脱缰之马一样的思绪。 邓梓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她看见了他的沉默。他还在想潘晓吗?他会觉得她比自己好吗?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来自取其辱的。这一家子,甚至包括谢浩然,没人欢迎自己来,而她却一头热的兴冲冲地赶来,还以为就要柳暗花明了呢。 邓梓咬着下唇,转身就走了,特意换上的高跟鞋发出一阵急促地踢踏的声音。 谢浩然如梦初醒,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一把拉住她。 邓梓甩开他的手:“还拉着我做什么?去做你的妈咪宝贝啊!去找潘晓啊!” 谢浩然没说话,手上却加大力气,把她硬搂在胸前:“你知道的,我为了你做什么都行!干嘛还要说潘晓伤我的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连亲生孩子也可以放弃。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邓梓使劲挣脱开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相信我吗?” 谢浩然沉默了一下:“我妈不是那种人。” “所以我就是那种人了吗?”邓梓冷笑着说,“你知道的,我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冤枉我。”小时候有个男孩子故意冤枉她偷了东西,她一拳把他打得连椅子都带倒了,从此那个男孩子看到她老远就绕路走。 “所以说这只是个误会啊!”谢浩然觉得自己也要发火了,“我善解人意的小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谁是你妹妹?我妈可没多生一个。”邓梓冷声说,“况且,也不知道是谁不可理喻?我跟你解释不是为了求你原谅,只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 邓梓接着说:“你妈打电话来的时候我跟尹真真在一起,我们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你去问问她,当时到底说的是几点?” “尹真真?”谢浩然也来火了,“不是潘毓?” “什么?”这岔到哪边去了?邓梓简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谢浩然的口气活像抓到老婆出轨的绿帽男,“你这几天不是天天去看他?” “是,我是天天去,”邓梓说,“我妈让我送东西我能不去吗?收起你那龌龊的思想,你一天到晚妹妹长妹妹短的,但他才是差点成了我哥哥的人!” “那也是差点!”谢浩然气愤地说,“你们已经成年了,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还有这么粘人的?我看他一定心怀不轨!” “你忘了那天是谁帮你说话的?” 邓梓沉默了一会儿,失望地摇摇头: “我的浩然哥,怎么变成了这种以怨报德,小心眼的男人?” 谢浩然有些脸红,但还是坚持:“你敢说他不喜欢你吗?还是你就是享受这种被男人追的感觉?” 邓梓气得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你这种真出轨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你可是孩子都有了,现在还来指责我?我可没被别人搞大肚子!我看你才是享受这种左拥右抱感觉的人呢!” “孩子不是没了吗?”谢浩然吼道,“你要求的。” “那你现在是怪我了?”邓梓一甩头发,“对!我是不希望他存在。但我既不是它爹,也不是它妈,它离开了,是它贪图一时欢乐又没有责任的父母的选择。要我说,这未必不是好事,这是告诉它,下辈子一定要擦亮眼睛,投个好胎。” “只会歪怪别人的,”邓梓手指着谢浩然,厉声说,“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罢了!” 听了这话,谢浩然痛苦地蹲下/身子,抱膝不语。 邓梓像个战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一转身,却是泪流满面。 早知道这段感情已经无法挽回,当初她就应该放手。这样子,那个孩子说不定也能留住。日后,她想起谢浩然也是他最初的温暖体贴的样子,而不是走下神坛无能为力的痛苦模样。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二十一章 凌晨五点,外面无声地飘起了微雨。邓梓猛地惊醒,拉开窗帘,原来天已是蒙蒙亮了。 她站在窗边,看着随风摆动地树的枝条,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在那树下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她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他! 邓梓随意地披了一件衣服跑下楼,递给他一把伞问道:“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谢浩然撑起伞,一大半遮着她,他自己却大半个身子露在外头。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冲着她傻笑。 “淋雨淋傻了吧?”邓梓无奈地说,“笑什么?”最近诸事不顺,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昨夜的怒气也不知道哪去了。她一向忘性大,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谢浩然收住笑,看着她的眼睛,严肃而认真地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邓梓的眼睛酸涩极了,好像控制不住随时就要掉下泪来。 “昨天的事。我知道是我妈在撒谎,但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谢浩然语调平静而温和,“好像一说了是,我前期的努力就全部白废了一样。”他妈妈嘴上答应了他要试试接受邓梓,心里却另有盘算。 “工作上有很多事情我莫可奈何,”谢浩然语气涩然,“私人的事情我也不能处理好。你说得对,我不是个成功的人,甚至以后也很难成为一个成功的人。” “这样的我,这样懦弱又无力的我,”谢浩然微微低首看着她的眼睛,“你能理解吗?你还愿意接受吗?” 邓梓笑了,虽然脸上尚有泪痕,但是眼睛里全是笑意,嘴上却玩笑着说:“你琼瑶附身了吗?这样一个破碎的我,如何拯救一个破碎的你?哈哈。” 谢浩然有点脸红,微微撇过头,却悄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结实而干燥,温暖得很。邓梓望望楼上熄灭的灯火,有点不好意思:“好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还能睡一会儿呢,现在吃早饭也太早了。” 谢浩然附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说:“早安吻,我亲爱的。” 邓梓简直觉得昨天那个发怒的谢浩然是自己在做梦,这才叫白天和黑夜判若两人吧!但是气氛这么好,她也不想提起那些扫兴的事,大爷似的摆摆手让他回去。 谢浩然倒是主动提及了:“我会劝我妈,我想她最后一定会妥协的。而且,我们以后可以不住在家里,没有太过相见的机会就好了。”其实,他想说,有了孩子就好了。但是现在,孩子在他们当中成了一个不能触及的雷区。 “你怎么劝她?”邓梓撅着嘴说,“谢阿姨可不是个爱听人劝的人了。” “因为她爱我啊,”谢浩然微微一笑,“古往今来,不论爱情亲情,在感情的世界里爱得深的那个就输了。”所以,潘晓输了,他也输了。 邓梓心一颤,总觉得这话内有深意。她抬头看向他,谢浩然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远方,两人明明靠得很近,可是心却不能安置在一处。 “在想什么?”邓梓不禁问。 “想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去找潘毓,”谢浩然半真半假地说,“我也是会吃醋的!” 他的眼神很忧郁。邓梓看着有点心疼,想着他既然这么介意,那自己就避避嫌好了。于是,她一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朕准了!以后除非必要不去找他了!爱妃放心!”她对潘毓有点愧疚,这么多年没见自己还要保持距离,他会伤心的吧。但是,人有亲疏远近,谢浩然才是自己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啊!而且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潘毓以后有了女朋友也会误会的吧,人家又不知道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想到潘毓的女朋友,邓梓就一阵心塞。羡慕嫉妒恨啊!而且等潘毓有了爱人他们更加亲近不起来了,往日的亲密皆成回忆了。 谢浩然无奈地拿下她放在他肩膀的手,远方太阳渐渐升起,浅淡的阳光薄薄地洒在她身上,叫她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了阳光里,看着就觉得温暖而喜悦。 他心一动,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贴了一下。极浅淡又温柔的一个吻。 邓梓惊讶地左右张望,只见周围已经有早起的人在晨练了,远处还若有若无地传来读书的声音。大庭广众下的亲密行为叫邓梓全身都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通通的,她嗔怪道:“你干什么?叫熟人看见了我可没脸见人了。” 谢浩然刚刚也是一时冲动,细想起来他也害羞,诺诺地说再不这样了。 邓梓只觉得手上被他亲过的那块灼人得很,她一转身掩住害羞的脸:“那我上楼了,你快回家吧!” 现在时间还早,不到六点,邓梓想想又躺回床上,双手抚着发热的面颊,一会儿甜蜜一会儿犹疑。谢浩然会不会太乐观了?如果谢妈妈执意不答应怎么办?她会不会想别的方法破坏他们?潘晓真的放弃了吗?还是还在蛰伏等待良机? 想着想着,她又自我安慰道,破碎的爱情永远都是因为自身,外力不过是诱因罢了,倘若他们一直这样坚定,谁又能真正拆散他们? 脑海里有万千思绪,邓梓也睡不着了。起床收拾收拾就去上班了。 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整个大厅都空荡荡的,连前台都没上班。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早呢!电梯外也不要排队,刚刚公交车也不挤,感觉一切都那么顺利! 邓梓心情愉悦地坐下来,耳旁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惊,是有老鼠?还是……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不会是有好朋友在吧?她站起来,摸索着向声音的发源地走去,走到一半,她想到了什么,打开了手机的录音软件。 声音是从财务总监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邓梓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向那走去。走廊里静悄悄的,她推开虚掩的房门,质地良好的玻璃门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定睛一看,一个人背对着她正在桌上翻找着什么,动作迅速有条不紊,但是偷偷摸摸地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啊。当看到她盘起头发上黑夹子的时候,邓梓不知道给庆幸还是该哭。 这个夹子是属于张主任的,她还曾经和尹真真开过玩笑说她肯定有很多一样的夹子,这样才能每天都戴同样的。她偷财务方面的资料?是贪污了想毁灭证据? 邓梓灵机一动,蹑手蹑脚地就想退出去,反正她还没注意到不是吗? 就在她一只脚踏出房门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张主任突然回头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惊恐和严厉。 邓梓不由哀叹,她这是什么运气啊,怎么这些辛秘事都给她遇上了呢?她只想安安稳稳混日子啊! 她抬起头,期期艾艾地解释:“我听到有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张主任此时也平静下来,她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听她沉声道:“昨天给总监的一个文件上有数据错了,今天早点来拿回去修改。”明明是个拙劣的借口,她却说得理直气壮,要不是那一刻的慌乱,连邓梓都要相信她了。 不管信不信,邓梓此刻只能赶紧点头:“您真认真,值得我们学习。”撒谎的功力也值得学习,脸不红心不跳的。 张主任难得笑了笑:“我都老了,这天下迟早是你们的。今天来得很早,要是你能每天都这样努力工作,总有一天会到我这个位置的甚至超过我。” 这就是她在示好了。坏了她的好事总要补回一城吧。邓梓赶紧拍马屁:“都是您的栽培。”好歹也混了这么久,每天耳濡目染的,套话也学了一箩筐。 “公司里嘛,”张主任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最重要的就是跟对人。像你们原来总务处那个经理,不就是娶对了老婆嘛。”她看邓梓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她关怀备至的晚辈。 真是受宠若惊!自己这算是抓到了领导的把柄了吗?邓梓想。 张主任继续循循善诱地说:“你跟着我这一个多月进步不小,年末考评我已经决定给你打二等了,再接再厉啊!” 潘氏的年中考评有五等,一等是默认给领导的,员工最好也只有二等,毕竟你再优秀再努力能有领导付出的多吗?就算如此,二等的奖金也是个大数目了,在这个城市里也能买个厕所了。 邓梓这下真心乐开了花,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古人诚不欺我!高层们的事情她是烦不了,眼前有钱赚才是真的。要不是有了这个共同的秘密,以张主任的个性,八成会给个五等。钱少不说,关键是难看。年终奖年会的时候评级是要公示的,拿二等的不多,可五等的也不多啊!这个基本是正态分布,大多数人都在中间。要知道在潘氏,五等等于暗示你明年还是自己辞职吧!在公司里肯定无望翻身了,领导极度不看好你! 张主任也没等她回答,推推眼镜,掠过她锁上门走了。眼神里一股子势在必得的味道,好像即使被邓梓知道了什么也不当一回事儿一样。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邓梓耸耸肩坐回自己的位置,办公室的人也陆陆续续来齐了。虽然有点做坏事的紧张感,但是富贵从来险中求嘛!想到一大堆票票就好高兴!她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水,掩饰那咧开的嘴角和遮不住的喜意。 第二十三章 快要到九点的时候,尹真真小跑着进来了。邓梓一看,愣是差点没认出来。只见她穿着平底球鞋,t恤牛仔裤,甚至没有化妆,背着个双肩包,看起来像个学生。 看到邓梓正在看她,微红着脸腼腆一笑:“怎么样?年轻十岁了吧?” 邓梓也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衣服?我都快记不得你素颜的样子了。”尹真真眉毛粗,化妆的时候每次都要剔掉很多,这下子没用眉笔,眉毛很淡,倒是显得很清纯。 “化妆品对宝宝不好嘛,”尹真真不在意地说,“我可不想生出个弱智。都说孩子的智商大部分来自妈妈,万一真是个笨小孩,人家还以为传我的代呢!我岂不是英名不保?”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神色温柔得很,邓梓觉得,就算她真的生了个笨孩子,恐怕也必定会捧在掌心的,哪有母亲会嫌弃孩子的呢? 邓梓是知道前因后果的,还觉得讶异。其他人看见尹真真这样更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夜女神变*丝有没有? 尹真真女王般的微笑着环视一圈,平和地说:“快工作吧!到时候请你们喝满月酒啊!” 原来女神已经死会了嘤嘤。众多曾经想入非非的男同事在哀嚎,迎娶白富美改变人生的励志剧果然不存在!顿时头刷刷地埋下去了,还是好好工作吧,一切靠自己!事实证明抱大腿是行不通的! 看到大家都低下了头,尹真真才探过身悄声对邓梓说:“下班后再陪我去趟医院啊?今天约了医生做产检。” “等我们下班,人家也下班了吧!”邓梓疑惑地说。 “给你去私人医院开开眼啊!哈哈!”尹真真大笑着说,“我妈家开的,等你以后生孩子也过来,一条龙服务,一阵痛就进产房,保证不用再外面等!” 宿舍里百无禁忌的话搬到了办公室里,邓梓顿时脸红了:“这都哪跟哪啊?”她无法想象自己和谢浩然孩子的样子,总觉得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下班以后,尹家的司机大叔就开着车把她们送去了。这家医院开在城市的郊区,以价格昂贵而著称,最大的好处大约就是保护*。医院采用会员制,不是圈子里的人很难进来,所以很多富豪明星都爱选在这里。 收了那么多钱,当然得有配套的设施,医院装修得那叫一个富丽堂皇,活像星级酒店,每个病房都有小厨房和卫生间。 接待尹真真的是个和气的老医生,据说是退休后被重金聘请来的。他是祖传的医术,脉一搭就笑着对她们说:“孩子一个半月了,发育得很好,心脏跳得也有力。” 尹真真放松地笑了,问道:“我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哪些东西不能吃你应该知道吧?等一下让小王给你列个单子,”小王是她的学生,接着老医生安慰道,“你的身体一向很好,也没有太多的症状,能吃能喝的,毋需紧张,最重要的是放松心情。不然宝宝生下来一脸严肃脸看你怎么办?” “真的会?我的心情会影响它的发育吗?”尹真真惊悚地瞪大眼睛,她这段时间心情实在说不上好。会不会生出个面瘫来? 老医生拍拍她的肩:“开个玩笑啊!” “医生开玩笑会吓死人的好不好!”她都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过,”老医生正色说,“母亲的身体和心理状况确实会影响孩子,你平时也要注意啊!” 尹真真也严肃地点点头,道谢后就要出去,邓梓却没有动。 尹真真拍拍她:“看什么呢?” 邓梓这才回过神来,指着坐在凳子上的一个人:“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纤细的身材,柔弱的气质,穿着一身看来就价值不菲的过膝长裙,虽然一个人愣坐在那里,但还是很有气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难道是什么明星?现在的明星比天生的星星还多,她确实认不过来了。 “你傻了啊?”尹真真一拍她的肩,“她不是潘晓吗?差点做了你家小三的那个!” “她……不是那个……”邓梓觉得有点难以启齿。好像自己多盼着她流产似的。 “她的肚子怎么还那样?”尹真真倒是先喊出来了,“不是流了吗?”好友的愧疚她一直都知道,现在看来会不会是一场骗局? 邓梓像被人在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一片空白。白色的长裙下潘晓微微凸起的腹部相当明显。是……谢浩然骗了她?还是误会?她摇摇头,这不可能啊,肚子是骗不了人的,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迫使她不得不答应? 她很惊讶,微微失望,更多的却是释然。是啊,孩子还在不是很好?她再不用背负人命了!以前她是很喜欢孩子的,现在看到可爱的婴儿也不敢接近,稍一触碰就会想起那触目惊心地一滩血。 但是,谢浩然怎么还敢拿孩子跟她吵架?还敢指责她?邓梓气得发抖,心里一个声音说她认识的谢浩然不是这样的人,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道等闲变却故人心,他都能让别人怀孕了,谁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阿梓?”尹真真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嗯。”邓梓硬扯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满脸都是眼泪。 尹真真掏出纸巾慌乱地给她擦去:“你别哭啊!不一定是怀孕,我们进去问问。” 邓梓眨着泪眼问:“医生会说吗?这里不是一向很注重保护*吗?” “我是谁啊?我是未来的老板!”尹真真故作轻松地说,“敢不说炒了他!” 邓梓勉强笑了一下,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她都说了愿意接受这个孩子,谢浩然做什么骗她说孩子流了,还装出那样伤心愤怒的模样?真是做戏做全套啊!谢影帝怎么没拿奥斯卡啊? 尹真真牵着邓梓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一听来意,那个老医生就变了脸色,怎么也不肯说,推脱道:“人家已经很可怜了,你们还打听什么?” 尹真真还想再说两句,邓梓却拉住了她:“别为难人家了啊!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事实已在眼前,何必还抱着飘渺的希望呢? “要是伤心你就哭吧!”尹真真拉着她汗湿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伤心,”邓梓说,“横竖不过是分手吗?我现在倒是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好像长久以来背负的包袱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一切都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她想要的这个男人,我不要了,让给他,”邓梓泪眼朦胧,口气却很坚定,“结婚以前发现他是个禁不起诱惑的男人不是很好吗?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他能出轨一次,说不定就有第二次,到时候潘晓也会自食恶果的。 “是啊!”尹真真看着她的眼睛,“你会找到更好的。你值得更好的。” “找不到也没事,”邓梓快速地擦掉眼泪,“以后我给你家宝宝做干妈,让它以后孝顺我啊!我就做个快乐的单身贵族!” 尹真真扑哧一笑:“你这就算计上了?我家宝还是颗小花生呢!压力山大啊!” 不过,尹真真话音一转,眼神有点忧郁:“它说不定没有爸爸,只有两个妈妈。” “坏男人咱就甩掉他!”邓梓现在是豪情万丈,“女儿当自强啊!我现在就跟谢浩然说要分手!”说着,她掏出手机。 “打电话?”尹真真坏笑。 “嗯,还是发短信吧。”邓梓尴尬地笑笑。这次她是下定决心要分手了,打电话谢浩然解释解释哀求两声她搞不好又要心软,这是她性格的缺陷,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当然要尽量避免了。 这段三人的感情走到如今,她真是太累了!全是欺骗和怀疑!长痛不如短痛,就让一切都结束吧,结束在还算美好的时候。拖拖拉拉的只会叫人伤心。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她是个懦夫,她不想争了,也争不过。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恨上谢浩然了,爱与恨都太累了,既然不能带着爱过日子,那怎么可以带着恨过日子? 她盯着屏幕,一字一字地打上:“我们分手吧!”眼睛里全是水雾,但是分手二字却不能更清晰了,不但印在眼里,也印在心里。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短信刚刚发送成功,手机就滴滴两声自动关机了。 邓梓一愣,忽然想到肯定是早上开录音忘记关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打电话来骚扰她。 不过,早上的事要不要和真真说呢?邓梓看着她的肚子,还是算了吧,自己可以去找潘毓拿主意啊!既然和谢浩然分手了,也不用在意约定,自己爱去多少次就去多少次。这样多好多自由! 第二十四章 谢浩然很着急。从他收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开始,邓梓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这是个不好笑的玩笑,还是……认真的?其实,他一开始也没当一回事,可当电话第十次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的时候,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文件一合就跑到了邓家。小心试探了一下,邓妈妈虽然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也没有什么异常。谢浩然没办法,只能坐在楼下干等。时间从未走得如此之慢。 直到十点多,邓梓的身影才出现在街拐角,谢浩然迎上去,疲惫地问:“你又抽什么风?” 他多么希望看见邓梓嬉皮笑脸地打个哈哈揭过,可是事与愿违,她板着个脸,很严肃地说:“就是要和你分手啊!你看得懂中文吧!”她色厉内荏,为了掩藏那一点点心虚。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谢浩然无力地双手抱头,“风吹得头都痛了!” “你是该头痛,”邓梓冷笑一声,“毕竟要做爸爸了嘛。” “你在胡说什么?”好像被戳中了雷点,谢浩然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你明明知道……” 装!还在那装!邓梓冷哼一声,“你自己去问问潘晓,看孩子到底还在不在?还是你本来就知道,蒙的只有我一个人?你和她倒是关系好!” “怎么可能?”谢浩然也吼起来,“我一直陪着她的,都看见了。谁告诉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不是潘毓?”他亲眼看着他的孩子被搅碎,然后成为一滩血水,这还能做得了假?肯定是潘毓,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只要邓梓还和潘毓说话一天,他就如鲠在喉,不得安睡。他看不清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所以便有说不出的恐惧。 “你就臆想吧!”邓梓说,“难道是潘毓让她怀孕的?也不是听谁说的,我自己看见的,我在医院看见去看妇产科的潘晓!”她最烦谢浩然每次一吵架就扯上潘毓。 “你去医院做什么?”谢浩然犹疑地问。 “怎么,我不能去医院?然后活该被你欺骗一辈子?”邓梓笑得讽刺,“搞不好以后你还要哄我做孩子的干妈呢?” “都跟你说了没了没了,”谢浩然焦躁地说,“我们之间连这种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是啊,早就没有了,”邓梓的眼里有泪光闪烁,“从你变得冷漠的哪一天开始,就剩下怀疑了!我只是不说,我心里面……”又伤心又害怕,那时候,他在哪里?在和别的女人虚与委蛇还是假戏真做? 她停顿了一下说:“我的难过你知道吗?我居然要和孕妇抢男人!我已经变成了我最不齿的那种人了!” 谢浩然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挣脱开来,他只好无奈地问:“要怎样才相信我?找潘晓来对质如何?” “不需要了,”邓梓摇摇头,“即使这次无辜又如何?我再不能相信你。浩然哥,我不是个好人。你回到我身边以后我居然又开始后悔,我想我可能不喜欢你了,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喜欢也许早在那段毫无联系的日子里消失在忙音的电话中了。 谢浩然脸涨得通红:“不会的,你从小喜欢一个东西就会一直喜欢,怎么会变心?” “因为东西是不会改变的啊。”邓梓说,一样物件可以一直保持着她最喜欢的模样,可是人不行。从谢浩然走下神坛的那刻开始,他就一天天慢慢变成她陌生的样子。当温柔变成了优柔,谦让变成了懦弱,那带着崇拜的喜欢就越来越少了。 她想,她不适合爱情,她确确实实是个花心的女人。小时候喜欢的偶像也是,明明上个月还觉得他那么好那么帅,下个月就为自己曾经的眼光感到羞耻。会想她怎么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可是她床上的布偶熊,大家都说丑的布偶熊,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二十多年,她想她的长情都是对物件的吧! 第二天是周末,谢浩然还真把潘晓拉过来了。邓梓吃惊地看着穿着极宽松长裙的她,整个人胖了一圈,昨天没细看还没发现呢。虽然比起她来还是瘦,但已经丝毫瞧不见曾经的骨感模样了。不过,裙子倒是把她的肚子遮住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谢浩然抓着她的胳膊,冷漠地说:“你告诉她,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潘晓一下子僵住了,眼睛里迅速浮起泪光,看他的眼神伤心又不敢置信。谢浩然受不了她的控诉,把头猛地转向一边,手却坚定地拉着她的胳膊。 潘晓带着泪笑了,看着邓梓说:“是啊,没了。” 邓梓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你昨天去医院干什么?”还是妇产科,想想还是把最后这话缩进了肚子里。她是不愿意被冤枉,但也不想冒犯别人的*。说她虚伪也好,说她圣母也罢,她对潘晓潜意识里一直有种愧疚感,她从她的手里把谢浩然抢了过来,然后又不想要了,还想把他还给她。她得承认,在知道孩子还在的那一刻,她微微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那时想,终于结束了!人生不仅仅只有爱情,她不愿意为一段多角的恋情纠结半生,那不值得。她想,或许她不适合恋爱,她永远没办法对一个旁人推心置腹,无怨无悔。 听了这话,潘晓似乎笑得更开心,眼泪却流个不停,连妆也有点花了,一小团白色的粉凝在鼻尖上,看来滑稽可笑。 不过谁也笑不出来,她看起来像是被戳到什么伤心处,悲恸得让人心惊。 “我为什么去看妇科?”她哑着声音说,“因为我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 邓梓手上的东西哐当落地,谢浩然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潘晓捂住眼睛,指缝里却全是泪:“那时候我没听你的,不肯去大医院,结果没做好,有大麻烦了。” 谢浩然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潘晓呜咽地说:“医生说我以后很难怀孕了,你还愿意要我吗?我害怕,害怕一辈子一个人!” 谢浩然的手僵住了,潘晓也没有说话,沉默地等待着。邓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 终于,谢浩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潘晓一喜,吻上了他的唇。 邓梓轻轻地离开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还在期待什么?如果这次也拒绝两人真的可以走下去吧?人生为什么多遗憾?天若有情,便让前路尽是坦途吧! 邓梓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潘毓家楼下了。她忽而一笑,就上楼了。潘毓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静谧的力量,无论多激烈的感情,高兴的或者悲痛的,在他的面前都渐渐消弭。他的身边,就是世外桃源。 门刚一开,娇娇就冲上来,对她汪汪直叫,又扑又闻的。 邓梓低□牵住它的爪子:“这就认不识啦,小呆瓜。”娇娇又汪汪两声,似在反驳。 潘毓也走出来了,淡淡一笑:“你来啦。” 娇娇一看见他,就四肢并用,爬上了他的肩头。潘毓爱惜地伸手摸摸它。 看着它无邪的眼睛,邓梓心一软,扑哧笑了:“这是狗还是猴子啊?我发现体型小的狗都很爱叫。” 潘毓越过她关上门,淡定地解释:“要是有一天你像它这么小,然后发现身边都是庞然大物,你也会不停喊救命的。”但是,这么小的它,这么害怕的它,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也回挡在他的身前。爱是最有力量的感情,他想要得到,也势在必得。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他倒了两杯茶,袅袅地升起白烟,整个房间都飘着茶香。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邓梓有些脸红,“也能是想你了啊!” 潘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算了吧,你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的表情。 邓梓快速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伤感地说:“都是我之前犹疑不定害了他们。” 潘毓嗤了一声,嘲讽地说:“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觉得自己能发挥那么大作用吗?” 邓梓脸更红了,恨不得找洞钻进去。没有什么比高估自己更让人羞愧的了。 他慢吞吞地接着说:“是你拖着她去流产的吗?就算流产是因为你,也不是你让她去小作坊的啊?而且,医生到底怎么说的你知道吗?是不能怀孕还是不容易怀孕,你确认过吗?” “就这样给自己定罪了,”潘毓理智地说,“说不定是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去了。”给人秒得渣都不剩。 “我已经不在乎陷阱不陷阱了的,”邓梓说,“我不喜欢他了,我要放弃他。”她的语气很坚定,眼神却有点飘忽。 潘毓认真地分析:“是你知道会输所以不争了吗?再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你不是不喜欢他,你只是害怕被抛弃而已。” “就像你为什么喜欢那个小熊那么多年?因为它属于你,永远不会放弃你。你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只有确定的东西才敢放出感情。”潘毓活像个心理医生,三言两语就把她分析得透透彻彻。 邓梓苦笑:“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我都后悔来找你了!”是啊,她是不想输的那么难看。她对谢浩然是还有感情,但是复杂的愁肠已大过喜欢的欣喜。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喜欢了,让这种感情停止吧,然后慢慢回归朋友。 “你可以骗我,”潘毓喝了一口茶,手上停止了动作,娇娇不舒服地哼了一声,潘毓立刻安抚地坐回原状,“但不要欺骗你自己。对,你放弃他,是你权衡利弊的结果,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人嘛,总是利己的。不要骗自己不喜欢,越压抑的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刻。”就让这感情随着时间慢慢消失。 “你只是不够爱他,”潘毓的声音像催眠一样,“当你真正爱一个人,你就能包涵他的一切。对谢浩然,只是他带来的负面影响大过你那么一点微末的迷恋而已,所以你才会放弃他。”所以啊,他要得到的是真正的爱情,是对方爱他多过爱自己,为此,他愿意蛰伏等待,机关算尽。 娇娇在他的手下已经舒服地眯起眼睛,邓梓羡慕地看着它,说:“我要也是你的宠物就好了,多幸福啊。” 潘毓被逗笑了:“好,也给你享受一把。”说着,他伸出手,也一下下地摸着她的脑袋,似乎带着无限宠爱。 邓梓顺势躺在他的身边,在柔软的沙发上,在他规律地安抚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等她发出均匀的呼吸,潘毓才俯□,吻在她的脸颊上。还是那么暖啊!他微微一笑,潘晓也太心急了,不过殊途同归,幸好结果还是如他所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下一章晚上十一点更,今天一定会三更的,写到凌晨也会更(握拳!) 第二十五章 周一上班的时候,邓梓居然没看见张主任,她好奇地敲敲尹真真的桌子,附在她耳边低声问:“老张人呢?” 尹真真指指财务总监的办公室。 邓梓一惊,财务总监把她喊走了?难道那天的事被发现了?会不会牵连她?不要这样啊,她胆子小,好害怕。 “瞎紧张,”尹真真“切”一声,说:“高层变动关你什么事啊?是老张升职了。” 邓梓这才松一口气,疑惑地问:“她去做会计?”这个不是专业人士做不了啊,和她本来的职业不搭界啊! “她是会计出身你不知道吗?”尹真真一脸你太奥特,我都懒得说你的表情,“四个总裁三个是财务室出来的,还排挤剩下一个。别的公司是想升职先做业务,在潘氏,是升职从财务开始。所以,潘毓让你考注会,是给你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啊。即使做不了ceo,在总裁面前混个眼熟,以后日子也好过啊!” “那原来的财务总监呢?”邓梓问道,都顶级岗位了,还能往哪升? “被赵氏挖走了。”尹真真不屑地说。公司也有她家的一部分,所以她一向主人翁意识超强。所有背叛公司的人,都是她讨厌的人。 邓梓一脸崇拜地说:“都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消息灵通?” 尹真真翻了个白眼:“除了办公室就是家的宅女当然什么消息都没有!” “瞎说!宅女也有八卦!”邓梓一脸神秘兮兮,“我看到了潘松的奸情你造吗?”这个应该可以说吧,完全是个八卦影响不了大局的吧! 尹真真微不可察的一慌,尔后若无其事地把玩起手中的小鞋子。 邓梓的注意力完全被她手中的婴儿鞋吸引走了,粉色的小棉鞋上带着一双洁白的翅膀,还不足手心大,真是可爱的紧。 她刚想伸手去摸,尹真真就把鞋子向身后一背:“你是钓鱼的小猫吗?还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把话说完再看。” 邓梓其实对潘松并不多感兴趣,她现在有兴趣的是婴儿鞋!于是,她草草地说:“那天老张不是让我去送文件吗?刘美女不在,我就自己进去了呗。门一开,好家伙,他在办公室里就和人啃上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邓梓也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没有看见尹真真苍白的脸色:“就是演那个《熟女的纯情》的何素甜!都半裸了还纯情,我还是觉得她没有咱们刘美女漂亮又有气质。” 尹真真手中的婴儿鞋倏地掉在地上,她急忙弯□去捡,浅淡的粉色已经染上灰尘,她扯了纸巾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邓梓拍拍灰:“好可惜,洗过了说不定会掉毛,到时候颜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是吧?” 她转头看向尹真真,却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尹真真是个美女,但是因为酷爱运动,肤色一直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此时却白得吓人,就好像扑上了厚厚的一层粉似的。 尹真真扶着她的手坐下来:“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邓梓一边拿杯子给她冲牛奶,一边回忆自己到底是哪句话刺激到她了,难道孩子是潘松的?不然,她的肚子为什么早不痛晚不痛,偏偏是提到潘松的时候痛。 邓梓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暗恨自己多嘴。转念一想,不说也不行啊,这件事情只有尹真真有选择的权利。是放弃这么一个花心男,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一直蒙在鼓里对她太不公平。 尹真真喝了牛奶,又休息一会儿,脸色已渐渐缓和过来。 她苦笑着对邓梓说:“你已经猜到了吧?对,孩子是潘松的。”她和邓梓四年同学,知道她单纯,但是一点都不傻。 “可……”可他还光明正大得和别人卿卿我我,邓梓顿住了,她看到的那不堪一面暂且不说,报纸上他的花边新闻可从来没少过,今天暗访某女星香闺啦,昨天又和某嫩模热吻啦,好好一个商界人士,不上财经版,倒是天天上娱乐版,也不知道害臊!真真她,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 “他跟我说会改,”尹真真平淡地说,好像只是在讲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一样,“每次都这么说。我不相信啊,可又不得不相信。” 她低下头,注视着手里染着灰的小鞋子:“我们从出生开始就订好了要结婚的。不管他是什么人,甚至缺胳膊少腿,我都要嫁给他。” 邓梓震惊得看向尹真真,这些事情,从来没听她提起过,甚至连边都没有沾到。 “当年潘氏缺少资金找我爸爸融资,而我爸不想让他们还钱,想要股份,”尹真真陷入了回忆,“我们家原来是做纺织品的,那时候生意已经渐渐开始不景气了。倒是潘氏缓解了燃眉之急以后蒸蒸日上,用潘氏的股份收购了我家的公司。唯一的条件,就是我要带着股份嫁回去。” “那你爸爸怎么会答应的?这样他们等于一分钱没花就买了你家的公司啊?”邓梓完全想不通,精明的尹爸爸怎么会为他人做嫁衣裳?就算厂子不值钱了也不至于白送啊,还贴上女儿?更何况能有多不值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然是因为利益啊,“尹真真笑得无奈,“潘家答应我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可以姓尹,我手上的股份也可以全部留给这个孩子,等它成年后,潘家也会给它股份。” “我爸一合计,这生意能做啊!等于潘家不但白白帮我们养了一个孩子,还要给它连吃带拿!” 邓梓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太惊讶了,实在没办法想象,在这个社会里,居然还有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娃娃亲。这,不是卖女儿吗?用女儿去换一个带着股份的孩子?良久,她才开口:“你可以反抗的,这……这是违法的!” “反抗什么?”尹真真声音很轻,却下定了决心,“反抗了我一毛钱都拿不到。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一秒钟都忍受不了贫穷。而且,我对潘松也不是没有感情。” 尹真真看着邓梓,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很暖:“就像你和谢浩然一样,我和潘松一起长大,有共同的朋友、共同的回忆。和你们不同的是,从小我们就知道,对方是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互相保护,互相依赖,互相安慰,这才能熬过很多艰难的岁月。我们同甘共苦过,割舍对方就像是割肉一样。” 那潘松怎么还这么花?邓梓瞪大眼睛看着尹真真,好像要不认识她了一样,他们是真的感情这么深还是她自己觉得那么深?她现在时还帮着潘松说话吗?谢浩然出轨一次自己都觉得再也接受不了他,真真怎么能忍受得了对方一次又一次的人尽皆知地出轨? “你不要这样看我,”随后,她不知道是安慰邓梓还是安慰自己地说,“我们圈子里的人都这样,谁年轻的时候不玩玩,结婚后就会收心了。” 那你怎么没去玩玩?邓梓差点脱口而出。若说富了就会不安分,也没看真真去包养个小白脸啊?要是她真这样的话,潘松也能原谅她,那时候再说他们俩是有别凡人的真爱还差不多。 邓梓坐在电脑前,一直无心工作。她觉得今天自己三观尽毁,甚至怀疑自己对谢浩然是不是过于苛求了。 可是小时候,在她懵懵懂懂地问起什么是爱情的时候,邓爸爸这样回答:“爱是忠贞,是独占,是愿意为了对方改变自己,这一秒相爱下一秒死去也觉得此生无憾。” 邓妈妈笑着在一边插嘴:“别听你爸瞎说,这是孔夫子说‘道’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哪是什么爱情?” 邓梓于是转而问她妈:“那什么是爱情呢?” 邓妈妈脸一红:“你长大后就知道了。” 邓梓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邓妈妈这才被逼得羞窘地说:“好了,就是你爸说的那样。” 听见这话,邓爸爸就在一边得意地笑。 忠贞,独占,奉献,无憾,就是邓梓对爱情的全部记忆。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要颠覆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爱情!邓梓暗想,尹真真不是,潘松不是,谢浩然也不是。 办公室里去开会的老鸟们一个接一个回来了,看到尹真真和邓梓不同往常的沉默,不约而同的都没有说什么。她们俩虽然是菜鸟,但两个都有背景,他们久经职场,自然不会自恃前辈的身份多嘴。没见张主任也对尹真真客气得很嘛! 一整天,办公室里都安静得可怕,直到下班时间才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空气。 看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尹真真拽住邓梓撒娇道:“阿梓,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邓梓纳闷了,“这是你独一无二的人生,你当然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方式走完。” 尹真真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不说话。 邓梓拉起她的手,真诚地说:“我不是怪你,是心疼你。我害怕你以后伤心。” 尹真真的眼睛有点湿润,她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憋回眼泪:“我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她顿了一下,推心置腹地说:“阿梓,我已经没有幸福可言了,你一定要带着我的祝福快乐下去啊!” 邓梓摇摇头:“你还这么年轻!怕什么呢?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别人过得再好她有能得到什么呢? 邓梓陡然升起一股怜悯,她把尹真真拉到窗边,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你看,连夕阳都可以这么美,何况你正是蓬勃而起的朝阳呢?你也可以很快乐!” 尹真真终于还是哭了,眼泪一滴滴落在窗台上。 邓梓抬手帮她擦去:“爱情,事业,我们都会有的。”她坚定看着尹真真的眼睛,她确实是这么相信的,期待她的朋友也能满怀希望过完一生。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个男人没了,还有下一个,说不定更好!谁知道呢?每一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打败了几亿个精/子才存活下来,谁不是上天的宠儿呢?来世上走这一遭,体会人间冷暖,已是上天的恩赐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红花好兴奋啊,一定是童年阴影嘤嘤tat,下一更明晚(或者说今晚?总之是三十号啦)十一点不见不散,么么哒╭(╯3╰)╮ 第二十六章 邓梓睡得很不安稳,感觉好像有个人在吻她,激烈地抢夺她所有的空气。她争不过,只能柔顺地承受着。奇异的是,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许是因为这触感和谢浩然完全不同,冰凉湿润,果冻般滑滑的。这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吗?因为还没在人群中找到他所以入梦来了吗? 她不自觉地舔了一下,还微微带着点茶香。有了她的回应,那人更激动了,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的舌在她口腔里巡视领地般大肆掠夺,邓梓感觉有点痒,她咳嗽两声,然后就醒了。 睁开眼睛,只见四周的墙面都是淡蓝色的,配上白色的家具,别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不过,这不是她家?突然肚子上被什么东西重重一跳,她呻吟一声,觉得自己肠子都要被挤出来了。 邓梓掀起毛巾被,撑着沙发的扶手起身,看着在她身上捣蛋的娇娇,终于想起来了,她这是在潘毓家啊。娇娇亲昵地舔舔她,顶起她的手示意她帮忙挠挠。 “不挠了啊,”邓梓笑嘻嘻地对它说,“咱们去看看你家主人烧什么菜这么香!” 娇娇汪汪两声,也不知道是在抗议还是在回答她。这就是语言不通的好处啊!邓梓坏笑着感慨,接着罔顾民意,抱着它就来到厨房。 潘毓也没关门,整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显得有条不紊。这个套间地方不大,厨房就更小了。潘毓虽然瘦,但是个子很高,他不自觉地微弯着腰,顿时没了往日的清高,显得亲和多了。 邓梓刚准备吓他一跳,潘毓就转过身来,浅浅一笑:“醒了?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邓梓就奇了怪了,她明明刻意放轻了脚步,厨房里又开着油烟机。 潘毓淡定地指指地上,邓梓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她的身影清晰地映在洁白的地砖上呢。他从来不留给任何人后背。 他夹起一筷子莴苣塞进邓梓嘴里,她顿时啧啧称赞。 “真是家务好能手,”邓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羡慕嫉妒恨,“我要是和你一样,估计我妈也不会老说我了。”邓妈妈老是说她这样家务不通的结婚以后怎么办,但时候还要妈妈一起过去吗云云。 潘毓又转身炒了两把,才把火熄灭了,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口气:“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情,你也不是学不会,懒罢了。” 他没有看她,语气也不严厉,但是邓梓却觉得羞愧得厉害,比邓妈妈说她一百次一千次还要觉得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潘毓已经把饭菜乘好了,一手两盘耍杂技般一口气全拿出去了,他转头看向邓梓: “愣着干嘛?把汤锅端上来啊。” 邓梓这才如梦初醒,端着汤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像急于在老师面前表现的小学生一样。 潘毓冲着她一笑,调侃道:“别紧张啊,我又没说不做家务不好。” 他正在给娇娇用专门炖的排骨拌狗粮,一边动作一边说:“能够懒惰是福气啊!有人爱护才能什么都不用干还过得好。” 他的安慰总是直击红心。邓梓一想也是,每次邓妈妈总是一会儿喊她学习做家务,一会儿又说嫁人以后要做一辈子家务呢,在娘家的时候还是好好享享福吧! 这样一想,一种幸福感就油然而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出生,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没有钱又如何,够用就行。人生百年,埋骨不过方寸之地,又何必皆为利往呢?哎,谢浩然他妈妈就不懂这个道理,怎么能过得开心呢? “在想什么?”在她发愣的功夫,潘毓给她夹了虾放在碗里。 邓梓摆下筷子,豪情万丈地说了一下感想,神色仿若跳脱红尘的哲学家。 潘毓嗤笑了一下:“这世界上,资源是有限的,人却是无限的。父母的爱难道不是一种利吗?邓妈妈邓爸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当然不用争。你想一想,若是你家也有个什么五朵金花,七仙女的,那时候还不是要争。”人只有到一定地位了才可以不争,因为那时不争就是争了,多的是人抢着捧到你的面前。 “别说这个了,”邓梓赶紧剥虾,“越说越沉重,听着心情都要不好了。” 潘毓应了一声,也埋头开吃。他吃饭一向一点声音都没有,剥虾也显得优雅得很。没有溅出的汤水,甚至也没有弄得满手是汤,只有拇指和食指拿虾的地方有一点点汤汁,又很快被他擦去,看着就觉得秀色可餐。 他剥好了没有立刻吃,不急不忙地把虾肉浸泡在醋里,随后吃饭的时候一筷子一筷子的夹,就像吃虾仁似的。他有耐心,更擅长等待,所以他能得到最多最好的果实。 邓梓看得眼热,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厚着脸皮鼓囊着嘴说:“一切以客人为重嘛!这样吃果然爽多了!” 潘毓无奈地说:“这个醋是我中午吃饺子剩下的,我对着吃的。不然我为什么单独给你倒醋?” 邓梓差点噎着,满满的虾肉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果然贪便宜就要吃亏嘤嘤,这是吃了潘毓的口水吗? 她喝了一杯水,也不再咀嚼,吞药般咽了下去。 潘毓看着她壮士断腕的模样,露出一丝笑意:“你也不需要这样啊,我又没病!” 邓梓翻了个白眼:“要你吃我的口水你别扭不?我也没病啊!” “这种关系是会有点尴尬的吧,”潘毓若有所思,随后一本正经地说,“换种关系就很正常!情侣间哪有不吃口水的呢?” 邓梓整个人也如桌上那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通通的,潘毓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暗示什么?说实话,潘毓对不熟的人是比较冷情的,他对自己这样好,难道真的有意思?要不要问一下?自己呢?自己对他有没有感觉? 浮想联翩中,邓梓捂住脸,还是不要说的好,万一是自作多情,那以后岂不是尴尬死,老妈还经常让潘毓来她家做客呢! “吃个饭表情也这么丰富?”潘毓又恢复了正常,“天天瞎想什么?工作上的事也不好好抓紧。” 说到工作,邓梓就想起了那天偷偷摸摸的张主任,她赶紧对潘军师说了,虚心地求教该怎么办。 听了这话,潘毓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说:“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对别人提起,特别是尹真真,知道吗?” 邓梓满眼的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她一向耳根子软,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何况出主意的又是潘毓,她简直奉为圣旨。她向来不为难自己,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聪明人想好了她照做就是。 潘毓倒是有心带学生,还在那儿细细给她解释:“尹真真和潘家有利益牵扯,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向她支持的那人告发这件事。所以,不管张主任是谁的人,她的后台绝对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而知道秘密的那个人呢?不管他的下一步是什么,是借力打力还是趁机排除异己,都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到时候你就是两头不讨好,处境真要如履薄冰了。” 很有道理!邓梓有些后怕:“还好我想着真真怀孕,孕妇又不宜劳神,就没有跟她说,不过我觉得,就算我跟她说了她也不会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吧!” 潘毓摇摇头:“那要看她和那个人感情与和你的感情相比谁深谁浅?你要赌吗?你有信心赌吗?” 邓梓赶紧摇头,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和别人争,和人家一起看上一个东西,最先放弃的肯定是她。而且,她明白的很,尹真真比她老道的多,她的真心如何,说的话是真是假,自己再活二十年也看不出来。曾经她以为她们无话不说,但是直到现在,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是也没告诉自己吗?天平的另一头是利益和她家支持的人,她会选择谁,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潘毓满意地说:“你要记住,潘氏谁当家,哪个派系赢了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等着加薪就行了,反正你也不为利往嘛。”潘毓这是用她的话调侃她了。 她很有哲理的话,为什么从他的嘴里说来就那么讽刺,那么幼稚呢?邓梓不满地嘟起嘴,眼里却满是笑意地嘲笑道:“那为什么你也姓潘,也在潘氏工作,就和那个位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潘毓笑而不语,两只漆黑的眼睛如古井无波。但是邓梓看出他是真开心,甚至笑出了两个淡淡的酒窝。 邓梓忍不住伸手戳戳:“可怜的酒窝,跟了你这种主人,每天不见天日的。”潘毓倒不是不笑,是很少大笑。每次笑意未达眼眸就转瞬即逝,她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过几次他笑得露出酒窝的。 潘毓低头一躲,邓梓的食指就碰到了他长长的睫毛。他的睫毛又长又软,密密地像是两把绒毛做的羽扇。 他眼睛一亮,调皮地一眨,邓梓就捂着手大叫:“哎呀,痒死了!”她用另一只手的指甲不断摩挲着食指,却越来越痒。 潘毓哈哈大笑,连埋头吃饭的娇娇都抬起头来,汪汪大叫两声。 笑声,喧闹声,狗叫声似乎唤醒了这个沉寂的房子,冰冷的蓝色墙壁也显出一丝温情来。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这总是安静的房子终于融入了万家灯火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路上踩到坨狗屎(字面意思),回家刷得家里浴室一股恶臭,看在我这么倒霉的份上,就原谅我迟到的几分钟吧,人家卖萌给你看哦,么么哒 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天夜深人静时。 外面的皑皑白雪发出美丽的莹白光线,照亮了庭院,也照亮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邓梓坐在桌前在看他们从前的合影。第一张就是她刚把潘毓带回来的时候照的。那时候他还没有她高呢,整个人又脏兮兮的,就像街边乞讨的流浪儿。不同的是,他长得太俊了,有破旧的棉衣无法遮掩的光华。 记得她那时候刚刚过完四岁生日,那天上完幼儿园,邓妈妈加班来接她接迟了,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只剩她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幼儿园门口。门房是个很和气的老爷爷,还给她拿了根棒棒糖。 她舔着舔着,却看见对面一个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他的白棉衣上面全是泥巴,却越发显得他面目清秀。她那时候就想,这个小弟弟真好看啊,瞧着就跟她们不一样,她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后面的羊角辫一甩一甩的,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回家?” 那男孩子没有理她,扭过身子不说话。 她不甘心,越挫越勇地凑上去,故意气他:“你怎么不说话?是神经病吗?”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神经病,只知道这是句很坏很坏的骂人话,她前段时间听人说过,从此一生气就说人家是神经病。 那男孩脸有点发红,嘴巴也嘟了起来,整个人更加侧坐过去。 邓梓更加来了兴趣,干脆走到他身前挑衅道:“你还把自己弄的这么脏,坏孩子才玩泥巴!”虽然妈妈不让她玩泥巴,她也不想做坏孩子,但是如果他想的话,邓梓看看他瘦小的身躯,也许她可以陪他。 男孩子垂着头还是不说话。双手却不安地攥紧衣服的下摆。 邓梓把脸凑过去,瞪着眼睛盯着他看。他长得真的好可爱啊!就像爸爸给买的洋娃娃一样。睫毛长得尾端都卷曲起来,漆黑的眼睛像是最漂亮的黑水晶,秀挺的鼻梁又白又高,还有个红润润的樱桃小口。 邓梓实在喜欢得紧,很想像是抱娃娃一样把他抱在怀中。就当她准备上手的时候,邓妈妈来了,吼道:“阿梓,你又欺负小朋友了!”邓梓从小就长得结实,是幼儿园里的小霸王。邓妈妈为这个没少被老师喊去谈话。 看见妈妈来了,邓梓收回准备骚扰人的安禄山之爪,改而牵住妈妈的手,撒娇道:“没有,我在跟他玩呢!你看,他一个人在那里好可怜!”所以我是好孩子,你不要怪我哦! 邓妈妈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惊讶地上下打量着他:“谁家的孩子?怎么没人来接?”她转头问邓梓:“是你们班上的吗?” “我没见过他,”邓梓摇摇头,抬头看着她妈妈,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他好可爱,我们把他带回家吧!” “瞎说!”邓妈妈哭笑不得,“别人家的小孩怎么能带走?人家要告妈妈拐卖儿童的!到时候妈妈和爸爸都得坐牢,就没人给你买玩具了!” “妈妈本来也不给我买,”邓梓不知道坐牢是什么,只是委屈地说,“到时候我可以和他跟外婆过。”她要什么,外婆就给她买什么,和妈妈一点都不一样,还是外婆好。 他也会喜欢的吧?邓梓偷偷去看那个小男孩,笑得眯起了眼睛。到时候让外婆也给他买把小手枪,他们俩一起玩,就再也不怕隔壁的城城了,他再厉害能打得过两个人?虽然他有点瘦,但到底是个男孩子! 邓妈妈有点伤心,但是邓梓没注意,她还在试图去拉小男孩的手,却被他闪了过去。邓梓眼尖,看见他的手心里好像握着什么,就喊道:“那拿着什么?”说着,还试图去抢。 邓妈妈拽住她,厉声说:“又抢别人东西,忘了疼是吧?” 邓梓撅起嘴,扭动着身子:“我就想看看,他怎么那么小气?”自己连最爱的小熊都想和他分享了呢。现在不要了,到时候自己一个人玩,气死他! 男孩没有看她,却把纸递到了邓妈妈眼前,两手举得高高的,眼睛里全是期盼。 邓妈妈惊讶地指着纸:“给我的?” 男孩摊开纸,指指上面的字。他的指甲修得非常圆润,虽然手还很小,但已能看出修长十指的雏形来。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无一处不精致。邓妈妈叹道,尔后灵光一闪,问:“让我念给你听?” 目的达成,男孩却不见急切,缓缓地点点头。 邓妈妈眯着眼睛,顺着纸条读了出来:“我是一个未婚妈妈,养不了孩子。这是潘毓,出生于19xx年x月x日,希望好心人领养,他很乖。” 邓妈妈一惊,像那孩子看去,那孩子好像也意识到什么,眨眨眼睛,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过,在脏兮兮的脸上印出两条白线。他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着就叫人怜惜。 邓梓急了:“你别哭!我会保护你的!”说着,两手还不停地给他擦眼泪,把他的脸蛋都搓红了,那男孩却还是一声不吭的任她动作。 邓梓还把棒棒糖塞进男孩的嘴巴,他愣了一下,还是伸舌舔了一口。 那时候他们还以为他是哑巴才被抛弃的呢!邓梓看着照片笑了,哎,看来自己从小就难过美人关啊! “就算命运颠沛流离……”手机响了,是潘毓打来的。邓梓一看就露出一个微笑,他们还真有点心有灵犀呢! “到家了吧?”也没等他说话,邓梓就先问道。 “嗯,娇娇都等极了!”潘毓似乎在那头笑了,又可能是因为在家里,他的声音听来慵懒极了,就像电台dj一样好听有磁性。 “安全就好了,”邓梓放松地仰躺在床上,“我刚刚在看我们以前的照片呢!” 潘毓似乎也想到了那时候,调侃道:“你那时候真是熊孩子啊,我不理你,你还硬要跟我玩,脸皮真够厚的!”回忆在这样温馨的时刻突然到来,连他都不由会心一笑,整个人都愉悦极了。 “那你那时候怎么老是不理我?”邓梓笑着问,“把你带回来又粘着我!” “可怜你嘛!”潘毓轻笑出声。孩子的兴趣都是短暂的,欲擒故纵才能让她在兴趣消失前对他产生感情。他越不理她,她才会对他越感兴趣。等他微微对她好一点的时候,她才会珍惜嘛!他只能跟她在一起五年,等他离开后,感情要怎么维系?当然只有让她终身难忘的回忆了。 “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邓梓轻斥。 潘毓在电话那头笑出声来。邓梓甚至可以听见他微微喘息的声音。黑夜中,她似乎能看见他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弯起的眼睛。他是极容易脸红的,以前稍稍一运动就双颊泛起潮红。还有大笑的时候,两只大眼睛弯弯,就像新月一样。 原来他的一切,她都记得那样清楚。 邓梓自嘲地笑了,不禁说:“你现在倒是爱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那时候大家都喜欢逗他笑,他却吝惜得很,极偶然才露出一点笑意。 “想妈妈嘛!”他的语气很轻松。不忧郁点怎么扮演一个刚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呢?他越显得伤心,大家才会越喜欢他。活了两辈子,他了解最多的,就是人心。人,特别是善良的人,总会对弱者有着天然的好感。所以他一直都明白,自己越示弱,得到的也就越多。 邓梓可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她是真相信他这句话,顿了一会儿才问:“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她只在他妈妈接走他的时候见过一次。现在想来,似乎是个挺时髦的女人,一走动就带起一阵香风,说话也娇嗲得很。邓梓对她印象不好,就连她看到潘毓时流出的眼泪也觉得假,真爱孩子的母亲哪会孩子丢了五年都不着急?还有心情打扮?早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吧! “她以前精神就不太好,”潘毓平静地说,声音无悲无喜,“现在越发恶化了,我父亲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邓梓不由唏嘘一声。真是红颜多薄命,即使印象再不好,她得承认,他妈妈是美丽的,就像电影里的明星一样,她也见过公认的美女何素甜,但她觉得,潘毓妈妈要比她美得多。那是一种骨子里散发的媚人姿态,似乎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但是她就那样突然闯进他们的生活中,带走了邓家最宝贵的财富。 那一切好像还是昨天。 光彩照人的她牵着已是半大少年的潘毓越走越远,他们的背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她趴在窗台上,无助地看着他们的影子越来越小,眼睛里早没了眼泪,却涩得全是血丝。旁边屋子里,邓妈妈隐隐约约地啜泣和邓爸爸安慰的声音时不时地传过来,她看着床上的小熊,不由想,她只剩下它了,人都会离开,只有东西能永远陪着她。 邓梓抱起手边的斑点小熊,眼泪一滴滴滴在它的眼里,落在床单上。时至今日,她终于抽泣着说:“我真的好伤心啊!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那时候邓妈妈跟她说潘家很有钱,他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说不定就是永别。 潘毓在电话里柔声安慰:“会再见的,有缘的人终会再见。”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全是笃信。 听到他的话,邓梓反而嚎啕大哭:“你知道你错过多少事吗?我有多少话想对你说?”她伤心的时候,高兴的时候,想的都是他,一直沉默着站在她身后的他。 “可是我回过神,”邓梓哭着控诉,“却总是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他,只有陌生的空气。 “你现在可以对我说啊,”他的声音在寂寞的夜里格外温柔,“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说,说说我错过的那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潘毓和煦的声音缓缓映入她的脑海,“没有人比我们更加亲密了。我们睡过一张床,我们一起玩耍,一起生活,一起逃亡,一起回家……” “阿梓,”潘毓的声音极具诱惑力,“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吗?就像从前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有进展了啦,嘿嘿 第二十八章 邓梓一愣,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什么意思?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吗? 看她没有回答,潘毓又轻轻提醒:“阿梓?”他的声音温柔而平静,就像多年以前在那样黑暗的房间里他轻轻呼唤她,嘱咐她不要睡着的时候一样。 如果是他的话,是可以的吧?他们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吧?他会一直属于她吧?邓梓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点点头。生活还有那么长,总要对未来充满希望。 听到她的呼吸渐渐平静,潘毓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但还是轻笑着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邓梓甚至都没有觉得脸热,好像是做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一样说:“当然好。”能够让他成为自己最终的归宿,那真是再幸福不过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在她的心里有一个谁也不能替代的位置。 她想起那时候她牵着他的手回家,他手上沾着不知道在哪弄上的泥浆,都已经干了,粗糙得很。把她的手磨得生疼。怕疼的她竟然一点也不想放开他,只觉得那么弱小的他必定会真正属于自己,就像那个小熊一样。既然是自己的,又怎么能嫌弃呢? 恍然间邓梓又想起谢浩然,表白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呢?对了!就好像天大的馅饼掉在了自己头上,不真实得可怕。从小时候她就开始一直追逐他,他站在她的前方光芒万丈,好像很近但是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也追不上。而潘毓呢?却站在她的身后,即使消失了也让她时不时怀念。 原来,她是对不起谢浩然的。她一直说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其实她也没有。在她的心里,谢浩然一直高高在上,不是个有血有肉有缺点的人。所以,当他犯错时,她才无法接受。她喜欢的,或者说崇拜的,只是那个完美无缺在她心里的他,而不是那个活生生的人。也许就像崇拜一个偶像一样。她也对不起这份爱情。 可是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他们在彼此不够成熟的时候在一起才会相互伤害着分开,或许他们本来也并不合适。人总是寻寻觅觅才找到真正的缘分,她也不能例外。 这一次,让她好好把握吧!尽最大的努力留住一份感情并终生不改初衷。 外面又飘起了雪,鹅毛似的舞动着倾泻而下,她呢喃道:“又下雪了啊!” 潘毓也向窗外望去,纯洁的雪花似乎能洗涤一切,实在太美了!人世间一向诸多不公,诸多抱怨,可是无论贫穷富贵,开心愤懑,眼前的雪景总是一样。听到她的答允,他升起的竟不是想象中的成就感,而是满足感。一份期盼多时的爱终于唾手可得,他想,他还要不要复仇?他报复的究竟是他们还是自己?一个声音说放过吧,饶恕别人即是饶恕自己,另一个声音说忘了你前世是怎么死的了吗?还要像以前一样因为妇人之仁重蹈覆辙? 是啊!夺命之仇岂可忘怀?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他露出一个冷笑,打开了面前的文件。 “那晚安了!”邓梓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温暖而轻快。潘毓一时又有丝丝恐慌,她知道了这一切会怎么看他?会向对谢浩然那样绝情吗? 忽而又转念一想,他干嘛要把自己和那个蠢货相比?自己怎么可能会让她知道?没有能力的人才会只知道害怕,只要他防范于未然,一切都会顺利的! 安慰了自己,他才有些生硬地说:“晚安,好梦。”幸而邓梓没有注意,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邓梓微微一笑,那些往事好像随着尘封的旧照片一起面世,重现在她的眼前。 那时候他们被关在那个黑屋子,周围的人大声谈笑喝酒,眼前烟雾缭绕。他们惊惧着,潘毓偷偷咬断了她缚手的绳子,甚至拽断了牙齿,发出咔哒一声,很快湮没在他们的笑声中。只有邓梓,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染红了粗粗的麻绳。潘毓的大眼睛里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但愣是没发出声音。 看着那些血,她害怕极了,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哭成声,终于在那些人酒酣饭足,放松防备的时候,他们逃出了生天。 记忆里也是这样的大雪,他们似乎被关在很偏僻的地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们都只穿着一件邓妈妈织的毛衣,冻得牙齿都打颤。两个人手拉手,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他们不认识地方,也没有方向,只能不停地向前,向前,害怕一停下就前功尽弃,就要被打,就要被送回那个黑漆漆的地方。 他们那时候都饿得很,也渴。后来实在受不住了一起瘫倒在雪地里。许是冻得很了,她竟然觉得雪也有点暖。 潘毓捧了捧雪放在邓梓的嘴边,上面甚至还沾着泥水。她却不管不顾地咽了下去,再不吃点东西,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那些人,怕他们吃饱了逃跑连水也不让他们喝,明摆着是不想让他们活命的,只想在他们死前争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潘毓也吃了一大捧,冰凉的雪一碰到他的唇,他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头一歪,就吐了一大口血。 她吓死了,眼泪啪啦啪啦直往下掉。潘毓却轻柔地伸手抹掉,幼小的脸上表情却是不合年龄的温柔,他说:“别哭,哭了会更饿,再饿我们就都要死了。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他本来软糯的童音此时因为干渴显得有些沙哑,但是说话却还是那样沉稳缓慢,一字一顿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邓梓真的觉得前路依旧有光亮。她蓦然升起一股勇气,她说好了要保护他的,怎么还能要他安慰呢? 这么一想,她顿时豪情万丈,解开自己开衫毛衣的纽扣,把他冰凉的小身子紧紧搂在怀里。 他惊讶的眼神她倒到现在还记得。潘毓从小就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难得看到他的别样表情。 邓梓一笑,像个大姐姐般笑着说:“靠在一起暖和。” 他瞬间也笑了,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是明媚如春光,他肤色一向很白,衬着染了血的唇,简直像个精致的瓷娃娃。邓梓最爱他这可爱模样,心里一动,就舔了下他的唇。 很冰!带着点铁锈味,还有雪的甜味。潘毓没有动作,双手却悄悄地攥紧了她的衣裳。 想到这里,邓梓满脸通红地把脸埋进被子!自己那时简直像个女流氓!潘毓会怎么看自己? 但是,说实在的,她那会儿真不懂吻的含义,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亲亲,亲亲爸爸,亲亲妈妈,亲亲小熊,亲亲……他。 说起初吻的时候,她向尹真真谈到这事。她那时好奇地问:“后来呢?” 她微微一笑。后来,也许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真的太暖了,她居然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医院了,邓妈妈告诉她是潘毓把她背到派出所的。而他断了两根肋骨,吐了满地的血。 邓梓打了个寒颤,她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拖着骨折的身躯背起胖胖的她?还要一步步踏过这厚厚白雪找到生机? 她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疼,钻骨的疼。她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快跑着进了病房,只见潘毓缠了一大堆纱布正在吃力地翻书。 看到她进来,他才抬头微微一笑:“你醒啦?可太能睡了!怎么喊都不醒!”声音平静的就好像她只是早上睡过了头一样。 邓梓本来泪流满面,看见他却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她甚至有一种错觉,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还在家里,他在窗前读书,自己却在一旁死命闹他。然后他疼爱又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一辈子最遗憾的是什么吗?” “什么?”她眨眨眼睛。 “就是想看的书太多,而时间太短。”他童音未脱,说这种关于一辈子的话就像偷穿大人高跟鞋的小朋友一样滑稽可笑,但是邓梓却当了真,她一把抱住他,靠着他的小脑袋:“那我把我的时间让给你,你不要遗憾。” 潘毓一愣,尔后哈哈大笑。 邓梓好奇地捏住他不断颤动的睫毛,一不小心扯断了几根,潘毓却神色不变,甚至没有条件反射地向后让一让。他只是笑着纵容她,满脸的幸福。 彼时谢浩然还只是个不熟悉的邻家大哥哥,潘毓就是她关于青梅竹马的全部印象。这个人,似乎怎么亲密都不要紧,他们似乎活该就是这样亲密无间的。他从来不会生她的气,当然她也不会,他们一秒钟也不能分离。 “叮咚!”手机传来短信的提示音。邓梓拿起来一看,却是尹真真发来的:“我未婚夫的女朋友到我面前闹腾来了。呵呵。” 邓梓一惊,赶紧回电。那头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她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只好明天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重温了一遍《暹罗之恋》。曾经在宿舍里一起看过,但诚然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理,这遍看却只觉感动,这世上,有多少人我们爱过却不得不分别。曾经抱持过朦胧好感的那个人再见时心已无波澜,想来也有些辛酸。 突然有一些伤感,我活在这世上的日子,我和我爱的人相聚的时光,每过一天就少一天,时间永远不会倒着流动。那么,就多多爱他们吧!今天,你有没有关怀那些你记挂的人?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尹真真却没来上班,去问张主任只说她有打电话请假,理由是下雪路滑不方便。邓梓着急得很,虽然有点害怕,还是借送文件的机会偷偷跟美女秘书陈晴打听,甚至想闯进去问一问潘松到底怎么想的,可是偷偷一瞄,他人又不在。 陈晴深得潘松信任,平时他身边的琐事,比如订个花啦之类的都由陈晴打理,他们之间的这点问题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看到邓梓在那儿犹犹豫豫地转圈圈,她就一脸了然地笑着说:“今天领导也没来上班。要我说一句,你别跟着掺和了,这点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尹小姐心里比谁都有谱。”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要装和睦,从她接受了这桩婚姻开始,她和潘松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了这话,邓梓只觉落寞。她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人还不是特别熟悉,一天夜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说起爱情这个永恒的话题。那时候,大家都不好意思开口,只有尹真真清脆的声音回响在漆黑的寝室里:“我要是爱一个人啊,不在乎他是不是好看,也不在乎他是贫穷还是富贵,我只愿他心似我心,即使海枯青山陷,爱情也能永不变迁。” 她们都笑了。邓梓那会儿还很单纯,自己偷偷在被窝里红脸,但是却信服得很。两情相悦是爱情的唯一条件。那时候想的是,再好看的容颜都抵不过岁月,而物质方面更是有情饮水饱。爱情与面包,年轻浪漫的文艺青年总会选爱情的。 可是现实这样残忍地把一切暴露在眼前,说着爱情梦想的真真她终是选择了面包。没办法说她是对是错,但邓梓实实在在地为她遗憾。每个人都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十年,也许一眨眼就过去了。不能选择一个爱你的且你爱的人共度一生,必会让真真在未来的岁月里引以为憾,毕竟她曾经是那么重视忠贞如一的爱情。 后来几天尹真真都没有来。直到年会的前一天下午她才匆匆到办公室里来拿东西。多天不见,她的脸色还不错,人微微有些发胖,但是显得很和煦,好像那天那个短信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看到她这样,邓梓当然也不会揭她的伤疤,而是笑着问:“可终于来了,你这是休了多少年的年假啊?” 尹真真一手扶腰,一手捏捏她的脸颊:“想我了吧?我是休产假啊!这么大雪跌到那边你赔我啊?”多天不见,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 感觉她心情还不错,邓梓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地。她调侃道:“你又不是为我工作!再说了,这娃娃多金贵,我可赔不起!”这可是两大富翁的继承人呢! 尹真真又调笑两句,才说:“走,我送你回去。” “哟,难得可以搭你家顺风车,必须赶紧上啊!”说罢,两人一起笑了。 因为怀孕的缘故,尹真真车上放的都是胎教歌。在童稚的“数鸭子”的声音中,她开口了:“阿梓,你和谢浩然还有联系吗?” 邓梓心里咯噔一下,故作平静地问:“没有啊,怎么了?” 尹真真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其实,”邓梓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和潘毓交往。”刚失恋就又恋爱了会不会太快了点。 尹真真一顿,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不禁侧头对邓梓说:“那很好,潘毓很适合你,真的。”邓梓是一个敏感而优柔寡断的人,潘毓恰好果断又不失温柔。他能够帮她做决定,又不会不顾她的感受,对她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听了这话,邓梓脸红了,羞得说不出话来。 “最重要的是,”尹真真没有看她,而是转头平静地看向前方,“你一直想着他,挂念着他,即使分别多年也忘不了他。”在她看来,这即使不是爱情,也不比爱情浅淡了。或许这种感情才足以维系一生。 是啊!邓梓想,自己一想到他就有种莫名的喜悦和期待,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像过不够似的。如果这都不算爱,自己也不必期待爱情了。还有什么感情比这更熨帖人心呢? 路上的雪已经化了,车子开得很快,不一会儿邓梓就到家了。她没有立刻下车,犹豫了半天,看着尹真真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真的做好决定再也不后悔了吗?” “我哪有后悔的余地呢?”尹真真苦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不是我妈妈生的。若是我说一句放弃,她肯定高高兴兴地嫁到潘家。” “我不甘心啊!”她的眼睛里全是怨怼,“让那个私生女鸠占鹊巢继承财产,以后难道要我看着曾经不如我的人在商场呼风唤雨吗?” 没等邓梓回到,她又说:“我为我妈不平,但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唯一可以的,就是顺利地完成联姻,让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女儿一辈子见不得光。”声音显得恶狠狠的。 “那你就要就此赔上你的一生吗?”邓梓劝道,“这不值得的,那些都是别人的错。你难道要用自己的幸福来为此献祭吗?” “那还能怎样?”尹真真摸着肚子,眼里有盈盈泪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过不了朝九晚五,每天为吃喝发愁的日子。更受不了别人的眼光,若我失去了继承权,你知道那些拜高踩低的人会怎么对我吗?他们曾经在我这里受到多少委屈,他们的那些无处发泄的仇富情绪都会一丝不少地发泄在我身上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身骄傲,怎么失去的起? “而且,还有我的宝贝,本来它是手握金山的,我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它落到尘埃中呢?” 邓梓摸摸她冰凉的脸颊,真挚地:“追逐幸福怎么能叫自私呢?这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金山银山都有得到的可能,放弃了快乐想再得到它就很难很难了。” 她想自己总要努力一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尹真真就这样嫁给那个渣男:“贫穷没有那么可怕,你只是没有面对过而已。只因为未知才把它想得那样可怖。而且你的双手未必创造不了财富啊?” 尹真真绝望地摇头:“我做不了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从简入奢易,从奢如简难。没有家族,我一无是处。”她没有手艺,也没有眼光,甚至没有勤快的美德,离了家她凭什么养活自己? 邓梓还准备再说点什么,被尹真真捂住了嘴巴:“你不要再劝我了,我不会改变心意的。家里都订好了结婚的时间,我做不了逃婚的事,也丢不起这人。” 她的眼泪滴在邓梓的手上,温热而潮湿:“阿梓,你一定要幸福。你要让我看看爱情真正的模样……”才不至于让我对人生绝望。 回家以后邓梓一直很失落。小时候总以为长大了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像爸爸妈妈一样无所不能。可是现在呢?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事情是她无能无力的?渐行渐远的谢浩然,楚楚可怜的潘晓,还有那个落泪的尹真真…… 晚上潘毓准时打来了电话。他这个人像是有强迫症似的,每次都是整整的九点,一秒都不带差的。本来很抑郁的邓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21:00”还是笑了一下。 “怎么有点不开心?声音听来闷闷的。”才说了两句话,潘毓就问道。 邓梓把尹真真的事情说了一遍,尔后有点犹豫地问:“每次都跟你抱怨这儿,抱怨那儿的,你不会怪我把你当成心情垃圾桶吧?”如果有人每次电话都跟她抱怨各种负面情绪的话,她搞不好会把那个人拉黑。 “怎么会?”潘毓轻轻一笑,“你不跟我说跟谁说呢?”生活不就是这样全是鸡毛蒜皮吗?有一个人会把她所有的情绪和他分享,会把她自己□裸地摆在他眼前不是很好吗?这个人,站在他身边的人,是透明的呢!她永远不会背叛他,会爱他就像爱她自己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邓梓感觉有些甜蜜,既而又带着点忧愁地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不是小孩子了,”潘毓的声音有点冷漠,“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一个爱她而她恰好也喜欢的人那么难找,也未必一定能找到。她难道要为这种可能性放弃一切甚至蹉跎一生吗?那样不是更痛苦?这不是人财两失吗” 被他这么一说,邓梓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欠考虑了。不过潘毓也没有问她,自顾自地解释:“倘若真有这么个人存在,再离婚也不迟啊!现在除了她自己,什么能绑住一个人一辈子?” 邓梓一想也是,结婚又不是人生的终点,一切都还有机会。 “而且,再过几年,她想着的就是她的孩子了,那会成为她生活的中心。到那时,她哪会再为潘松痛苦?” 潘毓缓缓地分析:“她现在觉得难过是因为她对潘松还有感情,还有期待。等她一次次失望后自然会放下所有的感情,毕竟人生来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 “那太残忍了!”邓梓感同身受,想想就觉得可怕,“一次次失望该多难过啊?” “这也是人生经历啊,”潘毓的语调很冷淡,从听筒传来似乎带着点残忍,“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一样过。”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邓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细细一想又说不上来。她迷惑地敲敲脑袋,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潘毓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微微一下,挂了电话。他皱眉深思,眼看着尹真真就要重新走上上辈子的路,他总要拉她一把,为着上辈子他欠了她的那些。至于怎么帮?有了,他思索着,翻开了眼前的名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看了变4,感觉还不错啊,之前看网上评价不好,还一直犹豫来着。虽然逻辑上是有点问题,但是场面宏大,视觉效果很棒,加上一点小幽默,觉得还是能值回票价哒。 第三十章 昏黄的灯光下,潘毓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名册上一一滑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他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轻点几下,才慢慢合上了文件夹,看向窗外。什么样的人能获得一个受过创伤的千金小姐的芳心?他自信一笑,看向漫天的星光,自古以来水滴石穿,柔能克刚。 在大家的期待中,年会终于来了。潘氏的年会举行于当地一个六星级酒店,这一向是邓梓这等荷包空空的人可远观不可进入的地方。她一直好奇得很,不知道那里有多富丽堂皇?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那里会不会澳龙、鲍鱼任意上,一次吃个够啊!x市身处内陆,这些海产一向贵得很,希望这次能撑到吐。 下午,邓梓换上了礼服,及地的黑色长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端庄。她看看镜中的自己也不由满意一笑,果然人靠衣装,打扮起来也是个小美人啊。 "也许命运颠沛流离......"邓梓拿起手机,看到潘毓的名字闪烁,不禁兴冲冲地接起电话:"你到啦?" 潘毓似乎也被这快乐感染,轻笑着"嗯"了一声:"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邓梓踩着高跟鞋一蹬一蹬地下了楼,还未转过拐角,就看见潘毓倚在车门上的身影。他今天穿了身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闲适自得中又不失优雅。淡淡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金色的法衣一样不似在凡尘。 看见邓梓,他冲他轻轻招手,等她走到车前,才轻巧地帮她拽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邓梓笑着搭上他的手,语气活泼:"小潘子,咱们走了!"踩着恨天高艰难地坐上车,她玩笑道:"看看咱们小毓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也姓潘,怎么那个花花公子是太子爷,这个好男人只能开老爷车呢?果然投胎是门技术活啊!" 潘毓的眼睛直视前方,听了这话,半真半假地说:"各有各的命,太子爷也未必有登基的日子啊!"历史上多少做了一辈子太子最后不得善终的人? "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先做了太子再说吧!"邓梓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 潘毓握着她的手不置可否。还是记忆中这样暖,他想。 邓梓倒是瑟缩了下:"怎么那么冰?你是气血不调吧?"说罢又有些心疼,握着他的手搓了又搓,直到把他白皙的手背都磨出了红痕,还是冷得像冰块一样。 潘毓抽回手,淡笑着说:"好了,我专心开车。"这辈子,他一直浑身冰凉,他猜测过,是不是因为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答案当然是无解。没有人可以回答,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除了他自己,他骨子里不相信任何人。是人就有私心,一但别人能给的利益超过他能给的,再忠心的人也会背叛。 冬日里天总是黑得特别早,六点不到,已是漆黑一片了。今夜恰好没有星星,几要伸手不见五指,可这却衬得酒店更显灯火通明。 条状的灯饰垂柳般挂满了周边的大树,星星点点的白光真如冬雪未停。巨大的屏幕上不停闪过贺词,邓梓这才知道,潘氏竟已有百年历史了。 在她恍神的功夫,潘毓已经停好车,走到她身边,还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可是不知怎么的,邓梓察觉到了,她微微一笑,挎上他的臂弯。步入大厅,真有种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觥筹交错间,好像真的离柴米油盐越来越远。 忽然,整个大厅里灯光一暗,舞台上亮了起来。潘兆成出现在话筒前,一番回望过去展望未来后,他喊出了他的女儿。只见潘晓一身白色长裙,半长的黑发随意盘在头上,一串黑珍珠项链在颈间熠熠生辉,吸引了大半女子的目光。 邓梓感情复杂,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在光彩逼人的潘晓面前,她似乎总是这样黯淡无光。不过,金子固然引人注目,沙砾也总会找到欣赏它的人。这样想着,邓梓转头寻找着潘毓,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大厅里人太多,男士们又都是西装,她看花了眼睛却还是没找到人,耳边又想起了潘兆成的声音。 "今年对我个人来说是充满喜悦的一年,我的女儿,我的掌上明珠,"他骄傲地说,"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我这个做父亲的没什么好给她,只能用百分之五潘氏的股份为她送嫁!" 台下一片哗然。 毕竟这样一来,潘晓手中的股份就超过了她的哥哥潘松,成为潘氏的的大股东之一。台下的人抹不准了,老爷子这是准备,把江山交给女儿? "新郎呢?快叫新郎上来说两句!"台下有人起哄道。 潘兆成满脸笑容:"新郎大家都认识的嘛!今天是潘氏的年会,并非潘某家宴。改天一定请诸位喝一杯喜酒,感谢大家多年来为潘氏辛苦操劳。" 潘晓在一边连连点头,双颊升起两抹红晕,在橙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一种不胜凉风的美感。 邓梓撇过头,却刚好看见谢浩然站在她的边上,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邓梓微微笑了,时过境迁,怨恨和喜爱似乎也已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再看到这个人,她的心中丝毫不起波澜。许是因为自己幸福了,看一切也都美好起来。 邓梓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说:"祝你幸福。"是啊!他会幸福的,那个人,她那么爱他,他对她也并非毫无感情,谢阿姨想必也满意得很,皆大欢喜怎么会不幸福? "你也是。"他嘴唇蠕动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口。 "当然。"邓梓回眸一笑。到了今天,她释然了。一切有因就有果,冥冥之中他们终于还是回到了最合适的位置上。无爱无恨,无怨亦无愧。有些人可以相濡以沫,有些人只能相忘于江湖。 谢浩然看着她的背影,像是僵住了一样,连潘晓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潘晓静静站立,忧伤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得到他的心? 邓梓完全没有回头,只自顾自地寻找起心仪的食物。这种酒店晚宴会通常会供应对虾,细心地掐头去壳,只留中间一截虾仁,方便又好吃,一向是邓梓的最爱。 "是不是在找这个?"一盘大虾出现在她的眼前。 邓梓抬起头,喜滋滋地看着潘毓,原来他是帮她找虾去了。倒好酱油,邓梓叉起一个送进嘴里:"你也不需要应酬吗?"和她一样是死宅? 潘毓点点头:"谁认识我?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小透明。" "那完了,"邓梓故作忧伤地说,"我们俩都不是事业型的,以后可做不了富二代他爹妈啦!" 潘毓慢吞吞地说:"我们不着急,可以做他祖父母,慢慢等呗!" 邓梓哈哈大笑,潘毓也笑了。两人对视一眼,眼眸里尽是笑意。这样的对话实在傻气得很,但只要跟潘毓在一起,邓梓只觉得自己这样的傻话怎么也说不够。要是能像这样换他展颜一笑,自己愿意对着他说上三天三夜。她的心从未这样柔软,带着点酸胀的满足感。 尹真真打断了两人的柔情蜜意,她端着一杯果汁娉婷走来,爽朗地问:"两人傻乐什么呢?"她的肚子已经显怀,只好在礼服外罩了件大衣遮住凸起的小腹。 "你怎么这种时候还横冲直撞的?"邓梓亲昵地说。 "真要撞掉了,那就是这孩子自己意识到在我的肚子里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尹真真半真半假地说,"那掉了也就掉了,这是注定的。" "瞎说什么?"潘松走过来揽过她的肩,朝他们轻轻颔首。 尹真真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拉起邓梓的手,对潘毓说:"我把她借走了,你不介意吧?" 潘毓轻应一声,声音不高,在这嘈杂的宴会厅里却显得很清晰。他似乎总有这样排除一切干扰的力量。 和尹真真走到角落里,邓梓才问:"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和他不冷不热地过一辈子?" 尹真真习惯性地想抽支烟,掏掏口袋空空如也,才恍然想起了什么,轻抿一口水道:"我跟他,就像合伙做生意一样,生意伙伴的关系也是时好时不好的吧?这跟感情无关,只跟利益有关。" 邓梓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只能说:"你自己有数就好。"这样的世界她不了解,甚至没有办法想象,两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如何过一生? 尹真真看着她的表情倒是笑了,甚至露出了深深的梨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就别为难你的智商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既没有赌气,也没有不满,我是权衡利弊后清醒地做了这个决定,永远不会后悔。" "倒是你,"尹真真顿了一下,看着邓梓说:"你真的了解潘毓吗?你知道他出身什么样的家庭吗?你直到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吗?" 邓梓立刻想反驳说她当然知道,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我即使断更也不会有人催我的,有一种蛋蛋的忧桑涌上心头。 另外,燕燕从周四开始出去旅游,所以这周更新会随榜。 pad上打不出省略号来,只能用六个点代替。。原谅我吧 第三十一章 潘毓是怎样的人?年少时候的他总是小大人一样淡漠着那张精致的脸蛋。熟了以后,就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也不出声,甚至连脚步声都像猫一样。而疼痛的时候轻轻皱眉,开心的时候也只是浅浅扬起嘴角。 现在呢?他好像更淡然,有时候又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泰山崩于前也能不改其色。但是他三言两语的安慰总能击中她最柔软的地方,他的举手投足在她的眼里都是那样子优雅迷人。都说古人的爱情是从相敬如宾的崇拜开始,她对他说不上相敬如宾,但是确实崇拜。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好像对他来说所有的困难都算不了什么,生存在他的手里变得如此轻易,竟连烦恼似乎也变得可笑起来。 想到这里,邓梓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我觉得他很好啊!”这世界上再没有人像他一样合她心意了。 尹真真面露嘲讽:“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未必是他真实的样貌,不知道有朝一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冷哼一声,“你还会觉得他很好吗?” “我在他面前也不是完全真正的我啊!”邓梓轻松一笑,有点羞涩地说,”谁都想在心爱的人面前露出最美好的一面嘛!” 尹真真也不知怎么了,看着她酡红的泛着幸福光芒的苹果般双颊突然升起一股隐秘的嫉妒,自己哪里也不比她差啊,为什么得不到这种幸福?她脑袋一热,瞬间脱口而出:“隐瞒潘氏小少爷的身份你觉得算是美好的还是不美好的?他可是潘晓的哥哥呢!有没有提前对你说过她今天和谢浩然订婚?” 邓梓惊呆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直愣愣地儊立在原地。原来他也骗了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也这样瞒着她?她突然恐惧起来,为什么大家都骗她?一瞬间甚至有些憎恶尹真真,她不禁想,如果尹真真不说出来多好,那自己就不知道这一切了,那样多好,无知有时候也是幸福。而且,潘毓说不定是有理由的吧!他也许想着以后告诉她呢?说不定就是今天?应该是这样子的,邓梓不禁自我安慰起来。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尹真真忽然感觉有些不是滋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口无遮拦?明明答应了潘毓要保守秘密的,为什么还是言而无信了?刚刚那会儿,她甚至恶毒的希望他们也分手,让邓梓也尝尝自己的滋味。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幸?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如炙烤在炭火之上,只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自己居然因为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嫉妒诅咒起了朋友,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没有爱情,没有善良,难道连义气都要丢弃吗? 尹真真低下头,视线里没有脚尖,只看见自己凸起的小腹。自己就要给心爱的宝宝听这些吗?要让它带着恶意长大吗? 不,她甩甩头,想要开口弥补些什么,但是一直伶牙俐齿的小嘴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已经失去了爱人,如今难道还要失去朋友吗? 邓梓也惨白着脸,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去问问潘毓。” “问我什么?”潘毓拿着一盘食物过来了,每样都弄上了一点,铺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很有食欲。 邓梓却没有去看那个,有些急切地问:“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潘毓微微一愣,尔后看向低着头的尹真真,对她温言道:“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想我们需要点空间。” 闻言,尹真真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瞬间她的脸更红了,转身快步走了,甚至踉跄了一下。 看到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于视线,潘毓才转头对邓梓说:“我的确瞒了你很多事,但是都是我认为不重要的事。” 邓梓冷笑一声:“潘晓也不重要?”自己那段时日的迷惑、惊讶、痛苦在知情的他的眼里岂不全是笑话? “我跟她的关系不比你跟她亲密多少,”潘毓解释道,“又不是一个妈,也不是一块儿长大的。一旦开始谈这件事,我就得跟你谈起更多的我家杂七杂八的事,而其中的大多数都是我这辈子都不愿再谈起的。再说,她的那些私密事岂会让我知道?又不是多光彩的。”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有淡淡的委屈一闪即逝。 邓梓抬起头,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有点晶莹,可浓密的睫毛一眨,又恢复了往日平淡无波的样子。邓梓都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下一秒,她想起上她家来领人时依然趾高气扬的潘母,想起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的潘父,所有的火气和低落刹那间就像戳破的气球一样全部一泄而空,转而涌上了一些心疼。这个人连眼泪都要压住又怎么会倾诉呢? 哎,邓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潘毓总是这样平静地提起往事,提起那些伤心过往。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是平静,她就越是泪眼朦胧。好像那些他流不出的泪全都进了她的眼里,让她帮他倾泻那些压抑不住的忧伤。 潘毓望向她的眼睛,柔声说:“1我们叫做玫瑰的这种花,即使换了个名字,它的芬芳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我不说,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那一家子,对我来说和陌生人没有什么不同。如果有一天我不叫潘毓,难道我就不是我吗?你就不再喜欢我了吗?” 说到这里,他握住邓梓的手,微微侧头,避开她的目光,道:“只要感情是真的,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 邓梓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精致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白瓷般的脸颊。他的手明明很冰,她却觉得热得烫人。她知道他避过了一些话题,可是她却被他笃定的声音深深迷惑了。是啊,那些又有什么要紧,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邓梓平缓了会儿呼吸,问道:“我只问最后一次,潘晓的事你之前真的不知道吗?” 潘毓似乎回忆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头:“我跟她关系不好,潘松才是她亲哥哥。” 那就把他们一家当做陌生人吧,邓梓听了这话释然了,从背后搂住潘毓,把侧脸靠在他的背上。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很清爽,没有那种肥皂的味道,却莫名的叫她觉得安心。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背她的吧,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在大雪中挽救了他们的生命。鹅毛般的白色大雪湮灭了一切,只有他带着寒意的躯体温暖了她恐惧无望的心灵。这个人,对她来说,毫无疑问也是与众不同的。 “哟,小两口在这儿亲热呢!”邓梓一惊,抬起头来,原来是黄牙经理。 “真是好久不见了。”邓梓笑着说。黄牙经理看起来气色不错,全没了当日的垂头丧气。虽然是一身做工考究的银色西装,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加上许是了解了他那种行径,总觉得整个人都是猥琐之气,少了之前那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不过她倒是真不明白肖芸这位夫人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这个老公万事都要靠她,还胆敢出轨,长得吧,也绝对够不上小白脸的标准,她为什么还要忍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吗? 邓梓默默摇头,实在弄不清这其中的逻辑。潘毓一手揽上她,对着黄牙经理微微点头:“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您慢用。”邓梓也顺势准备离开,不经意一回头,却见黄牙经理一脸惊恐,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悚的消息一样。 邓梓就纳闷了,潘毓也没说什么啊,语气也很礼貌,怎么就把他吓成了这样?她看着潘毓说:“他怎么了?” 潘毓头都没回,只淡淡道:“夜路走多了,看谁都是鬼。我还真不知道触动了他那根神经。揣摩这种人的心思,花一秒钟都是浪费。”看多了那样伪善的嘴脸,只会觉得这个社会更加没有希望罢了。这种人,眼不见为净。 邓梓看着他轻轻蹙起的眉头,便猜到他跟黄牙经理应该是有过结的。和潘毓相处多了,邓梓也能从他的微表情中发现一些端倪。但是他不愿意说,她也就没有问。她知道潘毓虽然表面上一直淡淡的,但是内心一直很执拗,他不想说的事绝对不会开口。她也不愿意强迫他,她一直觉得,人不应该放纵自己的好奇心去伤害别人,特别是自己爱的人。 “再吃点东西?”潘毓回过头来,突然轻拍脑袋,“刚刚拿在手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哪去了!我这个记性啊!” 邓梓扑哧一笑,真是难得看到潘毓这个模样,一向丢三落四的人都是她啊!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了。看来刚刚还是有点慌乱的嘛,邓梓不禁窃喜起来,满脸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潘毓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侧脸却悄悄红了。 “真希望我们快点老去,”邓梓虚拉着潘毓的手近乎呢喃地说,“我想看到你成为一个老爷爷的样子,健忘、苍老,但是还是不做声地站在我的身旁。”这样子一辈子该是多么美丽,那时候真是死也无憾了。 潘毓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邓梓,眼睛里亮晶晶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口。他本来也是不擅长说的人。 邓梓轻笑一下,仿佛陷入了那美妙的场景之中:“那时候我们再来回忆这漫长的一生,有争吵,但是始终相爱。” 潘毓握紧了她的手,还是这样温暖动人。他想,也许他说不上爱她,但是他是这样的喜欢她,并且确定这一生不会更加喜欢别人。她发烫的指尖、清脆的声音都熨帖着他冰凉的心。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说不定也是爱她的,不然为何会这样执着,非她不可?但是什么是爱情呢,他定义不了。对于没有明确概念的事,他向来不去想,不然只会钻进死胡同而已。人生如此短暂,为何要浪费光阴呢?现在所虚耗的每一秒,将来都会化为悔恨的泪珠。不是每段人生都有机会重来,他清楚地知道,这或许是他睁着眼睛的最后的几十年了。 “我爱你。”邓梓的仰起涨红的脸,期待地看着潘毓。 潘毓有些怔愣,一直以来盼望的此刻似乎唾手可得。纯洁的爱情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知道他也该说句爱她的话,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的心从未如此快速地搏击过,整个人似乎都徜徉在午后的阳光下暖洋洋的。可是下一秒回过神来,就觉得这幸福中好像还有阴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还是冷冷的。 说句爱就完完全全得到了,潘毓对自己说。他张口:“我……哎……” 一声叹息,他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只温柔地伸手抚上了邓梓带着点自然卷的长发。这一次他不要骗她,没有爱那就沉默吧。为了对她的尊重,也为了让她的爱不要染上阴霾,就一直保持缄默吧!“我爱你”对他来说就像一句魔咒,似乎一说出口就是万劫不复。这两辈子,他骗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难以启齿的事,就让他保持这一个语言的圣地吧! 心思一转,潘毓已打定了主意,眼神也渐渐恢复平静。他俯身凝视着她,良久,他低头亲吻着邓梓的发旋,默默地在心里说:对不起。愿你来生遇到更好的,能找一心一意爱你的人。但这一世就陪着自己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他在心底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一段时间没写,有点找不到感觉了(捂脸),会慢慢恢复更新的,只能保证绝对不会坑。回顾了下大纲,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偏到不知道哪去了qaq 潘毓那段有关玫瑰的话1取自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因为不是对着书写的,全凭记忆,我也不知道还是不是一样啊o(n_n)o~ 第三十二章 邓梓抬起头,娇声娇气地说:“说声爱我有那么难吗?”听到自己发嗲的声音,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了潘毓胸前。 潘毓轻托起她的脑袋,定定地看着她。邓梓一开始还脸红,时间长了脖子都酸了,渐渐羞涩褪去,纳闷起来。他这是想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想接/吻?这么一想,她的脸更红了。 毫无预兆地,潘毓开口了。 “阿梓,我们结婚吧。”虽然身处在这嘈杂的礼堂他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像是大提琴的重音敲击在她的心上,久久回荡在耳边。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似乎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快乐。 见她没有回答,潘毓又补充道:“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只有承诺。阿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一直低着头,邓梓只看见他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遮掩住主人的真实情绪。 邓梓如在梦中,良久,她才恍过神来。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拉住了他,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潘毓嘴角瞬时漾出笑意,他柔声说:“我们今天就去跟爸妈说,好吗?”虽然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又轻又慢,但是邓梓愣是听出了这声线中的柔情蜜意。 潘毓管她爹妈叫了十来年爸妈,这次却叫她红了脸,满心满眼的甜蜜。心思流转间,又有些酸涩。多年以前邓家父母是多么希望潘毓成为他们名正言顺的儿子,却一朝破灭甚至从此杳无音讯。曾经阿毓是整个邓家不能言说的伤痛。如今时过境迁,潘毓终于以另外一种方式成为真真正正的邓家人。邓梓不由有些感慨,当时分离就以为是永别,谁还能料到有今天?果然世事无常,柳暗花明又是一村。 打定了主意,邓梓就和潘毓两人悄悄溜了。幸好他们是宴会厅里的小透明,也没人注意到。可惜就是时间太晚,连跑了几家超市都关门了。邓梓笑着说:“空手去也没关系,人都是我们家的了,还在意礼物干什么?”邓妈妈一定高兴坏了,让她倒过来送东西都行。 潘毓笑得眼角弯弯,牵着她的手摁响了门铃。邓梓扑哧笑了:“你傻了吧?我有钥匙的。”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邓妈妈一脸诧异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尔后若有所悟,惊喜地问:“你们……” 潘毓难得有些急切:“妈妈,我们两个想结婚。” 邓妈妈一听,瞬间笑开了花:“结婚好啊!你们真是,瞒得还真紧。”收养不成果然是天注定,若是真成了兄妹,哪还有今天的光景?潘毓从小沉稳有责任心,还曾经舍命救过她女儿,把邓梓交给潘毓,她放心。 听到动静,邓爸爸也三步并两步地跨出门来,责怪地看了一眼邓梓:“你也不先跟我们说说,一点准备都没有。哎,女儿要嫁人了,跟老爸都不亲了。谈恋爱也不说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就不能正经点啊?还吃起女儿的醋来了。”邓妈妈白了他一眼,转向潘毓道,“这下子,我们阿毓,真成了我们家的了。哎呀,我太高兴了,”她轻拍潘毓冰凉的手,笑道:“快进来,详细说说。” “是要详细说说,”邓爸爸走在最后,一关上门久怪声怪气地说,“这小子,一声不响地就把我宝贝女儿拐走了。” “什么叫拐走啊?”邓梓嘻嘻一笑安抚她爸,“是你多了个儿子啊!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儿子吗?” 邓爸爸立刻吹胡子瞪眼:“是你妈妈想!我什么时候说过?” “是没说,但是心里没想?” 邓妈妈毫不留情地拆台,“之前阿毓被带走的时候谁连着好几个晚上唉声叹气啊?我记得还留了好几次男儿泪吧?” 邓爸爸脸涨得通红,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嘟嘟囔囔道:“只知道瞎说……真是娶妻不淑啊。” 邓梓笑得开心,当时潘毓被带走,邓家父母一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暗地里他们也是那样不舍伤心。听到他们咋咋呼呼地说着当年的事,邓梓只觉感动。爸爸妈妈一直是她身前的大山,现在她长大了,大山们终于也能放心地向她倾吐了。 邓妈妈完全不搭理邓爸爸,也不管呵呵直笑的邓梓,只对潘毓说:“我们需要见一下你父母吗?”当年,潘毓妈妈一出现就是把孩子带走,什么也没对他们解释,潘家的状况,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潘毓轻声说:“我父亲说,我和他的关系就是一次买断。毕业的时候,他已经给了我一笔钱,然后他的意思就是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要去麻烦他,他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想,婚姻大事我自己做得了主。” “作孽哦!怎么有这样的父亲啊?”邓妈妈心疼得很,又问,“那你母亲呢?我去跟她见一面吧!” 潘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她现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呢。”任她一世八面玲珑,如今还不是这凄惨模样?穿着病号服,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度过余生。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良久,邓梓才说:“即使精神状态不好,我们还是去见一见她吧?好歹也算个心意。” 邓家父母没有吱声,但是表情是赞同的。三个人六只眼睛都期待地看着潘毓。他却转过头,直直地望向邓梓:“没有我父母参加的婚礼,你会觉得委屈吗?”他的声音平静,语气却很体贴真诚。 邓梓连连摇头:“他们对你这样,不拿你当儿子,我们也不必拿他们当父母,干嘛还邀请他们?看着都膈应。”她也不是圣母白莲花,怎么会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候还要看着低三下四去求让他们痛苦的人来参加婚礼呢?这完全吃饱了撑的嘛!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见我母亲?”潘毓疑惑地问。 “因为想让你真正抛却往事,”邓梓深深地看向潘毓,“不想让你怀着怨恨生活。看一看她吧,然后原谅她,释然地开始新生活。”她了解潘毓,虽然他不说,但是心里抹不了怨愤。既然他母亲都这样了,再也弥补不了他,为什么不忘了呢?没有人带着恨还能快乐。就像谢浩然,她恨着他的时候日日愁眉不展,放下的时候才觉得人生处处是希望。 邓妈妈粗糙的大手抚过潘毓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慈祥又带着爱怜地说:“你的委屈妈妈都知道。但是人啊,宽恕别人才是宽恕自己。去见见她吧,好不好?” 潘毓在她的手下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轻合在眼睑下。他想,自己永远也原谅不了她。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勾结别人想弄残自己的儿子,只为了多得到一些财产。怎么会有人心这么狠?为什么这人偏偏是他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却又想夺走他?思考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邓妈妈也没有勉强,给邓梓使了个眼色,柔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你们过得好就行。” 潘毓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邓家三口掩饰不住的失望,差点就要开口说试一试了。可是理智还是止住了冲动,他和缓地说:“我毕业的时候,父亲给了套房子。阿梓想住哪儿都可以,结婚的日期也随你们喜欢。”这些他都不在意,既然给不了邓梓她心心念念的爱情,其他的他都可以尽量迁就她。 邓妈妈笑了一下,也没有推辞:“那就我们来挑日子了,到时候通知你们。” 潘毓点点头,轻声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邓梓把潘毓送到楼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准备上楼。刚转过身,眼角的余光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眯着眼睛一看,诧异地喊道:“浩然哥?” 谢浩然也愣住了,局促地站起身来:“阿梓?”他一身西装都皱拉拉的,脸颊泛起酡红,还带着满身的酒气。 邓梓几乎都要认不出他来了,他以前从来不喝酒的。不过人都是会变的,酒想必也是他社交的必要手段了吧。邓梓笑着冲他招招手:“还没恭喜你呢,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谢浩然勉强笑了一下:“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啊,”邓梓答道, “倒是你,结婚对象是潘晓的话,想必谢阿姨满意得很。”带着潘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嫁入谢家,从此谢家就鲤鱼跃龙门了。 谢浩然突然伸手拉过她,大着舌头激动地说:“我还喜欢你啊!还喜欢你!我不要这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邓梓拉下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人生是不能倒带的,只能向前看。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现在看着你就像看着童年的玩伴一样,只有怀念,没有爱情,你懂吗?我都忘记了,你也忘了吧!” 谢浩然垂下头,声音有点哽咽:“邓梓,你真的好薄情,你的爱消失得怎么那么快?” “也许那时候我根本不懂爱情,”邓梓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从这方面来说,是我不好,我耽误了你。”她错把崇拜当真爱才能放弃得如此迅速吧?对于走下神坛的他,她一点都不留恋。这样一想,自己也寡情,还去责怪谢浩然什么?两人半斤八两,正好扯平了。 谢浩然突然抬头,眼神如利剑向她看来:“是啊,那件事只是你跟我分手的借口吧!呵呵,正好给你找到机会了!” “你讲点理好不好?”邓梓说,“是我让你出轨的吗?一直交往下去的话我也会慢慢理解真爱的。我又不是木头人,日久总会生情的。”她是有不好,但是也没他说的那么卑鄙吧,是他都没有给她去爱的机会。 谢浩然一把搂住邓梓,就想亲她。邓梓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踩了他一脚,在他吃疼的瞬间猛地推开他:“你疯了吗?还是醉成这样了?你要结婚了,我也要结婚了!” “结婚?和谁结婚?”谢浩然顿时黑了脸,“是不是和那个潘毓?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偷拍你?他就是个变态!这些都是他计划好的!” “你就剩下诽谤这点招数了吗?”邓梓也生气了,叉着腰说,“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你醒醒吧,当年那个谢浩然哪去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没有潘晓,我也会和你分手的!”嘴巴一张一合就信口雌黄,再不复往日的绅士模样。 说完,她也不去看他,就蹬蹬蹬地跑上楼。 邓妈妈帮她关上门,疑惑地问:“怎么这么久?我刚刚洗碗的时候,好像看见你在楼下和人说话?”她家厨房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坛。 “是谢浩然,”邓梓说,也没有在邓妈妈面前毁他形象,挑了好的说,“他快要结婚了。” “就这还特地跟你说?”邓妈妈翻了个白眼,“不是妈妈插手你的事,我是一直觉得,谢浩然根本不适合你。他是个拎不清的,他妈妈又那种样子,你嫁过去哪有好果子吃?邻里邻居的,他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巴巴地去受罪呢?潘毓算得上无父无母,有房有车,又知根知底,多好啊!”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对,您说得都对,”邓梓笑道,“所以不是该分的分了嘛!” “人呐,吃过苦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邓妈妈笑着拍拍她的肩,“对了,刚刚你电话响个不停,快去看看谁找你!” 邓梓打开手机,是尹真真,足足打了十个电话。她刚准备回电,叮咚一声,短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礼拜看了《战长沙》,被顾长官迷死了,日寇未灭,何以家为?故事情节、角度、演员都棒棒哒。小雪也成大姑娘了啊!全身上下都是青春的魅力。 下一更2号晚七点,么么哒╭(╯3╰)╮ 第三十三章 “对不起。” 看到这短短的三个字,邓梓不由地有些手足所措。真要说起来,尹真真一个字都没有说错。可字里行间,两人却都觉得膈应,大约是语气里的恶意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但是多年的友情,共同走过的纯真岁月难道要因为一句话毁于一旦吗? 邓梓不愿意也舍不得。她想,是人都会有个不能自我控制的时候。而且,她自己也嫉妒过尹真真啊,嫉妒她含着金汤匙出生什么的。人在低谷的时候,难免仰望他人。她最近这么不顺利,压抑不住情绪也不是不能理解,既然这样,自己还有什么好记恨的呢?只要内心深处的善良可以压住恶意,那便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在红尘中,谁还没有个七情六欲呢? 这么想着,她一字一字地打上:“我不怪你。”过了一会儿又删去了,她不是不怪,是对朋友的感情足以让她原谅,于是想想又打上:“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邓梓合上手机,仰躺在床上。房子老了,天花板上不时传来玻璃弹珠的声音。平时邓梓听到总觉得烦躁,今天却只觉亲切。果然人在心情愉悦的时候更容易原谅他人,那么,潘毓会不会也这样呢?还是再试一试吧! 第二天中午,邓梓快速收拾了东西准备找潘毓一起吃饭。她还是第一次去潘毓办公室呢,一推门,几双眼睛瞬时倏地看向她,环视一圈,里面却没有潘毓。 邓梓脸红了,怔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一个娃娃脸男人给解了围:“美女来找谁?”自从小姐被冠上了特殊含义,美女就成了职场陌生人的通用称呼。 邓梓感激地看着他,局促地说:“我找潘毓。” 闻言,娃娃脸皱起眉头:“你找他干什么?他不在这个办公室啊。” 听了这话,邓梓就纳闷了:“他不是市场部的吗?我是他对象。”未婚妻什么的她还不好意思说。 娃娃脸疑惑地说:“他前段时间升职了,你不知道?”那眼神里分明在说“就这样做人家女朋友”? 看他一脸将信将疑的神色,邓梓有些尴尬:“我不太关心他这方面。嘿嘿。我现在去找他。”说完,就在一屋子的诧异目光中落荒而逃。 一个人等电梯的时候,邓梓的脸还是火辣辣的,她可不是骗子啊,而且这怀疑的样子很伤自尊好吗?她和潘毓就那么不相配?这个潘毓,什么事都不跟她说,升职了提都不提,害她这么丢人。果然她以前太仁慈了!以后,哼,看她怎么治他!老虎不发威,就当她是hello kitty啊! 正脑补得入神,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梓!” 邓梓回头一看,谢浩然拎着电脑哼哧哼哧地追上来了,她有点无奈地问:“浩然哥,有事?”这样子纠缠不清大家都很尴尬啊!而且时过境迁,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怪不得邓妈妈说谢浩然拎不清呢。他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好好对待小家庭?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不是制造家庭矛盾吗? 谢浩然有些哀怨地瞥了她一眼:“你还真是处理得又快又干净!我现在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我们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瓜田李下,咱们最好别这样。”邓梓很干脆地说,拖拖拉拉对四个人都是伤害,“等多年以后,大家都放下了,那时候我们再做朋友吧!” 谢浩然冷笑一声:“你不想知道潘毓的事吗?他的母亲到底怎么回事你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他是我爱人嘛!他的事当然知道得越多越好,”邓梓坦然地说,“但我会自己问他,就不劳旁人费心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一个诽谤潘毓的人说的话呢?即使是真事,带着偏见说出来的话怎么会不偏颇?她了解自己的弱点,听风就是雨的,她可不想受人挑拨和潘毓吵上一架,别说她根本吵不过,重要的是这么幸福的时刻她连嘴都不想跟他拌好吗! 谢浩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点形象都没了:“以你对潘大公子的了解,他会告诉你吗?我俩都知道,他就是那种能瞒就瞒的人。” “他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邓梓清澈的眼睛直直望向谢浩然,“我既然要嫁给他,那么肯定会相信他。”信任是婚姻的基础,虽然她也埋怨潘毓闷葫芦的性子,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一定会挺他。关上门来可以解决的事何必给外人钻了空子?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小到大喜欢的浩然哥哥对她来说已经成了外人。 谢浩然愣住了,忽而自己笑了起来:“阿梓长大了,我等了那么多年的阿梓终于长大了,可惜她已经不是我的阿梓了。”笑着笑着,两行眼泪滑过脸颊:“老天真是会作弄人,潘毓什么都没有做,就轻轻松松地摘了果实。真叫人羡慕。” 想到谢浩然十数年的关心照料,邓梓也有些伤感。谢浩然是有不好的地方,但是她那时候也有错。没能在最好的时候与你相遇,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虽然有点矫情,但她真的感激谢浩然牵过她的手,陪她度过懵懂年月。 谢浩然随手擦掉眼泪:“最后再跟你说一句,结婚之前,你去看看潘毓的妈妈吧!” 邓梓笑着点点头,她本来就是打算要去的,不过是和潘毓一起去。 谢浩然还是很了解她的,看出了她的心思,劝道:“就当是做哥哥的不放心你结婚,一个人去看看。如果之后你还是决定要和潘毓结婚,那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看他说的认真,邓梓愣住了。潘毓的妈妈,怎么了?不是说疯了吗?难道另有隐情?她本来就是耳根子软的人,听到这话蓦然一阵心慌。 谢浩然也没有再说话,只痴痴地看着她,尔后伸手抚过她发白的脸颊。 邓梓一惊,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条件发射似的呵道:“你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们在干什么吧?” 邓梓抬头一看,潘晓从另一头身姿娉婷地走来,一身职业套装显得大气端庄。她虚拢起垂到眼前的额发,一如既往地温婉:“你们是不是要向我解释下?” 邓梓对她的感觉很复杂,曾经也责怪怨恨过,可随着和谢浩然的感情成了明日黄花,便只剩下一丝歉疚。若自己能早一点想通,她是不是也成了幸福的孩子妈?但是,她又是潘毓同父异母感情不怎么好的妹妹,她有多心疼潘毓,就有多憎恶冷漠的潘家人。可转念又一想,谁能对三了自己老妈的女人的私生子有好脸色?她似乎也没错。但是潘毓也没错,他妈妈做小三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这家人,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心思流转间,邓梓开口冷冷地说:“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可以私下里和你的未婚夫慢慢探讨。”反正她没做错什么。 谢浩然一句话也没说,好在潘晓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只扯出一个无懈可击地官方笑容对邓梓说:“听说你要和我二哥结婚了。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握个手吧!” 你什么时候把你二哥当成过家人?邓梓在心里吐槽,伸手快速握了握,假模假样地笑了一笑。她终于也能面不改色地虚与委蛇了,社会真是个大染缸呜呜! “作为你未来的妹妹,”潘晓语气倒是很和气,“提醒你还是先好好了解一下我二哥再结婚,否则米已成炊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说这话真的是好心好意的,她是靠着耍手段才从邓梓的手里抢走了谢浩然,虽然不后悔但还是有些愧疚的。潘毓是怎样的人,她清楚得不得了。这样的人会爱上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看着邓梓一脸毫无心机的模样,不喜欢自己握个手也笑得跟僵尸一样,她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人伤其类,她不忍心看着这个本来快乐的姑娘跨进潘家这个大火坑。人在局中,要么一起近墨者黑,要么就只能玉石俱焚了。这时候提个醒,就当为过去赎罪了。 可惜邓梓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识人的本事,反而把她的好心当作了驴肝肺,她的目光扫过两人,不冷不热地回答:“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相配得很,说起话来一个口气。我们结婚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邓梓是护短的人,最不耐烦别人说潘毓的坏话,一听到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冒,理智全没了。她心想,潘毓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自己就认识他了,不比这些陌生的亲人了解他的多?潘晓这个妹妹,从小到大,见过他几回? 潘晓被这么一通冲也没有生气,好脾气地说:“我们言尽于此,人生是你的,当然由你自己选择。是笑是泪,全看你自己的了。” “真是多谢关心,”邓梓压住脾气,“我们会幸福的。”肯定比你们幸福得多,她气呼呼地想。 “那祝你好运。”潘晓看了发呆的谢浩然一眼,摇摇头拉着他走了。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谢浩然虽然现在还想着邓梓,但是他的责任心会让他一辈子对她好的。时间长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然后从此举案齐眉,逍遥自在。谢浩然和邓梓一样,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在潘毓面前,都是被秒杀的份。只是谢浩然有她护着肯定没事,邓梓就危险了。不过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潘毓为什么一定要和邓梓结婚?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地方?看资料,她的父母都没什么特别啊?简直想不通。罢了,不想了,若真有那么一日,自己便看在谢浩然的面子上看顾她一点,也算是圆了往日的情分。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潘毓皱眉看着眼前的文件,这是一件关于a企的引资案。a企是潘氏旗下的全资子公司,做饼干生意的。因为发家早,民众也认可,利润一向不错。现在,潘兆成却想引进沈氏的资金,他到底想干什么?想开拓市场还是和沈氏谈成了什么条件,让他们分一杯羹? 不过,潘毓眼神一暗,这是一个好机会。还没等他思考清楚,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好纠结,先是写到一半忍不住去查玻璃弹珠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然后就一直在看灵异事件,自己给吓出一身冷汗qaq 接着,起公司名字起的我都要疯了,随意打两个字百度一下就发现真的有这个公司。最后只好用字母代替。 对了,在此声明,内容都是随意胡诌的,本人对商业一窍不通,不含任何隐射含义,若有雷同,绝壁是巧合。 还有呢,今天是七夕,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哒!么么哒╭(╯3╰)╮ 第三十四章 看到他回过头来,邓梓笑眯眯地说:“不去吃饭?原来这么殚精竭虑才升职的啊?” 潘毓放下文件,嘴角微微一弯:“刚准备去,你想吃什么?”他的肤色很白,在灯光下泛着淡淡光泽,就如寒玉一般。此时一笑,像是冰雪初融,动人得很。邓梓被美色所惑,嬉笑着伸手掐住他的下巴,笑道:“看这秀色可餐的样子,不吃也饱了。” 潘毓挥开她的手,目光看向另一边:“别闹了,快走吧!下午还要上班呢!” 邓梓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他害羞,故意撅着嘴逗他:“这就生气啦?”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都乐开了花。 潘毓累积了两辈子看人的经验,她的那点小心思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提起他这张和潘母七八分相似的脸,可如果这个人是邓梓,他便能无限宽容,甚至还觉出小小的羞涩来。可能他的那点善良似乎都用在她身上了,果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说:“不去吃饭?”看着她仰着头晶亮的眼睛,他的心里忽而有一丝甜甜的感觉。他本来想说“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看着我呢”,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曾经,他可以对着她口若悬河地去说那些甜言蜜语,但是现在却怎么也不愿用那些虚词糊弄她。许是因为在他心里她越来越重要了吧! 突然,他心脏咯噔一下,警醒起来。他提醒自己说,你忘了上辈子的教训了吗?你可以宠一个人,但不能爱一个人,全心全意信一个人!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付出越多,便失去越多。 邓梓没有注意他的失神,兴冲冲地拉着他的胳膊往门外推:“前几天真真跟我说公司门口开了一家糕团店,有卖你小时候喜欢吃的那种铁蛋。” 潘毓愣了一下,随即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复杂。铁蛋是他们家门口一家百年名店当时的特供,味道有点像茶叶蛋。不同的是,它的做法比茶叶蛋繁琐复杂的多,需要把卤汁全部煮干,煮到鸡蛋硬硬的呈黑色,这时候才既有嚼劲又入味。但是这种做法费时费燃气,成本很高,定价当然不低,他们以前也不常吃到。潘毓口味清淡,其实不大爱吃这些东西,在他眼里,这个味道还不如白煮蛋呢。他只是知道邓梓喜欢吃,想逗逗她,没想到她真的二话不说让给了他。那时候他吃着真是五味杂陈,只觉得这个东西当真美味得很。后来他自己也尝试做过,但却怎么也吃不出当时的感觉来。 回忆一瞬间倾泻而出,潘毓似乎能感到当时的酸涩与满足。活了两辈子,那是他第一次被宠爱被让与,那时候他就想,自己一定要占有她,占有她的爱。 “快走啊!想些什么?我推的胳膊都酸了!”邓梓在后面抱怨道,“看着挺瘦的,怎么那么重!” 潘毓前所未有的愉悦,调侃道:“你看着也不胖啊,可……” 故意留了后半句不说,轻松地向前走去。 邓梓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句话潜台词是在说她很重吗?太伤心了!女人最避讳的就是年龄和体重,邓梓还没到伤感年龄的阶段,此时唯一的禁忌就是体重!她从小就肉滚滚的,不挑食也爱吃,所以体重一发不可收拾。幸好邓爸邓妈遗传给她一副小骨架,穿上衣服就不大看出来了,不过往秤上一站,大家都会大吃一惊。 这绝对是不能言说的伤!邓梓瞬间低落:“你这个没良心的!那时候是谁偷偷把自己这份让给某个贪吃鬼的?”他一向比她吃的多,就是不长肉!羡慕嫉妒恨啊呜呜…… 潘毓摸摸她的头,浅浅一笑,伸手与她十指交握,低声温和地说:“好了,我又不嫌弃你。反正你再重我都背的动,我力气大。”他倒是恨不得她越糟糕越好,这样他再也不用担心她被人抢走了。 听了这话,邓梓才笑了,满脸的快乐。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不是找到一个你愿意为他减肥的人,而是那个人从来不要你为她减肥。 糕团店离公司不远,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只是正值中午吃饭时间,店里熙熙攘攘的。自从网络上刮起了怀旧风,这家号称能让人找到童年味道的店就一直门庭若市。邓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正巧看到潘毓端着盘子不慌不忙地张望,他仿佛自带修饰背景功能,他往那儿一站,似乎就遗世独立、自成风景。看到邓梓激动地冲他招手,他才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手上的盘子一直稳稳的,连汤汁都没有洒出一点。 放下盘子,潘毓就皱眉看着油腻腻的椅子,邓梓知道他洁癖发作,赶紧邀功:“我擦过了,保证干净!请领导检查!” 潘毓有点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烦?” “怎么会呢?”邓梓安慰道,“爱干净是好事啊!” 爱干净?哼,潘毓睫毛低垂,盖住眼中轻蔑的神色。洁癖这毛病上辈子可没有,只是因为龌龊的事情看多了,难免会觉得脏。他那对父母以为他是个小孩儿就当着他的面荒唐,满地的衣服,散不掉的烟味,黏在家具上的液体,就是他童年的记忆。在这样一个家庭长大,不擦擦哪有地方站脚?人经历的越多,回忆越厚重,毛病就越多。 潘毓坐下来,缓缓呼了一口气,压住自己怨恨的情绪,用平常那种淡然的口气道:“快吃吧!” “嗯,”邓梓掰下一次性筷子,笑道,“还是这家的干丝好吃。” 潘毓看着她满足的样子也有了胃口,夹起一个铁蛋咬了一口,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这家还原度真高,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不过也说不定是面前的人一样。他接过她递来的湿巾,闻着消毒水的味道,豁然有一种有情饮水饱的满足感。有一个人时时刻刻念着你,吃着泥土也觉得美味。 酒饱饭足,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公司的路上。许是今天太冷,路上都没什么人,偶尔有人越过他们也是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 邓梓看着前面走着的潘毓,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在心里想了个大概,组织好语言她才停下了脚步。 潘毓也几乎同时停下了,就像后面也长了双眼睛一样。他微微回身,两眼询问地看着她, 邓梓深吸一口气,上前不安地拽住他的衣袖,吞吞吐吐地说:“我们还是去见一下你母亲好不好?就当是个交代,从此再也不提。我也想知道,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想知道她和潘毓长得像不像?是不是也会偶尔惦念起她的儿子? 潘毓牵住她的手,邓梓才发现他的手更冰了,冻得她几乎打了个寒颤,她顿时有些心疼:“你很冷?为什么不戴个手套?” 潘毓没有理会她,只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就不要去打听我的过去,不要去见我的父母,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太郑重了,邓梓从未见过他表情如此凝重的样子,顿时愣住了。 “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事,”潘毓放开她,背过身去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悲喜,“你若是执意要打听,就是在揭我的伤疤。有些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只希望能再也不见,从此淡忘。”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想骗她。只是有时候会有微微的恐惧,害怕等她见过他父母,就知道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就会放弃他。人生那么短,他也没想过要生生世世绑着她,就是这一辈子,一直爱他相信他不行吗?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酸,睫毛轻眨却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邓梓呆呆地看着潘毓,寒风中他只穿了件米色的风衣,瘦削的背影更显落寞,好像随时要羽化而去。邓梓心里突然很慌乱,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她的眼睛湿润了,泪如雨下,把头埋在他的背上,鼻尖都是他干净清爽的气息。潘毓没有动,良久,才伸手握住了她交握在他身前的双手。 “对不起,”邓梓哽咽地说,“我以后再不这样了,是我没能体谅你。”她一直生活在天下无贼的象牙塔中,对于别人的伤痛太过于想当然了。不是每个伤口都能愈合,不是每个过去都会释然。 潘毓翻过身子,紧紧搂住了她。邓梓闷闷的哭声传进他的耳蜗,平静了他有些躁动的心。他慢慢地低下头,亲吻在她的发旋上。她的头发黑亮柔软,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心软,悲悯,心无尘埃才能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这就是他选择的人,只因她流下的是他早已干涸的泪,她说的是他说不出口的话。 一阵大风吹过,孤零零的枝头一片树叶也没有,可树枝晃动摩擦,声音仿若悲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学校都传来了眼保健操的声音,邓梓才猛地抬起身来,擦干眼泪:“不得了了,要迟到了。” 说完,头都不敢回,拉着潘毓大步往公司跑去。直到两人分开,她都一直低着头,只哑着声音说了句再见。 潘毓看着她的背影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他多了解她啊,邓梓哪是会怕迟到的人,她要是有这么强的事业心就好了。八成是哭肿了眼睛不好意思给他看见,这才急吼吼地赶去上班。 潘毓笑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样子。他不能让她见那个女人,看起来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安,总感觉要有事情发生一样。 第三十五章 邓梓轻捂着眼睛低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虽然已经过了上班的点,却没人问起,她不由松了一口气。自从张主任荣升财务总监后,总经办就是无头的羊群,自由得很。 环视一圈见无人注意,便偷偷摸摸地拿出小镜子一看,果然两只眼睛都肿得跟核桃似的。突然,镜子里显出另一张笑眯眯的脸,邓梓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脑袋和尹真真的额头撞个正着。只听铛的一声,两人又不敢大叫,顿时都龇牙咧嘴的,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前日里的隔阂也随着这一笑消失了。 尹真真在她旁边坐下来,伸手揉揉她的眼睛:“这是怎么了?中午干嘛去了?哭成这样。” 邓梓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哎,看了篇小说,太感动了。没办法,你知道我就是这样多愁善感的忧郁女纸啊。” 尹真真当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但是体贴地没有再问,拿了电暖宝往她手里一塞:“快敷敷吧,等会儿老潘来了,你也跟他说你是忧郁女纸?” 邓梓这回真想哭,虽然老潘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是老板一副八卦地嘘寒问暖样真的受不了好吗?说不定还会安慰句小年轻失恋几次难免的什么,然后转眼间整栋楼就知道了,自己丢不起这人啊。她想了想:“要不,我请假回去好了,我还有半天补休没用呢!” “那你快走吧!”尹真真在她耳边说,“多上一分钟都是浪费啊!别怪姐没提醒你,今天老板娘要来,被逮到就不是说两句的事了!” 在总经办工作,最常见的就是这些领导,总的来说领导分两类。一类是笑面虎型,不屑于对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发威,有什么事都是笑笑就过去了,年终拿奖金的时候再跟你算。另一类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一点小事就要发飙,理由千奇百怪,什么上班的时候带入个人情绪啦等等。老板娘肖楚绝对是后者。 邓梓一听,赶紧收拾东西,她可不想挑战老板娘的训人功力,她拍拍尹真真:“你待会儿帮我请假啊,我先走了。”说完,就快速撒丫子奔了,活像后面有人追着。 刚走出大门,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就被人拉到了车上。邓梓奋力挣扎,可是来人力气不小,一手勒着她的脖子,一手捂着她的嘴,把她固定的死死的。邓梓刚准备抬脚去踩他,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邓梓这才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怒斥道:“你这是干嘛啊?还搞绑架这一套?吓死我了!”她还以为遇上什么恐怖分子了呢!她家可没钱交赎金! 谢浩然和她并排坐在后座,双腿交叠,抽了一口烟,车里顿时烟雾弥漫。 邓梓厌恶地捂住口鼻:“你让我下车,有什么话不能在公司说?”说完,就伸手去够车门。 “你不要命了,车开着呢!”谢浩然反应快,一把抓住她的手。 邓梓可不吃他这套,不以为然地说:“开了门,车自然会停。”司机又不是傻的,肯定不会闹出人命。 谢浩然有些无奈:“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去过了我也自然会送你回家。” 邓梓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一点都不想去!” “去看看潘毓妈妈,”谢浩然说,“就算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吧!” “我不去!”邓梓简直无语,“我也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啊!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而且,人家妈妈关你屁事啊!你这么热衷干嘛啊!咳咳!”她闻不得烟味,被呛得嗓子又燥又痒。 谢浩然没有说话,沉默地掐灭了烟头,扔在了垃圾箱里。 邓梓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来火,大吼道:“我不去就不去,你凭什么控制我自由?” 谢浩然深深地看着她,把邓梓看得汗毛直竖,只能虚张声势地喊:“你干……干什么啊?” 看着邓梓眼里倒映出的颓废的自己,谢浩然突然自嘲一笑,哑着声音说:“到了。” 邓梓正好趁机避开他,佯装向窗外看去,yk疗养院就这么映入眼帘。说是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但是名字一换,价格也几何状上涨,比一般的精神病院贵多了。不过yk疗养院依山伴水,想来对病情也有一定好处。邓梓回头对谢浩然说:“我答应潘毓不会自己来的,你进去,我在这等你。” 她的目光很坚定,小拳头攥得紧紧地,不遗余力地捍卫者她和另一个人的约定。谢浩然心里又爱又恨,向司机一招手,两个人啥也不说,架着邓梓就往里面走。 “你放开我!”邓梓边挣扎边喊,路过的医生护士纷纷侧目。但许是他们这种情况见的多了,一路上居然没人来阻拦。 谢浩然把她拖到一间病房的门口才丢开她。邓梓顿时歪向一边,还好被司机大叔一手拉住了。 邓梓站稳脚才打量起四周,这里和普通医院不同,长长的走廊上,每个病房的门都紧紧关着,只余一个小小的通风口,通风口上的玻璃倒是可以打开,可外面也像装防盗窗一样密密地装了几根铁栏杆。 邓梓转身就要走,被谢浩然拉住了。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也不叫你进去,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给你看出好戏。” 这时候安静的走廊那头突然传来几声带着哭腔的哀号,吓得邓梓打了个寒颤,也不敢一个人往回走了。 谢浩然拉着邓梓到了门边,她的余光扫到了门牌上“徐惠芷”三个黑体大字,顿时像窥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睛。她想,谢浩然可以拉她来这里,但是她不看不就行了嘛。 谢浩然也没有再管她,伸手轻轻敲了下病房门。咚咚两声,邓梓心脏也跟着颤抖起来,似乎闭上了眼睛,听觉反而更加清晰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好儿子,你来放妈妈出去吗?”那声音听起来悦耳优雅,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邓梓知道她是疯了,这时候想起儿子来了,看谁都是儿子,要知道谢浩然和潘毓长得没一分相似。谢浩然性格温雅,但是长相却是英挺硬朗的,正是邓梓最喜欢的类型。 谢浩然似乎看出她的所想,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再看看我是谁?” 邓梓没来由地一阵紧张,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谢浩然和潘晓为什么一定要她来见见徐惠芷?他们俩对潘毓都没什么好感,所以来见的结果一定是对潘毓不利的。这时候,她突然记起小时候在外婆那里看到的一面纸扇,上面只印了四个大字“难得糊涂”,外婆爱不释手,还笑着对她说,这是她活了大半辈子最信奉的话了。 想到这里,邓梓抱头就想往回走,可惜来不及了,一个缓慢的女声徐徐传来:“哦,原来是前次来看过我的孩子啊?怎么?我儿子又整你啦?那小子从小就是个人精,我都玩不过他,何况你呢?看着也不笨,干嘛老跟他作对?以卵击石!” 邓梓顿时僵住了,整个人冷飕飕的,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淋到了脚。 谢浩然笑了一下,回答徐惠芷道:“我带了个女人过来,您认认看?” 邓梓木头似的被他拉扯到门前,眼前的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脸上还化了淡妆,但是眉宇间的皱纹怎么也掩不住。 她此时眯着眼睛看这自己,似乎在回忆什么。邓梓没办法欺骗自己这个人疯了,可是她没疯的话,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潘毓知不知道?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千方百计不让自己来这里? 徐惠芷轻笑一声:“这不是邓家姑娘吗?邓家还收养过潘毓一段时间呢?怎么,还认识我吗?” 邓梓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这张和潘毓极为相似的脸,从表情,到神态,到语气,瞬时恍惚起来,两个人在她脑海中慢慢交叠。就是她,从家里,从自己的身边带走了潘毓,却又没能好好对他。 半晌,邓梓艰难地开口:“你没疯?”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哑难听。 徐惠芷轻嗤一声,带着些许嘲弄:“大家都说我疯了,但是我觉得我没疯,我一直好好的。我的好儿子不也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放你出去?”邓梓脱口而出。 徐惠芷像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当然是为了报复啊!难道真让我休养?哈哈!看你当年跟他关系也不错,怎么这么蠢?不是说人以群分嘛!” 说完一脸嫌弃:“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到我这儿来,现在目的也达到了。快走吧!我可不想见到你们。” 看着她这个样子,邓梓都没办法欺骗自己,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清醒得很。她脑袋里现在一团浆糊,简直无法思考。 谢浩然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压住话里的喜气装出平静的样子来:“看,潘毓就是这种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没疯,却被关在精神病院,然后置之不理。要我看,说不定就是他关进去的呢!阿梓,我们才是一类人,他们的心眼比蜂窝还多。你醒醒吧!” 听了这话,邓梓反而笑了:“潘毓就算有千万般不好,他对我的感情是忠贞的。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而你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什么权力来看他的笑话?谢浩然,我告诉你,就算我跟他分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也不用再使这种手段,这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你不是要和潘晓结婚了吗?怎么,还想让我做你的地下情人?潘晓知不知道你开着她家的车,用着她家的司机,来接旧情人?” “不是的,不是的,”谢浩然赶紧解释,“只要你回来,我就跟她分手。” 邓梓冷笑一声,眼前的谢浩然简直无法理喻。她冷冷地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要是和潘毓分了,只会更加恨你!这世界上两条腿的男人好找的是,我为什么要找你这种有前科的?” 谢浩然顿时呆若木鸡,只觉眼前的邓梓陌生得很。这大半年过去,她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褪去了往日的单纯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谢浩然是男主 邓(惊恐):“你干……干什么啊?“ 谢(邪魅狂狷):“干你!” 然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车y了=3= 第三十六章 邓梓一路上一直恍恍惚惚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吃的饭,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在眼前一晃而过,进不到心里。她脑海里有一个问题一直在旋转,潘毓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不像她想的那样善良而与世无争,甚至说不定有点恶毒。但是这样她就不爱他了吗?她到底爱他什么?她努力回想,却想不出答案。想不出她因何而动心。 还有,她究竟有没有被他放在心上?邓梓对这个问题忽然也不确定起来。她甚至不敢打电话求证,生怕听到那个自己不想知道的结果。他对生他的母亲尚且能够如此,有一天会不会也这样对她嗤之以鼻,而她甚至无力反抗,就像徐惠芷那样? 邓梓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潘毓是这样子可怕。如果她没有见到他母亲,是不是会一辈子被瞒在鼓里?这一切就是个陷阱?而她左躲右躲反而坠入深渊。不然,哪里有有那么多巧合?每一次落寞时候悉心安慰的潘毓,到底有多少真情?还是只是个圈套?潘晓的事情,他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是算好了时间在她的面前出现?但是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是他所图的呢?骗财的话,她家顶多算是小康,骗色就更是个笑话。就潘毓那模样,往酒吧一站,不知道多少人会主动搭讪呢! 邓梓抱住脑袋,感觉自己怎么也绕不过来。她突然意识到,面对这么个比自己聪明那么多的人,他要是想骗她真是再容易不过了。她知道潘毓一向走一步看百步,他对别人这样她只觉得他聪明让她崇拜,可他如果对自己也这样的话…… 齐大非偶!这四个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邓梓的脑海中,随之潸然泪下。眼泪很快在粉色的床单上染成两个浅浅的水晕。或许他真的有那么多的不好,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即使他那样对徐惠芷,自己还是忍不住为他找理由,她是这么的爱他啊!她舍不得和他分开,想到要和他分手,自己甚至比和谢浩然分手那次更加难过。 想到这里,她转而安慰自己,不能这么快就给潘毓定罪。就算他知道这件事,他也没本事把徐惠芷送进去啊,也没必要。他对他母亲就算说不上爱,但应该也不至于恨成这样,以他的性格来看,顶多就是视若无睹罢了。这个女人对他那样不好,他难道还要为她豁出一切吗? 一晚上,邓梓都心思百转,直到很晚很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好像眼睛刚一闭就又醒了,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另一边潘毓也睡得不安稳。他一直在做一个梦,心里慌慌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梦中邓梓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的笑意,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他心情也很愉悦,刚想把戒指推进她的无名指,面前的脸突然变成了他母亲,狰狞地充满仇恨地看着他。他刚想说她是罪有应得,不值得他为她做任何事。邓梓就忽然间跳出来了,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狰狞地说:“你以为我会爱你这样人面兽心的虚伪家伙,做梦去吧!” 潘毓想,不爱就不爱,他一个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他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止不住的忐忑。他一点都不伤心,他不会为不爱他的人操半点心,那微微的难受只是因为希望破灭不习惯罢了!可那针扎似的刺痛感怎么也消失不去,潘毓在梦中难受得皱皱眉。 正在他一番生,又要进入另一个的时候,心脏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简直无法呼吸,他喘了一口气,终于醒了。 眼睛一睁,娇娇正无辜地蹲在他身上呢,看见他望着它,两颗黑亮亮的眼珠顿时精神奕奕,还撒娇似的“汪汪”两声,奶声奶气的。 潘毓心里一片柔软,摸着它的头无奈地笑了,怪不得噩梦连连呢,任谁胸口蹲着个小狗都睡不好啊!娇娇倒是享受得很,在他的手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看它很快打起了小呼噜,潘毓哭笑不得。把自己弄醒了它倒是睡得香。他捏了下它不停颤动的小耳朵,到底没舍得把它弄醒,只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回窝里,还伸手试了试暖袋的温度。 潘毓轻手轻脚地做完这一切,刚想看看时间,屏幕就一闪,一条短信发过来了,是邓梓的,她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潘毓心里一凉,想到了什么,快速地点开了短信,指尖甚至有些颤抖。 “你老实告诉我,你母亲真的疯了吗?”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潘毓平定了下思绪,心思流转间已经想好了办法。他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他是那么了解她,他一直知道怎样可以安抚她。既然做好了准备,那他还慌什么? 黑暗的卧室里,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趁得他白皙的面颊有些瘆人。只见潘毓灵活的指尖在屏幕上跃动,很快发出了答案:“我不知道,在我眼中,她一直就是是个疯子。”这倒是没说谎,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的女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邓梓自从发出了短信,心脏就咚咚跳个不停。她既希望潘毓否认,但心里又很清楚,就算潘毓否认了,她也是不相信的。不知道他就不会一直拦着她去见他母亲,甚至要她做出那种承诺、 果然,潘毓很快发来了那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邓梓看来,他这就是承认了!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还是拨通了电话,刻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这件事她潜意识就觉得还是不让邓爸邓妈知道的好。 潘毓很快接了,带点喑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来竟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好像她知道这件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阿梓。”他喊她的名字,和往常并无不同。 邓梓的声音有些颤抖:“徐惠芷她没疯!没疯!”她的脑海里原有千言万语,但此刻只像个复读机一般不听重复着这句话。对她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把一个正常人关在那样的地方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潘毓嘲讽地笑了一声,清晰地从听筒里传来:“她那样的人,疯了和没疯有什么区别?” 邓梓怔住了,他的声音平静又残忍。似乎那个和他留着相同血液的人在他的心里丝毫引不起波澜。她不敢置信,她爱着的潘毓,那个一直跟在她后面会护着她的潘毓竟然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她的声音嘶哑极了,就像老旧的留声机发出来的一样:“她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这样? “是啊,她给了我生命,”潘毓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但是又想夺走它,我们两清了。而且,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她只是为她往日造的那些孽赎罪罢了!” 邓梓没料到还有这一节,但是她知道,潘毓不是个会诬陷别人的人,他说她母亲想要他的命,八成真有这件事。想到这里,心疼和怜惜顿时涌上心头,化作一股柔情。果然,潘毓的冷漠都是有原因的,他母亲是个和武则天似的食子的恶魔也并非不可能,不然哪有把那么大个孩子说丢就丢,说带回就带回的。 忆及往事,那股恐惧个愤怒顿时消弭了化为平静,既然他母亲还干过这种事,她自然不可能白莲花地再要求潘毓原谅她。 “狠心都是遗传的,”潘毓带着些自嘲地说,“有那样的妈,我又能好到哪去呢?上行下效,她不过自食恶果罢了。” 听了这话,邓梓顿时软了口气:“你这回不能再骗我,得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母亲送到那种地方?”她不是好奇心强的人,但是不把这事了解清楚心里总像踹了石头似的。 “你怀疑我?”潘毓轻轻笑出了声,冬日里太阳出的迟,虽已是凌晨时分,周围还是一片静谧,他的笑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呢?”潘毓说得很慢,“是肖家做的,我那个父亲都睁只眼闭只眼了,我就算想救她,也是无能为力。” 邓梓当然相信他。一边是骗过自己对潘家事一知半解的谢浩然,一边是救过自己将要结婚的潘毓,她当然会选择相信潘毓。她也希望,潘毓说的都是真的。 “肖家,”邓梓吞吞吐吐地说,“是怎么做的?” “买通了医生,说不定也没花多少钱呢!”潘毓嗤笑道。 “医生!”邓梓惊呼道,在她的心里,医生这个职业神圣而注重名誉,“难道那个人这辈子不想再做医生了?” “看到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总有人会心动的。”潘毓淡淡地说。 邓梓怔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有一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感觉,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你也别害怕,”潘毓虽然看不见她,却似乎猜出了她的心事,立刻安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的父母不在了,兄弟认可了这个结果,我在户籍上也跟她没有关系,她甚至,连一个关系跟她过得去的朋友都没有,谁来替她出头呢?” “要是你被人陷害说突然得了精神病,”潘毓轻笑道,“别说爸妈会找人拼命,邻居说不定都会追根究底呢!” “但是她,”潘毓接着说道,“有时候连我都觉得她是真的疯了。” 邓梓还是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她一直觉得他那样内心强大的人是不需要安慰的。可是此时此刻,邓梓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窥到了他的内心,既接受这一切,又厌恶着这一切。看惯了黑暗的眼睛总是格外渴望光明。 长久的无言后,邓梓开口问道:“你会帮她吗?今天?以后?” 她说的很简短,潘毓却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能原谅徐惠芷然后一笑泯恩仇,然后帮她脱离那个牢笼? 邓梓还是那么心软啊!对这个差点害了他的女人居然还保留着怜悯?潘毓的嘴角微微扬起,连眼睛里都有了笑意。 那样更好,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对他只会更加宽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原谅我实在不敢开电脑啊,我电脑就在窗户边上qaq 潘母的事情纯属胡诌,我本人很相信大多数医生的职业道德。另外,我也不了解精神病院的管理制度和具体情况,如果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大家就当是个bug吧,请轻拍。 第三十七章 “嗯?”看他久久没有回答,邓梓又提醒一声。 “也许吧,”潘毓似乎在那头笑了一下,轻柔的笑声,带着点调皮,“等我成为一个父亲以后。”幸福的人总是宽容的。 邓梓顿时弄了个大红脸,嗔道:“瞎说什么呢?我跟你说正经的!” 潘毓也没有继续逗她,自然地换了话题:“天快亮了,我去接你?” 邓梓还没回答,客厅里就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房间门被打开了,邓妈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门口:“一大早的和谁打电话呢?” “早啊妈,”邓梓笑着说,“今天弄早点吗?我喊潘毓来吃饭啊?” 邓妈妈一听就乐呵了:“当然弄了,哪天缺你吃的啦?快喊他来吧,我给你们下小馄饨。”说完,就脚步轻快地走了。 邓梓这才转回去接着说:“你都听见啦?早上过来吃饭吧!你可一直是我妈心中的vip啊!” 潘毓笑着应了,刚准备挂电话,邓梓又说道:“你把娇娇带过来吧!我妈今天休息,正好可以带它出去溜溜,你总把它闷在家里也怪可怜的。” 潘毓当然求之不得。娇娇还小,性子又活泼,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时间带它出去玩,总觉得有点亏欠,再这样,都怕把它憋出病来。挂了电话,潘毓也没有再睡,给娇娇收拾好东西,就把它连窝抱上了车。中途娇娇醒了下,看见是熟悉的人才闭上了眼睛继续呼呼大睡。到了邓家它还在睡,还打着幸福的小呼噜。 潘毓拍拍它,才睁开两只无辜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突然,它黑黑的鼻子一吸气,四肢一蹬,猛地跳下地来,撒丫子向厨房里奔去,长长的链子拖在地砖上发出滋拉一声。 邓爸爸目瞪口呆,摸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怪不得人家说狗鼻子呢。”邓妈妈烧菜一向喜欢关着厨房门,此刻他可是一点香味都没闻到。 听到这话,潘毓的耳后根悄悄泛起了一点红色,看到自家那个吃货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哎,好像他多亏待它似的,有了吃的,主人都不要了。 厨房里邓妈妈给娇娇准备了肉骨头,早上通了电话以后就开始炖了,汤汁呈现出诱人的奶白色,厨房里都飘着骨香味儿。 娇娇伸出舌头,呼哧呼哧的,小尾巴直摇。 “哟,怎么还把我们拴起来啊?”说着,邓妈妈笑嘻嘻地给它解开链子,把小碗把在它面前,这位顿时头都不抬了,被烫了几下还是迫不及待地咬进嘴里。 邓妈妈瞬时笑成了一朵花,指着它对邓梓说:“你小时候也这样,东西还滚烫的呢,就往嘴里塞,然后被烫得直伸舌头喘气。活像猫抓栗子,哈哈!” 邓梓转头看向一脸似笑非笑的潘毓,再看看一脸猴急的娇娇,顿时脸红了。虽然她是个吃货,但是也想做个有气质的吃货呜呜。 酒饱饭足,邓梓坐上潘毓的车,和他一起来到公司。邓梓先下的车,可等潘毓找到车位停好车,她还站在那里等他。 潘毓有点奇怪,平常她都是直接上去的。想到凌晨那场争执,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怎么今天等我啦?” 邓梓笑眯眯地牵上他的手:“早上冲你发了火,想哄哄你。” 这也太直白了!潘毓被这简陋的讨好弄得哭笑不得。不过,手心相连的地方还是这样温暖,这温度好像瞬时流遍全身,整个人一下子充满了活力。他下意识地抬起两人交叠的双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邓梓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左右张望没看见人后才自得地冲着潘毓傻笑,两边的酒窝深深凹陷下去。潘毓也笑了,嘴角微微扬起,然后笑意抵达眼眸,两只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两个人靠得很近,邓梓几乎都能看见对方颤动的眼睫,她心里一动,踮起脚尖,吻在了他有点干燥的唇上。潘毓似乎怔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两手搂上她的腰,开始了这个情意绵绵的亲吻。 热恋中的男女似乎怎么亲热都不够,就在两人难舍难分之际,传来一阵轻咳。瞬时,邓梓如同闪电般弹开,向声音来源看去,原来还是个熟人,她带着笑意责怪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平时上班也没看你这么积极。” 尹真真扬扬眉毛:“不积极哪有好戏看呢,嗯?” 邓梓被揶揄得说不出话,而潘毓看着尹真真的肚子,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尔后对她点点头:“我先上去了,你们慢慢等电梯吧。”他的办公室是在二楼,而邓梓她们是在十二楼。 尹真真啧啧两声,瞧这平静的脸,听这平静的声音,谁能想到他刚刚被人撞破那什么啊!看着他走远了,她才转头对邓梓说:“听说你昨天被人绑架啦?” “你怎么知道?”邓梓两只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回真像娇娇了。 尹真真嗤笑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被谢浩然带走的时候,门口的保安就看到了。” 那他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拖走?邓梓还没来得及表示抗议,尹真真就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谢浩然的地位,那是潘总当着全公司的人的面承认的,人家是乘龙快婿,你算哪个葱啊?谁会为了小虾米得罪三太子啊!” 这话说得粗鲁,但话糙理不糙。邓梓叹了口气说:“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个样子,我们在公司的安全实在堪忧啊!” 尹真真扑哧笑了:“你还真指望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会捍卫公司的安全?我今天话先撂在这儿,真要有那一天,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再说了,人家也没必要啊,潘氏给人家多少钱一个月?这诺大财产也没带人家分一个子儿,凭啥要人豁出命来啊?” 听来也很有道理,邓梓头直点。 “对了,”尹真真把邓梓拉到座位前坐下,“昨天,谢浩然是不是带你去见徐惠芷啦?” 邓梓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就看见尹真真一副“什么事瞒得过我”的表情,顿时笑道:“好啦,以后就叫你万事通小姐。” 尹真真却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徐惠芷的事,我不敢说是知道得最清楚的,但是肯定比谢浩然清楚得多,这件事,潘毓没有错。” “他说,”邓梓刚好想到潘毓那句话,开口问道,“徐惠芷差点要了他的命。是怎么回事?” 尹真真听她问“怎么回事”而不是“是不是这么回事”,就知道邓梓是相信潘毓的。这下子,她真是佩服起潘毓来了,真是静悄悄地就化解了感情危机,亏她还想帮忙呢,结果人家根本用不着。谢浩然跟他一比,简直就像个在背后打小报告的孩子一样。 “你也不知道?”听她久久没有回答,邓梓有些急切地问。 尹真真摇摇头:“家丑不外扬,关系再好,我和他们也不是一家人。” 邓梓有些失望,脸顿时垮下来了。她只是想多知道一些潘毓的事,想知道他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模样。 “不过,”尹真真说,“徐惠芷是怎么对潘毓的,大家有目共睹。本来潘兆成和肖楚结婚好久一直没孩子,徐惠芷就有些蠢蠢欲动,偷偷摸摸做了手脚才怀上孕。哪知道潘毓还没出生,肖楚就先生了潘松。徐惠芷希望落空,会怎么对这个孩子可想而知。” 她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潘兆成是个花花公子,徐惠芷怀孕生小孩消失了一年多,他早就有了新宠。看在潘毓的份上,他就还养着徐惠芷,但怎么也不肯让潘毓回到潘家。徐惠芷不敢对潘兆成发火,只好把气撒在潘毓身上。” “多小的孩子哦,满身的伤痕。”尹真真想到第一次见到潘毓的样子,瓷娃娃一般的身子全是青紫,只有那双眼睛,坚定而平静,就像小小年纪已看破了世事沧桑,连她爸那样冷血的男人都觉得心疼。 邓梓气得手都发抖,亏她还同情那个女人,真是活该!自己的孩子,那么小,她也下得去手!她咬着牙问:“那后来呢?潘毓是怎么丢的?”怎么会被我家拣到? “要不是后来碰见了你,我们都不知道潘毓丢过,”尹真真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们家只是说送到国外读书了。” 邓梓的指甲掐入手心,流下了深深的指痕。怪不得那时候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都一声不吭的,原来早已历经苦痛,都不当一回事了。 尹真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以我对潘毓的了解来看,他是个有仇报仇,但是滴水之恩,又会涌泉相报的人。就算徐惠芷那件事真的是他做的,我也相信他是有理由的。”潘毓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更不会无缘无故有所怨恨。他的心里自有一把尺子,如果只有童年那点事,对徐惠芷应该没有恨到那个程度。 “他说了不是他。”邓梓看不得潘毓被人误解,忍不住辩解道。 尹真真点点头,握着她的手,语气很真挚:“潘毓能遇到你们,是他的福气。你能遇到潘毓,也是你的福气。”求仁得仁,潘毓所求,不过是家庭温暖,这些邓家都能给他。邓梓天真单纯,潘毓精于谋算,正好可以为她看清前路。在她看来,这一对实在相配。 邓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时候办公室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都埋头工作起来,快要到周末了是他们最忙的一天。 刚过了十点,邓梓还在整理资料,尹真真突然拍拍她,邓梓抬头一看,老张居然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人。自从一跃登天高升以后,她的架子越发大了,虽然职务还没丢,轻易却不会过来。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于此,老张才清清喉咙开口:“这是你们的新主任,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好配合工作。” 新主任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拱拳笑道:“我是刘明恩,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大家自然报以热烈掌声。邓梓鼓着掌,只觉得那张脸越看越熟悉,突然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找潘毓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娃娃脸吗? 刘明恩显然也认出她来了,还冲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已添加修改完毕,么么哒=3= 第三十八章 看着新领导温和的娃娃脸,还有那略带调皮的笑容,总经办的人不约而同地觉得,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多了。这一看就比上一任“温柔”多了。 为了庆祝大家终于逃离老张的魔爪,晚上还自发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聚餐欢迎新领导。 酒酣之际,喝倒了一大半。邓梓也推辞不过喝了几杯,只见她脸颊很快浮起两抹红晕,人也开始昏沉起来,趴在桌子上醒酒。 尹真真是孕妇,倒是没喝酒,也没人敢灌她。整个晚上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明恩喝得也不少,但是勉强还能保持清醒。尹真真看着他通红的娃娃脸,笑道:“人不可貌相啊,看着一副孩子样,还真是海量啊。” 刘明恩的脸更红了,虽然他这个娃娃脸走哪儿都是人家调侃的对象,不过这次却莫名地觉得羞涩,甚至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尹真真却没有注意到,她看着倒下的一大摊无奈道:“这怎么办啊?领导?怎么送他们回去?”这要是一个个送得送到什么时候啊?不送又不放心,这冰天雪地的,别冻伤了。 “挨个儿找手机啊!”刘明恩处理起这个来倒是很熟练的样子,他很快忙活起来,“通知家里人来接,打车费明早我报销。男的我来,女的你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忙着找手机,头都没抬。 尹真真应了一声,也行动起来。通知了他们家人后她轻轻拍拍邓梓:“阿梓?醒了没?”她这是觉得邓梓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没想到邓梓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又趴在桌上没反应了。 尹真真哭笑不得,掏出她的手机,指尖在邓爸邓妈的号码上掠过,最终恶作剧般停留在潘毓的名字上。电话很快就通了,潘毓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他似乎没有睡醒,声音里带着三分慵懒,连尹真真都禁不住心里一颤。幸好她很快回过神来,说道:“阿梓在x会馆喝醉了,你快点过来接她吧!” 潘毓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低头轻叹一声,接着又无奈地笑了。哎,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段时间他都忙得很,难得早睡一天。 旁边娇娇挨着他睡得正香,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这个也是他上辈子欠了债的,自己有窝不睡,老爱拱他的被窝。害他连翻身都不敢,就怕压倒他。话虽如此,潘毓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宠爱地摸摸它的小脑袋,起身换下睡衣稍微洗漱一下,拿着车钥匙就出门了。 x会馆。刘明恩送人走了,尹真真一个人拖着邓梓简直要崩溃了。喝醉了的邓梓就像没骨头一样总要找个东西靠着,尹真真又不好意思耽误人家下班,只好把让她靠着,把她连拽带抱到门口,让她倚在小花坛上。 此时已过了春节,但是天还很冷。花坛里有星星点点的不知名野花,在寒风中怒放。尹真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人总是这样,越安静的时候越忧郁,吵吵嚷嚷地反而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突然,一个女子甜蜜地娇嗔打散了夜晚的宁静。 尹真真抬头看去,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双臂勾着一个男人的脖子,两人激烈地亲吻着,在寂静的环境里甚至可以听到“啧啧”的水声。那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背影却莫名地觉着熟悉。 她有点近视,因着怀孕的缘故,隐形眼镜也卸下了,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看去,拎包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是潘松!他脖子上戴的围巾甚至是她早上亲手戴上去的。刹那间,她整个人像浸在冰水里,从上到下都冰凉彻骨。她一直知道这人的劣根性的,她也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并非是全然不在意的。 自己的一辈子就要这么过了吗?看着这个男人出轨然后不动声色,值得吗?她不自觉地一下下摸着肚子,牙关咬得死紧。她有一股冲动,想上前分开难舍难分的两人,可是转念间又化为哀愁。这个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前仆后继,这么多人,自己赶得完吗? 耳旁忽然响起邓梓的声音,她说,贫穷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尹真真转头看向邓梓带着酒醉的红光却泛着幸福的脸,她要试一试吗?她才二十四岁,未来的日子那么长,她,明明也可以那样幸福的。 汽车启动的引擎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原来在她徘徊犹豫间,潘松和那个女人已经坐上车子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现他怀着孕的妻子就在他的身后。 尹真真眨眨眼睛微微抬头,眼瞳中似乎泪光,可转眼又恢复了平静。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它。 这时候,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尹真真吓了一跳,回过身去,原来是潘毓来了。他冲她浅浅点头,不等她回应就低头扶起邓梓,他什么都没说,可他黑亮的眼睛一扫,又似乎什么都知道。 尹真真哑着声音说:“你怎么走路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人了。”她的脸被冻得红红的,眼眶也微红,整个人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潘毓一哂,没有回答,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边扶起邓梓向车子走去,边对她说:“过来吧,我送你回家。” 尹真真装不下去了,在这个人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就像透明的一样,那些心思都无所遁形。她有点尴尬,吞吞吐吐地说:“你刚刚都看见啦?” 潘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轻嘲道:“我看见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你都看见了。和他结婚的是你,没有人比你的观点更加重要。你可以装一时,难道还能装一辈子吗?你自己是最爱你的人了,连自己都要欺骗自己,还有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把利剑直刺她最想遮掩的地方。 尹真真沉默了,她静静地帮他把邓梓安置在后座。 车子缓缓开动,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这个人,永远是这样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尹真真想到刚刚那个巨大的引擎声,思绪一转,向车外看去。此刻街道两旁堆满了未化的白雪,在车灯的映照下霓虹一般美丽。 “他人的选择我一向不作干涉,”潘毓的语气还是那样笃定,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但你真的太傻了。何必把毕生的幸福绑在那种人身上?你值得更好的。”生命的短暂和脆弱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上辈子帮助过他的人,这个他利用伤害过的人,他是真心不希望看见她膈应着过完这一生。 尹真真不自觉地双手抱紧肚子,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哭腔:“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她有时候也会后悔,但是人生是没有后悔药的。 “你可以回头的,”潘毓平静地说,“只要你想回。相信我,放弃一些东西只会得到更多,只要你选对放弃的时机。” 放弃的时机?尹真真咀嚼着这句话,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两眼晶亮亮地看着潘毓。 “你到家了。”潘毓看向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晚安。” 尹真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瞬间已做好了决定,计划起实施步骤。想到这里,她粲然一笑:“你会帮我的。是吧?” “当然。”潘毓羽睫一眨,露出一个略带调皮的笑容。 “为了她?”尹真真用眼角的余光瞄向睡得香喷喷的邓梓。 “不,”潘毓微微摇摇头,“为了前生的缘分。” 尹真真顿时哈哈大笑:“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我会当真哦!” 潘毓笑笑,不置可否。他看着尹真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也许是因为解决了心头大事,她整个人都显得轻快起来。 对不起。潘毓在心底说。感谢你一世深情,我却无以为报。不过脱离了那个人,你这辈子一定会过得更好。没有他刻意的引诱,她应该也不会动心了,她会接纳另一个人,和和美美地过完这一生。 潘毓转头看向邓梓,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她睡得很乖,许是车里暖气打得太足,她的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连汗里都有一股酒香味儿。 这是喝了多少?潘毓温柔地笑笑,俯身亲上她的眼睛。这双眼睛,见证了他最虚弱的时刻,给了他最后单纯的温暖。他也许不爱她,可他是这样喜欢她,喜欢到可以把他拥有的一切都呈到她的面前,只为换她常伴身边。 邓梓在他怀里嘤咛一声,自然地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睡得更香了。 车窗外寒风呼啸,偶尔一两个行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行色匆匆,车里却温暖如春。 邓梓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房门一推开就瞧见坐在客厅里的潘毓冲她弯弯嘴角,很愉悦的样子。 邓梓脸一红,顿时有些羞涩。昨天喝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出洋相。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喝得那么醉过,实在不知道酒品如何,最后一点意识都没有了,只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趴在潘毓的背上,闻到了他的气息。想到这里,邓梓的脸更红了。 潘毓好脾气地先开口了:“酒醒了?睡得好吗?” 一提这个邓梓就一把辛酸泪啊,她不知道别人酒醉了怎么样,反正她昨天夜里全身关节都痛,一晚上痛醒好几次,翻来覆去的不得安稳。她喃喃道:“哎,反正我以后是再也不喝酒了,太痛苦了。”现在还有点想吐的感觉呢,脑袋也昏沉沉的。 “谁也没逼你啊!”邓妈妈一听这话来火了,“女孩子醉成这样像话吗?赶紧先洗个澡然后来吃早饭!幸好今天是周末,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邓梓吐吐舌头,冲潘毓挤眉弄眼的,把他逗得都露出了浅浅笑纹。 邓爸爸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一出来就听见邓妈妈在骂他宝贝女儿,赶紧当起了和事佬:“孩子大了,应酬一下总是难免的嘛,你也不能老把她关在家里啊!” 邓妈妈翻了个白眼:“你蒙我不懂是吧?她又不是做销售的,一个小文秘搞哪门子应酬啊!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邓梓扑哧笑了,撒娇道:“我已经受到教训啦,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去洗洗啊!你就别生气了,看,皱纹都出来了。”她知道她妈妈关心她,怕她在外面喝醉了吃亏。 邓妈妈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听了这话,再也发不出脾气来。疼爱地理理她乱糟糟的头发,算是揭过了这一茬。 潘毓一直微笑着注视这一切。这就是他最渴望的家庭生活,就像小时候他孤独地在那个家里看到的阳光一样,融化了玻璃上厚厚的冰霜,也照到了他的身上,连心底都温暖起来。 如果说前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他只想着独占这份温暖,那么今生重逢的时候,这个平凡的家庭,就成为他生命的救赎。看着他们,他仿佛才真正活过来,体会着这人间的光明和希望。 “发什么愣?”邓妈妈把一块白糖糕夹进他面前的小碟,笑眯眯地说,“快趁热吃,特意给你做的。你小时候可爱吃了。” 潘毓咬了一口,很甜,一直都是那么甜。 “哎,你俩小时候都爱吃这个。”邓爸爸也夹起一个,陷入了回忆。自从潘毓走了以后,邓妈妈就再也不做了。偶尔看见街上有卖这个的,都能看得满眼泪花。 邓妈妈点点头,骄傲地说:“都爱吃我做的。” “你们这就吃上了,”邓梓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也不等我。”她佯装生气地嘟起嘴。 邓妈妈点点桌子,嗔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都给你留着呢!洗这么快,洗干净没有啊?” 邓梓顿时急了,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啊?她偷偷瞟了眼潘毓,看见他恍若没有听到一般,面无表情地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才暗暗松了口气。挤眉弄眼地向她妈使眼色,什么洗澡洗不干净?即使她和潘毓很熟,但是谁不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好形象?女为悦己者容嘛! 邓妈妈哭笑不得,原来她还有了这么层小心思,以前一个被窝都睡过,还介意起这个来了。但是她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很快给解了围:“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天气凉,一会儿就冷了。” 潘毓这时才抬起头来,仿佛一点都不知道刚刚暗潮流动一样,他微笑着对邓梓说:“你以后要早点起床,可没人送你了。”今天他像是笑容大贩卖一样,说什么都笑意满满的。 邓梓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啊?” 潘毓还没回答,邓爸爸先怪声怪气地开口了:“当然是因为你已经跑不掉啦!谁还给上了钩的鱼放饵啊?” 他话接的太快太自然,等回过神来,大家都直直地看着他,特别是邓妈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邓爸爸一缩脖子,闷头扒了两下稀饭,努力缩小存在感,营造一种刚刚的补刀只是大家伙儿错觉的假象。 邓妈妈冷哼一声,转头对潘毓说:“别理他,你接着说。” “我调到a企了。”潘毓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却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怎么会突然调动?”邓梓不解地问。a企是潘氏旗下的子公司,目前沈氏刚刚获得控股权,虽然合同上是说他们不参与管理,只是资本运作。但是一个企业发生这么大变动,人员流动也厉害,想也知道是个大麻烦。 潘毓抬头看了她一眼,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他轻叹一口气,意有所指地说:“潘松调到董事局了。” 邓梓难得点亮“职斗”技能,秒懂了。这不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吗?因着尹真真的事,她对潘松的印象本来就在谷底,现在更是把他恨出了个窟窿。 邓妈妈不明白这些弯弯绕,还是老一辈的观点:“既来之则安之吧,不管在哪儿,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后面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当年在厂里怎么受排挤,然后又怎么熬下来,最后熬到退休终于胜利的故事。 邓梓一脸无语,这是正牌继承人拼了老命要把私生子弟弟卷出权力核心啊,后面还指不定要使什么绊子呢!哪是潘毓安分就能解决的事?这也要对方配合啊!和她妈那种互相间打打小报告听起来也不是一个段位啊! 潘毓却听得一脸认真,末了还点点头:“我会忍耐的。” 邓梓劝道:“要不你换个窝吧?你也不图这个,不如到外面自由。”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以潘毓这个尴尬的身份来说,在外面说不定能有更大的空间。反正潘毓也没想过要和潘松抢潘氏啊! “谁还会要我?”潘毓自嘲道,“在外人眼里,我可是彻彻底底的潘家人,真要去了别的公司,人家肯定以为我是商业间谍。” 邓梓一想也是,顿时就心疼起来。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潘毓成了私生子,那都是他妈不好,潘松不去找正主算账,干嘛折腾潘毓呢?不对,他们已经关了徐惠芷了,那就已经报过仇了啊!为什么还咄咄逼人呢? 当年潘家还不如不公开和潘毓的关系,徐惠芷也不该把潘毓领回去,要是他一直在她家长大,做一个有点小优秀的普通人多好!这样,他一定能有一个公平的机会去一展所长。 “好了,别为这个烦心了!”潘毓看出邓梓的愁肠,浅笑着安慰道,“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该干嘛干嘛,我不犯错,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啊!” 邓梓沉沉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深沉地说:“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到时候潘松成了大boss,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潘毓一下子笑出声来:“别想太多了,他最多就是不给我工作吧。反正我也饿不死,还有分红不是?”她的忧愁在他看来只觉得好笑,她能想出什么来?但是这关心却让他熨帖极了,心情越来越好。 “这倒是。”邓梓狠狠咬了一口白糖糕,咬得牙关都发酸,她发狠似的说,“到时候咱们就拿着钱环游世界,让他为潘氏累死累活去吧!” 邓妈妈看着她这很紧不由“哎哟”一声,大声道 “好好吃饭吧,我看着都觉得牙疼!” 大家都笑了,那一丝阴霾也随着银铃般的笑声烟消云散。 过了三月,天气渐渐热起来,邓梓和潘毓也开始着手准备结婚的事了。邓家亲戚朋友多,她写喜帖写得手都酸了,但是她却从心眼里快乐,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幸福的疼痛吧! 这几个月,尹真真的肚子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样看着就一天天大了起来,她的人却显得越来越憔悴,脸也浮肿起来。没有化妆品的遮掩,好像一瞬间沧桑不少。 这天,刚一上班,尹真真就老是摸肚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邓梓轻轻拍拍她,低声问:“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你还是回家休息吧?不是有产假吗?”大家都知道尹真真是大股东的女儿,大老板的媳妇儿,公司就是人家家的,谁也不会说她产假放的时间过长什么的,但她反而一反常态,天天挺着肚子来上班。 尹真真感觉肚子一阵阵翻滚,她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小声道:“我中午的时候再走吧,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我现在就休假,人家当面不说,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呢!” 邓梓还是有些不放心,劝道:“你不要太勉强了,何必为了别人的看法难为自己呢?” 就在说话间,尹真真觉得自己身下一片湿润,她心一凉,颤着声音说:“不得了了,阿梓,我好像要生了。” 邓梓顿时慌了,掏出手机:“我给你叫救护车啊!”她的声音尖利极了,带着明显的颤音。 她们俩动静不小,刚刚走出办公室的刘明恩恰巧看见了,他急忙道:“这是怎么了?” “她要生了!”邓梓看着椅子上的血迹,急得手机都要握不住了。 一听这话,刘明恩也急了,一把横抱起她,对邓梓说:“你去通知潘松,我车停在下面,我来送她去医院。”他们这边车子好出不好进,救护车一来一回的反而耽误时间。 办公室一片骚动。刘明恩严厉地呵道:“其他人继续工作,不关你们的事。”他平时虽然随和,怎么开玩笑都行,但是工作的时候一向严厉认真,素有威信。一听这话,大家都低着头或真或假地忙碌起来。 刘明恩看起来瘦弱,力气却不小,抱着尹真真很快就消失了。邓梓也三步并两步向潘松办公室跑去。平日里短短的路程今天去那么长,邓梓跑得一头一脸的汗。 刘秘书还是不在,邓梓什么都顾不得了,推推门就准备直接进去。她拧了几下把手,门打不开,似乎是上了锁。 潘松不在?邓梓急死了,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却传来了调笑和喘/息的声音。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哪还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想到一脸苍白的尹真真,再看看寻欢作乐的潘松,邓梓顿时火冒三丈,大力地拍门:“潘松!潘松!你在里面吗?” 里面两人同时“啊”了一声,邓梓还听见了潘松一声痛呼。种马男,萎了才好!最好永远起不来,丧失功能!她一边幸灾乐祸地想,一边更大力地拍门:“潘松,你快出来!真真快生了!” 她的声音很大,过道另一边的一扇门先打开了,潘兆成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你刚刚说,真真要生了?” 邓梓心里虽然知道他也是个人渣,但是看着他此刻带着焦急的慈祥模样,对比着现在还没开门的潘松,还是生出了好感。她点点头:“我们领导刚刚送她去医院。” 潘兆成更着急了,气急败坏地拍着门:“潘松!你他妈快给我出来!你老婆要生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还是父亲的威慑力大。门很快开了,潘松出现在门口,衬衫的扣子都没扣好,露出胸膛上激/情的痕迹。 此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从他们的对话中,大家也能猜出发生了点什么,顿时看潘松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潘兆成越看越气,抬手就搧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大家都愣住了。 潘松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邓梓只觉大快人心,默默地想把另一边也搧了就好了。 第三十九章 产房外。产房的门牢牢关闭着,良好的隔音让外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两侧粉色的墙壁上贴满大大小小的婴儿照片,本来应该是很温馨的地方,此刻却凝重得可怕。 潘兆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偶尔搓一下手,眉头也紧锁着,看起来还是很关心尹真真这个儿媳的。倒是潘松,带着明显的巴掌印,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脸的茫然。自从他们到了医院,他就一直是这副没睡醒的模样。邓梓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干脆地扭过头去不看他了。越看只会越来火,想到这种人做了真真的丈夫她就心痛得很,真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刘明恩显得很焦急,一直低着头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走动,不时朝那里张望一眼,即使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邓梓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似乎窥见了某种情愫的端倪。没来得及等她细想,手术室的大门就被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粉衣的实习护士,她环视一眼,就笑眯眯地径直向刘明恩走去,脆生生地说:“恭喜你,你太太给你生了个儿子,足足有七斤重呢!顺产下来真是不容易,幸好母子均安。” 邓梓明显看到他表情一松,尔后快速地化为尴尬,他摸摸后脑勺道:“嘿嘿,我不是孩子爸,那才是!”说着,他冲潘松的位置微微抬起了下巴。 那护士脸一下红了,她两只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不安地道歉:“对不起,我看是这位送产妇来的,就以为……” “这种事可以以为吗?不知道核实?”潘兆成的语气很严厉,“怎么一点专业素质都没有?”他久居高位,沉下脸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被这么一呵斥,那二十来岁的小护士眼眶顿时红了,眼泪水在眼睛里转来转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刘明恩和邓梓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潘松那个样子,连瞧都没往产房瞧一眼,谁能想到在里面生孩子的是他老婆?也怪不得人家小护士了。不过在领导面前,又是孩子的直系亲属,两人都没办法插嘴,憋了一肚子的话只能互相使眼色。 潘松这会儿似乎回过神来了,他站起身来,和煦地说:“算了,大好的日子,何必发火呢?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快去把孩子抱出来我们看看吧!” 他三言两语给小护士解了围,潘兆成冷哼一声,也不好再发火。头一偏算是饶过这一茬了。 小护士感激地冲他笑笑。潘松摆摆手,笑得很温和。那小护士明显怔愣了一下,才转身小跑着进了产房。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邓梓暗暗咬牙。顶着一副好皮相的时候真是划算,潘松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彬彬有礼的时候还有点吸引力。脸上顶着个巴掌印也有人动心呢,呵呵。 想到产房里的尹真真,邓梓只觉得愤恨,这种人,凭什么做孩子爸爸?他什么也没付出过,可这孩子以后说不得还得赡养他!就连叫他一声爸,邓梓都觉得亏。 而且,若是没有这孩子,真真的选择会不会有所不同?她咬着嘴唇骂道 “衣冠禽兽”,声音微不可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潘松这个人,于公,是她老板的儿子;于私,是她好朋友的丈夫,而她的朋友还得和这个人过一辈子,所以她甚至不敢大声骂他,只觉得既憋屈又愤懑。 为什么这种人品低劣的人反而拥有这么多?邓梓咬得牙都痛了,真是验证了那句老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却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天道不公,真是让人无力得很。 面貌清秀的小护士很快抱着孩子出来了,她低着头把孩子放入潘松怀里。 潘松轻轻掂了两下,脸上才露出明显的喜意,眼睛都发亮了,嘴里“宝宝”“宝宝”的喊个不停。 这时候就是宝宝了,早干什么去了?邓梓虽然心里把潘松恨出了一个窟窿,可孩子是尹真真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她忍不住凑过去细细打量起了这个娇客。 虽然是早产,但是孩子发育得很好,脸颊肉嘟嘟的。他的眼睛还紧紧闭着,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珠。邓梓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脸,可是看着他嫩得剔透的肌肤,手都有些发抖,就怕力气重了把他碰坏了。 她刚想接过来抱抱,尹妈妈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她一向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连发簪都歪了,在这微凉的早春居然热出了一头的汗。她直接无视了迎上去准备跟她寒暄的潘兆成,冲那小护士喊道:“我女儿呢?她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沙哑,带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焦急。 那护士被她吓了一跳,带着颤音:“院……院长?”这家私立医院是尹妈妈的嫁妆,一直在她的名下。 “我问你产妇怎么样?废话什么?”尹妈妈大声地吼道,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很……很好。”一天被吼了两次,又是极少看见的高层,小护士吓得都结巴了。 听了这话,尹妈妈拍拍胸脯,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她理理头发,转身对潘兆成说:“恭喜!亲家公!衣衫不整,见笑了。路上堵车,我跑着过来的,幸好生得还算顺利。” 潘兆成也满脸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同喜同喜,亲家母一片慈母心我哪能不理解呢?潘松,还不把孩子抱过来给亲家母瞧瞧?” 尹妈妈凌厉地看了一眼潘松脸上的掌印,却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接过了孩子。她是过来人,那胸膛上的痕迹又明显得很,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紧了紧抱着孩子的大毛巾,她对潘兆成笑道:“我抱进去给真真瞧瞧。”转头又对邓梓和刘明恩和气地说:“辛苦你们了,明天再过来看真真吧。” 邓梓和刘明恩顿时受宠若惊,人家把正牌女婿都当透明的呢!想起来翻一次他们的牌子不容易啊!尹妈妈和一般的豪门贵妇不同,她能力很强,多年来把尹家的产业打理得有声有色,是这一区商场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潘松有点舍不得孩子,但是对于尹妈妈这样女强人似的人物,他还是有点惧怕的,加上心虚,他也不敢说什么要一起进去的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把孩子抱离了视线。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了,磁力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邓梓还想进去看看真真,但是人家都下了逐客令,这个情况她也不好再留,只好和刘明恩一起告辞。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巧看见谢浩然和潘晓携手走进来。邓梓有些惊讶,略一想就回过味来,潘晓是潘松的亲妹妹,来看看侄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潘晓还是一身名牌大衣,时髦又有气质。倒是谢浩然,久未见面,他瘦了不少,颧骨都凸了起来,脸色也不好。 想到上次自己说了那么重的话,邓梓不免有些内疚。两人又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这个人看起来过得不好,顿时让她忘记了上次的所有不快,只剩担忧。 她抬起头,轻声说:“你好好保重身体。”她不知道自己要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扯动脸皮,脸都僵了。 谢浩然两眼紧紧盯着她,听了这话,才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潘晓也皱着眉头,撇着嘴说:“听说你还是要和潘毓结婚?” 邓梓“嗯”了一声,也没多说。潘晓既然对潘毓带着那么深的偏见,那么任何辩解都是多余。而且,她想,潘毓从来不需要潘晓的承认。 潘晓叹了一口气:“哎,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点都没听进去呢?潘毓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模样。” “不是我想象的,”邓梓淡淡地说,“是他表现出来的。人都是多面的。只要他在我面前一直是这个样子就行了。你难道就一点伪装都没有吗?而且,我相信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听了这话,潘晓忽然笑了,自嘲道:“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捱,我还插什么嘴呢?巴巴的当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况且在别人眼里,我也没做出好选择吧!”说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谢浩然,眼神有点忧伤。 邓梓看这她的眼神,有一丝同情,一丝快意。看,这个人不是属于你的,你千辛万苦地抢过去,他也依然不属于你。 潘晓的忧伤,谢浩然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不想去注意,他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若是从前的他,即使不爱潘晓也会去安慰她的,现在却仿若未闻。 潘晓收回目光,看向邓梓:“那我祝福你。不论结果如何,这个过程总是美妙的。” 潘晓的眼睛和潘毓很像,都有着漆黑的瞳仁和长而卷曲的睫毛,带着一种天生的专注。这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人心里一颤。 邓梓有点失神,反应过来后轻松地说:“也会是好结果的,我一直这么相信。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她的眼神很坚定,很温暖。 潘晓细细地看着她,忽然有点明白潘毓为什么会想和她结婚了。也许是她那么真诚地相信幸福,就带来了一种抚慰人心的祥和。越是经历过波折的人越想回归宁静,越是经历过伤痛的人越能从中体味幸福。潘毓就是这样身世崎岖,历经波折的人。 邓梓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低下头。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刘明恩笑嘻嘻地伸出手,“两位美女把我当透明的了吧?我能不能申请先退场?我可不想再做布景板了。” 此话一出,邓梓顿时找到了台阶,立刻抓住他:“我跟你一起走!你怎么回去?对这儿不熟吧?我可以送你!” 刘明恩生长在邻市,是先在这边上大学然后留在这儿工作的。他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我很熟!宿舍就在旁边嘛!” 邓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座大楼映入眼前,上面“潘氏”两个字在暮光之中依旧清晰。听说宿舍是在花园路,原来就是公司不远的这条路啊!她还以为不一个区呢! 还没等邓梓为自己的路痴羞涩一下,潘晓就先解了围:“你们慢慢讨论,我们先进去了啊。再见!不,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她微微一笑,先行进去了。谢浩然看了他们一眼,保持着一段距离,阴郁地跟在她后面。 刘明恩冲他们的背影一摊手,调侃道:“你这下不要送我了吧?” “送!还是送啊!”邓梓笑着解释,“我去那边坐地铁。”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宿舍楼下。刘明恩冲她摆摆手:“明天见啦!” 邓梓看着他的笑脸,很想问问他到底和真真是怎么回事?但是想了又想,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她隐约觉得,这件事,他们两人都不想提及,毕竟真真已为人妻人母。x市又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城市,直到现在很多人对离婚还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的,越爱惜羽毛的人越不会轻易离婚。 但是,邓梓不由去想,如果是刘明恩的话,真真会幸福吧!这个人,正直,幽默还知情识趣,只可惜……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逢君未嫁时。这句话突然浮现在脑海,当年背诵的时候不屑一顾,此时此刻,她似乎开始理解字里行间的无奈和悲凉。 她想着那个闭着眼睛的小胖墩,想着苍白浮肿的尹真真,想着曾经那个明丽开朗的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长大后有那么多的无力和哀愁?小时候明明觉得那些成年人都是无所不能的。担子挑在自己身上才觉得沉,邓梓有丝遗憾,若然有机会回到从前,不求扬名立万,不求家财万贯,只愿能再体会一次那时的无忧无虑。 想到这里,她又暗骂自己庸人自扰,她已经那么幸福了!抬起头,天已经全黑了。天空中繁星点点,照亮了回家的路。 邓梓站在楼下,看着自己家的灯发出的昏黄而温暖的光芒。通过玻璃,她似乎能看见妈妈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能闻见客厅里不时飘出阵阵香味。 推开门,邓妈妈在客厅了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看到她回来随意地问:“怎么这么迟?” 邓梓坐在餐桌前看电视的邓爸爸,又看看紧闭的厨房门,奇怪道:“你们都在这儿,那厨房里是谁?”她的心里有一个惊喜的猜想,却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话音未落,潘毓就端着一盘菜出来了,后面的跟屁虫娇娇欢快地直摇尾巴。 “我还在想娇娇今天怎么没出来接我呢?”邓梓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也微微扬起,却故作淡定地对娇娇说,“原来你家主人回来了,小坏东西就把我丢到一边去了。” 娇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尾巴摇得更欢了,毛绒绒的在后面像一面招摇的小旗子。 邓梓蹲下/身摸摸它的头,笑着说:“好了,别摇了,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娇娇兴奋地汪汪两声,快乐地看着潘毓在它的小盘子里放上肉骨头。 邓梓走到潘毓身边,抬头看了一眼邓爸邓妈,只见他们还在认真地看报看电视。她这才悄悄握住了潘毓的手,冲他甜甜一笑。哎,要是地点不是在家里,多想来一个拥抱啊!毕竟好久没见面了,对情人来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多少秋了! 潘毓心里又软又胀,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快速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说:“前段时间在忙一个案子,现在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 邓梓知道潘毓现在在a企的投资部门,主要是做抵押贷款的。属于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那种类型。忙起来都是废寝忘食,然后就能清闲好一阵子。这个案子结束了,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就能常常见面了。邓梓的喜悦瞬间都快要溢出来了,她看着潘毓近在咫尺的脸庞,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时候,突然传来“咳咳”两声,邓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眼神复杂地盯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邓梓一下子弹开了,低着头欲盖弥彰:“我……我去盛饭。” 潘毓本来一副淡定的样子,但是在邓爸爸的注视下,耳朵却渐渐爬上了红晕,一点点红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他难得局促起来,转头求救地看向邓妈妈。 邓妈妈果然不让他失望,三两步走过来,一拍邓爸爸的肩,吼道:“看什么呢?快去洗手!还要我押你去吗?” 雌威一开,霸气侧漏啊!邓爸爸不敌,灰溜溜地去洗手了,古人都说一物降一物,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 邓妈妈得意地看向潘毓,笑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来治他!” 潘毓腼腆地笑了,双颊泛起酡红,更显得他眉目如画。 邓妈妈叹道:“哎,看看这小模样,真不是我能生出来的。怪不得把你带回家没几天就有人报警了呢!”往事不堪回首。 潘毓避开她的眼神,轻声说:“在我眼里,你是唯一的妈妈。”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外表凶悍的女人却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他利用着这高贵的慈悲和怜悯,一点点获得她的喜爱。邓妈妈满足了他对于母亲,对于母性的所有想象,这是他这辈子最意外却最幸福的收获之一。但是人真是很矛盾的生物,他能够把谎言说得天花乱坠,可谈起真心,却连邓妈妈的眼睛都不敢去看。只能把头扭向一边,伸手去摸娇娇的头。 娇娇被打断了进食,小声汪汪两声,露出利齿一下子咬在他的手指上,邓妈妈吓了一跳,立刻想去掰娇娇的嘴。 潘毓倒是一点没觉得疼,他也不觉得娇娇会真咬他。他一手拦住邓妈妈,另一只手没怎么使劲就抽出了手指。 邓妈妈在一边紧张地捧着他的手指仔细端详,却连个牙印都没看见。娇娇摇摇尾巴,撒娇似的小声汪汪。 邓梓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在娇娇碗里添了一小勺汤,骄傲地说:“我们娇娇怎么会咬主人呢?它可是个心软的小家伙。”狗是极忠心的动物,只要是它认定的主人,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它都能原谅。邓梓有时候会想,天生冷淡的潘毓之所以会这么喜爱娇娇也是因为它的这个特性吧!忠贞不二的爱与包容正是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看向正温柔地给娇娇拨狗粮的潘毓,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冲她一笑,整个人就像个稚嫩的大男孩一样,带着些微羞涩,却放松而享受。 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和潘晓相似却深不见底的眼睛,邓梓忽然觉得她离这个人更加近了,那偶尔会生出的不安感和违和感也在这和美的气氛中渐渐消匿。 晚饭是潘毓做的,四菜一汤,吃得邓妈妈赞不绝口,直喊邓梓多向他学学。 邓爸爸不高兴地说:“两口子有一个会就行了,阿毓做饭不错,阿梓就不用学了啊!” 邓妈妈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这下子说是两口子了,是谁一提到结婚就吹胡子瞪眼啊!” 邓爸爸扒了两口饭,小声嘟囔:“我就是觉得有点早嘛!现在谁还二十出头就结婚?国家不是提倡晚婚晚育嘛!” “那三十岁如何?”邓妈妈拖长了声音讽刺道。 粗神经的邓爸爸却没听出来,脱口回道:“那敢情好!” “好个屁!”邓妈妈顿时爆了粗口,“你要让女儿做高龄产妇吗?你知道这对身体伤害多大吗?你家女儿已经过了晚婚晚育的年龄了!” 一听对女儿身体有伤害,邓爸爸顿时不吱声了,低着头说:“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刚刚不是建议吗?” 邓妈妈哼了一声不看他了,转头对邓梓和潘毓说:“你们呢?也听我的吗?” 邓梓赶紧快速点头表衷心:“那当然!”生怕回答得不够坚定被邓妈妈狮子吼。邓妈妈正值更年期,一唠叨起来那是没完没了,她hold不住啊! 潘毓也点头如捣蒜。 “听我的你们明天就去把证领了!”邓妈妈抛出一剂重磅。 虽然一直在筹备着婚礼,但这也太突然了!连酒席都没定好呢! 邓梓这样想着,一不留神也说出了口。 “那不重要!”邓妈妈一拍桌子,“先把名份订了,都是一家人,难道还在乎这些虚礼吗?” 邓梓简直要虚脱。明天要领证,岂不就是洞房花烛了吗?想到那档子事,邓梓顿时面红耳赤。自己要到潘毓家还是潘毓到自己家啊?以邓妈妈的个性,肯定是要让潘毓住过来的!难道他们要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股子羞耻y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甚至不敢去看潘毓,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心事来。 潘毓倒是很欣喜,幻想中的生活唾手可得,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很快就要拥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庭了,那种梦寐以求的。他一直都明白,自己表现的越弱势,邓妈妈就会越强势的保护他,就会把他想要的都捧在他的面前。活了两世,他看得最透的,就是人心。 邓爸爸很不满,忍不住说:“这也太随意了!女儿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连个婚礼都没有,以后回忆起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结婚了!” “只说先领证,没说不办婚礼啊!”邓妈妈大声说,“领证以后就让阿毓搬过来,这省得他几处奔波了,我也能就近照顾他。看看,这段时间,脸蛋瘦了一圈。” 听到“搬过来”三个字,邓梓本来脸红得要滴血。可听到后来,她顿时啼笑皆非。她知道她妈妈很疼爱潘毓,没想到她能这么颠倒黑白。这个年一过,潘毓的气色比原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连潘毓都扑哧笑了,他本来就是那种小脸盘的人,脸上没肉还怎么瘦?又不是削骨了!不过被人宠爱的感觉是这么好,他只愿能够溺毙其中。 “哎,这孩子怎么这么缺心眼呢!”邓妈妈叹道,“我帮你说话你、,你自个儿给我拆台!” 潘毓的眼睛都笑弯了,像是新生的月牙儿。他温声说:“我也觉得有点急了。”他看向邓梓的目光缠绵得像是要化了:“我想给她一个难忘的婚礼。”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爱,也无法去爱了,只能在其他方面尽量补偿她。 邓梓没有察觉他微妙的情绪,很感性地说:“能嫁给你,就已经是我最难忘的事了。”她的声音有点哑,整个人像是缺氧一般难以发声。 潘毓只觉得全身都很软很软,他看着她,细细扫过她的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只觉得她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美丽,如献祭一般。 他想说,能娶到她也是他毕生难忘的事。最终,他嘴唇动了动,说出口的却是:“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他想拥有她,多一秒也好。 在他带着期待和紧张的目光中,邓梓笑着点了点头。 潘毓悬起的心顿时落了地,一股甜蜜在心脏里酝酿,尔后漫过全身,像是浸淫在蜜缸里似的。 这时候,邓爸爸突然大力地夹菜吃饭,发出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潘毓和邓梓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邓爸爸还是这么别扭得可爱,小时候只要邓梓和潘毓嬉戏顾不上和他说话,他就会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一点没变。 潘毓环视着整个屋子,泛黄的墙壁,有点摇晃的吊灯,还有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这里,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他会心一笑,一直飘忽的心似乎就这么安定下来。 邓妈妈似乎被这声音激怒了,一摔筷子,刚想发火,邓梓就开口了:“今天,真真生了个儿子。” “真的?”邓妈妈一下来了兴趣,转头对邓梓说,“明天我炖点汤给你带去吧?阿毓去不去?” 潘毓还没说话,邓妈妈又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去一下好,毕竟是嫂子生孩子。省的被人说不懂礼数。” 邓梓紧张地看向潘毓,害怕他会不答应。他有多讨厌潘松她是知道的。但她就是莫名地不想让邓妈妈知道,她一直希望在邓妈妈的眼里,潘毓一直是温柔善良的模样,而不是个会憎恶有阴暗面的人。 潘毓看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他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哪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安抚地冲她笑笑,转身对邓妈妈说:“我跟阿梓一起去,即使不看潘松的面子,真真生孩子我理应去看看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邓梓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我们领过证一起去啊?”她询问地看向他。 “好。”潘毓的声音宠溺而温柔。 突然传来“嘭嘭”两声,三人同时转头,果然是邓爸爸又开始扒饭刷存在感。 邓妈妈忍无可忍吼道:“饭都不会吃了吗?还要我喂啊?” 邓梓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蛋红红的。下一秒又自我安慰,反正他们都要结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生老病死,结婚生子不都是人生最自然的历程吗?这样一想,就淡定多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邓妈妈就把两人喊醒:“你们早点去啊!迟了怕人多!”这是国情啊,到哪儿都是长长的队伍,不过挤着挤着也就习惯了。 下午还要上班,两人只能认命地起来洗漱,收拾好出门的时候不约而同地迎着寒风打了个哈欠。随后看着对方的熊猫眼,都甜甜笑了。原来对方也像自己一样难眠,一样辗转反侧。 潘毓执起邓梓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眼神简直要把她看化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轻声承诺。 缓慢而有磁性的声音传到耳边,邓梓打了个激灵,全身好像一瞬间就注满了使不完的力气。她的未来,从此和这个人拴在一起,然后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玩家)潘毓 争宠技能get√ 第四十章 这天民政局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松散地排着队。潘毓有些奇怪:“怎么人那么少?看报纸上老说排队的。” “今年好日子多吧!”邓梓说,“像是下个月就是五月二十日,连着年份就叫一生我爱你,兆头好啊!” 潘毓轻哼一声,心想,言语真是最无用的东西了。多少人信口雌黄,却偏偏有人吃这套。 邓梓也不信这一套,好奇地东张西望。正好看见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个高大的男人轻搂着怀中的女人,四顾无人的时候还不时亲亲她的长发,邓梓看着就觉得周围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实在令人羡慕。因为潘毓的性格比较冷淡,是决计不会在人前有这种含情脉脉的举动的。 邓梓看着有点眼热,微微侧过身去,却正好与潘毓四目相对。潘毓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显出一种稚嫩的喜悦。邓梓觉得自己的心脏刹那间柔软无比,就跟那热乎乎的嫩豆腐似的,一掐就要化了。 这时候前面的高大男人回过头来,无意地扫她一眼,却整个人定住了。他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几乎小半个脸。邓梓也觉得这人有些面熟,细细一想自己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白天也戴墨镜的人啊? 那人却好像认出她来了,摘下墨镜冲她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是陈彦?那他怀里的女人岂不就是? 果然,只见陈彦低头对那女人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就迅速转过身来,真的是苏安安!两人顿时都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结婚没有商量就选在了同一天,这是怎样的缘分啊?随后回过神来,也觉得有些羞涩与尴尬。两人结婚都没有和对方说!现在抓个正着!真是中国好闺蜜!都是见色忘友之人!大家谁也别说谁! 苏安安到底更老成一些,她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先开口了:“好巧!” 邓梓看着她不停捏衣角的手哈哈大笑,这个女人,一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小动作,估计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种亲近感一出来,立刻洗刷了半年没见的丝丝隔阂。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很奇妙,虽然邓梓和苏安安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她潜意识里就是觉得她们之间就应该是无话不谈的。 苏安安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解释:“陈彦这段时间正好在这儿开演唱会,我们就想先把证领了,本来我过会儿就要去找你的。” “倒是你,”苏安安接着说,“没听说你有结婚的计划?”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在失恋中呢!不声不响地就结婚啦?虽然她早知道邓梓迟早都会嫁给潘毓,但是这也未免太快了点吧。上辈子好像两人多年后才结的婚。苏安安看了一眼潘毓,若有所思,看来大家都没白活。 这下轮到邓梓脸红了,期期艾艾地解释:“我也是突发奇想。陈彦还没见过潘毓吧?我来给你介绍……” “不用了,”陈彦的声音还是这么让人脸红心跳,“我们也算是熟人了。” 邓梓不解,苏安安笑眯眯地解释:“陈彦现在在潘氏旗下的娱乐公司。还多亏了潘毓仗义相助呢!”她说的是当年陈彦他们乐队被方程影陷害,跌下云端的事。那时候他们只能在广场上唱唱歌,直到后来潘毓的资金和团队介入进来。虽然她知道就算没有潘毓,陈彦他们也依然会成功,但是必定多了许多波折。他能雪中送炭,苏安安一直觉得感激。 邓梓顿时瞪大了眼睛:“那你早知道潘毓……”是潘家的人!她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质疑着苏安安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苏安安有点心虚,朝潘毓看了一眼,低声嘟囔:“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潘毓帮过他们,她怎么好意思出卖他? “你说什么?”邓梓没有听清。 苏安安稍稍放大了音量:“我说他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以后慢慢拷问他吧!” 闻言,潘毓斜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邓梓顿时眯起了眼睛,危险地看着潘毓:“很多事?” 潘毓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告诉你。” 甜言蜜语技能更进一步!邓梓几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美色所惑,一步步沦陷,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拉住自己的手冰凉又光滑,看着自己的眼睛专注而深情,那些想要质问的话邓梓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当即没骨气地表白:“只要你对我忠诚,我什么事都可以原谅你。” 爱情的世界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忠贞不二。人生前死后所能拥有的不过是方寸土地,所有的财富、名利到那时只不过是过眼的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只愿长眠在她身边的人是真的爱她,陪伴她生同衾、死同穴,足矣。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做登记的小姑娘认出了陈彦,捂着嘴瞠目结舌,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陈彦笑一笑:“不给我们发证?” “当……当然发……发!”那小姑娘激动得都结巴了,还好事情都是她熟练的,虽然心情波动不已,还是很快办好了手续。把小红本本递给他们以后,才期待地说:“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很喜欢你们的歌。” 陈彦潇洒地给签了名,还客气地给了喜糖,小姑娘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恍惚了。邓梓这时候才有一种“我闺蜜的老公是大明星”的感觉,不由地也为两人高兴。多年波折起伏,陈彦总算是熬出头来了,苏安安想必也可以放心了。 潘毓搂着她的肩,柔声道:“该我们了,想什么呢?” 苏安安冲他们摆摆手:“我们先走了,有时间出来玩啊!” 邓梓没来得及看他们离开,就被手下的申请表吸引了注意力。只要签上名字,他们就是合法的夫妻了。邓梓的心脏像是打鼓一样跳个不停,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兴奋过。她想,她永远不会忘了这天,破旧的办公桌,寥寥数人,闪光灯一闪,就记下了他们一生的承诺。 交了九块钱,两人就拿到证了。邓梓看着照片,眼睛都要被吸进去了。她笑得像个傻子,脸蛋红扑扑的,全世界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而潘毓虽然连嘴角都没有弯,可看着她的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意。 下午还要上班,两人也没有多耽搁。随便找了个小摊就解决了新婚之后的第一顿饭。小摊是一对四五十岁的老夫妻经营的,只简单搭了个棚子,摆上几张桌子,上面还有些油腻。但是口味倒是很地道,分量也足,来吃的人不少。邓梓和潘毓两人挨得紧紧的,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衣服上柔顺剂的味道,清新的,带着家的气息。她悄悄地在桌下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尾指。 潘毓没有停顿、在她握上来的一瞬间就紧紧反握住,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下午工作的时候,邓梓一直心不在焉的,中午吃了什么她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满心满眼的都是潘毓,幼时板着脸的瓷娃娃般的他,像是放电影般,走着走着,长成了如今成熟聪慧的模样。只有那冰冷的掌心,清亮的眼睛,专注的眼神,一如往昔。 她专心致志的浮想联翩,连刘明恩走到她面前都不知道,直到他忍不住轻敲她的桌面,邓梓才抬起头来,一连茫然,完全不在状态。 刘明恩简直哭笑不得:“你别拿主任不当干部啊!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开小差?” 邓梓低下头,脸红得要滴血。她不是工作能力多强的人,但是胜在认真不偷懒,这下子不仅上午请假,下午还不好好把落下的工作补上,被领导一说,顿时羞愧极了。 刘明恩本来也就是开个玩笑,看到邓梓那么认真地反省自己,他也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两人私底下还算是朋友,更别说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他挠挠头,安慰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谁还没有个这种时候?” 旁边的一个同事叫钱夏的离两人很近,这一番对话她都听到了,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调侃:“原来我们刘主任也有公私不分的时候啊,是不是看上我们小凳子了?” 刘明恩顿时眼睛睁大了,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怎么可能?”那惊恐的样子,活像一句话就辱了他的清白似的。 “不可能最好,”钱夏的声音不低,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我们小凳子可是已经嫁人了,你可别破坏人家夫妻关系啊!” 这下子轮到邓梓惊讶了,嘴巴微微张开:“你怎么知道?”这也太神了,她上午结的婚,连尹真真都没告诉,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钱夏边说边打开电脑,“你们都上娱乐新闻了!” 晴天霹雳!娱乐新闻什么时候关注起他们这种普通人的婚姻状况了!娱乐圈再平静也不至于这样吧!难道潘毓还有事情瞒着她?这是邓梓第一感觉。被潘毓瞒多了,现在即使有人告诉他潘毓就是某某明星估计她也不会太过惊讶。 她的心思一向是藏不住的,连钱夏都看出来了,她一撇嘴:“想什么呢?你们就是个背景板!”说着,她指指屏幕,“疑waiting乐队陈彦秘密结婚”下面偌大的一章照片,拍的正是早上在民政局登记的场景。 陈彦和苏安安都背对着镜头,不太清晰,倒是她和潘毓清楚得很。她看了一下底下的评论,大约分为三派:理智派说陈彦结不结婚是个人自由,应该给艺人*空间;激进派说陈彦隐婚了好失望,再也不听他们的歌了;最后还有质疑派根本不相信图里的是陈彦,说楼主造谣的。就人数来说,还是理智派和质疑派多一些,邓梓不由地松了口气。虽然陈彦不是走偶像路线的,但是结婚多多少少应该也会有点影响。他要是不好,苏安安怎么好得起来?现在看形势不错,她也有心情好好看看照片了。 说实话这人拍得还不错,许是像素不高,整张照片显得反而有一种朦胧美。还给她和潘毓打上了马赛克,虽然熟人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两人。但是结婚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必不会给她的生活造成太多的影响。 “看入迷啦?怪不得下午老是发呆!”刘明恩笑道,“看来婚假还是必须的啊,蜜月期谁有心思工作哦!” 邓梓也笑了,想到她和潘毓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就觉得整个人像是喝了蜜一样甜:“改天请大家吃饭啊!” “让罚款单来得更猛烈些吧”刘明恩笑着做捶胸状,半晌才谈了一口气,“哎,老是投资,我啥时候才能收益呢?” “以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对象?”钱夏半真半假地说,“恐怕是要求太高了!” 闻言邓梓笑了,还没来得及调/戏他两句,电话就响了。刚一接听,就听见苏安安颇为自责地说:“阿梓,你看见新闻没?不好意思连累你们了。” 邓梓一听就乐了:“刚刚看见的。但是我们有什么关系?谁关注我们?倒是陈彦那里,有影响吗?话说你们要澄清还是承认啊?” “我倒是无所谓的,不承认难道他就不是我丈夫吗?不过陈彦倒是想承认的,他一根肠子撒不了谎,”苏安安回答,“到时候再看吧,公司应该会处理的。” “你倒是看得开,”邓梓笑道,“这么多人觊觎你老公你不吃醋?” “崇拜和爱是不一样的,”苏安安淡淡道,“她们这个时期喜欢陈彦,下个时期说不定就喜欢别人了,她们眼中的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他,只是她们幻想出来的一个人物罢了,我有什么好吃醋的?和虚拟的人物吃醋?”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邓梓感慨道,“总是有这么多能够说服人的道理,就和潘毓一样,嘿嘿。” “活得久了嘛,自然看透一切了!”苏安安似乎开了个玩笑。 “说得好像你多老似的,”邓梓被她逗笑了,“也不过比我大几个月!” “我觉得我心理年龄比你大上好多!”苏安安立刻说、 邓梓也不跟她争辩:“好了,我去上班了。今天我可不想加班!” “那是!”苏安安笑得奸奸的,“毕竟是洞房花烛夜啊!” “难道你不是?”邓梓不甘示弱。 “我可是吃过猪肉了!”苏安安意有所指,“不过某人……咳咳……” “你还真好意思说!”邓梓的耳根悄悄红了,嗔道,“要脸不要?” 回应她的是电话那端的一连串笑声。 第四十一章 在邓家吃过邓妈妈准备的大餐以后,她就一直催两人快点回潘毓的小屋。邓梓很羞涩,既期待又隐隐有些害怕,低着头像小媳妇似的不吱声。 邓爸爸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们回家?”潘毓说。他陪着邓爸爸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脸上透着粉,显得五官更加精致了。此时,他双眼亮晶晶期待地看着邓梓,像是要她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邓梓心口一热,胸腔里俱是脉脉柔情,她拉起潘毓的手,郑重地说:“好。” 潘毓的小家就跟她以前来过的每一次一样,整洁得几乎一尘不染,处处能看出主人的细心。 潘毓似乎真的醉了,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靠着邓梓的身体也软绵绵的。 邓梓忍不住动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他还笑着蹭蹭,一脸的满足。 从小到大,潘毓一直是那副沉稳的样子,邓梓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羊顿时爱得不行,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醉成这样?还能不能洗澡了?要不要我帮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真真是一点旖念遐思都没有,所以脸都没红。她记得小时候热水很贵,家里又穷。邓妈妈带他们洗澡的时候都是两个人一起的,一个擦肥皂,一个冲水,又暖和又省水。 邓梓突然感觉自己一想到从前变得心情愉悦,细细想想其实那时候也有很多烦恼和痛苦,但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眼泪似乎也在不断的回忆中变得越发美丽起来。这也许就是时间的力量吧。 就在她恍神的时候,潘毓突然笑出了声音,很低,却听着就让人觉得快乐。邓梓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调皮的小猫挠了一下似的,颤动得发痒。她看着潘毓因为醉酒雾蒙蒙的眼睛,玫瑰般的薄唇,鬼使神差地就吻了上去。 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贴着她的身/体滚烫烫的,他的手抚过的地方也是滚烫烫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烫化了。邓梓觉得自己的意识就像徜徉在大海中一般,随着他每一次动/作摇摇晃晃,她简直要承受不住这么热/烈的感情了,但是整个人又是那么的快乐,由身到心的。 尽管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微凉,两人却都汗湿了,房间里弥漫着蒸腾的酒香。潘毓闭着眼睛吻上她,火/热的嘴唇贴着她的脸颊,在这一刻,两人跨越了时间,终于毫无距离、合二为一。 早上邓梓醒来的时候,潘毓已经不在房间了。窗帘留了个小缝,阳光透过缝隙爬上窗边的写字台,留下丝丝光亮。 邓梓伸了个懒腰,余光一扫,却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个指环,银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她的心顿时像是浸在温水里一样,幸福得想要呐喊。她端详半天,才轻吻了下这小小的、美丽的指环,唇间感受到的事冰凉而坚韧的触感,就像他一样。 想到这里,邓梓突然很想见潘毓,想得心尖发酸。她快速地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客厅里已经是满室飘香了。 邓梓环视一圈,扫过阳台挂着的床单,扫过清理过的凌乱的浴室。 终于目光定格在厨房,潘毓正在那里忙活,她没有说话,悄悄地走上前,猛地搂上了他的腰,笑着说:“嗯,干得不错,等会儿爷给你打赏啊!” 潘毓手下动作没停,只微微侧头看向她,很配合地说:“大爷准备赏奴家什么啊?” 邓梓顿时被雷得里焦外嫩,气势这么攻的人居然自称“奴家”!可是好反差萌!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她哈哈大笑,一手掐住他的下巴,轻佻地说:“嗯,就来个吻吧!” 说完,就亲在他的唇上,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潘毓放下手中的东西,回过身来,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果断地加深了这个亲吻。他的舌/头横冲直撞,像是王者巡视领土一般扫便她口中每一个角落,吮/吸着她的舌/尖。直到邓梓喘不过气来,用手轻推他的时候,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灵巧的舌/头还在轻舔着她水润润的嘴唇。这个人,终于属于他了呢!真好! 邓梓看着他脸色微红的激动模样,也忍不住一下一下啄吻着他,年少情浓,两人就像连体婴一样难舍难分。 邓梓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新婚的情形,总以为那必定是羞涩的,可能还略略带着点尴尬。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只有幸福,全是幸福!一丝不好意思都没有!她好像得一夜之间自己长大了,理解了情/人间常说的那句话,“会对爱的人产生欲/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毕竟人类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繁衍的啊! 这一刻,她看着他,整个人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只想与他肌肤相贴。她没有觉得今天的天特别蓝,空气特别清新,事实上,除了他,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两人四目相望,对方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影子,好像只有自己可以在对方眼里沉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袭遍全身,只愿时间就此停留,即使这一秒死去都会觉得幸福! 两人吻着吻着空气也越来越火/热,他埋首于她的颈间,她亲吻着他的发丝,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又走到了床边…… 窗外求偶的麻雀唧唧叫个不停,房内也是无限春/光。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邓梓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在床/上待了一天,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潘毓睡得正香,又长又密的睫毛乖顺地贴在眼睑上。她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最后放在他的鼻下,感受着这个人绵长的呼吸。真是秀色可餐啊! 她露出一个微笑,恶作剧般捏住他高挺的鼻子。潘毓很快睁开了眼睛,无奈地拿开她的手:“你这么快就想换老公啦?”他的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加上一向很慢的语调,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邓梓嘻嘻一笑:“怎么可能?这个我还没用腻呢!” “那你还是有一天会腻?”潘毓皱起眉头不满地说。 “当然不会,”邓梓亲亲他的脸颊,“一辈子都不会!就算你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是最棒的老公!公!” 潘毓这才满意地笑了,像是没听出她的调侃,回身也亲亲她,语气倒是很认真:“我也不会!我会对你一生忠诚!” 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邓梓有些感动,她细细地看着他,眼睛,鼻子,还有微微扬起的嘴唇,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似的。良久才起身道:“我肚子饿了!你刚刚弄了什么我们都没来得及吃。我去热热!” “我来吧!”潘毓刚准备起来,电话就响了。 邓梓冲他甜甜一笑,示意他去接电话,自己穿上鞋走出房间。 潘毓手艺不错,早上还抓紧时间炖了个玉米排骨汤,到现在还有些温热呢。邓梓哼着歌点开火,其它的都放进微波炉转个几圈,很快就搞定了。她把饭菜摆上桌,心情很好地围出一个完美的五边形。可是直到她做完一切,潘毓都还没出来。 邓梓刚准备进去看看,潘毓就步出房间,脸色凝重得很。 邓梓心里咯噔一下,凑上前问道:“怎么了?家里有事?” 潘毓摇摇头:“是工作上的。” 邓梓把筷子递给他,随口问:“潘松又为难你了?” “比那个严重得多,”潘毓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倾诉的兴趣,“你记得我前段时间忙的那个案子吗?” 邓梓点点头。当然记得,为了那个他们好久没见面呢! “那个案子公司贷出了两个亿。” “这么多!”邓梓吓了一跳,“原来潘氏资产那么多!” “可是现在债务人跑了,这几乎是潘氏所有的流动资金了。”潘毓声音不高,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和缓。但是脸色却很阴沉,不复往日的淡然。 一听这个,邓梓就着急了。流动资金她还是知道的,一点没有公司岂不是很危险?她不怕公司破产,也不在乎到底是谁的错,就怕牵连到潘毓,一连串地问:“你会不会有事啊?现在怎么办?当时没有抵押吗?” “反正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的,应该不会牵连到我。无欲则刚嘛,”潘毓回答道,“抵押是有的,但是当时评估上有人做了手脚,那块地根本不值这么多钱!” 邓梓慌了神:“那是要报/警的吧?天罗地网的,那人能跑到哪去呢?一定会逮到的,一切都会好的……”她慌慌张张地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潘毓还是她自己。 潘毓握住她的手:“你别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就算潘氏没了,我也可以养活你的。我们有手有脚,还怕饿死不成?” 邓梓看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哎,我们当然会过得好,又不是没过过穷日子。我是担心真真。她为了股份付出那么多,潘氏要是破产了,她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她可怎么受得了啊?” “现在抛售股份还来得及,”潘毓说,“潘氏很多小股东都不参与经营的,消息要传出去还有一个周期。你现在就把事情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 “那那些小股东怎么办啊?”邓梓有些心虚,觉得这样有点不地道,把自己的损失转嫁在别人身上。 “弱肉强食,这就是商场的法则。”潘毓残忍地说,“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告诉她。不是那些人哭,就是尹真真哭。如果那人抓到了,尹真真不是也吃亏,买了股份的人反而赚了呢!有收益就有风险,那些人都比你清楚得多。就算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还是会有人想趁机低价收购呢!” “真真没有了潘氏,还有其他资产,”邓梓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有些人说不定这就是全部的财产了。” 潘毓嗤笑一声:“潘氏是家族企业,又不是上市公司。哪有真正的平民股东?这一窝,全是狼,没有羊。你以为他们要是早知道这些,不看好行情的话,会放尹真真一马吗?怎么可能?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损失总要有人担着。成王败寇,不值得可怜。” 邓梓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简直像是地震,多年的三观全部颠覆,她呢喃道:“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你放心好了,”潘毓突然放柔声音安慰,“尹真真心地不坏,她肯定会找到最合适的替罪羊的。我想那人必定是罪有应得。” 邓梓一想也是,都陷害那些坏人不是好了,自己就告诉真真这个消息,然后劝她选择一个富裕的或者一个坏蛋就好了。 吃过饭以后潘毓就去加班了,邓梓一个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就戴着一对熊猫眼到了尹氏医院。 第四十二章 清晨的医院冷清清的,没有一群一群的人来真心或假意的探视病人,只有推着小车偶尔走过的护士。邓梓熟门熟路地找到病房,伸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在里侧被打开了,尹真真笑盈盈地出现在她面前:“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给你带了早饭,是你爱喝的鸡丝粥。”邓梓昨晚就炖上了,早上盖子一掀,香味扑鼻而来。 “你昨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都吃过了,”尹真真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哎,看着就有胃口,不过我是没有口福了。” “那岂不是便宜我了?”后面一个声音喜滋滋地说。 邓梓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刘明恩早就在房间里了,正抱着孩子喂奶呢。看那姿势,熟练又专业。邓梓顿时像是窥破了什么一样,不由地有些不自在,她深吸一口气,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调侃道:“你还真早,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粥喝!” 刘明恩夸张地吸吸鼻子,拿着调羹快速地吃起来,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却能看出来保温桶里的粥却在一层层地匀速递减。 邓梓刚准备说话,就发现尹真真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 邓梓的心颤了一下,不敢再想,若无其事地问刘明恩:“ 你怎么过来了?”要是换做别人,她肯定要调侃两句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但是感觉上真有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刘明恩看出了了她的不自在,却没有点破,与尹真真对视一眼,回答道:“因为我是个好人嘛!刚好宿舍离医院也近,没事就过来看看啦,朋友一场,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邓梓像是被他这个理由说服了一样,笑道:“真是心地善良,像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白雪公主一样。”随即,像是要打破这冷场一样,刻意地笑了。 大家都捧场地笑了两声,随后就是一片安静。 沉默了一会儿,刘明恩识趣地站起身来:“你们聊,我吃撑了,出去转转。” 邓梓正是求之不得,顿时点头如捣蒜。 刘明恩哭笑不得,还要装作要一副自然的的样子走出病房。门关上后,他不由有些感慨,有时候笨一些的确是一种幸福,像是真真,就顾虑太多,想得太多,让他心疼,甚至有些下不了手了。他暗自警醒,他不是来谈恋爱的,他还有件不得不做的事。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想要自己不去想,却又忍不住幻想,如果到了那一天,尹真真知道了这一切,还会不会原谅他,还愿不愿……与他重新开始? 病房里,邓梓正在说那个债务人逃跑的大消息,语气急促,说到激动处,方言都出来了。 尹真真微怔了一会儿,说:“你别着急,让我先想想。”人家都说生个孩子要笨十年,哎,她现在是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邓梓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看她一副镇定的样子也安静下来,期待地等着她。 尹真真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最后开口道:“我听潘毓说,你认识陈彦,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关系有多好?” 邓梓满头的问号:“我和他老婆关系好,和他,只能算认识吧!你找他有什么事?”陈彦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帮忙找人不成,怎么找?动员粉丝吗? 尹真真解释道:“我昨天看了新闻。” 没来得及让邓梓羞涩,尹真真接着说:“陈彦结婚的事,他准不准备公开?” “现在还没有定论,”虽然完全不能理解,邓梓还是回答,“但是以我对陈彦的了解来看,他会承认的。” 尹真真眼睛一亮:“那你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 “你准备干什么啊?我没有他电话,只有苏安安的。”邓梓一头雾水,但还是翻出手机给她找号码。 “都一样!至于我的安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尹真真冲她一笑,“好了,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能解决好的。” 邓梓翻了个白眼:“谁要管了?你知道我最不耐烦这种事了。不过……” “另一件事你总该交代了吧?”邓梓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 “哪件事?”尹真真还在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邓梓朝门边努努嘴:“刘明恩啊!”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尹真真表情有些落寞,“自从他调过来,就一直对我挺好的。但是要说他喜欢我吧,他又什么都不表示。说他不喜欢我吧,你说他对我那么好做什么?” “我有时候会想,”尹真真突然看向邓梓,口气甚至有些哽咽,“他会不会是嫌弃我?” “瞎说什么?”邓梓安慰道,“我看他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对你这样的白富美,他那个穷*丝有什么资格嫌弃?” 尹真真苦笑了一下,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你知道的。要是一年前,我……哎,要是他出现的早一些,再早一些就好了。”那自己是一定会选择他的,金山银山也不能使她动摇。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幼稚,原来一个不怎么富裕的情人更能让她感觉幸福。但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走错了路,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回归正途。何况,自己还有了孩子…… 邓梓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怕已经是暗生情愫了。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固然最好,但是就算时机不是那么的好,人是对的就足矣了。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没有什么来不及做到事,只有不想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拥抱住尹真真:“不迟的,爱情永远不嫌迟。没有昨日的波折哪有今日的你呢?试一次吧,真真,为了自己试一次!勇敢一点!” 尹真真在她的怀里点点头,邓梓觉得自己脖颈间有些湿润。她,哭了吗?许是母子连心,这时候,宝宝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好像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 尹真真猛地抬起头来,随手擦擦眼泪,嗓音还有些喑哑:“来,我看看,妈妈的小宝贝儿怎么啦?” 她熟练地解开襁褓:“呀,没有尿啊,也才吃过。这是撒娇了?”快手快脚地给他包好,捏捏宝宝嫩嫩的脸蛋,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不见了。这个孩子,是她前四分之一的人生最大的成果。 邓梓也凑到摇篮跟前,小宝宝似乎还想睡,但又舍不得母亲,眼睛一合上又立刻睁开了,睫毛上湿湿的。尹真真随意地轻哼一个小调,温柔地拍拍他的小胸/脯,生怕力气大一点就把他拍散了。 在母亲的气息中,小宝宝慢慢阖上了眼睛再次进入梦乡,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一定是做了个好梦吧! 下午,邓梓一上网就看见了尹真真的安排,微博朋友圈都被刷屏了。作为国内top1甚至在亚洲都很有影响力的乐队主唱,陈彦这天在微博里承认了结婚的消息属实。一时间,圈内好友纷纷转发送祝福,一下子刷出了一个热门话题#陈彦结婚了#。粉丝大多是留言祝他们百年好合的,毕竟陈彦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的事大家都知道,这结婚虽然有些突然,但也在意料之中。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陈彦的经纪人转发了他的微博,居然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大意是说陈彦有个关系很好的异性朋友,老公在她孕期出轨了,她很伤心,再也不相信爱情了,陈彦突然结婚也是为了像她证明真正的爱是存在的,让她竖立信心重获幸福,不是大家猜测的奉子成婚什么的。 这微博一发出来,粉丝立马就夸陈彦是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什么的,一时间好评如潮。 邓梓隐隐知道这应该是尹真真的手笔,但是她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完全看不出来。 邓梓拍拍脑门,自己真的不擅此道啊。不过她一向不是为难自己的人,想不通就丢到一边,回到邓家混吃的去了。 潘毓当晚也没有回来,只打了个电话说还要再忙一段时间。 邓梓问:“那个人找到了吗?” 潘毓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只查到了出境记录,应该是去t国了。” 邓梓本来想让他帮忙分析分析尹真真到底想干什么,但看他这么累,她又觉得心疼,不想在让他操心。她柔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你注意休息,别累坏了!对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再忙也得吃饭,不然又要闹胃疼了,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潘毓在电话那端浅浅一笑,拿起手机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显得惬意又轻松,丝毫不像忙了一晚上的样子。听着这一连串的叮嘱,他没有一点不耐烦,一一回答,声音柔得让一边的秘书差点跌掉了眼镜。这还是那个淡定冷情的大boss吗? 听着邓梓说了一大堆没有营养的废话,潘毓才挂了电话,转头对秘书说:“你去法务那里把资料拿来吧,我想现在应该可以用到了。” 那秘书应了一声,想想还是问道:“您确定要收购?这边的亏损……” “你是在质疑我?”他声音不大,听来却让人觉得很有威严。真正的气势从来不是靠高亢的音调来衬托的。 “当然不!”那秘书连忙说,“一直以来,您都是对的。” “那你就快去吧!”潘毓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文件了。 那秘书也蹬着高跟鞋快步走了,如果邓梓在这里,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秘书赫然是先前潘松身边的美女秘书刘明娜! 晚上邓梓继续关注微博上,大约七八点的时候又有了新进展。某知名博主爆料陈彦经纪人口中的出轨渣男就是潘氏的继承人潘松。 消息一出,潘氏的官网上立刻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占据了,网友纷纷表示这种人品的人以后继承潘氏能行吗?怀孕的老婆都能丢在一边,他还有没有情义可言?这种人做了当家人以后,谁还敢用潘氏的产品?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能做出什么事谁知道?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第二天股市开盘后,潘氏旗下几个上市子公司股价一路狂跌至跌停板。影响如此巨大,潘氏的公关团队不得不出来澄清说一切纯属诽谤,潘松及其夫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感情一直很好,不存在上述问题,将依法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还是很有效的,一定程度上挽救了信任危机。下午开盘后跌势有效扼制住了,甚至还出现小幅上升,可惜好景不长,之前爆料的博主又贴上了一张照片,一下子舆论哗然。 邓梓一看,这不就是那天在产房外的照片吗?画质像是视频的截图,除了潘松,剩下的人都被打上了马赛克。虽然清晰度不高,但还是可以看到潘松脸上的巴掌印,胸口杂乱的吻/痕,甚至那种漠然的表情也清晰可辨。 那个博主转发了之前潘氏官方的声明,嘲笑道“只有散布虚构的事实才叫诽谤,你说我侵犯*我也认了,诽谤,呵呵……” 另一边。尹真真在病房里接到了潘兆成的电话,恳求她出面澄清,还劝道:“潘氏的股价狂跌,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啊,毕竟你手上那么多股份可要缩水了。” 尹真真结婚的时候,潘兆成按照和尹父的约定转让给她潘氏总公司5%的股份,还有她的宝宝也拥有5%,现在暂时由她代理。子公司股价狂跌当然会影响母公司。 不过尹真真还不至于一点损失都受不起,她很冷漠地说:“我现在不方便出镜,我还要看着宝宝呢!潘松人在哪儿?这几天,他来过一次吗?说我们感情好,谁又会相信?医院里谁不知道我和他的婚姻名存实亡,让我出面秀恩爱,哼,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说完就挂了电话,也不去理会他。亲了一口怀中宝宝胖嘟嘟的粉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另一边,潘兆成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气得摔了电话,冲潘晓吼道:“那个混蛋呢!快让他滚过来!” 第四十三章 潘晓的脸色更加惨白,连嘴唇都白得像纸片一样。她直觉此事不会善了,尹真真,潘家怕是留不住了。她对潘松真是恨铁不成钢,他自己不立起来,她们局外人做再多的事都是白搭。 看着她这神游天外的样子,潘兆成更生气了,怒吼道:“连你也不把我当回事儿啦?兄妹俩真是没一个省心的!到底是不入流女人的种!” 就不是你的种了吗?潘晓冷笑了一下,她妈是不入流的女人,可是谁把这种女人娶回了家?其实潘兆成一直以来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都不错,但是每次她刚刚觉得感动,他就又用刻薄的言语化掉了那丝温情。 潘兆成看着女儿沉默不语的样子也自觉失言,可老子训孩子,天经地义,他当然不会说什么道歉的话,清了清嗓子道:“好了,你去给潘松打电话吧,叫他安份点,他老子管不了他的烂摊子了!” 潘晓面无表情地欠了欠身转身出门,心里只觉得可笑。二十年前的潘兆成又比潘松好上多少?潘毓是怎么生出来的?徐惠芷还在精神病院关着呢!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走过楼梯,潘毓正好出现在面前。看见她也没有说话,视若无睹地走上楼。 潘晓冷冷一笑,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你现在得意了吧?真不知道我嫂子走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是移情别恋看上她了?”那当初千方百计地分开邓梓和谢浩然可真成了笑话了。 潘毓略略侧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他一贯的微慢的语调说:“我不否认我能因此获益,但是出发点确实不基于此。”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令潘晓毛骨悚然,有一种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觉。 潘毓轻笑一声,在这寂静得死一般的别墅中尤为清晰。潘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着这个人,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可怖。 “我只是觉得她可怜,”潘毓一字一顿地说,“她是个好女人,潘松配不上她。” “你什么时候拥有的同情心?”潘晓满脸嘲讽,“不要为你可鄙的野心披上高尚的外衣。你想要的,不过是这庞大家业罢了!” 潘毓轻哂一声,也没有跟她争辩,越过她上了楼。哼,即使这整个潘氏拱手送他,他也看不上眼,更没有办法让他忘记仇。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看不开名利?他不在乎金钱,只想让这些丑陋的蛀虫毁灭罢了!大量失血的寒冷与痛苦,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死亡的绝望和不舍,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想象。可是他不需要解释,这个潘家也没有人值得他解释。 潘晓看着他的背影,轻咬嘴唇,感情有些复杂。她知道他是对的,作为一个女人,她痛恨潘松这样的男人,对尹真真不如意的商业联姻感同身受。尹真真有追求幸福得权利,可这幸福,是潘松给不了她的。可是,转眼她又不得不为潘松担忧,那是她嫡亲的哥哥啊,是在这个冷漠的家庭里唯一和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啊!她矛盾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杯子破裂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接着就听见潘兆成怒呵:“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烂泥果然扶不上墙!婊/子生的就是没出息!” 潘晓眉头一皱,她爸怎么跟潘毓也吵起来了?难道a企出了问题?在股价疯狂下跌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这一系列的事情却串不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潘氏股价跌了对潘毓有什么好处?他自己还持有5%呢!若是跌势无法控制,他的资产也要缩水,而且数目还不小。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像是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会做的啊! 她甩甩头,脑袋里一片茫然。突然,她灵光一闪,难道潘毓只想要毁了潘氏?是为了他母亲复仇?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抖,打了个寒颤。 不对,他和徐惠芷没有这么深的感情,犯不着为了她放弃潘氏。而且,潘毓在潘家虽然一直被漠视,但是也没人虐/待他,自己对他甚至算得上不错,潘兆成对他更是一向寄予厚望,比起其他的私生子来说好上太多了,他对潘家哪来的深仇大恨?何必放着嘴边的钱不要,白白便宜了那些资本市场上的投机者? 想通了这点,她才慢慢平静下来。也许这就是他们兄妹俩和潘毓最大的差距吧!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潘毓觊觎潘氏,但是她心里明白他得不到潘氏也不会有多失望,这只是他年轻时候的一个战利品罢了。但是他们不同,他们失不起。换句话说,没有潘氏,潘毓仍然是潘毓,有能力有人脉有未来;可是没有潘氏,潘松不再是潘松,潘晓也不再是潘晓,他们早就被这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养废了。没有这些,他们能干什么?潘松甚至连复印机都不会用! 潘晓苦笑了一下,拨通了手边的电话。 直到她打完电话,才瞥到潘毓正站在楼梯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听到多少?潘晓的脸涨得通红,有一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羞耻感。她拼命回想潘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当然结果是根本想不起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需要回忆,我全都听到了,”潘毓缓缓走下来,微扬嘴角,“你让我都不忍心对动手了,蠢得可怜。难道还要我教你打这种电话得去房里吗?对了,最好再看看有没有窃听装置。” 说完,他自嘲一笑:“就你们这样我还要跟你们争什么?迟早你那个精/虫上脑的哥哥会把潘氏双手奉上的。” 潘晓抿起嘴唇却无从反驳。其实她一直注意得很,刚刚是因为想事情一时疏忽。哪知道这么巧被潘毓听个正着?难道连老天也不站在他们这边吗? “好了,为了感谢你,”潘毓微微一笑,看看手表,“给你透露个消息,一刻钟后打开电视看看吧,我保证你会心血澎湃的。” 说完,潘毓就头都不回的大步走了。他既觉得他们愚蠢得很,同时又憎恶前世那个输给潘松那些不入流手段的自己。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过,潘松啊,他对自己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倒要看看他的那些好运气还救不救的了他?他拭目以待。 邓家。 因为老被邓妈妈披五谷不分,所以邓梓在厨房里奋发图强,尝试着做白糖糕,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把粘米粉和糖都放进模具,就等着发酵了。她拍拍手,刚盖好保鲜膜,就听见邓妈妈急切地喊道:“阿梓,快来看,这是不是你那个同学?” 邓梓小跑到客厅,视线顺着的邓妈妈的手指向电视屏幕看去,正好放到某个发布会现场,她一向不太关注娱乐新闻的,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真真的病房吗? 果然,下一秒,尹真真出现在镜头中。她化了淡妆,穿着长袖宽松的病号服,产后的浮肿已经褪去,整个人都显得相当娇小。 “对于网传潘松先生出轨的事您怎么看?”一个穿着黑马甲带着工作证的记者率先提问。 尹真真轻笑一声,一脸讽刺:“其实前几天我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张照片。”说着,她打开手机,镜头也切换到手机屏幕上。 照片相当清晰,简直不像是偷拍来的。两个激吻的人呢都清晰可辨,不仅是样貌身形,连他的钻石袖扣都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那是某奢侈品牌的限量版,潘松极为钟爱,多次在公开场合佩戴,甚至成为了他的标志之一。 另一个人穿着护士服,样貌很清秀,但是比起尹真真还是差了一截的。 “这是护士?哪个医院的?”下面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甚至有些已经打起了电话,力求第一时间扒到小三的背景。 “给大家省点事,”尹真真讽刺一笑,“她就是这家医院的护士,还是照看我这个病房的。” 大家目瞪口呆,这个潘松,真是一再刷新大家的下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有人在脑海里迅速勾勒出一个场景:尹真真在产房里辛辛苦苦地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疼痛生孩子,产房外孩子的爹却和俏护士谈情说爱,想到这里,同为母亲的她愤怒喊道:“真是不要脸!道德败坏!” 大家虽然都不吱声,但是深以为然。记者们害怕潘家的权势不敢在潘松的问题上多做就纠缠,矛头就指向看起来毫无背景的小护士:“这个护士姓甚名甚,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就应该曝光!” 大多数人这样想,尹真真和潘松毕竟是夫妻两个,打断骨头连着筋,搞不好什么时候两人和好了还反过来怪他们,这些人精们当然不会当着尹真真的面把潘松说得太过不堪,这句话就是试探了,如果尹真真顺水推舟地改变话题,他们当然不会再找潘松的麻烦,就骂骂小护士让事情过去了。 尹真真和他们打交道多时,也还算了解他们的想法,当即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这个护士还会有别人。我不怪她,只怪自己识人不清,嫁给了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那您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 “当然会离婚,不管这个发照片的人是何种目的,”尹真真表情瞬间柔和,“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受他父亲的影响,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忠于家庭的人。” 尹真真的声音透过音箱传来,听来前所未有的温柔。邓梓却只觉得心疼,她知道,这或许只是尹真真设计好的一场戏,但是她也相信,这一句,绝对是尹真真的真心话。 “另外,”电视里的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上一秒的柔和似乎只是一瞬间,“我会卖掉手中潘氏的股票,包括我儿子的5%。明天我会正式提出申请,潘氏旗下的几个上市子公司应该也会披露这个消息。” 瞬间,闪光灯闪烁不停。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10%的股票投向市场,这意味着潘氏的权利层将重新洗牌。尽管潘氏总公司并没有上市,但基于潘氏的地位,影响也是巨大的。 而听了这话,电视机的潘晓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尾,凉得骨头都疼。都完了,她想。虽然她感觉这10%的买主应该是潘毓,但是他哪来这么多钱?即使股价一直在跌,数量在这儿,总价也是不可估计的。 退一步说,即使潘毓拿到了这10%,连同他本来的5%,也就将将和他们兄妹打平,她父亲手上还有20%,而她母亲也有10%,他没有任何主控权,甚至依然处于劣势。那么,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要真像他说的一样同情尹真真,就不会在她出售以前让股票贬值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潘晓突然涌起一股绝望,她明明看见了敌人的利爪,却无能为力。商场诸事,瞬息万变,弱肉强食。 第四十四章 尹真真回到病房关上门,茫然地走到摇篮前,亲亲儿子睡得红红的小脸蛋,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她才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一点。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下定了决心要狠狠捅潘氏一刀,正做起来还是会游戏手软。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做不了大事? 良久,她掏出手机,翻到那张照片,冲着发件人的位置久久凝望,那上面赫然三个大字——刘明恩! 其实,从刘明恩劝着她把股份卖给一个陌生的企业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人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可是她又控制不住的动心。她安慰自己,他虽然不算是潘氏的人,但是情是真的,那些照顾也是真的。自己也恨潘氏啊,既然目的相同她还介怀什么呢? 尹真真知道自己就像一个在黑暗中长时间行走的人一样,只要给她一点点光亮,她就会飞蛾扑火。她太渴望幸福了,渴望到那些不纯她都可以原谅。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之前明明潘毓有那么多事情瞒着邓梓,邓梓一次次生气却又一次次和他重归于好。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她们舍不得放弃感情,她们不约而同都有一个浪漫的想法:只要他爱她,其他的都是过眼烟云。 她想,自己就试一次,如果失败了就再也不提感情事,一心一意将孩子抚养长大,让他收获自己无法企及的幸福。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不求孩子富贵一生,只求他快乐一生。 另一边。邓家。 邓梓小心翼翼地端出自己做的白糖糕,一掀盖子,脸就垮下来了。失败了,哎。这些黏糊糊的是什么啊,一点不像以前吃过的那样蓬松松地散发香气。她还准备给潘毓重温一下那曾经熟悉的味道呢?这下都不成了。 站在她旁边的邓妈妈用筷子挑了一点尝了尝,顿时皱起了眉头:“酸死了!你放了多少酵母啊?” 邓梓也被酸得直吐舌头,郁闷地说:“完全按照菜谱来的啊,我甚至量了克数!” “用这个?”潘毓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指着灶台上的天平说。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简陋的铁皮天平,有点像是中学生的物理作业。 邓梓颇为羞赧,蹑嚅道:“样子是丑了点,克数还是准的。” 潘毓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那模样简直像在鉴赏一个名贵的古董。 邓梓的脸更红了,恼羞成怒地一把夺过:“看什么?”这个东西上最贵重的就是回忆。 潘毓轻轻一笑,对着她柔声道:“很可爱。”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深凝视她,像是有无限深情。 邓妈妈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去了,邓梓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微微翘起的睫毛,一瞬间身子里血液翻腾,似是这小小的身体已经承载不了那不住叫嚣的激/情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柔情。下一秒,他的唇贴上她的唇,她的手在他颈后交叠,呼吸之中,气息交换,亲密无间。他的舌霸道地在她口中驰骋,掠夺她的空气,在她几乎不能呼吸时又微微放松力道却始终不离开她的唇。在这甜蜜的亲/吻中,他似乎褪去了淡然的外衣,变作另一个他。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只是短短一秒,两人就面色赤红地分开了。邓梓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眼睛里雾蒙蒙的。 半晌,邓梓突然笑了,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心里有个小人欢快地跳起了舞,就连失败的白糖糕散发出的酸味闻起来都觉得透着股奶香。 她本来就是长相甜美的人,又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幸福中,红彤彤的脸蛋上此刻满是快乐,极富感染力。潘毓当然也被这快乐感染,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只剩下她喜滋滋的美丽笑容。 潘毓的嘴角微微扬起,心窝里暖暖的。他情不自禁地低下/身子,搂住她的纤腰,吻在她的额头上。 邓梓感受到他一腔柔情,看着在她眼前晃悠的白皙的脖颈,心中爱极,却又被他搂着无从宣泄,只能更紧更紧地搂住他,像是要把他嵌入她的身体一样。 潘毓被她勒得有点疼,面上却还只是微笑,张开双手把她拥在怀里,不留一点空隙。良久,潘毓才啄吻几下她的耳垂,声音几乎像是在呢喃:“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尝尝你做的白糖糕。”是不是也像你一样甜? “你说的啊!”邓梓倏地笑了,“待会儿不全部吃完就回家跪主板。” 潘毓宠溺地看着她回答:“好,都听你的。” 吃饭的时候,潘毓真的就着饭把那一盘子白糖糕一勺一勺地吃完了。 邓妈妈看得牙酸,心疼道:“不好吃就倒了,别为难自己。” 潘毓面不改色,又舀起一大勺:“没事,我喜欢吃酸的。” 邓梓看得有点眼热,又感动又心疼。她故作凶恶一把夺过调羹:“跟你开玩笑呢!这么酸牙怎么受得了?回去几天都只能喝粥了!” “味道真的不错。”潘毓无辜地说。专门为了他去学的呢,他只吃到了甜味,哪里酸了? “放屁!”邓妈妈毫不留情地拆穿,“你从小就爱吃甜的,什么时候嗜酸了?又不是怀了!”她说话一向直接。 潘毓无言以对。活了两辈子,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口舌之欲。他既不爱吃酸,也不爱吃甜,只爱其中的心意。世人或重名、或重利,而他,重情。小时候在邓家,白糖糕是不多见的奢侈品,每当他看见掰成两半的简单的白糖糕,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后来回到潘家他拥有吃到吐的白糖糕,可那时候他只觉得像是白开水一样乏味。两辈子了,他最渴望的就是能得到纯粹的爱,能被人放在心上,悉心呵护。 “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掺合个什么劲?真是的。这是秀恩爱呢你不懂?”邓爸爸突然大声说,眼神还很灵力。 这话是邓妈妈常用来训爱女如命的邓爸爸的,她一听,就知道老头子是在报复呢!回头一看,果然,邓爸爸脸上得意洋洋的,好像终于找到了说这句话的机会。 可是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的,邓妈妈生来就是克制邓爸爸的。她冷哼一声,邓爸爸顿时就消停了,手忙脚乱地找遥控器:“我们看电视看电视啊!” 邓梓忍不住扑哧笑了,她爸爸就是孩子心性。以前流行心理测试的时候,她也给邓爸爸测过心理年龄,结果居然是永远的十六岁!而且不论测多少次,换多少道题都一样! 邓爸爸还一直耍赖说这个不准,此时,邓梓看到他向她这边看过来的寻求帮助的眼神,立刻配合地说:“嗯,看新闻的时间到了。不说了,开电视吧。”在邓家,他既是她的爸爸,也是和她一起反抗邓妈妈*统治的盟友! 潘毓的眼里也有笑意,他甚至有些羡慕邓爸爸。他不聪明,可大半辈子都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人生不就是难得糊涂吗?说不定这才是这个人最大的智慧呢!大智若愚,庸人自扰,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聪明。 看到他在发呆,邓梓轻轻拍拍他的肩,他才转头看向电视屏幕。 邓爸爸爱看的是当地一个用方言读报并且评论一番的节目,很多时候就是发发小老百姓的牢骚,浅显得很,他却每天都看得津津有味的。 邓梓和潘毓陪着他看,听他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感动不已。突然,节目下方一行小字吸引了邓梓的注意:今日,潘氏旗下a企证券市场披露一条消息:由于投资失利,债务人潜逃,现决定拍卖债务人用以抵押的新村的一块工业用地使用权,有意者可参与明日致远拍卖行的拍卖。详询电话—81234543。 邓梓看向潘毓:“消息披露了?那块地还能拍卖掉?”卖掉事情就解决了,现金缺口也能补上,万事大吉。 “怎么可能?”听了这话,潘毓却讽刺地笑了,“那是废弃厂房,多年不用。地点偏僻,交通也不方便,夏日里都阴风瑟瑟的,就像是鬼城一样。偏偏这么一块地,面积大价值也高,一般企业也吃不下。可大企业人家花那么多钱买了做什么?开鬼屋吗?也没有配套设施。” “那还委托到拍卖行?”邓梓诧异地说,“这样不是亏得更多?”拍卖行可是要收手续费的,还不低。想到这么一大笔钱白花花地流走她就有些肉疼,虽然也不是她的钱。 “走程序罢了,”潘毓神色淡淡,“若是没有好消息的话,a企面临清算在所难免,亏得可不是小数目。” “幸好真真的股票已经签了合同了。”邓梓拍拍胸脯,还有些后怕。a企要是破产了,潘氏的股票价值起码得缩水四分之一。10%的股票缩水四分之一,这真的能说上是一秒钟几千万上下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过如此,股票市场真是惊心动魄,真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你就不担心我手上的股票贬值?”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潘毓半真半假地说,“我也有5%的潘氏呢!那可是我那个父亲给我的精神损失费。” “因为我们不是过那种日子的人啊!”邓梓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细细解释,“不走进那种阶层,我们一辈子能用多少钱?即使环游世界也花不完那5%。这些,对我们来说只是数字而已。可真真不同,她在意这些,自然也没有办法无欲则刚了。” 邓家人身上都有一种知足的品质,深深叫他欣赏。潘毓笑着说:“嗯,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也把手上的股票卖了,我们环游世界去。先去威尼斯怎么样?挺说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没有了……”说起这个来,他兴致勃勃。 邓梓握住他冰凉的手,很轻地说:“只要跟你在一起,让我去哪儿都愿意。”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一如他濒临绝望时拉住他的那只手。潘毓反握住她,承诺道:“会在一起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白发苍苍,子孙满堂。” 邓梓似乎看到了那个情景:在老家的那个小院子里,她和潘毓坐在草编的躺椅上,两个人已经一颗牙都没有了,笑起来只见红红的牙床。眼睛也看不大清楚,周围都模模糊糊的,只有对方的样子像是刻在脑海里一般还是那么清晰。阳光被茂盛的大树遮住一大半,剩余的穿过缝隙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不热不冷。不远处,他们的孩子在给重孙喂饭,不时传来一两声带着宠溺的低斥。耳边似乎有风声烈烈,可她只听到潘毓的呼吸,一下一下的,陪着她度过漫长的生命。她的脑海里回荡着一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邓梓浮上一个微笑,只觉得即使让她用几辈子的幸福来换这一世的美满她也愿意。 “别眉目传情了,”邓爸爸打岔道,“给年老了但依然热爱八卦的奥特曼科普一下是哪位大富豪买了尹真真手里的股票啊?” “不是个人买的,是一家叫做致远的企业,这几年才兴起的,但是发展得飞快”,邓梓说着转头看向潘毓,“负责这次拍卖的好像也是致远旗下的拍卖行?” “嗯,”潘毓点点头,“这两年潘氏和致远合作很多,潘兆成很信任他们。” 邓梓突然来了兴趣,眨眨眼睛:“听说致远的老板今年三十岁都不到?还是白手起家。你见过吗?他长什么样子?” 潘毓顿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但还是回答道:“见过,很年轻。你有兴趣?” “怎么可能?”邓梓爬上沙发,讨好地揽住他的肩,“我已经拥有最好的了。” 潘毓没有说话,耳根却悄悄红了。 邓梓没有注意他,兴奋地说:“听安安说waiting乐队这次和潘氏的合约满了以后就要跳槽到致远了。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这可是好不容易满足了她有一个明星朋友虚荣心的消息啊! 潘毓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也没忍心告诉她这个消息明天就要披露了。其实除了waiting乐队之外,还有和潘松关系匪浅的何素甜。算了,就让她高兴一个晚上吧!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waiting乐队改签致远的消息就在微博上传开了,邓梓当然也看到了。不过她本来就不是自寻烦恼的人,只是给苏安安打了个电话抱怨她不够义气,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才透露给自己,她们的情谊就只值这多出来的几个小时吗? “我也没办法啊!”苏安安无奈地说,“公司领导不让说,人家说要等时机!” “什么时机?这个还要等天时地利人和啊?”邓梓一开始不以为然,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致远的确是在等待时机,准备着潘氏面临危机的时候再抛下这么一记重磅。毕竟除了waiting这个国内top1的乐队以外,同时跳槽的还有一个影帝,一个视后,和几个大家认可的演员和歌手。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面熟的绿叶演员。走了那么多中流砥柱,潘氏旗下的娱乐公司必定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而且它也已经上市,股价必定大跌,这么一来,潘氏总公司的股价也会下跌,甚至会有信心不足的小股东开始抛售减持,恶性循环,总公司的股票会越来越不值钱。 苏安安听到了她越发急促的呼吸,知道她明白过来了,话中有话地说:“致远几年前就和陈彦他们谈好了,你懂吗?” “你是说……”邓梓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潘氏里有致远的人在撬墙角?”这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啊,几年前就有人猜到了今天的局面?一环套着一环,她打了个寒颤。 “我什么都没说啊,都是你自己猜的。”苏安安顿了一改变了话题说,“过几天,我们会在家里开party庆祝结婚,应该会有这次一起跳槽的人,你来吗?” “影帝张程也会来吗?”邓梓激动地问。 “嗯,会的。他已经答应了。”苏安安含笑回答。 “哦,那我当然去!啊啊啊!我太激动了!”张程是她从小的偶像,她就是看着他的戏长大的!现在的小鲜肉大多是篇阴柔型的,可她就是喜欢张程这样的汉子!纯爷们儿! “矜持点!妹子!”苏安安哭笑不得,“你可是结过婚的人了!还想做什么?” “什么都不想做!”邓梓红着脸怒吼,“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龌龊!我是纯纯的崇拜!” “名都不签?”语毕,苏安安也不逗她了,“到时候准时来。” “这还用你说?”邓梓挂了电话,兴冲冲地翻找起衣服来。 接下来的日子潘氏娱乐的股份果然意料之中跌停了,整整跌了一个礼拜,第二周才终于出现了小幅的回弹。 “怎么又涨了?”邓梓的嘴里塞了慢慢一口饭,“早知道我上周就买一点了,这么一出手,还能赚不少呢。” 桌子对面的是刘明恩,尹真真和潘氏闹僵了,自然不会再在总经办工作;潘毓又在a企,所以邓梓的午饭合作伙伴就换做了刘某人。 “你要是有这种魄力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刘明恩不屑地说。 “怎么?看不起人?”邓梓危险地眯起眼睛。 “你知道这股票为什么会涨吗?”刘明恩得意地说,脸上就差没写上四个大字”我有内幕”! “为什么?”邓梓好奇地问,“不是自然涨的?” “就你这种搜集信息的能力,还想学人家炒股?”刘明恩翻了个白眼,“小心到时候输的连裤子都不剩!” “才不会呢,”邓梓甜甜一笑,“有我老公养我,我啥都不怕。” 刘明恩作呕吐状:“你就嘚瑟吧,秀恩爱死得快!到时候别哭!” “你就羡慕嫉妒恨吧!”邓梓埋头吃饭不理他。 刘明恩是个话唠,人家不理他了他反而憋不住逗着人说话:“你还想不想听这事儿啦?” 邓梓不吱声。 “哎,”刘明恩双手合十,“我说错话了,你和潘大帅哥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原谅我吧!我求你听我说这件事!” 邓梓这才被逗笑了,恩赐般看着他:“说吧!我就勉强听一听。”其实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我听说啊,”刘明恩笑得贼兮兮的,“潘董事长卖掉了自己除了潘氏外的所有持股份,包括那个致远的,然后再用折现的大量现金买入潘氏娱乐股票,所以今天才升了。” “这得要多少钱啊?”邓梓瞪大眼睛,“他也是蛮拼的。”而且致远正在上升期,这时候放弃持股很不划算。 “能不拼吗?”刘明恩叹了口气,“潘氏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啊!成败都在此一举。” 后面几天潘氏娱乐的股价在潘董力保的情况下稳步上升,不过邓梓已经没有心情去关心了,因为见张程的时刻来到了!是的,她已经自动忽略了party上的其他人。这一刻,她和所有脑残粉一样,眼中只有偶像一个人! 邓梓精心化了个妆,还穿上了压箱底的礼服,才出发前往苏安安给的地址。 她到得不算早,大厅里已经是熙熙攘攘,人流攒动了。在这灯红酒绿中,邓梓有些发愣,恍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感到一种陌生的尴尬和孤独。幸好苏安安已经看到她了,快步向她走来:“怎么愣在这儿?快进来!要喝点什么?” 邓梓:“没事,我自己去拿,你招呼客人去吧!” “你就不是客人了吗?”苏安安笑了笑,“我陪你一会儿,反正我也不耐烦你去招待那些人了,还要伪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其实根本没见过几面。” 话虽如此,但是她是女主人,没待上一会儿陈彦的经纪人就来了,说是要给她介绍几个不得不见的人。 苏安安有些犹豫,她怕邓梓一个人会觉得无聊。 邓梓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你该干嘛干嘛去啊!我去看帅哥了,你在这儿反倒碍手碍脚的。” 苏安安扑哧笑了:“好,我就不打扰大龄粉丝追星了。”说完,她朝宴会厅里一个角落努努嘴:“张影帝在那儿!” 邓梓眼睛倏地亮了,在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偶像进发。 张程年岁不小了,此时一个人拿着杯红酒慢慢品啄颇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邓梓走上前,期期艾艾地说:“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张程放下酒杯,爽快地给她签了名。 邓梓收好本子,好奇地问:“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他应该是众人追捧的对象吧! 张程笑了一下,眼角露出深深的皱纹:“年纪大了,受不得吵闹。” “哪里,您太谦虚了,”邓梓笑道,“您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呢!” 张程微微颔首,明显不想再多谈。邓梓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告辞离开,在大厅里闲逛。 在这里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没人跟她搭话。捧高踩低是娱乐圈的帝王规则,而邓梓既没有值得人踩的,也没有值得人捧的,当然就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不过她倒也自得其乐,拿着个碟子夹虾吃。这是一家主打海鲜的酒店,档次不低。各种海鲜都个大好吃,邓梓吃得完全停不下嘴来。 就在她塞了满嘴的东西的时候,一个人拍拍她的肩膀,把她吓得差点噎住。那人递上了一小杯饮料,她一口气灌了才觉得气息平顺了。 这不是何素甜嘛!老实说她对何素甜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天她半/裸着身子和潘松这样那样的时候,乍一看到她衣冠楚楚的清纯模样真是有些不适应。况且,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何素甜皱皱眉头,问道:“我见过你?”她看到邓梓在这儿吃了半天,本来很单纯地只是想问问她这儿的芝士焗虾做的怎么样,几种虾子哪种好吃点?作为一个花瓶演员,演技不行身材补嘛,所以她一直都在严格的节食,自己一个个试吃一下热量太高她完全不敢。这会儿看到邓梓这么吃惊的模样,眼神还带着不喜和讽刺,她不由地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要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况且邓梓也根本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邓梓摇摇头就像走开,不愿意和她多说。 何素甜一把拉住了她,笑道:“我想起来了。” 邓梓眼睛睁得更大了!自己曾经看到她做那种事,正常人就算想起来也会当不认识她吧,她这个一脸惊喜好像看见旧情人的表情为哪般? “你是不是尹真真的朋友?”何素甜笑着说,“我看过你们一起吃饭。” 原来不是那件事,怪不得那么淡定呢。邓梓恍然,她假笑着应了一声,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何素甜敏感地意识到了,略想一下,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这是在为尹真真抱不平?” 你知道就好!邓梓恨不得冲她这张假脸上吐唾沫,但想到这毕竟是苏安安的客人,自己不能给她惹麻烦,才硬是忍下来这种冲动。 何素甜却不识趣,还拉着她说话:“你真是天真,那个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可没想过要和潘公子结婚,我们好聚好散,各取所需罢了。” 邓梓是在忍无可忍,反驳道:“可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这些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而且,”邓梓顿了一下接着说,“在办公室里面就做那种事,你还要不要脸面?” “原来那天那个人是你,”何素甜苦笑了一下,“我也是拿钱办事,在哪办不是?,只要筹码够多,让我在这儿宽衣解带都行。” 说完,她还冲邓梓抛了个媚眼才施施然走了,把邓梓气得肚子疼,凶狠地把叉子叉在虾子的眼睛上,好像那个人就是何素甜一样。 这时候苏安安来了,看到她这样子笑道:“谁把你气成这样,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跟人吵架了?” 邓梓翻了个白眼,看向何素甜的背影:“这个人怎么也来了?你们和她也有来往?” 苏安安一看就明白了,潘松和何素甜的事她也有耳闻。这位风评不好,其实自己也不喜欢她:“名单不是我们订的,而且她是和陈彦一起跳槽的,那么多人都请了,略过她也不好。” 邓梓诧异道:“她不是和潘松有一腿吗,怎么会跳出潘氏?”离开潘氏娱乐,潘松可就鞭长莫及了,这么一来,金主不是白陪了吗? 苏安安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是露水姻缘,她到底是谁的人还不一定呢!” 邓梓吐吐舌头:“这些人还真是复杂,谍中谍似的,有这些聪明才智拥在什么地方不好?何必做人人唾弃的情/妇呢?” “人家就乐意干这个,”苏安安笑着说,“不要怪我没有给你透露八卦,她可是女神的妹妹,要资源有的是,但是她还是想做这种事。” “女神的妹妹?”邓梓惊到,“那她为什么还……”要知道女神在华语圈几乎就代表了一个时代,影视歌三栖,影后、视后、歌后全都拿过,只要她入围的奖项别人想都不要想。虽然她现在已经半隐退了,但是影响力犹在,不时就有全面复出的传闻传出来。 “谁知道呢?”苏安安叹道,“也许人家就是享受这种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 “真是变/态啊!”邓梓感叹道。 这时候陈彦走过来搂上苏安安的腰,对邓梓笑着说:“你看看谁来了?” 邓梓向他后方看去,潘毓冲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来了?”邓梓的笑意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苏安安和陈彦悄悄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再不来老婆就要跟张程跑了。”潘毓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不是吃醋了?”邓梓细细看着他没有丝毫松动的脸,笑道,“你也会吃醋?”他这种别扭的样子真是难得见到。 “怎么可能?”潘毓别过头不去看她,“我可是成熟的男人。” “好了,是我不成熟,”邓梓趁周围人没有注意,笑嘻嘻地啵了一下他的脸颊,“嫩嫩的!我一秒钟都不想离开你呢!” 潘毓轻笑一声微微侧头:“瞎说什么?” “你今天怎么有空?”邓梓问道。因为那个债务人逃跑了,那块地算是烂在a企手上了,潘毓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收拾烂摊子,天天加班。 潘毓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果然有好消息传来。x市经过重新规划,地铁十号线即将通往那片废弃厂房。为了配合发展,那块地也由原来的工业用地划为商业用地。 这意味着什么?那块本来毫无用处的地现在可以盖写字楼,商场,游乐园……不管哪一项那都是财源滚滚啊!现在一般情况下要到哪儿找这么一大块地? 消息一传开,本来有小幅升值的a企股票又连续三个涨停板,形势一片大好。 刘明恩对邓梓感叹道:“潘董的运气还真是好,这下子他拿来救市的那笔钱都要翻番了。本来大家还猜他会不会血本无归。” “但是他也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啦,”邓梓说,“如果以后潘氏再有什么事,他就再没有可以套现的资金了。” 听了这话,刘明恩突然看向邓梓,眼神很奇怪。 邓梓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问道:“怎么啦?” 刘明恩突然一笑,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眼光,我以前真是看轻你了。” “我也是听潘毓说的。”邓梓喜滋滋地搓着手。他最近频频在资本市场操作。邓梓好奇,常常在边上边看边问,现在看看大盘各种指数都能明白不少。 …… 这一年的九月,邓梓和潘毓举行了婚礼。 a企名下的那块地正在筹建亚洲第一高楼,计划集衣食住宿于一体,顶楼的旋转餐厅几乎可以俯瞰整个j省。随着火热的招商和宣传,负责人之一的潘毓突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他们的婚礼也就越发显得盛大而隆重。 当两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邓梓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周围所有的欢呼、掌声全都越来越远,只有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和缓而有力。这就是她一生的依靠了,邓梓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爱他了,可是下一秒又总觉得比这一秒更加爱他,满腔的激/情好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一样。 潘毓用手在两人间微微撑开一段距离,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瞳很黑,一向深不见底。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洁白的婚纱衬着精心准备的妆容—这是她人生中最美的一天。 她吉娃娃般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只有他。一阵清风吹过,枯黄的落叶正好落在她的头纱上,他温柔地轻轻拂去。四目对望,两人终于拥吻在一起。 周围有喝彩起哄的声音,随后越来越响亮,好像要穿透天际。 半个月的婚假过后,邓梓都歇得有点不想上班了,努力了一段时间的cpa考试也成了明日黄花,哎,自己真不是上进的料啊,邓梓伸了个懒腰想。 潘毓没说什么,倒是邓妈妈对此颇有微辞:“你交了报名费的,好歹也去试一下啊,搞不好就过了呢,白白让那么多钱打了水漂。” 邓梓嘟着嘴抱怨:“这段时间累得路都不想走。” 听了这话,邓妈妈突然皱起眉头,撇着嘴说:“年轻人,注意节制。” “你瞎说什么?”邓梓脸红得就像一只煮熟的大虾,“潘毓最近很忙,累得倒头就睡,其实很少那什么。”她偶尔也会偷偷怀疑,难道他们那么快就到了倦怠期,自己已经没吸引力了? 邓妈妈没有注意到邓梓的尴尬,她还是很关心小儿女的工作的,问道:“阿毓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有过来吃饭了。我看新闻上说a企不是形势一片大好吗?还要盖那什么x城101吗?真是财大气粗。” 邓梓嗤了一声:“都是负债!a企哪来那么多现金?上次那个还没缓过气来呢,加上股市低迷,现在资金链紧张着呢!为了贷款,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的。” 邓妈妈啧啧咂嘴:“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没那么多钱就别这么大胃口啊!少盖个几层也能早点收回前期放的钱啊!” “你懂啥?”邓爸爸说,“现在多的那么一点投资以后就是几倍的回报。你啊,一看就不是做大事的人。” “我只知道多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邓妈妈翻了个白眼,“电视上不是老说吗?收益越大,风险越大。” “瞻头顾尾。怪不得一辈子没钱!”邓爸爸大声说道。 “我看你在家里胆子是挺大,”邓妈妈冷哼一声,“出了门就怂了。你倒是富一个让我一看看啊!” “你!……”邓爸爸气得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有道理,不同的投资的方式嘛。”邓梓当起了和事佬,不过其实不劝也没什么要紧,她爸妈吵了一辈子了,床头吵架床尾和,感情依旧很好。她和潘毓,真要是像她爸妈这样过一辈子,也足够幸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了一千多字,放在这章里,买过的童鞋就不用再买啦,算是我送给大家哒 (///▽///) 这个星期要去学校了,然后二十号有一个重要的考试,可能两个星期不能更新了,希望大家等我啊 e(> <)3 第四十六章 一个月后,潘氏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一直跟潘兆成保持良好关系的致远突然决定注资潘氏、协助建造a企大楼以获得3%的股权。潘兆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力排董事会非议卖了自己的股份。 致远的老板名叫沈时重,是白手起家的那种。潘兆成一向很是欣赏,对他非常照顾,对他好到一度肖楚都觉得那也是他私生子。不过这种家务事邓梓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潘毓一天天清闲起来,整个人都显出轻松自得的样子来。 这天是邓梓的生日,正好商业街上又开了一家新的烧烤店。两人约好了一起去尝尝,结果就在邓梓收拾好东西准备开溜的时候,谢浩然突然推门进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直愣愣地看着他。谢浩然一把拉住邓梓,拽着她就往外走。 邓梓的胳膊被拉得生疼,泥人也是有三分土性的,她顿时变了脸色,厉声呵道:“你在发什么疯?” 谢浩然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只不管不顾地朝前走。 邓梓火了,一脚就踹在他的小腿上,谢浩然闷哼一声,支撑不住蹲下/身来。 看他这个样子,邓梓也不低头,越过他就想往前走。后面突然传来谢浩然的声音,尖锐的,而后转为一种伤感的沙哑,甚至有点像那种歇斯底里过后的中年妇女。 他说:“我们都被骗了!” 邓梓猜测他又要说些诸如那些事都是潘毓设计好的之类的话,便没有理他径直向前走。她对他这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和诋毁已经感到厌烦了。 随后,他用那种低沉而忧伤的声音说:“潘晓怀孕了。” “这不是好事吗?”邓梓的声音尖利起来,“再说了,你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医生的诊断也有不准的时候,你怎么就认定别人是故意骗你的呢?” “呵呵,”谢浩然冷笑一声,“潘晓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邓梓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猛地浇下来,整个人凉飕飕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心却悬得高高的。转瞬,她又告诉自己,潘晓两兄妹一直对潘毓不好,这一切未必不是诋毁。 良久,她动了动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潘晓只是太爱你了。你既然娶了她,就忘记过去那些事吧!你不是一直喜欢孩子吗?就把这个孩子当做上天的奖励吧!”她背对着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对这个人升起一股愧疚,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获得幸福,而他还在过去的那些不幸中苦苦挣扎。 “这怎么能忘?”谢浩然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哀叹,他说,“一切都变了,都回不去了。”年少时候的执念,所有对美好未来的幻想,都不能回头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邓梓心里一颤,眼睛也有点发酸。她想起自己暗恋谢浩然的那些日子,那些为他的偶一回眸欣喜若狂的日子……可是现在他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这么直白地表现着对她的感情,她的心却已不能再起波澜了。 时过境迁,不过如此。 良久,她扶起他,沉声说:“浩然哥,我已经醒了,你也清醒一下吧。即使没有潘晓,我们也不会在一起的。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永远是两个家庭的事。你妈妈那么不喜欢我,我们哪来的幸福?而你呢?尝试过努力吗?尝试过改变她对我的看法吗?” “没有,都没有!”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明亮而清透的目光直直看着他,“你只是逃避,你一直逃避。” 明明是控诉的话,邓梓此刻说来却很平静:“有时候,我也会想,那时候,明明那么多质疑,那么多话,为什么我一直不敢和你说?从前我以为是因为我爱你,我怕失去你。可是现在……”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终于想明白了,浩然哥,你不能给我安全感,从来不能。” 谢浩然愣住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全身像是失去力气一般,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半晌,他才找回了声音,却沙哑得像是最拙劣的提琴手的首次演出。他惨白着脸,说:“难道他就可以吗?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吗?他唆使潘晓弄掉了孩子,他知道这样我就要对她负责任,这样我就不得不离开你!” 邓梓摇摇头:“当时你不也想要潘晓流产吗?做出决定的是潘晓,干扰她的是你、甚至是我,独独没有潘毓。” “可他骗我潘晓再不能怀孕了!”谢浩然放大了音量,“这难道也是我想的?” “是潘晓骗了你,不是他。这一切,都是潘晓亲口告诉你的。她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第二次,”邓梓冷静地说,“我知道我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可我既然嫁给了他,我就会相信他。”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读古诗的时候念到过这样一句话,“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那时候她就有一种懵懂的感动,她想,爱情的领域里诚然是需要一些不顾一切的。做决定之前可能心思百转,但既已做了决定,那便一心一意吧!她了解自己,个性软弱,独立性又差,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帮不了潘毓,那便多给他一些爱与信任吧,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相信?”谢浩然冷哼一声,“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不也是自欺欺人?你明知道就算我不和潘毓在一起,我们也不可能了。何必搞得这样难看呢?” 说完这句话,邓梓突然笑了,就像从前一样眉眼弯弯,带着一丝无忧无虑的幸福:“就算潘毓是你嘴里那样的精于算计的人,只要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是真的,那便够了。我知道他足够坚定……” 邓梓直直地看向谢浩然,下巴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骄傲:“他不会背叛我,从身到心都不会。不会被人设计,也没人可以设计他。” 听了这话,谢浩然显得有些狼狈,他叹了一口气,眼神悲哀,隐隐有泪光。 邓梓越过他,阔步走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脱离这次不愉快的谈话,想见见潘毓,听听他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力量的声音。 x市的商业街是近年刚刚建好的,配合附近的景点,一溜的仿古建筑。信步其中,仿佛在古老和现代中不断交替,颇有意思。 临近夜晚,这里已是人声鼎沸。订好的烧烤店里也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邓梓透过玻璃朝里面张望,一眼就看见了潘毓。只见他低着头,悠闲地看着平摊在桌上的一本书,就好像坐在一个安静的咖啡厅里,而不是这样嘈杂、弥漫着浓浓炭火味儿的烧烤店。 邓梓想要敲敲玻璃,还没来得及抬手,潘毓刚好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就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出来接他。 雨水过后室外有些寒意,潘毓已经脱下了外套,邓梓担心他一冷一热受凉,不想叫他出来,便低着头急匆匆地往里走,不经意间撞着个人,说着“对不起”抬起头,就觉得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 冷峻的面庞看起来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带着一身肃穆之气,站在这里就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人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就大步走了,行走间似乎都带起了一阵凉风。 邓梓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候潘毓已经走出来了。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愣在这里?” 邓梓回头望了一眼那人高大的背影,笑了一下:“那人是谁啊?看着真面熟。” “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想见见的沈时重吗?”潘毓嘴角一勾,一脸似笑非笑,“叶公好龙,人在面前反而不认识了。” “就是好奇嘛!哪有心心念念?”邓梓坏笑道,“难不成你也会吃醋?”她这下子想起来了,在报纸上似乎看到过他的消息。 “你那么闹腾,能受得了他?”潘毓浅浅一笑,“估计他也会嫌你闹心。”他从来不做不具备价值的猜测,有些人的气场是天生合不来的。 “那倒是,”想到那张冰块脸,邓梓心有余悸,“他就是板着这么一张脸做生意的?” 潘毓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下她苹果般的脸蛋:“瞎说什么呢?他看着就很可靠啊,这叫慎重。” 邓梓危险地眯起眼睛:“听起来是你很欣赏他啊!哼哼……” 潘毓难得的愣了一下,看邓梓挤眉弄眼的才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哎,你什么时候才能严肃点?” “嘿嘿,”邓梓笑嘻嘻地挽着他的肩膀,两人边说边往里面走,“我的性格要是像你一样,咱俩的日子得多无趣啊?” 潘毓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邓梓听见他的声音,在这嘈杂的店里显得更加和缓清晰,他说:“是啊,你不要变,永远都不要变。” 他已身在泥潭,纵使轮回也洗不去漆黑的色彩,而她,纵然软弱,纵然笨拙,却依旧心怀善意,乐待生活。他念念不忘的,他想要抓住的,不就是这些吗重活一次,他只想真真正正的活一次,想像那些淹没于市井之中的芸芸众生一样活一次,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有一些小忧愁,有一点小幸福。他想要生活,而非仅仅是生存。 听了这话,不知道怎么的,邓梓忽然觉得有些伤感,他说话明明还是那样温和缓慢,她却听出了说不出的怅惘。 邓梓拉住了他的胳膊,期艾着问:“阿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潘毓回过头笑了一下,长而卷翘的睫毛之下,漆黑的瞳仁像是两汪寒潭深不见底,却又若有若无地印着她的身影,印着她此刻困惑的模样。 邓梓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跳得很快很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到座位上,什么时候点好了菜,直到食物的想起冲入鼻下,她才清醒过来。眨眨眼睛,她的盘子里已经堆满了烤好的食物。摆得整整齐齐的,土豆片在右边,肉片在左边,还用小圣女果在边上细细装饰了一圈。 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小时候潘毓似乎也是这么摆拼盘的,乐得邓妈妈抱着他心肝宝贝唤个不停。潘毓倒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耳根却总是红红的。 他们的人生才走过那么短,回忆却已那么长。 邓梓抬起头,潘毓的面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柔和,她甚至有一种呼吸都要停滞的感觉。 察觉到她的注视,潘毓微微扬起嘴角:“在看什么?” “在看怎么把你生得那么帅?”话一出口,邓梓突然想到了潘毓的母亲,那个曾经时髦漂亮,如今苍白颓然的女人,她说,“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能不能原谅她,能不能救她出来?” 潘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瞳漆黑,深不见底。 她看向他的眼睛,真挚地说:“因为,她生下了这么好的你,让这么好的你和我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这学期出乎意料地忙,有时间都会尽量码字的,大家见谅啊! 第四十六章 潘毓沉思了一会儿,邓梓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好,我会尽力试试。” 邓梓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其实并不关心那个女人未来的境遇如何,或坎坷或平顺,她只关心潘毓。仇恨和怨愤永远是沉重的,况且,没有过爱与期待哪来的恨呢?爱之深责之切。怎么不见潘毓去讨厌一个陌生人?正是因为对母亲有过期待,而这个母亲与他期待的相距甚远,才会有不能忘却的恨意。恨母亲,也恨那个傻傻盼望的自己。原谅她,便是宽恕那个有过期待的曾经。 潘毓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冰凉,声音却很温暖:“为了你,我愿意试试。”他看着她,眼睛里充满柔情。 邓梓心一动,反握住他的手,炙热的掌心似乎连带着他也感觉温暖起来:“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新的生活。” 潘毓笑了,眉眼弯弯,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字都没说,但是那种愉悦就好像按耐不住似的喷涌而出。 过了一会儿,潘毓才开口打破这平静:“其实还有件事告诉你。” “什么?”邓梓扬起眉毛。她的眉毛很漂亮,天生就有一种带笑的弧度。此时挑眉,活像瓷娃娃故作大人模样似的。 潘毓不由失笑,轻咳一声,才说:“我又被调职了。” “你们怎么调来调去的……”话音未落,邓梓瞪大眼睛,“是不是有人想摘a企的果实?” 她能想到这些,潘毓有些惊讶,叹道:“未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原来她也会长大。 邓梓不免又得意得挑挑眉,想安慰说“无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想转念又觉得气愤:“强盗是谁啊?” “你好朋友的丈夫,”潘毓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或者应该称作前夫?” “以后别把他跟真真扯到一起去了,”邓梓翻了个白眼,“聪明能干的真真也有瞎了眼的时候。”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最让人看不起了。 “聪明的人容易走弯路,”潘毓慢吞吞地说,“或者说,她其实没有你聪明。” 邓梓噗嗤一笑:“好吧,如果这是赞美,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看着她圆鼓鼓的脸颊,潘毓突然觉得胸腔间涨的满满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这种酸胀让他升起了一股冲动,让他不能自已。于是,他站起身,飞快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邓梓顿时红了脸,眼睛里水汪汪。她看着他,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清晰的羞涩的模样,那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如果可以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就好了,远离过去的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 当邓梓看到潘晓冲她招手的时候,脑海里只剩这个想法。但是,最终,不由自主地,她还是走了过去。 潘晓的脸色依旧苍白,怀孕也不能使她丰腴多少,美丽的长裙下面好像包着的只是一具大着肚子的骷髅罢了。 邓梓有些不忍:“你要多保重身体。你现在是两个人了。” “你在同情我?”潘晓反而笑了,带着点讽刺,“这样可以抹平你的愧疚感?” “我没有对不起你,”邓梓坚定地看着她,语气很平静“是我先认识浩然哥的。你插足了我的爱情难道我还要对你说抱歉吗?” 潘晓痛苦地闭上眼睛:“对,都是我的错。我是自作孽,不过我不后悔,永远都不。”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示威吗?”邓梓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为什么要一直拽着她缠绕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去之中呢? “我不后悔去抢谢浩然,但是后悔流掉了我的孩子,并用此作为威胁的手段。” “所以你觉得流掉孩子怨我?” “不,怎么会怨你呢?”潘晓好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一般,“你根本没有影响我的任何决定!我要怪,一定是怪那个撺掇我的那个人!你要不要猜猜,那个人是谁?你们很熟呢!” 邓梓冷漠地说:“我对你们这些豪门秘辛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样更好。” “可是我一定要告诉你呢!”潘晓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利,“就是潘毓!我那个好哥哥!” “空口白牙,你说什么都行!”邓梓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咬着牙说,“你和谢浩然是商量好的吗?目的就是搅得我和你们一样不得安宁?” “浩然原来找过你,他来找过你……”潘晓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不停地喃喃自语。 邓梓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了,她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变得神经质起来。因此她也不去理会潘晓,自顾自地就想往前走。 “滴……”突然一阵刺耳的调试声,潘晓似乎打开了什么录音设备,打开来却是一阵刺耳的空白。 邓梓转过头:“你不会要跟我说你原来有潘毓撺掇你的录音吧?然后被他删了?”她都要怀疑潘晓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了。 “是真的有!”潘晓跪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摆弄着她的录音笔,嘴里还在念叨,“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邓梓试图拉起她,毕竟她怀孕了,坐在地上对宝宝不好。其实她自己有时候也恨自己乱七八糟的同情心,但是不做这件事她又觉得全身发痒,寝食难安。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加大了力道。 潘晓没有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反而甩开了她的手,不停地按录音笔上的按钮。 邓梓看她实在固执,转头就走了,她也没欠了她的,真不想在这儿耗时间。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忍心,掏出手机给谢浩然发了个短信,让他来这里接潘晓。发完又怕谢浩然再纠缠,就直接关了机,直奔车库,潘毓在那里等她。 潘晓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看一片空白的录音笔,终于哭出声来。泪水顺着脸颊滑到嘴里,咸咸的。她这是与虎谋皮啊,终于一败涂地。她那时候就疑惑,像潘毓那种人,怎么可能给她轻易地录了音呢? 邓梓走到车库的时候,潘毓已经站在那儿等她了。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风衣,斜倚在车门上,眼睛黑漆漆的,衬得他精致的面孔更加帅气逼人。 邓梓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造物主是如此的眷顾于他,命运又是如此的眷顾于自己。 看到她走来,潘毓的眼睛里才有了焦距。他为她打开车门,手刚放在车门的顶上,邓梓的头就准确无误地磕了上去。瞬时,邓梓就摸着头笑了,潘毓有些无奈:“为什么每次都会碰到?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记性?” 因为你每次都会用手垫着啊!邓梓在心里回答。因为太留恋这掌心的柔软,太留恋他带着关心的微嗔,所以每次都会故意撞上去。潘毓的情绪一向没什么起伏,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带上一丝丝温暖的责备。这是一个幼稚的测试,测试他还记不记得她的小习惯,测试他是不是依然把她放在心上。 晚上的街道一向拥挤,这天却奇异地没有堵车。邓梓有些奇怪,还没等她发问,潘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回家之前先带你去见一个人。所以这不是回家的路,挟路痴’。” 他的声音一向缓慢,没什么起伏,这次听来更加平淡,邓梓却仿佛从中听出一丝不平静来似的。她忽然想起那个人来:“你要带我见你……你妈妈?”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女人了,那个给了潘毓生命却不配被称为母亲的女人。 潘毓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笑意却没有抵达眼眸:“我给她找了个房子,但这是我第一次去看她,也将会是最后一次,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这就够了!”邓梓连连说,“然后我们都忘记她,就像她一直对你做的那样,物质上满足她,精神上却一丁点儿慰藉都没有。”不管是报复还是报答,这都是她认为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不是吗? 潘毓看着她泛着红得脸颊,心里真的感觉到一丝释然。本来他只是想让邓梓高兴,不再为他担忧,可是这一刻,他真的看开了,那个女人欠了他的只是感情,他也不要付出感情不就公平了吗?其它的,就算了吧!人生已多风雨,何必再提往事?邓梓虽然不精明,但是她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有时候刚刚好戳中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因为她是真爱他,真正为他着想,所以才能把他的事处理得这样妥帖。她的小手段他都看在眼里,他都明白,可是那都基于他最渴望的温暖和爱,所以他愿意听她的,愿意按照她的想法做。 潘毓给他生母找的房子还算不错,虽然地点有点偏,但是胜在僻静,依山傍水的,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他们没有进去,只站在栅栏外看了一会儿。那个女人仰躺在小花园的摇椅上,沐浴在夕阳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她没有化妆,素颜显得和潘毓更相似了,长而卷的睫毛,深深地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白皙的皮肤。遗传真的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它把一个人的特征原原本本地复制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正当他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喊住了他们。她说:“阿毓!” 潘毓仿若未闻,脚步都没有片刻的停顿。倒是邓梓停下了脚步,她伸手拉了拉潘毓的衣袖。力道很轻,潘毓几乎都没有使劲就挣开了她。 邓梓知道如果自己喊潘毓停下他一定会停,可她再也不愿意这么做了。她希望潘毓原谅他母亲,他做到了。但是她没办法要求潘毓再把她当做母亲一样敬重,他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龄,再也培养不出母子的感情了,邓梓不愿意勉强他。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潘毓放下过去,现在他放下了,她当然不愿意他再因为他母亲的事心塞。 于是她说:“你先上车,我看看她有什么事。” 潘毓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这星期看了1200多页的原文书,心觉得汉语简洁又有美感啊。 第四十七章 邓梓重新走回小院的时候,潘毓的母亲已经走到院门口了。她的目光越过邓梓,张望了一下潘毓远去的背影,才转头看向她,声音有些喑哑:“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你们还会再见的。”邓梓嘴上虽然这么安慰道,但她心里知道,潘毓再也不会来了,他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他放弃的人不会重新记起,他抛弃的过往也不会想念。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 “人就是那么奇怪,”那个女人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羽睫却微微颤抖,“曾经他也那样孺慕地看着我,我却把他当做争争权夺利的工具。现在我想把他当儿子了,他却把我当做生他的工具。” “付出的不一定有回报,但是不付出一定没有回报,”邓梓看着她那双和潘毓一样美丽的眼睛说道,“当你可以付出爱的时候你没有付出,那么在你需要爱的时候也不必祈求什么了。”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她突然眯起眼睛,口吻微微带上了讽刺,“以后你们有了孩子,你以为潘毓会有多爱它?呵呵,他骨子里就是和我一样冷漠自私的人。” “不,他跟你不一样,只要孩子爱他,他必有回报。”邓梓反驳道,“他是‘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人。”看他现在对邓妈妈的态度就知道了。 “再说了,他还有我。他对我付出了爱,我必不会让他晚年孤独。不论境遇如何,我都会陪他一起走过。”邓梓的脸颊上带着健康的苹果红,显得更加孩子气了。 “爱?”女人笑了,却没有再和她争辩,话音一转,“不管怎样,他救我出苦海,我就还他一报。”说着,她把一个文件袋扔入邓梓怀中,“拿着这个走吧。” “这是什么?” “潘兆成欠了我的,”她又重新躺在摇椅上,阖上双目,“相信潘毓正需要着呢,告诉他,我等着看潘兆成的结局。” 太阳终于落下了地平线,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殆尽。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邓梓禁不住瑟缩了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和她说什么那么久?你俩也有好聊的?” 邓梓扬扬手上的文件袋:“她给你的。” 潘毓接过袋子,拉着邓梓上了车才打开。袋子刚一解开,几张照片就滑落下来,粗略一看,全都是激/情照片。 邓梓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啊?”上面的人都是赤/身/裸/体的,白花花的身/躯缠绕在一起。她红着脸捡起几张,顿时愣住了:“这个女人不是肖楚吗?”但是男人却不是潘兆成,甚至都不是一个男人。 “这是她收集的?”邓梓抬头看向潘毓。 潘毓皱眉略略思索:“她给你的时候怎么说?” “她说这是潘兆成欠了她的。”邓梓转述道。 潘毓抽出压在照片底下的一张纸,沉思了一会儿居然笑了:“看来潘兆成也算是真的爱过她。”年少情浓,把发妻出轨的证据放在情妇那儿也算是一种保证吧!可惜等闲变却故人心,爱过的人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送进那种地方,只因为挡了他的路。这样的人,血是冷的,甚至比他上辈子死去的时候还要冷。 邓梓没想太多,三两下把照片收拾好:“别看了,我们回去吧。肚子饿了。”最近她特别容易饿,下午明明垫了块面包,这会儿却又觉得饿得发慌。 潘毓弯了一下嘴角:“家里米还没下锅呢,要是饿的话我们干脆吃了再回去吧。你想吃什么?” “别,”邓梓随意地说,“我们回箍恩巷吃吧,早上打电话妈还说今天炖了鸡汤呢!” 潘毓点点她小巧的鼻子:“惦记了一天吧!” 邓梓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她扭过头,嗔道:“好好开车!” 潘毓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前方灯火通明,照亮了回家的路。 邓妈妈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吃饭丝毫不觉得惊讶,倒是邓梓愣住了:“怎么还准备了我们的饭?”她路上还买了馒头呢,难道她爸妈每天都会为他们准备? 在邓梓都要被自己的想法感动了的时候,邓妈妈已经把汤端上来了,她嘟嘟嘴说:“早上跟你说要烧好吃的你能不来?你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那点想法我还不是门儿清?” 邓梓用汤匙舀了片木耳送进嘴里,香滑好吃,她有些急切地喝完了,摸摸肚皮,打了个带着香气的饱嗝儿。 “就知道吃,”邓妈妈有点看不下去,提醒道,“也不问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邓梓一边盛汤一边随意地问。 “今天是你爸爸的生日!”邓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 邓梓怔住了,向邓爸爸看去,他脸色微红,嘟囔道:“又不是什么整生日,散生日无所谓的。” 邓梓越发的愧疚,细细回想,从她出生以来,她的父母从不曾忘记她的任何一个生日,而她自己,却已经几年没有想起来了,只沉浸于自己杂七杂八的事情当中,不由说道:“爸爸,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个做生日礼物吧?”小时候家里最穷的时候,她过生日,邓爸爸也会给她买块小蛋糕给她一个人吃。 她有点心酸,邓爸爸反而笑了:“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要享女儿福了。有钱你们自己留着花吧,我啥也不缺,倒是你们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别大手大脚的。” “是啊,你知道你老爸最缺什么吗?”邓妈妈翻了个白眼,“缺的是陪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晚就在家里睡,别回去了,跟你爸唠唠。” 邓梓刚想答应下来,突然想到:“娇娇还在家呢,明天早上没人喂啊!” “没事,”潘毓看着她说,“今晚你留下,我回去喂吧!” “这样妥!”邓梓笑嘻嘻地开调侃,“你在这儿反而影响我老爸心情。”说罢,她看向邓爸爸,他冲她笑笑,一脸深以为然。 邓妈妈责怪道:“这么大人了嘴上也不把门,尽瞎说话!” “我开玩笑嘛!”邓梓颇为委屈。潘毓就是邓妈妈心里的朱砂痣,玩笑都开不得了。 邓妈妈白了她一眼,就张罗着给潘毓带上明天的早餐:“昨天我包了饺子,再给你装点鸡汤,你明早下饺子吃吧?” 潘毓笑着应了。 晚上,他很晚才离开。跟一家子告别以后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潘家。潘晓正坐在客厅里翻看一本杂志,心不在焉的。 潘毓走到她面前站定:“我要是不会来呢,你是不是也这样等我?” “啪”地一声,潘晓手中的杂志掉落在地上,潘毓走路一向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是真被吓了一跳。 定了定心神,她说:“我的人生也只剩下等待了吧!谢浩然的想法我没有办法左右,你想要做什么,我更是无能为力,除了等,我还能干什么?” 潘毓弯下腰捡起杂志放在她的手边,缓缓开口:“你想跟我说点什么?” “那个录音是你删掉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恶狠狠的。 “你是想制造另一个录音吗?”潘毓凑近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 潘晓背在腰后的手捏紧了手里的录音笔,咬着牙一言不发。 潘毓抬起身,带着点嗤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天回来只是想让你听点东西。保险起见,我奉劝你把手里那玩意儿关掉。不然挖了坑自个儿却栽了进去我也没什么办法。” 他果然都知道!潘晓脸瞬时发白,指甲深深嵌入皮肤,她直觉潘毓手中有对她很不利的东西。潘毓看她的眼神,就像一匹瞄准了猎物的狼。 下一秒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你帮我开个证明。” 录音里另一个人战战兢兢:“潘小姐想要什么证明?” “不孕。” …… 潘晓听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身来,吼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都答应你还不行吗?我发誓我再也不去找邓梓了!” 潘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潘晓蹲在地上抓抓头发,精致的发髻全散了,几乎歇斯底里:“还有什么?你还想要什么?不就是那点股份吗?全都给你!给你!你放过我吧!” 潘毓蹲在她的身边,此时声音听来竟也有些温柔:“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以后你跟谢浩然在国外找个地方安静的生活一辈子不好吗?”告别这肮脏的一切不正是上辈子温婉善良的她的梦想吗? 潘晓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不出感情,声音却似乎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她喃喃地问道:“你真的会放过我们?”看来不可置信。 “只要你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听我的,”潘毓不疾不徐地说,“我向你保证,你以后要过的日子会比现在好。” “你想做什么?”潘晓似乎相信了他,但是这相信只是个心理安慰罢了,不相信又能怎么办呢? “到时候我会给你消息,”潘毓背过身,逆光的身影显得更加淡然忧郁,“再见了,我的妹妹。”最后一个音节随着关门的声音消散在这偌大的屋子里。 另一边邓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吃撑了,肚子里老是咕噜咕噜的,加上身边少了个人,被窝里冷飕飕的,怎么也睡不着。 想想忍不住给潘毓发了个短信“我们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吧,带着娇娇。”本来以为潘毓明天早上才能看到,没想到他很快回了短信,只有一个字“好”。 虽然只有一个字,简单的宋体也看不出什么,可邓梓愣是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心里甜甜的。良久,她终于抱着手机睡着了。 梦里,她和潘毓已经白发苍苍,正坐在小公园里晒太阳,周围落满了半黄半青的银杏叶,在阳光下像是铺了层温暖柔软的地毯。娇娇柔顺地躺在他们脚边,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她蹭蹭枕头,似乎闻见了阳光的味道。 第四十八章 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 ,邓梓明显感觉自己长胖了,腰上堆起了游泳圈,双下巴也出来了。她看看镜子,又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幸亏她已经顺利把自己嫁出去了,不用减肥了。 潘毓从背后搂住她,在她耳边亲昵地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邓梓的耳朵迅速红了,声音也娇嗲起来:“约了真真,好久没见她了呢。” 潘毓应了一声 ,靠在她肩头闭上眼睛,一副慵懒的样子。 邓梓握住他的手,嗔道:“别碰我肚子,胀得很。今天怎么还没去上班?”她是在休年假,但是潘毓没休啊。 “a企的大楼竣工了,潘松邀请我去参加呢!”潘毓淡淡地说。 “他这是故意酸你呢!”邓梓顿时气愤起来,“你还真去?” “去,怎么不去?”潘毓忽而笑了,“难得可以睡一天懒觉呢,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不去?” “再说了,”潘毓整理好衣服,“这里面也有我的劳动成果,去看看又何妨?” 邓梓细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你真不觉得膈应?” “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人为难我自己?”潘毓眯起眼睛,“膈应也耗时间,人生不过三万天,我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你还真是豁达。”邓梓转头向他看去,此时他的脸贴她很近,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白皙细腻的皮肤,细致得几乎看不见毛孔。她忍不住伸手捏捏,果然就像上好的丝缎一样滑不溜手。 偌大的穿衣镜清晰的照出两人的身影,紧紧贴合在一起。邓梓扶住潘毓缠在她腰间的手,他呼吸出的热气灌注到她的脖子里,让她觉得自己全身发烫。潘毓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遮出一片阴影,邓梓心里一动,转身吻了上去。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一紧,唇舌交缠间两人气息相容,一片温情脉脉…… a大楼刚一开工,就被宣传成x市的地标建筑、第一高楼,因此竣工场面甚是宏大。再加上潘氏财大气粗,下属企业又有娱乐公司,请了不少大牌明星捧场,因此搞得人尽皆知,好几个电视台都做了实况转播。 同一时间,邓梓和尹真真坐在茶餐厅里,电视机里清晰地特写出潘松志得意满的表情,何素甜也一直紧紧黏在他的身边,一副准老板娘的样子。邓梓小心翼翼地看向尹真真,她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看着菜单。 问题就是看得太仔细了,活像在进行一项细胞研究。邓梓提议道:“要不,我们换家餐厅?”最好是没有电视的。 尹真真这才抬起头,笑了:“怎么?怕我难过?” 邓梓当然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傻乎乎地说出来,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我就算是难过,也是因为股份卖早了好不好?”尹真真笑着说,“哎,要是等大楼建好了以后卖要多出不少钱呢!” “你还怕没钱?”听到尹真真还会开玩笑,邓梓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吼吼地说:“那我们赶快点东西吃吧!我都饿死了!” 尹真真瞪大眼睛:“你不是刚吃过吗小姐?还吃了一整块披萨和一碗炒饭!” “哎,”邓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最近特别能吃,你说这冬天都要过去了我怎么就养起膘来了呢?难道我反射弧真这么长?” 尹真真噗嗤笑了:“你不会是有了吧?整天粗心大意的。” “怎么可能?”邓梓不敢置信,“我可一点不想吐,能吃能睡的。” “怀孕又不等于想吐,”尹真真的口气突然变得很温柔,“说不定你这是一个特别乖的宝宝呢!” 邓梓摸摸肚子,软软的,却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脉动。可是手刚要离开,忽然就觉得手心里热热的,心脏一片酸胀。好像有一种情绪急着要宣泄而出,那种柔软而激烈的感情在胸腔里膨胀开来。 尹真真接着问:“你那事儿正常吗?” 邓梓还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好像有两个月没来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医院查查?”尹真真急了,“要是真有了,又没注意,后悔都来不及。” 邓梓整个人如在云端,恍恍惚惚地去了医院,恍恍惚惚地拿到了诊断单,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直到看到b超影片上的那么一个小黑点,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她和潘毓的孩子吗?延续着他们生命的孩子吗?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儿?会像他一样聪明吗?等百年之后,他们归于尘土,这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他们来? 只要血脉延续,只要还有人想念,他们的生命就永不逝去。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满足感击中她的心脏,她迫不及待地给潘毓打了电话,可是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那些话却都哽在喉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说:“怎么了?”很随意地一句话,他说来却格外的有磁性。 邓梓顿了顿,声音喑哑:“阿毓,我们有宝宝了。” 电话那段是长久的沉默。 邓梓心一悬,她突然想到了那时候潘毓妈妈对她说的话:“你以为他会有多爱他的孩子?” 她的心顿时像浸在凉水里:“阿毓,你不高兴?”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的声音才从听筒那端传来:“我不高兴的话,你还会不会要它?”这一刻,潘毓其实想问,对她来说,他和孩子相比谁更重要?但是他问不出口,好像说了这句话就扒下了他的面具,露出了脆弱的内心一样。 邓梓愣了一下,她没有敷衍他,扪心自问:如果潘毓的快乐和孩子的生命来做比较,谁更重要?如果孩子不能给潘毓带来快乐的话,自己为什么还要它?可孩子就是让他们快乐的工具吗?显然不是这样,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想了又想,脑袋都有点疼了,她才咬着牙艰难地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咱们就不要它。现在不是流行丁克家族吗?”话说来轻松,可吐出的每一字都像最尖利的针准准地扎进她的心脏。 “你为什么喜欢它?”潘毓似乎不解,“明明你们还没有相处过,为什么会有感情?” 邓梓想说,这是母子天性啊。话未出口,就想到徐惠芷,那个似乎没有这种天性的妈妈。她不由感到辛酸和心疼,心酸潘毓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爱,心疼他童年所遭遇的痛苦。 还有,她不禁去想,除了莫可言说的天性以外,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孩子?这个问题简单的多,她瞬间就能给出答案。 “因为这是你的孩子啊!”邓梓的口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它会像你,也像我,我们一起抚养它,就像完成一个最伟大的作品,让它长成我们所期盼的样子。若有一日,我们当中谁先离开了,看到它就想到我们那些往日时光呀!”上天最慈爱的恩赐,就是让你为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如果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一定会恨不得可以把它当场掏出来扔掉吧。 她的声音太温暖,就像上辈子最后时刻她抚慰他时那样。潘毓就像是突然从寒冷的角落走到阳光下一样,每一个毛孔都舒张了,他竟然也开始期待这样一个孩子,是不是像她一样温暖?而这个白纸一样的孩子会爱他,会依赖他,将来会牵挂他…… 这短短的几分钟,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被回炉重造了一样,居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或许就是孩子的力量吧,它能做自己想做而不能做到的事情,想到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绝望。 邓梓一直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潘毓开口了,从电话那端都能听出淡淡的笑意:“好,我们生下它,然后一起把它养大。” 邓梓甜甜地笑了,她恨不得这七个月瞬间过去,看到它的模样,然后看着它一天天长大。 这年圣诞,尹真真做了第二次新娘,带着孩子嫁给了刘明恩。 虽然两人都想低调举行婚礼,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此时潘家炙手可热,一举一动都颇受重视,媒体很快收到了消息,蜂拥而至。焦点集中在这个孩子—尹乔是否还有可能成为潘家的继承人,亦或是将来会有尹家的继承权? 当事人都拒绝采访,各种传言便越演越烈,特别是潘氏发表声明以后。 潘尹两家再联姻,潘松将娶尹氏二小姐? “什么二小姐?”尹真真把报纸扔到一边,“不过是个私生女罢了。” 刘明恩欲言又止。 “我倒是忘了,”尹真真的讽刺地说,“你家主子也是私生子呢?” “真真!”刘明恩略显尴尬,“潘毓对我们姐弟俩有大恩,你不要这样说他。” “对不起,”尹真真抚着眉头说,“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口不择言。不过,他到底什么事帮过你们?你姐姐进潘氏也不少年了,要是当时就是他安排的话,他帮你们的时候他才多大?” “十五岁。”刘明恩陷入了回忆,在他每天承受着继父的暴力的时候,在他看着那个他们换做爸爸的男人对他姐姐动手动脚的时候,在他还对那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个少年犹如天降,出现在他们面前。帮助他们请律师,夺回母亲的遗产,摆脱继父的控制,让那个恶人坐牢,资助他们读书,那天以后,他们过着以前只能在梦中出现的日子。而这一切的报偿,不过是…… “潘毓是怎么知道你们的情况的,”尹真真想不通,“他明明不认识你们啊?” “而且,他运气也太好了,多年以前,他怎么知道你们俩未来都会很有能力,没长成碌碌庸才?”这个概率未免有点低。毕竟潘毓要他们做的事可不是只要忠心就可以做的。他是在他们小时候就估计到他们会长成这样的人还是看他们长成这样的人才开始部署这一切? “这一切都不重要,”刘明恩说,“我只要知道他帮过我们就已经足够,我一直把这看做上帝的安排。” 说了,刘明恩握住尹真真的手,语气真挚:“你也是上帝的安排。” 尹真真反握住他,眼睛里有盈盈泪光:“但愿波折从此结束,但愿未来一片坦途。” “会的,一定会的。”刘明恩拥住她。就要收网了,都要结束了。 第四十九章 “你听说了吗?”一大早,邻桌的小钱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什么?”邓梓一边随意地问,一边不自觉地轻轻摸了摸肚子。 “昨天网上爆出了老板娘的艳/照/门,都上微博热门搜索了,你居然还不知道?”小钱瞪大眼睛,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 知道自己有了宝宝,邓梓怎么可能会上网?怕有辐射啊,不过她没有解释,只笑着说:“现在知道了。”想到徐惠芷给潘毓的那叠照片,她猜测这消息恐怕还是潘毓爆出来的。 “不过,”邓梓略一停顿,“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么大一个公司也不至于被丑闻拖垮了吧。 “怎么没关系?”小钱颇有些幸灾乐祸,“今天潘氏股价肯定得跌,咱们要不要趁机买点?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大股东了呢!看那个潘松每天横什么横?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吗?哪一点比我们强?”人真的是会变的,邓梓还记得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潘松的样子,虽然有些高傲,却不至让人反感。现在却一天天变成了电视剧里那种纨绔子弟的样子,就差说出“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这样的话来了。 “你别光笑不说话啊!”没有得到共鸣,小钱不满了,“我说得不对?” “对,你说的都对,”邓梓不由失笑,“不过你倒是对潘氏很有信心啊,万一股价就此一蹶不振呢!那些钱可都打水漂了。” “你少乌鸦嘴了,”小钱翻了个白眼,“那我们不都得失业。再说了,我虽然不相信潘松,但我相信你老公啊!他一定会力挽狂澜的!” “但是他未必想操这个心啊!”时间久了,邓梓也有点摸到潘毓的心事。他是宁可损失自己那点儿股票也想叫潘氏完蛋的,只不过一直没有一个导火索叫他去做这些事而已。要是潘氏真发生大危机,他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雪中送炭肯定门都没有。 “上班时间聊什么这么热火朝天?”刘明恩突然走到他们身后,吓了两人一跳。 “你怎么走路也没一点儿声音?”邓梓拍拍小心脏,埋怨道。 “哟,你倒怪起我来了,”刘明恩似笑非笑地说,“那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说话了。” 这下邓梓倒真不好意思了,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上课都不敢说话的那种。这回聊天被上司逮个正着,要不是和刘明恩熟,她恐怕要找地洞钻进去了。 小钱倒是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还很八卦地追问:“领导,你要出去?” “嗯,去开会。” “临时会?”小钱一下子来了精神,腾地站起身来,“什么内容?”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刘明恩把她按坐在位置上,“今天早上才开盘五分钟就跌停板了,boss召集大家去商量对策呢!” “那我岂不是来不及买了?”小钱顿觉失望,无精打采起来。 “没事,明天还有机会。”刘明恩眯起眼睛,好像话中有话。 邓梓却忽然觉得他这个表情异常熟悉,像是在算计什么似的。 和办公室里小职员的一派轻松不同,会议室里凝重得很,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潘兆成坐在首座上,沉着脸问:“大家出出主意,商量一下怎么应对这次危机?” 潘松刚想说话,就被潘兆成打断了:“阿毓,你先说说。” 潘毓略略思索:“通常的办法是开个发布会,说照片是ps的。但是……” “照片是真的。”潘兆成咬着牙接下去。 顿时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不加掩饰地聚焦在他身上,原来绿帽子本人知道啊,那怎么还……大家顿时天马行空地猜测起来,两人是形婚?潘兆成是gay或者潘兆成爱她爱到怎样都无所谓?心不在人还在就行?…… 而潘毓甚至头都没有抬:“真的假不了,迟早都是会露馅的。这个办法我不赞成。” 潘松冷冷地说:“说了等于白说。” “出不了主意难道还不会保持安静吗?”潘兆成怒道。这个时候他恨肖楚恨得牙痒痒,连带的看潘松都不顺眼了,越看越觉得他简直没一个地方像自己。要不是出生的时候验过dna,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仔了。 不过这个消息到底是谁爆出来的?潘兆成的目光掠过那些股东,要不是潘家人,要不就是跟随他父亲打天下的潘氏元老,这些人都指着潘氏吃饭呢,显然不可能。可除了他们,谁又对肖楚的事情如此清楚?不过,这个东西他曾经能搜集到,那别人一定也能搜集到。 他倒是没有怀疑过徐惠芷,尽管他把东西放在了她那边。因为他自信自己了解徐惠芷这个女人,她手上握着他给的潘氏股份,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怎么可能舍得让这些东西贬值呢?毕竟她一向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依他看来,只要有钱,让她出卖亲身儿子也是可以的。 “谁说我出不了主意?”潘松不知道他父亲的万千思绪,急忙辩解道,“我早就想好了。” “什么,快说说。”潘松的姨夫,也就是当年总务部的黄牙经理立刻殷勤地说。 “危机嘛,总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潘松不知有意无意地学了潘毓那种不紧不慢地口吻说,“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趁机收购公司的散股。” “放屁!”潘兆成呵道,“你哪来的钱?” “我没有,您不是有吗?”潘松说,“当年您资助致远的时候不是拿了致远的股份吗?现在致远股价步步高升,您卖了得值多少钱啊?” “致远又没有上市,你卖给谁?谁吃得下?”潘兆成眉头紧锁,暗暗地思索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您要是愿意的话,我愿意回购。”致远的总裁沈时重开口说,“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第一,您当年握有致远20%的股份,现在我要一并买回。” “可以。”潘兆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条件正和他意。在这种时候,当然是手上的活动资金越多越好,“第二呢?” “您必须把我手上潘氏的5%股份买走,”沈时重说,“现在致远的事务已经很忙了,我不愿意再趟潘氏的浑水。” “你这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潘松瞬时沉不住气了,“我爸爸当年帮了你多少?现在潘氏出事了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潘兆成也没制止他,转头向沈时重叹道:“你这事做得不厚道啊!”看他的目光依然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嗔怪晚辈一样。 沈时重不为所动:“商人只重利。您只要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就行了。” 潘兆成思索半晌,即便要购回潘氏的股份,还是能套得大量现金的。思及此,他便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出乎预料。大量的资金抛入资本市场也没能挽救潘氏股票的颓势,连续一个礼拜的跌停板之后潘兆成越来越暴躁。 在怒气冲冲地砸了一个烟灰缸之后,潘兆成慢慢冷静下来。按理说丑闻不至于对股价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啊,毕竟肖楚不是潘氏的直接领导者,内容也与潘氏的经营状况毫无关系,为什么会一跌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他给当年安排到潘松身边的美女秘书刘明娜打了个电话。这个时候,他只信任刘明娜的实力,而且他知道刘明娜对潘氏感恩戴德,想必也会尽心尽力。 “你去查查这些被大量出售的股票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潘兆成吩咐道。散户就算约好了同时出售,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持股,而大股东的大量卖出也应当提前知会董事会,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股票从哪里来?潘兆成实在想不通。潘氏底子很好,他上任以来一直没什么大危机,缺乏应对的经验。事情一出来,他就慌了神,竟连这个也忘了查。而董事局那一帮废物,居然没一个想起来的。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他自己。想到这一节,他居然又有些得意起来。 刘明娜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查到了股东名单。 潘兆成快速扫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忽然愣住了,连下面的一连串熟人都忘记去关注了。 第四十九章 潘兆成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吼道:“潘晓,老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这么对老子!” 没有回答。 他睁开红得充血的眼睛扫过四周,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沙发上都罩上了白布,一副主人要离开很久的样子。 就好像奋力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潘兆成整个人都泄了气了。他真是不明白,三个孩子中他一向待潘晓最好,为什么恰恰是她最先背叛他?想到爱理不理的潘毓,再想想一直觊觎着他财产的潘松,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孤家寡人般众叛亲离,这一刻,悲哀甚至大过愤怒。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四周,墙壁光洁,吊灯豪华,地砖几可照人,随意摆放的装饰无一不精贵。可是他突然觉得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屋子静极了,连工人走路都是静悄悄的,偌大的别墅一点声音都没有,死气沉沉。 他想给那些“女朋友”打个电话,可是拿起手机,却鬼使神差地拨给了徐惠芷。 接到他的电话,徐惠芷似乎有些惊讶,声音里却没有怨愤,她疑惑地唤了声:“兆成?” 听到这熟悉的柔婉的声音,潘兆成竟然有些紧张起来,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过得好吗?” 徐惠芷淡淡地说:“还行吧,但是既然你会给我打电话,我想应该是比你好的。” 潘兆成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惠芷就说:“以后就别再打来了,因为和你有关的,恰恰都是我想忘记的。”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潘兆成说不出的失落。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没有爱过他,为什么还在期待?在这个世界上,他爱过谁?谁又爱过他?这一刻,他迷茫起来,像个稚童般不知所措。 …… 随后的一个月潘氏股价一路狂跌,到月末的时候,资产折价50%,即每一股的价值只有原来的一半。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潘氏旗下娱乐公司的总裁,每年为潘氏带来大量收益的中流砥柱辞职了,还带走了大批的艺人。而房地产项目也因为缺少资金而被迫搁浅,催款单一张接着一张的来,偏偏银行也不愿意给潘氏任何贷款了。 潘兆成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他甚至开始清点手中的固定资产,盘算着一旦潘氏破产,他手中的资产是不是足以支撑他过完这一生。 只有潘松变卖了个人所有的财产,赌徒般源源不断地投入股市,可是在股民对潘氏股票的信任危机面前,这些钱就像是泥牛入海,瞬间蒸发。 看着儿子所做的这一切,潘兆成却突然有些钦佩起他来。虽然都是些无用功,但这也是一种执着啊!而他自己这一生,却没有靠自己的能力真真正正的做过一件事。 想到这里,潘兆成叹了口气,默默地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协议。这是当年他和肖楚结婚的时候签订的协议,内容是婚后一旦肖楚被爆出任何不利于潘氏的新闻,他都有权收回当年赠与肖楚的股份,移交给他们任一个子女。 现在,就把这些,连同他手上的,都给潘松吧,况且他也是唯一还想要这些的人了。 潘兆成的种种纠结,邓梓和潘毓并不关心,两人正兴致勃勃地做产检呢!宝宝已经三个月了,在肚子里连40g都不到,邓梓却常常觉得小腹沉甸甸的,邓妈妈便老说她娇气。 此时她躺在床上,电脑上清晰地显出宝宝的样子,潘毓看得目不转睛。邓梓看不见,好奇地问:“宝宝现在在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宝宝还那么小,谁看得清楚?果然,医生们都忍俊不禁。不过,激动的准爹妈他们也见过不少,再夸张的都有,好歹没笑出声音来,给小两口留点面子。邓梓刚想说点什么带过这一节,就听到潘毓认真的回答:“它正在啃小手呢!津津有味的。” “真能看清楚?”这下连一边的医生都凑过去了。 细细一瞅,嘿,还真是。小宝宝似乎知道爸爸正在看它,小脸配合地转到这面来。不但能分出小手小脚,甚至连五官都能看出雏形来。 医生笑着说:“宝宝发育得不错。这段时间饮食上还要继续注意。” 邓梓摸摸肚子幸福地笑了。她从来没有觉得等待那么迷人过,只要想着肚子里面的宝宝,心里面没有一刻不觉得酸酸胀胀。 做完b超,就在她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和潘毓的手机同时响了,急促的铃声瞬间响彻整个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房间。邓梓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传来了邓妈妈的大嗓门,伴随着急促的出息:“阿梓,你现在在潘氏吗?” 邓梓有些奇怪:“不在啊,今天周末,我们都休息啊。” 邓妈妈瞬时松了一口气:“新闻上说潘氏失火了,吓死人了。” “失火?”邓梓皱皱眉头 ,“哪栋楼?” “现在说潘氏还有哪栋楼?肯定是那个第一高楼啊!你们不是上个月刚搬进去吗?哎哟,这是做了哪门子孽哦,刚建好的就这么成灰烬了哦,我跟你说啊,这人平时就得多做好事,为富不仁,老天爷也看不惯的……”邓妈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邓梓耐心地听着。等挂了电话,她才看向身边的潘毓:“你那电话是不是我爸打的?也说潘氏失火的事?” 潘毓点点头。 “哎,还好今天休息。”邓梓不由升起世事无常的怅惘,“可惜了这楼。” “屋漏偏逢连夜雨,”潘毓道,“说不定潘氏就此破产,那我就成无/产的失业青年了!” “没关系,”邓梓掐了把他白嫩的脸,语气活像个流氓,“爷包/你。来,妞,给爷笑一个。” 潘毓捉住她来不及撤回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邓梓的脸瞬间红得像猴子的臀/部似的,声音都冒着热气:“注意胎教!” 潘毓微微笑了,长长的眼线就像两弯月牙。邓梓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漏了一拍,她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是孩子的妈了,为什么还会中美人计?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咱们将来要是生个女儿的话,长得可一定要像你啊!” 她这思维转得太快,连潘毓都愣了一下,尔后就笑了,带着点嘲讽,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缓:“徐惠芷漂亮吗?” 眼前瞬间浮现出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邓梓想也不想地说:“漂亮!” “和妈妈相比呢?” 邓妈妈丰腴的身形浮现在面前,邓梓甩甩脑袋:“那必须是徐惠芷漂亮啊!”都不是一个层次的好吗?就像把小龙女和灭绝师太放在一起! “可她们谁比较幸福?” 邓梓垂下眼睑:“还是我妈妈吧。”她拥有一个相爱的丈夫,一个和爱的家。而徐惠芷呢?只有一个空空的庭院,或许还有数不尽的财产。 “所以像我未必是好事。”潘毓淡淡地说。人的美貌未必可以带来幸福,善良的内心却可以。这话说来空泛又矫情,可是理却是真的。 邓梓看向他精致的脸庞:“是呀,她幸福就好。不过,要是她样貌真的都取缺点的话,估计以后会恨我们的吧!到时候再说美貌的作用有限都没用!”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a企的一场大火烧光了投资者最后的希望,也烧光了潘氏近半个世纪的基业。潘毓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潘兆成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有潘松留下来了,处理最后事宜。从他手上接过遣散费的时候,看着他红红的眼眶,邓梓不由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潘松没理她,甚至头都没抬,机械地喊着:“下一个。” 小钱拍拍邓梓:“你干嘛还安慰他?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面前的潘松佝偻而消瘦:“他也蛮可怜的。”母亲闯下的祸,爸爸撒手不管了,妹妹靠不住,财产也没了,真正是一无所有。 “所以说人一生下来福气都是定好的,”小钱感叹道,“他前半生福太重,又不知道珍惜,后半辈子肯定要还欠下的债啊!” “看不出你还是个神算来着!”邓梓笑道。 小钱突然神秘兮兮地眯起眼睛:“这还不算完,我悄悄跟你说,我有亲戚在消防队,据说现在警/方在查失火原因,说是废渣里找到了没有登记的物品。什么叫没有登记?就是说潘氏偷税了!现在老张也进去了,你知道她这个人的,这种时候那肯定一股脑的都交代啊,还能自个儿担着不成?” 邓梓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想到自己在总经办时看到的鬼鬼祟祟的老张,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切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 “怎么忽然魂不守舍的?”小钱在她眼前挥挥手。 邓梓这才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道:“你找到工作了吗?” “嗯,”小钱兴奋地点点头,“你最近没找工作不知道,前段时间致远针对潘氏的老员工在做定向招聘,条件优厚,我被录取了。所以说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致远的待遇比潘氏还好呢!而且天天与帅哥总裁共事,真是越想越好!” “什么帅哥,是冰箱总裁吧!”邓梓笑道,被他看一眼都冷到西伯利亚去了,哪还注意到样貌。 “说到帅哥,你家潘毓找到下家没?”小钱问。 “哦,他跟我说他大学的时候和朋友合作搞了个公司,现在正好专心做那个。”提到潘毓,邓梓就笑眯眯的。 “什么公司?”小钱有些好奇。 邓梓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忘了问名字。” “都说怀孕的人会变笨,原来是真的。”小钱调侃道。 邓梓装模作样地去打她,两人笑作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商战写得比较儿戏,大家就看个乐吧╭(╯3╰)╮ 第五十章 过了年之后,邓梓的肚子像吹了气得皮球似的一天天膨胀起来,人都显得笨重了,连上下楼梯都越来越吃力。有时候夜里翻个身,都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千斤鼎,简直让她喘不过气。 而且她现在有时候会觉得莫名的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可不管火气有多大。只要校服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都能让她心里的野兽迅速平静下来,比最强效的镇定剂都要神奇。 这天她和邓妈妈一起去做产检。她现在倒是知道致远也有潘毓的一部分股份了,想到自己被瞒了这么久就觉得窝火,心里面打定了注意不理他,可看到他漂亮的眼睛又把之前的决心忘得干干净净。 “美人计”他倒是用得炉火纯青,邓梓咬牙切齿地想,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就吃他那套。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吐糟他们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前一秒才气得“哼哼”,下一秒想到他那百依百顺的模样又是一阵甜蜜。 像他那样骄傲有主见的人现在什么都听她的,这难道不值得她高兴吗?这难道还能不算是爱情吗?那些无关于生活的谎言就那么轻易地被善于自我安慰的她原谅了。 正在这时候,肚子凸出了一块,看样子像是个小拳头,一副求抱抱的样子。邓梓想要握住,刚一碰,那小拳头就快速地缩进去了,邓妈妈笑道:“看来宝宝是害羞了,不让你碰啊,哈哈……” 邓梓只感觉自己的心里堆满了厚厚的棉花,前所未有的柔软,好像就要化了似的。 到了医院,医生说宝宝很健康,b超里已经能清晰地看出宝宝的样子来,它幸福地泡在羊水里,四肢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有一种纯净的喜悦,这是生命之初的力量。 邓梓用手机拍了张照片传给潘毓,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复:“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它。” 邓梓噗嗤笑了,她很难想象潘毓那样的人着急会是什么样子,心里面却又矛盾地对那种急切感感同身受。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步出医院,偶一抬头,邓梓吓傻了,只见医院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这是怎么了?还在怔愣间,邓梓被人群挤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幸好邓妈妈扶住了她。 定睛一看,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举着巨幅照片,大喊着某个名字。人潮拥挤,每个人感觉都只够放双脚似的。 照片上的人越看越眼熟,有些脸盲的邓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邓妈妈喊道:“这不是何素甜吗?她也在这家医院?” 还真是!这瞅着像是她刚出道时候的照片,穿着校服,梳着两个小辫,校服的裙摆随风微微扬起,青春的活力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这时候,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阵哭声,众人大喊着:“素甜,我们永远支持你!你一定要挺住!” 邓梓完全摸不着头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阵仗呢!何素甜也在这家医院吗?出了什么事?幸好现在网络发达,一上千度,答案就出来了“何素甜拍戏出事故,高空落下恐毁容”。 邓妈妈把脑袋凑过来,看明白后声音不由自主地高起来:“真是恶有恶报,做小三抢人家老公果然没有好下场!” 她的嗓门太大了!忽然人群就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探照灯一般扫过来。 敌众我寡!邓梓赶紧捂住邓妈妈的嘴,连拖带拽地上了的士。直到车子启动,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邓妈妈不满道:“干嘛拦着不让我说?” “你将来迟早要因为这张嘴被人打一顿,这事儿我可不想陪你啊!”邓梓叹了一口气,哎,怎么到了这个年纪,她妈还这么我行我素呢?社会怎么就没抹平她的棱角呢? 邓妈妈一挺胸脯:“怎么,她还能封住全天下的嘴不成?” “那你也要看看形势啊!”邓梓简直对她妈妈无语凝噎,“那边可全都是她的粉丝,一人吐口唾沫也把你淹死了!” “难道他们还能打我?”邓妈妈不以为然,“那可是犯法的!” “你看看那里有多少未成年,打你一顿也就赔点儿钱!”邓梓吼道,“医药费是不需要操心,但是吃苦的是谁?以后你外孙问为啥外婆一直躺在床上,我只好回答因为她嘴不老实,所以被人给揍了!” 邓妈妈瑟缩了下,这才有点后怕,她女儿还大着肚子呢!但是她的格言是丢什么不能丢面子,强撑着嘴硬道:“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啊?谁教你没大没小的?翅膀长硬了啊?” 邓梓没有再分辩,她了解她妈这脾气,总之是绝不会认错的,她也习惯了。 邓梓转过头,果然邓妈妈脸红红的佯装在看手机,一言不发。司机师傅也是个少言寡语的,车子里一片静谧。 何素甜和她也算是有几面之缘,邓梓曾经是很讨厌她。但是细细想想,那事儿最错的还是潘松。女人对女人,总还是多一份宽容的。而且就像她说的,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何素甜闹到这步田地,也够让人唏嘘的了。她要是真毁容了,不说何以谋生,就是她自己恐怕也难以接受。潘氏没了,潘氏娱乐的boss跳槽的时候也没带上她,要是容貌也没了,她将来该怎么办? 邓梓摇摇脑袋,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她自己的生活还有诸多难题,怎么去操心起别人的来了? 想到自己的难题,她不由又开始担忧。这担忧从她怀孕以来就从未停止过,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想,宝宝会不会畸形?虽然医生说很健康,但是有些病是查不出来的,现在辐射那么多,再加上她之前又在刚装修好的a企大楼里待了那么久。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潘毓。潘毓只是安慰她:“这种概率小得几乎看不见。而且就算真有什么问题,我们又不是没钱去治,总之不离不弃就行了。” 邓梓咬咬嘴唇:“那宝宝会不会怪我们?怪我们没把它生得健健康康的?” 潘毓握住她的手:“怎么会呢?生命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健康更是上帝的慈悲。能活着,看看这世界,已经比大多数人强太多了。你把它生下来,抚养它长大,它肯定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多番安慰,她才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可是看到刚刚医院门口的那一幕,她有不禁开始担忧,宝宝未来会不会也这样?为一个明星要死要活的,像社会新闻上那样,连亲生父母都不管不顾? 到时候她该怎么解决?还是干脆从小就不让它看电视?想得脑壳都疼了,也没想出答案。 这个问题还没解决,新的担忧又来了。弄得整个人昏沉沉的,吃饭也不香了,只感觉未来晦暗不清,连那喜悦感都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她想,她患了产前忧郁症。嗜睡,萎靡,食欲不振,尽管邓梓已经竭力掩饰,但是细心如潘毓,当然还是注意到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邓爸爸,邓妈妈,尹真真,苏安安,还有他自己,轮流上阵安慰未果,终于还是带着邓梓来到了医院。 医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年纪很轻,不算漂亮,可是看着就是一副令人舒心的样子。 但是邓梓舒不了心,她只感觉一阵阵莫名的烦躁,想砸东西,想发泄。面前的女孩更让她不信任。她生过孩子吗?了解为人父母的担忧吗? 悦耳的轻音乐在办公室里流淌,没有人说话。邓梓凝视着对面穿着白大褂的人良久,终于还是尝试着开口了。她想让爱她的人放心。 “我怕我养不好他,怕他成为那种纨绔子弟。那不仅是他,我的一生也毁了。”邓梓说出自己的担忧。现在这么幸福的家庭突然加入了一个未知数,如果是个负的,那一切都完了。 “那就不要它了吧,就按现在,一成不变的过。”女孩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话却有些残忍。 “那怎么行?”邓梓心一颤,摸摸肚子,感受到那温热才定下心来。 “那变化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为什么还忧虑?” “这是不由自主的,”邓梓抬高音量,“我也不想这样的。”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那医生微微一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养不好他?你们家看起来都挺知书达理的。你觉得自己不好管教吗?” “没有,”邓梓小声说,“我从小都挺乖的。” “那你对你丈夫没有信心?” “怎么会?”邓梓微微蹙眉。他一直都是她的神邸。聪慧,无所不能。 “那为什么还会忧愁?” 是啊?为什么还放不下?为什么要为以后的小概率事件影响如今的大概率生活?一切的道理她都懂,可是做起来却那么难。 …… “怎么样?”看到邓梓走出诊室,邓妈妈赶紧迎上去,急切地问。 “好一点了。”邓梓说。也许是把那些无人倾诉的心灵垃圾都倒了出来,虽然担忧还在,但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约好了下次诊疗的时间,邓梓又升起对未来的隐隐期待了。 心空了,肚子就饿了,她挽着邓妈妈的手,对潘毓说:“我们去吃什么?” 潘毓的脸色未变,就像邓梓不是见完了心理医生,而是刚刚步出家门一样,他浅浅一笑,温和而包容地说:“随你喜欢,都依你。” 邓梓知道这么多天来最担心的就是他,他找了她几乎所有的朋友,而有时候自己烦躁起来对他又哭又闹的,偶尔还动手。这段时间她都记不得自己对他发过多少次脾气,可是在她面前,他一直表现得就像从没有发生过那些事一样,邓梓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也许是怀孕让她变得多愁善感了吧!邓梓想,她多么想吻吻他,可在邓妈妈的面前,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是看着他,眼神温柔滚烫的就像要把他看化了似的。 潘毓大步追上她们,和她们并肩而行,一只手悄悄握上她的。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光滑却冰凉,邓梓却觉得可靠而温暖。这个人,将会与她携手一生,哪怕有一天她像如今一样变成讨人厌的样子,他也会不离不弃,悉心照料。 想到这里,邓梓加大力气握紧他,就好像握住了全世界一般。 第五十一章 时间长了,邓梓就像交了个朋友一样,定期去和年轻的心理医生说说话,也不拘于孩子,天南地北地聊。也许是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渐渐地,她越来越阳光。 这天,她独自一人去医院。因着医院离家里比较近,邓妈妈和潘毓从她好转起就不再做陪。医生说邓梓就是被保护过度了压力太大才会抑郁,平时应当适当给与她自由和空间。这句话被邓妈妈奉为圣旨,不但不陪着她跑这跑那,还让他们搬回去住了。 今天是约好的日子。邓梓刚准备出门,娇娇就急切地咬住了她的裤脚,拼命地向把她往屋子里拽。 邓梓以为它是在撒娇,微微一笑,艰难地半蹲□,伸手摸摸它的头,安慰道:“你乖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陪你。”狗狗是有灵性的,在邓梓的安抚下,它虽然还有些不安,但还是听话地爬进窝里。 这是一个工作日,上午的小区格外安静,连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邓梓走着走着,后面也传来了脚步声,快速杂乱地噔噔声,像是敲击到她心里。 她顿时有些心慌,这声音就像年少时候总在背后传来的那样,却比那个更让人觉得急切而危险。 邓梓猛一回头,后面却空空如也。她怔愣了一下,心悬得高高的。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轻快地向她跑来。是娇娇!它厚厚的肉垫踩在青石板上,轻若无物。 看到它邓梓突然回过神来,她笑着问:“你怎么追上来了?快回家吧!”娇娇是认识回家的路的,这条路更是它每天散步必经的小道,因此她完全不担心小东西找不到家。为了方便娇娇出来玩,她和潘毓还专门装了个带狗门的大门。 娇娇用大脑袋蹭蹭她的裤腿,摇摇尾巴,快速地向家门跑去,行进间还不时回头张望一眼。邓梓一直看着它的背影,在它回过头来的时候冲它招招手,直到几乎看不见那个小白点,她才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这时候,刺耳的刹车声“呲……”一声传来,带起一片尘土。小区里最近正在装修,泥沙大得很。 邓梓忍不住用手掩住口鼻,抵挡漫天的黄沙。刚想开口斥责两句,忽然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拉住胳膊,她连连踉跄了几下,开口喊道:“你!……” 只见来人带着大口罩,大墨镜,把面容挡得严严实实,就差在脸上写上“我要干坏事”几个大字了,邓梓暗道不好,大声呼救:“救命啊!”身子也拼命挣扎起来。 邓梓这段时间丰腴不少,力气也大,这一挣扎还真给她挣脱了。她拼命向前跑了几步,小腹却突然不争气的一阵坠痛,接着,她两眼一黑,直愣愣地向前栽倒,正好跌入那人同伙的怀中。 她晕过去了。 而一直奔跑着的娇娇在路过一个庭院时,本来奋力摆动的蹄子忽然一顿,如同触电般,本来柔软的毛发全部炸起,它吸吸鼻子,灵敏地转过身,向来时路奔去。 …… 邓梓再醒来的时候身处在一片黑暗里,她坐起身来,努力地眨眨眼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才看出她原来是被关在一个四面都是墙的小房子里,环视四周,只有屋顶有一个和笔记本电脑屏幕差不多大的天窗。此时虽然大敞着,可看那大小,大概连娇娇也钻不出去。 真像个牢房似的。邓梓低下头,猛地想起什么,看向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她急切地用手摸摸,温热柔软,一如往常。 肚子不疼,应该没什么事吧!她想。母子连心,这一刻她似乎还能听见宝宝的心跳声。定下心来,她摸摸裤子口袋,手机果然不见踪影。 一阵阵风从头顶上吹来,带着一点咸湿的味道,就像…… 对了!就像那种发臭的咸鱼味。邓梓灵光一闪。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海边还是一个堆放咸鱼的仓库? 还没等她思考清楚,门那边就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 有人来了!邓梓条件反射般顺势躺好,闭上眼睛。 那人似乎向她走过来了,他蹲□,在她的身边。 那人的脸离她很近,邓梓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人潮湿的呼吸。 邓梓紧张地全身绷紧,连眼皮都有些发疼,不自觉地有些颤动。幸好屋子里太黑了,那人没有注意到。 这时候,邓梓感觉有一只手慢慢抚过自己的肚子,抚上脸颊。他的手上不知道沾着什么,湿热湿热的。慢慢地,甚至抚上她的唇。 邓梓胃里一阵翻滚,几乎就要忍不住当场吐出来。 幸而此时那人停手了。屋子里响彻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沉重而急切,暗示着主人烦躁压抑的心情。 邓梓暗自揣测,这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小时候绑架过他们的那一拨人来报复了吗?或者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可是自己小老百姓的能和谁有需要绑架这么严重的深仇大恨?顶多菜市场为了几两秤吵吵架,要说道这程度的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就在她暗暗回忆的时候,后来的人开口了:“把东西放下来就走吧,一会儿她醒了认出我们麻烦!” 这是潘松的声音!邓梓大脑嗡的一声。 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一个是潘松,那另一个,跟他关系好的,难道是潘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她,她可什么也没做啊?就算是因为潘毓,也要有个由头啊!难道是因为潘氏破产了潘毓还有致远,而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羡慕嫉妒恨?这完全说不通啊。再说为了这一点嫉妒说不定就让自己吃牢饭了,值得吗? 这时先进来的人也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点颓然:“她一个孕妇躺在地上不好吧?我去给她找张垫子。” 是谢浩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有那么一瞬间邓梓都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思考了。 “得了吧,你,”潘松嗤笑道,“她肚子里可是潘毓那兔崽子的种,没了更好,难道你还准备帮他养孩子?” 谢浩然犹豫了一下,终是放下了扶住邓梓的手,在邓梓耳边轻声说:“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不过是和我的。”说完就站起身来,和潘松一起走远了。 邓梓整个人懵懵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谢浩然会以这种方式伤害她。要说是为那个被抛弃的孩子,现在潘晓也怀孕了,要说是为分手的事,也是谢浩然先犯的错啊!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还想和她复合,还对她心存爱意,又怎么会联合外人绑架她? 邓梓的心瞬时像浸在了冰水里。原来谢浩然也是这样的人,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得不到的就算毁灭也不能看着她跟别人幸福!她突然觉得多年的暗恋就像是梦一场,她看错了这个人,看错了那段情。哪怕就是个邻居家一起长大的小妹妹,他又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心?想到他对自己说出的恶心话,那些被他抚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痒,就像被什么毒虫爬过一样。 邓梓捂住嘴,忍住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她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得自救,宝宝得活下去,她也得活下去。她要带着宝宝享受这五彩缤纷的世界,她还要看着宝宝一天天长大。 还有潘毓,要是她死了,潘毓怎么办呢?邓家父母尚可以相互扶持,而潘毓,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孤零零的一个人。邓梓想到自己搬去前他那空荡荡的公寓,又是一阵心酸。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潘毓对家的渴望了,她是如此爱他,又怎么忍心让他得到家庭以后又失去呢?他怎么承受得了? 想到,邓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好像有了些微力量。 现在距离自己被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潘毓他知道了吗?虽然自己没有被缚,可整个房子固若金汤,除了门,无路可走。 旁边的食物散发着热气,邓梓一看,冬瓜拌海带,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却不适合孕妇。 真是居心叵测。她冷冷地看着大门,心里面对谢浩然最后一丝感情也消失了。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似乎夜深了。在这段时间里,邓梓已经摸遍了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寸土地,她甚至找到了一小包老鼠药和一些零碎的进口零食。她现在可以确定了,自己是在一家废弃不久的超市的仓库里。 密闭,废弃,专卖进口零食,再联想潘松,那就不难猜了。自己肯定是在潘氏商厦进口零食店的仓库里,只是这个消息,该怎么传递出去? 邓梓想到了谢浩然,她眉头一蹙,她就再赌一把吧!赌一把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还会不会对自己心软?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关在这里罢了,为何不尝试一下呢? 第五十一章 这一整天,潘毓总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来,眼皮一跳一跳的,就好像有什么要出离控制一样。他停下笔,揉揉僵硬的眉心,准备今天早点回家。 刚出电梯电话就响了,顿时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全身。 果然,那头邓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阿梓给人绑走了。” 潘毓脑袋里“哐”的一声,整个人就像是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两脚都有点站立不稳。 电话里邓妈妈还在絮叨:“下午娇娇突然跑过来,咬着我的裤腿就往外面走,我就想肯定出事了,狗是最有灵性的,果然,派/出/所/警/察没一回儿就给我打电话,说小区里有人看见阿梓被人硬带上车了……” 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潘毓此时思绪一片混沌,识海里空洞的可怕。他想自己是不是要失去她了?自己是不是又要一无所有,无人所爱了?他打了个激灵,一盆凉水浇遍全身。 邓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屏幕闪烁了下,一串陌生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发出刺眼的光芒。 潘毓的指尖冰凉,点开屏幕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有底气,可是嗓子却不受控制地沙哑起来:“是谁?” 那头哂笑一声:“我的好弟弟,猜猜你什么东西在我手上?哦,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你从小就聪明,什么都不能脱离你的控制。” 潘毓另一只手握得死紧,指甲嵌进白皙的肌肤,留下一道红痕:“你到底想要什么?钱?” “呵呵,”那头突然笑了起来,潘松说,“钱有什么要紧?你当我这辈子没见过钱吗?你毁了我什么?真真!父亲!母亲!妹妹!这些我都没有了,有怎么是区区金钱就可以弥补的?你拿了我的什么,就用你的来还!我的儿子不认我,哼,你这辈子就别想要孩子!” 说着,他不知道做了什么,电话那头传来邓梓一声声有气无力地呻吟。 潘毓的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了一般,心疼、懊恼、焦急、憎恨、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甚至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 “冤有头债有主,”潘毓都要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了,“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女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甚至一直很同情你。” 潘松嗤笑一声:“你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人是无辜的?现在倒跟我谈起无辜来了。” “那你倒是说说,哪个无辜的人被我算计了?”潘毓下意识地答道,商场如战场。他们这个圈子,有几个是心如赤子的?真要是那样的早就尸骨无存了。 潘松怔愣了一下,动动嘴皮,一时也想不起这样的人来。 潘毓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对潘松这样欺软怕硬的人,只能保持高姿态,在气势上要让他胆怯。打定了主意,他便沉声道:“你现在放了她,我不但既往不咎,而且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那我要致远的股份呢?” 潘毓想都没想,答道:“可以。” “可我现在又不想要了,”潘松的声音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我想要的时候,我能放弃一切跟你抢、跟你争,可你双手奉上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没什么劲了。” “我可以帮你,让你东山再起,让你可以跟我有一争之力。”潘毓语气平淡地说,就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讥讽道道:“怎么办?你越是这样重视她,我越不想放开她。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诱惑人心的本事了!就是因为这样,那些人才一个个站到你那边去了,连我妹妹,我妹妹……”说到这儿,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甚至有点哽咽。他的确不是好人,他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对妹妹潘晓,是真心呵护的。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样可心的妹妹也会背叛他!都是因为潘毓,不知道对妹妹说了什么,才让她变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咚”“咚”“咚”,不紧不慢的三声。 听到这声音,潘毓心里激动得厉害。这是邓梓给他的讯息。小时候,邓梓有段时间不住地发胖,邓妈妈禁了她的零食,晚饭也不允许她多吃。有时候她夜里饿得厉害,就在墙上重重地敲上三声,住在隔壁的他便偷偷给她找点吃的送过去。 潘松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用脚趾头想想肯定是邓梓给潘毓的暗示。于是他呵道:“快把她带走!”就急急挂上了电话。 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潘毓心思急转。邓梓在什么地方呢?有木质地板,有零食,潘松也能掌控的地方。这答案几乎显而易见,肯定是潘氏的仓库。现在致远和潘氏的交接也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就是…… 他按捺住浮躁的心情,眉头紧皱,细细思考着什么。 …… 晚上刚过十二点,潘松的短信就发到他的手机上:“一个人,a仓库,半小时。” 潘毓抿抿唇,把手机插进口袋,就开车向潘氏大楼走去。 这个夜晚静极了,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路灯发出幽暗昏黄的灯光,给这深夜的城市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潘毓的车开得很稳,他明明觉得自己很冷静,可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已经冒出一层薄汗,几乎要打滑了。他的心脏明明跳得不快,却一下一下重得很,像是在催促些什么。 短短的几个月,曾经门庭若市的潘氏大厦如今荒凉得很。门卫室也黑着灯,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斑驳着,迎面就是一股萧条的味道。 潘毓未做任何停留,径直下了地下室。楼道里,失修的灯泡在头顶随着脚步声摇晃着,三两步下了楼,仓库里却空荡荡的。 潘毓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真的是一个人?”那头怪声怪气地说,“当我傻瓜?把门外的人都撤了。” “收到短信我就来了,哪有时间安排人?”潘毓觉得潘松一定是在诈他,于是他平静地说。 “呵呵,”潘松笑了起来,“我和你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什么时候打过无准备的仗?你……” “别跟他废话!”另一个声音说,接着那头一阵悉悉索索,似乎俩人在小声争辩什么。 没过多久,电话那端就换了个人:“你现在往大门口走。”谢浩然的声音传来。 “怎么?邓梓不是在这里?” “如果你还想看到她就听我的,别多话。给你三分钟,坐上门外一辆黑色的没有车牌的路虎。你别跟我耍心眼。我的确舍不得对阿梓做什么,但是她肚子里那块肉,我就不敢保证了。” 潘毓的心里咯噔一下,佯装平静地说:“三分钟是不是太短了?这段路挺远的。”他是打着尽量拖延的时间的主意。 可惜谢浩然不像潘松一样好糊弄,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看穿一切的笑意:“这时间对你来说刚刚好,但是你再这样跟我讨价还价可能就来不及了。” 潘毓没有办法,只能拼了命地狂奔。气喘吁吁地打开车门,猝不及防地闻到一股哥罗芳的香气。潘毓暗道不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潘毓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睁开眼,眼前却有些迷离,感觉眼睛好像是肿了,甚至对不清焦距。他的双手被金属手铐反绑在椅子上,用力挣了挣,却是徒劳无功。 不远处,邓梓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潘毓低声唤了声:“阿梓?” 邓梓呻/吟一声,潘毓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活着就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布置好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跟上来,活了两辈子,他居然还是低估了潘松和谢浩然。 谢浩然的声音突然响彻在空旷的屋子里:“潘毓,阿梓一直说你比我更爱她。但是,我能为她死,你能吗?” 潘毓没有立刻回答,转首向邓梓看去。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肚子,一副畏冷的样子。潘毓忽然觉得死也没那么可怕了。他是重活一世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惜命。可是一个人孤单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即使觉得有危险他也毫不犹豫地来了。而且,如果为她死的话,她会一辈子记得他吧?这样别人惦念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想到这里,潘毓轻笑一声,答道:“我也能。”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是他一直清楚,她和她给的爱,千金不换。 “嘴上说说的本事谁没有?”谢浩然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用这种甜言蜜语把她骗走的吗?” “那你想我怎么做?”潘毓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和缓。 “只要你死在我面前,我就立刻放了她。”谢浩然恶毒地说。 第五十二章 “正如你不相信我一样,我也不相信你。”潘毓说,“我怎么知道我死了以后你会放了她?” “我爱她我怎么会舍得她死?”谢浩然的口气变得激动起来,“要不是你……” 潘毓打断他的话:“你爱她你就这样伤害她?”口气不算严厉,甚至说不上嘲讽,就像是在陈述一项简单的事实一样。可是谢浩然却仿佛透过那并不清晰的监控看见了他嗤笑的表情,莫名觉得有些羞愧。 潘毓仿若未觉,不紧不慢地说:“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谢浩然下意识地问。 “你放了她,她安全以后,我就在这里自尽。”潘毓语气淡淡。 “她安全以后?你以为除了你以外大家都是傻子吗?到时候手上没了把柄,你要是反悔了,我们能拿你怎么办?”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潘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长3米,宽2米,高1.75米,大约10.5立方米。每立方米的含氧量大约是242g,也就是170l,这里的氧气大约只有1785l,正常人的需氧量是1小时15l,再加上已经在这里度过的时间,也就是顶多5天,你什么都不干,我也会因为缺氧死在这里。” “你愿意赌一把吗?阿梓就算出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你也大可以软禁她五天。况且,我的人应该也没跟上,你精心挑选的地方自然隐蔽得很,五天警/方也未必找得到。这点你应该也信心吧?” “你不要想诱惑我。”谢浩然喃喃道,态度还是有点松动了。 “好,你先把阿梓放了,”潘毓说,“在这五天里,如果我死了,我的人不会找你任何麻烦。如果我活着出去,这件事情我也会就此罢休。” “那你有什么好处?”谢浩然狐疑道,“你明知道我本来就不打算要阿梓的命的。” “只有一个条件,”潘毓的眼睛突然看向监视器的方向,眼神凌厉,“我死了以后,你不许再跟阿梓接触,也不许为难邓家人,让他们好好活着。”即使他死了,邓梓也要属于他。 说着,潘毓看向邓梓的方向,心里柔情一片,软得像是能掐出水来。这一世,是他打扰了她平静地生活,就让她复归平静吧。而她,肯定会思念他一辈子,而这对他来讲已经足够。 谢浩然一想,自己和邓梓本来就再不可能,得不到心,光得到人有什么用呢?而他本来想要置潘毓于死地,就已经是豁出自己一条命的。现在柳暗花明,竟能保全自己,那还有什么不满意?下意识地就点头答应了。另一边,潘松也是满意得很。两人一相合计,就准备放了邓梓。 “不行!”邓梓突然坐起来,脸色惨白得像是一张纸,一点血色都没有,满头满脸的虚汗,豆大的汗珠渗出,看着就触目惊心,“阿毓,我这样就算活下去了,又哪里会幸福呢?” 潘毓温柔得看着她,他的眼睛这一刻从未有过的澄澈,满满的都是深情。他柔声说:“时间会带走一切的。多年以后,你再想起我的时候都会是些美丽的片段,人总是善于自我保护的。那些痛苦的回忆总会随着时间流逝。更何况,我们还有孩子。他会带给你别样的幸福。人生啊,除了爱情,总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珍惜。幸运的是,这些,你还都拥有。” 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细致地给她分析,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邓梓怔怔地看着他。 潘毓像是要把她印刻在心里一样在脑海中刻画着她的模样,他继续说道:“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我的命,你又何必白白牺牲呢?就算你先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到那时,谁来安慰爸爸妈妈?还有孩子,你忍心不给它出世的机会?” 他总是这样,理智地计算着利弊,把所有人摆在最正确的位置上。邓梓含着泪说:“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多痛苦多难过?你有没有爱过我?如果你爱我,又怎么舍得让我难过?” 潘毓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定定心神,忽然有些自嘲:“我曾经也以为我是不爱你的。” 邓梓突然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潘毓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时候,我只想要占有你,因为我知道你爱我,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甘愿为你而死的,只要你还有一点点幸福的可能。” 邓梓忽然泪流满面,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我不是个好人。谢浩然的事情我推波助澜,潘氏破产我是幕后黑手,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潘毓说,“所以你无需为我难过,这一世,碰到你,碰到爸爸妈妈,就已经是我最幸运的事了。最少上天没有让我卑微地毫无声息地死去。”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字,却已经比上一世幸运太多。 “诉完衷情了吗?”一个声音说。 潘毓撇过头,平静地说:“带她走吧。” 邓梓也没有多做挣扎,甚至没有喊叫,安静地跟着潘松出去了。可是谢浩然看着她的样子,看着她缓缓步出的身姿,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她了,这一刻,她就像个纸片人一样,全不复往日的生机勃勃。 “啪”地一声,门关上后。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自己虚弱地喘息。潘毓靠在墙上,往日的一幕幕像是看电影般从眼前掠过。上辈子她着急的样子,扶起他时那双温暖的手;小时候,他们两小无猜,为一点简单的事情快乐忧愁;还有现在,他们琴瑟和谐,生活美满……他不是个会后悔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却后悔了,要是小时候,他没有想着复仇,也就不会设计徐恵芷从潘家带走他,那么后来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了。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满心欢喜地等着孩子的降生? 他轻叹一声,内心却很安详。甚至都没有多恨潘松和谢浩然,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步步紧逼之下,他们间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在这几天里,在这漆黑宁静的屋子里,他想了很多,直到喝完了谢浩然留下的最后一口水,屋子里的氧气也稀薄得可怕。每呼吸一下,肺部连带着这个身子都疼,可是,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死去,他不愿放弃希望。他死了,就再也看不见邓梓,看不见他的孩子了。 他艰难地喘息着,白皙的手指滑过地板上的灰尘,留下了他给孩子最后的期望“潘释”。愿他死后,爱他的人早日释然;愿他的孩子宽宥一生,无悲无仇。佛家偈语“愿君已放下,常驻光明里”,这应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祝愿了吧! 最后的时刻,他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光,是雪还是渡他的光明?恍惚间好像又听见了邓梓的声音,一如初见:“你还好吗?别睡,撑住啊!” 尾声 好像睡了很久,全身都像散架了似的,没有一点力气。潘毓努力睁开眼睛,用嘶哑的声音说:“水……” “你终于醒了!”床边的女人双眼红肿,看到他醒来,眼睛里又雾茫茫的。 真奇怪,他明明不认识这个女人,却莫名觉得心疼,他想抬手给她擦擦眼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谢浩然最后想通了,”那女人哭着道,“再晚一点你真的要没命了。” “谢浩然是谁?”潘毓皱皱眉头,“你又是谁?” 邓梓的心顿时一片冰凉,她急吼吼地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邓梓啊!” 说完,邓梓满眼希冀地看着他。 “阿梓?”潘毓眯起眼睛,试图找到记忆里的样子。幸好邓梓不是“女大十八变”的类型,轮廓还在。潘毓很快认出了她,“你怎么都长这么大了?”记忆中的她还是个小豆丁呢! “你还记得我?”邓梓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还记得释释吗?” 潘毓说:“释释是谁?” “我们的孩子啊!叫潘释,你给起的啊。”地板上的名字是她一年来不能说出口的痛,现在终于释然了。 “潘释,释,释,”潘毓默念几声,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 “不过,我们原来已经结婚了吗?”潘毓疑惑地说。 “你不高兴?”邓梓小心翼翼地试探。 “高兴,”潘毓微微一笑,“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邓梓有些脸红,想到医生说潘毓缺氧太久可能影响记忆和智商,她不由问道:“你还记得些什么?” “记得你,记得爸爸妈妈,”潘毓捧住头,低声说,“你把我带回家,我们一起长大……” “其他呢?” 潘毓闭目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了。我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吗?”眼睛里干净得只有她的影子。 “不,”邓梓握住他的手,“记得这些便够了,不,其实你活着便够了。” 潘毓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其实,我还记得一样东西。” “什么?”邓梓看向他的眼睛,像是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一眨眼,又长又卷的睫毛就像在人的心口拂过。 潘毓看向她,笑得温柔如水:“记得我爱你。” 邓梓蓦地又留下泪来,她虚躺在他的怀中,像是要把一年来的担惊受怕都哭出来一样抽噎个不停,潘毓并不言语,静静地抚着她的背。 良久,她才在他胸前说道:“我也爱你。”声音几不可闻。 潘毓却听到了,轻轻抬起她的下颚,吻上她的唇。这是一个不含情/欲的稳,两人气息相交,合为一人。邓妈妈推门看见里面的场景,默默地擦掉眼角的泪,为他们关上门。外面阳光正好照进屋里,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 愿君已放下,常驻光明里。 第57章 徐恵芷番外 (一)远去的少年 人老了似乎就特别爱回忆。一句话、一首歌哪怕是一声无奈的叹息都让人想到从前,想到那些渐渐远去的人。 徐恵芷每天看着日落月升,看着小花园那些生机勃勃的小草小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漫长坎坷的一生,想潘毓,想潘兆成,想她早已离开人世的爸爸妈妈,甚至想那些她鄙视她讨厌她憎恶的人们。 她的父母一生都没离开过生养他们的大山,不会说普通话。他们勤劳朴实、不聪明却很善良,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平凡父母的缩影。 而她呢,年少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山窝里飞出来的凤凰,漂亮聪颖,特别是当她拿到全国数一数二的h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将永远地与这座大山告别。后来呢,她也真的没有回去过。一开始是因为嫌弃,后来是因为愧疚。可是那座山,那梦里的家乡,她却从未忘怀,她甚至记得她家的院前种着两棵枣树,她两只手都抱不过来。一到秋天就结满了大枣,红通通的,看着就热闹喜庆,对童年的她来说,这是她唯一的零嘴。那漫进心里的甜味儿阖上双目都深深记得。 她还记得隔壁家的男孩,她总换做志扬哥的特别喜欢她,她馋肉的时候他总是偷偷去山里给她掏鸟蛋。这是大人们所不许的,特别是冬日里缺少食物的大虫偶尔也会叼走落单的孩子。 每当志扬哥听到谁谁家孩子被叼走的时候也会怂,会害怕。那时候她就眨巴着泪眼定定地看着他,她一向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果然,一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血气方刚的孩子就什么也顾不了了,大雪天也进山为她找吃的。现在想起,幸好他没出事,不然她欠的人就更多了。更何况,那时候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觉得土,志扬志扬,用她们那儿方言念起来就和“龇牙”是一个音,她私下里不知道嘲笑过多少回,嘴上却“志扬哥志扬哥”的叫得亲热,所谋的不过是叫他听她的话,给自己多弄点福利罢了。她想利用他,又不想给他实在的好处,不想把自己这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便给他占占口头上的便宜,给他叫了好多年的媳妇儿。 后来呢?自己走后,他一定找到了真正的媳妇儿了吧,不像她这样满肚子坏水的,也许没有她漂亮,却是善良勤劳的,可以和他相互扶持、走过一生一世的人了吧!那也很好。 徐恵芷苦笑了下,扶起一朵鲜花在鼻尖轻嗅,芳香逼人。追她的人已经离她远去,而她追的人,从始至终不过把她看做一个漂亮的玩意儿罢了。 (二)堕/落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在颠簸得胃酸都要吐出来以后,她终于到了s市,这个迷人眼的繁华大都市。在火车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她们漂亮的短裙,大波浪卷发,还有精细的妆容,她摸摸自己的麻花辫,又扯扯新做的穿在身上都看不出身材的花布衣,脸倏地红了。她们没有自己漂亮,没有自己聪明,只是因为出身好,看起来便比她优秀。她心里自然是极不服气的,她想,总有一天,她要把她们都踩在脚下。想到这里,她便昂起头颅,雄赳赳气昂昂地想学校走去。 可是上课第一天,她的自信就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她是英语系的,第一堂就是口语课,她的入学成绩排名第一,老师喊人起来读书,第一个喊的就是她,但是当她骄傲地念出第一个单词的时候,全班哄堂大笑,虽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笑声中,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她知道他们都在嘲笑她。可她,哪错了? 良久,年轻的老师才收住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徐恵芷同学,以前就算了。但你现在是英语系的,以后就要靠这个吃饭了。只会哑巴英语怎么行呢?听着这满口的方言,哪是英语?以前就忙着应试了?没练过口语?” 徐恵芷既难堪又委屈,她都是按照老师教的念的啊?他们老师都念不标准,又怎么能教出发音标准的学生呢?再加上他们那儿实在地处偏僻,邮差都好几个月才来一次,就算能找到录音机,她又能托谁给她找磁带呢?就算找到了,她也是买不起的。 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那老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于是安慰道:“好了,以后注意纠正就行了,幸好你们还年轻,以后多听听磁带就好了。” 后来她就和口语卯上了劲,听人说含着石头念会读的标准,她就生生把一块石头给含得光滑无比,满嘴是血也不在乎。她还加入了英语社,任何有关的活动都去参加,她一天比一天更优秀。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她得到了一个让她扬眉吐气的机会—一个长达三个月的出国学习的课程。 在充分的享受了一把众人羡慕的目光以后,问题来了,即使学校包吃包住,她也付不起机票钱。她现在兼着三份家教的活,一个月不仅能把生活费赚出来,还能有点结余。可对着那天价的机票钱,她只能一直愁眉不展。 就在那一天,让一切都变了。她想她永远忘记不了,就像她永远忘不了那个让她坠入深渊的人一样。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让人昏昏欲睡。突然,一张支票放在了她的面前,上面的数字不但够她的机票钱,还剩下好多。 她惊愕地抬起头,是他们班一个被换做“妈妈桑”的男生,名叫徐钱。听了这外号,也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了。就是专门介绍一些缺钱的女学生给那些所谓的富商的,说潮一点,就是所谓的援/助/交/际。 他的名声,徐恵芷自然是知道的。她顿时觉得受了侮辱,她是需要钱,但是卖/身这种事可做不来。把支票往他的脸上一扔,她呵道:“滚!” 那男生不怒反笑,这样的女人他也见得多了,他捏着支票笑眯眯地说:“我等着你来找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徐恵芷涨红着脸吼道。徐钱已经走了,大老远听见这话,头也没回,从背后伸出手来,冲她摇摇。 第二天她就打定了主意,还是放弃吧!于是便一鼓作气去找辅导员,省得自己后悔。还没进门,就传来一阵说话声。 一个女孩趾高气扬地说:“你能保证这个名额一定是我的?徐恵芷要是不放弃怎么办?” 徐恵芷认出那是她同宿舍的一个女生名叫王丽的,仗着家里有钱,长得也不错,谁都不大看得起,在宿舍里就爱颐指气使的。现在宿舍里用着她家给买的饮水机,那年代饮水机还是个高档货。大家都不想得罪她,平日里便多有忍让,心里面却把她恨出个窟窿。 “她哪有那个钱?她父母恐怕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数,”辅导员不屑地说,“不过,我有点不明白了,你家里又不是出不起留学的钱,干嘛非得争这个名额?” “我就看不惯徐恵芷那清高的样子,”王丽说,“等她一说放弃,我就把机票扔在她面前,再刺她几句。那时候,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说着,就嘻嘻笑起来。那个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辅导员也跟着笑了,声音里都是嘲弄。 徐恵芷的手都有点发抖,整个人如坠冰窟。就是因为她没钱,所以他们对她肆意嘲弄。不管她有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别人都看不到。贫穷的出身就像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怎么也翻不了身。 这时候,那张熟悉的支票又被递到了她的面前。徐钱道:“现在就是笑贫不笑娼的世道。你想想,这次你要是不去,那些人指不定怎么羞辱你呢?王丽只是其中一个罢了。你做了这事,钱也有了,不是很好嘛?而且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徐恵芷低着头没有吱声。 徐钱却看出了她的动摇,趁热打铁道:“我们都是同学,别说我不照顾你,我也不让你去陪那些脑满肠肥的猥/琐男人,这次是个小帅哥过生日,他朋友们准备给他个惊喜,想找个年轻干净得女学生。你就当谈个恋爱,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不然,你上哪打工能赚到那么多钱?” 徐恵芷沉默良久,一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另一手颤抖着接过了那张支票。从此,万劫不复。 多年以后,徐恵芷甚至有些自嘲。原来年轻的时候她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给卖了,凭她的姿色,至少还可以翻个几番呢!也不知道徐钱到底收了多少“介绍费”,反正他这样的勾当干得多了,毕业以后就有房有车了。 不过,老天到底是有眼的。没几年,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谁,被人举/报了,还判了刑。她出狱以后,还想给她联络,也威胁过潘兆成,那时候潘兆成的爹潘老爷子还健在,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徐钱也就无声无息了。 第58章 徐恵芷番外 (三)初遇 一直到约定的日子来临之前,徐恵芷还在想,说不定天上会掉下一大笔钱来帮她填上这个窟窿,她甚至买起了彩票,可惜她一向不是个运气好的人,那一天还是如期而至。 那个晚上,她一个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宾馆的床/上,屈辱地等着那个嫖//客。那一刻时间是那样漫长。泪水早就盈满了眼眶,她紧紧闭着眼睛,生怕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尽管房间里早早打上暖气,她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就像身处一个永远都不会醒的噩梦,绝望又不甘。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睑。她惊惶地睁开眼,他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英气的五官,紧抿着的薄唇,还有看着她时怜惜的目光。 就是那双眼睛,她曾经爱过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当他专注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总觉得他也是对她有情的。后来她才知道那种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哪怕无所思也会显得多情,可惜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 他凝视她片刻,忽而转头走了。 徐恵芷茫然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对她不满意?第一反应是那笔钱应该不会再要回去了吧?要她也不会给的。况且徐钱说了自己是他的朋友送的“礼物”,对礼物不满意,想必他也是不好意说的。那么,自己就此解脱了?按说,她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可是想到他漂亮的眼睛,心底却莫名的有些失落。她也分辨不出,失落的是她的虚荣心还是对他那么点微末的欣赏。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件叠好的衣服放在了她的身边,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那声音让她如沐春风,醒过神来,就三两下套好了长裙,那人这时才微笑着坐到了她的身边。她摸不准那人要做些什么,只能怔怔地坐着,带着三分忐忑,三分恐惧,三分茫然,甚至还有一分期待。 那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似乎想安抚下她。她却不由自主地一个哆嗦,那人便很快放开了,还体贴地又离她远了点。 逃避一向不是她徐恵芷的风格。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先问清楚了。所以她还是期期艾艾地开口了:“您?……”意欲何为?想做些什么?斟酌半天,还是不知道如何措辞。 那人从容地解释道:“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我也没有勉强的兴趣,我不是好那口的人。” 说到这里,他还轻轻笑了下。徐恵芷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说谎的痕迹。 他自然地回视她的目光:“不过今晚我们都不能离开,不然我那帮朋友还得出这种馊主意。我看……”他巡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床,不如我们聊聊天如何,就像朋友一样。” 她咬着下唇,还是不说话。 那人伸出左手,绅士地放在她的面前,笑着说:“重新认识下,我是潘兆成。” 她想了想,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脸蛋微红,低声说:“我叫徐恵芷。”事情发展到了这步,她不是不庆幸的。她从小见惯了豪爽的男人,乍一见这么一派儒雅的,瞬时便起了好感。心情放松之下,便什么都交待得干干净净。她是怎么到了这个城市,怎么被人耻笑,怎么努力,怎么需要钱,怎么走上了这一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全是鼓励。在他的目光之下,她心情激荡。她想这就是爱情了吧!看到他便面红耳赤,而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叫她喜欢。 黎明很快到了,晨曦透过白色的纱制窗帘照射到房间里。她不由想,这一夜怎么这么短?她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他冲她笑了一下,应道:“马上就来。” 她的脸又红了,她想,自己的话题他是不是不感兴趣?自己的唠唠叨叨是不是叫他厌烦了?她母亲的唠叨,她很多时候也觉得烦。想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话太多了。”声音娇嗲得她自己都不相信是自己发出来的。 “不,幸好你健谈,”他眨巴眼睛,“不然漫漫长夜如何打发呢?” 徐恵芷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冲他腼腆一笑就又低下头。 洗漱过后,两人一起下楼见了他那帮朋友。面对众人了然又调侃的目光,她居然觉得有点享受。别人误解了,她也不答话,就低着头,侧脸微红,一副娇羞的模样。别人自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潘兆成怕她不好意思露了馅,便一直挡在她的身前。 她悄悄抬起头,看着他宽阔的肩膀,高大的背影,她的心底蓦然升起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一样,别人调侃他们,她的……她的丈夫便一直挡在她的身前。 丈夫,咀嚼着这两个字,她捂着嘴笑了。 他这时正好回头,两人四目相对,一股说不出的默契悄然流淌。 (四)再遇 平静地过了几个月,草长莺飞之时,她跟着同学踏上了a国的土地。一起出国的男同学似乎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一路上都殷勤得很。出了机场,他硬是要帮她提行李,她心里不耐,又不想得罪了他,正想着用什么说辞来婉拒,潘兆成就这样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几个月不见,她想他得很,却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能把那份思念放在心里。这时候遇见,她情不自禁地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矜持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唤不出口他的名字,心底却暗暗希望他能心有灵犀般回过头来。 年轻的时候她总是相信这些东西,相信真爱可以战胜一切,相信相爱是一种宿命,为此可以不顾一切,没脸没皮地任人评说。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火/热,潘兆成这时候也看见了她。在她羞涩和期待的目光中,大踏步地向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似乎并不惊讶在这里看见她,而是用他一贯的温柔多情的腔调自来熟地打了声招呼:“惠芷?这么巧,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今天来机场送人,恰好是开了车的。” 边上的男同学感受到了压力,狐疑地看着两人:“惠芷,这位是?” 她突然不想与这男同学虚与委蛇,而是直接断了他的念头,同时又想给潘兆成暗示,一个主意成型了。 她大着胆子挽上了潘兆成的胳膊,冲那男同学一扬下巴,骄傲地说:“这是我男朋友。”她笃定潘兆成这么知情知趣的人是会配合她的。 果然,潘兆成很快入戏,反手揽上她的肩,对那男同学和颜悦色地说:“多谢你一路上照顾惠芷,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您去哪里?我们可以顺便送您。” 他越是这样,上位者的气势就越明显。那男同学和他一比,顿时像颗青涩的小青菜似的。他涨红着脸不住摇手:“没事没事,我自己去。”说完,便步履仓促、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徐恵芷才放下挽着潘兆成胳膊的手,娇俏一笑:“刚刚多谢潘先生仗义相助了。” “叫我兆成就好,”潘兆成的手却还搭在她的肩上,“刚刚帮你挡了朵烂桃花,徐小/姐准备如何感谢在下啊?” 徐恵芷踮起脚尖,“啪”地亲了下他的脸颊,戏谑地眯起眼睛:“这样感谢如何?” 潘兆成竖起大拇指:“得美人一吻,自然是足够了。” 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后来的熟络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a国的三个月里,他们一起逛过这里的每一个名胜,一起读书,一起看电影,兴致好的时候一起在桥上看那渐渐西落的太阳,然后拥/吻在一起。 那时候,徐恵芷是真的觉得自己在谈恋爱,她甚至觉得他们是会结婚的,然后永远在一起,像这个世界上所有幸福的情侣一样。 这天是他的生日,她又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了他,这次,是心甘情愿的。在把自己交给他之前,她郑重其事地问他:“我出身贫穷,你家里豪富,你父母会同意我们的事吗?” 他不住地啄吻她细嫩的脸蛋,手伸进里/衣抚摸她滑/腻的肌肤,含糊地说:“没关系,我父母从来不在意门第的。” 她那时候就是这么单纯好骗,听了这话她便放心了,横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那是她第一次,心里又紧张,除了疼,真是毫无快/感可言。可是她心里喜欢他,又想着讨好他,所以他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摆出什么姿/势她就摆出什么姿/势,只想叫他满意,叫他更爱她。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一个男人心里面没有她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没用。他只把她当做一个战利品,一个证明他男性魅力的漂亮玩意儿。可是,在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那一刻,她什么都知道,她还相信爱情,不得不说那是幸福的,因为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爱,没有名利,没有别的。爱与被爱都是快乐的。 早上,她在他的臂弯里醒来。他睡得正熟,发出细小的鼾声。她调皮地捏捏他的鼻子,他没醒。她便笑着在他的薄唇上吻了下,然后忍着浑身酸痛,挣/扎着穿好衣服。许是前一晚太累了,她这一番动静他都没醒,她走了,他只翻了个身,抱着带着她馨/香的枕头又陷入梦乡。 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按照家乡的传统喝了一碗红豆汤。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碗甜汤让她从头甜到了脚。她没有什么好朋友,这种喜悦无人可以分享,她便难得的给她母亲打了电话。 “喂,是丫丫?”丫丫是她的乳名,她父母不识字,徐恵芷这个名字还是上学时她们老师给起的,比较拗口,她父母从来不叫。 “嗯,”她甜甜地应了,“妈,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哑?” “刚刚跑来的,现在有点喘呢。”她妈妈笑着解释。 她们村只有村口的小卖部有一部电话,离她们家挺远,跑着是有点累。而且,因为电话费太贵,她很少给家人打电话,她爸爸妈妈着急来接也不奇怪。她相信了,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妈妈好消息:“妈,我谈恋爱了。” “你不是和志扬……”她母亲有点困惑。 她怎么可能看上他!听了这话,她便有点不高兴地嘟起嘴:“你们怎么这也当真?这都是小时候过家家呢!” “哦,只要是好人家的孩子对你好久行了。”良久,她母亲才说话,声音似乎带着点哭腔,“你什么时候带他来看我们?” 徐恵芷悄悄看向屋子里熟睡的潘兆成,轻声道:“过几年吧,总要等我毕业了啊!”等她和潘兆成感情再深一点,毕竟他们回家总要住上几天,现在她可不敢确定从小娇生惯养的潘兆成能为她吃这种苦。 “丫丫啊。”她母亲显得欲言又止。 “什么?” “没事,就是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们。”她撒娇道。这是真心话,因为她知道这世上,除了她父母,再没人会这样包容她,然后不计条件地对她好了。 她母亲又叮嘱了两句就以电话费太贵别浪费钱为由挂了电话,后来她也没多想就又去厨房忙活了,那时候她只想着给深爱的情人做一顿可口的早餐。 客厅里的电话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徐恵芷捡起一朵落花,斑驳的铁锈一样的纹路爬满了曾经洁白的花朵,却呈现出一种毁灭式的美丽。也许,正是因为花期短暂,才显得如此美丽。正是因为那段日子太美,她才舍不得放手,尔后越陷越深。 第59章 潘释二三事 潘释是个壮小伙,五官长得像他爸爸,性格却憨憨的,跟他贼精的老爹一点都不像,邓梓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拉低了潘毓的智商。但是,潘大公子上了学之后整天调皮捣蛋,也一点没遗传到自己的乖巧。时间长了,一提到他,邓梓就唉声叹气的,文不成武不就的,不知道以后靠什么维生?她现在知道当年邓爸邓妈的焦虑了,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啊! 孩子的爸爸倒是很淡定,或者说他一直很淡定。每当邓梓冲他抱怨的时候,潘毓就拍拍她的背:“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大不了以后找个精明媳妇儿养着他,就像我养着你一样。傻人有傻福嘛!” 邓梓气得捶他的肩,哪有说自个儿老婆孩子傻的,自从她老公失了忆,就越来越不贴心了。 看着老婆整天愁眉苦脸,饭吃不香,觉也睡不着,连头发都掉了不少。潘毓终于看不下去了,还是开始给他老婆出主意:“要不我们给臭小子买房吧,以后他做包租公就可以了。” 邓梓一听,这主意好,凝神一想又垮下肩:“经济学家都说房价以后一定会降,现在的都是泡沫。但是物价却一直涨!以后咱们释释入不敷出怎么办?说不定饭都吃不起!”想到这里,邓梓似乎看见了面黄肌瘦的几十年后的儿子,于是更忧愁了。 “那给他加盟个肯吉吉麦唠唠什么怎么样?”潘毓说,“再给他雇个职业经理人,他以后等着收钱就行了!” “不行!”邓梓一拍桌子,“你看看现在这个食品安全问题,万一再搞个苏丹红过期肉什么的多糟心啊!他到时候怎么办?又没有你给他想办法!而且万一几十年后人家不爱吃这个了呢,你看看现在都讲究健康饮食了。” 潘毓又出主意:“要不给他投资点股票,咱不做短线的,专做长线,以后释释等着分红就行了!” “这个可以有!”邓梓一寻思,有些上市的垄断企业是永远不会倒的,而且盈利是大大的。 于是,两人就开始攒钱给潘释买股票,有时候邓爸邓妈给点压岁钱零花钱什么的,也被走火入魔的邓梓换成了x行股票,就为了给儿子攒点养老钱。 耳濡目染之下,潘释小小年纪就有了主人翁意识。过年过节谁给塞个小红包啦,他都第一时间找到邓梓往妈妈兜里一放,嘟囔着:“换成x行!”在他的小脑袋里,已经被他妈灌输成“没有x行!就没有饭吃!”谁一说要卖x行,他就炸毛! 有一天,小吃货跟着爸爸妈妈去吃必可可。吃了一块披萨之后,他想吃冰淇淋,就撒娇着要邓梓买。 那段时间他有点咳嗽,邓梓不想让他吃冰的,便笑着骗他:“妈妈没钱。” 小吃货一听说无利可图立刻变节,眼巴巴地盯着潘毓看,小眼睛一眨一眨的,配上遗传自潘毓的又长又卷的睫毛,可萌啦。 可惜潘毓不为所动,敷衍道:“爸爸也没钱。” 小吃货顿时挂上两泡泪,泪眼汪汪地指着爸爸鼓鼓囊囊的口袋控诉:“你骗人!明明有!”人家没近视!视力可好了好嘛! 哟!这还变聪明了!潘毓邓梓两人四目相对,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邓梓害怕笑出声来,右手捂着嘴说:“那爸爸先借你,过后用你的x行来换!”说着,就掏出潘毓的钱包,转身要去买。 小吃货立刻紧张地拉住邓梓的衣摆,委屈地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邓梓笑着逗他。 “那你用爸爸的钱买吃的为什么不用还?”小家伙这时候反应倒是挺快。 “因为我们民主表决过了啊!”邓梓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自从有了孩子,她忽悠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什么时候?”小吃货怀疑地瞅着她,“我没有同意啊!”他也是家里的一员!主人翁地位神圣不可侵犯! “在你睡着的时候,”邓梓语气真挚,“爸爸妈妈都同意了,虽然你没有说同意,但是二比一,所以妈妈可以买吃的。“ “那我也要民主表决!”小吃货似乎找到了胜利的途径,乐得眉眼弯弯,笑出了两个小酒窝。 “好吧,那就表决吧!”邓梓故意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小吃货看见了,果然满脸的笑意捂都捂不住。 邓梓清清喉咙:“那我投反对票。” 潘释笑眯眯地说:“我投赞成票!”五个字叫得调一个比一个高,最后一个尾音高扬得都要飞起来了。说完,还用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嘴唇,仿佛已经吃到好吃的了。 邓梓说:“好了,现在一比一!”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双相似的眼睛就亮晶晶地直盯潘毓,等着他给判决。潘毓摸摸额头,哎,老婆突然童心大发逗孩子他当然要配合。 于是,他故意停顿良久才说:“我反对,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潘释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顿时嚎啕大哭。但是,他一向是讲理的孩子,所以一边抽泣着还是一边跟上了爸爸妈妈的脚步。 他哭得眼睛像兔子一样,邓梓为他擦擦眼泪,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心疼了,柔声说:“好了,不哭了,妈妈的小心肝,我让爸爸去给你买!” “不要,”潘释打着泪嗝说,“我还是要x行。” “不用你还啊,”邓梓哄他,“妈妈买给你吃。” 潘释擦擦眼泪,不信任地说:“你没钱!你肯定要卖我的x行!”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诈骗犯。 邓梓无言以对,顿时有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潘毓失笑,上前一步,一手揽着大的,一手牵着小的:“好了,回家了,回家给你们做水果布丁吃!” 潘释顿时忘了刚刚的冰淇淋,露出一个向日葵似的大大的笑脸,紧紧抓着爸爸一根手指,兴奋地叫道:“哦哦哦!回家啦!” 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柏油路面上有三个长短不一的影子,热闹的街市上似乎还能听见潘释的歌声:“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牵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 第60章 徐恵芷番外 (五)惊变 幸福的时间总是那样短暂,在漫长的一生中匆匆露面,然后便沉寂在时间的长河中只在回忆中越发美好起来。 徐恵芷后来想起,竟然觉得除了自己少不更事的童年时光以外,只有那时候最快活。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她忘记了曾经的那一切忧愁。原来谎言真的可以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叫人只想长睡不复醒。 可是除了死亡的长眠以外,哪有梦是能一直做下去的呢? 三个月后,伴着潮热的空气,顶着六月的烈日,她还是回到了s市。与潘兆成在他的公寓里依依不舍地耳鬓厮磨几天之后,她才回到学校。 一步入校园她便觉得大家看她的眼光都不对劲,不像是羡慕,倒像是鄙夷中夹杂着一两分嘲笑。徐恵芷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一身合体的白色长裙,及腰的青丝松松挽了个髻,更显得她身容出众,气质超群。和之前的土气判若两人。没有哪里不对劲啊? 上课的时候,老教授的目光也不时转向她,不像是从前那种对乖巧听话的好学生的欣赏,倒像是失望和惋惜?这到底是怎么了?在她离开的时候,这个学校发生了什么?没有让她疑惑太久,下午的时候和辅导员的谈话便让她知道了答案。 年轻的辅导员泄愤般把一张信纸摔在她的面前:“人穷志不穷,你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古代的名/妓都还有卖艺不卖身的呢,你一个大学生,竟然巴巴地跑去卖身?就为了出国?你在h大把书念好了,以后出息了去哪里不行?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功利呢!” 这话委实重了点,她也还没有后来练成的那种金刚钻凿不穿的面皮。听了这样的指责,她脑袋里天旋地转,精致的脸倏地白了,她定定心神,紧咬着下唇拿起,目光快速地扫过整封信。 内容像是一个自述,徐钱的角度,里面详细地描述了他怎么劝服她卖了自己,怎么钱货两清,怎么从中获利…… “他……”徐恵芷的手颤得厉害,两腿也有些站立不稳,直打哆嗦。他不是说过这件事绝不会有人知道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干?难道这是别人设计她的圈套?会是谁,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王丽?兆成,兆成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你也别怪徐钱,”辅导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带着些轻蔑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徐钱也不是故意的,他都被抓进局/子里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在那里什么话不得交待出来?” “那……”徐恵芷不禁问,“我怎么今天还看见他了?”他这种人,把她害得那么惨,怎么没被关个十年八年的?她这时早已忘了,当时她可没有被谁逼迫,徐钱有错,可是她的错也不小。 “你不会不知道吧?”辅导员翻了个白眼,“徐钱还不满十八岁呢!所以,你应该庆幸他还算讲义气,不然反过来咬你一口,说是你喊他去帮你找人的,到时候你没事儿也染一身骚!” 徐恵芷手脚冰凉,好一会儿才晃过劲来,产生道:“那学校,准备把我怎么办?” “不怎么办,”辅导员说,“学校能拿你怎么办啊?公/安/局都没抓你呢!学校可没这权力。” 徐恵芷不由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说出一两句感谢的话,辅导员又说道:“问题是你自己在这个学校待得下去吗?” “大家……”徐恵芷想到今天一到学校接受的目光洗礼瞬时反应过来,“大家都知道了?” “嗯,”辅导员装模作样地拍拍她的肩,“你呀,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这封信现在可是人手一份了。所以说啊,小年轻就是狂,平日里做人也不知道低调点,这不墙倒众人推了吗?我看啊,你就先停学个一两年,等这事风平浪静了再来上学。到时候大家都好嘛!” 哼,徐恵芷也不傻,这休学容易复学难。辅导员这话就是逼她自己退学嘛!可是自己要是真的退学了,怎么跟她的爸爸妈妈交待还怎么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出人头地?她咬咬牙:“我不怕!随人家怎么说!”大不了以后除了上课,她少在学校待着。而且有一句话不是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因为这事儿,她才能认识潘兆成,所以她不后悔! 看到她坚定的模样,这下辅导员变了脸色:“我就实话告诉你,这学你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过两天报纸就要登出来了,到时候虽然是写同班徐某某,但是学校就这么大谁猜不出来?让你自己退学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给你留个学籍!你真那么想被开除?” 徐恵芷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辅导员,就像是一盆冰水在腊月里从头浇到了脚,连五脏六腑都要冰冻了起来似的。她的大学生活就这么结束了?难道就这么回家?不,她不甘心! 这时候她不免想到一定是有人针对她。连介绍人徐钱都能继续念下去,为什么只有她不行?看辅导员那个色厉内荏的样子,要说这里面没有点暗箱操作,打死她也不信。可是那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尽管是针对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但是这一连串事情想要做出来还是需要点势力的。她一向不是个用鸡蛋碰石头的人,既然退学已经不可避免,那就要把剩下的东西好好抓住。要是能栓牢潘兆成,学位算什么?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只要这次投得好,放弃学业也不可惜! 这样想着,她立刻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她的东西也不多,一刻钟就收拾成了一个小包。在这过程中,王丽一直得意地看着她。徐恵芷也不去理她,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漠视,让她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才叫她难过呢! (六)单向恋爱 回到她和潘兆成的小窝,屋子里空荡荡的,他不在。大白天应该是去上班了吧,徐恵芷不以为意,洗过澡后就开始对着镜子化妆。镜中的人年轻漂亮,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得几乎都看不见毛孔。这身雪/肤一向让潘兆成爱不释手,徐恵芷拉拉自己的领/口,傲/人的胸/部上还有早上亲/热的痕迹,半遮半掩的,更具诱/惑/力。她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对自己的条件满意得很。 回忆到这里,徐恵芷苦笑了下。那时候她潜意识里是不相信潘兆成的感情的吧?不然为何总想着以/色/侍/人不过,潘兆成倒也真是薄幸得很,色未衰,爱已弛。她不是个好女人,她是想着利用他,但是对他总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而他,哪怕情酣意浓之时,也没有真正爱过她吧?是啊,当人有一整片森林可以选择的时候,谁还会专注于一朵小野花呢?只爱灰姑娘的专情王子一直生活在童话里呀! 那天很晚潘兆成都没有回来,徐恵芷仰躺在沙发上,只着一件薄薄的纱制睡衣,冻得手脚冰凉。就在这初夏的冷夜里,她一个人孤独地进入了梦乡。虽然没有做梦,但是睡睡醒醒,不得安稳。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被一阵带着酒气的啄吻弄醒。 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娇嗔道:“你怎么才回来?”话虽如此说,她却放软了身子,享受他火一般的热情。 他没有答话,一只手搂着她的纤腰,另一只手熟练地解开她内/衣的扣子,握住她的浑//圆,肆意亵//玩起来。 她推推他,想跟他说说学校里发生的事,却没有推开。他健/壮的身子死死压着她,一个挺/身,便进到她的身体里。 她没有办法,又很疼,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只能揽着他的肩,尽量放松,随他动作。 云/收/雨/歇之后,他似乎才清醒过来。把她揽在怀中,才有兴/致柔声问:“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她把学校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盈盈大眼挂满剔透的泪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跟家里人交待?” 大眼一眨,泪水就顺着脸颊流淌下来:“阿成,人是不是不能走错路?错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一番话,三分真情,三分假意,真真是我见犹怜。 潘兆成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用大拇指的指腹擦去她的泪珠,安慰道:“没事,以后我养着你,这学不上也罢,你待在家里好好照顾我就行了。” 她想问,你是不是要娶我当你的妻子,但是又怕逼得太紧,把潘兆成吓跑了。权衡了一番,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靠在他的怀里,捏住他的衣扣,依恋地蹭了又蹭。 她埋首在他的怀里,没有看见他饱含深意的目光。有得意,有怜惜,独独没有爱情。当她想抬头的时候,他已经又吻住了她,四唇相交,在他强势又熟悉的气息里,她便什么都忘了。 以后的日子,一个温柔小意,一个随遇而安,两人自然好得蜜里调油,就像蜜月期的新婚小夫妇一样。这天,是她的生日,提前暗示过他以后,她便做了一大桌子菜,换了身漂亮的心意,等他回来。 七点不到,他就回来了。他看着她为他挂好大衣,才揽着她走到桌边,掏出一个小盒子,绒布面的,看起来里面便装了首饰。 徐恵芷心里咯噔一下,喜悦溢于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娇笑道:“这是什么?” “送你的生日礼物。”潘兆成说着,把盒子递到她的面前。 她轻轻一推,捂着嘴笑道:“我吃你的,住你的,还要你什么礼物,那都成什么了?” “那怎么能一样,这都是我的心意,只给我媳妇儿的。”说起甜言蜜语来,潘兆成一向不比别人差。 徐恵芷笑了,如春雪初融,闭上眼伸出手:“那你给我戴上。” 她等了一会儿,手上却没有动静。忍不住眯起眼睛,却正好看见潘兆成从那小盒子里拿出一条项链,轻柔地戴在她白皙修长的颈间。 她忍不住失望,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偷偷抽回手,强笑道:“谢谢。”我很喜欢那四个字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给她戴好,忍不住在她的下颌吻了一下,只觉得香气逼人,一时间又有些心猿意马。 徐恵芷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忍住,握住他流连在她颈间的手,半开玩笑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一趟啊?我爸妈一直很想见你一面。” 他在她的面颊上不住亲吻,敷衍道:“过段时间吧,现在忙得很。” 徐恵芷心一凉,终于还是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耐着性子柔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爸妈?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正式拜访过呢,丑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 他顿时有些不耐烦:“你才多大?怎么就想着这些事,跟那些絮絮叨叨的老太婆有什么两样?”说完,转头就要走。 徐恵芷一见他真生气了,又有些慌了,上前两步揽住他的腰,哄道:“好啦,是人家不对,人家不是在乎你嘛。你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好不好?” 潘兆成还是没说话。 徐恵芷见状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他满意地点点头,回过身来,点点她的鼻头:“这还差不多!刚刚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她心里有些发苦,嘴上却牵起一抹笑,小手解开他的衣裳,嗲声道:“我怎么会反悔?为你做的一切,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听了这话,他才露出笑容。占有性地搂上她的腰,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两人赤/裸的身躯交/缠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进了浴室。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她靠在他光滑的胸/膛上,感受着余/韵。酸/痛慵/懒之中,她蓦然升起一抹直觉,他,约莫是不愿意娶她的。 但是那时候,她还在想凭自己的手段,总能叫他丢不开手。到时候一切还不是都得听她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时候总有一种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她还没想过,在他丢不开手之前,除了他,她早已一无所有了。 第61章 潘释二三事 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前,邓梓从没想过,自己家的娃居然这么早就会写情书了,更没想过自己第一次给儿子同学母亲道歉既不是因为儿子给人女同学抽屉里放毛毛虫了,也不是因为儿子跟人打架了打掉了别人的门牙,而是因为给小青梅写情书被人上交父母了o(╯^╰)o 原因很简单,小学毕业以后,儿子废寝忘食地努力了好几个月,终于跟心仪的小青梅考上了同一所初中。又被分在同一个班之后,他实在按捺不住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地给她写了一封信。内容邓梓看了,还是比较含蓄的,大意就是我跟你同学六年啦,你一定记得我吧,我一直很关注你啦,觉得你不但棒棒哒,而且萌萌哒,希望以后也能跟你一起进步啦等等。 写信的对象是他们班班长,模样好,成绩也好,性格更是乖巧。收到这样的信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一股脑儿就交给她妈妈了。 十二三岁正是敏感的年龄,女孩家里一直严防死守的,生怕孩子早恋影响学习。眼看着女儿就要走上冲击名校的康庄大道,半路突然杀出个坏小子意图将女孩儿带上歪路,人家家里如何肯依,一拿到信就给邓梓打了电话,口气也不好。 一开始邓梓还觉得很羞愧,儿子没教好连累别人了,还被人找上门来了,于是红着脸听人数落了半天。后来对方母亲越说越过分,甚至隐隐还开始对潘释进行人参攻击了。 当她说到“你儿子学习不好还那么胖的时候”邓梓的母性顿时爆发了,她冷冷道:“那也不管你的事。他学习不好我们养他一辈子,而且他哪里胖,那是结实,难道要瘦成竹竿吗?我们家可不缺粮食,也没有虐待自己儿子的习惯。” 对方顿时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的她会突然发飙,小声地说了句“不可理喻”就挂了电话。 邓梓拿着手机看着暗下来的屏幕长吁一口气,自己家的儿子自己怎么说不好都行,别人说一句都是在剜她的心窝肉啊!转念一想又开始觉得儿子不争气,暗搓搓地想早恋就算了,结果不但人家女孩儿对他没意思,人家妈更是把他贬低到尘埃里去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儿子,早恋妈能理解,被丈母娘嫌弃成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邓梓一向憋不住话,晚上吃饭的时候就问他:“你有没有事情要跟妈妈坦白?” 潘释有点心虚,装模作样地扒了两口白饭,还吃了几根平时碰都不碰的胡萝卜,才低声道:“没有啊!” 这下连潘毓都抬起头来了,看也不看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我的规矩的。”坦白从严!抗拒更严!不老实交代,毛竹竿下面! 潘释还是怕他爸爸的,眼珠子滴溜转了几下,暗暗叹了一口气,闷着声音说:“我给人写情书了。” 什么?潘毓顿时哭笑不得,他这才多大就会写情书了!不过,在他看来这实在也不是什么大事,淡淡道:“结果如何呢?” 潘释小心翼翼地看看潘毓的脸色,看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夹了一块瞄准已久的排骨塞进嘴里,小声说:“没有结果了。” “怎么没有结果了?”听了这话,邓梓怒道,“我来告诉你结果!人家把情书交给他妈了!她妈妈还给我打电话告状了!” 潘释嘟起嘴,小声嘟囔道:“她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她不是不讲义气!”邓梓冷哼一声,“她是根本看不上你,我看你就不要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她转头把下午电话里的内容跟潘毓描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下人家妈对潘释的鄙夷。 “那不是正常吗?”潘毓不以为意,“你要是有个女儿,能同意她跟咱儿子这样的谈恋爱?除了能吃还有什么优点?” “瞎说!”潘释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两眼嗖地一下控诉地看着潘毓。 邓梓也为儿子不平,桌子底下暗暗踩了潘毓一脚。 潘毓眉头读没有皱一下,淡淡道:“那你俩列举一下,我洗耳恭听。” 邓梓凝眉没说话,潘释抓耳挠腮了半天,才红着脸吞吐道:“一时,一时没想起来。” 潘毓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用他一贯的和缓的强调说:“儿子啊,这就是你最大的优点。诚实又有勇气。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聪明是聪明,但是从来不敢承认缺点和失败。可人生是没有坦途的,这样的人一旦失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这有勇敢的人才敢说‘我不行’并为此付出努力。要知道胜利的人未必是聪明的,但一定是百折不挠的。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能看清自己,既不过分高估,也不妄自菲薄。” 潘释从来没有这么被爸爸这样夸过,看着他的两只大眼睛都泪汪汪的了。 “好了,”潘毓站起身来摸摸他的脑袋,“如果你真喜欢她,那么不管她现在的态度如何,有多少人反对,你都要努力去争取,永不放弃,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后悔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可是再做这个决定之前,你问问自己,你真的喜欢她吗?你喜欢她什么?” “漂亮,”潘释掰着手指头数她的优点,“聪明,还温柔。” “可是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比她更漂亮更聪明更温柔的人,你会移情别恋吗?”潘毓问。 “不会有那样的人的,”潘释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反正没见过。” “儿子啊,再美的容颜都有凋谢的一天,你看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女明星现在还漂亮吗?而且人的性格也会改变,你妈妈在生你之前也很温柔啊,就是因为你老是不听话,她才一天比一天暴躁。”说完,他向后避让了一下,恰好避过邓梓挥舞过来的小粉拳。 潘释想了以下小青梅像他外婆一样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的样子,顿时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啊! 潘毓弯下腰,平视着潘释的眼睛,认真地说:“真正的爱,不但要爱她春花般的容颜,更要爱她满面的风霜;不但爱她的妩媚和温柔,更要爱她灵魂的至诚。” 潘释怔愣住了,他从没看过他爸爸如此柔情一片的样子。他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却莫名的觉得有些震撼,赫然间那个小青梅的影子从他的心中消失了,他想,他也要付出并且得到那样的爱,不但爱他精致的五官,更爱他“丰满”的身躯。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他跑歪了,以至于后来令人大跌眼镜的娶了个小胖妞,当然这是后话了。 听了这话,邓梓也有些感动。在儿子面前她害羞不方便表示什么,到了晚上关上房门以后她就无所顾忌了。潘毓铺床的时候,她噌地跳上他的背,灵活地一转身,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笑眯眯地吻了下他的唇,才甜甜地说:“你刚刚是在向我表白吗?我想想说了什么?爱我的灵魂?哈哈!” “是啊,”潘毓大方地吻了她的唇,“我最爱你虔诚而朝圣的心。” 他这么直白,调戏人的反而不好意思了,邓梓红着脸紧紧揽住他的肩,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小声道:“我也爱你,不论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 尽管她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在牙缝里漏出来了,潘毓还是听到了。他的心里软得像是棉花似的,低下头几不可察亲了亲她的发旋:“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第62章 徐恵芷番外 尽管徐恵芷早已知道他远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爱她,但是她从未想过,原来真相比这更要丑陋不堪百倍千倍。早知如此,她宁愿一辈子藏在他给的瓮中,可惜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就这么来了,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那一天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越发困倦起来。徐恵芷是被一个陌生的电话吵醒的,说是潘兆成有一份文件忘记带了,让她给送过去。虽然是个女人的声音,但是那个女人的语调正经得很。徐恵芷也没多想,化了个淡妆就出门了。 没有让前台通报,潘氏大楼徐恵芷以前也来过几次,她熟门熟路地就直接从车库的专属电梯上了楼。秘书台的姑娘没在,桌上的咖啡尚有余温,看来离开不久。她探头向里张望,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隐约有说话声传出。 徐恵芷突发奇想,她忽然想知道她爱着的这个男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怎样说话,怎样做事的,是不是偶尔也会和人谈论起她,用一种温柔而充满爱意的语调? 你想象的有多美好,跌落云端的时候就会有多痛。几分钟后,徐恵芷终于知道哪些含笑说出这句话的人有多么的痛彻心扉。多年之后,她都觉得那几秒就像瞬间死去一样,没有知觉,没有回忆,只有他带着调笑和蔑视的话:“什么冷美人,一点小手段不就上钩了吗?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我设计的呢!你们看,对知识的信仰,对梦想的追求,不都敌不过我的魅力吗?” 另一个声音也带着笑意调侃:“什么你的魅力,是金钱的魅力吧!” 潘兆成不知道又回答了些什么,那个铺着冰冷大理石的办公室里只回荡着那些人充满恶意的笑声。 徐恵芷手脚冰凉,带着项链的脖颈间更像是结冰了一样,僵硬得就像根本不属于她。 “嘟嘟嘟嘟”的电话声换回了她的思绪,她把“大哥大”放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 “丫丫啊!”母亲苍老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伴随着一点杂音,听不真切。她却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是啊,她不能就这么让这些不堪曝光,那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她已经没有学业了,事业也无从谈起,不牢牢维系她和潘兆成的关系,她甚至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潘兆成对她也不错,她努力争取一下,也未必没有机会让这份玩/弄变为真爱。 年轻的时候总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以为只要努力什么都可以办到,什么都可以得到。可是她不知道,爱情是争取不来的,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感化,不是每个灰姑娘都会遇到她的王子,现实中只有抛弃发妻的陈世美,没有为爱送命的梁山伯。 年迈的徐恵芷看着手中的合影,轻叹一声,哎,那时候她真是自信啊。 权衡利弊之后,她也无心再听电话那头她母亲絮叨了些什么,发觉办公室里已经停止了谈话,她便三两下挂了电话,低头塞进口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挂上了和婉的笑容。到底还是乱了分寸,她没注意到,那个笨重的大哥大已经滑落出她的口袋。 徐恵芷定定心神,推开虚掩的门,所有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瞬间红了脸,装作一副极其羞涩的模样搓着衣角的下摆,慌张地说:“你们都在啊?对不起,我以为……”说着就要退出去。 潘兆成站起身,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你来了啊?”说着,向周围三人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笑着说:“是啊,嫂子,该走的是我们。就不当你们的灯泡了。” 听出他就是刚刚调笑的人之一,徐恵芷低下头,掩住愤恨的目光。幸好所有人都觉得她害羞,也没多说就快步走出去了,还体贴地为他们带上门。 潘兆成坐在沙发上,把她拉坐在腿上,柔声问:“你怎么来了?想我了?” “胡说什么?”徐恵芷娇嗔道,“不是你让人家来的吗?说你想我了才对!” “我?” 徐恵芷看他皱着眉头,不像是做伪的样子,疑惑地说出了那个神秘来电:“不是你让我送文件来的吗?”此时她终于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让她伤心难过?还是要离间她和潘兆成?毕竟要是换做一个很爱潘兆成的人,听到真相说不定会跟他大吵一架,甚至分道扬镳吧!不过,徐恵芷从不是这样的人,不能说她不爱潘兆成,但是诚然她更爱金钱、权势。 听了这话,潘兆成捏捏眉心,挤出一个笑容:“对,是我记差了,最近事多。” “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徐恵芷的声音甜得像抹了蜜一样,“你累坏了,我再到哪里找这么好个男朋友?”说这话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希冀可以在里面看到哪怕一丝内疚。可是什么都没有,满满的都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那种温柔地目光。 是啊!她以前真傻,人有七情六欲,如果不是伪装,哪有人对着她时只有一个表情,只有一种眼神?设计这一切的人想让她知道这件事,然后崩溃?徐恵芷埋首在他怀里嗤笑一声,想在她徐恵芷身上做收渔翁之利,下辈子吧! 潘兆成抚摸着她的长发,似乎不经意间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她慵懒地说:“刚出电梯就接到我妈的电话了,我一边挂电话一边开门的,一秒钟都没等。” “不过,”她闭气眼睛亲亲他的鼻子,声音近乎呢喃,“你们办公室隔音真好,你们在里面说话,我就站在门口也一个字都听不到呢!” 潘兆成似乎也对自家办公室的质量很有自信,声音明显轻松多了,一边吻上她白皙的脖颈,一边说道:“那可不是,老爷子花了大价钱呢!商业谈话都给别人听了去那还了得……” 后来的声音变淹没在接连不断的亲吻中。阳光洒在赤/裸的肌肤上暖洋洋的,徐恵芷却感觉自己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门外地面上的大哥大一直想个不停,“忙碌”的两人却都没有听见。 第63章 潘释二三事 潘释最近有点烦。他烦躁地合上笔记本,拿起桌上的镜子,果然看见他本来关好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他那藏不住心事的妈妈时不时地探一下脑袋,鬼鬼祟祟的。 哎,寒假回家以后就是这样了,他妈每每看见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饱含歉意的模样。可是,她会有什么对不起他的?难道是很久以前他妈给他指腹为婚,但是那小未婚妻长成了无盐女?现在却因为嫁不出去来逼婚了,所以她才难以启齿? 不由地,潘释脑洞大开,还越想越瘆人,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遗传的奥妙在于,不管心里如何吐槽,子女都会不可避免地在某点上与父母相似。潘释从邓梓那得到的,就是藏不住话的性格。所以,在晚餐的时候,他妈妈讨好地、小心翼翼地给他夹了一根他爱吃的豆沙春卷以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妈,家里到底有什么事?你跟我直说吧,我受得住。”哪怕真要娶一个外貌抱歉的女人,他也会着重考虑她的心灵美的。 听了这话,邓梓保养良好的脸上霎时红了,筷子啪地落在桌面上。 潘毓淡定地把筷子递回她的手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我们决定把原定给你的遗产分给另一个人一半。” 话音未落,邓梓就嗔怪地看了潘毓一眼,却没有反驳。在他们家,大事上潘毓一向是有百分百的决定权的。 潘毓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邓梓摸摸肚子,嘴角微微上扬。 潘释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来说,对钱是什么*和概念的,对将来的遗产少了一半也没什么感觉。反正他爸是福布斯排行榜的常客,即使一半,大约他这辈子也用不完了。他家里只要别出现什么连续剧般狗血的事,他的心脏就强劲得很。 吃完饭,邓梓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肯定没懂。” 潘毓“嗯”了一声,连手中的报纸都没有放下。 “哎,”邓梓摸摸肚子,“希望这个像你一样聪明。”潘释小时候明明也挺机灵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呢?特别是现在学了纯数学专业,还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和生活越来越远。 听出她的画外音,潘毓失笑:“傻人有傻福嘛,咱儿子这样多好,无忧无虑的。” 邓梓拍了他肩膀一下:“小时候无忧无虑叫天真可爱,长大了还无忧无虑就叫缺心眼。等将来我们都翘辫子了,你也罩不了他了,他说不定给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邓梓越想越伤心,似乎看到几十年后她儿子沿街乞讨的模样,眼睛都泛酸。 不得不说,这母子俩脑补的能力都是一样的。 潘毓从茶几上摸到一包纸巾,无奈地抽出一张给邓梓擦泪,把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别哭啊,咱们给他找个厉害的媳妇帮他管钱就行了。” 邓梓一听有理,也不掉金豆子了,雷厉风行地推开潘毓就准备打电话给她儿子安排相亲。潘毓看看风风火火的她,再看看空空的怀抱,这过河拆桥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啊! 潘释前段时间的烦恼是臆想的,这段时间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他妈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疯狂地给他介绍女孩儿。 潘释烦不胜烦,干脆包裹一收拾就躲到了学校,正好他今年大三了,专业课很多,又在准备考研,因此理由一抓一大把,任他妈怎么催促,就是不回家。不是他吐糟,他妈的眼光跟他真是大相径庭,他喜欢温柔小意肤白貌美的,而他妈给他介绍的呢,要不是强势的御姐,要么就是那种一看情商就甩他十八条街的八面玲珑的女人。他怎么吃得住嘛,他可不想成为妻管严! 想到这里,潘释叹了一口气,翻开《泛函分析》,恨不能和数学结婚。 一眨眼春天就过去了。又到了六月,几十年来图书馆这个月人总是最多的,因为又到一年两度的四六级考试了!说到这里不得不说,潘释六级挂了三次,每次都差一两分,成为班上唯一一个没过六级的人。亏得他心理素质好,还能准备发起第四次进攻,一般人估计得崩溃。这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精神堪比国父孙中山。 可惜他老妈又出幺蛾子,还没进考场呢,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他爸轻易不给他打电话,一打电话一般就是大事。这不,电话刚一接通,他爸就开门见山地说:“快到第一医院,你妈正在这儿做手术。” 潘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妈怎么了?严重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说了这句潘毓就挂了电话。 他妈正病着,还病到要做手术了,他爸肯定没心情跟他叽歪。潘释挂了电话,试也不考了,拔腿就冲到校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心脏一直嘭嘭跳个不停,一路都在催促司机师傅开快点,就害怕去迟了会发生什么让他抱憾众生的事。他开始后悔,自己这学期为什么没怎么回家?父母年纪大了,想看到唯一的孩子早点结婚也是正常的,特别是老妈还得了要做手术的病!自己为什么不能多理解他老妈一点呢?想到小时候,不管自己做什么老妈都是最坚实的后盾,自己却不支持老妈的想法,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 潘释又愧又悔,眼睛发酸,眼眶都红了。要知道他懂事以后可从没哭过。 司机师傅看到他着急的样子,又是到医院,也猜到他家里肯定发生什么大事了。一路上油门紧踩,平日里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一个小时就开到了。 刚到医院,潘释就直奔手术室。才喊了一声“爸”,却看见门外的家属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他一出声,所有人都疑惑地冲他看来。 潘释也顾不得尴尬,忙给他爸打电话。声音都发喘。 “嗯,已经出来了,”潘毓说,“你直接来519病房吧!没大事儿,别着急。” 一到五楼,潘毓就觉出不对来了。这儿的墙壁是粉色的,而且贴满了婴儿照片。耳朵里也充斥着婴儿的哭声,这不是妇产科吗?虽然他没来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他忽然想到他妈的欲言又止,他爸说的“财产要分给另一个人一半”,难道是…… 他急切地推开了门,他妈躺在床上睡着了,床前摆着张婴儿床。所以说…… 他年过四旬的妈妈真的给他生了个弟弟或者妹妹!一瞬间,潘释的脑袋当机了。 这时候,邓梓睁开眼睛,看到他像根棍子似的笔直地杵在门口,问道:“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潘释的脑袋正在重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邓梓笑着对他说:“你爸跟你说过了吧,过来跟你妹妹打个招呼吧?” 潘释的脑袋已经完成了重启,但还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他梦游般走进病房,又梦游般走到婴儿床前,最后梦游般探下身子…… duang!他的心脏给击中了!好可爱!就跟袖珍娃娃似的。潘释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小手,还不到他的掌心大,十根手指细细的,上面还有精致的小指甲,他看向邓梓:“她好小。” “你小时候也这么小,”邓梓陷入了回忆中,眼神很温柔,“而且很软。我都不敢用力抱你,生怕把你的小胳膊小腿给抱什了。你爸爸也这样。” 邓梓和潘毓都不是会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听出父母对自己的深厚感情,潘释的心中一片柔软,说:“妹妹叫什么名字?” “叫潘乐,希望她快乐常在,”邓梓说,“不过,你还可以给她起个小名。”乐乐什么的像唤小狗似的,她可不希望女儿以后因为这被人嘲笑。 “叫小六吧。”潘释说。她是在考六级的时候出生的呢,希望她不要像她的倒霉蛋哥哥一样,考了四次六级还是未成功状态。 “为什么?”邓梓诧异地问,他们家只有两个孩子啊?算上表兄妹也排不到老六啊!二三四五都到哪儿去啦? “因为这个笨小子旷了六级考试过来的。”潘毓正好从门外走进来,瞟了傻儿子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什么?”邓梓很惊讶,“六级不是大二考得吗?”她虽然不是什么学霸,但也不是学渣,六级一次压线过。老公英语更是杠杠的。可为什么他们儿子都快大四了还在考六级?他们的教育这么失败吗? 潘释脸红了:“不要……不要明知故问嘛。” 邓梓痛心疾首:“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了咱家怎么就一代不如一代呢?下次再考不过不要说你是我儿子。” 潘释不忿:“我们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英语要过六级?要是数学也要考级,我十六级都能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为什么非用自己的短处去拼人家的长处,他在语言上没有天分已经够伤心的了他妈为什么还要刺激他! 邓梓“噗嗤”一笑,抱起睡得正香甜的女儿:“宝贝小六啊,你以后千万不能像你哥哥啊!六级说不定得考到毕业啊!” “像我有什么不好?”潘释委屈地说,“我数理化多好,多少人羡慕啊!以前不是有句话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嘛!” “英语不好看你怎么走遍天下?”邓梓毫不留情地说,“想出国旅游下还得找个翻译!” 潘释撇撇嘴:“我以后找个英语好的女朋友!” “好,”邓梓哈哈大笑,“我看你能不能一辈子不学英语!” 答案当然是不能!因为后来,潘释确实找了个英语好的女友,但是可惜人家中文不好,因为爱情,他成功成为潘家英语最好的人;再后来,潘乐长大果然不像她哥哥,英语一级棒,可惜数理化都差到令人发指,高考数学只考了他哥哥的三分之一,只好到新西兰留学,在那里她又变成了数学好的人;再再后来,潘毓和邓梓老到牙齿都掉光了,还能砸吧着假牙在阳光下讲讲儿孙们的趣事;再再再后来,他们都成为了一抔黄土,但是九泉之下,他和她依然相伴。 第64章 徐恵芷番外 在一个人漫长的一生中,总是充满了阴差阳错。徐恵芷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定,没有什么能叫她后悔。可是,在知道那个错过的电话叫她错过了与母亲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 她后悔了,其实她早就后悔了,为自己的野心和曾经让自己迷醉的奢靡生活。之前所有拿下潘兆成的雄心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悔意的强撑罢了。她想,如果自己还是那个勤奋刻苦、靠奖学金和打工度日的学生,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找到一个贫穷但是真正爱自己的男友,对家里多一份关怀,那么母亲是不是不会死?或者,在自己如此痛苦的时候,有一个人真心陪伴在她身边? 徐恵芷茫然四顾,山上只有烈烈冷风与她作伴。阳光照射到冰冷冷的墓碑上,母亲依然笑得温柔质朴。大风吹来了墓地里独有的那种泥土和纸钱的味道,徐恵芷突然觉得嗓子眼又疼又痒,几欲作恶。她清清喉咙,却感到胃里一阵翻滚,一个忍不住就吐了出来。 不知道吐了多久,徐恵芷只觉得连脑子里都缺氧了,整个人懵懵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恍过劲来。这两天她一直在赶路,心情又不好,几乎什么都没吃,吐得都是黄胆水。 这时候,一只手抚在她的背上,从上到下慢慢地给她舒气,就像小时候一样。徐恵芷回过头,来人急忙慌张地解释道:“对不起,我看你……” 徐恵芷看他脸都发白了,心里又愧疚又难过。原来他这么害怕自己生气,她还一直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呢!原来她的轻视他早就知道,可是对她的好却始终如一。为什么自己不早点醒悟,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虚弱地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志扬哥,以前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希望你也能幸福。”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放手了。这样肮脏的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 孙志扬的脸更白了,他哆嗦了半天,结巴着说:“我,我……” 徐恵芷一直微笑着看他。这样的人,为何她当初不曾动心?不过,如果他知道了她现在的样子,还会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视她若女神? 徐恵芷摸摸肚子,两个月没来小日子了,如今又出现了这样的反应,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她曾经有多么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孩子去拴住潘兆成,现在就有多么厌恶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绊住了自己重新开始的脚步。在她淳朴闭塞的家乡,未婚先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她舍不得沉默寡言的老父亲在年老丧妻之后还要承受女儿不争气带给他的耻辱。她原本一向是他的骄傲的。 这一刻,她恨自己鬼迷心窍,更恨潘兆成因为一个无聊的游戏毁了自己一生。既然已经上不了天堂,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即使他不爱她,她也要搅得他一辈子不得安宁!徐恵芷咬着牙想。 “丫丫?”孙志扬轻轻推推她的胳膊,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吓坏自己这个玻璃娃娃似的。徐恵芷轻笑一声,道:“志扬哥,我离开后,还要麻烦你照顾我的老父亲。”她想,自己真是坏透顶了,临走的时候,还要榨干他这一点剩余价值。她知道他是个好人,一定舍不得拒绝自己。 果然,孙志扬红着脸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徐叔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搭把手什么的不都是我该做的嘛!”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的话似的:“丫丫,你还要走?” “嗯,”徐恵芷撒了个谎,“我书还没念完呢!”事实上,她已经好久没上过学了。 “那书念完之后呢?”孙志扬整个人都显得很沉寂,“是不是也不回来了?大城市是不是很好?”其实,他早已知道答案。 没有这里好。徐恵芷想,如果人真的可以重来一次,她愿意碌碌一生,就像她的祖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永远不离开这里。漂亮的衣服,纸醉金迷的生活都买不来内心的平静。 看她沉默了,孙志扬觉得已经得到了答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喃喃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回来是应该的……” 徐恵芷有心安慰他两句,可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他小时候安慰自己的时候一样。闻着熟悉的,带着一点汗味的泥土气息,泪水突然滑过眼眶,滴落在他的肩上。 良久,她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你以后一定要幸福。”找一个本分的媳妇,妻贤子孝然后儿孙满堂。 他没有说话。很久以后,徐恵芷才觉得自己的背有些湿,她想起身,却被他紧紧地按住了。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不温柔”过,可是徐恵芷却希望他抱得再紧一些,让自己因为这纯粹爱意带来的疼痛而忘却满腹的心事。 徐恵芷在第二天天还未亮时就偷偷离开,唯一能留给父亲的就是一叠钞票。钱曾经是她最渴望的东西,如今却觉得像是烫手山芋一般。她知道父亲也许也不需要这个,但是她别无办法。有时候人走错了一步就再难回头了。 临走之前,她伫立在孙家门口,回忆一幕幕涌现在脑海。她想起那时候他想要拉自己的手,总是在裤子上擦了又擦,才红着脸颤抖着牵起她。彼时自己总是笑他的裤子比手还脏呢,现在终于明白,那都是因为他珍爱她,才这样如珠如宝地对待她。 第65章 徐恵芷番外 徐恵芷回到s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做了检查。科室里的人都是成双成对、含情脉脉的,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期盼和希望,只有她,形单影只,孤单而哀伤。 两个小时不到,报告就出来了,医生笑嘻嘻地跟她说:“恭喜你,你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不过你似乎有些营养不良,需要调养一下。孕妇啊,还是心事不要太重了。” 徐恵芷心下了然,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又觉得从头到脚都凉凉的。她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只感觉到厚厚的软肉,不复往日的平坦,这里面真的孕育了她的孩子?徐恵芷有一种不真实感,从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胎儿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甚至一想到他的体内还流着潘兆成的血就觉得厌恶。 医生看看徐恵芷的脸色,又发觉她是一个人来的,对她的情况也就猜得*不离十了。这种未婚先孕的她见得多了,脸上收了笑容试探道:“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跟你说,我们医院的这个技术是全市最好的,保证你一点痛苦都感觉不到……” “不用了。”徐恵芷打断了她的话,讽刺一笑,这个孩子是她复仇的最大筹码,她怎么能让它白白流掉了?她的人生已经毁了,潘兆成也别想幸福。 出了医院,徐恵芷收拾好心情,挤出一个笑容,才给潘兆成打了电话,甜甜道:“亲爱的,今晚有空吗?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你。” “当然,你找我我怎么会没空?没空也要变得有空。” 徐恵芷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他嬉皮笑脸的模样,眼神越来越冷,嘴上却戏谑道:“那我可真是感动死了,早点来,我保证是个惊喜。”对玩/弄了自己的他来说,这个孩子恐怕更是个惊吓。 潘兆成一口应了。徐恵芷露出一个冷笑,去附近的一家饭店打包了点饭菜,装在自家的碗碟里,全当自己做的了。现在的潘兆成不值得自己为他费一点心,而曾经的那些心意,他恐怕也是不在乎的。 徐恵芷觉得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一样,她厌恶他,想看到他倒霉,除了在小事上磋磨他一下,其他的却又无能为力。她知道现在最好的路莫过于离开他,离开这个城市,找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那些过往她放不下,想起来就觉得怨恨。她走了,他只会左拥右抱过得更好,凭什么?就凭他有一个好的出生?她不能走,现在没有报复的手段,不代表未来没有,只有待在他的身边,才能等到那个可能的机会! 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说,如果等不到呢?她不是白白地浪费了那么多的光阴?徐恵芷猛地摇摇头,她甚至不敢有这种想法!如果不是抱着复仇的想法,她还能做些什么呢?她的后半辈子要怎么度过?学业毁了,家里也回不去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别人一个小小地游戏就可以击倒她,原来她从来不像自己想得那样坚强。她没有勇气离开,她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还能做些什么?她不是初来s市的那个信心十足的女孩了,残酷的生活打败了她,她已经没有勇气放弃一切,白手起家了。 也许报复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自己懦弱的借口。徐恵芷自嘲地想。 离潘兆成回来的时间还早,徐恵芷看着摆好的碗筷,全是自己爱吃的东西。一瞬间突然有了装饰房间的心情。她给家里换上了她喜欢的窗帘,华丽的带着重重帷幔的那种,在阳台上摆上几盆盆栽,她不再去考虑潘兆成喜不喜欢,反正她喜欢就行。在这种小事上,她总可以为自己活着的。 刚过六点,潘兆成就回来了。看到明显焕然一新的家里,他扬扬眉毛,却未置一词。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吃饭,徐恵芷一如既往地温柔,给他夹菜盛汤的。她不说那个所谓的“惊喜”是什么,潘兆成也不问,他想着那恐怕是徐恵芷叫自己过来的借口,便也不去戳穿,自以为是做男人的体贴。 潘兆成看到徐恵芷这餐吃得不少,有点诧异,她为了保持身材晚饭一向不怎么吃的,于是笑道:“怎么家里的菜不合你胃口?” 徐恵芷反应极快,一开口就是糖衣炮弹:“看不到你怎么吃得下?”她知道潘兆成喜欢这样,他不把别人放在心里,却希望他在别人心里是第一位的,果然,潘兆成爽朗大笑,还心情极好地给她挟了菜。 徐恵芷腼腆一笑,一口吃了。她才不会再亏待自己呢,面前的人不爱她,她自己可不能不爱自己。 于是一个装腼腆,一个心痒难耐,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他们吃过饭,潘兆成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唇,徐恵芷才轻轻推开了他,红着脸做出羞涩又期待的样子说:“兆成,你这几个月可不能这样了。” “嗯?”潘兆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她的小情趣了,嘴唇不断地吻她的脖颈,含糊地调笑道:“我怎么让我们徐大小姐不满意了啊?” 徐恵芷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躲避开他的亲吻,笑道:“瞎说什么呢,你要做爸爸了。” 潘兆成顿时愣住了。估计脑子里一片空白,徐恵芷从来没见过他这种呆呆的样子。要是他不是潘兆成,兴许自己还觉得有点可爱呢。 徐恵芷边想边细心地观察他的表情,看着他为难不带一丝高兴的模样,心里升起一种畅快的感觉。眼睛里却迅速蓄满泪珠,语带委屈地说:“你不开心吗?这是我们爱情的果实。你不想要他吗?你嫌弃他吗?”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作呕。所谓同床异梦,不过如此了。 潘兆成拍拍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哄道:“我们都还年轻,现在要这个孩子不合适。以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候再生啊……” 自己是还年轻,他却不年轻了。徐恵芷心里冷哼一声,捂住眼睛装作难掩伤心的样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呀!我怎么忍心?……” 潘兆成只轻轻拍拍她的背,一句话都没说。 徐恵芷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哽咽道:“我知道以你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娶我的。这一辈子,我都不奢望能做你的新娘了。但是……” 两行眼泪滑过她姣好的面容,越发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留下这个孩子吧,我会带着他离开这儿,不会打扰到你的。给我未来的人生,留一个盼头吧!” 潘兆成心软了,为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虽然和徐恵芷的开始只是一个游戏,但他非草木,即使是个宠物时间久了也有感情了,何况是这样一个美丽的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女人。于是他温柔地说:“既然你想生,就生下来吧!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话一出口,连他都觉得自己之前是多虑了,难道以他的财力,还怕养不起一个孩子?总是自己的骨肉,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己也不是毫无感情,总有点不忍心的,大不了养他们母子俩一辈子。打定主意,他便说:“明天我让助理给你安排医院,既然要生孩子,可不能再提什么减肥了!你看你这么瘦,到时候挺个大肚子,我想想都心疼。” 这是默认了不会和自己结婚的话了,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徐恵芷还是觉得眼前一黑。为什么他连骗都不愿意骗自己?她心里有一个模糊的预感,趁着他心软,柔柔地问道:“兆成,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潘兆成看着她的眼睛,徐恵芷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原来自己做了小三,徐恵芷讽刺地一笑,不知道他娶得是哪家的小姐,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什么用,自己随便哭两声这个男人就同意自己剩下私生子了。她要是有那种出生,不在意钱的话,就找一个爱自己的穷小子,靠着自己生活,还怕他对自己不好? 第66章 徐惠芷番外 (十)见面 徐恵芷设想过无数次那个“不幸”的潘夫人的样子,可是当她看见肖楚的时候还是呆住了。因为这个潘夫人,实在太出名了,稍微关注点娱乐圈的人没人不知道她,纵横三界,却在最红的时候销声匿迹,原来已经静悄悄地嫁作人妇。 见到她的第一感满满都是惊讶,第二感却全是嫉妒。原来他的夫人并没有比她出身更好,甚至没有她漂亮,她只是比她幸运罢了,在最合适的时候遇见了那个浪子。如果他们早一些见面,他是不是也会娶她?徐恵芷知道,潘兆成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不会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他本人并不是多喜欢孩子,何况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能为他生下名正言顺的孩子的人。 就在徐恵芷胡思乱想间,肖楚已经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轻蔑一笑:“你不会以为有这个孩子就可以嫁到潘家了吧?潘家可不缺孩子,我的大儿子都已经三岁了。” 徐恵芷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潘兆成已经有了长子,那么自己孩子的地位肯定会下降,一些事情便需要重新谋划了。不过她心里倒没有失望,一来她已经心如死灰,二来对于复仇之难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心中诸般计较,面上却是不显,长睫轻眨几下,一双动人的丹凤眼里便都是泪意了:“我知道的,我也不敢奢望,只希望能留下这个孩子,以后……” 她以手掩面,一副泣不成声的样子:“若有一天他不再爱我了,也能留个念想……” 这个他是指谁,两人心知肚明。徐恵芷知道,自己表现得越傻越痴情越好,这样肖楚才会放松警惕。她刚刚看着自己,这个丈夫情人的目光,居然全无妒意。 她不爱潘兆成,徐恵芷可以肯定。那么对她来说,在乎的便是有没有一个孩子来和她的儿子争夺家产,而不是有没有一个女人占据她丈夫的目光。所以,自己只有表现得是冲着人来的,而不是冲着钱,她才能容得下自己。 不过,肖楚是影后,演戏是行家。徐恵芷对自己的演技是不是毫无破绽根本没有自信,只能一直用手捂着眼睛。毕竟露出来的部位越少,自然破绽也越少。 幸好肖楚似乎是相信了,她丈夫潘兆成也算是衣冠楚楚,并非全无优点。徐恵芷又是初到s市,在她看来徐恵芷只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生,目光短浅,迷恋潘兆成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她语带嘲讽地说:“你倒是痴情,这样一辈子无名无分的跟着他你也愿意?你条件不差,离开他未必找不到更好的。” 徐恵芷顿时心里一松,肖楚还是相信了,她不敢松懈,抬起头泪眼盈盈地说:“要是真有一辈子,我也没有遗憾了。只是我,我……对不起你。”她捏住肖楚的衣袖,就要跪倒在地。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肖楚把她的手拉开,掸掸衣袖,就像在弹什么脏东西一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放心,我也不会为难你,以后走在路上,即使见面咱们也当不认识。” 徐恵芷涨红着脸,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眼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她边哭边低下头,像是被抽去全身的力气一般,心里却带着恨意。心想,现在你看不起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和潘兆成一起跪在地上求我。 “这是在干什么?”潘兆成三步并两步地跑来,“怎么跪在地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说着,边拉起徐恵芷边带着怒意看向那个站立的人。 刚刚他跑得急不曾注意,如今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自己的正室夫人,顿时尴尬极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肖楚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去看他。 潘兆成也是为难。肖楚是童星出身,自己从小就喜欢她,后来真娶了她当真是如珍如宝的。可是时间长了,难免没了新鲜感。肖楚又比他长了几岁,都是三十多的人了。以前饮食作息都不规律,现在便显在了脸上,即使盖了妆都遮不住脸上的斑点和皱纹。虽然内心感情仍在,但是其他的嘛,难免比不上徐恵芷这样年轻水灵的。特别是徐恵芷又对自己一往情深,现在更怀着身子,苍白的脸上全是泪痕,他心里便止不住的怜惜。 因此,他扶着徐恵芷对肖楚说道:“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惠芷年轻肚子又那么大,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好了,何必为难她?你上学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徐恵芷闻言忙按住潘兆成的胳膊,道:“是我自己觉得内疚,肖楚姐……” 肖楚冷厉地瞥了她一眼,徐恵芷忙改口道:“潘夫人没有为难我,都是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肖楚对潘兆成冷冷开口:“听见没?我可没为难你那心肝宝贝。”说完,也不等潘兆成回答,转身便走。 潘兆成对于这个年长于自己的夫人,又是少年时候的梦中情人,虽然爱意已经消弭,但是敬重仍在。眼看着肖楚被自己气走了,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和徐恵芷说话吃饭的时候就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他就是这种既要鱼又要熊掌的性子,徐恵芷冷眼旁观。她想,自己对他有那么些情意的时候反而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如今心死了倒是聪明多了,他的段数也不算高,自己这只傻鱼便愣愣地进了网,真是悔不当初。 她大着肚子,浑身不得劲儿,也不耐烦招呼他,不如装作大方还能讨一个好,于是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兆成,你要不放心夫人的话就回去看看吧!我能理解的,毕竟是多年夫妻。” 潘兆成心里一动,眼睛却看向她的肚子:“预产期就在这一个星期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事的,”徐恵芷说,“又不是第一天一个人了,明天早上保姆不就来了嘛!” “那……”潘兆成看着她的笑脸,更觉得她温柔可亲,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柔媚动人,他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嫩嫩的脸颊。 徐恵芷笑着推开他,催促道:“快去吧,我也不想破坏你们夫妻的感情,那可真成了罪人了。” 潘兆成点点头,走到门口还再三嘱咐:“你有事就打我电话,自己小心点。” 徐恵芷只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直到楼下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她才拉起窗帘,软软地仰躺在床上。 她才二十出头,却觉得这一辈子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开始厌倦。每天都在演戏,只有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 那时候就该重新开始的,年迈的徐恵芷坐在小院的躺椅上想。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爱他教育他,走向一种全新的光明的人生。明明还有很多机会,却猪油蒙了心,真的在潘兆成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毁了潘兆成,毁了自己,毁了肖楚,毁了少年潘毓,还好潘毓,最终获得幸福。 善恶到头终有报,自己如是,肖楚如是,潘兆成亦如是。 (十一)潘毓 潘兆成许是没有把肖楚哄好,又或者两人吵着吵着重温起往日甜蜜,徐恵芷几天来别说人,连个电话都没接到。但她发现自己居然一丁点都不觉得失落,反而愉快得很。生活起居都有保姆照料,每天就吃吃睡睡,时间过得飞快。 夜深人静的时候,徐恵芷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偶尔也会闪过一丝母性,特别是胎儿伸出小小的拳头,将腹部顶出一个小块的时候。她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夹住这小块,之前一直在肚子里做操的宝宝便立刻安静下来,好像它也知道和母亲温存似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于这个世界也不是全然孤独的,还有这么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相伴。可是下一秒,想到这个孩子父亲,心里就一凉,那么点柔情也烟消云散了。 这天晚上下起了大雨,保姆阿姨一直心神不宁的。 徐恵芷跟她关系一直不错,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事?” “哎,明天是周末,学校放假,孩子要从学校回来,这么大雨也不知道她带伞没有?家里那口子也不在,淋了雨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保姆阿姨道。 徐恵芷虽然自己没办法做一个好妈妈了,但是看到这样一个为子女担忧的母亲也有些动容,便道:“那你回去看一下吧,今晚也别过来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那怎么行?”保姆阿姨道,“你这么大个肚子,说生就生的,身边没人怎么行?” 徐恵芷不以为意:“不是有电话吗?到时候我自己叫救护车。你在这里难道就能帮上忙?你又不会接生。再说了,也未必是今晚生,离预产期还有好几天呢。” 这听着挺在理,但是她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还没等她想明白,徐恵芷又道:“刚刚兆成给我打了电话,正在往这边过来的路上,你放心好了。” 保姆阿姨知道徐恵芷是外室,正主一会儿过来,她在这边说不定还打扰他们相处,于是便道:“那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带上早饭,你们就别在外面买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徐恵芷笑着点点头。 保姆阿姨走后,潘兆成当然没有来,那本来就是一个谎言。徐恵芷洗漱过后,便早早睡了。她现在月份大了,身子重得很,能躺着就不想动。 外面的雨声很大,哗啦哗啦的,徐恵芷却觉得很安心,难得的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她突然想上厕所,那感觉来得又急又猛,她手忙脚乱地,还没套好衣服,身下便感觉湿湿的,有液体不停地往外流。 刚睡醒的脑袋还不怎么清醒,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尿床了? 虽然没人看到,徐恵芷脸还是一下子涨红了,她坐起身想换个床单,刚打开柜门,就感觉肚子里翻山倒海般的疼痛,她摸着肚子,再看看湿润的床单,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生了。 虽然离电话机只有几步路,徐恵芷却几乎是爬过去的,头发都被汗打湿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会这样死去,可是那强烈的痛感却告诉她她还活着。挣扎着拨通了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公式化的女声,她的脑袋却一下子清醒了,她不会死去,因为她永远不会屈服,在死神的面前也不行。清晰地说出地址后,她便冷静而缓慢地向门边挪去。 等待的时间是这样漫长,她想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个人像田螺姑娘似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肯定会爱上他的。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救护车终于来了,在痛苦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终于在这一年中秋来到了人世。 徐恵芷精疲力尽地仰躺在床上,护士抱着孩子走到她身边:“是个漂亮的男孩,您要看看嘛?” 徐恵芷睁开眼,孩子全身都红红的,像是小老鼠似的闭着眼睛。但从长长的眼线看来,这孩子有一双和她一样的凤眼。那一刻,徐恵芷觉得自己很爱他,全世界的孩子都没有他可爱,这大约便是母子天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捋平孩子黏在额头上的胎毛,问道:“现在可以给他喂奶吗?” “您身体状况可以吗?”护士笑着问。 徐恵芷点点头,从护士的手里接过孩子,小心地搂在怀里。孩子小小的身子又热又软,她的心似乎也被这温暖融成了一滩水。她想,自己就爱他这么几天,在潘兆成来之前,都只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来爱。 徐恵芷刚解开衣襟,孩子的小嘴就含上了,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徐恵芷温柔地看着他,他的力气很大,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还没长牙的缘故,徐恵芷并不觉得疼,只觉得温暖。初生的生命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无邪的东西了。 护士也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母子俩,笑道:“这是个乖孩子呢,第一胎我从没见过像您生得那么顺利的,小家伙也不忍心他妈妈受苦呢!” 徐恵芷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俱是温柔。 真是个妩媚的女人!那护士心想。想到徐恵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地生下了这个孩子,大约是有什么不好的隐情的,她便又有些同情,想多在她身边陪她一会儿,便又找了话题:“您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徐恵芷一怔,要留到潘兆成来了以后给他取吗,自己好献个殷勤?不要!徐恵芷摇摇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这医院地处钟山,盼着他以后也能有钟灵毓秀之德,便叫阿毓吧!” “阿毓,阿毓……”那护士默念两声,道,“是个好名字。” 徐恵芷看着怀中吃着吃着就睡着的孩子,呢喃道:“阿毓,我的好阿毓,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能爱你,以后你要自己爱自己。” …… 第二天,徐恵芷一醒来就看见潘兆成抱着孩子在逗他玩呢。 徐恵芷心里一颤,笑着说:“他眼睛都没睁开呢,你闹他他也不知道,你自娱自乐的倒是起劲。” 潘兆成把孩子放进床边的摇篮里,才走过来,握着徐恵芷的手道,目光真诚:“对不起,我这两天实在脱不开身,你生孩子这么大件事,身边也没个人……” 还没等他说完,徐恵芷就伸手捂住他的嘴:“都过去了,我一个人不也过来了嘛!你还自责什么,故意要叫我心疼吗?” 潘兆成最爱她的善解人意,再看她一脸娇嗔的模样,心里一片柔情,道:“等孩子满月,我送你份大礼,这样以后你跟孩子的生活也能有份保障。” 徐恵芷笑道:“你就是我们娘儿俩的保障,其他都是身外物。” 听了这话,潘兆成自然高兴,隐隐还有些得意,这么一个聪明漂亮的女人因为喜欢自己才陪在自己身边,难道不能证明自己的魅力吗?想到这里,又把礼加重了几分,几乎与当年结婚时候给肖楚的差不多了。 (十二)终曲 “徐阿姨,下雨了,您不进屋?”路过的邻居看到徐恵芷还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好心地提醒道。 徐恵芷微微一笑:“这就进去。”等邻居走了,她却还是坐在雨中。阿毓也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大雨天,这么多年里,她只给他喂过一次奶,抱他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现在老了,他不在需要自己了,却渴望见到他了。可是真正见到了,两人面对面坐着也无话可说。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永远不能重来。 一个月后,徐恵芷收拾行李,一个人静悄悄地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父母的坟头,绿树已荫荫。 徐恵芷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却一滴泪都没有掉下来,大概是没有为她擦泪的人了。 “丫丫?”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试探地问道。 徐恵芷回过头,孙志扬慢慢地从那头走过来,她轻轻唤了一句:“志扬哥。” 来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你回来啦?” “嗯,”徐恵芷笑了笑,“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孙志扬点点头,也没问起她的过去,只不停地说:“还是家里好,家里好啊!你家的房子一直留着呢,前段时间我刚打扫过……” 徐恵芷有些感动,孙志扬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这便是时常打扫的意思了,她动容地说:“这么多年蒙你照顾,大恩不言谢。” “都是老朋友,还说这些干什么!”孙志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徐恵芷一笑,遥望远处山清水秀,空气里都是泥土的芬芳,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松快起来。这里,便是她身心归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