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之死》 第一章 皇宫阴云 午夜时分,养心殿外忽然刮来一阵怪风。 说这风怪,是说那风不是普通的风,似乎能闻到那风里带着血腥的味儿,这若是在战场上倒也罢了,在这安静的北京城,谁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杀多少牛羊能弄成这血腥味儿来? 风带着血腥味儿不说,还带着哨子,象是哭泣的声音,那声音象是诉说着莫大的冤屈,声声凄厉,声声入骨,又象是寻仇觅恨,扫害驱恶,呼啸着,低吟着,高一阵儿低一阵儿,加之这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谁听了这风声不让人毛骨悚然呢? 微微的,天空中闪一下弧光,人们看到了那黑色的天空里滚动着黑色的云团,云团被这怪风裹挟着,变得千奇百怪。 紧接着,那风就变成了旋风,围着养心殿转游,又往燕喜堂旋去。风带的哨儿由短变长,云团象是一群妖魔下界。浩浩荡荡,旋过的地方,飞砂走石,天昏地暗,象是世界末日将要到来。 这正是**大好的日子,怎么会刮这样的怪风呢? 值更的太监马四孩儿沿着昏暗的宫墙,借着宫门微弱的灯光,敲着梆子,报着更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怪风吓着夹紧了尾巴,声音里加着颤抖。 这些天,他害怕极了,不光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因为宫中的事情。那天,他也是在这个时辰值更,他无意中来到燕喜堂外,却听到了老佛爷的**声,他以为老佛爷病了,正想向总管安德海报告,却见安德海从慈禧老佛爷那里出来了,满身是汗。他知道了,老佛爷与安德海在做着什么事,吓得往墙角里躲,可哪能躲过安德海那双贼眼呢?安德海骂了他一句什么,就走了。之后的日子里,安德海对他很客气,却让他很害怕,总觉得一种不可明言的灾祸在等着他,让他惶恐不安。 忽然突变的天气,好象预示着不祥之兆的到来。几位值更的宫女和太监齐齐地聚在养心殿的廊檐下,个个神色惊慌。此时,天边闪电越来越急,并可以听到隐隐的雷声。 这时候,天空中忽然现出一团紫光,那紫光象是黄蓝色的旗被血雾喷又被飓风撕成了碎片,在紫光的照射下就形成了紫雾,而它在空中一划,停留着的时间不是一瞬间,而是一两秒,作了一个很长很长时间的亮相,将那天空中的隐藏着的奇形怪状瞬间展现在人们眼前:黑云滚滚,如同百万只野狮,张牙舞瓜地向你扑来。奇云贯空,如一巨龙盘旋而上,又居高临下,对你张开血盆大口。飞云急流,如同翻江倒海,又象是洪水猛兽从开而降,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这是怎么啦,杀死的毛子闯宫来了么?” “妖魔,妖魔,你看午门外的云头上,站着一位妖魔!” “哎哟,不好,太和殿上边有条黑龙!” 几位胆小宫女吓得抱作一团。 就在这时,空中“咔嚓”一声炸雷,紧接着电光闪闪,劈哩叭啦,一阵雹子打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这时候,又听到“啊呀!”,只见一道闪电闪来,黑暗中一个蒙胧的人影闪过,一棍正击中马四孩儿的前胸,马四孩儿倒在燕喜堂前的廊前。紧接着,雹子没有了,铜钱般雨点下来了,那雨在电光中闪着红光。宫女们用宫灯一照:天爷,下的是血雨! “马四孩儿,马四孩儿!”当值班的太监将马四孩儿抬到室内时,只见他面目青紫,衣染血雨,早已没有了声息。宫廷里一片混乱,却又抱作一团,不敢发出声响,有的竟对着天空哀求:太平天神,捻军天神,你们替天行道,我们为皇上做事,各事其主啊,天神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慈禧老佛爷昨日听戏听得很晚,很是兴奋。回到燕喜堂歇息的时候,却老是不能入睡,便对贴身的侍女平儿喊道:“叫小安子。” 平儿笑了,心里说,老佛爷又需要保健保健了,便弯腰打礼,说了声“是,老佛爷。” 不一会儿,小安子便踮着轻盈的脚步来了。只听得小安子问:“老佛爷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平儿说:“安总管,老佛爷这时候叫你你是该知道的,若是老佛爷真有大病要叫太医,还不直接吩咐你去叫太医了?还会再拐个弯儿捎着把儿绕这么大的圈儿?”平儿笑着,挤了一下眼说。 安总管走过去在平儿脸上揪了一把:“就你这丫头精,啥事都瞒不了你,小心老佛爷撕你的嘴。” 一转身,小安子就到了燕喜堂的正厅。厅里站着四位宫女和两位值更的太监,安总管一进门。六人施礼:“安大人辛苦了。”安德海摆了摆手,就直进了慈禧的内房。 “奴才给老佛爷请安。”小安子给慈禧磕了个头。 “罢了,起来吧。” 慈禧这时候半躺在**上,隔着衾账见小安子来了,心里一阵舒展,就摆摆手,叫小安子来到**前,说:“小安子,你看我这是噎着了撑着了还是闷着了,还是哪儿掩着了怎么的?肚子里老是有股气,一睡下,肚子里就象是起了火似的,咋着都睡不着。” 小安子躬身看着灯下的慈禧,慈禧一脸的红润,气色不错,虽说隔着衾帐,他还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得越来快,不象有她说的那症状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于是,小安子就顺着慈禧的话头往下溜,说:“老佛爷呀,您说的是呀,您那是活动太少了,吃了东西没有走动,食下不去,是有一股气挡在肠子里面了,奴才给您推一推,按一按,气一顺或许就好了。” “噢?是这样呀,那你就按按吧。” 于是,小安子便脱下外衣,来到老佛爷的**前,然后又脱了**,露出浑身的健子肉,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子,便进入了慈禧的衾帐。 他轻轻地掀开盖在慈禧身上的丝绒被,却见慈禧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兜肚,两条玉臂圆滚滚的,那修长的身材,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烛光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新剥皮的嫩梨儿,见了就想咬一口。 小安子轻轻地为慈禧理了理青丝,揉搓着她的太阳穴,接着按摩她的面部神经,他知道慈禧是爱美的女人,这些按摩手法可以使她的面部神经和谐,减少绉纹产生。其实,此时的慈禧正是位风韵优雅的少妇,哪来的皱纹啊,她又那么会保养,又有宫里的名士为她保养,她虽比不上年轻的如花一般的宫女,却如一只成熟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小安子解开那件绣着凤凰欲飞的兜肚,将它放在枕边,带着“崇敬”的目光瞄了一眼慈禧的*,嘴里的馋吐水就涌了出来,又急忙咽了下去。接着,他搓了搓手,将手搓热,防着别让自己的冷手冰了慈禧的热身子。这个动作虽说简单得小孩摸□一样容易做到,但第一次给慈禧做按摩服务时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是忽略了这一点。当他那两只冰凉的爪子往慈禧热乎乎的身子上一贴的时候,慈禧便“啊”地尖叫了一声,兴致被凉手冲走了一半,慈禧便一把拧住小安子那结实的屁股蛋子,足足有一分钟:“你个蠢货,想冰死老娘呀?”小安子虽说一抬屁股她的手就能滑落下来,可哪敢哪,只好苦苦地求饶:“老佛爷,您放手吧,奴才忘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屁股上那块紫痕,十多天才退去。但伺候慈禧老佛爷要认真仔细,体贴入微,却在小安子脑海里退不掉了,在接触老佛爷的*时,手脚都不能有半点温差。 小安子将一白布铺在慈禧雪白如玉的身子上,然后给慈禧进行全身按摩。他从上到下,对着一个个穴位一一揉搓,打压,敲震,半个时辰过去,将慈禧通身的穴位都点通了,慈禧浑身发热,额上流出细细的汗珠儿。小安子用一块干净的毛巾给慈禧拭去汗珠儿,说:“老佛爷,头场子做完了,老佛爷您尽兴吗?” 慈禧很高兴,说:“嗯,不错,象玩戏法似的,就将老娘身上就弄舒服了。不过,这才半场戏呀?” “是的,老佛爷,这是上半场。下半场您老佛爷不点,奴才可是不敢‘唱’呀?” “啪!”老佛爷在安德海屁股上打了个响巴巴:“憨货,老佛爷叫你来你还不明白?半场子戏还叫我睡得安呀?接着往下‘唱’!” “哎,是了。” 小安子非常高兴地答应着,就将全身脱了个精光。 守在门外的平儿,与几位小姐妹们说着悄悄话,这时候就听见了慈禧“啊啊啊”的声音,几位宫女一下子都静了下来,个个紧闭嘴巴,不敢放声,相互做着鬼脸。 不一会儿,小安子出来了,身上冒着热气。安总管也不觉得与进来时有啥不一样,照样大大咧咧命令这个那个的,走的时候对平儿说:“老佛爷安歇了,小心伺着点,有啥事再叫我。” 平儿说:“安总管,你放心地去吧,这儿有我们呢,你可够累的了。” 这个“累”字说得重了点,安德海一回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皱了一下眉头,走了。 小安子虽说不能成全慈禧,但有个肉身男人抚慰,还是能平静一下内心燃烧的欲火的。所以,小安子走后,慈禧的□也享受足了,就没有那么多胡思乱想了,于是,她静静地入睡了,还打起轻微的鼾声。 迷迷糊糊的梦境中,慈禧听到有人喊她兰儿,这让慈禧非常恼怒。 当初选秀女入宫的时候,她就叫兰儿,那是她当格格时的乳名。开始,她也和其他入宫的姐妹们一样,互相喜喜闹闹的,谁都是呼她兰儿,她也感到人们呼她兰儿十分亲切。可如今,却不一样了,生了同治小皇上,成功地进行了辛酉政变,除掉了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自己与慈安垂帘听政,使尽手段蒙住了慈安,控制住了六王爷奕?,手中牢牢掌握了大清皇廷的实权,谁不是对她未说话就先磕头,尊一声圣母皇太后或者是太后老佛爷,毕恭毕敬地问一声吉祥,等她懒洋洋地说一声“罢了”或者“平身”之后,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呢?现在却有人呼她的小名,不想要脑袋了吧。 慈禧正要发怒,却见喊她兰儿的那个人向她的衾帐走来了。慈禧一呼噜坐了起来,一个“大胆”还未出口,却大吃了一惊:天哪,怎么是皇上? “皇上,臣妾不知皇上到来,罪该万死。” 慈禧急忙起**下跪,为咸丰皇上请安。 咸丰一把将慈禧拉起来,急吼吼地将她那丰腴的身子搂在怀里:“兰儿兰儿,在私房里哪还来得这么多礼,这么多年你都上哪儿去了?也不侍候我了,可想死我了。”说着就不停地亲,狠狠地搂,很快,慈禧的身子热了。 正搂着,慈禧这才想起咸丰已驾崩五年了,怎么还会活着的咸丰?搂着的不是个鬼吧。于是,她本能往外挣脱:“皇上,你你你,你已驾崩五年了,你已不是阳间之人,而是阴间之鬼了,别过来,你别吓着臣妾,明儿我就带大臣去你坟上,给你烧纸添香。你不在了,大清的家业还要我来操持,你别这样吓奴才。” “怎么?皇上恩**你,你还敢抗君命不成?”咸丰忽然就变出了颜色。 慈禧又吓得浑身哆嗦:“臣妾不敢,只是皇上已不是人了,人鬼交合,有违天意呀!丧身我一位兰儿,倒是没有什么。可同治尚小,还没有掌管天下的能耐,大清江山是老祖宗用血浆灌出来的,倘若毁在我一位女人手里,还有啥脸面去见咱的祖宗。” “哈哈哈……”咸丰皇上忽然大笑起来,“难得你这位皇太后,大清江山有救了,你说我是鬼,那可是大错特错了,你看清了,我可是你心中的那位人?” 当慈禧确认咸丰来到衾宫时,她吓得不敢正眼看咸丰了,只觉得他是位虚虚幌幌的影子。现在听眼前的这位咸丰这样一说,她才诧异地扭过头来。这时,那咸丰忽然就将身上的黄马褂一脱,皇上的妆扮一卸,眼前便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俊男。这男儿似曾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忽然间,她想起来了,前日到卸花园观赏牡丹,路过一座亭榭,见小安子带着一位小伙子从后门出走。慈禧就问小安子:“这位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眼生?”慈禧这一问,吓得安德海面如土色,原来,这后生姓朴,是位古董商,与安德海是老伙计了。安德海得宫里赏物颇多,常将多余的宝物拿出宫换钱,屯积银两,以防老了有所归宿。那天,由于宫里事多,不敢外出,就约这位年轻的掌柜来到宫中,将一个鼻烟壶出手,不想却被老佛爷撞见了。私带外人入宫,可是要犯牢狱之罪的。自己是老佛爷贴身的奴才,老佛爷待自己恩重如山,怎敢瞒过老佛爷呢?于是,他就往老爷身边一跪,向老佛爷请罪,如实向老佛爷说了。慈禧老佛爷听了,却没有生气,说:“罢了,下不为例。”免了他的罪。小安子忙磕头谢恩。这时候,慈禧眼睛却盯着年轻的朴掌柜看了一番,说:“这位先生年轻轻的就做了古董的生意,真是不容易呢。”那朴老板也赶忙跪下:“谢慈禧老佛爷夸奖,奴才也是跟着父亲自小磨练,如今也是半瓶醋而已。”慈禧见这小后生很会说话,心中有了几分欢喜,但却不表露在脸上,只说:“前些日子江苏巡府贡我一对玉免,说得有名有姓的,是什么玉我也忘了,也请先生帮我鉴定一下行不?”那朴老板听老佛爷这么一说,受**若惊,再次跪下磕头,说:“谢老太后恩**,奴才能为老太后效力,是祖上积德,奴才愿时刻听从老太后召唤。”慈禧当年,说是位老太后,其实也才三十出头,身上油是油肉是肉的,光鲜鲜的正是成**人最后的顶峰时刻,虽说权力有了,名份有了,可女人应该有的她却失去了:这就是身边没有了男人。过来的人都知道,一位正常的女人,如果没有了□,苦苦地守寡,那可比坐牢还苦啊!更何况这深宫如海,祖规如天,整日里与太监宫女们生活在一起,虽是有说有笑的,可心中那一汪汪苦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是怎样咽下去的,这有谁能知道啊!所以,刚刚看到这位年轻的小掌柜,慈禧心中就动了一下。 这举动虽说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还是让这人精小安德海看了个真切。出了宫,朴掌柜一身冷汗没干,小安子就对朴掌柜格格格地怪笑一声,那笑声,说男不男,说女不女的,煞是难听。朴掌柜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却反问小安子道:“安公公,我都快吓死了,你倒乐,乐什么呀?”小安子道:“我看你要交好运了,能不笑吗?”“什么好运?你是说侍候老佛爷?”“何尝是侍候,说不定?……嘿嘿……”小安子又笑了起来。“说不定什么?说呀,你为什么口里半截肚里半截的,你倒是说呀?”安德海不笑了,当然他不会上朴掌柜的这个当,只说:“我想说什么你是知道的,可我就是不说又怎样?你可是要小心点,不要以为进了宫是你的福气,我在宫里干这么多年了,天天都是提将着脑袋过日子。” 事后,慈禧就想差小安子将那位朴掌柜的请来,以看玉的名义到她衾房中,做些她想做的事。可就在这天,慈安过来了,约她一同为咸丰皇上进香。这事一冲,慈禧吓了一跳,这才恢复了理智,想想还是别叫那后生来了,万一有谁传出风声,一位垂帘听政的圣母皇太后,竟然与一位庶人做那些苟且之事,辱没祖宗,还不得被群臣轰倒,遗臭万年?自己冒着万死苦苦争来的今日,还不得都还给人家?想到这儿,慈禧还是忍了一忍,甘蔗没有两头甜,唉,能抓住一头就行了,知足吧。 慈禧没有想到,这时候朴掌柜居然站在了自己的**前,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设圈儿想套老娘?一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嘻嘻,谁还敢呢?所有的政治对手都被我打败了,可以说是没有对手了,就是慈安,也得听我的,别看她正宫我西宫,凭她那智商,跟我相比那是戴草帽亲嘴,差一百圈子呢。可若不是圈套的话,又是谁知道我心里的事,把这位漂亮的小掌柜送到我的面前呢?这时,她想到了小安子,对,肯定是小安子。因为老娘的私隐,只有小安子才知道。每每老娘生理需要实实难忍时,就要让小安子捶背、按摩。每当这时候,临班的宫女、太监也都知趣地?h避。小安子手上功夫可以让老娘全身的血管都鼓胀起来,而舌上的功夫竟然也能让老娘一声声地惊叫起来,来个精气大喘,浑身流汗,通体舒泰。这机灵鬼儿,倒是把老娘的心思看透了,好奴才呀,真是位鬼奴才。 想到这儿,慈禧倒是有点不服气,你怎知道老娘想的是那事,老娘就那么贱吗?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吗?所以,当她发现这位朴掌柜打扮成咸丰的模样出现在眼前,捉弄了她一番时,就决定先吓呼吓呼他:“你好大的胆儿,深更半夜闯入宫内,不怕我对你千刀万刮吗?”那朴掌柜听他这么一说,却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样子,反进一步而来:“哪能呢?你不是想皇上了吗?皇上托梦于我,让我的肉身代他与你相会,你会舍得对我千刀万刮吗?”“胡说八道,皇上怎没托梦给我?分明是小安子与你合计着搞我的鬼,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朴掌柜说:“你老太后当然不是那种人,可皇上也是替你着想啊?你日里忙着理朝政,收拾大清残局,煞是辛苦。可到了夜里,青灯与你作伴,却没有人间男女之乐。皇上托梦给我,就是给你解决一时的欢愉。你虽是太后老佛爷,可也是活生生的人啊。那天安总管带着我与你相遇,我就看出你心底的哀怨,现在我一位活生生的美男人送到你的眼前,而且宫里谁也不知晓,你还在这儿卖什么关子呀,来吧。”说罢,只见朴掌柜一把将慈禧抱起,将她放在**上。慈禧嘴说着不要不要,可却不但没有反抗,反而在抱她时还勾住了朴掌柜的脖子。一会儿功夫,双双都脱光了衣服,进入了欢愉的时刻。龙**上传来呼吃呼吃的粗气声,慈禧多年的煎熬,今个儿算是又告一个段落。 当慈禧嗷嗷嗷地快要达到□时,一团黑云盘上了紫金城上空。那怪风裹着黑云,沿着屋檐廊柱,雕花门窗,游龙一般四下乱钻,直到慈禧的**。 只见那黑云浓雾中,跳将下来一六尺大汉,浑身是血。 “老佛爷呀,老佛爷,俺在沙场剿捻,餐风宿露,兵吃不得饭,马吃不得料,满口风沙,挥刀与捻贼殊死决斗,弄得浑身是血,满身是伤,你倒好,在这里享乐*,你有何脸面去见先皇?”说着举刀向朴掌柜劈来。朴掌柜身子被劈成两半,一半摊在**下,一半倒在**内侧,倒让慈禧上仰的光身子暴在烛光之下,慈禧本能地搂起衾被捂住胸前要害之处,吓得浑身打着哆嗦,颤颤地说:“你是哪路鬼怪?饶了我这一遭吧,你要什么尽管说,皇宫里的宝贝任你拿。”“老佛爷,你看清了!” 慈禧抬眼一看,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脸面,此人不是别人,而是大清栋梁之臣--僧格林沁。 “僧王爷,你你你怎会进得宫来?你你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大清必毁在你这个糊涂的女人手里,大清啊大清,臣为你尽忠了,可臣死得冤啊!” 说罢,一溜黑云飞也似地散去,皇宫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慈禧此时一梦醒来,却听见更夫正打五更,天己透明了。 “平儿,拿把汗巾来。”此时,慈禧这才发觉**早已汗透了,想想刚才做的这个怪梦,身上又起了鸡皮疙瘩。而就在这时,又见小安子来见,说到昨晚的怪风怪雨,怪雷怪电,将值更的马四孩儿给劈了,慈禧不觉得紧张起来,心里煞是不安。 第二章 捻贼闹心 慈禧老佛爷做了那个怪梦后,心情一直不爽。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大清真的要大难临头了?我皇儿的江山无保了?她想让小安子找阴阳先生来给她算算,可又一想,那夜间的梦哪能向外人启口呢?心里便十分地纠结。 太阳从东方慢慢地升起来了,阳光柔柔的,斜照在太和殿的屋顶上,那金色的琉璃瓦泛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皇宫移到了画中,与昨夜那场黑风血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虽说春日大好,可慈禧的心情却不是太好。特别令慈禧担忧的是,东宫这边听风便是雨的,巴不得能出点什么事儿呢。她明白,别看慈安面善心和的样子,啥事都让着她慈禧这个西宫,吃片西瓜也让她先咬个尖儿,给人留下一不争权,二不逐利,三不挡他人之道的贤良国母形象,可心里装的是啥,慈禧心里也是如明镜一般,不好对付着呢。她知道,她若不是同治皇儿的生母,倒也罢了。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慈安这位皇太后的对手,没有必要跟你这位西宫,这位偏房争来争去的,可你生下了一个皇上,那就不一样了,虽然你不是正宫,可你是皇上的娘,那实际权力是一个潜伏着的巨大力量啊。 吃了早饭,慈禧正要到御花园里散散心,排遣一下心中的纠结,却见小安子急匆匆地跑来禀报,说慈安皇太后来访。慈禧眉头皱了一下,猜到马四孩儿被雷击的事被慈安知道了,肯定是为这事而来。对小安子说:“昨儿我告诉你不要将马四孩儿被雷劈的事往外说,是谁的嘴这么快,叫东面的知道了?”小安子忙向慈禧太后解释道:“宫里没有人往东面去呀?可是,我安排人将马四孩儿后事处理,又召他家人过来,人多嘴杂的,东面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慈禧叹了口气:“咱的人叫雷劈了,这是好事呀?人家要笑咱们了,说是老天报应咱了。”小安子说:“不能这么说老佛爷,谁叫那马四孩儿嘴乱放炮来着?他竟敢在值更时偷听咱们的事,老天爷用雷劈了他也是活该!”“你给我住嘴!”慈禧狠狠地拧了一下小安子的耳朵。 自打灭了肃顺顾命八大臣,慈禧与慈安就在养心殿垂廉听政,慈禧与慈安分住养心殿的体顺堂和燕喜堂,相距并不远,马四孩儿之死,怎能瞒住慈安,她当然知道妹妹的那点子私事,也当然知道马四孩儿发现了什么,现在还说什么呢?杀人灭口呗,但你不能精明过了头,小事我是让你的,大事你也不能背着我,我慈安心里是有数的。 远远的,慈安在宫官的陪伴下,有说有笑地进了前院,慈禧便迎了上去,施大礼道:“正宫太后姐姐驾到,蓝妹晚来一步,失礼了。”慈安笑了,说:“圣母太后妹妹,都是姐妹,不必客气,这几天闲着没事,我跟宫女们学着刺?,给你绣了个包包,也不知道妹妹你喜欢不喜欢。”说着,随身的小雯将一个缎子荷包承给了慈禧。慈禧接过,只见那包包是黄锦缎的,上面绣着一对红色的鸳鸯,那针法细致,鸳鸯鸟儿也显得格外的灵动。慈禧看了又看,连夸慈安道:“姐姐真是织女再世啊,心灵手巧,这活儿赛过江南绣客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燕喜堂。 慈禧命平儿泡上刚从江南送来的清前茶,一股清香四下溢开,慈安喝了一口,连夸好茶。放下茶杯,忽然想起昨晚的那场怪风,说:“这是咋的了,昨晚那场怪风象是天神下界,今儿竟然啥事都没有了,你说这天怪不怪呀?”慈禧说:“姐姐说的是,这天是有点怪了,又不是夏天,哪来的雷呀电呀的,可吓死个人了。” “听说宫里还被雷打死了一个人,是吗?” “姐姐也听说了,这事本来不想告诉姐姐的,怕惊扰姐姐,被雷打死的是值更的一位小太监,我已安排厚葬了他,家里也安排好了。” “妹妹处事周道,这是姐姐知道的。只是,这是雷打的,名声很不好听,宫里也不清清场子?” 慈安说到这儿,用眼睛瞟了慈禧一眼,只见慈禧脸一红,似乎心中发慌,但马上又淡定下来,说:“今早上我已安排小安子了,宫前宫后,各个殿堂都要清扫一遍,并在各大殿燃烛??悖?筇焐癖s樱????罂凑庋?欠裢椎保俊贝劝残a耍?担骸懊妹冒才诺蒙鹾茫?灰??邪捕ǎ?乙簿头判牧恕5毕旅?痈掌剑?碓粲衷谧髀遥?噬夏暧祝??腥粼偕?鍪欠牵?倭舜笄宓幕?担?业瓤删兔?枨Ч帕恕!贝褥?担骸笆堑模?憬悖?然柿僦杖梦颐嵌?淮沽碧???幌氤?新页荚糇泳谷幌氪廴u嵛唬?迷谟辛?跻?隽Π锩Γ?搅伺涯妫?勖遣派宰靼材??烧夂锰焓?殴?思柑欤刻?得唤送甑哪碓粲朊?佑纸猎谝黄鹆耍?靶┤兆颖ㄋ瞪?跻?搅四硎渍爬中兄?螅?衷谇憬肆硪辉羰渍抛谟恚?膊恢?澜说迷跹?恕!?p>  “僧格林沁是咱自家的人,他剿匪肯定会卖力的,这个不用怀疑。可天下捻贼那么多,加之打散了的毛子,乱贼乱党遍及荒野,这可苦了僧王爷一个人了啊,那些汉人干什么了?也要同心协力啊。” 慈禧听慈安这么说话,明白了她的意思,什么送鸳鸯包包,什么马四孩儿,什么东长西短的,什么夜半风雨的,这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朝中重用了谁不重用了谁,想探听我的内心决策。你看这位慈祥的正宫皇太后,跟老娘一起垂帘听政,从来都是话不多语不硬的,未开口先微笑,让人觉着她是位心特善良特厚道的主儿,国家那么大的事,朝中议那么多的事,她好象一点脑子都不动似的,每次议事都是将主意让老娘来拿,拿了主意,她表面上赞同,实际上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这大清是谁的?哼,虽说你是正宫,我是西宫,可皇上是谁生的?老娘我生的啊。我皇儿才多大?他虽然有皇宫名师作教,但他到底是一位孩儿,大清的江山还不得老娘我亲自操持?皇廷内外,谁是忠良?谁是奸党?谁是为大清国卖力的?谁是端着大清国的饭碗来蹭饭的?老娘我不要谁来教我,老娘我心里自有明镜一张。 要说咸丰这个皇帝也是当得窝囊,皇位还没被屁股悟热,天下就闹起了毛子。一开始还只是打打闹闹,紧接着就势如破竹了,烈火从南至北,燃遍大江两岸,清廷刚受列强侵辱,雅片战争的重伤还未修复,这又燃起内乱。各位王爷平时能言善辩,可等到国家遇到危难之时,却个个象缩头乌龟,谁也不敢担当灭毛子的大任。咸丰不得不启用汉臣,任命曾国藩帮办团练大臣,在湖南组建地主武装团练,曾老爷子也不负皇恩,他建立了一支地主武装,兵勇及其将领全用湖南人,因此被称为“湘军”或“湘勇”。湘军以地域的、封建的关系为纽带来巩固内部;以程朱理学作为思想武装;以战利品和官爵鼓舞士气;将领大多数选自所谓“宿儒”、“生员”等地主知识分子。1854年2月,湘军练成水陆两军约一万七千人。不久,皇上便升任曾国藩为两江总督,节制浙、苏、皖、赣四省军务。曾国藩对镇压太平天*提倡“捕人要多,杀人要快”。曾国藩被太平天*称为“曾剃头”。他举办洋务,建立新式军火工业,制造武器,武装湘军。1864年,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成功。曾国藩为首的湘系成为地方上势力最大的实力派。 用了汉臣,果然江山有了保障,可眼见着湘军势力越来越大,兵勇发展到了数十万,又灭了毛子,论功劳有功劳,论实力有实力,曾老夫子还好是位忠臣,没有生事情,但这时已是权重如山了。江山是大清的不错,可到底是毛子攻城克县,江山将要倾倒的时刻啊,没有曾老爷子力挽狂澜,大清江山还是你咸丰的?同治的?早是洪秀全的了。曾国藩是位文人,却又统兵,文武双全啊,大清王朝里的自家人怎不出几个呢?现在皇上见了曾国藩不也得笑脸相迎,君也是君,臣也是臣,但味道却与往日不一样了啊?如果哪天考虑不周,下诏调令有个闪失,得罪了这位老爷子,让他翻了脸,跟皇上过不去,来个兵围皇城,大清国还能咋的?想到这里就可怕哟。 慈禧早先陪着咸丰批阅各地官府奏章,年轻的咸丰**成性,宫中美色多不胜数,再好的身子也抗不住呀,所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精力也就跟不上了,阅着卷宗就要打瞌睡。慈禧那时得**,就帮着咸丰阅卷,久而久之,天下大事慈禧也略知一二,后来咸丰临终让她与慈安共同帮年幼的同治小皇上执掌江山,赐予同道堂之印,制约肃顺等八大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果然这肃顺等几位王爷不出咸丰所料,咸丰尸骨未寒,他们就对两宫太后百般刁难,骄横无理,欺负两宫太后孤儿寡母。还好,慈禧与慈安联手,将六王爷请来护驾,发动了辛酉政变,杀了不忠不孝的肃顺等狗儿,这才保住了同治皇儿的江山。心病虽然除了,毛子也大势已去,可捻贼也跟着造反,其势也如烈火燎原。捻贼不除,皇廷依然不得安宁,这时候还去启用谁呢?还让曾老夫子力挽狂澜吗?不可不可,想来想去,宫中能用之人,杀得杀了,贬的贬了,能用之人真的不多了。这时候,议政王六王爷提起了僧格林沁,朝中一时象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对僧格林沁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有包的有贬的,好话孬话都有。提起僧格林沁,都知道他是位勇猛之士,为大清国立下赫赫战功。他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萨尔二十六代孙)。道光皇帝选中了他,使他成为索特纳木多布斋郡王的嗣子。而索王的妻子又是道光皇帝的女儿,论辈分僧格林沁为道光皇帝的外甥,深得皇帝的**爱。僧格林沁为人忠厚,保持了科尔沁人特有的忠诚、直爽、憨厚和热情奔放的个性。选嗣前僧格林沁曾在昌图文昌宫读过三年书,他天资聪明、富有进取心。僧格林沁的青壮年时期,在满、蒙八旗中任都统多年,他虽贵为王爷,又是军队的高级将领,但由于出身寒门,懂得民间的疾苦,所以他愿意接近士兵关心属下,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战斗越艰巨他越是亲临第一线督战,往往是身先士卒,对部下赏罚分明。同时,忠君的正统思想给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不惜对清王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道光皇帝驾崩时,僧格林沁为顾命大臣之一。咸丰元年被授僧格林沁为御前大臣,署銮仪卫事。那年毛子定都天京,派出北伐军攻到河南省。皇上命僧格林沁协同左都御使花沙那专办各旗营防事宜,并且命僧格林沁督办京城巡防事宜,那年北伐军大败直隶总督纳尔经额,由临铭关入正定地区。咸丰帝黜纳尔经额,授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并在乾清宫亲自颁发关防,将“纳库尼素光”刀授予僧格林沁。僧格林沁受命后立即率清军急速进入天津南王庆坨与北伐军展开激战,北伐军损失惨重,撤退到连镇一带。为此,咸丰帝赐僧格林沁“湍多罗巴图鲁”称号,管理奉宸苑事务。同年,僧格林沁在直隶镇连用计大败北伐军,首领林风祥兵败被俘,一万余人全军覆没。僧王爷又立了大功,加恩封僧格林沁为“博多勒噶台亲王”,并亲加慰问,赏朝珠一盘、四团龙补褂一件。从此以后,僧格林沁南征北战,为大清皇廷立下战功无数。 咸丰八年,直隶总督谭廷祥及托明阿防守天津大沽海口,由于防御设施不固,加之坐失战机,第一次大沾口战役失败,答允外国侵略者的无理要求。皇上派主和派大臣桂良、花沙那与英国全权代表额尔金在天津签署《天津条约》。僧格林沁闻知后,义正辞严,立即向咸丰帝奏报,坚决要求撤回谈判代表,主张调用全国之兵员,倾全国之粮食,整顿部队,把外国侵略者赶出去。可当时朝廷中主和派占上风啊,僧格林沁忠君保国之良策并未被采纳。次年四月,咸丰皇上便遣僧格林沁至天津,颁给钦差大臣关防,督办大沽失败的教训整肃军队,积极筹建大沽口和双港的防御工事,以海口为“前敌门户”,双港为“后应藩蓠”,沿白河进行了纵深梯次的部属,同时又从科尔沁草原征调了一批蒙古骑兵,作好了反侵略军的一切准备。咸丰九年六月,英法新任驻华公使普鲁士、布尔布隆率领所谓换约舰队从上海沿水路北上。这支舰队由一艘巡洋舰和十三只炮艇组成,英国海军司令何伯少将为指挥。他们行至天津大沽口,藐视中*队的设防,不听中*队提出的劝阻和警告,明目张胆地闯入中*队设防区大沽口,激起中国官兵的极大愤慨。僧格林沁下达了坚决反击入侵者的战斗命令,经过一天**激战,英军六只炮艇被打得不能作战,其中四只被击沉,25名水手和645名海军陆战队员被打死,93名水手和250名海军陆战队员受伤,伤亡总数达434人,法国士兵伤亡占陆战队的半数以上。英国海军司令何伯受重伤。这次大沽口保卫战,是自1840年西方资本主义武装入侵以来,中*队所取得的第一次重大胜利。作为这次战役的组织者和指挥者僧格林沁为维护我国独立和尊严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可是,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大清国此时国力薄弱,*无能,早已不是各国列强的对手了呢?转眼到了咸丰十年,英法联军重新组织军队,七月攻入天津,僧格林沁兵败退驻守通洲,这一败,气得咸丰有气无处发,下令拔去僧格林沁的三眼花翎,革去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镶兰旗满洲都统官爵,以示薄惩。继而八里桥战斗失利,英法联军攻入北京,火烧圆明园。主和派大臣怨僧格林沁触怒了外夷导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齐声弹劾僧格林沁。逼着咸丰帝革去他的王爵,只下留钦差大臣一职。 革了僧王爷的职,并不能就让皇上的江山坐稳当了。《北京条约》刚签定,赔了人家钱款,算是外侮稍事安歇,可内乱又生。咸丰十年九月,直隶、山东及河间府一带捻军风起。清廷不得不复僧格林沁郡王,命其率一万余清军赴山东与联军作战。朝廷授权钦差大臣僧格林沁节制调遣直、鲁、豫、鄂、皖五省兵马。僧格林沁倚重骑兵优势和五省提供的兵力,几年中多次打败捻军。同治三年(1864年)十一月,在鄂东霍山黑石渡决战,僧格林沁采取剿抚两手策略,收降捻军十几万人,打散了十几万人,清军亦损失惨重。 “大清现在正处在危难之中,战场上能出来为咱皇上拼命的有几人?除了僧王爷还有谁啊?那些个汉臣,说是忠心耿耿,可真正忠心耿耿的能找出几个啊,只是苦了僧王爷了。”慈禧吸溜了一口喷香的新茶,淡淡地说。 “妹妹说得有理,可汉臣也是臣,他们吃着大清的饭,拿着大清的奉禄,他们不能不为大清干事啊?”慈安说。 “是的啊,得叫他们出出力,不能让他们在一旁看笑话,站着说话不腰痛。打了胜仗他们说耗了我兵力,失了银两。打了败仗,他们又数罗咱不会用人,专用僧格林沁这匹夫之勇,现在是要让他们出出力,也让他们上战场上与捻贼叫叫板,看看他们那两下子怎么样?省得他们屁话连篇。” 就在这时候,安德海进来禀报,说:“议政王奕?求见。” 慈禧笑了,心里说,怎么那么巧呢?慈安前脚来,他后脚本就到了,莫不是商议好的吧。慈禧笑咪咪地看了慈安一眼,说:“姐姐,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军机大事,咱的议政王和军机大臣就来了。小安子,快快传话,请六王爷进来。” 等时功夫,六王爷便跟着安德海进来了,正要施君臣大礼,慈禧抢在前头说:“他六王叔,免了免了,都是自己人,又在自家的寝宫里,哪来那么多麻烦,姐姐你说是不是?” 慈安笑也着说:“妹妹说的有理,咱们自家人就不要又跪又拜的了,快点坐下吧。” 这时候安德海已接过小太监热搬上来的椅子,放在慈禧下侧,亦?谢过两宫位年轻的太后,便问了声:“两位嫂嫂近来可好?” 慈安说:“身体倒是无大碍的,吃得饱睡得也香,可就是放心不下你们安排的平贼的事,这么些天过去了,也不见有捷报来,僧王爷打得咋样了,这叫我们咋不担心呢?” 慈禧说:“皇上幼小,不能主政,先皇托咐我们姐俩听政,其实重担还在你这位议政王身上,没有你的深谋远虑,我和慈安姐姐两位**娘娘能顶多大用?” 亦?听两宫这样一说,忙起身禀报道:“两位皇嫂,是六弟失礼了,这一阵子,军务繁忙,加之中原和西北大旱,饥民造反,不得不四处筹粮安抚,没有来得及向两宫禀报,多多得罪了。” 慈禧说:“罢了,别绕那么多圈子了,姐姐对僧王爷不放心,问问你平捻战事如何了?也让我们两宫心里有个数是不?” 六王爷连忙点头称是,接着,他就向两宫太且禀报了僧王爷在战场上的情况。 奕?说:“两位太后,皇上将剿捻的大任交给僧格林沁后,臣不敢懈怠,一直跟踪河南、安徽、山东等省都府,与僧王爷保持联系,掌握前方军情,寻找绝佳战机,为皇上决策提供可靠依据。捻贼自破了雉河集之后,就成了流寇,现在僧王爷正带领三万人马,其中有他的亲兵一万余人,正快马加鞭地追踪。” 慈禧说:“破了雉河集,在雉河集建立了涡阳县,捻贼的老窝端掉了,剩下的都是流寇了,这不是大头着地了吗?这又过了一年了,怎么还清净不了呢?” 奕?说:“太后有所不知,那捻首张乐行是被僧王爷杀了,可他还有多支队伍当时不在雉河集,所以,僧王爷那次破贼只是捉了贼首,并没有将捻贼全歼,加上漏网的毛子,他们现在搅在了一起。毛贼号称遵王的赖文光三千余党,在鄂北地区与捻贼首领张宗禹、任化帮等捻众三万余人会合,他们在豫、鄂边境进行了合并和改编,组成了一支集中统一的新捻军。捻首张宗禹、任化邦等“誓同生死,万苦不辞”,并共推赖文光为最高领袖;赖亦毅然负起贼首责任,“以期复国于指日”。赖文光沿用毛子太平天国的年号和封号,称张宗禹为梁王、任化邦为鲁王、李允为魏王、牛宏升为荆王、张禹爵为幼沃王。军队沿用捻军的编制,仍以五色旗区分,下分大旗小旗。这样以来,新的捻贼士气大增,加之这几年中原地带灾害频繁,民众苛税较重,饥民一呼百应,纷纷加入新的捻军队伍,僧王爷要消灭这支余捻,困难不亚于消灭捻首张乐行。” 慈安听了亦?的一番禀报,装作心中一时无了主意,对慈禧说:“这可怎么办呀,那么多的毛贼乱党又搅和在一起了,妹妹,你拿个主意呀?” 慈禧笑了,说:“平捻贼也不能只是僧王爷的事呀,那么多封疆大吏,都干什么去了?让捻贼在大清的土地上独来独往,横行霸道,这就怪了,如果各省各督府都联起手来,配合僧王爷追剿捻贼,捻贼还会那么猖狂吗?” 亦?苦笑了一下。 慈禧问:“六爷,你笑什么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亦?说:“圣母皇太后说的太对了。破了天京和雉河集,贼首都死的死,逃的逃,按说天下可以太平了。可是,贼首虽破,贼子尚在,天下百姓日子苦不堪言,造反的基础仍在,尽管皇上下诏,让各督府竭力配合王爷剿匪,可各地均有各种托词进行拖延。” 慈禧听奕?这么说,眉头皱了一下,问:“都是是谁,这么大胆,吃着大清的,拿着大清的,现在大清皇上在危难之中,连点力都不出,这是忠臣呀是奸臣呀?” 亦?迟疑了一下,对慈禧看了一下,他俩的目光正好相对了,亦?的目光中好象对她有所暗示,慈禧也似乎略有所悟,亦?这才说道:“都是谁我看也不要说了吧,不说两位太后也是知道的,如今大清国弱,太后要想实现同治中兴的大愿,还不得指望这些大员们出力?在剿捻一事上犯了众怒,都懈怠不为,吃亏的还是皇上啊,眼前只能是与他们恩威并重。” 慈禧心里明白,他说的这些个大员,无非是湖北、河南、河北、山东、安徽、江苏等省的各位巡府、督都,还有兵握重兵的曾国藩,淮军新秀李鸿章,湖北的张之洞、北疆的左宗堂,的确,清朝的江山都在他们手中掌控着啊,他们对大清都有大功在身啊,他们的官位也不比僧王爷差到哪里去啊,你让僧王爷调度他们,他们表面上是听的,可心里是不是积极配合呢?他们懈怠,你又能抓住他们多少把柄呢,你能拔谁的领子罢谁的官呢。 上次在养心殿内听政,各位大员都来了,有人提及僧王爷剿捻孤军作战,各方都要紧密配合的事,皇上命曾国藩调湘军相助,曾国藩说,湘军刚刚平定了毛子,破了天国,伤残无数,伤势要养,供给要补,兵马都需休整,若是伧促上阵,必败无疑。几位同僚也同奏皇上表达此种意见,曾国藩灭了毛子,挽救了大清,这功高震主啊,更何况他手中握有湘军三十万,能攻善战,他说话,出口谁还敢说不对?更何况这位曾老夫子虽然有权有势有功,却又极懂得策略和方法,既不与你正面冲突,也不抢词夺理,人家一字一板,说得在理啊,你不得不服啊。 “可是,僧王爷一行人马如何能剿了捻子吗?”慈安担心地问。 六王爷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自己,可僧王爷却不这样想。因八里桥一战僧王爷被免,有苦只能往肚里咽,先王重新启用了他,他感激泣涕,破了雉河集,杀了捻贼首领张乐行,为大清安定立了大功,如今,他虽说也吃过捻军败仗,但他依然勇猛杀敌,追剿捻贼,前日来报,说贼首赖文光、张宗禹等,已被追得走投无路,不日即可全歼。” “不亏为巴鲁图勇士称号啊,大清现在只靠着僧王爷这唯一的本家重臣了,你可要多多支持他,确保他的安全啊!”慈禧说。 “僧王爷已是两朝元老,功高无量,因八里桥一役有误,亏对皇恩,内疚极深。这一次让他统领五省,担负剿捻大任,他感激涕零,立誓要为皇上立功。所以,勇敢杀敌是他的报恩思想。另一方面,他看到曾国藩、李鸿章、左宗堂、张之洞等各位大员都在为大清立功,围剿毛子都有功劳在先,汉臣的地位地朝中形成很强的势力,但作为清王室的王爷,又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英雄,当然不甘于汉臣之后,以前没有机遇,现在机遇来到了身边,他要抓住不放啊。所以,虽说有五省调度懈怠一说,但汉臣心里也十分明白,僧王爷这一次是想大功独揽,裤裆里头捉虱子—不招外手啊!” “嘻嘻嘻嘻,”慈安忍不住笑了,“六叔比喻得真形象啊!” 慈禧听了,却笑不出来,她一下子内心沉重起来,说:“六子,你是议政王,又是军机大臣的,僧王爷这种状态你还能这样轻松呀?” 六王爷愣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心里骂道,这个骚娘门,刚刚给个笑脸,现在说变就变,跟他妈三岁孩子似的,僧格林沁他就是想大功独揽,当初命他统领五省剿捻,是先皇拿的意见,皇上送他朝珠,不是你这老娘们亲自拿的,亲手代表皇上交给他的吗?你们惯得他骄横拔扈,如今赖谁呢? 慈安听慈禧这一问,弄得也不好意思起来,也收住了笑容。慈禧很快就发现了,柔声对慈安说:“姐姐你可别介意,六王爷说起僧王爷想独揽这剿捻的大功,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慈安说:“怎么不好呢?出宫杀敌,将自己的命留在沙场上,这种勇气就不得了,就要鼓励不是?他又愿意立功杀敌,而且要大功独揽,这不是积极性更高吗?怎么说不是好事呢” 慈禧说:“姐姐你有所不知,那捻贼是剿剩下的顽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虽说他们都是农民,可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也会打仗周旋了,他们东跑西走,寻找有利时机,乘我不备,就偷袭我们一下,吃了许多亏。雉河集匪巢被僧王爷剿杀,捻贼对我大清有深仇大恨,对僧王爷更是不共戴天,僧王爷现在破了贼首,感觉十分良好,手下亲兵个个气壮如牛,好象天下就是他们打下的,目空一切,这也就罢了。可是,对待那个捻贼张宗禹,可不同一般。此贼聪明过人,谋略深远,僧王爷破了雉河集,现在又急切切地想一举将张宗禹和毛子余贼赖文光一举剿灭,这样必吃大亏。” “噢,妹妹说得有理,真是的,怪不得先皇离不开你,你帮着先皇批阅奏章,对时政站得高,看得远,真是位才人呀。” “哪里呀,姐姐,你可不要笑话妹妹了,妹妹这些想法,还不都是六爷和那几位朝中重臣的意思,凭我这一位弱女子,空有太后虚衔,不靠大家撑着,怎能帮皇上主政,姐姐你的谋略也是令人刮目的,只是姐姐德能好,深藏不露罢了。” “哈哈哈,”三人又重新大笑起来,场面又开始和谐起来。 说着,喝足了茶,慈禧正了颜色,说:“六王爷,你是帮皇上主事的,皇上年轻,还得靠你多加历练,象剿捻这种朝中头等大事,不能忽懈了,要督促捻贼出没的各省督府,集中兵力配合僧王爷作战,不能让僧王爷孤军深入,孙子兵法上说啥来着?骄兵必败,这个总得是你教我,而不是我教你了吧。” 六王爷亦?忙点头称是。 第三章 复仇入魔 ps: 张皮绠是捻军的童子军战士,他是捻军领袖张宗禹的侄儿,此时他们的队伍被僧格林沁追到山东荷泽的高楼寨一带,决定与僧军作战,张皮绠早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那天夜里,不知为什么他发起了癔症,搞提捻营一时大乱。《僧格林沁之死》/ny3uqf 张皮绠走出了帐棚,看了看太阳。这位叫张皮绠的,是一位英俊少年,才十六岁,虽说十六岁,但他却长得结结实实,有一身好武功,人也长得很俊,两只大眼睛又黑又亮,个头儿也有很高了,却还是捻军童子军中的一员,同时又为梁王张宗禹喂马。 此时太阳刚出山,赤橙黄绿青蓝紫,天上的彩云五光十色,不一会儿,太阳钻出了云层,黄河湾被太阳照得金光灿烂,象斑斑点点的碎金子撒在那水面上,耀得人们睁不开眼。 皮绠来到了账外的一个马棚,便打了一个呼哨,只见不远处马棚里的那匹枣红马喷起了响鼻,高兴地直蹬蹄子。皮绠便将那匹红马的缰绳解开,痛爱地抚了抚它那粗硬的马鬃,来到河堤上。 这河堤正是那曹州府城西北的夹河套,位于黄河西岸。 在那不远之处,有个庄子,名叫高楼寨。这里河汊纵横,柳林密布,村庄交错,芦苇丛生,地形十分复杂。 正是五月里的天气,春末夏初,万木繁茂。空气清新,蜂飞蝶舞,芳香四溢。远处的麦田,一片连着一片。小麦正在抽穗灌浆,菜花儿一片金黄。 皮绠溜着马,那马低着头吃着那河滩上鲜嫩的青草,不时抬起头来,很感激地望了望它的这位小主人。多少天来,它随主人----也就是梁王张宗禹南征北战。整日汗油油的一身,时常来不及吃饱就飞奔战场,与清军进行撕杀,哪能象这样安闲地吃上这美美的嫩草啊。这马本来是一红一白两匹,都是太平天国为捻军封王时,洪秀全送给渥王张乐行和梁王张宗禹的礼物。枣红马名叫千里驹,为梁王张宗禹的坐骑;白马取名小白龙,为渥王张乐行的坐骑。只可惜在雉河集保卫战中,张乐行战败被叛将出卖,那匹小白龙战马也就被僧格林沁所获。 皮绠斜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望着那宽阔的河面。有意无意地将一块块小石子往河里扔着,溅起一朵朵水花。在家乡,他在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来到河边,用小石子往河里扔,看那水花。水花溅起一层层涟漪。他的家乡在安徽亳州沿着涡河的那个雉河河畔,那雉河水是清清的。岸边的草儿也是青青的,芦苇和灌木长满整个河畔。河岸上有成群的雉鸡飞来飞去,河里有一阵阵的野鸭嘎嘎乱叫,因为雉鸡成群,所以那条河就称作为雉河,那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啊。眼前的这个地方虽说也和家乡的情景差不多,但它总不是自己的家乡啊。啥时能将清妖全杀光就好了,就可以回家了,就能看到那清清的雉河水了。 皮绠正胡思乱想着,忽见丛林中一群鸟儿惊飞起来。皮绠顺眼望去。只见梁王张宗禹带着一帮人来了。张宗禹是捻军领袖张乐行的部将,与太平军合并作战时,被封为梁王,他身材高大,做事沉稳。因为读过好多书,眉羽间藏着机智,面容和言语中却又透视着儒雅。 “哟,梁王叔,侄儿这儿有理了。” 张宗禹说:“免了,你看看谁来了?” 与梁王张宗禹同行的,是一位清秀白净的青年人,三十岁的样子,他笑吟吟地看着张皮绠,张皮绠也看着他。皮绠笑嘻嘻地说:“让我猜猜看。”皮绠是梁王的侄儿,又为梁王喂马,与梁王打交道的各位捻军将领他见得多了,怎么没见过这位将领呢?看那气质,文质彬彬的,有点书生气,一副儒将之风,忽然,皮绠明白过来,赶忙向前一跪,说:“见过遵王赖大人。” 赖文光感到好生奇怪,从未见过这位小兄弟,他也不在自己的队伍里,怎么一下子就能认出自己来呢?赖文光拉起张皮绠,逗张皮绠说:“我可不是遵王,你认错人了吧。”一圈的人都哈哈大笑,笑得皮绠脸都红了,还以为真猜错认错了人了呢。 赖文光转过身来问张宗禹说:“这就是你给我常说的那个小鬼精张皮绠吗?” 没等张宗禹答话,张皮绠就说:“小的就是张皮绠,机灵谈不上,小鬼倒算上一个,给梁王鞍前马后忙乎,这是小的应该做的。” 赖文光笑了:“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够机灵的。你看这马,虽说南跑北奔,却也没有掉膘,没有一个能干的人来护理,这马哪有这般精神。” 张宗禹很得意地笑了。说:“皮绠手脚勤快,那可是出了名的。别管战事多紧,只要我从坐骑上一下来,他就马上把马牵走,喂草加料,不然,我这马怎么这般强壮?僧格林沁日日紧追,却摸不到我的辫稍呢?” 赖文光嗯嗯地赞许着,便将那马牵过来,对张宗禹说:“这就是天王送给你的那匹千里驹吗?” 张宗禹说:“正是。” “梁王,我可以一试吗?” “请,请,请,你若觉得合适,这匹马就算这次我们联合作送给你的礼物吧。” “这可不敢,天王所赐,这是你功德的见证,我可不能夺他人之爱。” 于是,赖文光便翻身上马,顺着黄河堤岸一溜飞奔。转了一圈,正要急转回来,却因弯儿太陡,马失前蹄,一脚踩空,一跃跌进了芦苇丛中。 芦苇丛下是沼泽湿地,马蹄陷进去就很难拔得出来,那马嗤嗤打着响鼻。却又无可奈何。 张宗禹和张皮绠疾步跑来,赖文光无可奈何地笑道:“这可是活活地演了一出罗成叫关。” 待把遵王从马上扶持下来,梁王说:“不必进行实战演习了,象这样的好马在这里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僧格林沁的三万亲兵到这里还不是赖蛤蟆吃刺猥--干瞪眼?” 赖文光上了堤岸,说:“宗禹兄真是好眼光,僧格林沁就是有三头六臂,在这地方也施展不开了,我看这高楼寨就是僧格林沁的鬼门关。” 在一旁一直听着二位捻军将领议论的张皮绠,这才明白。梁王和遵王之所以来到这黄河边,并非忙里偷闲来观望这春色美景,而是来观看地形,讨论战事来了。 “梁王叔,是不是咱在这里等着僧格林沁老儿,与他决战?”皮绠问道。 张宗禹审视地看了看张皮绠,赖文光也微笑着不说话。 张宗禹反问道:“小鬼精,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在这里与僧格林沁决战?” 张皮绠挥了下马鞭,让他牵着的那匹马往前走了两步,说:“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么?这么些天来。僧格林沁一直盯着咱,象恶狗一样,咬住咱不放,恨不得一口将咱这十几万弟兄一口吞到肚子里去。可梁王叔你呢?却不买他的帐,一会儿化整为零,一会儿化零为整。象藏猫似地拖着僧格林沁老儿南跑北奔。虽说是藏猫似的。可梁王叔你总不能整日带着俺们去藏猫吧。僧格林沁追咱追得人困马乏,咱们来到这高楼寨却驻扎下来不走了,现在咱人吃饱了,马养精神了,刀磨快了,等着这群疲备不堪的憨狗到这儿找死,遵王叔,我又瞎猜了,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呢?” “哈哈哈,”赖文光大笑起来。“梁王,你这个侄子岂止是个小鬼精,简直就是个少年军事家。” “那你说,咱在这里与僧格林沁决战,咱能赢吗?”张宗禹问张皮绠。 “肯定能赢。” “为啥?” “为啥我说不出。反正……反正僧格林沁老儿往这儿一打,咱就在这儿一围,就把他给灭了。” “僧格林沁可有皇上的亲兵,武功双好,又有马队,还有枪炮啊。” “那咱也不怕,咱在这儿歇好了等着他。他是累得人困马乏来打咱,怎能打得过咱?我看他是死定了。”说罢,张皮绠顺手抽出腰刀,“唰”地一声,将堤边的一棵小杂树砍倒,就象是亲手杀了僧格林沁一样。 “赢,赢,肯定能赢,连我们的小鬼精都说能赢,那就肯定能赢。”赖文光拍了拍张皮绠的小脑袋。 张宗禹笑了,他与赖文光又朝河堤下的一个河汊子走去了。 太阳巳有一树稍那么高了,原野里各种花儿开放,特别是那吐絮的麦田,一股股淡淡的香气四下溢散,让人心旷神怡。 张皮绠将他喂的战马牵到河边,用清水洗去刚刚陷进泥沼中所粘染的泥泞,为它仔细地擦着,象为它按摩一般。那马很感激地看着他。皮绠便被它看得有点犯傻了,皮绠问他的战马:“千里驹,这一次你可要驮着梁王跑得利索些,一定要捉住僧格林沁老儿,给咱捻军报仇啊。” 那战马用温和的眼光看着张皮绠,抖了抖身上的泥水,飞出的水珠在太阳的照耀下象是五彩珍粒儿从空中落下,皮绠拍了一下那马肥壮的后臀,说:“对了,还不止这些呢,还有你的马兄马弟们哩。跑不动的都被僧格林沁杀了,烀马肉吃了,只剩下你的那个同胞小白龙,现在还在僧格林沁的帐下,咱们打败僧格林沁,你们兄弟就可以重逢了。” 那匹马“卟,卟”又打了两个响鼻,似乎明白了皮绠的意思。 皮绠溜好了千里驹,便提着一把铁锨去挖围壕。 正走着,就听到身后“咚”放了一“炮”,奇臭无比。皮绠捂着鼻子回头一看,只见王二坎也提着一把锨在后面跟来,笑吃吃地十分得意。 “我当是谁哩,原来是老屁呀。” 王二坎却不搭话,又来一个侧转身。“咚!”又是一炮。 皮绠便煽动着手掌,不让臭气从鼻孔里进去,说:“王二坎,你能不能把你的炮口转一下。对准僧格林沁,也好给咱们省点火药,你在这儿放空炮不是白浪费炮弹吗?” 王二坎长了个虎头虎脑的模样,结结实实的,象个小铁蛋儿。他与皮绠同岁,都是捻军童子军中的一员。也与皮绠都来自捻军起义的圣地――雉河集。只是皮绠来自雉河集的张大庄,与梁王张宗禹同一个庄,论辈份皮绠喊梁王个叔叔。而王二坎呢,他的家在王庙,离张大庄足有十多里路,但出了雉河,他们还是老乡。两个小兄弟刚编进童子军时,一齐操刀习武,时常进行比试,输赢谁都有过。只是二人一个使棍。一个使刀。当初皮绠也是使棍的,因为他与二坎都在棒鼓舞队,打花棒打熟了,使起棍来就非常顺手。有一次,他在追一个受伤的清将,那清将是个守备。左臂被捻军士兵刺了一枪,翻身落马。皮绠见状急忙上前一棍打去,谁知那位守备只是伤了左臂,右手还紧握着钢刀。只见那守备用刀一架,躲过了皮绠的进攻。就在这时,一匹战马受惊,从那守备身边飞过。那守备一纵身便上了战马。眼看清将就要逃脱,皮绠便用力向马屁股打去。那马挨了一棍,反而跑得更快了。到手的俘虏就这样逃走了,皮绠十分懊丧。他气得将棍一扔:若是有一把刀砍去,那守备还往哪里跑?从那以后,皮绠就改用了刀。 童子军中,王二坎与皮绠最为要好,二人作战也总是拧在一块儿。有一次。王二坎正与一位清兵杀得难分难解,又有一位清兵悄悄地从王二坎身后偷袭过来。皮绠刚刚砍倒一位清兵,一转身,却发现那位清兵巳举起大刀,皮绠大喊一声:“二坎注意后面!”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皮绠飞出一个布弹,正中那清兵的面门,顿时白灰飞散,那清兵便双手捂眼,嗷嗷乱叫。趁这功夫,皮绠赶上,一刀将那清兵劈了。 原来,皮绠有一绝招,这绝招是他发明的暗器:“*散”。那*散是用生石灰粉、辣椒面粉、黑胡椒粉混在一起的。皮绠每次上战场,都要准备数包*散,将那粉末叠成一个三紧一松的火纸包,在投掷的过程中,让*散定向散开,使*散准确无误地投向敌兵的面部。此时,*散腐蚀了敌兵的鼻眼,人一没有眼,辛辣奇特的怪气散入对方鼻眼,便会让对方情不自禁地护鼻子护眼,这样以来,瞬时间对方便失去进攻能力,给自己创造进攻的时机。皮绠就用这样的方法救了王二坎一命,王二坎便与皮绠结拜为生死之交。 “皮绠,将马喂好,头儿叫咱们去挖围壕,等回儿梁王要亲自检查。”原来,王二坎是通知皮绠去挖围壕的。 这几天,捻军十余万被僧格林沁追到了高楼寨一带,他们暂时甩掉了僧格林沁的追杀,在这一带扎驻了下来,准备在这里与僧格林沁进行决战。为了保证决战的胜利,张宗禹、赖文光等首领决定利用这黄河水系的特殊地理环境,为僧格林沁铺下大网。因此,张宗禹按照该地地形,部署了兵力,同时再挖下人工战壕,让僧兵有来无回。 “好的。”张皮绠说,“马已经喂好了,我这就去。” 这时候,高楼寨的外围,已涌动着十万人,他们从老乡处借来了铁锹、洋镐、抓钩等各种农具,象是冬闲时的挖沟打塘,兴修农田水利。只是与兴修农田水利不同的,他们除了挖深壕沟,还挖了不少陷阱。 一听说捻军要与僧格林沁决战,四面八方的老百姓都来帮忙,这些老百姓都被僧军害苦了,能除掉这位老贼,正是这一带老百姓的心愿。 王二坎与皮绠利用一个自然形成的坑,又往深处狠挖近三四米深,将翻出的新土又插上树枝,铺上干草和枯树叶。阱下插上尖尖木锥,个个朝上,只要落入陷阱,不死即伤。陷阱的阱口,他们用高粱杆儿架平,然后又铺上茴草,再盖上薄薄的一层表土,让人们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弄置好了,二人看着自己的作品。希望它能在战斗中发挥作用。 皮绠说:“这一回,咋着都得给僧王爷弄个*朝上。” 话刚落音,被前来检查的张宗禹一帮将领听到了,张宗禹说:“小小年龄。口气可不小啊。” 皮绠一扭头,发现是梁王张宗禹一行来检查工事来了。 张皮绠和王二坎便对梁王施礼道:“禀报梁王,我们正在挖一个陷阱,不知合格不合格,请梁王指教。” 张宗禹拨开那陷阱上的饰物,看到了一个深深的陷阱。连连点头,说:“这主意不错,僧兵掉进去,不死也没有反抗能力了,好呀。” 听到了梁王的夸奖,王二坎和张皮绠心里乐滋滋的,连说:“谢过梁王。” 不经意间,张皮绠打了个哈气,这是累了。 张宗禹问道:“怎么样?累不累呀?” 张皮绠说:“不累,不累。”王二坎也说:“不累不累。只要能灭了僧格林沁,再累也是值得的。” 虽然嘴说不累,但张皮绠那一个哈气就说明他们累了。怎么会不累呢?捻军将士是人啊,又不是神啊。这几个月,他们为了躲避僧格林沁的追击,整日里南跑北奔。跟僧格林沁打运动战,的确身子跑乏了,士兵脑子里啥都不想,就想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就是张宗禹自己,也是觉得浑身的不舒服,老想着休息。 “不累?真的不累吗?”张宗禹问道。 张皮绠知道他们这些小孩子的伎两是躲不过张宗禹的火眼金睛的,嘻嘻笑了一下,这才说出真话:“回禀梁王叔,我们之所以说不累,怕是影响了将士们杀敌的士气。其实,我们真是累了,胳膊腿这些天哪里闲过,整日东跑西奔的,真想睡一个好学觉啊!” 张宗禹没有多说话。他看了看正在热火朝天挖围壕的场面,对手下说了声,上午挖好,下午听我命令。 张皮绠与王二坎相互做了个鬼脸,说:“莫不是要与僧格林沁决战了?” 捻军大帐里,赖文光、张宗禹、任化邦等诸将正在议事。 经捻军眼线多路打探,知道僧格林沁已寻到捻军现在的驻地,正加快速度向曹洲奔来。 军情虽然紧急,但因都在捻军掌控之中,所以,议事会上并不显得紧张。经过赖文光、张宗禹研判的结果,他们决定引诱僧格林沁来高楼寨进行决战,在这里,利用黄河水网和丛林,以及这里的沼泽和湿地,将僧军陷入深瓮之中,来个瓮中捉鳖。 一会儿,会散了。各路将领纷纷集合队伍,来到黄河堤坝下的滩涂上。张宗禹、赖文光走到捻军将士中间,站在一处高丘之上,张宗禹说:“遵王,你给将士们说两句吧。”遵王赖文光说:“你说吧,这些将士都是你的部下,你说他们听得亲切。”张宗禹说:“那也好,我就说两句。” 张宗禹对着成千上万的捻军将士说:“捻军弟兄们,大家辛苦了,你们跟着大汉盟主起家,为的是能种上好地,减轻负担,能吃饱肚子,妻儿老小能过上太平日子,可征战十几个年头,大家死的死,伤的伤,大汉盟主也死在僧格林沁手下。咱的好日子没过上,家中的妻儿老小,被僧格林沁杀的杀,关的关,逼得走投无路,上天无门,在座的你们说,谁家还有家?谁家还有全和的?谁家还有没被僧妖砍死杀伤的?” 这一问,问得大家默不作声。在场的大都是捻军起义的故乡雉河集的人,他们因为投了捻军造了反,被僧格林沁清剿时,一村一村地杀人,谁家还有全和的人呢?说得大家都落下了眼泪。 “如今,僧格林沁又快马加鞭地向咱们袭来,他想一举消灭我们,将我们斩尽杀绝,大家伙说说,咱能答应吗?” “不答应,坚决不答应!”捻军将士齐声高呼着。 “自咱们与太平军合整编后,由遵王赖大人当我们的首领,咱们改变了战术,换步为骑,让僧格林沁追不上,打不着,减少了我们捻军的损失,但一直跑并不是咱们的目的,这一次,咱们周游数省,绕了多少个圈子,是被动地躲避僧格林沁追杀吗?不是,咱们是绕圈子让他上当,如今,咱们来到了曹州高楼寨,咱们就不走了,为啥?这里就是战场,就是埋葬僧格林沁的战场。僧格林沁不是要与我们决战吗?好,我们就与他在这儿决战,大家几天来,虽然停止了奔跑,但还是没有闲着,挖围壕布陷阱,准备与僧格林沁决战,今天上午,我检查了各个布防,基本上可以了,接下来咱们干啥?除了派兵继续疲敌,让僧妖再跑它几百里的大圈子,其余的啥都不干,喝酒,吃肉,睡大觉,将前些日子的亏空补回来,将身子养得棒棒的,用百倍的精神与僧格林沁的亲兵进行决斗!” 话一落音,得到了全场一片欢呼。 一声令下,各支队伍带到了各自的驻地。一时间,夹河套热闹非凡。十几万农民军,处处炊烟缭绕,杀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剥羊的、退猪毛的,洗猪下水的,淘米洗菜的,嘈嘈嚷嚷,乱纷纷地分不出你我。忙到上灯的时分,就闻到了扑鼻的肉香。 黄河岸边燃起了一望无际的火堆,火光映红了浑浊的黄河水。捻军借着河边的草坪,摆开了天下规模最大的宴席。张宗禹、赖文光以及各路将领分赴在各路捻军之中,与将士们席地而坐,一桶桶的曹州老白干分在各个地宴上,将士们每人面前一只大碗,碗中泻满了香喷喷的老白干。 “干,干!” 于是,捻军将士就举起了酒碗,快乐地喝着酒,吃着肉。 火越烧越旺,一堆堆地干柴不停地往火堆里续着,捻军大营象过年一样快乐。 这个夜晚,就是慈禧老佛爷做怪梦的那个夜晚。 捻军将士吃饱喝足,一一到营帐里安睡,除了站岗放哨的外,营帐外再也没有什么人。 这时候,张宗禹带着几位巡营的士兵,顺着大营看了看,防止大家喝多了酒,发生意外。当他们走到童子军营的时候,忽听东北方向响了一声炸雷,接着发现了红光,张宗禹猛地停下了脚步,吃惊地望着东北方。 “咦?真是怪了。”几位士兵自言自语。 张宗禹看了看天,看了看还有几分余火的火堆,看了看滚滚无声的黄河水,看了看不远一个不远一个的站哨的士兵,没有说话。 “噢―――” 忽然,童子军营里传出一声长长地嚎叫。 张宗禹等人便闻声赶了过去,几位站岗的士兵也举着火把朝童子军营跑来。 进了营帐,只见张皮绠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嚎叫不止。 “皮绠,皮绠!” 任人怎样喊叫,他却是在梦中不醒。 这一叫,却象是犯了瘟疫一般,营帐里三十多位童子军也象张皮绠那样嚎叫起来,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这时候,只见童子军士兵,个个身子拧着,脸扭曲着,做着妖魔状,狰狞可怕。一个营帐齐叫齐嚎,接着就是二十多个童子军齐叫齐嚎,再接着,传染了整个捻军大营,十万之众齐嚎齐叫,象是天崩地裂。 这叫声,弄得张宗禹不知是吉是凶。此时,赖文光也举着火把赶来,对张宗禹说:“宗禹,这是怎么了?” 张宗禹说点炮。 “轰轰轰”,军营内传来三声炮响。刹那间,嚎叫声嘎然而止,大地又恢复了宁静。 第四章 劝降梁王 ps: 僧格林沁以为捻军怕他的威武之师,一心要与捻军决战,但为了减少伤亡,他也采取又拉又打的措施。于是,他派手下前往捻营试探劝降,却碰了一鼻子灰。《僧格林沁之死》/ny3uqf 童子军中出现了怪事,惊动了捻军首领。遵王赖文光问张宗禹:“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不胜酒力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致于出现这种集体发意症的事啊!” 张宗禹摇了摇头,说:“他们哪一家没有血光之灾呀?这些孩子本来都是在家里放牛放羊或读书上学的年龄,却跟着我们造反,说起来也是一场悲哀啊。童子军中,百分之八十的都是捻军将士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家中被僧格林沁杀光杀绝,喝点酒做这样的恶梦,那也是冤魂聚首的结果,唉,说这事干嘛,不提了。” 帐外,星光一片,夜静静的,时不时的有几位放哨的捻军士兵从帐外走过。 赖文光将桌上的油灯拨了拨,帐内的亮光更强了些,灯光照在张宗禹的脸上,眉头间深深地销着一个坚着的皱纹,他好象在思考着什么。赖文光感觉到,他这是一张书生的脸,但经过十几年战争的洗礼,那书生气被磨去了,换上了坚毅和刚强,又多了几分智慧。 “宗禹兄,能认识你,真是文光的荣兴,捻军中多几位你这样的将领,也许雉河集会战不复存在。捻军的历史也许要重新书写。”赖文光说。 张宗禹举起杯来,与赖文光碰了一下:“文光兄不必夸我,我知道我们捻军的将士论谋略论德能与太平军有一定的距离,你也知道。我是一直想将两军合并起来反抗清廷的,只可惜孤掌难鸣啊!” 赖文光说:“先前,也许我对捻军内部的事知之甚少,我知道我们太平天国将领中有不少目光短浅者,他们在起义之初倒能同心协力,可打下了部分江山。有了果实,就不一样了,开始*,争权夺利,最且断送了整个太平军,没想到捻军虽无太平军那样内讧,可也是不平静啊?” 张宗禹哀叹了一声,说:“十几万弟兄啊,没想到就这样土崩瓦解了,如果大汉盟主张乐行能听我的。何致于有今天呢?” “是啊,”赖文光也深有感触地说,“那年,经过你和龚将军的建议,说动了张乐行,来到了天京。被天王封为渥王,可他却听封不听调,这就变成了一纸空文,并不能与太平军进行紧密型的合作,只能配合作战。到后来,连配合也难形成,才使捻军势单力薄,这就给清军带来了剿杀的时机啊!” “目光短浅啊,捻军将领中,多是涡河一带的农民。你们太平军要打的是天下,可在捻军将领中,他们不是不要打天下,而首先想到的是保家乡。刚打到湖北河南一带,势如破竹。可听说僧格林沁在家乡雉河集烧杀,心里就受不了啦,说啥也要往回打,要保卫雉河集,这不就将力量分割了吗?”张宗禹说。 “宗禹兄说得有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宗禹兄与张大盟主既是族亲,为什么他不听你的建议呢?” “唉,一句话难以说得清楚的,他是盟主,他也是有脑子的,一旦他脑子里形成了主见,谁的话也是听不进的。就象我,当年我是什么人?我会变成小阎王吗?说不定还会中考为官呢。” “噢?是吗?”赖文光惊奇地端着酒杯看着张宗禹,“没想到张将军也是位读书人。” “怎么说呢?”张宗禹摇了摇头,“不提了,既然反了皇上,那就是皇上该反,对于这一点,我是不后悔的。” “都说你的外号叫小阎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呀?” 正说着,鲁王任化帮进来了,他在另一个账棚里与几位捻军首领喝酒,这时候想与张宗禹喝两杯就进来了。 “唉!”张宗禹摇了摇头。 任化帮说:“你说他如何叫小阎王,就是杀人多呗!” “唔?是杀清军吗?” “不是,是杀违纪的士兵,六亲不认!” 哈哈哈哈,帐蓬里响起了笑声。 张乐行与张宗禹都是张氏宗族大户,张乐行家有好地上千亩,很多农民都是他家的佃户。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为何还要扯旗造反呢?过个清静安乐的日子不好吗?可这个张乐行却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孩儿时,喜欢跟人打打闹闹,长大了,不喜欢农种,却喜欢东跑西钻。喜欢聚众,不可能接触的都是富家子弟,方圆几十里才有一个大户,天天在一起聚众麻烦不是?乡里乡亲的在一起玩,那才叫个亲热有意思。况且,张乐行的家乡叫做张老家,十里八乡的人都姓张,都是族亲啊。张乐行望族出身,又行侠仗义,也读了一些书,算是粗通文墨吧。为什么说是粗通文墨?举个例子,太平天国洪秀全封他为渥王,查查字点,渥是啥个意思?渥王是啥个意思?渥是沾润、厚、重的意思,渥王是沾润王?厚王?重王?厚重王?堂堂太平天国领袖,知书达理,怎会下这样的诏书?原来,洪秀全是广西金田人,讲话是鸟语,雉河集就在涡河岸上,涡河被洪秀全老先生读作了涡(窝)河,因为涡河的涡字,有两读,一是读作旋涡的涡,在当作地名时,涡就读作涡(音锅)。当时洪秀全的本意是封张乐行为涡王,他口谕的音却是“窝王”,记录的人便根据他的读音记成了渥王,鸟语,怎能不错?可张乐行应该知道涡渥区别的,悲哀的是他不知道,堂而皇之接受了渥王的受封。说他粗通文墨不亏他吧?但这个粗通文墨的张乐行却知道孟尝君是谁,仿效他的行为,豪侠尚义,急人所急。酷好宾客,座无虚席。一时间,四方数百里之内,亡命之辈,鸡鸣狗盗之徒,都奔他而来。日子久了。金山也能吃空,这才不得不另辟财源,以济开支。 那年头,盐是官办的,也是暴利的,若是能到东海往内地贩几船私盐,那可能一辈子就不要做事了,银子任你花。可贩私盐跟如今天的贩毒品差不多,捉了不杀头也要蹲大狱。但张乐行却是不怕,不光贩私盐。还当了其中的头儿。那年月,清王朝被洋枪洋炮打得焦头烂额,皇上愁着抗外侮,防着这个大臣想谋反,那个皇亲想篡位的,小百姓贩点私盐也是顾不上抓了。 张老家以北有个北肥河。北淝河以北,为官盐区,南岸以南为淮泗盐区,在淮泗盐区,准许百姓运私盐,但那私盐是土制的小盐,搁今天是打击的对象,是不能食用的盐,又苦价格又高。但要买官盐,就得到淝河以北。渡过营卫的盘查。就这样,张乐行就带上哥儿们,推着独轮车,盘关过口,花点碎银子打点关口的清官府人员。一趟一趟地贩盐,因为他是头儿,所以就叫他为趟主。这趟主带的队伍,不过就是刚丢下锄头的农民。至于一位趟主能带多少人,也不一定,有大有小,有多有少,又不是吃编制饭,多一个少一个都没啥关系。不过,张乐行的这个趟主却是最大的,有时候要有几百人之多。渐渐地,张乐行便成了著名的盐枭,先是数十人偷载,继而是数百人,名目张胆,公开押运,官商也惧其勇猛,也不敢禁之。 家有良田千亩,又搞走私赚大钱,这钱怎能花完?见好就收岂不过上太平好日子?可是,张乐行处的是什么哥们,英雄好汉自然不少,市井无赖也不乏有之。这些人在一起,少不了的是吃喝豪赌。 那雉河集西界沟边有个山西会馆,那本来是山西籍的商人活动的地方,就是个娱乐城。沿着集市,各处都设有赌棚,搞得集市上一片乌烟瘴气。这样的风气,就是在大清王朝时代,也不是好现象,也在禁止之列。 雉河集归蒙城管辖,咸丰二年,蒙邑新任巡检少年气胜,初来雉河集视查,看到这般景象,大为脑怒。问是谁开了这么多赌场子害民。手下禀告他说是张乐行开的,历来如此,不好硬禁。谁知这位当时的公安局长就是不信邪,他象今日抓文明创建一样为皇上卖力,怒日:“既系乐行设赌,即逮乐行解城归案。”说罢就令手下抓人。张乐行的鸡鸣狗盗之徒遍及雉河集内外,怎容得这个不懂规矩的混官胡来?软话软语劝说不了,两眼一瞪就惹怒了各个赌徒,先是肢体语言你推我搡,接而来的是拳脚相加,动刀动枪。最后,巡检当场被杀,从吏者十三人死。 官逼民反。张乐行这时无路可走,便于1851年初在雉河集山西会馆,邀十八铺捻子首领,树起了反清的大旗,仿照白莲教的做法,公推张乐行为大汉盟主,开始与清王朝对立。 那当儿,张宗禹还是一位正常的百姓,并没有和张乐行一起混事。 张宗禹不象张乐行那样有良田千亩,但百亩地是有的。张宗禹是张乐行的族侄,离张乐行的家只有三里路远。张宗禹开初是走正路的,读书应考,想一举成名的,任柱就是他的同学,跟张宗禹的关系最好。张宗禹人虽然牛高马大,但却文文静静,皮肤也是白白的,又不多说话,实实的一介书生。这时候,张乐行当了大汉盟主,不仅也招兵买马,也要网络人才,而自家的族侄张宗禹,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时的张宗禹也在苦脑之中。 张宗禹本来想通过科举考试,一步步走向他人生的辉煌,可到了考秀才这一关,他就被挡在门外了。落弟的秀才,闷在家里当然很苦恼。亲朋好友就劝他去做事,教小孩子认字,念三字经,今古贤文,可他教着教着就走了神。 怎么回事呢?家人解不开这个谜团,找算命先生来算,算命先生算了算。说,张宗禹是天上的大鹏鸟转世,肯定不会一直在这里教书的,说罢。算命先生就走了。 可算命先生前脚走,张乐行带着一帮人后脚就跟来了。 张乐行这时候做大事,手缺的就是人手,特别是能够舞文弄墨的人手。张乐行见他这位文文静静的族侄闲在家里没事做,就对他说:“宗禹,跟着我干吧。好男儿就得行天下,闷在家里有何出息?” 张宗禹对着张乐行笑了笑,未置可否。 张乐行知道张宗禹是位读书人,不象普通的大老粗表态直率,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一句话到位。张乐行就说:“那也好,参加义举,反抗大清,这是件大事。你一时拿不了主意也不要紧的,你想想也好,我过两天再来。” 果然,过了两天,张乐行又来了。张乐行这一次来,并带着酒肉。与张宗禹一家人来了个开怀暢饮。席间,几次提到参加捻军的事,张宗禹还是低头不语,一个劲儿的喝闷酒。临别,张乐行问:“想通了没有?”张宗禹还是笑而不答。 又过了一天,张乐行又来了。这一次,张乐行没有带礼物,而是提着刀来了。张宗禹见事不妙,就躲进了书房里。张乐行在门外喊话:“张宗禹,你只要是姓张。你就出来跟我走,有啥可怕的?杀了头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今儿走是不走?不走我就杀你全家!” 张宗禹入捻虽说是被迫的,可入了捻之后却是对张乐行忠心耿耿的。张宗禹有勇有谋,熟读兵法。纪律严明,入捻不久就有了小阎王的外号。 那天捻军驻在凤台境内,因为要对清军进行偷袭,所以张乐行命各旗严禁灯火,违者斩。张宗禹奉命巡查,当他巡查到营盘最前方时,见到了张乐行的近门叔率领的200余捻军士兵燃灯不说,还聚众赌博。张宗禹论辈份该叫他爷,但军法无情,他二话不说,便下领将他杀了,并将他的头割下来放在方桌上,抬着到各营盘示警。张乐行听到风声,想救他这位叔,却已晚了,问他为什么要杀他?他是我的我的爷啊!张宗禹说:“我是在执行叔王你的军令。”张乐行无话可说,点着张宗禹的头说:“你小子真是位小阎王啊。” 从那以后,小阎王的外号传遍各旗。 几位将领酒兴正浓,各自讲着他们自己的故事,忽听账外传来禀报:“尊王、梁王、鲁王,抓到一个僧格林沁的探子。” 一听说抓到一个敌军的探子,大家都停住了喝酒,遵王赖文光与张宗禹交换了一下意见,吩咐手下将酒菜撤了,然后说:“带进来!” 不一会儿,二位捻军士兵将一位壮汉推进了帐篷。 那汉子进了遵王的大帐,单膝下跪,给三位捻军首领行礼:“见过遵王、梁王、鲁王,小的名叫武全,是僧王爷亲兵大营的一位当差走卒儿,今儿到捻军大营来,不是打探军情,也不是卖主投靠,而是为僧王爷传个话儿,一信使而已。” 张宗禹观看一下这位汉子,粗眉大眼,皮肤黄黑,肌肉结实,腿脚灵便,面部表情沉稳,说话不急不燥,一看就知道是位精明的士兵。 “信使,我们与僧格林沁结下血海深仇,他从不承认我们是一支义军,口口声声骂我们为捻贼,你说你是信使,谁信?”张宗禹问道。 “什么信使,纯粹是胡说八道,拉出去砍了算了。”任化帮说。 赖文光没有表态,只是问他:“你说你不是打探我们的,我们一直秘密与僧格林沁周旋,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虽然不是探子,但你们十多万人的行动,就是再秘密也藏不住的,又不是三二百人的小队伍,你们的人马吃住,总要留下痕迹,我自然也就能找到你们。” “僧格林沁现在在哪儿?距我们有多远?” “僧王爷已经来到汶上解元集一带,正准备住这里包剿,王爷派我前来,就是为了给各位将领一次最后的机会,免遭杀身之祸。” “放肆!是我们杀他,还是他杀我们,还不一定呢!你来是送死的吧!”任化帮说。 “哈哈哈哈,”那位名叫武全的僧兵笑了,“俗话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杀我一个兵卒,也挽救不了你们的败局,我既然来了,还怕死不成?不过,你们在杀我之前,最好先听听僧王爷怎么说,算是僧王爷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死了也安心了。” “僧格林沁有什么话说?快讲!” 武全“刺”一声,撕开了衣服的前襟,从里面掏出一片绢布,抖开交给了遵王赖文光,赖文光在灯下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又将那封信交给了张宗禹。张宗禹展开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 “捻首赖文光、张宗禹等诸将: 沙场转战,已十载有余,将军虽年轻,但勇猛过人,谋略超出一般,让老夫实在佩服。以汝等才干,当在将相之列,若为我大清所用,必为国家栋梁之才。然二位或因年轻气盛,受奸贼乱党之鼓惑,难识大局之真相,误上洪贼秀全、张贼乐行之贼船,为贼卖命,却祸大清一统,行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老夫为之挽惜之至。 今老夫奉皇上天命,起正义之师,率雄兵数万,剿贼安民,平捻求安,所向披糜,势如破竹,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堆山。将军虽有捻众十万,均为肌民草寇,散沙一堆,与我亲兵对抗,则如鹅卵击石,蚍蜉撼树,羽毛扫天。念汝等贼众虽罪恶重重,但均系愚昧饥民,为饱腹迫而为之,死于我大军刀下,老夫实堪不忍。权衡再三,今老夫为汝等之贼放一线生机:放下兵器,解甲归田,老夫代皇上施恩,免汝等不死。旗主以上将官,可收录我僧营之内,委以重任,为大清安定效力,以功抵过,享福寿天年。 机会珍如黄金,不可犹豫徬徨,望三日之内复之,福祸君当自选。 直鄂豫皖鲁五省兵马统领 僧格林沁 张宗禹看罢,将那书信抖了抖,对赖文光说:“怎么样,僧王爷要招安我们了,还可以做做清朝的官儿呢。” 赖文光冷笑一声:“难得僧王爷看得起我们,给我们当大救星来了。哼哼,我们捻军和太平军将士个个都与清王朝有血海深仇,想得倒好,他不动一枪,不战一场,就让我们束手就擒,好到皇上那儿白白抢功,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他不是要让我们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吗?那就等着吧,不知道谁的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呢。” “罗嗦个鸟?将这家伙推出去砍了算了。”任化帮说。 张宗禹说:“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武全,你敢闯我捻军大营,说明你还是条汉子。我们不杀你,你尽可平安地回去,告诉你僧格林沁老儿,他给我们的信我们看了,你带个话回去,就说----” “说什么?梁王大人。”武全问。 张宗禹没说出什么,却从桌上取出毛笔,在僧格林沁的信的背面写了两个字,交给了武全。 武全接过那信一看,脸寒了一下,说:“梁王大人,这不好吧。” “如实报禀,就说是我张宗禹写的,我与赖大人在这儿等着他呢,他不是日追夜赶,一直摸不着我们大捻的辫稍吗?你明确地靠诉他,这回我们不走了,就在这里等着他,与他背水一战,他有种就过来会会,我倒要看他的僧军有多么英勇,他的纳库尼素光刀有多厉害。” “那好,武全谢过各位大人不杀之恩,小的告辞了。” 武全出了帐蓬,几位将领不明白张宗禹在那书信上写的什么,问:“宗禹,你写的什么,让那小子吃惊不小?” “俩字---放屁!” 众人哈哈大笑。 第五章 王爷发怒 ps: 僧格林沁如果按照皇廷之命,不要孤军深入,他也许会躲过高楼寨之死一劫,但这位王爷太自负了,他总不服曾国藩、李鸿章的气,总想将大功独揽,但表面上却装作执行皇上之命样子,这就为以后的悲剧埋下伏笔。《僧格林沁之死》第五章 武全马不停蹄,连夜赶往僧营。 此时,僧格林沁正在阳泽城外,数万人马沿着从荷县通往阳泽的官道而来。马嘶,车奔,人跑,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灰灰的晨雾,加上官道上飞扬的尘土,一片乱嘈嘈的景象。 武全在出发前,僧王爷就让他在阳泽城外等候。这些天来,僧格林沁一直在追赶张宗禹和赖文光,捻军与赖文光的太平军在豫鄂边境进行了会师,并进行了整编,力量更集中了,对于僧格林沁来说,剿捻的任务更加艰巨了。因为捻军吸取了雉河集保卫战的失败教训,整编过后,他们换步为骑,轻装与清军周旋,使僧格林沁失去了战场上的主动性,只能尾随着捻军东跑西奔。 昨天,僧格林沁打听到赖文光、张宗禹所率的捻众已到山东曹州,便马不停蹄,连夜追赶,到天亮,来到了阳泽城外,从这里,到曹州还有三百多里。这些天来,僧格林沁及其部将都处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之中。为了赶时间,他下令不准将士安营扎寨,只在路边稍加休息,便上马的上马,步行的步行。跟着他追杀捻军。但在追杀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就遇到了捻军的埋伏,一阵撕杀过后,捻军没有了踪影。他们又没了方向。又好多次,僧军追杀捻军部队三天有余,行程好几百里,却发现追的并不是捻军的主力,而是小股骚扰部队,真正的捻军主力在哪里?却又一时拿不准了。 僧格林沁心急如焚。他本来打算在天亮之前赶到阳泽,可是,由于他多少天来一直在马背上颠簸,牵马驰骋,手一直紧握缰绳,结果手都僵了,似乎勒不信缰绳,几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这才决定在阳泽安营,歇息一下。 武全来到僧格林沁的大帐之外时。僧格林沁正在吃饭。武全进了帐棚,跪下给僧格林沁磕了个头,说:“王爷在上,奴才武全给王爷磕头。” 僧格林沁的临时餐桌上也没有什么大菜,就是一条熟羊腿,一把大葱。两只水萝卜,一碗白酒。僧格林沁此时被羊肉的老筋塞了牙,正咧着嘴,用用指抠那牙缝里的碎肉,样子极为可怕。见武全进帐前来复命,就另一只手扯的羊骨头甩甩手,示意他不必大礼,站起来说话。武全早已饥肠辘辘,从前天出来探路,一路与捻军游击反转展侧。吃没得吃,喝没得喝,渴了喝那黄河浑水,饿了偷村民的山芋池子里的红芋母子,见了僧王爷在吃着羊肉。馋吐水就直往下滴。当僧格林沁示意他站起来说话时,他理解错了,以为僧格林沁要对他赏赐,给他吃手中的羊肉,激动不已,起身谢过王爷,便感激万分地去接那羊肉。可这时候,僧王爷牙缝中的碎肉剔掉了,就又复咬一口羊肉,指着桌侧的一张旧椅子,说:“坐下说吧。” 武全心中格登一下,暗骂自己太荒唐,差点儿出了大错。 此时,武全观察着王爷,看着他那对鹰一般的眼睛如今却暗淡了许多,黄黄的皮肤松驰了下来,本来很有一副王爷相的四方脸,如今由于消瘦的原因,显得很老象,王爷的年龄并不大,才五十五啊,王爷,一个科尔沁草原上驰骋的草原英雄,英武,彪悍,高大,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马全心中有点替主子伤感。 武全坐下,说:“王爷,奴才遵照王爷的命令,前日夜间出发,从东家湾打听到一位负伤回家养伤的捻贼,得知他们已开始从河南向山东转移了。奴才顺着他对我说的信息,往山东境内追赶,走到焦县,听说他们往曹州方向进发。当我入曹州境后,就见各村各寨都磨刀霍霍,准备与捻贼搅合在一起,与大清决战。张贼宗禹,毛子漏网头目赖贼文光,也都派下捻卒下到四邻八乡,造我僧营谣言,摇舌惑众,鼓动当地百姓参与对抗大清。奴才是僧王爷的家兵,多年在府上为僧王爷守家护院,能得僧王爷的如此信任,奴才感到是祖上积德,为了完成王爷交我的使命,奴才冒死潜入捻贼军营,探得一些内幕信息,得知他们不光网罗了当地毛贼数支,队伍壮大数倍。当奴才正深入其内幕进一步打探时,被捻贼游勇识破,将奴才押解到捻贼大营。捻贼首领赖文光、张宗禹正在帐内会事,他们要杀我,我说我是大清僧格林王爷派来的特使,哪个敢如此无理?赖、张二贼才命手下将我放开。我承上王爷给他二人的亲笔信,不料这二贼反骨特硬,顽固不化,对王爷的忠言相劝听不进不说,还发出狂言羞辱王爷。” “什么?二贼竞敢羞辱老夫?”僧格林沁喝了点酒,脾气马上就上来了。 武全跪下,说:“奴才无能,未能阻止二贼羞辱王爷恶举。” “你起来,不甘你的事,他们都对我说了些什么?照说无误,王爷免你无罪。” 武全只好从地上起来,从怀里掏出张宗禹给僧格林沁写的“回信”,递给僧格林沁说:“王爷,都在上面写着呢。” 僧格林沁将手中的羊肉放下,拿着桌边的手巾擦了擦手,将那布绢展开,一看,还是他给赖张二人写的劝降书。 “你不是说他们羞辱我了吗?在哪里?这不还是我给他们写的劝降信吗?” 武全支支吾吾地说:“在背面呢,你自己看吧!” 僧格林沁一看背面,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放屁”展现在眼前。僧格林沁怒气一下子就冲到了嗓子眼。正要发作。忽然想到这样不好,武全是受本王之命前去送信的,捻贼不愿招安,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既不愿意降清,那就对大清有着极大的仇恨,他回复放屁二字是轻的,没能大骂一番也是便宜的了。想到这儿,僧格林沁起身,亲自倒了半碗酒。递给武全,说:“一路劳累,你受苦了,这杯酒,是王爷我赏给你的,你把它喝了吧。” 武全接过王爷递过来的酒,激动万分,没想到王爷见了这羞辱之词,非但没有动气,还赏给他酒喝。连连道谢,说:“王爷,武全啥都不说了,喝下这杯酒,武全一辈子都足了。” 大帐内没有外人,只有这一主一仆。 僧格林沁问武全:“这回信是谁写的?” “回禀王爷。是张贼宗禹写的。” “写过以后还有谁知道?” “他写过以后我就拿回来了。” “嗯,一路上你也没有跟其他人说?” “王爷,这是军中机密,不跟你王爷过目,奴才浑身是胆也不敢呀。” “好,那我就放心了,虽然捻贼不识好歹,口出恶言,我作为朝中命官,五省兵马统领。也不跟这小人一般见识,你任务完成得很好,回营中休息去吧。” 武全感激万分,再次谢过王爷,就出了大帐。去找他的营地。 走了半里地,才找到他的大营,进了帐棚,要了点吃的,刚吃几口,就觉得腹痛难忍,等时功夫,但口鼻出血,不省人事。 僧格林沁正准备召集众将领商讨追剿捻军事谊,将武全汇报的军情与部将们进行商榷,忽听陈国瑞进帐来报:“王爷,不好啦,武全忽中邪毒,快要死去。” “你说什么?刚才在我这儿还好好的,活脱脱的一个小伙子,怎么会死?” 陈国瑞说:“我也是刚听到士兵来报,不太相信,方才跑了过去,却见他躺在账中,口吐鲜血,郎中正在抢救,却也是无力回天。” “别说了,走,看看去!” 不一会儿,僧王爷一行来到了武全帐棚。 众人让开道路,分在两旁,拱手为僧王爷请安。僧格林沁挥挥手,示意罢了,却急切切地走到武全面前,郎中起身,对僧王爷致以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僧王爷伏下身来,摸了摸武全的额头,说:“武全,王爷来看你来了,你醒醒,有啥话对王爷说。” 僧王爷问郎中:“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这样了?” 郎中说:“他这些日子一直空腹,忽然间暴饮暴食,便引发血脉积塞,阻止了心脏活动,得了急症崩发,看来是难救了。” 武全大喘着粗气,已到了断气的时刻。 说来也怪,经僧格林沁一叫,武全好象从朦胧中醒来,他的喘气声比原先均匀了一些。 僧格林沁此时动了情,老泪纵横,说:“武全呀,你打小没有爹娘,我在雪堆里把你捡回,你为我家放羊,跟着我的家丁学艺。我带着亲兵南征北战,你在我鞍前马后孝劳,每次作战,你都是冲在前头,护着王爷与敌厮杀。王爷我也知道你有个毛病,心脏不好,急起来犯晕,几次差点要命。这次派人打探捻匪军情,我本不想让你去的,不想你为王爷着急,争着要打头功。几天下来,你餐风宿露,几经折磨,终于打探到了捻匪最新动向,不辱王爷使命。王爷我赏了你一碗庆功酒,你刚喝下不时就犯了病,呜呼,是王爷我害了你呀!” 说罢,涕不成声。 其他将领和士兵也纷纷掩面而泣。 就在这时,武全努力地睁开了双眼。 “武全,武全,你醒了?” 武全用他那失去光泽的双眼看着王爷,看着四周,认真地辩别着周边的人,那些他过去非常熟悉的将士,他象在梦中,象从一个从遥远的地方走来,终于,他看清了,看清了王爷老泪纵横的脸,喃喃地叫了一声:“王爷、、、、、”便又闭上了眼睛。 僧格林沁起身,对陈国瑞说:“集合队伍,给武全送葬!” 在那荒野的土岭上。一串长长的由僧兵组成的送葬队伍出发了,白翎、白幡、白带,哀乐齐鸣,鞭炮声声。初夏的山野里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观。 葬礼完毕,僧格林沁站在一处高岗,面对武全的坟墓,他抽出了皇上亲自送给他的纳库尼素光刀,刷刷刷,将一排枝叶茂盛的幼杨树拦腰砍断。他对着将士们喊道:“科尔沁草原的英雄又走了一个,武全是好样的,虽说他不是死在厮杀的战场上,却是入敌后立特功的功臣,我们为他而骄傲。连日来,你们跟着我南跑北奔,杀敌无数,却也有许多优秀将士战死在沙场。看着你们跟着我,吃苦受累,冒险征战。九死一生,我也不忍心啊!你们是草原上的雄鹰啊,你们本该在美丽的科尔沁草原上,打着呼哨,拉着马头琴,看着肥美的牛羊吃草。欣赏蓝蓝的天空和白云,绿绿的草地美景,唱着蒙古优美的歌曲,享受天伦之乐啊,可你们为了大清,为了消灭乱党贼叛,保我大清一方平安,你们勇敢地出征,你们就是忠心无二的武全!” 话刚落音,部将陈国瑞大呼:“王爷圣明。我们要以武全为镜,立功杀敌,效忠王爷,报效大清!” 众将官也跟着大呼:“效忠王爷,报效大清!” 僧格林沁挥了挥他的纳库尼素光刀。接着说:“武全探得情报,捻贼就在山东曹州一带活动,并要与我们决战,我们多少天来就是要和贼众决战,他们却东躲西藏,使我们抓不到机会,疲于奔命,今天,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大家说这一仗打不打?” “打!打!打!”“杀!杀!杀!”“杀它个片甲不留!” “好,既然我的草原雄鹰们有这种豪气,我们就一鼓作气,打,坚决地打好这一仗,将捻贼张宗禹、毛贼赖文光一举消灭在黄河故道,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当然,打仗就要死人,当年我们在八里桥对付洋人枪炮,我们的英雄们一排一排地倒在洋人的枪炮之下,我也立在枪炮的前沿,子弹从我耳边呼啸而飞,我们若变一下脸色就不是科尔沁草原留下的种,今天还是那句话,这一仗,愿意参战者,论功行赏,本王在战斗结束后进行设晏庆功,不愿参战的,卷铺盖回家,路费照发,本王决不追究和强求,愿跟本王作战的就举一下旗,立一下誓。” “跟定僧王,坚决剿匪杀敌!” 欢呼声响彻山野。 僧军正要集合部他出发,忽然钦差送来皇上御旨。 一行人马飞奔到僧格林沁大帅帐前,钦差高声叫道:“皇上有旨,五省兵马统领僧格林沁王爷听旨。” 僧格林沁不敢怠慢,走出帐外,双膝跪下,低头听旨。 钦差宣读皇上诏书: “僧格林沁自统领五省剿捻以来,战功卓著,当将褒奖。自灭捻贼老巢雉河集之后,余捻甚为器张。枣阳会师,捻贼与毛贼结为死党,加之各地匪首乘机加入,贼势如烈火再燃。僧军追剿虽然卖力剿杀,但屡遭贼游击暗算,败多胜少,当责。今闻捻贼首赖文光、张宗禹十万匪众聚集山东曹州高楼寨一带,僧军将与其决战。为防患于未然,望僧格林沁王爷要谨慎行事,既不失战机,又严防我军被损。僧王为五省兵马统领导,不可孤军作战,皇上已督河南、山东各军紧密配合,曾国国藩湘军调兵助战,不得有误。” “臣领旨。” 僧格林沁起身接旨,便邀钦差帐内歇息。 钦差大人道:“谢过王爷,小臣还要赶路,还有几道圣旨臣要准时送达,望僧王爷保重,早日剿匪成功,班师回朝。” 送走了钦差,僧格林沁便召集各路将领会集在主帅大帐,讨论这一决战。不一会儿,部将陈国瑞、成保等都来了。僧格林沁不拘礼节,让他们免礼坐下,商讨落实皇命计划。 陈国瑞说:“王爷,几次打探张宗禹、赖文光都要与我们决战,这一次上真决战还是假决战呢,别上了鲁山之战的当。” 还没有研究作战方案,陈国瑞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僧格林沁心中不乐。但说什么呢?自从灭了张乐行,僧格林沁骄气大增,谁的话都听不进了,他在朝中的位置。不是一般,而是重中之重了。但骄兵必败,他听不得别人劝告,仗着他的亲兵英勇无敌,一意孤行,常常干的都是有勇无谋的事。就在四个月前。他就是用这句话激怒了另一位爱将,使他命丧鲁山。原来,自捻军整编后,僧格林沁一败邓州,再败南阳,又败嵩山。但僧格林沁并不接受教训,依然对张宗禹、赖文光等所率的十万部众进行追剿,结果在鲁山进入了捻军设下的伏击圈。僧格林沁尾追着捻军的队伍,但他还没有追到,捻军就在离鲁山县城外十里的地布好了阵势设下埋伏。僧格林沁求战心切。当即命翼长恒龄等分左中右三军同时向捻军阵地发起进攻。恒龄和陈国瑞是僧格林沁手下的悍将,僧格林沁特别器重他们。特别是恒龄,外号“恒老四”,嗜杀成性,一日不杀人,浑身都痒痒。被部众称之为“黑煞神”。但这一仗,捻军把僧军逼到了水推磨的地步,恒龄就不得不劝僧王爷退兵。僧格林沁也知道这阵势对僧军不利,但他相信自己的蒙古亲军,个个以一挡十,只要勇猛冲杀,捻贼不就是拿着大刀的农民吗,经不起草原英雄的勇猛撕杀的。同时,自八里桥与英法联军交战那次撤退,革职丢官不说。还有人参奏其为惧死。这让僧格林沁特别不能接受,他说,这是对我僧王爷的奇耻大辱,我僧格林沁身经百战,每每都是冲在阵前。何时怕过死?从那以后,每遇战事,别管有利没有利,他总是一律前冲,从不言退。所以,当恒龄向他提出退兵时,他便带着嘲弄的口吻问他:“恒龄,你怕死吗?”恒龄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恒龄不怕死。”不怕死还不得继续打下去?结果这一仗,不光击毙了翼长恒龄,还击毙了副都统舒伦保等一批良将。如今,跟着他的良将已损过半,虽说北方各省的兵马任他调动,湘淮也有部分军队由他指挥,可那都不是自己的亲兵,用起来总是不顺手,个个磨磨蹭蹭,懈怠不从,他一气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调他们的兵,真能依赖的,还是他的三万亲兵。可这三万亲兵,虽说个个都愿与他同死,但眼前个个累得疲惫不堪,自己的手都拉不住缰绳了,何况部下呢? 僧格林沁没有发火,却平静地对陈国瑞说:“这一次是真的与我们决战了,我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成保见陈国瑞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对陈国瑞使了个眼色,知道僧王爷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心里最脆弱的那一面,就是不能侮辱了他的名声。他最怕别人说他怕死,可就是有人说他怕死。所以,他要打一个个的胜仗,而且自己冲锋在前,让世人看看他这位王爷,这位科尔沁草原上的雄鹰,是位什么样的人物。可他这个弱点却被捻军将领张宗禹抓住了,专门利用你爱虚荣的心理,绕着弯子、装作败走不堪一击的样子与你周游,待瞅准时机,打你个措手不及,让你吃个大亏。僧格林沁心急如焚,就是要打个胜仗来回报朝廷,却一直没有机会呀?现在机会来了,你怀疑这,他怀疑那,这还打啥仗?婆婆妈妈的,啥时能打光捻贼?啥时能挽回面子? 说是研究军事,实际上就听僧王爷一人作安排。虽说皇上让他不要孤军作战,但他心里却不这样想。谁是五省兵马统领?我僧王爷是,谁是剿捻主力?我僧家亲军是。皇上虽然让山东、河南督军协力作战,让湘军、淮军配合,这些国之栋梁之臣谁肯真心咱我僧格林沁的?他们表面上称我为五省统领,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明白?他们的品位又不比我低,立的功又不比我少,朝中也各有各的后台,自己当然也有自己的实力,大清衰弱成这个样子,朝廷的话顶个屁用?两宫太后还貌合神离呢。 僧格林沁以五省统领的名义,督河南率军从西、往东、南包剿,山东军从东阻击,湘淮军距离较远,力争调兵援助,协助僧军从正面进攻,这样,张宗禹虽有十万捻众,也难逃我布下的法网。 第六章 血泪之仇 张皮绠夜间鬼嚎,搞得整个童子军中集体意症,在捻军大营中引起了一番波动。第二天早晨,王二坎与张皮绠一班童子军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昨夜发生的事,有的说他们梦见了张大盟主了,张大盟主招集雉河集保卫战牺牲的各路捻军将士,决定帮助张宗禹所率的十万大军与僧格林沁决战,那嚎天的叫声,就是与僧军厮杀的叫声。王二坎说,他使用了长矛、大刀、齐头铲,将僧军先扎倒,再剁胳膊剁腿,然后用齐头铲断头,并在黄河岸边树下标杆,将那僧军的人头一个个的都挂在上面,这黄河夹河套变成了僧军的鬼门关。 “皮绠,你做了啥梦,你是第一个叫起来的,讲给我们听听。” 张皮绠低下头,不声不响,却不象大伙那般兴奋。 “怎么啦?你做的梦与俺大伙儿的梦做的不一样吗?” 张皮绠沉沉地呼了一口气,眼泪却流了下来。 “怎么啦?皮绠?你怎么哭啦?” “我、、、、,我梦见我娘了。” 听张皮绠说到这个事情,王二坎一时不好再问,他知道皮绠现在正在伤心,便劝道:“皮绠,也别再伤心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些年了,该忘的就忘去吧,活下来了,咱就好好地向前走。” 皮绠擦了一下眼,说:“我不是伤心,我是大仇未报不甘心呀。” “是的,是的,这个仇总得报。现在梁王已在这里布下了开罗地网,僧格林沁老儿我看他是跑不了啦。” 张皮绠说:“我在梦里梦见我娘,她见了我,说。你还好吗?我说,娘,我很好。我娘又问我,你受过伤吗?我说没有。我娘不信,你参加那么多的战斗,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怎么没受伤呢?我说真的没有。我娘还是不信,就拉开我的衣服,要查看我倒底受过伤没有。我不让他看,就跑了。我娘就在后面追我,边追边说,孩儿你可不能受伤,更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或者受了伤,你爹娘还有你哥的大仇就没有人报了。我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中从梦中嚎叫着醒来。” 王二坎继续劝皮绠:“有梁王的深智多谋。你家的血海深仇一定能报,我猜测也不会太远了,这一仗就差不多了。” “唉,”张皮绠叹了一口气,“当初大汉盟主能听梁王叔一句劝,也不会有今天这个样子了。僧格林沁也许活不到今天。” 听到皮绠说大汉盟主不听梁王的劝,王二坎有点不明白:“大汉盟主不是一向都决策英明吗?梁王劝他做什么了呢?” 张皮绠说:“有些军中机密之事你有所不知,现在事情过去了,我说出来也不要紧了,反正大汉盟主也就义了。” “那你说说,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张皮绠“唉”了一声。 张皮绠说:“二坎,你不知道,我就是梁王张宗禹的族侄。对于盟主张乐行,我得叫他爷爷。你知道不?盟主为什么要起事吗?” 王二坎说:“不知道,他起义的时候我还穿着开裆裤呢。” “张大盟主在没有起义之前他并不是位穷人。他有上千晌地啊。” 王二坎感到有些吃惊:“咱们捻军不都是缴不起皇粮和苛捐杂税的贫苦农民吗?怎么首领倒是位地主呢?” 张皮绠说:“我们的家乡在雉河集北十二里的张老家,之所以叫张老家,因为这里十里八乡的人都姓张。张盟主张乐行是张老家最大的地主,他家里佃户也都是我们张姓的族亲。我爹娘就是他们的佃户,虽然我家也有二亩多地。但种的不够吃的,还要缴皇粮国税,所以,我家就种一些张盟主家的地。” “那他张盟主都有那么多的地,吃不完用不尽的,干啥子还要拉队伍造反当捻军头目呢?” “说的也是。我也想不明白,可多年以后,特别是我父兄跟着张盟主战死,我娘被僧格林沁冤杀,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张大盟主不是为财富而活着,而是为大义而活着。” 在那一广阔的淮北平原上,有一个镇子叫张老家。它位于涡河北岸偏西十二里的地方。这里都是丰厚的沙质土地,养育着纯朴善良的一方百姓。可是,到了晚清年代,不知怎地天变了,人变了,社会也变了。天变得十年九灾,粮食减产,不是风条雨顺,而是不涝则旱。人变得生不如死,吃糠咽菜,面黄肌瘦,不得不出去逃荒要饭。社会变了,苛捐杂税接重而来,官逼匪扰,强者更强,弱者更弱。就在这时候,出来一位好汉,他就是后来的捻军领袖张乐行。张乐行家有良田千亩,他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可他却看不惯官府欺人,苛捐杂税太重,虽说他乐善好施,靠家里的那些底子也是杯水解不了近渴。于是,他就结交好友,行侠仗义,为穷人谋利。张乐行因家庭富裕,有良田千亩,但要与众多的朋友结交,没有钱还是不行的。那些年月,淮北平原连年遭灾,百姓无法生存,四处逃荒。为了帮朋友们弄点钱花,过上饱腹的日子,张乐行便拉队伍贩私盐。由于盐在清朝政府的严管之下,犯私盐就要坐牢。但张乐行并不怕那些*的官府,轻者睁只眼闭只眼,重者则刀兵相见,官府的捕快也拿他没有办法。 在涡阳县没有建县之前,雉河集是蒙亳两州县管辖之地。说是两管,其实是鞭长莫及,两州县都管不好,或者说是放任不管,于是,这个集上就成了英雄展现能力的地方。因为雉河集是涡河、雉河的、南楚河的交汇处,水上运输都在这里中转装卸货物,商贾云集。街上商店林立,戏园、饭庄、赌场、妓院、澡堂什么都有。有了钱,张乐行也爱赌两把,并在这里开设了他的专设的乐园。赚钱聚财。 可就在这时候,官府来剿,清理张乐行的赌场,言语之间少不了动手,动刀,结果犯了命案。加之张乐行又犯私盐,又为救好友围城劫监狱,清府便通辑要捉拿他。可是,清政府也是个弱国政府,哪里还有力量斗这一地之强龙呢。这时,由于淮北地区久雨成灾,以致饿殍遍野,甚至出现以死人肉充饥等惨不忍睹的景象。然而,当地的官吏不但不采取抢险赈灾、休养生息等措施,反而勾结豪绅、地主。强迫农民照旧完粮纳税,并通过放高利贷、兼并土地等手段,敲骨吸髓地盘剥农民。苛捐杂税多达数十种,连耕畜、农具、树木、房屋、家禽,以至婚丧嫁娶等都要纳税。官府横征暴敛,凶狠异常。“差役横行,残酷的压迫与剥削,迫使皖北广大劳动人民进一步地起而反抗。许多城镇的农民和失业的手工业者、船夫、码头工人以及被裁撤的兵勇,纷纷结捻而起,开展“打粮”、“吃大户”、抗粮抗差和杀富济贫的斗争。由于皖北的亳州、雉河集属于“三不管”的地方,统治力量比较薄弱,这就为捻党的活动提供了客观有利条件。此外,皖北一带也有不少人结捻进行贩盐活动,组织了不少保运私盐的武装集团,和盐巡作斗争。这些集团经常往返于皖北各地。甚至远及河南、山东、江苏三省,与那里的人民发生联系,对当地的捻党起义起了推动作用。于是,他们就在1855年秋,豫皖边的捻军首领齐集亳州的雉河集。举行了著名的“雉河集会盟”。会上,公推张乐行为盟主,并决定建立五旗军制,推举了各色旗的总首领。会后,张乐行发布告示,痛斥清政府地方官吏“视民如仇”,残酷搜刮民脂民膏,阐明起义的目的是为了“救我残黎,除奸诛暴,以减公愤”。 起义的大旗树起来了,张氏家族的佃户也好,亲朋也好,数千人的族亲都加入了张乐行的旗下。大旗挑起来了,就要干一番大事业了,可是,身边却少了一位搞文秘的师爷,正愁着找不到人,有人就向他推荐,为什么不让你的侄儿张宗禹相助呢?张乐行这才恍然大悟。 张宗禹是张乐行的族侄,家有良田百亩,自幼苦读诗书,一心想取得功名,光宗耀族。可是,由于官府*,屡考不中,这时正在家中苦读,决心屡败屡战。 这天,张乐行来到张宗禹家。张宗禹不敢怠慢,急忙放下书本,给张乐行请安。张乐行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多礼,我们的捻军成立了,要救我百姓,除奸诛暴,想请你这位秀才出山,你看如何?”张宗禹说:“叔为大汉盟主,为百姓除暴安良,侄儿实在钦佩,只是宗禹乃一文弱书生,难担大任,望叔收回成命。”张乐行听宗禹这样表态,也不感到意外,必竟宗禹是一介书生。张乐行便说:“叔我知道你是想中举进士,光宗耀族,可是清朝已不是原先的大清,*无能,却对百姓百般苛刻,如此昏君,还能长久?望侄儿三思,过两天我再听你的回话。”说罢,张乐行就走了。过了两天,又来劝说,张宗禹只是笑而不答,张乐行也笑了,说,明儿吧,明天我再来请你。 第二天,张乐行又来了。这次来,张乐行不是笑容满面,求贤若渴,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对张宗禹说:“想好了没有?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跟着我去杀敌,为百姓造福,将来平定天下,共享太平。另一条路就是死路一条,不从我就杀你全家!” 迫于无奈,张宗禹跟随张乐行加入了起义队伍的行列。 虽说张宗禹在参加捻军时是被迫的,可到了捻军队伍中,他渐渐认识到了原先的想法糊涂,便立志要跟着盟主大干一番事业,拯救天下苦难百姓。经过数年南征北战,张宗禹成长为一位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起义军将领。张宗禹远远要胜过张乐行许多。只是,张宗禹的计谋很难让张乐行接受。张乐行,那目光很农民。他的同盟者江台灵、孙葵心、刘烈王、吴云生等,除了龚德树瞎子之外,都是只顾眼前利益看不到长远利益之辈。张宗禹主张与太平天国联合作战,张乐行的核心层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建议。太平天国北伐。张宗禹建议会同北上,但他的主张提上去,总是久议不决。后来,张宗禹又分别做各捻军头目的工作,虽然他们口头上答应了,却不愿意亲自带队出征。龚德树与张宗禹再次商请于张乐行。张乐行才答应拨五万人马,由任柱率领,随太平天国林凤祥北上。但不久林军战败,仅部将赖文光一支部队尚存。由于赖文光是杨秀清派系的,这时候杨秀清在太平天国内讧中被杀,他也不敢回天京,遂与任柱在山东活动,这就是史称的东捻。在僧格林沁攻打张乐行时,张宗禹为张乐行献上一计:不要与僧格林沁决战,可将队伍拉到雉河集周围。兵分四路退守,待僧格林沁进了雉河集,会认为攻克了捻军的老巢,必然会庆功祝贺,这时候再进行反攻,必然将僧军一网打尽。张乐行以及他的各大捻旗主都不接受这个计策。反认为张宗禹年轻气盛。就这样,捻军大败,导致复灭。最后,还是张宗禹重招旧部,编组党羽,淘汰老弱,换步为骑,才使捻军又重振雄风。 王二坎说:“那时张大盟主要听梁王的就好了,咱捻军的势力就会更大。” 张皮绠说:“咋不是呢,最少可以保留咱的实力。不会让那么多捻军兄弟白白送死,也包括我的父兄。” “你的父兄?他们也不在了?” “唉,”张皮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要都还活着,我还会出来报仇吗?” “那你原先没有准备参加捻军?” “不是我不想参加捻军。是我年龄太小。盟主起事的时候,我父亲和我哥哥都参加了捻军队伍。他们跟着盟主转战南北,立下不少战功。那时我还小,家里只有我娘一人。我父亲明白,参加了捻军,上了战场,很难说能活着回来,张家总得有个留后之人。于是,就将我留下,嘱咐我娘将我养大成人,在家种地养家,等待他们凯旋而归。所以,给我起个名字叫皮绠,意思如套牛的皮绠那样坚釰,经得起风风雨雨。哪知在雉河集保卫战中,我哥哥与僧军骑兵厮杀,惨死在僧军马下,我爹爹为掩护盟主突围,在南淝河被乱箭射死。血海深仇未报,僧格林沁又血洗张老家,将捻军家属斩尽杀绝。僧格林沁驻扎在涡阳县城(雉河集),以此为营盘,继续对捻军的余党进行清剿。为了斩草除根,僧兵对沿涡无辜的百姓开展了血惺的屠杀。一时间,涡河两岸,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原先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军时有个外号叫曾剃头的外号,僧格林沁在镇压捻军时也同样有个僧剃头的绰号。” 说着,张皮绠眼角里流下了泪水。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如果没有这战乱的日月,那可是一个好日子。蓝蓝的天空中飘浮着一团一团的白云,涡河水清清,岸边芦苇下开着芦花,地里的庄稼一片金黄。秋风凉凉的,吹得人们十分狭意。 可就是在这样的好天里,空气中却裹协着阴阴的杀气。 这时候,张皮绠已十五岁了,他就是在这一天给战死的父亲和哥哥上完了坟,躲过了僧军的清剿,与娘一道走上了逃饭之路的。 远远地,他们看见前方有一座庙宇,皮绠知道,这是天静宫,也称作老子庙。这是汉代皇上为纪念老子诞辰而建造的。 皮绠与娘来到老子庙,老子庙内落满树叶,风一吹,形成一个旋风,直把那树叶草霄卷入高空。 看到这旋转的风卷着草宵,好象是一冤鬼来袭。 皮绠娘对着那旋风下拜:“是我夫和我儿来了吗?你们在那里与张大盟主过得可好,我和皮绠给你们送的纸钱你们都收到了吗?” 那旋风呼啸着在皮绠娘的头上掠过,草渣子落了她一头,然后就远去消失了。皮绠知道,娘的疯病又犯了。自打父兄战死后,娘就以泪洗面,多少次寻死上吊。要追他们而去,可看到皮绠还小,又不忍心丢下这个孤儿。皮绠帮娘整理了一下头发,安慰娘说:“这不是爹爹和我哥哥。咱们不才为他们上过坟吗,你刚才在坟前不也跟他们说过话了吗?他们在那里静静地睡下了,娘你就别担心了。刚刚这刮起的旋风,不过是一群被僧剃头冤杀的野鬼而已。”说罢,他挽着娘躲进了老子庙,暂闭一下风寒。 战乱兵祸。连老子庙也未能幸免,有一次清兵追杀捻军,捻军将士躲进老子庙与其清军对峙,清军点火焚庙,幸亏捻军援军赶到,清兵撒退,捻军扑灭了大火,才保住了老子庙没能烧完。老子庙曾占地数千亩,食业数千人,如今却空空荡荡。房倒屋塌,除了那座正殿外,剩下的全是残垣断壁。几位老道也不知去向。正殿之内,老子这位大圣人依然被人们当作太上老君在那里供奉着。皮绠娘竟直走进老子庙的正殿,进去给老子磕了个头: “太上老君在上,民妇给你磕头了。如今天下大乱。清妖祸害百姓,我夫我子为民除害,反被清妖夺去性命。如今一家人只剩下我们娘儿俩,望太上老君对我母子多加保佑,待我躲过僧格林沁的追杀,我一定为你年年晋香,岁岁朝拜,让老子庙香火更旺。” 大殿内一片寂静,殿梁上布满了灰尘,墙角里结满了蜘蛛网。只有那老子的石象,依然大智若愚地固定在那里,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似乎在向人们诉说:“天上天下。唯道为尊。”此时,院墙外惊飞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掳过了大殿的上空,也打破了庙宇的宁静。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觉得在这里虽然能闭风挡雨,但这必竟是一个大目标,容易引清军和团练前来巡查,若是被清军捉到,必是凶多吉少。如今僧王爷破了雉河集,又在雉河集设立了涡阳县,为了巩固其胜利,防止捻军再起,他们对沿涡一带的百姓进行地毯式地排查,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反属。 皮绠和母亲一块儿朝东走,他听说张宗禹正在宿州一带活动,就决定投奔张宗禹避难。 皮绠娘虽说才五十一岁,可丧夫失子的痛苦巳使她老了十岁,头发白了近半,满脸布满了皱纹,看上去却象个上了年岁的老婆婆了。 村庄一个一个地被清军杀光烧光,留下的是残垣断壁。剩下的被围起来的寨子,那里只有少数没有参加捻军的百姓,里面还驻扎着团练,他们是清军的准军队,是剿杀捻军的帮凶。那寨子外挖着深深的壕沟,里面灌满水,四面的村口设有吊桥,或设有团练把手,想进村子里讨口水喝都难上加难啊。 可在那荒效野外,成片的良田大却没人耕种,就是种上的一些田地,也因为没人管理,庄稼长得可怜巴巴,玉米杆细细的,结出的棒子巳经枯黄,却找不到一半的籽粒。红芋秧儿盖不严地,扒开地下,露出的红芋也只有鸡蛋大小。 皮绠娘是小脚,走一会儿就走累了,也饿了。 皮绠说:“娘,你累了吧。” 皮绠娘抹了一下额上的汗珠儿,说:“娘不累,绠儿,你累吗?” 皮绠知道娘是在鼓励自己,他看到娘的步子越来越重,就说:“娘,你不累,我可累了,咱弄点吃的吧,吃饱了肚子,也歇好了脚,咱再赶路也不晚。” 皮绠娘笑了,她知道皮绠在心痛娘呢。皮绠娘打了个眼罩,看了看天,天上蓝蓝的,太阳巳偏西了,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也早吃过午饭了。就说:“好,咱就弄点吃的。你去拾点干柴来,我去打点青,咱就在这儿烧点吃的吧。” 皮绠说:“好。娘,我刚才发现咱走过的那块红芋长得不错,我去挖几个红芋烤着吃,顺便再拾点干柴来。娘你就歇着吧。” 皮绠一溜小跑,去挖红芋去了。 皮绠娘从怀里掏出火石,又取出火纸,揽一堆枯叶,用火石击出火花,点着火纸,又点燃枯叶,一缕蓝烟便升了天空。 远远地,听到一阵马蹄响。 那是一行六人的马队。 为首的就是僧格林沁王爷,身后紧跟着的是则他的部将陈国瑞。只见那王爷,身高五尺。五十上下年纪,浑身上下长满横肉,粗壮有力,两眼如鹰。傲视着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他身后的那个陈国瑞呢?精瘦强干,身手轻捷,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这天中午,几位副将与王爷共宴,酒酣,王爷抽出腰刀便当众舞了起来。这刀。可不是一般的器物,而是御赐宝刀,名为“纳库尼素光”刀,它是名师打造上贡给乾隆皇帝的贡品,砍石如灰,削铁如泥。咸丰三年八月,太平天国北伐军大败直隶总督纳尔经额,由临铭关入正定地区。九月,咸丰帝黜纳尔经额,授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并在乾清宫亲自颁发关防,将这御用贡品“纳库尼素光”刀亲授予僧格林沁。僧格林沁受命后立即率清军急速进入天津南王庆坨与北伐的太平军展开激战,北伐军损失惨重,撤退到连镇一带。咸丰帝又赐僧格林沁“湍多罗巴图鲁”称号。咸丰四年八月,命僧格林沁管理奉宸苑事务。同年。僧格林沁在直隶镇连用计大败北伐军,首领林风祥兵败被俘,一万余人全军覆没。咸丰五年正月,皇帝著加恩封僧格林沁为“博多勒噶台亲王”,并亲加慰问,赏朝珠一盘、四团龙补褂一件。 这时候,只见僧格林沁挥刀上前,寒光直闪,忽而向前猛刺,忽而向后斜砍。忽而大劈而来,忽而游刃而去,只舞得众将官眼花缭乱,拍手叫好。 歇息下来,侍从给他递上汗巾为他擦汗。僧王爷却说:“平日打仗。都是众将官前赴后继,我只有在后督阵的份儿,这刀可是有些日子没试过血了。真到了战场上,骑在马上,跃马挥刀,一刀一个人头落地,那才叫痛快!” 话未落音,部将陈国瑞拱手道:“王爷,末将早就听说王爷有杀人不见血的绝技,今日何不给奴才们作一示教?” 僧王爷笑了:“哈哈,我那有那么高的武艺?你莫不是听谁传错了?只是这刀好罢了。” “王爷武艺高强,世人皆知,王爷也就不必自谦了。吾等学会了这一招,也好战场上多杀捻贼,报效我大清皇上!” “哈哈哈……国瑞说得有理,那我就给你们献献丑?可哪里有人可试呢?” 陈国瑞说:“王爷,这个不难,酒后咱们溜马,我顺便去捉几个捻贼的反属,既灭了贼根,又为王爷一解心头之快!” 就这样,僧王爷和他的几个部将一一跨上战马,踏过涡河上的浮桥,来到涡河北岸,前来寻人试刀。可是,涡河两岸早巳被僧军象梳头发蔑蔑子一样蔑了好几遍了,村村被他们血洗,活着的早巳逃散,哪里还能找到人呢?正犯着愁,陈国瑞看到了一缕冉冉升起的蓝烟: “王爷,那里有人!” 皮绠娘正生着火,没注意远处的马队,待她听到马蹄声,看到那浮土狼烟,知道大事不好,但她还是本能地跑了起来。可她那双小脚怎能跑得动?很快,她就被僧格林沁围了起来。 “臭婆娘,见了王爷怎么不跪?怎这般无礼?”陈国瑞喝问道。 “军爷,俺是农家妇女,哪见过世面,谁知道你们是王爷?” “看看,这娘们肯定是捻贼的家属,说话如此难听,对我大清毫无敬重之处,我问你,你男人呢,你儿子呢?他们都在干什么?” “我没有男人,也没有儿子。” “哼哼,狡辩,谁会信你的?” “你信不信随你们的便,反正就我一人。” “那你身为妇道人家,跑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来了?” “庄子被你们烧了,家没有了,出来要饭来了。” “庄子被我们烧了?哪个庄的?好人家的庄子我们会烧吗?说,哪个庄的?” “张大庄的,咋啦?” “张大庄?那不是捻首张宗禹的老窝吗?还敢在王爷面前犟嘴,告诉你,张大庄、张老家、沿涡造反的全部该杀,你还不服?” “你杀我一个孤老婆子,算啥能耐?有本事去杀张宗禹去呀?” 说罢,陈国瑞一伙跳下马来,将皮绠娘架起来,又猛跺一脚,强迫皮绠娘跪下。 此时,僧王爷策马来到皮绠娘面前,问陈国瑞:“这说是你找的捻贼的反属吗?” 陈国瑞得意地向王爷禀报:“王爷,这个娘们是张大庄的,张宗禹的老家,你说他那个庄上还有谁不是捻贼?” 僧王爷看了看皮绠娘,说:“也就一把老骨头了,好吧,让我试试。” 说着,他抽出他那腰刀对诸将们说:“看准了,刀要扬起,速度要快,用力要猛,一刀下去,要在空中绕个弧圈,对准脖子,不要砍在衣服上……” “你你……你们要干会么?”皮绠娘吓得浑身发抖。 她的话还未落音,只见僧王爷手起刀落,半空中弧光一闪,皮绠娘的头颅从空中“卟”地一声落在地上,而她的身子却丝纹不动,也不见血,诸将看得目瞪口呆。 只一会儿,却见一个血注从皮绠娘的胫部喷发而出,如一红色喷泉,染红了半个天空。 “好!”“好!”“王爷好刀法!” 陈国瑞和诸将夸着僧王爷,又赞扬着那把御赐的钢刀,在一阵狂笑中翻身上马,一会功夫便消失中一片狼烟中。 皮绠挖了几个红芋,捡了一抱干柴,兴冲冲地赶回来,却不见了娘的踪影。他喊了一声娘,却不见有人应。走过一片玉米地,他看到身首各异的娘: “娘……”皮绠头一晕,便昏了过去。 ps: 僧格林沁曾经是位爱国战将,但在镇压捻军起义中又犯下滔天罪行,杀人无数,也有“僧剃头”的恶名。《僧格林沁之死》第六章有细节描述。/ny3uqf 第七章 重用僧王 ps: 僧格林沁在八里桥战败,清王朝将罪责加在他身上,受责免职,本来已经坐了冷板凳,但清王朝看到兴起的湘军淮军,又怕其功高镇主,危及皇室。所以,他们不能让汉人太强大,在镇压捻军起义时,又重新启用了僧格林沁王爷。《僧格林沁之死》第七章有描述。/ny3uqf 慈禧处理好了这几天的事务,刚说要起身到圆明园去看看,却又被杂事缠住腿了。圆明园被洋人烧了,国宝被洋人抢了,皇家的园子,先皇费了那么多的财力建设起来的天下无比的乐园,却毁在了咸丰手里,这是罪过啊。如今咸丰走了,重修圆明园几次提到议事日程上,六王爷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却总是建议皇上学洋人的东西,要造洋枪洋炮军舰大船,这也想搞那也想建,大清可是先前的大清了?让洋鬼子瓜分光了,哪还有那么多钱又做这又做那的?我也知道咱大清搞些洋东西武装一下,可甘蔗没有两头甜啊?这个小六子,当年咱们拧在一起与肃顺、载垣、端华八大臣斗,命都搭上了,好不容易才落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他就忘了我对他的那份情和义了吗?他现在与东宫扯得很紧,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将以前的情和义都忘了吗? 这当儿,皇阿哥来了。 每天,要到东宫西宫为两宫太后请安,这是载淳同治小皇上必做的事情。 皇阿哥在内侍的陪同下。来到慈禧住居室之内。 此时,慈禧正坐在那个黄花梨木制的圆桌上首,品了一口黄山贡菊茶,就听见了皇儿那急促的脚步声。心里说,这个小东西,只有三分的象我,倒有七分的象他爹。当年我因选秀女入宫,差点被选掉。回想起若是掉进那无形的冷宫,过着守活寡生不如死的日子。谁不得出一身冷汗。亏得当时我灵机一动,在咸丰阅了七八个秀女连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的时候,我兰儿来个玉兰含羞,气质压人,妙对绝句,让皇上对我动了心,不但选我入宫,还决定翻我的牌子,才有幸怀上皇上的龙种。如今,我有了当皇帝的儿子。当然是份福份,可是,这孩儿却让东宫训养,不是说慈安太后不好,她为人忠诚老实,但她到底没有多少才华。跟着她能学多少本事?话又说回来,这小东西若是天生的象我,不象他爹那个无能的皇上,也会多有长进。 每次觐见,慈禧总是将脸板着,问他的学业,考他的长进,让他决策一些事情,吓得载淳如同上了考场,精神万分紧张。 载淳见了慈禧。慈禧端详着自己亲生的骨肉,心中暖洋洋的,却在表面上不露声色。 载淳行跪拜礼:“皇儿探视母后来迟,望皇阿娘恕罪。” “罢了。”慈禧一摆手,载淳微笑着望着慈禧。心中忐忑不安,想快点结束这程序式的问侯,然后去上书房去接受教诲。前几天,载淳来看望母后,慈禧当众对他的学业进行了考问。本来,载淳在李鸿澡、翁同和等大儒的教诲下,学业还是不错的,思维敏捷,口齿伶利,工诗对仗均有所灵气,但不知怎地一到了慈禧面前,就变得笨拙起来,答前忘后,心中一片空白。那天,载淳来拜慈禧,慈禧又让他背古诗名句,载淳又是丢三拉四,作为下人的安德海,添油加醋,说上书房教育不力,误了皇上可就是误了国啊,气得慈禧将李鸿澡等叫来,当众批评:“皇上马上就在接班上任了,国家要同治中兴,你们就将他教成这个样子,问啥啥不懂,学啥啥不会,如此以来怎能担起国家重任?你们心须对皇上加强基础培训,不可再误。”慈禧的这一训斥,吓得几位师傅出一身冷汗,他们不得已,又对载淳加了多方课程,使他学业压力更大,但效果却又更差。载淳想起那一幕,更是生气,特别是那位在侍候额娘的小安子,当了个总管就狗仗人势,连皇上也不看在眼里,真想剥了他的皮。 慈禧今儿心里不在同治身上,倒是想着六王爷,同治虽为皇上,但他必竟没有登基,两宫垂廉听政,六王爷作为议政王,又掌军机处宗人府等,大权集于一身,小皇儿只能是个摆设,自己的儿子,早当晚当总要得当的,现在这孩儿还不太成熟,权力还真不能交给他,就是一旦他登了基,也要听老娘的,我活着,就是武则天,不听话的就要革职流放,甚至开刀问斩。 “皇儿,今儿额娘不问你的学业,只是额娘要提醒你,同治中兴,我和东宫额娘、六王爷都帮着你将工作做了,重用汉臣,启用曾国藩、李鸿章、左宗堂、张之洞,兴洋务、办学堂,灭了毛子,这都是不可磨灭的成果,你可要记住了,这都是额娘为你奠的基啊,你登了基,可以继承和发扬,重振我大清神威啊。” 载淳说:“皇儿谢过额娘,皇儿一定不会忘记母亲的恩德和教诲,皇儿就是登了基,也不会忘记阿娘,等皇儿掌了大任,首先就将圆明园修好,让额娘享乐天年。” 这句话中听,可是,掌了大任这句话就不中听了。老娘是要享乐的,是要修圆明园的,可老娘更要权力,没有了权力,倒时候翻脸不认人,就是亲额娘又以奈何了谁?史上这样的亲族为权力争夺相互撕杀的例子太多了。 慈禧笑了,说:“我皇儿还是位有良心的孩子,那好,快快回上书房吧,好好听恩师的话,学好本领才能担当大任,额娘就等着你担重担的这一天呢。” 前天说好的,六王爷要陪慈禧到圆明园去看看的,修不修。也要心里有个数。当然,修园子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哪一年就能办到的事情,去看看只是个借口。六王爷一身公务,总是抽不出身来与自己单独在一起,很多时候他与慈安太后来访,看上去一前一后,实际上是约好的,这个鬼子六。自那次在热河与自己幸会之后,就对自己小心怡怡了,恐怕走漏了风声,让人们将他比作当年的多尔衮。怕什么怕?护国八大臣横行的时候都不怕,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这个鬼子六,倒是为皇上很敬业,就不知道老娘我才三十出头,年轻守寡的滋味吗?要么你不要做那一次,做了那一次就要坚持下去,让老娘想的心里痒痒。实在是折磨人。 咸丰这个无能的皇上,让他当皇帝他也当不好。英法联军进攻天津,订下了天津条约,慈禧想,若是换上六王爷当这个皇上,肯定不是这个结局。唉。道光老爷子是上了奕詝师傅的当了。道光老爷子虽有9个儿子,除了死去的,就数六子奕詝和六子奕䜣了。奕詝与奕䜣都为静贵妃抚养,二人虽不同母所生,但如同胞兄弟无二,二人都在上书房读书,师傅名叫杜受田。奕詝小时候害过天花,脸上留有麻子,从猎南苑,在追逐野兽时不幸从马上跌落下来。股骨受伤,虽经上驷院医士正骨,但仍留下残疾,终生行走不便。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奕詝天性就喜文厌武。喜诗书,字写得也不错,还喜欢唱戏,常常与戏子同台演出。这么一个皇子,当个王爷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去坐那皇上的宝座呢?奕䜣就不一样了。奕䜣也在上书房读书,他的师傅是卓秉恬,奕䜣不仅聪颖过人,还喜文善武,集花枪二十八式,刀法十八式,会诗文懂史书自不必说,关键是他的思想是敏锐的,遇事有几个点子,长几个心眼,一般的人想日哄他是不行的。可道光老爷子咋就看不上他了呢。其实这都是有人在背后玩了小阴谋,蒙混了道光皇上。道光晚年,身体不好,一日,召两位皇子pk,决定储位。二人都请教他们的师傅,问询如何应对皇阿爸所提出的问题。奕䜣的师傅卓秉恬说,如果父皇问道你,你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你的才华、治国齐家的本领全都展现出来。奕詝的师傅杜受田则对奕詝说,你的才能不如六弟,你若是与他竞争才能你肯定占不了上风。唯 一的办法是,当父皇言其年迈即将离位时,你就伏地痛哭,以表示你对父皇的忠诚孝敬之心。结果二人都按各位师傅的嘱做了,结果道光认为四子奕詝诚孝,储位也就定了下来。 亦詝当上了皇上,自知他的本事不如六弟,所以,虽然表面对他亲和,实际 上心里不能不防着他,图有恭亲王虚名,却没有什么实权。还是英法联军燃起了战火,咸丰逃到了热河,不得不启用六王爷抵当眼前的灾难,京城的事宜全权交给了他,六王爷这才得以施展才能,与各国公使左右说合,虽说牺牲了大清利益,倒也暂时平息了事端。可是,咸丰的命却走向了终结。咸丰当皇上,本来就是道光的一错误决断,没想到奕亭当了皇上更是错上加错。他不会理政,用一帮子庸人,毛子、捻子一闹,心火上攻,向列强赔款的事搅得他心神不宁。当闹毛子的动乱直接威胁到他的皇位时,便心火上升,久之不退,一病不起,日日口吐鲜血。那日又听山东、河南、直隶捻子又起,便曾派袁甲三、胜宝等大员进行倾剿,却屡战屡败,使他更是大为脑火。咸丰八年那一年里,清廷剿捻的统帅就被他撤换了六人。咸丰九年,又被撤换了五人。一急一气,咸丰那个弱身子就十之有九是在病态之中。如此以来,就好好养养身子,积蓄精力,为江山多负点责任。那可不行,这个奕詝又是天生的喜好声色犬马,离不开宫娥美女,象唐明皇一样喜欢艺术,唱戏演出,倒与下人同扮角色,不分你我,唱功做功都是非常专业。酒色是魔鬼啊,那个弱身子本来就没有康复的时候,怎不气血双亏,病入膏盲呢。奕詝病危时,也不让奕䜣来看望他,更不愿意回京。他心里明白。六王爷这时候已与七王爷等一班人在京城打理好了,又有胜保等人搅和在一起,军权在握。让他与洋人处理国事,倒是运作得很好。得到了洋人的好感,自己这时候班师回朝,就难以掌握实权。若是在京城,等自己两眼一闭,载淳还是小屁孩一个,他不就成了当年的多尔衮?死也得在热河将后事弄安稳了。死后才能安祥。肃顺八大臣也知道到了京城没有自己的好,也就纵容着咸丰在热河养病,建议不让六王爷到热河与其亲近。所以,他弄了个顾命八大臣为载淳辅政,又赏二宫“同道堂”“御赏”两个平时玩玩的图章,当作权力的道具,与八大臣相互制约,却将六王爷排在了体外。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啊,慈禧想都不敢想。 咸丰死了,八位辅政大臣扶六岁的载淳为帝。改元为祺祥,他们控制着朝政,大小臣工的奏章都要他们批阅,皇帝的御旨由他们代拟,官吏的升黜由他们操纵,一时间。八位大臣个个牛气冲天,根本不把掌有“同道堂”、“御赏”之印的两宫太后当碟菜,还没有要求一下垂簾听政,便遭八大臣合力围攻,声高如吼,逼得两太后落泪啼哭,小皇上吓得尿湿了裤子。 慈禧与慈安知道,若是不改变这一状况,他们可就是人家掌上的玩物了,生不如死了。可谁能帮助她们这对孤儿寡母呢?忽然,她想起了六王爷。当初,她一进宫做秀女的时候,就看上了六王爷,六王爷也喜欢她。兰儿长兰儿短的,也在一起会过几回,只是觉得兰儿是皇上恩典的,都守住了大节。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刻了,没有六王爷支持,谁能敌过辅政八大臣呢? 就在咸丰死后的第三天,慈禧便以两宫太后的名义派密使来到京城,让六王爷奕䜣前来热河商量大计。 在权力的角逐上,没有丝毫退让的理由。八大臣怎会让奕䜣来热河呢?咸丰临死前没让他来看,死后也以各种理由阻拦。虽然列他为治丧委员会的成员,但却以京城要事多多,以上谕之名不让他参加热河的吊唁。接到两宫的密信,奕䜣明白了,要保住自己的权力,必须得搬掉八大臣这几位王八蛋,虽说自己有着着胜宝、僧格林沁军方支持,但总不能带队伍去热河攻打吧,宫里靠谁,只有两宫太后了。于是,他决定听从两宫太后的安排,起身去热河悼唁。八大臣听说奕䜣要来,也不好再作阻拦,必竟他与咸丰是亲兄弟两个。 到了热河,八大臣虽说对奕䜣严密监视,奕䜣也心中明白,故作谦恭有加之状,麻痹他们,因而使八大臣失去了警觉。奕䜣躲过八大臣的耳目,与两宫太后密议了一个时辰,决定了政变的大计。 六王爷办完了在热河要办的事情,明天就要回京了。灯下,他正在踱着步子思量着今后将要发生的一切,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位太监的禀报声:“六王爷,内务府让我们给王爷送饭来了。” 奕䜣道:“进来吧。” 两位太监进了屋内,将一盒盒的菜肴和点心依次摆到桌上。做完了事情,一位太监却没有走的意思,轻轻地来到奕䜣跟前,小声对奕䜣说:“六王爷,这里有个东西,有人让我转交给你。” 六王爷接过一看,原来是慈禧写的。 六王爷忙问:“送信的人呢?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瘦小的太监进来了,只见他好似在哪儿见过,由于他将帽沿压得特低,也看不太清他的脸面。 “你是太后派来的?” 只见那位小太监脱下了帽子,说:“六爷,哈哈、、、” 六王爷这才看清了,原来这就是刚刚会过面的慈禧,他当初心目中的美人儿兰儿。 于是,六王爷也不多说话,努了一下嘴,示意两位太监门前把风,将慈禧迎进内屋。 “六爷,本宫夜晚来打扰你,你不怪罪吧?”慈禧温情地试探。 “不不,六弟一直有心里话想跟你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谨见二位太后的时候,只能说我们的大计,哪有机会和你说知心话儿哟?要知道,你在我心中一直有位置的。” 慈禧两眼望着六爷,六爷两眼望着慈禧。在这八大臣当道的危机环境中,冒着极大的风险来看望六爷,是为了私情,还是为了国事。一时难以说得清了。不一会儿,慈禧激动得热涙涌出了眼眶,一头倒在了六王爷的怀中。 六王爷揽住慈禧,将她抱到床上。“兰儿,”他亲吻着慈禧秀美的脸,亲去她涌出的热泪。“这不是在做梦吧?” 慈禧紧紧抱住结结实实的六王爷,说:“这是上天安排的咱们交合的,快点吧,我等不及了。” 一场急风暴雨开始了,江山,权力,私情,象狂风卷起的树叶,混乱地搅在一起,旋上了天空。 风平浪静之后。慈禧急怱怱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头发,说:“我和淳儿的命都交给你了,你可得记住了。” 六王爷说:“放心吧,兰儿,六弟记住了。” 六王爷知道。慈禧约他相见,还是关心着园子的事。园子是要修的,可现在是时候吗?天京是被攻破了,可毛子却没有全灭呀,那个漏网之鱼赖文光不还活着来吗?活他一人倒是没有什么,但还有数十万余捻呀,如今余下的毛子与捻贼张宗禹、任化帮各部纠集在一起,依然是大清的一大隐患。辛酉政变,灭了辅政八大臣,改祺祥为同治。开始了同治中兴,这任务都压在我六子一人头上,重用了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搞了洋务运动,刚有了起色。太后就想修园子,享清福了,这个同治中兴还能走多远?况且国内形势并不好哇,周边列强更是以强欺弱,虎视眈眈地等待瓜分大清的时机呀?这个兰儿,怎么就没有当初可爱了呢? 六王爷看着各个省府的奏章,心里老是不安定,他不想与慈禧会唔,但又不能不去,必竟这个女人依仗着同治皇上,将实权握在了手中,虽说我六子是议政大臣王,统揽总理衙门、军机处,但皇阿哥尚未登基,但议政政就是议政,不是主政,而慈禧却不一样了,她与慈安隔着黄幔垂廉听政,却将小皇儿当小屁孩一个,什么主意都要她作最后拍板,她说一,小皇上不敢说二,自己虽说有那么多的官名,还不都是为皇上为她这位年轻的老佛爷干活的?尽管与她也有过私情,但这私情却不是爱情啊?在热河虽说也有过一次*,一进欢快,那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干掉不可一世的八大臣,保她的命?如今又约我而来,又是为什么?还不是让我继续听她的摆布,图她一时之欢?小辫子揪在她的手中,当她的玩偶?唉,这个老娘们,阴啊。 胡思乱想着,忽听有重要军情禀报,奕䜣这才从梦中醒来,双手搓了一下太阳穴,提了提精神,打开各地军情快报。 先看的是僧格林沁给皇上的禀报:“自上次报捻贼不知去向,臣深有负罪之感,为尽快掌握捻贼动向,选择时机一举剿灭,臣数日来快马追逐,四方打探,终探得贼首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等聚集山东曹州高楼寨一带,吾侦察此地形,丛林密布,河道交叉,盖其掩兵躲我雄兵追剿也。为不失此战机,吾已安排步骑快马加鞭,赶赴战场,出其不意,将其包剿在这险恶之境中,来了瓮中捉鳖,一举擒贼擒王,还我大清安定。” 看罢奏章,奕䜣冷笑两声,心中说,这个僧王爷,破了雉河集,擒了捻首张乐行,自觉得天下无敌了,你以为张乐行就是张宗禹呀,张宗禹、赖文光,都是捻贼和毛子中的智者,打仗的本领远远超过你僧王爷,这样冒然行动,是愚蠢之举啊。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要立即禀报皇上,于是,他就手书一信,送差人送给慈禧,意思是军情紧急,需要与军机处商讨破捻的计策,改日再见太后娘娘。 于是,六王爷便召集军机处募僚,商量围剿捻贼的事。 人到齐了,六王爷开门见山:“诸位贤明,废话不说,今儿接到僧王爷的急报,要在山东与捻众决战,这一仗的胜败,决定剿捻的全局,眼下僧王爷步骑正赶在追杀的路上,捻贼中有贼首张宗禹,太平军毛子悍将赖文光。都是难以对付的主儿,僧王爷虽说勇猛豪强,但对付足智多谋的二贼,胜算有多少。本王心中没有数,这事要向皇上禀报,帮皇上定下决策,诸位有何高见,尽快说出来。” 七王爷奕譞说:“僧王爷是求胜心切,他自然要一举破捻。这个勇气当要褒奖,致于怎样对付张宗禹、赖文光诸贼,也不能只靠僧王爷一支劲旅,曾国藩的湘军也要上,这样可就胜算一些。” 文祥说:“七王爷说的在理,是的,要破这些顽贼,就要重兵弹压。只是,曾国藩是汉人呀。” 说到“曾国藩是汉人呀”,七王爷有些警觉。这句话可不是文祥之口说的,而是两宫太后说的。那是在平定了八大臣之乱以后,恭亲王亦䜣作为议政王向皇上推荐曾国藩,推举曾国藩为钦差大臣、晋协办大学士、督办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军务。”两宫太后听到奕䜣这一说,不由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对着帐外的奕䜣说:“六王爷,他可是个汉人啊。” 六王爷禀报说:“太后,十余年来,曾国藩对大清忠心耿耿,公忠体国,急江山社稷之急,创立湘军,为大清功不可磨呀。” 说到这儿,慈禧才想起咸丰生病期间,慈禧代为批折。发现曾国藩通晓程朱学理,志在忠军报国,虽然当初肃顺推举他担当了两江总督要职,但这也是先皇的英明啊。眼下,发捻祸害已危及大清根基。若不对这样的功臣再加以重用,恐其不再为大清出力呀。“ 就这样,曾国藩就再次升任,如今又拿下金陵,拿下发匪,掌管湘军三十余万,金陵里的无数财宝,被谁弄去了?虽不是曾国藩,却是他弟弟曾国荃,国库空空,就值着灭了发匪,让朝廷宽宽手,可拿下金陵却说什么都没得到,太平天国的钱哪里去了?碍于六王爷重用曾国藩的面子,又加上他功劳巨大,皇上才装聋作哑不追究了,这样的大臣会对大清忠心无二吗?文祥的提醒,是两宫的担忧啊,不是不可以调湘军,是对湘军要有所防备了,功高震主啊,再让他打,打好了更有功,还要升,还能升到哪里去?总不能将议政王的位置让给他吧?打不好,你也不能怎么了他,他手下有三十万湘军,大清如今是这种无能的样子,你还能革他的职罢他的官?那得问问他手下的曾国荃等人以及那三十万军队答应不答应? 可是,不调湘军,凭僧格林沁这个勇夫,能将余贼一鼓聚歼吗?僧格林沁对大清的忠心是远远超过曾国藩的。 捻军起义的烈火势如破竹,越烧越旺,到了1860年,捻军燃起的战火烧不光烧到安徽、湖北,连河南、山东、直隶都发动了捻军起义,吓得清王朝不得不调动兵马竭力剿捻。 此时,因英法联军火烧了圆明园,咸丰帝逃到了热河。 这时候,慈禧见皇上病得这样,格外心疼。 那天,六王爷来看望皇上,咸丰泪流满面,说:“哥这身子,恐怕撑不了几天了,大清江山败在我手里,我死倒是没有什么可怕,可我到了那边,有何脸去见父皇啊?” 奕䜣也动了情,安慰哥哥说:“皇上不必焦虑过度,大清还是有救的,你只管养好身子吧,捻子毛子虽说声势浩大,但他们到底是饥民造反,一群毛贼而已。只要我大清君臣团结一致,平息国内之乱也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 不一会儿,咸丰听了六王爷的安慰,心情好受了一些,就觉得眼皮发涩,瞬时便打起了呼儿。为了不影响皇上休息,六王爷退了出去。 出了门儿,正遇见慈禧来给皇上送燕窝汤,听说皇上睡了,就留六王爷在外厅说话儿。 慈禧让平儿将那热乎乎的燕窝汤端给了六王爷:“六弟你也劳累不轻,这碗汤你喝了吧,皇上休息好了再给他做。” 六王爷只好接过那碗燕窝汤,谢过慈禧。 “唉,”慈禧情不自禁地发出声来,为皇上的病发愁。 六王爷见慈禧唉声叹气的,安慰她说:“皇嫂你也知道,要治好皇上病,啥药都不顶用。只有将毛子、捻子灭了,他的心病才能医好。” “我也是这么说,可谁能担当如此大任呢?” 六王爷说:“太后你心里明白,此时还有谁呢?曾国藩正在与毛子决战。湘军是不能动的啊。” 慈禧说:“六弟说得甚有道理,可眼下总得有人收拾这残局吧。” 六王爷说:“眼下只有一人了。”说到这里,六王爷瞟了慈禧一眼,他心里明白,他说的这个人,正是慈禧想说的那个人。只不过慈禧想借他的口说出来罢了。” 慈禧说:“哦,说说看,谁能将这残局收拾起来?” “皇嫂,你心里有数了吧。” 慈禧格格格地笑了:“鬼子六,你非要让将你老皇嫂这一军啊,我哪里知道谁会打仗啊,这不都是你们男人的事啊,快快把你的能人推出来吧,火都烧到北京城了,你就不替皇上着急?” 六王爷也笑了。说:“那就请你让皇上启用僧王爷?” 慈禧听六王爷说出了僧格林沁,这才舒了一口气,说:“我是这么想过的,看来我心里想着啥是瞒不过你这位小叔子的。可是,皇上才削了他的职,现在重新启用。吐在地上的吐沫再舔起来啊?” 六王爷说:“你说通州八里桥之役吧,叫臣说那可是一个冤案。英法6000人进犯八里桥,全是洋枪洋炮,僧王爷虽说带着他的骑兵冲杀,差一点就接近了敌军指挥部,可咱的骑兵再猛,哪里抵得过人家的大炮?两万多鞑靼兵加之数不清的民团,个个站着倒下。在外国人眼里,他们都是英雄啊,但这却是愚蠢的英雄。咱是白白送死啊!所以僧格林沁在他的军队伤亡过半时,才下令退下。皇上为此拔去他的三眼花翎,削去了他的待卫内大臣和都统等职,这确实是冤枉啊。” “是哩,我也跟皇上说说。你也找几位大臣劝劝,奏上一本,就让僧格林沁再出山吧。” 就这样,恭亲王奕訢与一班文武,上奏病中的咸丰帝,病中的咸丰也不管面子如何了,只好准奏,又恢复了僧王爷的爵位和职权,任他为钦差大臣,统领黄河南北各军,督、抚、提、镇均受其节制,剿灭各路捻军。 当僧格林沁接旨后,他哭了。 想想自己,确实也是不容易的。当年他也是一位穷苦的蒙古牧人孩子啊。 原来,这僧格林沁是蒙古族,博尔济吉特氏,清嘉庆十六年(1811年6月5日)出生在科尔沁左翼后旗哈日额格苏木百兴图嘎查普通台吉家庭。其父布和德力格尔,史书称壁启,是吉尔嘎朗镇巴彦哈嘎屯人,家境贫寒。道光五年七月(1825年),哲里木盟科尔沁左翼后旗第九代索特纳木多布斋郡王突然病逝,因索王无嗣,奉帝谕科尔沁左翼后旗从索王近亲家族的青少年中选嗣。僧格林沁虽然只有十五岁,但科尔沁蒙古的优秀血统成全了这个英雄少年。按照族谱推算,他正是元太祖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萨尔二十六代孙。于是,道光皇帝就选中了他,使他成为索特纳木多布斋郡王的嗣子。而索王的妻子又是道光皇帝的女儿,这样,僧格林沁便成为了道光皇帝的外甥,当然就深得皇帝的宠爱。年轻的僧格林沁为人忠厚,保持了科尔沁人特有的忠诚、直爽、憨厚和热情奔放的个性。选嗣前僧格林沁曾在昌图文昌宫读过三年书,他天资聪明、富有进取心。之后,他得皇上恩宠,在满、蒙八旗中任都统多年。虽贵为王爷,又是军队的高级将领,但由于他出身寒门,懂得民间的疾苦,所以他愿意接近士兵关心属下,是一个有勇有义的将军,战斗越艰巨他越是亲临第一线督战,往往是身先士卒,对部下赏罚分明。同时,忠君的正统思想给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不惜对清王朝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道光五年,他袭科尔沁郡王爵。1834年,授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咸丰三年为参赞大臣,率兵驻涿州,同惠亲王、钦差大臣胜保,防堵太平天国北伐军。1857年5月,英法联军向北进犯,命他为钦差大臣,筹设大沽海防。1859年英法联军再犯大沽,所部爱国官兵奋起反击,重创侵略军。1860年8月,英法联军自北塘登陆,直犯北京,他在大沽、天津、通州连吃败仗。在八里桥那场战斗中,他立马前沿,英法联军的洋枪洋炮向清军飞射而来,僧格林沁一丝不动,指挥着一队一队的亲兵往敌营猛冲,倒了一排又一排,后一排又踏着前排的尸体前进,其悲壮程度,让英法军队也为之震悍,不断地摇头。僧格林沁知道,若这样打下去,自己必死无疑,自己死倒是没有什么,大清对自己如此恩惠,以死报效皇上,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可他看着这么多士兵而且都是他精心训练多年的英勇骑兵,他们个个都是草原上的雄鹰,也这样作无谓的牺牲,就太可惜了。这是保皇上的精英啊,如果让他们就这样一一死去,将来还靠谁来保我大清?想到这里,他才下了决心,宁可冒违抗圣命,受到皇上处置,也不跟英法毛子来这不公平的决战了,这才下令退兵。之后,带着万死的准备来见咸丰皇上,可皇上只是免去了他的王爵,并没有要他的性命。如此处置,他已是感恩不尽了,没想到皇上今日又想起了他,重新恢复他的王爵,委以重任,他怎能不激动呢? 僧格林沁披挂上任后,果然不辱皇命,带领他的亲兵、统领河南山东安徽各省兵马,对捻军进行疯狂地镇压。多年的委屈、积怨全都在战场上发泄出来。所到之处,一村一庄,只要有捻子活动的,便不论青红皂白,一律斩首。一时间,他落了个“僧剃头”的绰号。于是,他也由一位抵卸外侮的名将,演变成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 转眼到了公元1864年,僧格林沁用重兵包围了捻军陪都雉河集,历史上的名的雉河集保卫战打响,但由于抵不住僧军大军强攻,战争失利,捻军首领大汉盟主张乐行也因被叛徒出卖,惨死在僧格林沁的帐下。张皮绠的父亲和哥哥都在与僧格林沁的追杀中战死了。为了巩固清王朝的统治,清政府在雉河集建立县城,割亳、蒙、宿、颍四州县五十一堡归涡阳管辖,这就是今日的涡阳县。 眼前的这一仗,会是破雉河集一仗的重演吗? 第八章 助战非战 ps: 僧格林沁不想让曾国藩插手剿捻的事,但清王朝不放心,认为他这样孤军深入很危险,下令让山东军、河南军、湘淮军支持,僧格林沁只得接受,但却不积极。曾国藩李鸿章更明白僧格林沁是咋想的,所以,只派少量部队,找各种借口拖延前进,消极支持,做做样子。《僧格林沁之死》第八章有描述。 议了半天,初步打成了统一的意见,就是不能让僧格林沁孤军深入,命山东、河南、安徽各省调兵助战,将余捻一举歼灭在山东曹州高楼寨。 与此同时,皇上又命曾国藩为钦差大臣,率湘淮军北上。 可是,曾国藩接到圣谕却苦苦不肯上任,自破了天京,湘军归乡心切,个个厌战,内部也不象过去那样团结。破了金陵,金银财宝被曾国荃掠劫一空,然后一把火烧了宫院,掩其罪责,被左宗棠告了一状。曾国藩自知理亏,便激流勇退,裁减湘军,曾国荃告假还乡。清廷鉴于曾国藩劳苦功高,对湘军破金陵疑案不予追究,反而该加封的照样加封。 曾国藩接到圣谕,苦笑一声。心里说,现在想到老夫了,老夫不是你清廷的威协吗?给我这么大的官职,将我放炉子上烤哇。随进行推诿,说老夫年纪大了,体力不支,难以担当重任。 曾国荃听说哥要推辞,很是不理解,说:“哥你这是干什么,现在除了僧格林沁的三万蒙古亲兵,就是湘淮。咱们湘军裁了,淮军兴起,李鸿章又是你的学生,你统领湘淮两军。不正好可以弥补前失吗?” 曾国藩冷眼看了一下曾国荃:“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多多读些书,精通一些谋略,遇事只会鲁莽行事,这个权重如山的官职是人人都垂涎浴滴的,可是这个官职不是人人都能担当起来的。你说你这个哥哥能担当起来吗?” “怎么不能呢?哥哥你是通文精武,咱湘军从零开始,自筹粮款,不要朝廷一个子儿,发展到几十万大军,剿灭了发匪,皇廷内外谁人不服?哪个能将你的位子顶下?” 曾国藩很不高兴地说:“我平时给你讲过多少次,对朝中大事要多动动脑子,平时多读读通史,多研磨一下朝中政治。你总是不听,打仗打得一身匪气,你也是朝中的大员了,就这样去想象皇上的想法?皇上为什么让我来担当这个差使?是真心相许吗?非也,眼前是没有办法才出这下策,重用我曾国藩。你也不想想,假若僧格林沁能文能武,屡战屡胜,手下也有湘军、淮军这么多的人马?皇上会让我来当这个统领吗?眼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曾国荃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哥哥深谋远虑,说:“嗯,哥哥是比愚弟想得周全,哥眼前你若是这样推掉这个职位,而且还是非你不能的皇差,他们会不会说你对大清不忠呢?” 曾国藩笑了:“你说这话倒是动了点脑子的。这种理由当然是有的,可以这么想象我,但说我对大清不忠,也没有人敢,也没长这个胆。我为大清卖力这么多年,谁若是在皇上面前弹劾我不忠,皇上、两宫太后、六王爷一班文武都是看得清的,弹劾我的人必定是不负责任地胡乱喷糞,皇上倒要怀疑他对大清是不是忠心不二了。话再说回来,我辞请不光是为这个权力,更重要的是不要以此落下更多的仇家?” “仇家?你担当皇差,还会惹恼仇家?” “嘿嘿,”曾国藩冷笑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僧王爷想让我当这个头儿吗?想让我助他来剿杀捻贼吗?他东西杀南北剿,雉河集这个捻军的老窝都被他端掉了,功劳不小啊?如今他又追杀余捻张宗禹、赖文光,虽说屡次失利,受到朝廷的重责,但他必竟是朝中的元老,三朝元老了,又是道光的外甥,朝中的王爷,他是大清的亲臣,皇上对他的信任要胜过汉臣百倍,如今他认为他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了,这一次决战就可以收兵回朝了,你曾老夫子插一杠子,他会领你这个情吗?” 曾国荃说:“是的,是的,哥哥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曾国藩又说:“这一个不高兴也就算了,还有不高兴的人呢?” “还有谁呢?李鸿章吗?他不是你的学生吗?” 曾国藩:“你千万不要将他当成我的学生,那些事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李鸿章是朝中后起之秀,他的淮军必定要超越我们的湘军,就象是一棵树,我们湘 军虽然树大根深,但树叶黄了,枝条老了,需要修剪了,属于颓势了。淮军则不然,他们是一棵刚刚挺拔起来的幼树,技叶茂盛,正在旺盛期,加之李鸿章思想开放,接受西洋科学,淮军会变成一支清军中的新军,所向无敌的。现在让我领导他的淮军,他心甘情愿吗?我若一请辞,他们就不会对我说三道四了,我曾国藩不挡任何人的官路,也不挡谁的财路,光明正大。” 曾国荃连连拍手,说:“哥你说到这儿,我才算明白了,哥你太英明了。你是说你以年大体弱为名,假意谦让这钦差大臣一职,让同僚看到你的高风亮节,同时也让你的对手不嫉恨于你,朝中选不出他人,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佃僧格林沁孤军作战,还得将这个官差交给你,这样以来,你谁都不得罪,官职照样高升。” 曾国藩神情严肃,说:“不可乱猜为兄的心思,我是以大清利益为重。” 曾国藩请辞,也在朝廷的意料之中,但六王爷马上又做曾老夫子的工作,让他以大局为重,担当了这个统领职务,空缺的两江总督由李鸿章担任。并让他帮助湘淮两军筹集粮草。 僧军刚要起拔,却又被皇廷的快寄拦住。皇上在信中先是表扬了僧王爷的忠勇精神,之后就劝导他不要急攻快进,要等河南巡府张之万豫军、山东布政使丁葆槙山东军、曾国藩调湘军、淮军合围助战。方可将贼众一举全歼。 接到上谕,僧王爷苦笑了一声,说:“不知道谁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好好的战机马上就要错过,你们这些狗头军师与捻贼交过几次手?你们对山东军、河南军还有那湘军淮军有多少了解?我包围张宗禹赖文光还指望着他们来支援?等他们帮上手,黄瓜菜都凉了。” 部将陈国瑞说:“王爷。那怎么办?咱现在是不是就开拔?” 僧格林沁说:“那也不可,皇上来了御脂,绝对是不能违抗的,我僧格林沁不做欺君的事,这样,你们几位一位到山东,一位到河南,一位到曾老夫子那儿,看看他们都给我派了什么天兵天将帮我助战,皇上既然说了。我僧谋当然要执行,给你们三天时间,快去快回。” “是喽!”陈国瑞、成宝、郭保昌三位部将一个往山东,一个往河南、一个往湘军大营,准备将他们的援军领过来交给僧王爷统一指挥。 陈国瑞带领十几位部众飞马朝东走去,入山东境内。朝济宁方向直奔。陈国瑞的任务是接应湘淮二军的支援部他,传达僧王爷的指令,按照僧王爷的统一部署,围剿捻贼。 当皇上的廷寄到达曾国藩处,曾国藩虽说心中不想支援这位不可一世的僧王爷,可也不能得罪皇上。他沉思了一番,对眼下的局势非常明白,他想,无论派湘军或是淮军,都无济于世。支援不了僧王爷什么。湘军也没有什么兵了,围了天京,破了发匪,我三十万大军功高隐退,他们的军粮要我筹集。他们思乡心情迫切个个厌战,他们个个立有战功不听指挥,这也就算了,关键是满臣对我曾某嫉恨有加,生怕生出个吴三桂之二,于是对我初一中伤,十五攻讦,我有什么办法,只好借坡下驴,载军归乡,三十万军只留了十二万,我身边的亲兵也只有三千,这总不怀疑我会起兵犯事了吧。现在战事吃紧了,又想到我湘军了。湘军支援僧王爷,什么意思?还不是让湘军为你僧格林沁卖命,让僧王爷来收功吗?这样的好事想得到美。 曾国藩想了一番,拿定了主意,对皇上说,湘军已无兵可调,淮军也在清剿发匪余党,只能派由刘铭传部一旅由山东西进,配合王爷剿贼。 消息传到李鸿章处,李鸿章虽说是曾国藩的学生,但对曾国藩的这个明摆着的护湘损淮的做法表示不满,刘铭传是淮军出名的名将,打仗有勇有谋,部队训练有素,调淮军这支援王牌部队给僧格林沁围捻,这不是你湘军不愿卖命却让我淮军替你卖命吗?想法归想法,李鸿章还是碍于师长的面子,不好意思直接对曾国藩提出抗议,却给刘铭传出主意:“曾国藩这一手是护着湘军,让我淮军为僧格林沁卖命,这也太不够意思了,不去。”刘铭传说:“他是钦差大臣,湘淮军的统帅,我怎么能抗得了他的命?”李鸿章出主意说:“你打个报告就说你有病,需要回安徽老家修养。”哪知刘铭传递上报告,却被曾国藩训斥了一通,不但不批准他的请求,还说他关键时刻不为皇上效力。无奈之下,刘铭传只好调拨一支小部队前往山东进发,做个支援僧格林沁的姿态。 眼见得天色已晚,陈国瑞便急着赶路,黄河故道上尘土飞扬,一群马队急匆匆地冲在一条官道上。这官道是济宁府通往菏泽的官道,根据曾国藩给僧格林沁的快报,说已派淮军刘铭传部吴中笑带千人前往助战,随僧王爷调派。陈国瑞便顺着这条官道接应这支派来的淮军。可是,跑了一天,马上就到济宁府了,却不见这个叫做吴中笑的影子。 在夕阳的余辉下,他们看到前方有一个集镇,虽说都到罢集的当儿了,却依然人群拥动,忙忙碌碌,好象发生了什么大事。 桂三策马来到陈国瑞的马前,对陈国瑞说:“陈将军。看来天黑之前是接应不到那个吴中笑了,前面有个镇子,是不是在那儿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也让马喝点水,吃点草料?” 陈国瑞眉毛拧了一下,压抑了一心那焦灼的心情,说:“好吧,找个店住下来,喝两盅解解乏。僧王爷再急也没有用。” 听说要歇脚喝酒,十几位将士一天的疲劳被陈国瑞的这一决定冲了个精光,个个打起十分的精神,策马快行,不一会儿就到了这个镇子的西头。 这个镇子名叫胡城镇,镇子周围挖有沟壕,灌满了水,四个门都设有吊桥,这也是清廷为镇压捻军,要求坚壁清野。村村镇镇都建立坚实的围寨,建立团练,各村镇自保,防止捻贼侵入。 当陈国瑞一行人来到集镇西门时,只见门里赶集的人们正往外涌,只出不进。桂三见一位老乡挑了半筐卖剩下的萝卜。便丢下两个子儿,抓了递给陈国瑞等其他部将,大家洗也不洗,用手搓了搓了表层的泥土,在战袍上擦了擦了擦就咬吃起来。 桂三问:“老乡,这镇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有扛大刀的把着门只叫出不叫进?” 那卖萝卜的老乡说:“来了一千把口子当差的军爷,说是西上剿捻贼,镇子小,住不下那么许多人,将饭庄、店铺、祠堂、、、、凡是能住人的地方都包下来了。谁若是敢不听,就是反抗皇上,杀头治罪,所以,赶集的上店的。必须得走。” 陈国瑞一听,心里明白了,他估计就是曾国藩派来的淮军援兵到了,于是,便扔下手中的萝卜,对部将说:“弟兄们,援军就在这个镇子上,快,去见见他们的头儿。” 镇西门的吊桥放倒在那儿,两位拿大刀的团练,一位腰圆体胖,一位黑脸猴腮,他们一本正经地把着门,吆喝着正等着出镇子的乡亲:“吴大军爷有令,为了剿灭捻贼,胡城镇包给大军驻防,非本镇居民,不得在此过夜,违者以通捻治罪。” 陈国瑞大大列列地往里进,桂三一帮部将紧随其后。 当他们进了寨门时,那位把门的胖子看到陈国瑞穿着军服,知道是有来头的,不敢大声喝斥,却拱手对陈国瑞说:“军爷,我们吴将军有令,为剿捻贼,非本镇百姓只能出不能进。” 陈国瑞却不答话,扬起他那铁掌,“啪”地一声就是一个耳光,将那胖子打翻在地,鼻子也出了血。胖子委屈地说:“又不是俺不让你进,是吴大将军传令不让你们进,打俺这把门的弄啥吔,俺可是混饭吃的啊,亏不亏啊。”另一位黑脸见同伴挨了打,忙陪笑脸,说:“军爷,军爷,别急别急,俺们都是粗人,有眼不识泰山,吴大将军发令,是对着百姓的,不是对着军爷的,嗯嗯、、、、、”桂三上前说:“你们这几个蠢猪,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知道我们大将军是谁吗?告诉你,僧王爷的右路军统领,陈大将军,你们的吴大将军与你们眼前的大将军比,他连*都不算。” 二位团练听桂三这么一喝呼,大吃一惊,连忙跪地磕头,说:“陈大将军,我等对你无理了,愿你大将军多多原谅。” 陈国瑞这才朝二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去给你们的大将军吴中笑讲,就说僧王爷来请他来了。” 二人连忙磕头起身,转身跑路了。 桃花巷子东头有一个套院,院中有一座名楼,取名为凤来闵,这是镇子商会会所,当参军吴中笑带着他的部队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将这个会所临时征用,作为参军本部。 吴中笑是淮军刘铭传的部下,打仗是有一手的,但支援僧王爷剿贼,却没有积极性。临行时,刘铭传对他作了安排,要应时而变,说是让你归僧格林沁指挥,但这部队是你的,他让你打谁,你得看看能打起还是打不起,好打就打,不好打去他的球去,咱不能流血卖命,到头来让他收功。 吴中笑向刘铭传一拱手,说:“大人你放心,跟着你南征北战,我还不知道保存咱的实力?眼见的湘军衰了,淮军旺了,咱们就要起来了。总不能这个时候拿咱的命为他僧格林沁请功,他不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吗?他的军队是蒙古亲兵,跟咱汉人不一样啊,让他那科尔沁的英雄们与捻贼冲杀去吧。” 告别了刘大人。吴中笑一天三十里,两天二十里,到一个镇子上就要将当地的乡绅团练全都集合起来,要钱要粮要金银财宝,晚上还得要几个女人陪着服务,稍有不从。就以通捻的罪名论处,这哪里是配合僧军作战,这是逍遥游玩啊。 凤来闵上有个戏台,乡绅已出资请来了唱柳琴的一个戏班子,今天夜晚,吴参军要请他的部下首领和镇上的乡绅、团练头儿在凤来闵上置酒同乐,名义上是拜见镇上地主,实际上是让他们在酒晏之中掏钱捐款。吴中笑假惺惺地笑着,迎接各位乡绅的到来,却见一位部下慌慌张张地跑来。一边施参见礼,一边说:“吴大人,不好了,僧王爷的部下有一位叫陈国瑞的来了,叫你去迎接。” 吴中笑正高兴着,却被这消息浇了一盆冷水:“陈国瑞。有名的无赖之徒,他带多少人马?” “不多,就十几骑。” 吴中笑冷笑了一下,一边吩咐手下将客人安顿好,一边对那位报官说:“走,看看去。” 陈国瑞在镇西门外吊桥处等待着,果然见吴中笑来了。 吴中笑见了陈国瑞,拱手施礼:“久闻陈大将军英名,令再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儿相见。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吴中笑给将军施礼,迎驾来迟,多多有罪啊。” 陈国瑞见吴中笑说这么客气的话,心中的郁闷消了一些。还礼道:“哪里哪 里,吴将军过谦了,兄弟只是皇命在身,迎湘军淮军助战,我替僧王爷谢过不辞劳苦远来征战的淮军弟兄们了。” 寒喧了一番,陈国瑞一行就在吴中笑的引领下,到凤来闵,为陈国瑞接风。 酒晏开始,吴中笑选了手下几位海量部下,轮番给陈国瑞敬酒,同时,也安排凤来闵场外,做好安全工作。 吴中笑皮笑肉不笑地端起一碗酒,说:“陈大将军,在下马上就要听你的指挥了,你可要对小弟多照应着点,小弟就这千把人的队伍,在你眼里嘛都不算,先喝为敬。” 陈国瑞此时也很豪爽,说:“好说,好说,弟兄们在僧王爷的统领下,有功同享,有利共图,只要吴将军马上跟着我们一齐进发,包围捻贼,一举平定天下,到时候陈某忘不了大家。” “好!” 在大家一片叫好之中,陈国瑞咕咕嘟嘟将一碗酒喝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也都喝得面红耳赤,陈国瑞这时才正色发话,说:“吴大人,想你也接到皇上让你部配合僧王爷会战的皇命了,我也就不多啰嗦了。只是我想问问吴大人,几时能到曹州荷泽,僧王爷好作好统一部署。” 吴中笑猜着他要说事,果然就说出来了。 吴中笑心中早有准备,哈哈哈地笑着,只是笑,却不及时回答,又端起一碗酒,敬陈国瑞:“陈大将军,路上劳苦,先喝点酒解解乏,喝酒的时候就是喝酒,一谈公事,酒就喝不下去了,是不?” 几位部下也跟着吴中笑起哄:“就是,就是啊,陈大将军,今后我们都靠你了,敬你一碗!” 这阵势就有点不象是喝酒了,而是有点象鸿门晏了。 桂三站起来说:“吴将军,君子爱酒,喝之有度,陈将军的问话你咋能东遮西掩呢?陈将军之所以急急赶来,是因为僧王爷战事催得紧啊,咱们不能为一时之快耽搁剿捻之大事啊。” 若不是桂三这一番话,陈国瑞就要发火了。他妈的一个小小的淮军参军,竟然仗着主子刘铭传、李鸿章的后台收跟老子叫板,老子是僧王爷的左膀右臂,怕你这狗日的不成?可这时候桂三一挡驾,陈国瑞便不再发话,但脸色依然很难看。 吴中笑虽说不惧怕陈国瑞,在过去,淮军与僧军也曾有过小磨擦,还动了刀枪,各有死伤,但现在必竟是有皇命在天,不能乱来。陈国瑞虽说性野,蛮不讲理,但现在是在吴中笑的军队之中,十几骑人,能咋的?回去告恶状?僧王爷奏皇上去?那还有曾国藩、李鸿章呢!谁怕谁呀?虽说官小队伍少,却是湘军、淮军的一种姿态,自己是位代表啊,也不能搞得太僵,达到目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吴中笑见酒劝不下去,很豪爽地自己喝下了这碗酒,两眼一红,声音沙哑,无缘无故地就动了情。 吴中笑压低了嗓门用沉沉的声音说:“陈大将军啊,你们都说得有理啊,我也是奉旨行命的啊,不敢有丝毫懈怠啊。只是我这支部队,都是先前自招而来,军服、枪械、军粮、军晌无一不是自筹,现在归僧王爷指挥了,好呀,我们有靠山了,皇上的库银给了僧王爷不少吧,我们淮军也可以沾光了。有句话咋着说来着?皇上不差饥饿兵,我的兵已半年没发军晌了,昨天行了一天的军,粮食吃光了,马草没有了,今天之所以驻扎在这里,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所以,我今晚自掏腰包将镇上的乡绅请来,看看大家能看在皇上剿捻、天下太平的份上,能不能筹点粮款,我好快快奔赴阵前,与僧军并肩作战,就是中笑战死,也心甘情愿啊、、、、、” 说罢,吴中笑竟然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第九章 疲敌之计 僧格林沁早上起来,内侍马江忙着给他准备洗涮的东西。僧王爷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问马江:“他们几个出去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马江说:“出去有三天了,该回来了。” 僧格林沁唉了一声,说:“我明知道他们去也是白去,却又派他们去了,真是白耽误功夫,不管他们了,备马。” 马江说:“王爷,你要到哪儿去呀,怎么大清早地就备马?” “哪儿也不去,我要溜溜马,散散心中的闷气。” “噢,是喽。”马江倒了王爷的洗脸水,便直往马厩走去。 不一会儿,马江牵着一匹白马过来,这就是那匹小白龙。这小白龙并不是全身都白,四只蹄子上面的毛有点泛黄,脖圈内有点综黄色的点点,肚皮下有块花斑,除此以外,都是白的,那毛色发亮,全身肌肉饱满,的确是一匹宝马。 僧格林沁接过马江递过的缰绳,蹬着马蹬,翻身上马,便往大营之处奔走而去。 大营之外是一片田野,那正灌浆的麦田一片连着一片。僧格林沁骑上战马,抽出他那把纳库尼素光刀,跃马挥刀,在田间的小路上飞奔,路旁有些小树,正好当成了僧格林沁的靶子,他飞驰而过,手起刀落,便有个稚嫩的树头落下。 陈国瑞非常沮丧地回到了僧营,成保、郭宝昌也回到僧王爷处复命了。 三位将领进了大帐,苦笑着相互拱手问侯,成保见了陈国瑞。说:“怎么样?曾大人派的兵几进能到?” 陈国瑞在他没进发之前就说,我们三人去也是白去,曾国藩说是将部分小部队调给僧王爷指挥,他肯定是符衍皇上。不会真心助我。曾国藩李鸿章是何等人物?大清股肱之臣,朝廷对他们也要让着三分,不然他们不出力,大清损失更大,要调兵来,早就调了。为什么迟迟不来?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来么?他帮咱们打仗,功劳归咱,却损失他们的兵力,这个帐谁不会算?况且僧王爷也没有把湘军放在眼里,不指望他们帮咱们剿贼。 陈国瑞唉地叹了一口气,说:“成大人算是有眼力,真叫你说准了,湘军派了个无名之辈吴中笑,真格儿猾头。一天一步,两天一村,说是兵马无粮无款,没法赶来,实际上却是软抗皇命,藐视王爷。可他到底是曾国藩李鸿章的人,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也找不出理由去弹劾他,只能空手而归。成大人你那边呢?山东军如何?几时发兵助战?” 成保笑了,说:“丁葆槙丁大人是没话说的,可说的好,却做不好。丁大人虽有报国之志,可是山东军却是出名的废物,军纪差,作战能力差。朽木不可雕也。丁大人虽说进行整肃,但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也是难以奏效,我将王爷的意思传给丁葆槙,丁大人说没问题。但他的鲁军不能一下子开拔过来,不然的话,部队往西一集中,捻贼东面又起火,他说他要在外围包剿着,这样给王爷尽施能量,将捻贼葬身黄河。”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郭大人,豫军如何?是不是比鲁军更勇猛些?” 郭保昌苦丧着脸摇了摇头,说:“我见过孬种的,没见过如此更孬种的,这就是河南的豫军,偷抢爬拿,各个兵营都有高手,可一与捻贼作战,炮声一响队伍就散了,一个比一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样的部队,别说要他来助战,还不如不来,来了倒将我们僧军引坏了。” 三人正说着,账外传来马蹄声,三人急忙来到帐外,果然僧王爷溜马回来了。 “见过王爷!” 僧格林沁大摇大摆地来到大帐之外,见到三位将领在帐前拱手向他施礼,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了,快快进帐商讨军情。” 于是,几位将领随在僧格林沁身后,进了大帐,谢过了僧王爷的赐坐,等着僧王爷发问。 僧格林沁冷笑了一声,观看了各人的神色,嘿嘿笑了一下,将目光落到了陈国瑞的身上:“国瑞,叫你去联系湘军,情况如何呀?” 陈国瑞苦笑了一声,说:“去了,也见到新调的湘军部将吴中笑了,他们正在山东济宁一带,如同乌龟一样向这边靠拢,一天一步,前进不了三十里,还要扰民纳粮,名义上是支援剿贼,其实是软硬抵抗。” 僧王爷叹了一声,说:“噢,这是听封不听调哇,曾文正老谋深算,灭了毛子,功劳大呀,连皇上也看不到眼里去了。” 陈国瑞补充说:“调来的吴中笑不是正宗的湘军,是李鸿章的淮军。” 成保嘻嘻一笑,说:“这比湘军还狡猾。谁不知道李鸿章手下有个刘大麻子,打起仗来勇猛过人,可耍起滑头更是千里挑一,这个吴中笑就是他的手下,与其说是让他带兵支援咱们助战,我看是恶心咱,指望他来剿戝,等他的队伍来到,咱们都该收兵回京了。” 几位将领议论纷纷,骂着湘军的自私,鲁军的保守,豫军的*,却又将这些问题归结在圣上,说,圣上既是发兵助我,也选择一下好兵,象这样不忠不孝之人所统之兵,如何能为大清尽忠,如何能灭贼安帮? “好了好了,不得放肆,不要扯得太远了,这事与皇上无关。”僧格林沁见诸将领牢骚起来,说到了皇上的不是,便正色止住,“皇上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现在除了湘淮,哪里还有兵可调?各地方军又都是豆腐渣兵,攻无能力,退无智慧,屡战屡败,已被捻贼杀得丢魂弃胆,草木皆兵了,还指望着他们来破捻?本帅还是五省的统领呢?许多年来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成保说:“是的。王爷,咱们这些年来剿捻,全靠王爷的亲军,大清走到今天。外国洋人欺侮,国内毛子捣乱,若不是僧王爷你带着蒙古亲军南征北战,将捻贼的老窝给捣了,真不知道后果将是怎样呢?” 僧格林沁被成保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好对他的好言好语泼洒冷水。只说:“我僧格林沁功劳不大,但却没有那么低三下四地去求过谁,这一次若不是皇上下令拨湘淮军助战,我才不理会他们的。曾国藩是何等人物,李鸿章是何等等人物?他们明知道剿贼是以我僧军为主,叫他们助战,等灭了捻贼,大功必是我等在座的各位,他们来助战,能给他们请多少功?这个帐谁都能算得出来。所以,皇上不放心我能灭贼,叫他们助战,于是他们明里不敢抗命,暗里却是行动懈怠,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来吗?” “是的,是的,王爷判断得非常正确,王爷英明。” 僧格林沁看了看左右,说:“皇上叫湘军支援我们,助战剿捻,这是皇上的英明,我等应将皇上的好记在心中,誓死忠于皇上,洒尽血汗保卫大清。可是。眼下湘淮军耍猾头,有负于皇上,这笔帐将来要算。可现在大敌当前,我们顾不得跟小人计较了,应当将剿捻作为我们的当务之急。现在我们就要抓紧战机,将准备与我们决战的捻贼一举消灭。” 几位将领也都拱手称赞,说:“王爷说得对,咱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与湘淮军的内斗上,也不能指望着豫鲁军帮我们什么忙,打仗告的是英雄汉,上阵全靠父子兵,僧王爷的蒙古关亲兵是草原上的英雄,捻贼见了闻风丧胆,这次决战一定能够成功。” 僧格林沁见几位将领都表了态度,心中平静下来,说:“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准备,向曹州进发。” 正在这时,听到远处传来马队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厮杀声。 “不好,发生了什么事?”陈国瑞听出来了,这马队不是僧王爷的马队,这是乱哄哄的马队,是捻军的马队。因为僧王爷的马队都是草原上的骑手,马蹄踏步紧凑,步伐一致,而捻军的马队都是刚成立的,骑手的马术一般,一匹马还分辨不出来,一个马队就很容易听出来了,步伐较乱。此时是在大清晨,太阳刚出了地平线,捻贼这时候赶来,是什么意思?是要与僧军在这儿决战吗? 几位将领疾步出了大帐,却见数里之外狼烟翻滚,杀声震天。 一匹枣红马直奔大帐而来,下来的是前方派来的一位士兵,那士兵下了马,见了僧格林沁就跪下禀报说:“王爷,大事不好了,捻贼杀过来了,张宗禹挑着大旗,大喊着要为张乐行复仇。” 僧格林沁说:“前几天打探不是说捻贼在高楼寨准备与我决战吗?怎么又杀过来了?他们有多少人?会不会有诈?” 禀报的士兵说:“捻贼万众,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前面是骑兵,后来是步兵,个个喊着要捉拿王爷,前方将士正与贼浴血奋战,保卫着王爷。” 僧格林沁勒住了马缰,望着前方的滚滚狼烟。心中生疑:捻贼不是要与我决战吗?怎么又主动进攻来了?吃了犳子胆了?我看这是虚张声势罢了。捻贼虽众,但都是饥民造反,成不了气候,一哄而上,等我动了真格的便又一哄而散,这是常见的事。这个张宗禹竞然敢拿我?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正在这时,忽然前方又疾驰一匹快马,来到僧格林沁面前,下马跪报:“启禀王爷,捻贼抵不住我方大军拼杀,开始西窜。” 僧格林沁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悟了过来,担忧一扫而光,大喜:“哈哈,张宗禹我说他是张总愚,也敢对抗我僧王爷的铁马金戈,也不想想你长了几颗脑袋,我打你正找不着你呢,现在找上门来了,陈国瑞,传我的令下去,骑兵在前,步兵快速前进,给我追,将捻贼赶到一堆儿,用我们的蒙古刀剁了喂狗!” 张皮绠挑着正童子军的大旗,与王二坎呼喊:“僧妖来了,快快逃命呀!”他们跟着前面的队伍。故意做出败退的样子,大呼大叫,黄河故道上的尘埃满天,丢弃的破鞋子和不要的杂物。沿途屡屡可见,给僧格林沁造成一个溃不成军的假象。 这是赖文光与张宗禹布的一个战局。 当他们在高楼寨准备与僧格林沁决战的时候,得知僧格林沁派人打探,便又作了商量,决定派少量部队袭扰僧格林沁,边战边退。将僧军的先头部队引到确山、西平、扶沟一带,在这方园数百里的故道上与僧军绕圈子,准备拖垮僧军。 张宗禹说:“僧格林沁灭我大捻的心切,这是一个很好的战机,要抓住这个战机,也不太容易。比如现在,我们在高楼寨布下了天罗地网,让僧格林沁来钻。如果僧军人强马壮,与我们决战,求战心切。可以鼓足他们的士气,形成战斗的合力,这是一。二是僧格林沁的亲兵,都是蒙古草原上的猎手,能征善战,勇猛过人。这一点不能否认,如果我们轻敌,就是有这个天时地利,也不一定就有十分的胜算把握。” 赖文光说:“梁王说的是,僧格林沁到底是皇上的钦差,除了梁王说的上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皇命在身,可以统调五省的军务,湘淮军助战。鲁豫军外围,我们的形势也有不可低估的风险,所以,高楼寨这一仗要么不打,要么就要打胜。打得僧军到处找牙。” 任化帮问:“二位统领言之有理,既是有这种风险,怎么才能避险取胜呢?” 张宗禹说:“还是老办法,诱敌迷敌疲敌。” 一说到这个办法,任化帮明白了,这些日子,他们先后以装作流窜的样子到处奔波,让僧格林沁找不到主要目标,偶尔得势,就打他一家伙,使僧格林沁认为捻军怕他。他在上报给朝廷的奏折中说“捻畏我”,捻军粮匮,四处逃奔掠粮。其实这是捻军为作大规模的战争在作准备,捻军正是以急速的疾行军来迷惑和拖垮僧军,然后寻找战机,出奇制胜。也就是说,“捻军以奔驰敝官军,乘间取胜。”鲁莽愚笨的僧格林沁并不会明白这一点,就是有所领悟,也已以欲罢不能。刚愎自用的性格使又怒又恼,一个劲儿地死追。为了拖垮僧军,张宗禹与赖文光、任化帮带着各路捻军,一会儿化整为零,一会儿聚集成军,让僧王爷进攻时见不着捻军的人影,休整时却到处都是捻军在偷袭。 任化帮说:“那我们是不是还引僧军跑跑路?” 张宗禹说:“对,再引僧王爷绕几个圈子,跑它几千里,练练他的身子骨,将他的人马都拖得筋疲力尽时,再与他进行决战,这样是不是把握就大些?” 任化帮说:“梁王说得有理,可是,如果咱们带着队伍去拖僧格林沁,南跑北奔的,将他的队伍拖垮了,咱们捻军的队伍不也累得不行了吗?” 赖文光说:“关于这一点,梁王早已考虑到了,这一次,是决战,咱们的关注点是在高楼寨,拖僧格林沁转圈子,要引出去,还要再转回来,咱们引他们追杀捻军,要派少量精兵,打得快,跑得快,退的快,让僧格林沁弄不清我们是多少主力,但得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倾囊而出,不然的话他们不会全力出动。尔后,我们将人马转回,来高楼寨休息,另一批部他继续引领僧军转圈子。之后,各路捻军轮番换岗,让僧王爷始终在运动着,我们的队伍五分之四的人在休息着,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就将他们引到高楼寨黄河夹河套中,将这支疲军消灭在这里。” 僧军的先头部队追着捻军,一路飞奔。不时,传来僧格林沁的命令:全力追贼,中途不准歇息,沿路督府,造饭烙饼,以备军粮。 张皮绠跟着队伍,他们很快地就躲过了僧军的追击,让僧军陷入盲目状态。接着的是接应童子军的捻军人马,继续迷惑僧军奔驰,沿路果然也有地方官府送来了的烙饼、馒头,他们见到捻军,吓得四下鼠窜,却收入捻军囊中。 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分别指挥着他们的手下各旗,以零星的部队引领着僧格林沁的三万亲兵和数万步兵。在山东、河南、安徽境内东跑西奔,捻军主动出击领跑,僧军盲目全力追击,方园数百里。不知绕了多少圈,竟然没有伤到捻军一根毫毛,也没有真正找到捻军的主力。 在这追杀的日子里,捻军一方面诱敌奔跑,一边继续在高楼寨一带深挖陷阱。五月中旬,僧军疲劳过度。捻军也将陷阱准备就绪,便决定引敌入套,决一死战了。 在捻军的诱导下,这天,僧军漫无目的,疲惫地追了一天,至黄昏来到了距曹州荷泽百余里的地方。 僧格林沁正在马背上,连日的奔波使他消瘦了不少。他强打精神,正要对左右说些什么,忽然间。他座骑下的小白龙一闪身,飞奔向前,僧格林沁想勒住僵绳,却感到手已不听使唤险些跌下马来。僧格林沁知道自己体力确实大亏,为了在士兵中树立他那草原英雄的美好形象,就偷偷地用布条缠在手腕上的缰绳。防止从马上跌落下来。 僧格林沁杀敌心切,只想将捻军一口吞掉,一来挽回王爷的面子,二来报效皇上,不辱使命,三则让曾国藩这位大帅也看看,不要觉得你才学过人,本事大得不得了,好象离了你大清江山就没有人了,大清江山不靠你汉人也照样能支顶起来。他对手下亲兵说:“将士们。你们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雄鹰,你们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是天生的骄子,大清江山要全靠你们了,为了皇上。为了大清,咱们以血献忠!”随后,他下令,为了不耽误时间,路中不再造饭,沿途府县准备干馍咸菜,沿途接应。饿了就吃干馍,渴了就喝一口冷水,加快速度追上捻贼,与他们决一死战。此时,僧格林沁骑着那匹小白龙,飞马向前。由于僧格林沁的马快,总是跑在前面,后面的队伍虽然也是快马加鞭,却总是跟不上他。连日的奔跑,士兵中体弱者,不时有累死的倒在路边。但僧王爷却不屑一顾,他根本不同情那些体弱者。还没去和捻贼拼杀呢,就死在路上,这是草原上的雄鹰吗?平时让你们练一身铁功夫,你们都练到哪里去了?这中原的气候与沙漠相比,不知好到哪里去了,若是象祖先成吉思汗那样与敌兵交战,你们还不都得死在路上?不管他,死的都是孬兵,活着的都是草原上的雄鹰。 可是,连日的奔跑,僧格林沁自己也感到累了,但是他忍着,不让部下看出他有哪点不适,强打精神与士兵下令,让他们加快步伐。 这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爱将陈国瑞的眼睛。、 此时,陈国瑞追了上来,僧格林沁问有何事。 陈国瑞泣声说:“王爷,安下营吧。” 僧格林沁停住了马,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此时,他看着陈国瑞,他想说“你怕死吗”?”但这句话来到了嘴边他却咽到了肚里。 僧格林沁勒住了马,望着陈国瑞。陈国瑞用哀怜的目光看着他这位王爷。 僧格林沁看着陈国瑞,惊异责备的目光渐渐收敛,脸上绷紧的肌肉开始放松。他知道,陈国瑞与恒龄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自己说出这句话的。 要说僧王爷爱兵,那也是有名的。每逢遇上强敌,他都是一马当先,大帅不怕死,士兵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战场上是这样,下了战场,他更是好样的。得了战利品,他先分给勇敢的将士,作为奖赏。有一次,他们在围剿张乐行余部时,由于后勤跟不上,他们不得不吃菜窝窝头。蒙古族亲军,都是吃肉长大的,吃一次菜窝窝头也不是不可,可天天吃菜窝窝头,他们就有点受不了了。因为他们不仅不习惯,那菜窝窝头里菜多面少,还不顶饱,于是士兵们便怨声载道。僧王爷听说了,就亲自来到士兵中间,二话不说,抓起菜窝窝头就吃,一连吃了四五个,士兵们都被感动了,再也不嫌菜窝窝头不好吃了。 见王爷半天不说话,陈国瑞以为王爷要发火。不料,王爷却下了马,拍拍陈国瑞的肩头,温情地说:“国瑞,你说得对,的确要休整一下了,这个我咋不知道呢?可捻贼多天不见踪影,我想与他们决战。他们却打一仗就跑,我是有力用不上啊。今个儿好不容易追到黄河岸边,他们不跑了,所有的捻贼聚集在一块儿要与我决战。这个良机是我盼了多少天多少夜的啊,竭力相追,也是实不得已啊!” 陈国瑞说:“王爷,你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你王爷,也没有我陈国瑞的今天。忠于你王爷。这是没说的。可咱们的士兵照这个样子去与捻贼决战,咱有胜算的把握吗?现在大清江山就靠你来作了顶梁柱进行支撑了,若是你有个好歹,叫我死一百回,也挽回不了大清的损失啊?” 僧格林沁听陈国瑞这么一说,心里一热:“好吧,那就依你,安营造饭吧。” 一听说安营造饭,士兵们个个喜出望外,开始暗中对僧王爷进行报怨。现在又将王爷的缺陷忘了个一干二净,开始数罗着说着王爷的好处来。不一会儿,沿途数十里,都飘起了饮烟。 僧王爷在他的临时帐棚里点燃几只火把,多少天来,他们直顾得追杀。却很少有机会在这儿盘腿一坐。此时,士兵们将煮好的羊肉端了上来,将士们每人一只羊腿,一壶烧酒,边吃边议,研究着与懒文光、张宗禹的战法。也许是太疲劳了,只一刻钟的当儿,大家议事的声音渐稀,僧王爷也眯起了眼睛,部将陈国瑞、成保已打起了鼾声。 就在这时。探军来报说:“捻贼张宗禹正命他的部众挖土壕子。” 这消息仿佛象一声响雷,将僧王爷从梦中惊醒。 “这么说他不准备跑了?”前几次来报,僧格林沁还不敢相信。连日来,他带着他的蒙古亲军,马不停蹄地追杀张宗禹。却不见他的踪影,如今听说捻贼跑到荷泽却不跑了,看来先前奏报的消息都是真的。 探军说:“看来这一回张贼宗禹要与咱决战了。他联络了太平军余党赖文光和捻贼任化帮,就驻扎在黄河西岸的高楼寨一带,挖壕备土,那架势必是决战。” 这消息一下子就冲走了僧格林沁浑身的倦意,手脚也觉得轻松了许多,正要发话议事,帐外又响起禀报之声:“曹州府杨献忠求见。” 僧格林沁听到,说:“咦,他来得正好,快快叫他进来。” 杨献忠进帐来,给僧王爷行跪拜礼,僧格林沁此时兴致甚高,完全不拘小节,说:“杨知府不必多礼,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是你的地盘,你情况熟悉,讲讲捻贼的情况。” 杨献忠说:“回禀王爷,这一回捻贼全聚在一块儿了,贼首为张宗禹,外号小阎王,另有太平军余党赖文光,还有捻贼任化帮,小名任柱,自消灭了毛子、天京陷落,雉河集灭了捻军大汉盟主张乐行,这些余贼便成了流寇,我大清正义之师象拉天网扑蚊子,有力使不上。枣阳之战,三股贼合为一股,才又形成了一股恶势,仿毛子的军制,所以才能和僧王爷你来叫板。但叫板归叫板,还是不敢与你正义之师正面作战。多少天来,这股贼被你追得走头无路了,才在我荷泽黄河岸边摆开决战之势。” 陈国瑞、成保困倦之中被僧王爷叫醒,说:“两位将军别睡了,等打完了这一仗让你们睡个够。曹大人来了,情况他了解,快快商讨灭敌之策。” 陈国瑞、歪在帐蓬的一角,此时还在蒙胧之中,经僧王爷一唤,才猛地惊醒,见过了杨知府,展开地图,开始讨论决战计划。 说是商讨,其实还是僧王爷一人说,大家跟着说“是”。于是,僧格林沁当即立断,传令调豫鲁各军向荷泽进发,同时,部署随营各部,兵分三路向捻军进攻。 安排妥当,僧王爷这才又指着地图对杨献忠说:“杨知府,你看这阵势如何?” 灯光下,杨献忠走近了几步,看了看僧王爷的围兵地图,只见僧军虽三面合围,捻军则背水一战。表面上看,捻军处在被动地位,只有死后求生。可僧军三面的进攻路径,都在夹河套的沟沟汊汊中,还有不少湿地、沼泽,这样就行不成攻势了。杨献忠笑咪咪地看着那阵势,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偷偷瞟了僧格林沁一眼。却见这们王爷揉着左腮,得意忘形地望着帐外,他根本就没有去看那地图,这情景分明说明他早已胸有成竹。也没有打算去听他杨献忠的意见。他知道这位王爷的脾气,高兴起来,不分大小尊卑,翻起脸来却杀人连眼都不眨。杨献忠想这是你王爷部的阵,我一个小小地方知府,哪能管得了这么许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事就是为僧军纳粮,保证你僧王爷在我的地盘内有酒喝有肉吃,这仗能不能打胜,我管他个*? 正迟疑着,僧格林沁忽然大声问道:“怎么样啊?杨知府,这阵势有没有毛病呀?” 杨献忠被僧格林沁这一喝问,如同从梦中醒来,连忙说:“好,好,太好了。僧王爷不愧为是长胜将军。不仅忠勇过人,而且智慧超群。这阵势如同一张天网,把张宗禹、赖文光、任化邦全照在下面,他们现在就是你僧王爷的网中鱼、瓮中鳖了。” “哈哈哈……说得好,你来迎我王爷,我也不劳烦你。我也不喝你的接风酒,也不到你府上品尝山珍海味了。但我要你现在就给我回去,连夜杀五百只猪,五百只羊,将你曹州的好酒全都集中起来,待我明日消灭了捻贼,犒劳我的全体将士,我再与尔等喝个一醉方休!” 当晚,士兵们吃了顿饱饭,忽听僧王爷传令:“各路人马。备足干粮,装足马料,三更出发。” 难得的一次短暂的休整,士兵们吃饱喝足,便顾不脱衣。倒头便睡。三万人马的营房,一望无际,各营悬一明灯,不时有巡逻士兵穿营而过。 这时候,一位黑影穿过营房,躲过巡逻士兵的视线,来到一座营前,轻轻打了个呼哨。 不一会儿,从营帐中走出一位青年,他见了那打呼哨的人,吃了一惊:“哥,你咋这时候找我?” 灯影里,看得出那黑影人是位军军,他名叫桂三,他来找们的弟弟,弟弟名叫桂生。 桂三示意他不可声张,说:“这一次你我都难活命,等到三更队伍出发,想跑也跑不了啦,你现在就装作解手,快跑吧。” 桂生说:“遍地都是僧军,我往哪里跑呀。你不是说让我报效大清,那才是正统吗?如今怎又改主意了?” 桂三原是河南永城县红枪会的首领,常与捻军并肩作战。那一年,僧格林沁攻打大汉盟主张乐行,桂三就带着他的千余人支援张乐行。僧格林沁的骑兵隔断了桂三的后路,桂三便成了僧格林沁的网中之鱼。此时,清军劝其投降,桂三无奈,便答应了僧格林沁的劝降条件,加入清军后,还有三百余人,仍由他来带领,封了个游击的官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堂弟桂生前来投奔于他,在他手下忙个鞍前马后。 “唉,报效大清是没有错,”桂三说,“可咱不该跟错了这位主子。你看这位僧王爷,他虽说长着一身横肉,可他除了霸道以外,什么本领都没有。别看着僧王爷的这三万亲兵有好马好刀,可这没日没夜的奔袭,人被拖得如同大病未癒一般,跟谁打有战斗力?况且张宗禹早就有准备,几个月来,他撩绕着僧格林沁与他决战,却又不跟他决战。象藏猫似的,让僧军追他,等僧军追到了跟前,他却又跑了。僧军就带着咱再追,等咱们追上人家,人家捻军又休息好了,就又跑。这样,人家一直是以逸待劳,而咱们呢,却一直是以劳待逸。现在,张宗禹选择好了埋葬咱的天罗地网,僧王爷却狗眼不识泰山,认为他为皇上立功的时候到了,他哪里知道他巳经死到临头了呢?” “那我往那里跑呢?”桂生虽说生来很机灵,可他也只有二十一岁,出道时间太短,家中早巳破败无人,往哪里走才是自己的归宿呢? 桂三从怀中取出一封巳写好的信,交给桂生:“你一直往东走,前往济宁府,寻找一位叫齐稀元的人,他是济宁府的六品巡按,当初他被张乐行困住,是我网开一面,解了他的围,使他死里逃生。我投奔僧王爷后,又与他拜了把子。这位齐大人是个官道黑道全都知晓的人物,黄河、运河、淮河,各路的帮派、都头、好汉他都有结交。你找到他,一定会有办法。” “那我走后,你该怎么办呢?”桂生说这话时,巳经开始动情。 “哥我暂时尚不能脱身,我身为僧王爷的游击,我若跑了,他还不竭力剿杀于我?杀我一人也就算了,还有我的三百多兄弟呢?所以我不能走。再说了,就算僧王爷放了我,那张宗禹也饶不了我。当初大汉盟主张乐行待我不薄,我却背叛了他,张宗禹捉了我还不碎尸万段?你走你的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哥自有哥的办法。”桂三说。 “哥……你……”桂生哭了,不知该向桂三说些什么。 “嘟……” 军中吹起了牛角号,僧军大营灯火全都熄灭了。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桂生向哥深深一拜,含着眼泪消失在夜幕中。 ps: 为了拖垮僧格林沁的部队,张宗禹派少量精兵,引诱僧军穷追猛打,轮番的行动,使僧军东跑西追,却又抓不到捻军的辫稍。僧王爷的蒙古亲军本来是很强悍的,可什么样的部队也经不起这样拖呀?僧格林沁全军履没,有它的必然性。《僧格林沁之死》第九章。/ny3uqf 第十章 决战号角 ps: 僧格林沁中了张宗禹的疲敌之计,在高楼寨一带决战,结果僧军被十万众包围在黄河夹河套里,而又诱降僧军部将作内应,僧军大败。《僧格林沁之死》第十章有描述。/ny3uqf 三更时分,号角响起,僧格林沁提刀上马,对已集合好的部队发出命令。 虽然这才是初夏的天气,但在黄河岸边,还有股股凉风吹过。对于身强力壮的士兵来说,这种天气并没有什么不适,但对于多少天来疲于奔命的僧格林沁的将士们,却有点象受到风霜袭击,个个缩紧了肩膀,打不起精神。 僧格林沁面色发黄,本来壮壮实实的他,现在却显得非常疲弱。55岁的他。头发已出现银丝,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一道道紴纹,不时还咳嗽一声。 他提着先皇赏赐给他的那把纳库尼素光刀,深知自身的使命,不自觉地挥着那把神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圆,顿时让满身的热血沸腾起来,那血液里,流淌着草原英雄的勇猛和对皇上的效忠,一时间,他赶走了满身的疲劳,强打着精神,尽量显露出他平时英武的神色。 他来到集合成群的的亲兵面前,狠狠地咳嗽了一声,这是不言而喻的命令,让大家注意力集中,聚精会神,挺起腰杆,彰显出科尔沁草原雄师的本色。 那是一片空旷的河滩平地,他站在一处高高的坟包上,他可以看到一队队整齐的马队。一列列方阵步兵,一杆杆各色战旗,河风呼呼地吹着,战旗猎猎。发出奇怪的声响。 此时,僧格林沁从坟包上走了下来,他迈着坚实的步子,步子不快,跨度很大,来到士兵中间。 他不说话。用威严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位士兵的表情,他紧握着拳头,走到每一位士兵面前,都用同一个动作,在那些士兵的肩窝里捶一下,这种无声的举动,代表着安慰、鼓励、和奖赏。士兵们则双脚并立,挺胸抬头,以示礼仪。 僧格林沁满意地回到那座坟包上。 僧王爷说:“各位将士,我的雄鹰们。效忠皇上的时候到了。多少天来,你们跟着我南跑北奔,煞是辛苦,我也心痛。好在立功的时候就要到了,捻贼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现在就聚集在前方黄河岸边,背水与我一战。咱们只要一鼓作气,就可以将他们全部消灭,将他们赶到黄河里喂鱼去!” 众将官和士兵们也举起手中的刀矛,振臂高呼:“赶捻贼到黄河,让他们喂鱼去!” 僧格林沁见他的官兵士气高昂,很是高兴,又说:“曹州知府已给咱们杀了500头猪,500头羊,就等着给咱们庆功哩,现在咱们就进发。取下张总愚诸贼首的脑袋,喝咱的庆功酒!” 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地就出发了。 虽说昨晚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一顿饱饭,但数日追剿的疲劳根本就没有恢复。士兵们当着僧格林沁的面,强打精神呼了几句口号,但一行军,瞌睡就来了。骑兵一打盹,从马上摔了下来。步兵则后撞前前撞后的不时发生矛盾,影响前进。僧格林沁强打精神,提马缰绳的手依然发抖,还是得用布条缠住,不致于缰绳脱落。为了加快速度,他令各路人马派监军巡视,发现有掉队者,轻则杖责,重则就地立斩。这一命令下达,士兵们才又将疲倦吓走了,跟着僧王爷冒死地往前奔。 队伍开始出发了。 桂三和他的队伍跟着僧格林沁快步前进,只一会儿,就有几位士兵体力不支而晕倒。 桂三吩咐给那几位士兵灌水,让几位身体强壮的士兵挽扶他们前进。 桂三的士兵大都是他的河南老乡,见他们体力不支,便把自己的马牵过来,让给士兵来骑。士兵们一片怨言,说:“拖成这个熊样,莫说去与捻军拼命,就是去捉一只鸡,也没有那力气了。”还有的说:“跟不上队是死,到了阵上也是死,不如反了算了,谁稀罕吃他僧妖老儿的军粮!” 桂三听了弟兄们的埋怨,说:“说话小心点儿,莫叫僧格林沁的亲兵听到了。” 一位士兵说:“到这时候了还怕个*!咋着不是个死?谁来我给谁一刀!” 桂三将眼一瞪:“我的话你也不听吗?” 那位士兵才不声响了。 早在五月上旬,捻军便由汶上以西的哀家口西渡运河,分路进入范县、濮州、开州、菏泽、郓城等地相互联络,准备联合起来消灭僧格林沁。 当张宗禹、赖文光发现高楼寨一带的地形后,就决定在这里与僧格林沁进行决战。但他们的意图也很快被僧格林沁发觉。为了迷惑僧军,各路捻军又分兵几路轮流对僧军袭扰,让僧格林沁在外围转圈子,直到将僧军拖得筋疲力尽,他们才又开始向菏泽集结。一时间,捻军刀枪如林,人马如蚁,不见其际。 捻军将士们互相鼓励,“前有黄河,后有追兵,若战后北,则全军覆没,无一能生还者,不如拼死向前。” 在张宗禹、赖文光的精心策划下,他们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首先以人数压倒僧格林沁。僧格林沁有三万精兵,六千骑兵,两万四千步兵,他又调鲁、豫军及湘军淮军余部支援,但那些援军都在数百里之外,鞭长莫及,只要捻军速战速决,在人数上还是捻军占优势。因为参加战斗的不止是张、赖、任部,他们还又联络了邱远才、范汝增、牛宏升、陈大喜、李蕴泰、宋景诗等各部,总兵力达十万之众。其二,他们为僧王爷选择了一个葬身之地。这就是高楼寨。 原来,这高楼寨位于黄河西岸,荷泽县城西北。这里河汊纵横,柳林密布。村庄交错,地形十分复杂。而这里又长期活跃着山东农民起义军,有着优越的群众基础,有利于隐蔽部队,设下埋伏,这对于僧王爷的骑兵而言是绝地。而对于捻军来说则是活穴。其三,张宗禹、赖文光利用僧王爷的燥性。僧王爷勇有余,却智不足。数月以来,让捻军牵着鼻子走,僧王爷想决战,捻军却偏不与他决战,气怒交加的僧王爷只知道死死追赶,却不懂得疲军难以取胜之理。 解元集,距荷泽仅有八里之遥,距高楼寨也就二、三里路。 僧格林沁带着他的军队赶到解元集的时候。天巳大亮。僧军前锋正往前奔,冷不防,传来一声炮响,为首的僧兵被打翻马下,头上被打了一个血窟窿,倒地后就死去了。几个受伤的兵士捂着流血的伤口。在地上滚来滚去。 僧军受阻,与张宗禹终于接上了火,血战终于来到了身边。 僧格林沁得到前锋秉报,冷笑一声,说:“好,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张宗禹、赖文光就在这里等死吧。” 张宗禹也早巳在这里作好了充分地准备,他安排的部他是在这里专门迎敌的,只是几支打游击的轻骑。 他们与僧军接上火之后,便开始大声呼喊。声音如雷。可是,捻军的呐喊震天,却光见他们打雷,就不见他们下雨。 他们躲着僧军的炮火和冲杀,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目的。能杀则杀,不能杀则跑。 僧格林沁见状,指着后撤的捻军大笑:“哈哈,都说张宗禹用兵如神,外号小阎王,我看也是空有虚名,草寇就是草寇,怎敌我大清天军?”说罢,他就指挥着陈国瑞、成保直取解元集,然后乘胜追击,他大喊道:“把捻贼全部赶进黄河!” 于是,僧军上下一齐呼喊:“把捻贼走赶进黄河!” 此时,捻军又派出三百多人的队伍,迎战僧格林沁,一接上火,捻军便吓得哭爹叫娘,直往后退,又争先恐后地抢着去渡黄河。 僧格林沁见状,不知是当,反而喜出望外,大声叫着:“什么捻军,一群穷贼而已,杀这些糟兵,如刀砍豆腐渣。我的英雄们,快快向高楼寨追杀,取了张宗禹赖文光的首级,我奏请皇上为你们请功!” 一声令下,僧格林沁的骑兵、步兵挥着黄底黑字的龙旗,分左中右三路,直往高楼寨冲杀而来。只一会儿的功夫,前锋已进入了高楼寨,很是顺当。 可是,占领了寨子,却不见捻军一兵一卒,这个胜利怎么就这么容易地得来了? 僧格林沁正怀疑着,忽听一连三声炮响,却见路边芦苇层中,庄稼地里,野树林里,漫山遍野,人潮如蚁,捻军各路杀将过来。一时间,黄沙飞腾,狼烟四起,炮声连天,鼓角齐鸣,杀声震天。 原来,张宗禹见僧格林沁上了钩,便与赖文光、任柱等各部按照商量好的作战计划,分路合围。捻军们军舞大刀长柔,疾步如电,对着僧军人马猛杀猛砍。僧格林沁这才知道自己中了捻军的套子,急令用炮火轰。可受地形限制,到处是芦苇、树丛,捻军隐在其中作战,枪炮怎使得开?僧格林沁急得头上冒汗,又令骑兵猛冲,可这里到处是沼泽地,马队根本无法行使。张宗禹见僧格林沁走投无路,便指挥人马,割断僧格林沁的左右路,将僧格林沁里里外外围了个好几层,包了个厚皮大饺子。 见势不妙,僧格林沁只得边打边退。 不远处有一个村子,名叫葭密寨,僧格林沁只得带着他那被打散的余部,退至在葭密寨中。 见僧格林沁成了瓮中之鳖,为了减少伤亡,又让他跑不了,张宗禹就令捻军们围着葭密寨挖城壕子,与村周边河汊子相连,将僧军困死在寨中。 葭密寨内,百姓们早已转移,粮无一粒,鸡鸭牛羊也都被百姓们移走,只是一座空寨。跑了两天一夜,士兵们所带干粮也所剩无几,面对眼前局势,僧王爷依然不服输。反而脾气更大了。 中军大帐中,僧王爷气得抽出他那皇上亲授的“纳库尼素光”刀,一刀砍下一个桌角:“山东、河南巡府该杀!”砍了一刀,还不解气。又来一刀,砍下了方桌的又一角:“曾国藩,皇上这么器重你,你却对皇上进行软抗,你该碎尸万段!” 部将陈国瑞、成保见王爷发了脾气,急忙下跪:“王爷。罪将作战不力,愿听王爷发落!” 僧格林沁将眼一瞪:“给我起来,你们这是啥意思?豫鲁两省发兵迟缓,湘军淮军见死不救,我一位皇上钦差大臣,还不兴说他们一个不字?干你们什么事了?你们都发落了,我还靠谁打仗?” 陈国瑞和成保急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王爷。他们知道,王爷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英雄。英雄是英勇无敌的。可眼前这位英雄却被张宗禹一帮捻贼算计得天衣无缝,困在这被沼泽地围着的葭密寨子里,这叫有勇无谋啊,是愚蠢的英雄啊,这样的英雄也是天下少有啊。但知道王爷是死要面子的人,不敢乱说一字。否则无名火发到自己头上,命也保不住了。 还是陈国瑞眼色活络,说:“王爷,咱被困在这里,并不一定就是失败。只是象你说的,鲁豫两省的兵马没有按照你的命令进展过来,湘军淮军本身仗着有曾国藩撑腰,压根儿就不与咱配合作战,如果都严格执行了你的命令,他们在高楼寨外围对捻贼进行包剿。王爷你带着我们分三路在中间开花,莫说他十万捻贼,就是二十万,也免不了到黄河里喂大鲤鱼去!” 听了陈国瑞一番话,曾王爷气消了些。但依然对眼前的现实不屑一顾,对陈国瑞说:“你跟捻贼打交道最长,你的部众也有不少是捻贼投诚过来的,谁能冲出去,将我的命令传给山东、河南各军,让他们加速向高楼寨靠拢,我再重整旗鼓,杀他个里外不留。” 听王爷这一说,陈国瑞说,我有一个部将,他对这一带熟悉,让他派人,定能成命。 僧格林沁问:“谁?” “桂三。” “你说的就是前二年投诚的红枪会首领?” “正是,他现在是我部一位游击,他们手下有不少就是这一带的农民,让他选派其中干将,送封信是没有问题的。” “好,那就将此事交给他办,但不能办败了。” “那当然。” 不一会儿,桂三来到了僧格林沁面前。 “见过王爷。”桂三跪拜行礼。 “快快起来吧,说说正事。” 僧格林沁审视着桂三,当年他的红枪会被他招安时,他就专门召见过他,给了他游击一职,跟随着僧军南征北战。桂三作战勇敢,又对捻军情况熟悉,多次大战取得胜利,都少不了桂三的影子,虽然大功都让僧王爷身边的人得了,桂三也从不嫉妒,依然默默效忠着王爷,无任何怨言。 “桂三,你知道,咱们的局势不好,被捻贼围在这河套里了,马匹用不上,身手使不开,决战遇到了困难,而山东军和河南军又在外围不知这里发生的情况,交给你一个大任,你敢不敢为之?” 桂三说:“王爷,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我一直想找报效王爷的机会,但都没能实现,你说是什么事吧,桂三万死不辞。“ 僧格林沁说:“在咱们队伍里,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人不多,熟悉捻贼情况的也不多,你是河南本地人,你原来领导的红枪会也在这一带打仗,我想派你穿过捻贼的重围,给山东军和河南军送一封信,让他们加速支援我们,你看行不行?” “王爷,这事虽说有点风险,但对于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放心吧王爷,我能完成。” 一听桂三答应得如此利落,便板起了脸,说:“军中之言,不能儿戏。张宗禹、赖文光围了十万之众,你怎么能小菜一碟?说说你怎么个送法?” 桂三一时说不出来,只说:“我说小菜一碟只是想让王爷放心,我也知道突出重围难上加难,王爷你这些天劳累过度,在下实不忍心让你再为此担心,反正我桂三会拼死去完成王爷之命的。” “到这个时候了。你若一点把都没有,我还派你去干什么?派你去送死?那我不又少了一员将?你说你这次去有多少胜算?” 桂三想了想,说:“一半吧。” “既然你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派你去弄啥?算了。下去吧。” 桂三正要起来,陈国瑞对桂三使了个眼色,让他长跪不起,对王爷说:“王爷,虽说是一半的把握,但也不是不可一试。事在人为,失败了,就失了一员将,若是成功了呢?不就可以解我之围吗?” 僧格林沁听陈国瑞说得也似乎有点道理,便挥了挥手,说:“好好,国瑞你出的好主意,你去安排他办去吧。” 天渐渐地黑透了。 捻军与僧军在葭密寨形成了对峙的局面,随着黑夜的来临,原野一片寂静。看不出要打大仗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忽见有个三个人影从寨子里翻了出来。只见为三人背负腰刀,一身短打,体轻如燕。三人过了围寨,又涉水过了围壕,刚要上路。忽从路边树林中闪出数十位捻军,双手持矛,直指三人心窝。三人中,为首的是正是桂三。 桂三见状,命手下二位不要反抗,说:“各位大哥,别误会了,我们三位是来投梁王的,烦请各位带我等去见梁王。” 捻军头领听桂三这一说,便说:“那好。下了他们的腰刀,将眼睛蒙起来。” 于是,两位捻军分别将三人的腰刀取下,将三人绑了,又蒙上他们的眼睛。就由捻军战士牵着三人,向张宗禹大帐走来。 张宗禹正与赖文光、任化帮研究着围攻计策,就听帐外禀报桂三求见,三人抬不约而同地起头来,感到有点蹊跷,待将桂三等三人带进帐内,才看到果然是捻军叛将桂三。 桂三向张宗禹面前一跪:“梁王,桂三有罪,今日特来向梁王请罪来了。” 张宗禹啊了一声,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你不愿跟着捻军干,要到僧王爷手下当官,咱也拦不住,现在要决战了,你还是回你的营房吧,咱在战场上说话。” 桂三哭了,说:“梁王你也是知道我桂三的,我想跟着僧妖干吗?要不是为了我的三是百多号人马,龟孙才去听任僧格林沁老儿的招降呢?雉河集保卫战战败,捻军被僧格林沁老儿打得七零八落,我上千人的队伍死得还剩三百,僧格林沁将我围在碾子庄,扬言不归降大清,就要杀个精光。跟我干的这些弟兄,不光有我的族亲,更有我的乡亲,他们跟着我参加红枪会,又加入捻军同盟,为的是有一天能够有口饭吃,有二亩地种,没想到全部送死。送死就送死,出来拉杆子,头早就别在裤腰带上了,死了也没有啥。可这三百号人,上有老下有小啊,死了他一人,害了他一家。所以,为了保护这三百号人的性命,我才改了主意,决定暂时在僧格林沁老儿的屋檐下先低低头,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这么说你投靠僧格林沁还有理了?” 任化帮最恨这样的反反复复的小人,说:“梁王,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这一套早在肚子里编好了,谁信呢?现在看着捻军围住了僧军大营,才出来逃命,杀了他算了,省得留下后患。” 赖文光说:“且慢。”他转过身来问桂三:“桂三,你来投靠梁王,光凭三寸不烂之舌恐怕过不去吧,天下就你一个人精,大家都是傻子吗?” 桂三不认得赖文光,只说:“你这位爷说得对,我当然不能空着手来见梁王。” 张宗禹问:“那你带的什么礼物,说好了勉你一死。” 于是,桂三从中掏出一张草图和两封僧王爷的亲笔信。草图上画的是僧军的人马住址,兵力状况。两封亲笔信是分别写给河南巡府张之万和山东巡府丁宝桢的求救信。 张宗禹与赖文光与任化帮分别看了,才相信桂三确有投诚的诚意。这才让他起来,给他三位立坐。 张宗禹与赖文光、任化帮私下议了一番,然后说:“好,桂三。既然你真心投靠捻军,那我可就给你说句真话:我交你办一件事,你敢吗?” 桂三当即说:“梁王,你收下我。你就是我的主子,我这一百多斤也就是你的了。你说啥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桂三要是眨巴一下眼皮,那就不是娘养出来的!” “那好。你现在就立即回头,到我们进攻的时候你里应外合,灭了僧格林沁,我重重对你有赏。” 一听说还要让他回营,桂三心中有些不爽,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刚刚在僧格林沁面前大话都说过了,现在还要回去,并且作为捻军内应,这不等于将一只羊放进狼窝里吗?想是这样想,却又不敢不听。眼前的形势他也清清楚楚。这一仗僧格林沁是败定了,全军履没不是没有可能。僧军虽说是精锐之师,但拖得疲劳不堪已败象显露,捻军十万之众重重包围,不要说战,就是捻军个个伸着头让你杀也要累死你。 拿定了主意。桂三说:“梁王,三位爷,你们尽管放心,你说吧,咋着干,我听你们的。” 在捻军与僧军的交界处,各有双方的士兵把守着,忽然间,寨子外忽然传来喊杀声。 只听捻军的阵营里人声嘈杂,喊杀声阵阵。还有乱哄哄的火把闪耀。火光中,只见有一个矫健的人影,挥舞着长刀,与捻军将士厮杀。 “有奸细,快快捉拿僧妖派来的奸细!”这喊声也惊动了僧营。 “是桂将军。是桂将军,他被捻贼发现了!”僧军士兵都在寨墙之内,持着兵器,却不敢上前,眼见着桂三与众捻士兵厮杀,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忙。 “桂将军往这边跑!” 僧军士兵呼喊着,让他靠近僧营寨门。 火光中,只见桂三越战越勇,一连砍倒好几个追在他身后的捻军士兵,这才脱了身,疾速跑到僧营寨门外,僧军打开寨门将桂三接了进去。 陈国瑞与桂三来到清军大营。 桂三向僧格林沁禀报说:“外面捻贼如蚁,我们三人出寨,沿着河道的芦苇层走,还是被贼发现,三人死了两个,求救的书信也被贼截获,罪将无能,愿听王爷发落。” 僧格林沁一听这话,将怨气向陈国瑞发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弄巧成掘,现在捻贼已知道我等需要救兵,还不布阵阻挡?都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们!” 僧格林沁气恼交加,失去了理智。 陈国瑞等一群部将被骂出去之后,僧王爷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进攻不能,退守无路,又丢不起朝廷重臣的面子,便一个劲儿地喝酒,一碗一碗,喝一碗将碗一摔,喝一碗将碗一摔,只喝得酩酊大醉,地下一片狼藉,才算安静下来。 蒙胧中,僧格林沁觉得身子一轻,就飞了起来,一直飞到云端,接着就飞到了养心殿。慈禧太后见僧王爷来了,格外高兴,问他:“捻贼都灭了吗?我知道,你僧王爷出马,不是一个顶俩,而是马到成功,大清江山可就指望你这样的忠臣了。”僧格林沁一跪,哭了:“太后,罪臣无能啊,皇上和太后对罪臣如此器重,可没想到捻贼那么狡猾,臣现在被捻贼围住了,臣不能破贼,辜负太后有期望了,臣不配你送我的这一副龙凤宝珠,臣特来奉还了。”说着,从腰下解开一对龙凤宝珠。说起这对宝珠,还是僧格林沁刚被重新启用时,慈禧太后单独召见他时,亲自赠送给他的。那当儿,咸丰皇上还在重病之中,慈禧心疼皇上,盼望着僧王爷能马到成功,早日把捻子灭了,国内之事平息了,皇上心情自然会好起来,病情也许就会好转。慈禧对僧王爷说:“僧亲王既是皇上亲戚,咱也就不必绕弯子说废话了。皇上委你重任,你知道是为啥么?”僧格林沁回答说:“为了消灭捻贼,保我大清江山。”慈禧将眼睛一闭,忽而又睁开眼来,说:“我知道你僧王爷勇猛无敌,可大清江山光靠勇猛还不行啊。所以,执掌江山,咱光靠咱满蒙是不行的,咱就不能不用汉人。毛子一闹,又不得不让曾国藩出山,可毛子还未压下去,湘军己发展到三十万,光曾国藩自己统领的军队就达十二万。有了兵权,说话就硬,不敢得罪,照此下去。皇上说话还有屁用?中国自古就是汉人统治的天下,咱大清现在统治汉人,可在咱皇亲国戚之中除了会拉弓射箭,吃喝玩乐,还会干什么,能找几个国家栋梁?洋人欺负咱。以后汉人也要欺负咱啊!皇上心事怎能不重啊!六王爷一个人怎能撑得了那么多事?所以,扫平贼寇,全都托付给你了。”慈禧动情的一番话,也让僧王爷万分激动,他再次起身,给慈禧太后深施一礼:“皇上和太后如此器重卑职,卑职就是万死,也绝不辜负皇恩。太后为我撑腰,我总要为太后争气,不扫平捻贼。我决不回来!”慈禧见僧格林沁如此表态,转身对站在一旁的小安子说:“小安子,把我的那对龙凤玉佩拿来。”小安子“喳”一声,转身进了内室,取出一龙一凤两颗玉珠配成的玉佩,说:“这是先王留下的宝物。今个儿送给你送行的礼物吧!”僧格林沁急忙下跪:“谢太后赏赐,只是臣尚未出征,无功受禄,实实不敢。”“小安子,快扶僧王起来。僧王这一去,出生入死,南征北剿,受尽磨难,送你这个小玩艺儿还不应该?快快收下吧。” 此时,慈禧见僧格林沁要还那对玉佩。很是生气,正要发火,却听见一阵哭声。 这时候,僧格林沁醒了。 原来是自己喝醉了酒,睡着了。做了一个怪梦。手中还摸着那对龙凤玉珠,汗津津的。 帐外哭声一片,僧格林沁心中再次生火:“哭个鸟,是发丧呀?我僧王爷还没死呢!都给我进来!” 僧格林沁这一喊,外面进来十几位部将,有左右翼长、各路总兵,桂三也夹在其中。为首的是陈国瑞、成保、何健鳌,他们从帐外躬身进帐,在僧王爷面前跪倒一片,哭着说:“王爷,咱们突围吧,天亮以后可就晚了。” 这步棋错不错,僧格林沁心里当然明白,可他在部将面前什么时候错过?原来的部署是决战,决战是什么意思,是对等的两军阵营,是不分胜负的开始。而对于僧军来说,决战却又是另一番意思,那就是胜利,就是彻底消灭捻匪,就是结束大清十几年来的内乱。对于僧王爷来说,就是皇袍加身,官升几级,对部下士兵来说,就是加级的加级,赏银的赏银,过享福的日子。可才几天的功夫,决战变成了突围,局势一反一正调了个个儿,这话实在难说,这命令也实在难下, 这面子实在是难以挽回。唉,吐出去的吐沫,再弯下腰舔起来,这味道是啥味的?还不如死了呢。其实,死倒是无所谓,科尔沁草原上的英雄,哪个怕死?只是名声不好听啊?只是眼前还死不成啊?若是就这样用皇上赐的纳库尼素光刀一抹脖子,朝臣该怎么议论?还不是骂他个怕死鬼?落得个惧阵的罪名? 正当僧格林沁骑虎难下之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这班爱将,跪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是一软,不觉泪水流了下来。多少年来,这些将士跟着他南征北剿,吃尽苦头,只说是灭了捻贼,奏请皇上给他们加官晋爵,让他们也过两天享清福的日子,哪知今日里反被捻贼重重包围,如虎入笼,如鱼吞钩。一场血战下来,谁能保证不死不俘不伤?想到这儿,僧王爷伏下身来,一一将诸将扶起,说:“诸位爱将,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跟着我,你们吃苦了。你们无负于我,我却有负与你们,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本王爷听你们的。” 陈国瑞起来,抹了一脸的鼻涕,说:“王爷,俺们跟着你南征北战,出生入死,也不是一年半载了。俺跟着王爷,啥苦都不怕,万死也值得。只是眼前被捻贼围得水泄不通,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俺们若是死了,无非一介草木,可王爷您若是有了不测,大清江山就少了一位重臣,无论如何,俺要保你出去。只要你王爷在,僧军铁骑依然能驰骋天下,贼躲得了初一,总躲不过十五,大清江山才会有保啊!” 僧格林沁听了,似有所动,却沉默不语。成保又接着说:“王爷不必计较眼前一战,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我们能突围出去。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这些贼首还是要死在咱的刀下。” 僧格林沁这才长叹了一声,说:“你们说得都有理,先前我曾令丁宝桢率领军西进,现在我与捻贼都接上火了。却听不到鲁军的动静,是我失算还是有人保存实力?如果他丁大人昨日从山东靠拢荷泽,豫军从西面进军曹州,我军从正面主攻,捻贼还往哪里跑?” 陈国瑞说:“王爷你说得极是,你这一计当然是妙计。只是鲁军、豫军没能及进赶到。我们就形成孤军作战,这一战就是败了,也不再你王爷,而是在豫鲁两军行动迟缓,坏了我们的大计。可眼前却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咱不能就这样死在捻贼手里,突围出去后再说别的。” 僧格林沁揉了揉他那略有肿胀的眼泡,一疙瘩眼屎粘在了手背上。他说:“众将领的心我明白了,我也想改变眼前的局面,可怎么个改法?一句突围。这命是好下,如何个突法?走什么路线,兵力怎么摆布?你们都想过没有?” 见僧格林沁终于有了松口的话,众将官才敢放开胆量献计献策。 此时,桂三也不顾自己的官职小,却大胆地第一个进言。桂三说:“王爷。罪将说两句该杀头的话,反正我这头也是王爷保住未砍的,说错了将头再砍下来就是了。” 僧格林沁见其他主将都不敢说话,一个小小的游击冒冒失失地抢在前头,心里不悦,若是在平时,他早就会厉声喝斥了,可今天不同往日,只是表现出有点不耐烦:“有话快快说,什么时候了。还如此罗嗦。” 于是,桂三说:“王爷,我要说的是退贼是实不可能,捻贼十万之众,围住咱这弹丸之地。咱这三万兵马,又有力使不上,怎个退法?据罪将所探,捻贼正在寨门外突击挖土壕,现在尚未挖好,我们冲杀过去还有机会。否则,等过了今夜,他们将土壕挖好了,咱的人马辎重都过不去,就只能等待他们来进攻了。就是他们不进攻,咱这好几万人,龟缩在这一个小小的村子里,粮草不够,水也不够,灶也不够,吃住都不行,不出三天,军心自乱,那不等于白白让捻贼讨了个不打自胜的便宜吗?” 众将听了,都说桂三说得有理,再次给僧格林沁磕头:“王爷,别忧虑了,快按桂三说得办吧。” 僧格林沁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好,既然你们都要突围本王就听你们的,咱们就突围吧。怎么突?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陈国瑞说:“突围成功的关键是打头阵的,只要冲出一条血路,后面才能得以施展,末将……” 话未落音,桂三抢先往王爷面前一跪,说:“陈将军是王爷的翼长,是僧军的主将,不能让陈将军冒险。不才桂三的三百人马,全是过去的红枪队,与捻贼共同练兵,深熟捻贼战法,又在本地活动过,地形熟悉。罪将刚刚又出营送信未果,却知道捻贼的外部情况,罪将愿打冲锋,将罪立功!” 桂三的举动,感动了僧王爷。刚刚还对他的冒失有些反感,现在却觉得关键时刻见人心,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叛将,倒是对自己如此忠心。桂三的举动,也感动了众将官。想想看,打先锋只是冲冲杀杀的么,打先锋是送死啊?可在今天这种险恶的形势下,若没有敢于献身的人先去送死,后面的力量必然也就保不住,在这关键时刻,桂三高风亮节,英雄啊。 僧格林沁亲手将桂三扶起,亲手泻满了一碗酒,端给桂三:“我的好将军啊,喝下这碗酒吧,大清江山有救了,哈哈,大清江山有救了哇!” 此时,已到了午夜三更时分,僧格林沁开始整顿兵马准备突围。突围的方案是:打开寨门,由桂三率三百骑往外猛冲,陈国瑞随后用炮火助威,成保则带领人马为僧王护驾,何建鳌刚负责断后。 一切准备停当,只等僧王爷发令。此时,僧格林沁拖着疲倦的身子翻身上马。这马是一匹白马,外号小白龙,与张宗禹骑的那匹千里驹同是一个训马师所训,都是纯种的伊犁马,不光膘肥体壮,耐力也惊人,跑起来特快,而且十分忠于主人。当初,这两匹马在太平天国里服役,为天王洪秀全备用马匹。因捻军与太平军合并作战,捻军首领大汉盟主张乐行被天王洪秀全封为渥王,便将小白龙赠送与张乐行,千里驹赠送给了张宗禹。僧格林沁破了雉河集,张乐行被杀,见小白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僧格林沁便将它作为自己的坐骑。此时,僧王爷来到了小白龙身边,成保见僧王爷这副疲惫的样子,就扶僧王爷上马。僧王爷瞪了成保一眼,那意思是说,怎么啦?我上不了这马么?成保被僧王爷一瞪,明白了他的意思,知趣地后退一步,由僧王爷自个上马。只见僧王爷牵住马僵绳,就侧身上马。可僧王爷刚一跨马蹬,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千里驹的灰灰叫声,小白龙立即就惊了起来,马是极灵的动物,更何况这马是名师所训,已达到精灵的程度。于是,就见小白龙极度地兴奋,它知道多年失散的伙伴就在眼前,迫切地要冲过去见自己的伙伴。于是,就见小白龙直要往前冲。僧格林沁已上了马背,见小白龙这个样子,便狠抽了它一鞭子,又勒住了马缰。可僧格林沁的动作并没有控制住小白龙,只见它双蹄腾空,后足直立,同样发出灰灰叫声,僧王爷在马背上还未坐稳,便被那马掀翻在地。 “王爷,王爷!”成保等士兵一齐叫着将僧格林沁扶起,僧格林沁依然将他们挡在一边,科尔沁草原上的骑手,什么样的烈马没见过?还怕小白龙发脾气吗?于是,他又甩了小白龙一鞭子,一恼之下,也来了精神和力气,一纵身,便又稳稳地骑在了小白龙的背上。只见他抽出那把纳库尼素光刀一挥,高声喊道:“众将官,捻贼骗我进入这险恶之地,是因为他们无拒大清之力,才使出这恶术奸计。我三万铁骑,都是皇上威武之师,何惧其雕虫小计,今日只要冲出重围,破贼之日就在眼前,只要众将官拼死向前,捻贼绝不是咱们的对手。现在我下令,冲出重围!”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ps: 僧格林沁战败负伤,只身逃走。天快亮的时候,捻军战士张皮绠打扫战场,忽然发现麦田里有人,近前一看,原来此人正是僧格林沁,他曾杀张皮绠父兄老母,今日又在这里相遇,真是冤家路窄。僧格林沁见他是一位捻童,便使出花样哄骗他,结果被告皮绠识破,二人在麦田里血战,最后被张皮绠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僧格林沁之死》第十一章有描述。/ny3uqf 皮绠将刀磨了三遍,只想能够亲手与僧格林沁交手,杀了僧格林沁,为娘报仇。可眼前的情况说明,他这想法没法实现,让他显得十分地失落。 按照捻军的部署,童子军被安排在离敌营三里路开外地地方。因为童子军都是年幼的孩子,虽说天天练武,但那般年纪力气还是不行,经验当然也不如身经百战的老兵。皮绠也找过梁王张宗禹,梁王笑了,说:“杀僧格林沁是咱捻军大营的事,你小小年纪怎么能杀得了他,你也不想想,僧格林沁本身武艺高强不说,就他身边的护兵,哪个不是武林高手?你靠不了僧格林沁的边,说不定小命就没有了,你才十七岁,仗有的打呢。”皮绠不能到一线作战,热劲凉了半截,没办法,只好服从军令,老老实实地在三里外的地方守候,等待收获战利品。 三更时分,葭密寨内响起三声炮响。紧接着,枪炮声密集。喊杀声惊天动地,僧军开始突围了。 桂三领军前冲,陈国瑞紧跟其后,成保则保卫僧王爷断后。保僧王爷突围。杀出了圩子,战斗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激烈,捻军只有零星抵抗,便落荒而逃。僧军为壮军威,炮火连声,却不见张宗禹的人马有动静。桂三将前面的情况传报给陈国瑞。陈国瑞又传令给僧王爷:“我军勇猛,敌难击阻,大军势如山洪洗地,王爷自可大胆前行。” 僧格林沁得到这消息大喜,命将士们猛冲不止,一鼓作气,冲出重围。 僧军的前面有一条河,一侧是河坝,一侧则连着正片的庄稼地,地里的小麦已齐腰深了。在夜幕中却是黑乎乎地一片。河坝上是路,一直通向高楼寨,从坝上到河边,则全是成片的簸箕柳,密密层层。 僧格林沁的部队正得意地前行,忽听从柳林里传来三声炮响。紧接着炮火齐鸣,杀声震天。忽然间,就见从柳林中和小麦地里冒出成千上万的捻军弟兄,拦腰将僧军的队伍截成数段。直到这时,陈国瑞才知道中了埋伏,一边指挥着不让捻军冲上堤坝,一边令前锋桂三向前猛冲。 “桂三,快带着队伍往前冲,杀出一条血路来,保住僧王爷!” 桂三听到陈国瑞的喊声。冷笑着回答:“陈国瑞,你别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了,下马受降吧,老子已是梁王张宗禹的人了,你若是肯降。我担保你在梁王面前说情,免你不死!” 没想到桂三暗中叛变,陈国瑞大怒,质问桂三:“桂三,你个狗儿,刚刚你说的话全都当放屁了?为何临阵逃叛?你以为张宗禹就不杀你吗?”桂三大声说:“子早就不想为你们卖命了,我投靠僧王爷,他根本没把老子当个人看,只弄了个游击,还不如老子拉杆子自在。你到底是降还是不降,给个回话,我说一二三,你若是不回话,我就与你刀枪相见。” 此时,桂三的队伍全都调转枪头对准了陈国瑞的队伍。陈国瑞不回答,却冷笑着,暗中抽出他护身的毛瑟枪,枪口对准不远处炮火浓烟笼照着的桂三,桂三勒住马僵,口中喊道:“一,二,……三!”与此同时,陈国瑞也扣动了扳机。也就是在这时,后面的马队冲了过来,一匹马受了惊,一趵蹶子,撞到了陈国瑞的右臂,这一撞,枪口就冲上了天空,“砰”一声,子弹飞向了夜空。 “弟兄们,给我杀!”桂三一声令下,三百多士兵反戈而击,捻军士兵也蜂拥而上,直杀得僧军哭爹叫娘。 捻军与僧军展开了肉搏战,捻军用长枪刺人,大刀砍马,不一会儿,陈国瑞的4000兵马,几乎全被杀光,陈国瑞此时与捻军已战到麦地里,十几位护兵掩护着他外逃,陈国瑞对护兵说:“快去救王爷爷”士兵们即挥刀上前。混乱中,陈国瑞见左侧一群捻军朝东跑去,喊喊杀杀,陈国瑞灵机一动,换上便服,跟着捻众也高喊着杀清妖的口号,混出了包围圈。 再说成保护送着僧格林沁正往前行,冷不丁的就冒出来蚂蚁般的捻军士兵。桂三本是前峰,此时却吆喝着捉拿僧格林沁,领着他的叛军,后面跟随着捻众,从正面向成保冲来。成保拼力保护僧王爷,身中数枪。这时,总兵何建鳌从后面冲到前面,也来为僧王爷护驾。僧兵则如潮水般地往前冲,前排倒下,后排又上。何建鳌正在马上拼杀,忽然身子一倾,马悲鸣一声,原来,捻军砍断了马腿,何建鳌从马上摔了下来,捻军争先恐后,枪刺刀砍,何建鳌一命呜呼。 成保见何建鳌死了,高喊一声:“救僧王!”接着就与捻军搏杀,飞快地往麦地里撤退,几杀几不杀,却不见了成保的踪影。 在成保、何建鳌保护着僧格林沁突围时,僧格林沁也在拼力搏杀。虽说僧王爷这些日子疲劳不堪,但真到了要死的地步,不知怎地就长了精神。只见他那把纳库尼素光刀左杀右砍,所到之处,不是人头落地,就是半个身子劈开。僧王爷杀红了眼,捻军将士也气红了眼,可刀枪不如僧格林沁利害,近不了他的身。此时。有位捻恽士兵正要去砍他的马腿,他却早有防备,举刀侧砍,那士兵倒下。也正是在这当儿。另一名捻军举起长柔从两丈远的地方向他投来。清军护兵大喊:“王爷不好。”僧格林沁听到喊声打了个寒颤,身子本能地一闪,长柔偏了,刺在了僧王爷的右臂。僧格林沁大叫一声,战马小白龙受惊,一跳越过了十多个捻军士兵。冲到路边的麦田里,顺着田间的小道,一个劲儿地往僻静处狂奔。 张皮绠与王二坎一帮童子军听到前方喊杀声震天,个个跃跃欲试,但没有军令,他们也不敢乱动。杀到四更时分,忽见有小股清兵狼狈不堪地往他们这边窜来。这时,童子军旗主吹响了牛角号,童子军便吆喝着冲上前去,杀得败兵鬼哭狼嚎。但这战斗并不算激烈。因为只是一股散兵,兵败如山倒,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被童子军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清兵将散乱的兵器丢弃在麦田里,死尸横一个坚一个,童子军就在麦田里搜缴战利品。就在这时。张皮绠看到不远处一道白影飞来,皮绠发现,那白影子正是小白龙,难道这就是僧格林沁骑的马?皮绠就打了一个呼哨。可这马并不听他的使唤,因为他只养过千里驹,小白龙虽与千里驹同一个训马师所训,但它必竟又被僧格林沁训服二年了。僧格林沁的战马跑了,说明僧格林沁不是被擒就是被杀,再就是逃跑。张皮绠心里一振,就去追那马。他想。别管僧格林沁死了还是没死,先将这匹马捉住再说,这是大汉盟主的马啊。 马被张皮绠一追,一转头跑到了麦田里。皮绠又往麦田里追。正心急火燎地追那马,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险些跌倒。皮绠回头一看,绊他的原来是一具清军尸首。皮绠一气,上去狠狠地对那具尸体踢了一脚。不料,这一脚却把那具尸体踢活了。再仔细一看,只见那是位五大三粗的汉子,五十岁的样子,身着花领顶带,一看就知道是清军中的官儿。此时,那人翻身跃起,可身子却站不稳当,但他还是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位十七岁的捻军士兵,手中紧握着那把纳库尼素光刀,目放凶光。 张皮绠见这老家伙到这时候了还这副凶神恶刹的样子,感到十分可笑。 “小兔崽子,乳臭未干,竟然敢跟王爷叫板,知道王爷的威风吗?” 王爷?难道是僧格林沁?皮绠脑子一激灵,但一想不可能。僧格林沁有那么多清兵保护着,梁王、遵王、鲁王都集中力量在拿他,僧格林沁怎会跑到这儿来,肯定是假的,看我年龄小日哄我,哼,我张皮绠就那么好日哄? “什么*王爷,遇到我张皮绠就是小鬼一个,看刀!” 说罢,张皮绠一刀向僧格林沁劈来。 僧格林沁拿刀一架,身子晃了一下,躲过了张皮绠的砍杀,喝令一声:“且住,我有话说。” 张皮绠举刀准备再砍,却听这位清妖有话要说,就停止了进攻,说:“有屁快放,老子杀了你还要打扫战场呢,没功夫听你罗嗦!” 僧格林沁说:“兵对兵,将对将,你这孩娃儿,本王不欺你,叫你的主子张宗禹来和我对阵!” “哼,奸驴上磨屎尿多,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梁王叫阵,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说罢,又是一刀劈来。 此时,僧格林沁身子已十分地虚弱。交战之中,他的坐骑小白龙听到了千里驹的叫声,兴奋地打着灰灰,高叫了两声。千里骑也听到了小白龙的叫声,便顺着小白龙的叫声追来,两马快要相遇的时候,张宗禹发现了僧格林沁,大叫一声:“僧格林沁,还不快快下马受降!”随之,捉拿僧格林沁的喊杀声普天盖地。为了保主帅[逃走,僧格林沁的护兵拼死抵抗,一个个上前送死,尸骨成堆,挡住了捻军的进路,这才给僧格林沁继续奔逃的机会。 可这个关键的时候小白龙惊了,它要见它的哥们千里驹,任僧格林马挥鞭怎么抽打,它就是不愿前进,却要与捻军会合。紧急之中,一位护兵朝小白龙屁股上猛刺一刀,小白龙一疼,竟在野里毫无目的地飞奔起来。越过一个陡坎,小白龙马失前蹄,跌了一跤,僧格林沁便重重地从马上摔下。那马就又飞奔而去。失去了小白龙,如砍断了僧格林沁的双腿。僧格林沁强忍着疼痛爬起,去追那马,但只追了五十来步,就体力不支,昏倒在麦田里。 僧格林沁看到这位少年如此英勇。心中暗暗叫苦,但他还是想办法脱身。当张皮绠的大刀向他劈来时,僧格林沁用他那把纳库尼素光刀的刀刃一架,只见昏暗中火花飞溅,僧格林沁的刀完好无损,而张皮绠的刀却豁了个大口子。 僧王爷笑了,说:“小兄弟,别动手了,再战下去你可要吃大亏的。” 张皮绠见这老家伙的刀这么快,也是吃了一惊。但他已杀气满怀,怎能退却?说:“刀快又当如何,我砍不了你顶多是个死,捻军兄弟还会给我报仇的,你是跑不了啦!” 当张皮绠举刀再来的时候,僧格林沁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让张皮绠感到十分奇怪:“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武功高低刀说了算,你笑就代表你强了?” 僧格林沁说:“我笑你太可爱了,你若是在我手下,我肯定好好培养你,说不定你就是大清今后的栋梁,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专杀老百姓的清妖!” “唉,小小年纪,竟然被捻贼教化成这样。实在太可惜了。难道你真不知道大清军营里有位僧王爷吗?” “僧王爷?哈哈哈……”张皮绠也大笑起来,“僧格林沁是统领河南山东的主帅,就你这个熊样也来冒充僧格林沁老儿?好吧,你说说,从哪里能证明你是僧王爷。说好了,我不杀你,把你交给梁王来处置,也好让你多喘两天的气。” 张皮绠不再进攻,但手握钢刀时刻警惕,双方对峙。 此时,天已麻麻亮,远处的喊杀声渐稀,战斗接近尾声。 僧格林沁见稳住了这位小将,心中暗喜。说:“好。你看看我这花领顶带,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的,可惜你年龄太小,不懂得这个。小兄弟,你是一位好孩子,可异惜被捻贼教坏了。” “不许你说捻贼,你们清妖才是贼呢!” “好好好,不说捻贼,捻军捻军。你不认识我的花领顶带,可认识我这把宝刀,这刀可是皇上亲授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这刀与你的刀一碰,你的刀就豁了个大口子,除了我王爷,谁有这稀罕物?还有,这天还没亮,你往我这里看。”僧格林沁掀起他的衣襟,露出他那对龙凤玉佩,黑暗中闪着橙红色的光芒,“这可是稀世珍宝啊,人间有这玩艺吗?你知道这是咋来的吗?这可是慈禧太后亲赐。现在你该知道我是不是僧王爷了吧?” 刚才还是将信将疑,经僧格林沁这一说,张皮绠真没想到,站在眼前的果真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僧格林沁。 “小兄弟,我知道你们造反也是迫不得已。家境不好,贪官暴征强夺,百姓的日子的确难过。这些事皇上都不知道,皇上要是知道了,还不一一都把他们都杀了?你们对贪官有仇恨,怎么可以挑起反对大清的大旗呢?象你们的首领张乐行,竟然自封为大汉盟主,将汉人与满人对立,要推翻大清王朝,他的狼子野心是什么?就是他要做皇帝,而要你们给他卖命!” “放屁!我们参加捻军都是自愿的。你说你们大清好,你们好什么?百姓们苦不堪言,连你们的皇城都保不住,让洋鬼子欺侮,百姓们惨遭涂炭,火烧了圆明园。” “小兄弟你别说了,你说这我也伤心,抵抗洋鬼子,我僧王爷当年也是一马当先啊,杀退英法联军的进攻,我是首例啊,你对皇上不满,我也有一肚子冤屈啊,看来咱俩能说到一块去。” “哼哼,说到一块去?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僧格林沁说:“小兄弟你不在朝里,你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其实皇上是很同情你们的,你们为皇上纳粮,却受贪官们的欺侮,当然肚子里有气,皇上本来也是为你们解气的,抓住一个就毫不留情,该杀的杀。该关的关。就象前朝的何申,不也杀了吗?你们有啥冤屈,告官就是了,何必要造反呢?象你这小小年纪。纯粹是被贼首蒙蔽的,只要你归顺了皇上,皇上绝不会怪罪你的。只要你放下刀枪,悔过自新,你还是大清的好子民。今天你若能将本王救出去,我不但不追究你的前非。还要给你加功,封你在营里做个官儿,吃皇上的晌银,你看好不?” 他妈的,张皮绠望着眼前的这位仇人,他心中想,眼前的僧格林沁是如此的奸滑,若不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说不定就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过去了。想想老娘死去的惨状,你僧格林沁的花言巧语如同放屁。你不但不能打动我张皮绠,反而更坚定了我杀你的决心。想到这里,他握紧了刀柄,准备出击,但又一想,临死也得让这老儿死个明白。 于是。张皮绠就问僧格林沁: “僧王爷,你知道在下是何人吗?” 僧格林沁说:“本王愚笨,不知小将军从何而来。” “那我说一件事,你可能想起来?” “说吧,只要是我做过的事,我还是能记得二三的。” “那好,我问你,那年你血洗雉河集之后,到涡河北岸溜马,可曾杀过一位要饭的老太太?” “溜马?杀一位老太太?这不可能。你听了贼子们的误传吧?” “别抵赖了,你无缘无故,就将一位手无寸铁的老太太杀了,你就不怕报应吗?” “哎呀,你小兄弟怎么急起来了?你也不想想。我会杀一位手无寸铁的老太太吗?我是皇上命官,爱民如子,怎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呢?你肯定是听张宗禹这贼胡扯八扯的。”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你知道你杀的那位老太太是谁吗?那就是我娘!” 此时,皮绠想到娘死的惨状,泪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娘她有何罪,你们喝醉了酒就在她老人家身上试刀,她吃了一辈子苦,却死在你们这群恶魔手下,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吧!” 僧格林沁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小孩娃竟然是他那次试刀的对象的儿子,不承认也是不行了,一时间,僧格林沁没了主意。 “是吗?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多少年来,僧王爷杀了多少无辜百姓,他也记不清了。但他举刀的时候,从来没有认为他们是平民百姓,而是认为他们是反贼,或者说是反贼的家属。对于捻军起义的村庄,他之所以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清剿,格杀勿论,那也是为了斩草除根,不然的话,只杀战场上的反贼,反贼死了,他们的亲属必为他们报仇,又会聚众造反。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皇上啊。可这个道理怎么向这位小冤家解释得清呢?僧格林沁不敢冒然与这小捻童决斗,他想还是继续稳住他,寻找逃生的机会。 “是的,我想起来了,我的部将陈国瑞、成保他们要我表演杀人不见血的绝技,捉来一位捻属,让我试刀,我当时喝多了酒,按他们说的办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就是你娘,我有罪,我该死,可杀捻属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命令,为了彻底将你们消灭,我实不得已采取了这个方法,但我不知道那是你娘啊!看来,你是位孝子,替你娘报仇,应该应该。为了给你娘报仇,你就把我的头割去吧,一来让你娘在九泉之下安息,二来也为你落个孝子的好名声,让世人敬仰。” 说罢,僧格林沁将头往前一伸。 面对这个刽子手,皮绠将钢刀举起。可是,皮绠却又下不了刀。他没有想到,僧格林沁杀人如麻,竟然又是一条好汉。这样杀人家,自己又变得不象条汉子了,张皮绠迟疑了。 其实,僧格林沁要的就是张皮绠的这个迟疑。在他的头向前伸的时候,他的那把纳库尼素光刀已经攥紧了,只等着这一闪即失的机会。就在这时,只见僧格林沁身下寒光一闪,一刀直直向张皮绠胸前刺来。说时迟,那时快,张皮绠一个鹞子翻身,就地一滚,才躲过了僧格林沁这阴狠的一招。 “狗娘养的僧格林沁!” 张皮绠迅速从地上爬起,僧格林沁则尾随砍刺。 但必竟是他身负重伤,步子摇晃,动作缓慢,多刀未能奏效。 张皮绠躲过僧格林沁的进攻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转身,逃出了僧格林沁进击的有效距离,举刀与其对峙。 “嘿嘿,你这黄口小鸟儿,知道王爷的厉害了吧。” “哼,你这老儿,如此卑鄙,等着送死吧。” 说罢,张皮绠由退转进,左杀右砍,弄得僧王爷只好招架,不能还手。好在是僧格林沁力气要胜张皮绠数倍,对于张皮绠的进攻,也是不能奏效。加之僧王爷的那把纳库尼素光刀削铁如泥,将张皮绠的钢刀砍得豁豁牙牙。眼见着不能取胜,张皮绠急了,忽然想到他的“*散”,便取出一个而布弹,向僧格林沁面部打去。 “招镖!” 僧格林沁一楞,还没反应过来,却被那布弹打在鼻梁上,生石灰粉加胡椒面和辣椒粉,一塌糊涂地盖了僧王爷一鼻子一脸,炝得僧王爷鼻涕、眼泪一齐出,连声咳嗽不止。 张皮绠一步上前,一刀砍下去,正砍在僧格林沁的脖子上,僧格林沁当即倒下,顿时鲜血喷涌,不停要在地上打滚,麦子被他滚倒了一片。 第十二章 国柱倾殒 ps: 僧格林沁被杀,他的被打散的部队到处找他,天亮时看到了僧王爷的花翎顶带,知道他已损国,这才痛哭不已。为了夺回僧格林沁的尸体,部将陈国瑞冒死营救。《僧格林沁之死》第十二章有描述。/ny3uqf 慈禧老佛爷自那天做了那个怪梦后,心情一直不爽,她想不会有啥不祥的征兆吧。这怪梦牵涉到慈禧心目中的*,也不好张口对别人诉说,心中只是不悦。用饭的时候,一道道美味佳肴上来,她只用筷子沾着汤汁点点,就叫下人端走。小安子见太后这副模样,知道她有心事,就说:“老佛爷,咱好长时间没到清漪园去了吧,听说清漪园的芍药开了,煞是好看,到那儿散散心吧。离了宫,杂事少一些,心里就顺了。”慈禧一听,也觉得小安子说得有道理,于是,她就叫小安子作安排,给东边的慈安打了招呼,又下懿旨通知恭亲王奕訢,太后因身有不爽,到清漪园清静二日,没有太大的事情,不要搅扰。 自英法联军火烧园明园后,皇家园林在京城附近的,也只有清漪园了。清漪园虽说也经中法联军破坏,但它的大部分园林依然完好。此时,正是五月天气,清漪园内果然如小李子所说,芍药怒放,牡丹飘香,绿柳吐絮,百鸟鸣唱。慈禧与一班宫从,围着昆明湖转了一圈,身子渐渐发热。气通心爽,此时,她来到湖边的一处亭榭边,信步走进了亭子。坐在美人靠上,望着清清的湖水,想到了圆明园,想到了她在那里与咸丰的初夜,想到了那些日子,在那豪华的园林里度过的日月。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重修圆明园。”她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道。 “老佛爷请放心,皇上会重修圆明园的。”安德海在一旁观察着慈禧的神色,听她说出了心里话,将接话安她的心。 慈禧抬头看了看小安子,心说你一介奴才知道个屁啊?重修圆明园是那么容易办的事情吗?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啊?你知道朝中多少人反对啊?仅是一个修园子的事吗?它牵涉到多少问题和矛盾啊? “唉,园子还是不要修了。” 小安子说:“那哪成啊,圆明园是先皇修的,是皇家的脸面哟。如今让毛子一把火烧了,而且是建在先皇,毁在咱们这一辈。不修好就对不起先皇啊。” 慈禧说:“说是这上理,可有些有理的事儿到了朝中就变得没有理了。” “怎么讲?老佛爷,奴才是做下人的,不懂朝中的事儿。”小安子轻轻地给慈禧捶着肩,轻声轻语地问。 照理,作为埀帘听政的西太后不应该与小安子议论朝中之事的。可此时无聊啊,光说宫里的婆婆妈妈的事更是无聊啊。 慈禧说:“库里没有银子了,银子都赔毛子了,修圆明园要花很多钱,哪来钱去?现在朝中关心的是啥?是大清的江山,大清的江山之所以让毛子侵占,那是因为啥你知道不?” 小安子说:“奴才哪知道那些事?不过奴才猜测那是因为大清的刀剑不如毛子的洋枪洋炮厉害。” “嗯,算你聪明,这一次让你猜对了。朝中的大臣都在想法设法弄些洋枪洋炮来,学习洋人的技术。这是好事,我也是支持的,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都不止一次地向皇上奏本,六王爷也积极支持他们,要搞洋务。派学子出国留学,培养洋技术人才,还要建造枪造炮造铁船的工厂,成立北洋舰队,这得多少银子花啊?” 小安子说:“他们这些权臣,吃着皇上的,穿着皇上的,当然要为皇上着想,为大清出力,但是,他们不能不孝忠皇上哟,修园子是为了先皇呀!” 说到先皇,慈禧心里乐了,这是大家这样说的吧。自打英法联军火烧了圆明园,慈禧灭了八大臣,实现了埀帘听政的愿望,她就想重修圆明园,回到那个人间天堂,在那里,她与咸丰初恋,将自己的处女身献给了皇上,之后步步青云,除了慈安,压倒了宫中所有,并掌握了大清的实权,她没有理由不享受快乐的日子,锦衣美食算什么?关键还要有一个好玩的地方,不受种韭般的政事打扰,这才不枉自己的一生。可是,当这个想法绕着弯儿在掌握朝政的六王爷面前提及时,他总是推三推四的,支支吾吾,推说现在捻贼正在作乱,国库空虚,停停再说。 说着说着,此时,也到了午时用饭之时,慈禧这才感到饿了,让御厨备饭。不一会儿,太监将慈禧最喜欢吃的八珍汤端了上来,慈禧很是高兴,就一口气喝下一小碗。接着,又上来百味名菜,慈禧一改往日见菜戚眉的样子,尽吃尽喝,这也让小安子高兴异常。 主子能吃饭了,百病全无,也就不会逮住谁就发脾气了。 正高兴着,忽听园子外传来马蹄声,就有小太监禀报:“恭亲王求见。” 慈禧正在兴头上,被这一声禀报弄得心里又不爽了:“这个小六子,不是说好的不要来干扰我吗?怎么又来了?我就过不了一天的清静的日子。”话虽是这么说,但恭亲王已经来了,总要招见。 恭亲王一见慈禧,便摇了摇了头,扑通一跪:“太后,不好了,僧王爷被捻贼杀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僧王爷一身武功,又有好几万铁骑护着他,谁人胆大,本事了得,能杀了僧王爷?” “不是不是啊?太后,僧军与捻贼决战,十万捻贼将僧军重重包围,僧王爷在与捻贼厮杀中不幸遇难,唔唔唔唔、、、、、、” 六王爷伏地大哭。 一听这话。慈禧眼睛一闭,险些晕了过去:“那,那,那是谁杀的僧王爷。你给我抓起来,给僧王爷报仇!” 慈禧与六王爷急急火火地赶到京城,刚进宫,就见慈安早已带着同治小皇上在养心殿守候了。慈禧见了慈安,只相互各施一礼,便疾步向前。二人抱头痛哭。六王爷使了个眼神,让太监将她们招呼着扶侍进殿,紧接着,七王爷亦譞等一班文武重臣也都来到了殿前。 两宫太后来到殿内,小皇上坐上龙位,与同治小皇上一帘相隔。 按照奕亲王与两宫太后的商量,先开个小范围的议事会议,商量着给僧王爷办理后事。 稍作准备之后,奕䜣禀小皇上和两宫太后,说:“皇上。太后,时间差不多了,宣他们进来吧。” 于是,安德海走出大殿,向站在宫殿门外的诸臣宣布道:“皇上口谕,宣六亲王亦譞等诸臣进殿议事。” 诸臣进了殿内。拜过皇上与两宫太后,接着就一片哀嚎,一声高过一声,好象不是议事,倒象是给皇上吊丧。 六王爷亦䜣见状,急忙劝阻:“各位王爷、大人,皇上召各位来是来议事的,僧王爷为剿捻献出了生命,皇上与太后比我们谁都伤心,可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保大清度过难关。僧王爷的尸首还在路上,前方将士护送进京,咱们要为僧王爷办好他的后事,以对得起他对大清的一片忠心。咱们是来办事的,不能过于悲哀,以影响正事。” 慈禧在帘子后面一边抹泪一边说:“六王爷说的对,大家都节哀吧,咱们来是商量给僧王爷办丧事的,不是吊丧的,都起来吧,拿出主意来,这个事该怎么处理,怎么办,好对得起僧王爷对大清的一片忠心。” 慈禧发了话,众臣这才安静了下来,渐渐恢复了常态。 慈安说:“僧王爷去了,僧军也全军覆没,大清今后该咋办呀?” 慈禧看了一眼慈安,小声对慈安说:“姐,现在不是讨论今后的事,是该对僧王爷怎么办事的事。” 慈安说:“唉,我也是伤心过度,气糊涂了。僧王爷为剿捻贼,立功无数,对大清对皇上一片忠心,如今一命归天,应当对他封爵加号。” 亦譞说:“皇上,太后,僧王爷是三朝元老,对大清忠勇无比,这都不须多说,我要说的是,咱们大清的亲军,就指望着僧格林沁的这支铁骑了,他身为五省统领,却单枪匹马地与捻贼对阵,这是为什么?各省的督军到哪里去了?山东、河南军到哪里里去了?湘淮军不是也去助战了吗?怎么都没有上去?这个责任该谁来负?” 见亦譞这样说话,六王爷亦䜣白了他一眼,便接过他的话头说:“七王爷说得有理,这个责任应有我来负。身为议政王和军机大臣,我调度不及时,协调无效,致使僧军受损,致于怎么个处置,我想专门进行另议。今个儿商议办丧事的事情,给僧格林沁王爷作什么样的评价,先让僧王爷安息了,再处置罪臣也不迟。” 亦譞见亦䜣对自己的奏报有些看法,忙解释说:“六王爷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可不是针对着你的。你虽然身为议政兼军机大臣,你对他们的指挥都是经过皇上下旨批准的,就说这决僧王爷与捻贼决战,你不也是多次提醒僧王爷注意调整休息,命河南山东军向僧军靠拢、又令湘淮军助战吗?问题是,这些皇上下的召,他们各位大员听了吗?执行了吗?他们不是助僧军作战,而是利用捻贼十万之众包剿僧王爷,却坐山观虎斗,这是陷王啊!” 同治皇上一直在听着各位的发言,不知如何裁定,也插不上话。但是,他虽然年小,但到底知道不久的将来就要亲自主政的。此时,他听了亦譞这样一说,不由得怒火从胸中燃起,拍案说到:“将湘淮统帅、山东河南巡府革职查办!” 一听皇上发了这样的命令,众臣一时哑言无声。 “僧王爷死了,谁也不想让他死呀。一位统帅好几万人马的王爷,那么多人护着。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于什么原因造成僧王爷死的,是要查一查才能决定。湘淮支援不力,山东军河南军助战不力,肯定也是有的。但具体的还有什么情况,该治个什么罪,这要将情况完全搞清才行,现在将曾国藩、李鸿章、张之万、丁葆槙全都革职了,那样湘淮军就乱了,山东也乱了。河南也乱了。僧军被捻贼剿杀,大清再没有自家的兵力了,只能告湘淮军和各省的地方军了,若在这时候,还没有弄清真实情况的时候,就先革统帅的职,大清就没人保了,皇上请收回承命吧。”奕䜣奏请说。 “是的,是的,六爷说的有理。皇上请收回承命。”亦譞也说。 这时候,慈禧对慈安说:“姐,你看这议着议着就走题了,咱是给僧格林沁王爷办丧事的,要成立办丧事的班子,你看。这马上扯到为王爷报仇雪恨的问题上来了,这样扯下去还有个头吗?” 慈安说:“妺妺说的有道理,”于是,她对小皇上说:“关于僧王爷之死的责任,现在不要议了,皇上收回承命吧,等办完了僧王爷的丧事,再作专议。现在商量僧王爷的加封谥号,别的以后在说。” 于是,小皇上只得说:“额娘说得是。朕收回承命,暂不追究,改日单议。” 张皮绠杀了僧格林沁,将僧格林沁的朝珠挂在自己的胸前,搜出他的随身之物作为战利品。提着他的那把纳库尼素光刀,举刀挥舞着去找童子军去了。 天渐渐大亮。 陈国瑞带着一帮伤兵败将在麦田里仔细地搜索,他们轻声地喊着:“王爷,王爷。”可是,麦田里一片寂静,除了横一个竖一个僧军士兵的尸体,就是僧军的旗帜、刀枪,死马。他们一边喊着,一边将那些尸体翻过身来,一一进行辩认。可是,忙乎了大半夜,却依然没有发现僧王爷的影子。 突围的时候,陈国瑞掩护着僧王爷先走,可他自己却被张宗禹的部队死死缠住,上万捻军之众将他这四千人的队伍包在了中间,队伍管不上了,必败无疑,他救主心切,怕僧王爷孤身冲出去凶多吉少,就与上百个贴身士兵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可是,没走多远,又遇到一支捻军阻击,好不容易冲了出去,却只剩下这几十位残兵败将了。 陈国瑞冲出来了,部下对他说:“翼长,咱们快逃命吧,马上张宗禹又追上来了。” 陈国瑞怒目喝斥:“逃命?咱们的命是谁给的,是皇上给的,是僧王爷给的,找不到僧王爷,就是逃出去了,死倒无所谓,可还要落个不忠不义的罪名。谁愿意逃命?现在就走!” 陈国瑞这一提醒,众将士立即明白了翼长的意思,一齐跪下说:“大人说得有理,我们不怕死,要死也要为保卫大清而死,为保护王爷而死!” 于是,他们就在这麦田里搜寻僧王爷的下落。 当张皮绠用纳库尼素光刀挥舞着,戴着僧王爷的朝珠往张宗禹的部队里跑的时候,被陈国瑞发现了,他仰天大跪,哭泣道:“王爷,王爷,你不该走啊,你那么好的一身武功,怎么会被捻贼暗算啊!” 其他将士见状,也都跪下痛哭。 陈国瑞起来,恢复了理智,对手下说:“僧王爷就在附近,抓紧时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趁捻贼还没有发现咱们,快点寻找。” 于是,陈国瑞就与手下沿着麦田中的田梗,一处一处地搜索。 远远的,传来一阵一阵的喊杀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这是战争结束的征兆,东方已出现红晕,太阳虽然还没有出来,但天已大亮了。 走着走着,一位士兵发现一片麦田地头有马蹄印,深处有一片倒伏的麦子,便顺着麦田倒伏的痕迹往深入寻去。 “王爷,王爷,王爷在这里。” 当陈国瑞他们来到僧王爷身边里,发现他的身子还是软的,但脖子上流出的血已以开始凝固了。 僧格林沁斜躺在麦田中,身子倦曲着,象一条熟睡的狗。 “王爷。王爷,你醒醒,我是国瑞。” 陈国瑞将僧格林沁翻过身来,僧格林沁的身子软软地摊在陈国瑞的臂弯里。只见他,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样子很惨人。 陈国瑞一连喊着王爷,一边给僧格林沁抚摸着,将他那只示闭着的眼睛按摩平整。使他双眼都安静地闭合,一串泪珠滴在了僧格林沁的脸上。 将士们找来一根绳子,用丢弃的枪杆做了一个简单的单架,抬着僧王爷的尸体,躬着腰避开打扫战场的捻军,向他们突圉出去的营地走去。 张皮绠带着战利品来见梁王时,张宗禹还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等各路捻军都在寻找僧格林沁,只有杀了僧格林沁,才能为大汉盟主张乐行报仇。现在张皮绠拿着僧王爷的朝珠说他杀了僧格林沁,怎么可能呢。一位少年童子军的战士,怎能比得过勇猛过人凶残无比的僧格林沁呢?可不相信却没有理由,僧格林沁的朝珠玉佩纳库尼素光刀,这都是皇上所赐的御物,是他随身携带的宝贝,怎会在张皮绠手上? “皮绠。僧妖是你杀的?” “梁王叔,僧妖被我一刀毙命,难道梁王叔你不相信?” 赖文光说:“机灵鬼儿,你在什么地方杀了僧格林沁,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要认真对待的,这与相信不相信无关啊。” 张皮绠便手指着高楼寨东南方的整片麦田,就在那片麦地里,他现在还在那里呢。” 一听这话,张宗禹说:“走,带我们看看去。” 于是。几位捻军首领就在张皮绠的引领下,回头去找僧格林沁的尸体。 张皮绠一路奔跑,穿着过了几道田埂,越过了一个大干沟坎子,来到一片广阔的麦田里。便直直地往里走。 可他来到与僧格林沁决斗的地方,却不见了僧格林沁的尸体,便惊鄂地说:“奇怪,刚刚就在这儿我杀了那贼,怎么就没有了?难道他还会活了?” 张宗禹也相信张皮绠不会说假话,但是,怎么不见僧格林沁的尸体呢?远远的,他们看到有一行人正慌里慌张地抬着一个人往僧军的残余部逃去,张宗禹大声喊道:“不好,僧格林沁的尸体被僧军偷走了,追!” 不一会儿,张宗禹带着百余人紧追到僧军残部面前,此时山东鲁军的先头部也来到了这里,陈国瑞这才觉得有救了,便没想到这时候捻军又追了上来。 张宗禹与陈国瑞相距一箭之地,张宗禹说:“陈国瑞,将僧格林沁给我留下,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将你一块送死。” 陈国瑞痛哭连声:“张将军,两军交战,虽说你死我活,互不相让,但打九九不打加一,僧王爷已被你们杀了,你们的仇也报了,总得让我们收尸吧,皇上钦犯也没有说不让收尸体啊,张将军你是捻军的梁王,你总得宽洪大量,咱们战场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该怎么杀就怎么杀,不能不让人收尸啊,这样不人道啊!求你了,梁王大人!” 陈国瑞的一番求情,着实也让张宗禹动了心,赖文光也看出了张宗禹的心思,轻声说:“双方交战,来使都要以礼相待,何况对待战死的将士,反正僧格林沁已经死了,他们运回去就让他们远回去吧。” 张宗禹点了点头,对陈国瑞说:“看来你对你的主子是非常效忠,那我们就承全你,不过下次再战,不要轮到是你。” 陈国瑞说:“梁王你听好了,下次再战不一定就轮到我们了,该轮到你们了,如果你战死了,我不光不会阻挡你的部下为你收尸,我还会给你厚葬。” 五月二十六日,京城忽然多出了许多士兵。各旗各部分别在清兵头目的带领下,沿着德胜门大街一直到东城区安定门内的炒豆胡同,士兵们分列两旁,兵器上挽着白花,马鞍上缠着素缦他们持器而立,神情严肃。官府的差役举着迴避的牌子,不让百姓上街,维持着秩序。 初夏的阳光越来越强,太阳照在士兵的脸上,不时就冒出汗来,他们顾不得擦拭,集中精力等待着一支队伍的到来。 午时,西城区传来了炮声。紧接着,有骑马的快报飞奔而来,走到一处,使喊:“报,僧王爷灵棺已到德胜门。”后面的快报也如同前一个一样复制,报出僧格林沁灵车进入城内的新地点。 听到快报的消息,各部低头默哀,引头的鼓乐班子奏起哀乐,锁呐吹着低吟的声调,增加了肃穆的气氛。 僧格林沁的灵车扎在一个硕大的四*车上,上面由一个蒙古包罩着,包上白布白幔掩映,白花黄裱饰装,灵前三个香炉,香烟环绕。灵车缓缓前行,车前车后跟随着牛高马大的素裹护卫士兵,车前灵幡灵旗引路,车后纸马纸牛各色社火压阵。每到一处,州府官队都相迎相送,鞭炮齐鸣,哀声阵阵。 灵车前护灵的是陈国瑞,他的腰间已负伤,额头上也有一处刀伤,扎着绷带,穿着孝服,扶着灵车,鼻涕泪水与血污交织在一起。 当灵车的队伍来到炒豆胡同僧王府的时候,哀悼的气氛达到了顶峰。礼炮震耳欲聋,喇嘛带着僧人列阵为僧王爷超度,巨形长号发出悲鸣。炒豆胡同从巷头到巷尾全都被告白色履盖。僧王府的门牌楼上挂上素幔,府内200多间房屋,全都白幔黑纱黄裱纸装盖。各处均哀乐阵阵。僧王府内,从王爷亲眷到普通佣人,都按等级挂孝。 灵枢进府,举行了隆重的安落仪式,僧夫人已哭成泪人,几次昏迷过去。陈国瑞眼泪已哭干,只是怒目微闭,一副无奈的样子。 此时,清廷已作出决定,辍朝三日,举国哀悼,文武百官分头来到僧王府,为僧王爷吊唁。 僧格林沁的灵棚建好的第二天,慈安、慈禧两位太后便带领着同治皇上朝中要员,来到僧王府,亲为僧王爷悼唁,对僧家新属进行安抚慰问。 傺祭拜仪式上,皇上献上祭文,由帝师大学士翁同龢宣读: “国柱倾殒,举国哀悼。皇廷辍朝,百官掩泣。哭我大将军僧格林沁亲王,遭捻贼毒手,恨愤交织,悲情难抑。 僧格林沁亲王,为三朝元老,科尔沁左翼后旗人,博尔济吉特氏。初为先皇道光皇帝之姐过继之子,道光五年袭科尔沁郡王爵,历任御前大臣、都统等职。咸丰三年,发贼伪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等率二三万人突入直隶。九月九日,我皇命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部署抵御。僧先后杀发匪林凤祥、李开芳,功进亲王,并世袭罔替。咸丰九年,英法洋毛犯我大清,僧格林沁为钦差大臣,加强大沽口海防工事。九年五月,挫败来犯的英法舰队,毁伤敌艇10艘,歼敌500余名,为大清扬威,立下不朽战功。之后,僧格林沁亲王又受命五省统领,前往鲁、皖、豫、鄂灭捻,于同治二年,攻占贼捻贼老窝雉河集,杀捻贼贼首张乐行,迫使余捻流寇作战。僧格林沁率兵先后驰骋豫鲁一带,与捻游击,不料于5月18日中捻贼奸计,被贼首张宗禹、赖文光围困在鲁西南高楼寨,突围中遇难。 僧格林沁亲王,大清良将,国之柱石。如今国之柱石倾殒,朝廷上下一片哀鸣,哭我亲王,呼我亲王,奠我亲王,念我亲王,悲愤之情难以言状。 人之死已,难以复生。然亲王遗志尚在,精神永存。国之朝臣,皆以亲王为楷模,继亲王孝忠大清之遗志,兴我大清之宏图。 为励志后人,振兴我大清,皇上特加封僧格林沁亲王谥号为“忠”,在安定门内建显忠祠,山东、安徽、河南、湖北,僧亲王征战之地州府县,均建僧王庙,以追念前勋,示其优异,供世人景仰。” 悼文宣读完毕,僧格林沁夫人子女跪泣谢过皇恩,全场哀鸣阵阵,景状十分感人。僧格林沁亲属跪拜谢主龙恩。 第十三章 百官受责 ps: 僧格林沁被告捻军杀了,这一事件在清廷中引起极大的动荡,皇廷辍朝三日,接为僧王爷办了隆隆重的丧事,接着便开邕问责了,文武百官到场,山东河南知府被责了陷王,各有关责任人都作了处理,最后就是山东巡府丁葆桢遭到严责,除了要他配合湘淮军剿捻立功补过外,还要让他将直接杀害僧格林沁王爷的真凶交出来。《僧格林沁之死》第十三章有描述。/ny3uqf 按照僧格林沁的生前心愿,他要回到他的故土安葬。过了七周,皇廷派陈国瑞一路护送。于是,一行送葬的车马,出了安定门,直上官道,向其科尔沁世袭旗陵法库县出发。沿途州府县,都按照他们的行走路线,沿路接待,安排食宿。 天气热了起来,他们走了一天,来到安门县,在县令亲自带领差乙们迎候,哭拜僧亲王,举了行了简单的仪式后,就安顿陈国瑞和僧家亲属在驿站里用饭,休息。 僧格林沁死后,他的儿子伯彦纳漠祜理继承了他亲王的王位,这位年轻的小主,年刚二十九岁,血气方刚,现在又继承了王爷的位置,可谓一步登天。只是,这王位是父亲僧格林沁用鲜血换来的,父亲的死与得到的王位,可以说是一悲一喜。但僧格林沁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试父之仇埋在了血底,却又无力将捻贼一个个杀灭,悲伤加上气愤。已虚弱了许多。 驿站里灯火通明,护送僧亲王棺椁的员工和坐了一天车马的亲属们已十分疲惫,虽说县令置酒摆晏,但却由于连日的疲劳。多部分办事的人胃口不好,只是在县令的殷勤招待下,个个才勉强动动筷子,简单地吃点,填饱肚子。只有那些出力的员工,驾车的驭手。着实出力过多,肚子饿了,狼吞虎咽,吃得很香。 吃好了饭,大家各自回到驿站房间休息。护送他们的陈国瑞又一一来到僧王爷亲属的房间,一一慰问,看看有没有缺啥少啥的,以安排服务人员跟进。 他来到伯彥纳漠祜理的房间,轻轻叫了声伯亲王,伯彥纳漠祜理便迎陈国瑞进来。说:“陈将军,这一阵子将你熬苦了,你本来就有伤,现在又带伤忙乎了两个月,真是让我感动,我这里没有啥要安排的。你尽早休息吧。” 陈国瑞说:“伯亲王,看你说哪里去了,我与先王爷是什么关系,虽不是父子却如同父子啊,我的命也是僧王爷给我的,没有僧王爷,我哪来的今天,僧王爷的遇难,罪臣也是愧疚的啊,我情愿意我死了。我也不愿意让僧王爷遭难啊,如今我出点为僧王爷送行的力,那还值得一提?” 伯彥纳漠祜理说:“陈将军不要过于内疚,先父遭不测,你拼死相救。包括先父的遗体,若没有你的努力,也许就被捻贼凌辱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这个情分我自然会记在心中的。只是杀先父的人是谁?一时搞不清楚,我心中不平啊。” 两人正客套着,忽听有护兵寻来,向陈国瑞禀报:“陈大人,有人要献上要见你和伯王爷。” “这么晚了,是谁?” “来人自称名叫马江,是僧王爷的内侍。” “谁?马江?”伯彥纳漠祜理忽然来了精神:“先王死了,怎么他还倒活着,他跟着我父十四五年了,供他吃喝,给他父母银两,他倒没死,王先死了,还敢有脸来见我,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护兵带着一位衣衫褴褛的汉子进来,那人正是马江。马江来到伯王爷面前,扑通一声大跪:“伯亲王爷,小人马江没保护好王爷,该千刀万剐呀,这是王爷留下的遗物,我从捻贼手中夺回,特来献给王爷,望王爷贖罪。” 伯彥纳漠祜理没理会马江,却上前狠狠地跺了他一脚:“马啦个巴子的,你还有脸回来,没保护好王爷你就该死!” 陈国瑞劝住了伯彥纳漠祜理,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听听他怎么说,他能赶到这儿来奔丧,也说明他有一份孝心了。” 说罢,又对马江怒斥道:“还不谢过王爷不杀之恩,起来孝敬王爷?” 马江心里知道陈国瑞的意思,急忙起来。 陈国瑞说:“说说,你跟着僧王爷,怎么保护的僧王爷,为什么僧王爷战死,你却活着回来?” 马江哭诉道:“高楼寨突围,我是护送着王爷的,可冲出去之后,就遇到叛军倒戈,我一边与捻贼和叛军厮杀,一边掩护着王爷逃命。可是,就在这时,不知谁撒了一把*散,我眼睛被那东西弄糊住了,本能地双手捂眼搓揉,也不知是被谁的马匹绊倒,与乱尸混在了一起。一阵混战之后,喊杀声渐远,我的眼睛也慢慢地能看见远处的火光,便顺着王爷逃走的方向去追王爷。可是,寻了整整一夜,却不见王爷的身影。天微微放亮,就听到捻贼的队伍里传出欢呼声。起初我不知道他们欢呼着什么,以为他们在欢呼他们取得了这一仗的胜利。等到天大亮了,我才看到那有一群捻贼的童子军用长矛举着僧王爷的顶带在嘻闹,我这才知道大事不好了,僧王爷遇难了。我当即就跪下,向王爷磕头,同时我也准备自杀,到那边的世界继续服侍王爷。可看到那群捻童玩弄王爷的顶带,我便不忍心,于是,我冒死冲向前去,乘其不备,杀了两个嘻戏的捻童,夺回了僧王爷的一品顶带。这时,,捻贼便对我追来,我躲进了麦田里,趁机出逃,经过数月的周旋,才脱离了险境。可我再去找咱们的队伍,却联系不上了。在当阳遇到了支援僧王爷的援军。才知道僧王爷的灵枢早已运往京城。来到京城,又听说王爷的灵柩运往法库县,这才一路赶来,将僧王爷的遗物奉上。” “那么。僧王爷是怎么死的?是谁杀的?你知道不知道?” 马江道:僧王爷是被张宗禹的他伍杀的,致于是死在谁之手,这个凶贼我也不知道。” “你这几个月一直与捻贼周旋,难道没听说一点消息吗?” “我也打探过了,只是捻贼口封得严严实实,他们只说是梁王所杀。为报僧王爷杀捻首张乐行之仇,其余的再也打听不出来了。” 伯彥纳漠祜理怒火还没有消停,只说:“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马江起身出了门,他直奔僧格林沁灵柩,对着僧格林沁的灵位,拜了二十四拜,却依然不起身,说:“僧王爷,我跟了你十多年。武全先我之前走了,你却先我走了,没有保护好王爷,这叫我丢脸啊,王爷你等着,我这就随你去了。” 说罢。他从腰带下取出一把短刀,猛地往脖子上一抹,整个脖颈割断了三分之一,顿时血流如注,等时功夫便倒在了地下。 安葬好了僧格林沁,作为皇廷,就要处理僧格林沁之死的这个朝中顶极事件了。 作为配合僧王爷剿捻的各位官员将领,都知道这个差不好交,许多天来,他们都想尽各种办法为自己开脱。找出种种理由,以减轻皇上对自己的处罚。特别是僧格林沁之死的原因,皇上接到的奏折成堆,说啥样的都有,让皇上也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道谁的责任最大。 早朝的时间快要到了,午朝门外好不热闹,湘军统帅曾国藩,淮军统领李鸿章、河南巡府张之万、山东布政使丁宝桢,还有僧王爷手下逃出的几位部将,他们早早地就来到这里,听候皇上传旨。 文武大臣们见面施礼,相互问候,只是不提僧王爷之死的事情,因为皇廷为此恼怒的就是他们这帮文武大臣。你也不想想,你们这帮朝廷重臣,统帅的统帅,将军将领,拿着皇上的奉禄,享受着皇廷赐赏的爵位,皇上待你们不薄呀,你们却如此不听话,欺皇上幼小,不把皇上当回事,对大清的祖业不负责任,叫你们剿捻,你们相互不团结不配合,私藏实力,结果惹下僧王爷毙命的大祸,你们真以为皇上是好欺负的吗?哼,等着瞧吧。 作为这些大臣和将领,他们也知道这回皇上要动真格的了,时至如今,他们该走动的也都走动过了,各位王爷啦、两宫太后啦,能找的都找了,能说合的都说合了,程序都过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步了,躲过三箭头子逃不过一鳖杈,该死身上还是仨窟窿,听天由命吧。 就在这时,只听宫内总管安德海尖着娘子腔喊道:“文武百官上朝。”于是,这些官员们便依次朝太和殿走去。 丁宝桢夹在人群里,冷着脸儿想事儿。不能不想啊,僧王爷死在了他的地盘里,主子死了,你却安然无恙,不受责罚是不可能的。昨日,他已见过慈安太后,被慈安训斥了一番,说皇上那么看重你,你怎么就不知道为皇上争脸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叫我怎么替你说话,等着皇上发落吧。 丁宝桢又去找六王爷,六王爷也是慈安一样的口气,将他骂了一通:“不要忘了,你是咸丰年三年的进士,是先皇把你培养起来的,不然的话,你还是贵州的一位庶民。当今皇上委你重任,把山东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你去了也两年了,平乱不见政绩,却将皇上钦差大臣给日弄死了,这罪过谁能给你挡呀?” 丁宝桢来找慈禧的时候,却被安德海给把住了。此时的安德海已不是当初的小安子了,他已升为总管,虽说总管也是一介奴才,但却在宫中有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实权,想找慈禧说话,不通过安德海是绝对不行的,而要通过安德海,没有几张银票也是绝对不行的。可丁宝桢却又是一位性情高傲的人,读书赶考,中进士,入翰林,下派山东任要职,忠心为朝廷办事,却不善于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但今日不得不求安德海,也只好强装笑脸。来到养心殿,还未见到安德海,就被小太监给拦住了。说安总管安排了,天色已晚,宫内谁都不再召见。好说歹说,那小太监就是不肯通报,无奈之下,丁宝桢发了火。就在这时。安德海出来了,看到是丁宝桢,嘴里就油起来:“哎哟,我当是谁来了呢?是丁大人呀?咱做奴才的可不能得罪了丁大人,丁大人是当今皇上的重臣啊!”丁宝桢听他讽刺挖苦,憋着心中的气,却又没有银票递上去,只说:“安大人,罪臣有要事想见见慈禧老太后,烦你通报一声。丁某日后会报答你的。”安德海知道,这位丁大人自视清高,压根儿是看不起他这做奴才的,现在用着自己了才说了“报答”二字,心中早有不悦,但却又满脸开花:“哎哟。丁大人,一声禀报,可就是奴才的本份,哪里谈得上报答,只不过呢?太后她已累了,歇着呢,传下口喻,不见任何人。奴才也想给你通报来着,可懿旨不能抗啊,丁大人。你还是明儿再来吧。” 丁宝桢眼一瞪:“安德海,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见丁宝桢发了火,安德海也不示弱:“丁宝桢,懿旨是可以通融的吗?要通融你去通融吧,奴才没这个本事。更没这个胆量,送客!” 丁宝桢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去。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个个心中打鼓。宫廷内空气格外紧张,同治小皇上位立其中,两宫太后紧坐其身后,奕訢和七王爷奕譞分立两端。 议政王兼军机大臣奕訢首先通报了僧王爷战死的经过,紧着,就由皇上宣召,对各有关人员进行处置。成保因护王失职,关键时刻只顾自己,被捉拿逮问;陈国瑞虽然也有罪责,但他拼力死战,战到天亮未见到僧王,发现僧王死在贼阵,便冒死将僧王尸首抢夺过来,免罪。河南巡府张之万调兵迟缓,屡次纵贼逃逸,犯陷王之罪,革职查办。 就在这时,恭亲王奕訢忽然喊道:“山东布政使丁宝桢。” “臣在。”丁宝桢上前一步,跪在了众大臣的前头,等着皇上问话。 这时候,小皇上同治发话了:“噢,你就是丁宝桢,僧王爷死在你的境内,你作何解释?” 丁宝桢磕头说:“臣未保护好僧王爷,臣知罪,请皇上发落。” 一说请皇上发落,小皇上却不知下面该如何发落了,一时间没了词,回头看两位太后,此时,慈安发话了:“丁大人,你可真有意思,在这儿难为起皇上来了。皇上只是让你解释一下,没有说发落你,你倒说起发落来了。别管怎样,你是山东的头儿吧,朝廷命官吧,虽然你只有四十多岁,可也经过两朝了,算是两朝元老了吧,叫俺孤儿寡母的怎么发落你?僧王爷死在你管辖的地方,皇上连问一声都不行吗?” 丁宝桢听慈安太后这么一说,心里一阵轻松,慈安哪里是质问,实则是让自己陈词说理呀。于是,连忙磕头:“谢皇太后,罪臣知罪,罪臣一定如实向皇上太后奏报, 太后皇上请问。” 慈安说:“罪不罪的,且放在一边。出了事,总要弄明白不是?僧王爷一死,皇上一天能接八个奏折,各个说法都不相同,皇上听谁的?你们口口声声效忠皇上,可从这奏折里看,你们也有人在糊弄皇上。丁大人你是个明白人,你把实情说出来吧。” “谢皇上和太后,”丁宝桢便向皇廷作禀报,“僧王爷倾力剿捻,精神极为可佳,是我等不可比拟的。可僧王爷却有一个毛病,就是性格极为急躁。而皇命在身,他更是有加。剿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更不能感情用事。如今的捻首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之流,已不是当初的捻贼,他们都是太平军、捻军的余党,如今拧成了一股绳子,又身经百战,装备精良,拥兵数十万,非一人能敌。可僧王爷呢?总是想一举将捻贼全部斩尽杀绝,好让皇上放心。于是,他就对捻贼采取穷追猛打的办法。俗话说,一口吃不了胖子,欲速则不达。狡猾的捻贼早已看透了僧王爷的心思,他们利用僧王爷的急躁心理,牵着僧王爷的鼻子走。僧王爷穷追猛打。他们偏偏不与僧王爷见面,拖着僧王爷南跑北奔。人家以逸待劳,咱们却追无宁日,人困马乏。不能自制。如此打法,莫说僧王爷在曹州要遇难,就是放到其他省也不能说不会遇难。” 见丁宝桢说得处处在理,慈禧太后听不下去了,说:“丁大人,看来曹州一战战败是自然的事。僧王爷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既然你知道僧王爷用兵方法不对,为什么不进行劝谏呢?” 丁宝桢见慈禧发了话,知道她的用意何在。自己与慈安的关系不一般,慈禧心中是有数的。刚才慈安言词里坦护着丁宝桢,她心里如明镜一般,她这次也准备成全慈安,因为慈安必竟是正宫,但她也不能就让慈安那么顺当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要叫慈安也明白,我慈禧并不傻。 丁宝桢奏报说:“罪臣受僧王爷节制。对僧王爷绝对是惟命是从,但王决策有误,臣直言相谏,他根本不听。臣就诿托王爷部将全顺劝谏,哪知王爷一听此言,就火冒三丈。骂吾等贪生怕死,对皇上不忠。我等劝不进僧王爷也就算了,可皇上不也劝他来着吗?皇上曾下谕令:择平原地休养士马,且戎勿轻临前敌。可他听吗?根本不听。” 慈禧将眼一瞪:“这么说,你丁大人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我问你,曹州大战,僧王几万兵马被困,你的鲁军都到哪里去了?” 这一声发问,丁宝桢才感觉到慈禧这老娘们的厉害,心中暗暗叫苦。 原来。鲁军多年来以军纪败坏留有恶名,打起仗来又以熊包、豆腐渣而出名。丁宝桢出任山东布政使后,曾进行大力整肃,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未见效。僧王爷统领山东河南军务后。那种草莽英雄的作派令谁服气呢?就说这曹州大战,丁宝桢也答应从东面调军围堵,但动作极为迟缓,实是保存实力,他们知道,上前也是送死,所以,他们直至僧王爷被杀之后第三天,才赶到曹州,而捻军早已转移了,他和河南巡府张之万犯的是同一个错误。 “罪臣该死。“丁宝桢灵机一动,辩解道:“罪臣也知道,张宗禹、赖文光、任化帮三贼想拖垮僧王爷的目的,当僧王爷向曹州开发挺进的时候,臣就命鲁军挥师西进,配合僧王爷剿灭捻贼。可是,捻贼也算到了这一步,张宗禹组织两万兵马进行拦截。宁阳一战,鲁军大败,不仅死伤我数千兵马,还杀我总兵赵正坦,守备张俊之。臣虽败,但并不气馁。臣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在溪水、临城,臣又同捻贼多次交手,不料捻贼多如牛毛,我军每进一步就遭万藤缠身,万虫叮咬,寸步难移。臣虽知僧王爷危在旦夕,也想一步跨到去救僧王爷,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僧王爷遇害,是臣极不愿看到的事情,呜呜呜……”说到这儿,丁宝桢动了情,竟哭了起来。 看到丁宝桢作戏,慈禧心中好笑,猫哭老鼠假慈悲,想躲过惩除,做梦去吧。慈禧正了脸色,说道:“现在哭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你打不能打,谏不能谏,你还能干什么?只会哭吗?我问你,僧王爷是怎么么被杀死的?” “是被张宗禹杀死的。” “僧王爷没有直接与张宗禹对阵,怎么会被张宗禹亲手所杀?” “是在乱军中被杀。” “凶手是谁?” “这个……?” “僧王爷死在你的境内,连僧王爷是怎么死的你都没有搞清楚,你是不是也有陷王之罪?” “臣领罪。” 这时候,慈安又对慈禧耳语了一番,接着就让六王爷宣布朝廷圣旨。 六王爷宣布道:“丁氏宝桢,身为朝廷命官,本应配合僧格林沁王爷倾力剿捻,但却用兵懈怠,保存实力,解围无效。在僧王被困之危急关头,行动迟缓,援助无方,致使僧军孤军深入,腹背受敌,惨死沙场。桢虽有陷王之嫌,但尚有劝谏之功,为此,免于罪罚,予以严责。桢须倾力协助湘淮二军,速灭张赖等各贼,将功补过。与此同时,丁要查办杀害僧王真凶,以告慰僧王在天之灵。钦此。” 宣诏之后,丁宝桢大拜,急忙接旨:“谢皇上免罪之恩,臣接旨。”出了一身冷汗。 第十四章 身兼重任 ps: 1868年7月,捻军被清军剿灭,张宗禹最后的十七骑被捉,但张宗禹和他的侄子张皮绠也就是直接杀死僧王爷的凶手却没有死,清军继续追剿,为了安全,并准备以后东山再起,张宗禹将一份埋藏捻军军费的秘密图交给张皮绠,让他隐姓埋名,潜藏起来,保护这笔财产。张宗禹则化妆成和尚,东游西荡,联络旧部,等待时机。 1868年8月,河北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灾。先是暴雨不断,后是接连的连阴雨,三天一大场,两天一小场,直直下了一个多月,河北荏邱一带,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村村河满沟平,庄稼地变成了沼泽地,快要成熟的秋粮全都泡在了水里。低洼处,已扬花吐絮玉米、高粮,被水淹得只剩下一个个秫秫头,百姓的干打垒土坯房大都泡塌,大批的灾民流离失所,加入了逃荒的队伍。 天空中一块黑云滚动着,雷声从远传来,看起来又要下大雨了。就在这时,忽听炮火响起,喊杀震天。数天来,湘军、淮军加上山东、直隶的地方军已完成了对张宗禹部的战略包围,总攻开始了。 一时间,在这水乡泽国里,刀枪飞舞,血肉横飞,喊杀声盖过了雷声,捻军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僧王爷遇难,着实恼怒了皇廷,他们倾注了全国的军力,对这支农民武装进行清剿,以平心腹之患。 对于皇廷要采取的行动,捻军也不是不知。可惜的是。张宗禹的主张没能得到赖文光和任化帮的响应。 高楼寨之战,捻军大获全胜,消灭了僧格林沁三万人马,捻军也缴获了大批物资。特别是僧军的马匹,让这些多年以步兵为主的农民作战部队,换上了马匹,以步代骑,更有利于他们与清军周旋。 可是,灭了僧妖。捻军下一步该怎么走?张宗禹与赖文光两个统帅之间却有了分岐。 议事会上,张宗禹与赖文光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赖文光说:“咱们这一仗打胜了,灭了清廷的锐气,之所以能打胜这一仗,关键是咱们捻军人多势众,僧军被我们拖疲拖垮,我们是饱兵打饿兵,强兵打弱兵,下一点,我认为我们应当往东打。前往山东半岛打,为什么,那里是沿海地区,鱼米之乡,咱们是义军,没有军粮就难以支撑这支队伍。当兵吃不上粮,就会出现逃兵,就没有士气,所以,我建议各路人马往东打,一边打,一边扩充我们的军队,与皇廷对抗,梁王你说呢?” 张宗禹听了赖文光的发言,知道他对山东有着一种特有的感情。当年。张宗禹配合太平军北征,就与赖文光在山东沿海地区与清军作战,每次战斗下来,都收获颇丰。那时,他就说。山东半岛这个地方好,物产丰富,粮草丰盛,能藏住军队。可是,好的地方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北征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太平军进入了清统治的核心地区,地方好,离京城也近,防卫也森严啊。果然,太平军遭到了清军的顽强抵抗,最后主帅被伏惨遭杀害。 张宗禹笑了笑,说:“遵王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有一点宗禹不敢苟同。山东半鸟有的确是个好地方,可是,如果我们进军山东半鸟,就于京津相邻,清廷必倾全国之力对我进行剿杀,以我们当前的力量,远不如清廷,打一仗冲击一下可以,绝不可作为久留之地。” 任化帮说:“梁王是不是怕清廷了,僧格林沁号称铁骑,是清军的王牌,都死在我们的刀下,山东军豫军直隶各路咱们也交过手,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我们到了胶州,有米有粮,还不好打?” 张宗禹说:“鲁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次我们灭了僧格林沁,清廷必然对捻军恨之入骨,必将调动重兵对我进行更加疯狂的围剿。依我们的力量,若不是百姓们对我们支持,我们说什么也比不上清军的。不说地方军,就说曾国藩的湘军、李鸿章的淮军,他们装备精良,还配有火炮,太平军比捻军强大的多,但还是抵不住清廷的残酷镇压,如今太平军被镇压了,清军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一心一意地来对付我们了。” 赖文光说:“以梁王之见,我们往哪里打好呢?” 张宗禹说:“那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杀了清兵,自然就有粮草,杀到四川,进入千府之国,那里山高路险,又是富饶之乡,咱们在那里建立抗清根据地,清廷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你说的对,但往西川去,也不能从北面走,而要从湖北打,湖北盛产稻米,军粮可以保障,况且我等在湖北作战多年,环境也熟悉,取胜机会极多。” 张宗禹说:“湖北,那可是湘军的老窝啊,怎么能说取胜的机会极多呢?遵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一场争论,各不相让,两支队伍只好分道扬飙。 正如张宗禹所预料的,赖文光和任化帮带着队伍打到湖北,却受到湘军重创,不得已又转战山东。这时候,赖文光看中了胶东这个地方,他认为胶东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以他的东捻与山东鲁军相峙,鲁军也会对他没办法。可是,这时候,山东丁宝桢、淮军李鸿章、湘军左宗堂已联合在一起,经过僧格林沁之死,在皇廷的压力之下,他们已拧成了一股绳,东捻屡屡受挫。在灨渝,任化邦战死,赖文光这才不得已写密信向张宗禹求救。 张宗禹虽说与赖文光军事上有争议,但毕竟是患难与共的军事盟友。这时候,张宗禹已经打到甘肃,与回族起义军结成盟友。 自高楼寨与赖文光分手后。他先是转战到雉河集,给捻军大汉盟主张乐行报仇,但雉河集由安徽巡府英翰亲自把守,久攻不下。便西进河南、山西、陕西、甘肃,换步为骑,杀得清兵闻风丧胆。接到赖文光的求救信后,张宗禹二话没说,便率军东进。清军得知这一消息,急调兵遣将。进行阻击。与此同时,清军又集中兵力和炮火,将包围圈缩小,东捻已处在极度劣势状态中。张宗禹一路拼杀,虽然已经打到直隶,但这时候却传来赖文光遇难,东捻全军覆没的消息。于是,张宗禹一不做,二不休,便率军向保定府打去。直逼京津。清廷闻之大恐,急令李鸿章、左宗棠率各路援军相阻。 捻军这时候大都换步为骑,清军想包围捻军也是很困难的。因为骑兵跑得飞快,清军即便包围了捻军,他们一路砍杀,也能冲出重围。只可惜的是。天公不作美,这时候却下起了连阴雨,百年不遇的一场洪灾,淹了庄稼,害了百姓,也害了捻军,却救了清军。连日的大雨,将平地变为泽国,到处都是泥泞。马在这里根本起不到作用,反而变成了累赘。每次与清军接火。捻军不是被追到沼泽之中,一刀一刀地砍杀,就是被李鸿章的洋枪和洋炮打得七零八落,西捻也从此也再难复生。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夜晚,张宗禹带着仅存的百余人的队伍。来到荏邱的一个庄子里,安顿好人马休息,却悄悄地将皮绠叫了出来。 二人来到庄子外的徒骇河边,望着那滔滔的洪水,张宗禹叹了一口气,说:“捻军从树旗到今天,已闹了十七年了,虽未推倒清廷,但也让它耗尽了精力,杀其恶官无数,如今,天时已到,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皮绠这时候已不是那位英俊少年了,而是一位结结实实的大小伙子了。此时,他知道了梁王的意思,但却不服这口气:“梁王叔,咱虽说眼前是败了,但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有你在,咱早一天晚一天还会能集中人马,重震大捻雄风的。” 张宗禹说:“皮绠你已不是小孩儿了,你现在应该为捻军主事了,而要主事,不是靠勇猛和拍胸脯说大话,而是要会动脑子,有智谋。当初遵王要听我的话,捻军就不会有今天。捻军今日是败了,你看这滔滔洪水,黄河、运河、徒骇河将咱夹在中间,现在又赶上这百年不遇的大水,河水倒灌,到处是水,今夜必死无疑。” “那……那……咱就这样完了不成?” 张宗禹说:“大丈夫一生,死何惧也?为的就是能够轰轰轰烈烈,我已百姓们出过气了,虽死无憾。可你还小啊?你要活下去,为捻军的弟兄们报仇。” 说着,张宗禹从怀中取出一张油纸,又将一只包袱递给皮绠:“这包袱里有你缴获僧格林沁的一对宝珠,还有一些碎银子。这油纸包里是一张地图,你把它收起来,趁这夜深人静,快快逃回老家去吧。” “不,“张皮绠说,“我已没有家了,自加入了捻军,我就作好了打算,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傻孩子,你不能死,你才二十岁,还未成家立业,怎么能死呢?” “再过二十年,还是好汉一条。” “大丈夫不能靠匹夫之勇,你也不要义气用事了,我让你逃走,不是让你光为了活命,而是有重托给你,明白不?” “重托?什么重托?” “你打开那油纸包。” 皮绠将那油纸包打开,在月光之下,只见是一张用毛笔画的一张地图,看也看不清楚:“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张宗禹说:“且莫小看了它,这可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当初大汉盟主为了防止捻军军粮不足,每打了胜仗,就将缴获之物让我换成银两,以备为捻军资费,并向洋人购买洋枪。但捻军东奔西走,必须藏在一个保险的地方,所以,我就将它藏在了张家墓地,你拿着这张图,就可以取到里面的数万余两金银,本来这是向法国人买枪的货款,看来现在用不上了。如今捻军战败了,那些财物可都是捻军用命换来的,你要将那些银两好好保管起来。拿出一部分做营生,暗中资助些捻军的后人,若有东山再起的日子,再树捻军的大旗。” 原来。张宗禹也曾暗中通过商人,与洋商订购了一些洋枪,清军见捻军也使用了洋枪,就大为吃惊。经过暗察,才知道有一部分枪械是从法*火商中所购,于是。在公元1867年5月,清廷总理衙门恭亲王奕訢向法国驻华公使伯洛内发出照会,说捻军中有洋枪,是由法国商人用商船挟带卖缎带捻军的。法国公使承认了这件事,所以,捻军与法*火商购枪的路就断了。 “可我?”张皮绠哭了,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不想讨生,只求与梁王一起战死。可梁王这样一说,他却又没有了说词。 “今天我还是你的梁王叔。明天你梁王叔可能就离开人世了。记住我的话,好好地活下去,为咱们十万捻军报仇。你顺着这条河往上游走,不远处有个庄子,从那庄子西头泅渡,就可以避开清军的搜捕。踏上回归之路。” “不,梁王叔,我不离开你,要死咱也死在一块。反正我已把僧格林沁老儿杀了,全家的仇也报了,死了也没啥遗憾了。” “糊涂,你的仇是报了,可那十几万捻军的弟兄的仇都报了吗?快走,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噌”地一声。张宗禹抽出那把纳库尼素光刀。这把刀是皮绠缴获僧王爷的,之后,就留在张宗禹的边,他又用这把刀,砍杀无数清兵。 “叔……”张皮绠给张宗禹连磕三个响头。这才挥泪而去。 张皮绠按照张宗禹的吩咐,沿着徒骇河往上游走,走了半个时辰,果然出现一个庄子,庄子被一片芦苇掩映着,四周静悄悄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河面上无声,却不见反光,水是浑的,虽说落了,流动的速度不那么快了,但依然暗藏着激流。张皮绠选了一片开阔的河面,这里水流缓慢一些,小心怡怡地取下包袱,,将衣服脱了个精光,又从庄前找了一块木板,将包袱衣物捆扎在木板上,就轻轻地下了水,向河对岸去。 皮绠上了岸,穿上了衣服,趁着月光,借着秋庄稼的掩护,绕过了清军的兵营。道路极不好走,一会儿泥里,一会儿水里,他索性光脚前行,虽说已立了秋,但却还未出伏,天气依然炎热,夜里好一些,但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实在是太累了,他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可到处都是泥泞,却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走着,走着,他发现前面的一个荒丘,荒丘四周都是庄稼地。一片高粱地头放着成捆的高粱叶,这是农民为促使高梁成熟打下的枯叶。月亮已经下山了,大地又变得十分黑暗。皮绠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抱了一捆高梁叶,摸索着向那荒丘走去。 待他来到荒丘之上,只见那里躲着许多流民,破破烂烂的行囊横七竖八。此时,他们都进入了梦乡,有几个还打起了香甜的鼾声。 皮绠见状,心中一喜,他想,趁机混在这些流民之中,也好趁机躲过官兵的追查。于是,他将那包袱藏好,将高梁叶子轻轻摊开,就睡了起来。 八月的阳光,出山就是火辣辣的。阳光照在皮绠的脸上时,他才醒来。一睁眼,却见眼前站着一位姑娘。皮绠当时还未醒透神,有点不好意思,一会儿,他完全醒了过来,才看清了姑娘的面容,不觉暗自吃了一惊:“怎么是她?” 原来,张宗禹被淮军、豫军、鲁军包围之后,李鸿章一边采取猛攻死打合围的战术,一边又动用各方力量来瓦解捻军。此时,西捻的一些首领也动摇了,在突围中,张宗禹夜走德平、宁津,被清将刘松山追杀,有七百人投敌。运河防线突破不了,捻军部将张正邦、张正传等偷偷投敌,捻军的队伍一下子就有2000人失散。投敌之后,张正邦便带着清兵为清军引路,寻找张宗禹的踪迹。僧格林沁被杀后,那匹小白龙却被张正邦获得。由于这马与张宗禹的千里驹为同一马师所训,两马只要闻声,便会打着响鼻,相互亲昵。张正邦得清军首领直隶总督刘铭传令。让他带领马队,追杀张宗禹。此时,张宗禹仅剩下数百骑,没有能力与清军作战了。只能东躲西藏。可是,张正邦的小白龙与张宗禹的千里驹却听到动静就打响鼻,于是,清军就闻声追杀而来。为了消除这一隐患,张宗禹派张皮绠带领几位捻军士兵,趁着夜色。去偷张正邦的小白龙。 此时,张正邦的队伍集中在一个叫唐淄子的村子里,那马拴在一大户人家的院子里。张皮绠跳进院子,牵出那马,几位捻军士兵也换成清军士兵服装,偷偷混进村内。可将那马得手之后,出村时却被清军识破。于是,皮绠便令他们杀马,并与清军混战在一起,掩护士兵们突围。混战之中。皮绠毫无目的地穿墙破院,躲过清兵追杀。紧急之中,他被人拽了一下,一回头,见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那姑娘也不多话。就将他往一座山芋窖里一推,又将洞口用麦草封住,使清军失去了目标。待天亮清军开拔之后,皮绠寻那位姑娘,却不见了人影,皮绠只好又回到了捻军的队伍里。 看到眼前的这位姑娘,皮绠半信半疑,那天虽说是在夜晚,但天色还是能分出人影的,他对那姑娘的面容虽说只是一面之交。但回头一望那个瞬间,却给皮绠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尤其是她对丹凤眼,那条长长的粗辫子,她那修长的身材。都在一瞬间锁定在张皮绠的脑海。 “你刚才杀杀杀的,杀谁呀?”那女子不回答张皮绠的问话,却反问他道。 “杀……?我什么时候要杀谁了?” “哈哈哈……”姑娘传出一片银铃般的笑声,“还不敢承认呢,刚才还在梦中喊着杀杀杀的,莫不是杀清兵吧?” 张皮绠自幼就有个好说梦话的毛病,听姑娘这么一说,皮绠吃了一惊,心想坏了,梦中肯定又讲梦话了,这一段时间都是在与清军拼死搏斗,做的梦也都是与清兵打仗的梦,这下可坏事了,捻军战士的身份给暴露了。为了做掩饰,他急中生智,说:“哪里,我那是梦里在做游戏呢,小时候,我常与我的小兄弟们做打仗的游戏。” 姑娘微笑了一下,知道此绠不与她说真心话,也就不多问,只说:“年前债,忘得快。这年月,人一走,茶就凉,讲情义的人是不多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皮绠听的,看来这姑娘也认出他来了,便起身向姑娘深施一礼:“小大姐莫见怪,敢问大姐是不是唐溜子村的?” 姑娘说:“都知道我是唐溜子村的了,还不赶快谢我?” 皮绠惊喜道:“果然就是你呀!终于找到你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在下名叫张凌云,受凌云一拜吧。” 那姑娘见张皮绠认出了她,这才止住他说:“算了算了,心里有就行了,俺可受用不起。” 张皮绠遵照张宗禹的安排,改名为张凌云。因为他亲手杀了僧格林沁,清廷是绝不会放过他的,所以,必须隐姓埋名。此时,他对救他的那位姑娘说:“不是我不谢你,只是那天风紧,待清军走后,我找你却找不到你,这里有点碎银子,算是一份谢礼吧。”说着,张凌云取出二两银子,交给那姑娘。谁知那姑娘一见张凌云的这举动,就翻了脸:“你敢杀贼,我佩服你,你拿这银子干啥?我是为银子而来吗?再说了,你那一命也就值二两银子吗?快快收起来。” 姑娘侠义肝胆,让凌云极为佩服,却又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脸红,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太小看人了。于是,他便收起了银子,说:“大恩不言谢,友情后补吧。” 正要问这姑娘的姓名,忽听一位老者喊道:“荷花,你在跟谁说话呢?快整治点吃的,咱还要赶路呢。” 这位名叫荷花的姑娘听到喊声,急忙答道:“知道了,爹。”紧接着,就听到一连串咳嗽声。 凌云跟着荷花,来到一堆干草前,见那里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又黄又瘦,看来是生病了。张凌云就向那老汉施一礼,说:“老大爷,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要我帮忙吗?” 那老汉无精打采地看了凌云一眼,说:“你是郎中吗?你能帮我什么呢?” 凌云说:“在下虽不是郎中,可再下小时候是在药店里学过几天徒的,听你那咳嗽的声音,我觉得你十有*是得了痨病。” “哎,对对对,凌云大哥说得太对了,我爹他得的就是痨病。这次暴发洪水,几淋几淹,我爹的痨病更加利害了。”荷花抢先说。 “女孩子家,哪儿那么多话,快去拾点柴禾生火做饭去。” “爹,”荷花白了爹一眼,说,“这位大哥他他他……” “他什么他?” 荷花便附耳上来小声说:“他可是位壮士呢,就是我前几天救的那位。” 荷花爹这才平静了一下,眼睛里打量着张凌云,好半天不说话:“捻子――-败了?” 张凌云低下头去,半天没有声响,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我逃出来时,还有十八骑,就在徒骇河对岸,现在清军已包剿过去,大捻再也没有了。” 荷花爹叹了一口气:“天不帮捻,灭就灭了,就象我当年的白莲教一样,与官军对抗,力不从心啊。” “老伯你也是抗清的?” 荷花说:“我爹当年当年在山东,也是受不了清官府的压迫,率众造反,参加了白莲教起义,却被官军剿杀,我娘也被杀害,为了救我,我爹才带着我隐姓埋名在这里落脚。那天你被清军追杀,知道你是捻军壮士,就命我救了你。当你藏在山芋窖里时,清军为了找到你,就将全村的百姓集中起来,让地方官府一一核查,待核查完了,我父女二人回到家来,这才发现你已回营了。可第二天,突然一场暴雨下来,洪水淹没了村庄,家家房倒屋塌,哭爹喊娘,我和我爹没有办法,也就与这些逃难的人们逃出来了。” 听荷花这么一说,凌云急忙跪倒在地:“老伯如此仗义,受孩儿一拜吧。” 荷花爹忙说:“起来,快起来,都是一家人,莫说外话。我若不是惹上这身病,我也会跟你们一齐杀清妖的。”说着,又咳嗽起来。 见荷花爹这样,凌云便从包袱里取出几只生梨。原来,凌云在出逃时,遇到了一片梨园,梨树浸没在水中,而梨子则快成熟了。凌云就摘了一些藏在包袱里,留作解渴吃。凌云说:“梨子是润肺的,老伯,我给你煮点梨汁吧。” 荷花随身带了一只铜锅,凌云找了几块石块将锅支了起来,凌云就取了水,将生梨切成块,放在了锅里。荷花捡了一些干草、枯枝,用火石打火,点燃了锅灶,不一会儿,紫烟缭绕,其他的难民,也都开始生火做饭。不远处就是庄稼地,那里有将要成熟的玉米、山芋,豆类,他们就东取一些,西取一些,了了草草地煮上一锅,以填肌饿之躯。 第十五章 王爷突审 ps: 杀死僧格林沁王爷的凶手就是张皮绠,但这只是捻军首领张宗禹知道,在捻军内部也是保密的。僧王爷死后,他的儿子伯产漠纳祜理继承了僧家王位,他要为父报仇,抓到真凶,可六王爷从清王朝大局出发,不让他插手此事。伯彥听说有位孙奇万的捻军旧部在老鹰岭占山为王,便剿灭了孙奇万的山头,但孙奇万宁死不屈,只说僧格林沁被乱军杀死。 伯彦纳漠祜理坐在蒙古包里,两边坐着他的部将,这位僧格林沁的长子,长得极象僧格林沁,勇猛,彪悍。继承了僧格林沁的王位后,他没有白白的享受这个王座,埋葬了父亲之后,他就奉命到关东来剿匪。经过三年的征战,他已消灭了十几支悍匪队伍,为关东的太平立下了大功。昨日,他又带着他的铁骑部队拿下了一支盘居在老鹰岭的匪徒,他派人先是采好了点,得知这位土匪头目名叫孙奇万,手下有一百多人,不少都是逃饭的农民,也有被清军打散的捻贼,为首的孙奇万就是其中的之一。 提到捻贼,伯颜王爷就想到了父亲僧王爷,杀父之仇就在心中燃烧。 前天夜里,孙奇万抢了距老鹰岭二百余里的沙林镇大户的粮号,得银两数千,布匹、粮食上几十车。得手之后,回到山上庆功摆宴,喝酒吃肉。伯彦王爷便认准这是一个进攻老鹰岭的好时机。于是,他就在当夜调兵五百人,都是弓箭高手。同时还带着十几个抬枪,对老鹰岭发出偷袭。 伯彦纳漠祜理身先士卒,悄悄地沿着陡峭的山岩盘旋而上,直插到老鹰岭匪窝之下。便举号进攻。弓箭手先是射死了站岗的哨兵,紧接着便往前冲。喊杀声将孙奇万从醉梦中醒来,指挥着弟兄们拼死抵抗,不料伯彦的蒙古军飞箭如雨,抬枪炮火密集,只等时功夫。寨门攻破,众弟兄被杀得哭爹叫娘。 孙奇万手持三节鞭与蒙古军展开肉搏,火光中被弓箭手射中右臂,立马便有十几个蒙古军士兵将他按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捆绑了起来。 阳光火辣辣地照在山下的草坪上,远处是一片山林,山林下是一条河,河流两岸是望不到头的草坪和庄稼地。庄稼地里的玉米已开始吐穗,绿油油的,十分好看。 伯彦王爷在蒙古包里喊了一声:“带进来。” 两个蒙古武士手执蒙古腰刀。一左一右,挟持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孙奇万,检阅着两排怒目而视的士兵刀枪丛,豪不畏惧地走进了蒙古包内。 “你就是贼首孙奇万?” 孙奇万坦然自若,说:“你们称的贼首,可我并不是贼。我是义军首领。” “你不承认自己是贼,可你已经是贼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抢沙林镇的籾号?” 孙奇万说:“我们起先并没有抢他。你知道,我的义军在山上,与朝廷作对,没有粮米怎能生存下去?若是到百姓家去讨,百姓已被官府剥夺得干干净净了。而那些大户,他们屯积粮米,发黑心财,理所以应当地为我们提供些资助。可这家粮号。与他通融了数次,油盐不进,所以我只好采取下策了。” “这么说,你是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了?” “不敢当,我们大盟主张乐行才称得上。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头目,岂敢接受这种荣誉?” “张乐行是捻贼之首,你先前是跟着张贼的吗?” “没那个福份,可我是梁王的部下。” “这么说你是张宗禹的手下了?”伯彦纳漠祜理激动起来,“你曾参加过高楼寨的陷王之役?” “一点不错,在那次战斗中,我们消灭了僧妖三万铁骑,还杀了僧格林沁,为我们大汉盟主张乐行报了仇。” “僧王爷到底是怎么死的?谁杀了僧王爷,你知道吗?只要你说得清楚,本王可以从轻对你发落。” “噢,那当然是好,我当然知道,只是,我现在肚子两天没进水米了,肚子里没有食粮,说话没劲啊?” 伯彦王爷对手下说:“将我那案头上的熟羊肉拿给他。” 一位武士从蒙古包里厢的案桌上取来了羊肉和一碗小刀子烧酒,放在孙奇万面前,为他松了绑,孙奇万便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坦然自若,目无他人。吃饱喝足,伯彦赐他坐在一个矮砧上,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奇万说:“杀僧格林沁的是我们所有的捻军。” 孙奇万在吃肉喝酒的时候就在想怎么回答这位年轻的王爷提出的问题。谁杀的僧格林沁,孙奇万是知道的,而且他是在第一时间知道的,比梁王张宗禹知道的还早。 僧格林沁与张皮绠决斗的那个块麦田在张家店南二里地。当张皮绠将僧格林沁杀死,缴获了僧格林沁的遗物高高兴兴地在田埂上往捻军大本营奔跑的时候,就遇到了正在打扫战场的孙奇万,孙奇万是张皮绠的舅舅。 “皮绠,你戴的啥?让舅舅看看。” 正在亢奋中的张皮绠便停下了脚步,将僧王爷的朝珠、玉配指给孙奇万看,说:“我将僧格林沁老儿杀了,我为我娘报仇了。” 一听说为姐姐报了仇,孙奇万一阵激动,但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一问再问:“你说啥?你将僧格林沁老儿杀了?” “真的,舅舅,我真把僧格林沁杀了。” 张皮绠带着孙奇万到了僧格林沁遇难的地方,看到了果真是僧格林沁时,孙奇万才相信了,上前狠狠踢了两脚,才回头对张皮绠说:“外甥,你立大功了,走。快快去见梁王。” 见了张宗禹后,张宗禹当然十分高兴,但为了保护张皮绠的安全,便将这个秘密保了下来。以防清军暗地里报复,对外宣称僧格林沁在出逃时被乱军所杀。后来,东西捻军分道扬飚,孙奇万在跟随张宗禹攻打河定时,负伤掉队,为躲避清军追杀。与难民为伍,融入了闯关东的队伍,在老鹰岭占山为王。 “什么?你是想戏弄本王吗?”伯彦王爷发火了。 孙奇万却笑了,说:“你别着急呀,我还没开口你就发脾气,你一堵我的嘴,我还咋说?那我不说了,随便你们杀也好,剐也好,反正都是个死。” 伯彦漠纳祜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你快点说。” 孙奇万很得意,他虽然是一位俘虏,但却在这位年轻的王爷面前一点儿也不倒加架子,他笑了,说:“你这位王爷,你对僧格林沁老儿了解不了解。那个老狗可狡猾着呢、、、、、、” 话未说完,他就被身后的武士卟吃跺了一脚,大骂他道:“你嘴巴干净点,不许你侮蔑僧格林沁亲王。” 孙奇万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好:“我骂僧格林沁跟你们有何关系?我们大捻跟他有血海深仇,跟你又没有啥?你不过是替皇上剿匪,我被你们捉了认栽就是了。” “你知道上面坐的王爷是谁吗?” “是谁?不说是伯彦漠纳祜理吗?” “他就是僧格林沁王爷的儿子。” “噢,失敬失敬,不知不为过,原谅我一时鲁莽了。”孙奇万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我哪能知道伯彦王爷就是僧亲王爷的儿子呢?我们跟僧亲王有仇,跟你又没有仇。我知道,皇上叫你来剿灭我,也不是你的本意,你是吃皇上饭的。你就得给皇上干活不是?你抓了我你杀了我,我也不恨你,这没有啥,我可以理解的。你现在要我供出谁杀了僧格林沁王爷,我知道,你是替父报仇,你是条汉子,是僧格林沁王爷的孝子,这也让我孙某佩服。你要问我是谁杀了僧格林沁,也就是你的父亲,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高楼寨的战斗打响了,是在夜里打响的,喊杀声普天盖地,僧王爷的铁骑往外冲,我们捻军一围一堵,僧军就乱作一团,不知所向,僧格林沁王爷在他的部下掩护下,往外出逃,可他不该骑那匹白龙马呀,就是那匹小白龙害死了僧王爷。” “胡说八道,我父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雄鹰,从小就与马打交道,什么样的马能害死我父,除非天上的神马?” 孙奇万说:“伯彦王爷你有所不知,你父僧格林沁骑的那匹小白龙,可是一匹有灵性的马,那马是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送给渥王张乐行的见面礼,当然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当雉河集被僧军攻破,大汉盟主张乐行被杀后,这匹马便被僧王爷所得。不错,僧格林沁王爷是与马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当然懂得这是一批好马,比他的座骑还要好,就留下来自己用了。那匹马与梁王张宗禹的枣红马原先都是一个马师所训,也是天王送的,所以,它们之间有马语相通。小白龙换了主人,但它并不会忠于新主人僧格林沁,只是它没有办法,只能委曲求全,寻找逃出的机会。5月18日决战开始,梁王的枣红马与小白龙都在嘶鸣。小白龙听到了枣红马的嘶鸣声说,小白龙,你不是条汉子,大汉盟主张乐行待你不薄,你为何现在甘为不共戴天之仇的僧格林沁当座骑,驮着他来杀我们捻军?小白龙也在嘶鸣,那嘶鸣声中说,兄弟你不要误会,我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被僧军俘获也是无奈,多少天来想找你们一直没有机会,我只是一匹马,始终被他们拴在马槽,我有什么办法?枣红马又发出嘶鸣,说你不要找理由了,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僧格林沁平时力大无穷,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被捻军拖得牵不住缰绳了,你想跑还不容易吗?小白龙说,是的,我发现了,你等着,我一会儿就与你会合。当僧王爷刚冲出了寨门,那小白龙就腾地一声趵起了蹶子,将僧王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负了伤。小白龙趁机逃回了捻军的队伍。僧王爷不得已,又换上了成保的马,才狼狈不堪地逃了出来,之后就被捻军的乱军杀死。” 听到孙奇万这么说,伯彦王爷冷笑道:“你弄这些虚哩叭叉的故事哄谁呢?你当本王爷会信你的吗?快说,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是不知道装知道还是全知道装半知道?痛快点,不然的话你知道我的刑法是不饶人的。” 孙奇万说:“王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呀,你咋就不信呢?你想想,僧王爷力大无穷,他若是不受伤,那把纳库尼素光刀一舞,捻军的将士谁还敢近他的身,那不是不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就是因为他受伤了,才被捻军将士乱刀乱枪的戳死了。那混战是在黑夜里进行的,谁能知道是谁先戳的或者是先砍的?要是知道了,还不争着抢功哇?你说是不?” 孙奇万巧舌如簧,伯彦王爷虽说心中诧异,但又说不过他,便两眼一瞪:“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将他的衣服脱了,打!” 上来四名蒙古摔跤手,三下五除二将孙奇万的衣服脱了,又将双手反绑,然后用皮鞭沾上水,对孙奇万狠抽。 孙奇万一直笑着,可当那皮鞭抽到他身上时,剧烈的灼痛让他那微笑的脸难以控制,虽然哈哈笑了两声,但痛的刺激越来越大,这时候,他便恼怒了,出口大骂:“伯彦漠纳祜理,你个蒙古牛日出来的野种,你爹僧格林沁就是老子杀的,老子用枪戳了他三百二十八个窟窿,你打老子吧,老子早就够本了!哈哈哈哈、、、、、” 笑声在草坪上荡漾,忽然间只听“嗖”的一声,一把匕首从伯彦手中甩出,直直刺进孙奇万的胸膛,鲜血汨汨地往外喷涌。孙奇万笑着,笑着,躺倒在血泊里。 第十七章 血染荒丘 捻军虽然被告消灭了,但为了使大清安定下来,皇上又督促湘淮军、山东军、豫皖军等,加紧严查,搜捕捻军逃跑的余党,防止他们东山再起。一时间各地兵勇团练都组织人马,漫无边际地查抄捻贼逃亡者。 凌云与荷花爹和荷花三人正在吃饭,忽见一群乌鸦嗄嗄嗄地叫着往远处飞走了。 一会儿,不远处,传来吆喝声,只听那口音,都是江淮一带的侉腔:“日你娘都给我动作快点,抓住张宗禹,中堂大人不光赏金赏银,还给你们加官晋级。” “金子银子俺不稀罕,俺也不想当官光宗耀祖,俺只想弄个女人,立了功中堂大人赏赏俺女人?”一位矮个子清兵一脚泥一脚水的从玉米地里出来,歪歪拽拽地弄得玉米棵子乱晃。 “女人算啥,有了金银还缺女人,到了北京八大胡同,你说你要多少吧,只要你有银子,女人够你使的,只怕你那时候是个腊枪头,临阵逃脱。”一位高个子清兵小头目鼓励他说。 “那女人谁要?都是长满疥疮让人日成筛子眼的下三烂,我得要好的。” 说着,他们已从玉米地里出来,来到了一条小叉的小道上,小道上长满了青草,少了些泥水。那矮个子清兵眼睛向四周搜寻着,还在与高个子讨论着女人。士兵之中,都是青壮年汉子,有着充沛的精力,却又离妻别子,吃饱喝足之后。除了打仗,就得想着放松,酒喝了,肉吃了。赌瘾也过了,就差找个女人放放身上的劲了。 “八大胡同的你都不要,你还要啥样的?” “咱不是为皇上捉拿捻贼吗?立了功皇上应当为咱想办法。听说皇上选的宫女用不完,有的到老了也见不了皇上,这样闲着不也是浪费?你给中堂大人反映反映,能不能让他给皇上上个折子。让宫里剩余的宫女弄几个作为对咱的奖赏,这不省下国庫里许多银两吗?而且宫女也不寂寞了,咱们这些个光棍也有老婆了,岂不是两全齐美的好事?” 众清兵发出一阵狂笑。 “啪”的一声,那矮个士兵头上挨了一枪杆:“你他妈的什么放肆的话都敢说,你摸摸你可有头了。” 矮个清兵正揉着被打疼的头,埋怨高个士兵用力太猛,正要报复,忽听高个士兵说: “兄弟们,有情况!” 听到有情况。清兵们来了精神,高个士兵往前方一指,士兵们的视线透过一片高粱地,又透过一片白汪汪的水,看见了那个土丘,只见土丘上有一群人。正在烧火做饭,不时有饮烟从那一层层水汽里飘浮。 于是,士兵们便从分散开来,向那土丘包围过去。 “不好了,清兵来了!” 不知谁这么一喊,那小土丘的便乱了套,他们携小拖幼,背上包袱,挟起衣物,便不顾一切。盲无目的四下奔跑。 荷花爹身子骨还十分地软,站起来腿有点发抖,在张凌云的搀扶下,走了两步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俩快走。反正我这老命也活不长了,看他们能将我怎么样。” 说罢,荷花爹往一棵杨树上一靠,挥挥手:“闺女,快跟你这位哥逃命去,在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荷花抱着一个铜锅,此时,她气得将铜锅往地上一摔,说:“爹,你这是啥意思?你把我养这么大,我能在你危难之时丢下你不管吗?你是想让你的女儿耻笑天下吗?” 荷花爹见荷花生了气,他也气了:“快快走,我养你不容易还要你说?清兵怎么不了我,他们找的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要不走三人都得死。” “要死我也得和你死一块。” 来不及多说了,张凌云一把将老汉强行拖起,背在了身上,荷花捡起丢下的东西,便顺着一片高梁地往深处走去。 高粱地里仍然有不少积水,地象酱罐子似的,一脚下去,得用很大的劲才能将脚拔起,不一会儿,凌云便气喘吁吁,全身的汗水和泥水混作一团。 出了高梁地,有一条小河儿,河岸边有一条小路,小路虽说也泥泞不堪,但要比高梁地里好走多了。 刚刚离开的那个土丘,传来了士兵们的喊杀声,张凌云一听,就听出来了,这些兵一口的江淮口音,与他的家乡口音相似。他知道,这是直隶总督刘铭传的队伍。为了围剿张宗禹,李鸿章利用河防长围,将捻军逼入死路。正是在湘军、淮军山东军、直隶各路军马的重重包剿之下,捻军才终于失败。 一阵哭爹叫娘的惨叫声之后,大地又恢复了平静。到处是水,哪儿有安歇之处呢?正要往那河边小路上走,却又听到喊声:“还得搜,刚才来的时候跑了不少人,说不定那里面就有捻贼混在里面,要一块地一块地的给我篦虱子,一个也不能留。大帅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让一人漏网,更不能让他们跑了,不然的话,他们说我们通敌纵敌,坏咱大帅的名声。” 张凌云与荷花背着荷花爹只得又钻进高梁地里,小心怡怡地往深处探路。 走着,走着,荷花忽然小声叫道:“哥,你看,那面是啥?” 凌云按荷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左方隔着高梁秆子可以看到一片空地,那空地里有好几座连着的坟包,坟地周围生着灌木,还有一些扁豆,已爬得满满堂堂,正开着紫色的花儿。 “嗯,是块好地方。”凌云说。 “咱就到那儿歇歇脚吧。” “好。” 于是,三人便悄悄地走向前去,在坟地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凌云顾不得自己擦汗,先让荷花爹坐下,为他整治一番。 此时,高粱地里出现了少有的寂静。可这寂静又让人感动十分地可怕。张凌云浑身湿透了。他走出坟地,踩着高梁地里的水渍,找了一汪清水,便将衣服脱下,揩了揩身子。他之所以离开荷花他们一会儿,也是让荷花和她爹也有个方便的机会。约摸时间差不多了。凌云便悄悄地回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位他所熟悉的卢州口音:“我的个阿(儿)子哟,到处都他妈的四死(是水),到哪里克(捉)捻子,兹(鸡)巴毛也没有!” 凌云心中一惊,隔着高梁丛,他看见一高一矮两个清兵正朝荷花爷儿俩休息的地方围来。他怕荷花爷儿两个暴露,便绕到那清兵后面,想将那两位清兵引走。 可就在这时,荷花爹的病又犯了。咳嗽了起来。 “咳,喝稀饭喝了个杏胡(核)――有人(仁)!”矮个子清兵听到咳嗽声兴奋起来,于是,两个清兵便循声而去。 荷花见有清兵过来了,便大喊一声给凌云:“孬人来了!”就扶起爹爹准备逃,但爹爹两腿不听使唤。没走几步,就被两清兵堵住了逃路。 “弄么子的?随(谁)是孬人啊?” 荷花爹看躲不过了,只好陪个笑脸,说:“俺是乡里人,没见识,只当是土匪呢,哪想到碰到二位军爷。二位军爷可是皇上的钦兵呢,扫捻子立了大功,可俺是逃荒的,也没有啥孝敬二位爷。我就给二位爷作个揖吧?”荷花爹向二位清兵拱手道。 “哼哼,逃荒的?” 那矮个清兵将眼睛贼不看荷花爹,却在荷花身上贼溜溜地打转,目光在荷花胸脯上停留了下来: “子(你)也是逃荒的?嘻嘻……” “二位爷,这是我的憨闺女。她没见过世面。有啥话二位爷你吩咐,我这把老骨头给二位爷效敬。” 矮个子清兵哈哈大笑道:“子(你)这话我爱听,老子给皇上打仗,还不是为了子(你)们能过上好丝(日)子?捻子被咱灭了,子(你)孝敬俺们就是孝敬皇上,子(你)这把老骨头我们哥俩也不敢劳驾,我看子(你)那闺儒(女)丝(一)点儿也不憨,让她侍候侍候俺古(哥)儿俩吧。吾古(哥)俩又不是白玩,看到吗?这是银票,见过吗?”说罢,对高个清兵说:“古(哥),子(你)是老大,子(你)先来。” 荷花爹见两清兵要起歹意,便大骂道:“你们这些畜牲,谁稀旱你的银票?我看你们谁敢碰我闺女!” “哟?嘿嘿,”矮子兵怪笑了一声,“我想让子(你)闺女陪俺古(哥)俩,就想饶子(你)丝(一)命,木(没)想道子(你)老傢伙不识抬祖(举),好,不想活就从我枪尖上跳吧?”说着,他将那锋利的枪尖对准了荷花爹的胸堂。 “爹!”荷花惊叫一声。 高个清兵将他的腰刀往地上一插,一边脱裤子一边上前去撕荷花,荷花又撕又咬,坚决不从,两人在那荒坟地上打成一团。 “住手!” 就在这时,只见张凌云从高梁地里鉆了出来,他“刷”地一声,甩出一只短刀,直刺矮个清兵的后背,那清兵便“哎哟”一声,倒在地上。那高个清兵正喘着粗气图快活,裤子脱了一半,露出雪白的屁股蛋子,便急不可奈地一把撕开了荷花姑娘的上衣,露出了荷花的*,于是前头的傢伙便挺得直直的,周身的血开始喷涌,正要撕荷花姑娘裤子时,却因荷花拼命撕咬,又加之他自己的裤子拦腿,目的难以实现。这时候却见凌云出现,便吓得呆若木鸡,刹时似乎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便急从荷花身上下来,忙去取那插在地上的刀,可他还没有站起来,却被自己的裤子绊了一跤,嘴里骂着:“妈的滋,子(你)们都不要命了!”此时凌云一个箭步上前,对着那清兵的脑门就是一拳,只打得他面部开花,鼻眼都被血盖住了。荷花爹也趁机脱身,抓起那把插在地上的钢刀,对着那高个清兵劈了过去,鲜血溅得三人身上开花。可就在这时,那矮个清兵却又缓过劲来,举起那只红缨枪,对着荷花爹刺去。荷花见状大喊:“爹,防着背后!”可这时已经晚了,那矮个清兵一枪刺中荷花爹的后背,荷花爹应声倒下。凌云怒火中烧,一跃而起,猛扑上去,一拳打倒那矮个清兵,又夺他手中的红缨枪,对着他一阵乱刺,才将他刺死了。 “爹!” 荷花将爹扶起,给爹包扎伤口,但那枪扎得实在太深了,血总是止不住,沽沽沽地往外流。 “走,咱们去找郎中。” 见荷花爹伤势极重,凌云就再一次地将荷花爹往身上背,要去救荷花爹。 “孩子,快快放下我,别浪费时间了,这一次谁也救不了我了,趁清兵还没有发现,你俩快快逃命吧。荷花她无依无靠,你就把她当作你妹妹吧。” “大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荷花的,可你也不会有事的,你挺住,咱能逃出去,我身上有银子,能救你的命。” 荷花此时也没了主意,只是伤心地哭:“爹,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就听凌云哥的话,咱们一齐逃吧,你会有救的。” “我……”荷花爹说什么,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接下来就喷涌不止只见他全身一阵抽搐,就咽了气。 “爹……” 那荒凉的原野中传来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 躲过了清兵的追逐,凌云与荷花草草地埋葬了荷花爹。 “哥,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了,你认我这个妹妹吗?” “看你说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孤身一人,我咋会不认你呢?再说了,我是朝廷追杀的钦犯,只怕到时候会连累你呢,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了。” “你是钦犯,我能不是?杀了这两个清兵,我也跟你一样了。” 二人在爹的坟前,说着心中的苦处。 “没有家了,清兵也不会饶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啊?”荷花一脸的无奈。 凌云说:“跟我走,会有办法的。” “往哪儿走?” “清兵现在将捻军来灭了,他们正在这里搜捕捻军余党,只要咱们逃出直隶、山东的部防,就好办了。” 说着,凌云整理了一下行李,就与荷花双双跪在荷花爹的坟前,磕了三个头。 凌云说:“大伯,你在这儿歇着吧。荷花姑娘由你的义子凌云带着,你放心,你的义子说话是算数的,我一定会象待亲妹妹一样待她。有凌云吃的一口,就有荷花姑娘吃的一口。” 荷花在爹的坟前又流出了眼泪:“爹,是女儿不孝,没有保护好你。今儿我就跟凌云哥走了,等事态平静了,我再来看你。” ps: 张皮绠改名为张凌云,躲过清军盘查,来到逃难的人群中,巧到曾救过他命的荷花父女,于是三人一齐潜逃,当他们来到一片高粱地时,被清军发现,清军士兵要强暴荷花,为救女儿,老父中枪身亡,凌云带着荷花外逃。《僧格林沁之死》第十七章有描述。/ny3uqf 第十八章 小人难防 ps: 宫廷内部开始了分裂,辛酉政变后两宫太后掌握实权,具体执行者是六王爷。安德海由于服务慈禧得宠,便在慈禧面前说小话,破坏六爷与慈禧的关系,慈禧便找到了一个叫蔡寿祺的官员弹劾六爷的奏折,准务撸六爷的官职,再加上小安子与慈禧不清不白的事儿,早已惹脑了六爷、慈安和同治小皇上,他们便不时寻找报复的机会。《僧格林沁之死》在第十八章中有描述。/ny3uqf 经过几场秋风,泰山披了了金黄橙红的五彩,重阳节气,秋高气爽,蓝天白云,映衬着五岳之尊,引来不少文人墨客在此登高望远。可就在这一天,泰山脚下被泰安县的兵勇给封了,游人不能上山,连百姓们穿行山下的便道也不准许。 百姓们感到奇怪,难道又出捻子了?又一想不对,捻子已平息一年有余了,赖文光被杀,张宗禹虽说没有踪迹,但捉到了跟随他最后的十七骑,他们招供说张宗禹沿徒骇河边逃去了,清军在徒骇河边见到了张宗禹的一双鞋,李鸿章就奏报皇廷说张宗禹投水而死。至此,捻军之乱算是画上了句号。太平日子里,封这百姓们景仰的东岳,必定有大事。百姓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忽听一阵吆喝声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行人马,打着龙旗,还有一个“日出三足乌”的旗子顶在前头,前呼后拥往山前赶来。百姓们一见,便分头躲闭。互相报信: “不想掉头的快跑,皇上来了!” 一干人马的后头,还有几抬轿子,打头的是慈禧太后的心腹太监安德海。后面是他的新婚妇人翠翠,再后头是泰安知县和他的一帮随从。 日出三足乌的旗子停了下来,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泰安知县张卓从后面疾步走到安德海的轿前,拱手道:“安总管,请下轿。就在此处登山了。” 随从掀开轿帘,安德海从轿里出来,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蓝天,那白云缭绕的南天门,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心中带有几分激动。泰山,泰山,东岳之首,深宫之中,不知听了你多少次了。它的美丽,它的雄伟壮观,它的千姿百态,它的神秘多变,不知在心中留下了多少个形象了,但泰山倒底是个什么样。恐怕谁也一句话都说不准的,景物岂是眼观耳听能够得到的?只有不光看了,而且看懂了,心悟透了,才能将看到泰山的真面貌。处在深宫,虽说锦衣美食,却难得这天下美景,想想,这一点倒是不如贫苦百姓了。莫说我安德海一介奴才,就是皇上、慈禧、慈安两宫太后、重权在握的恭亲王。也没有如此眼福啊。 安德海正胡思乱想着,知县张卓说:“安公公,上山就要坐小轿了,山高路险,大轿是上不了山的。委屈你了。” 安德海对张卓的伺候很是称心,再加之在这美景之下,心情特别地舒朗,便说:“张大人,你皇命在身,就请回吧,让你的随从陪着就行了,我在山上要看日出,要住一宿呢,不能老耽误你啊。假若此间有百姓告状,你知县大人陪我安德海上山看日出去了,传出去岂不坏了皇上的名声?” 张卓深施一礼,说:“安大人必竟是宫里人,深明大义,比卑职眼界高多了,卑职能为安大人一见,也是皇上洪福,使卑职受益非浅。这样,安大人,我回去准备泰安的山珍野味,待你下山来,我也让你尝尝与宫里不同的饭菜,品一品咱泰安的极品陈酿,保解你上山劳累之苦。” 安德海说:“张大人,你也别可气了。出宫之前,慈禧老太后就吩咐小安子,要注意影响,不要招摇,也不要劳烦各地方官,办完皇差就回,奴才哪敢违犯圣命,我看还是免了吧。” 张卓说:“安大人说的是,可安大人本是四品官员,同时又替皇上效命。安大人轻车简从,但总不能背着锅来为皇上办事吧,家常便饭总是要吃的吧,卑职一定听从安大人吩咐,但薄酒一杯总是要喝的。” 这一说,安德海无话可说,心中却十分地高兴,心想这位知县很会办事,什么话一听就明白,不象一路上接待他的那些地方官,虽说效敬的山珍海味、金银珠宝也不少,但却说得白了又白,恐怕老子忘了似的,真他妈的没个成色,哪象眼前的这位张大人,做事有板有眼,一点就到。 “好,张大人,你也忙,咱就暂且分手,待下山归来,我喝你的好酒。” 张卓与安德海一行人道别前,又将随行人员和一同上山的道士导游叫到一边,说:“安大人是皇上钦差,此次登山,安全为首,安大人一行三十余口,要完人去完人回,谁若要让安大和和属下掉一根汗毛,我那四十大板可不是吃素的。” 众随从忙答:“是喽,张大人,你放一百个心,就是我等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安大人一行掉根汗毛。” 安德海这次出宫是奉慈禧太后之命来为同治皇上大婚置办龙衣的。 出发之前的那天晚上,他被慈禧召进房内,宫女和值更的小太监知道安公公与太后有要事相商,便规规矩矩地退出堂外。 “太后吉祥。”安德海给慈禧深施一礼。 “跪安吧。”慈坐在八仙桌前,啜了一口新上市的冰糖菊花茶,顿觉神清气爽,“左宗堂孝敬的这茶不错,润心润肺的,江南是个好地方呀。” “是喽,杭州的贡菊,天下有名,丝绸更是享誉中外,连洋人都喜欢杭州的丝绸呢。” “这次去江南,为皇上订做龙衣,可要长眼了。告诉地方官,不光要用上等的料子,师傅也得是天下第一的名师,千万别走了眼。” “那是。小的在心上呢。为皇上办事,若是办差了,我小安子长几个脑袋呀?” “贫嘴。明儿就出宫,啥事都齐备了吗?” “回太后,都齐备了,太后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嗯。这就好。你是我身边的人,朝臣都知道的,出去以后可要当心些,不要张扬,暗暗地把事办妥就赶快回来,我身边是缺不了你的。” “是喽,太后,奴才记心上了。” “天下太平了,皇上也快要主政了,我也该歇歇身子骨了。” “是的。这些年来,闹毛子,闹捻子,洋人也来捣乱,肃顺乱权,可把太后累坏了。好在是皇上长大了。太后是该歇歇身子休整一下了。” “皇儿长大了,可我也老了,唉,天不饶人呀。” “哪里?太后虽说终年劳累,但太后天生丽质,依然美如当初,一年一年过去,我就看你没有啥变化。不象有的女人,近了四十,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 “哈哈哈,你这小安子,就会弄好听的话糊弄我。我跟二十年前能一个样吗?” “瞧太后说的,我哪里敢糊弄太后您哪?我说的可全都是心里话。您虽说年近四十,但你皮肤细嫩。没有一丝皱纹,身材不减当年,虽说不是*点钟的太阳,但也日值中天,正是你最美的时候,先皇若还活着,你依然是最受宠的嫔妃,太后你就别胡思乱想啦。” “是吗?看你这小子会说话,本太后赏你将这半杯残茶喝了,给老娘我敲敲背。” “谢太后。” 于是,安德海便将慈禧喝剩下的半杯残茶一饮而尽,轻轻地将太后扶到床上,取下太后的头饰,脱下太后的锦衣,拉上布幔,昏暗的烛光下,慈禧的玉体发放着诱人的光泽。小安子也脱下衣服,将手搓热,轻揽慈禧的玉体,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慈禧双眼半闭,沉浸在梦幻般的幸福之中。 小安子上床先跪在慈禧身边,从头部开始按摩,接着,揉搓她的全身。不一会儿,慈禧的身子热了,便在小安子屁股上拧了一把。 “哎哟。”小安子喋声喋气地叫了一声,“太后的手好重啊。” “下一步该干啥?忘了?” “嘻嘻,奴才咋会忘呢。奴才想多为主子效劳一会儿呢?” “少罗嗦,快点弄,想将老娘急死呀。” 于是,安德海便停住了手,改用舌功。 当安德海用舌头直直进入慈禧体内反复进攻,慈禧便一股股的热血向全身喷涌。但安德海却的嘴巴,鼻孔都被慈禧腹下厚厚的脂肪层堵塞着,一时喘不过气来,又怕停下来喘口气败了慈禧的兴,就只能闭着气忍着做。安德海已憋得要快闭气了,本能地想停下来。可就在这时,慈禧达到了□,高叫着扶摸着安德海光裸的头部,长长的指甲直刺小安子的耳根,小安子忍着疼痛坚持到最后的时刻。而慈禧此时已到了忘忽所以的地步,全身忽然情不自禁地一抽搐,丰腴的大腿紧紧夹住了小安子的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了声:“哎哟,我要死了。”全身便象一滩泥一样散在了床上。而同时,小安子也一口气闭了过去。 “小安子,”过了好一会儿,慈禧不听小安子的动静,以为他又作什么怪,便支起半个身子看到小安子趴在她两腿之间装佯,便又伸出她的利指,在他光屁股下掐了一把,却还是没有听到小安子的回应。“好啦,装什么象?”慈禧跺了他一脚,小安子才呼地一声,大喘了一口气,象从梦中醒来。 “太后……”安德海裸身跪在慈禧身边,热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奴才差点不能为太后效劳了。” 慈禧这才发觉刚才出的事情,知道将小安子憋过去了,便又心疼起来。慈禧坐起来,一把将小安子搂住,躺在了床上,说:“小安子,委屈你了,别哭别哭,老娘今儿让你当一回皇上。” 小安子虽说为慈禧服务无数次,可从来没有让他搂抱过,更不要说在一个枕头上搂着了。因为。慈禧眼里,小安子只是自己的一件发泄工具。奴才就是奴才,他可以为自己按摩,可以玩弄他。但却不能让他与自己平起平坐。如果一搂,一个枕头共眠,那小安子不就等于是皇上了吗?主子不与奴才一个样了吗?所以,她的*虽说可以给他看,下身需要他服务,但绝不允许象咸丰皇上那样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甚至连她那丰满的*也不让他亲一口。可今个儿却是个例外,小安子为了自己的快活差点把命丢了,作为女人,哪还能不动侧隐之心呢?小安子哭着,慈禧将她那丰美的*献给了他,小安子流着泪吸吮着,眼泪却是直直地不断,顺着慈禧的乳沟往下流淌。 有慈禧太后的这般恩宠,安德海的确是晕了头了,也把慈禧交待他的话全然忘记了。他知道。垂帘听政虽说是两宫太后,但慈安宽厚仁义,啥事都由着慈禧,实权还是在慈禧手中捏着。虽说恭亲王掌握着军机大权,有一段时间不可一世,啥家都让他当着。但前不久也被慈禧治老实了。 慈禧自打灭了捻贼就又生起闲气来了。 本来,灭了毛贼和捻贼,天下太平了,皇上也长大成人马上要主政了,这不是好事吗?偏偏,心中的那位六王爷越来越不跟自己一心了。想想辛酉政变那当儿,六王爷与自己是何等的感情啊,除掉了顾命八大臣,还与自己有了肉身之交,权力有了。*也满足了,对于一位寡妇太后来说,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所以,慈将大权集中到手后,对六王爷委以重任。议政王、军机大臣,国事、军事、朝中大事,基本上都是这位年轻的王爷在真抓实干。能够一手把持着朝中大权,一手搂着年轻有为的王爷,这种人生的享受才会达到顶端。可是,六王爷抓到了权力就将她渐渐地疏远了,让他来,他就只汇报工作,不讲私情的事。稍稍挑逗他两句,他却一本正经地一问一答,好没劲啊。这样的事,作为国母太后,与这位议政王爷弄点私情,总不能象市井里的下人那样啥都一步到位吧。于是,慈禧约他来一次,扫兴一次。六王爷对自己总是必恭必敬,让她也不好说他什么。问题是,他不与自己来事,却与东宫和小皇上走得很铁,重要的事都是他们商量过了才向我汇报,说起来也对,这样可以省我费心,但我要做的事你做呀。我让你修园子,这话我又不能明说,你积极地说呀,可你闭口不谈。好不容易有的大臣提及了此事,你又插话,讲些强国的道理,意思是钱要花在大清的国力上,不能花在皇家游玩的园子上,大清是我们大清祖宗的,园子也是大清先皇的,既要忠,又要孝呀,这个六王爷,我看是脑子里进水了。 决心要将六王爷的议政王拿掉,是由安德海引起的。 那天,安德海到库房里去领一个花瓶,却无意中撞上了恭亲王。 恭亲王看到小安子那副奴才相,心中就厌恶地想呕。他听宫中传说他与西太后不清不白,慈安还猜测他是位假太监。还听说,有一次,同治小皇上误闯入宫,值更太监和宫女阻拦不住,就亲眼目睹了小安子的头埋在皇额娘的裆里。 本来,宫里的花瓶餐具都是官窑生产出的由名师烧制的精美瓷器,虽说时间久了要破损的,有打坏不配套的,有花色图案看多了嫌不新鲜的,但都还是可以用的,没必要去更换。但小安子知道慈禧对生活特讲究,总是要用高标准的物件,于是,就带着两位小太监来到库房,装了一车刚从景德镇运来的新餐具和两个国宝级的花瓶。 “宫中缺少这些玩艺吗?”六王爷堵住了安德海。 “回禀六爷,宫中缺是不缺这些物件,可老佛爷需要尚好的摆设,高档的餐具,换套新的,让老佛爷高兴高兴。” “什么老佛爷老佛爷的,老佛爷的坏毛病都是你们这些奴才给惯出来的。你挑这两个花瓶和这一车餐具,知道要从大清国库里付给景德镇多少银两吗?既不是节庆,又不是皇上国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平常日子。搞那么豪华干什么?不心痛呀?” 安德海说:“六爷息怒,奴才没想那么多,奴才只知道服侍好太后老佛爷。” 六王爷听他又将老佛爷搬了出来,心里更火:“你就会拿老佛爷当挡箭牌是吧?你知道与洋人打仗赔多少银子?你知道灭毛子剿捻子花了多少银子?你知道掁兴大兴建海军需要花多少银子?你知道重修圆明园要花多少银子?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知道百姓能有多苦吗?你知道各地的苛捐杂税有多重吗?我不相信。生在宫里,用普通的瓷器就吃不下饭?” 被六王爷这一训斥,安德海憋了一肚子气,将花瓶和餐具重新又放回库里。 回到宫里,中午用餐的时间到了。安德海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御膳房,御厨已将拼摆的凉菜摆在精美的瓷碟里。安德海便怒气冲冲地大骂:“用这么好的瓷器干啥?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大清现在国库空虚,皇上提倡节俭,你们都不心痛大清?换一般的碗碟。” 于是,一道道精美的食品,却装在下人用的粗碟粗碗中,给慈禧用膳了。 慈禧到御花园玩了一圈,累了也饿了,开始并没有注意换餐具的事,吃了两口,却见一色的粗瓷粗碗。问安德海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安子跪下哭泣了,不说话。 “怎么啦?谁惹你啦?”慈禧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就追问小安子。 小安子边抹泪边说:“奴才见御膳房里的瓷器不成套了,就到库房领了一些新到的瓷器,恰恰就遇上了六爷,六爷二话不说。就骂了奴才,说皇上正提倡节俭,你就这样浪费,还说老佛爷喜欢侈蘼都是我这奴才给惯出来的,奴才冤枉啊!所以,奴才不敢拿好碟子好碗供奉老佛爷了,怕罪了六爷和皇上。” 慈禧听了小安子的回报,将筷子往那餐碟上一放,一口也吃不下去了,开口骂道:“鬼子六。你个好没良心的东西,老娘这样对待你,国事大权都交给了你,你有事老娘护着你,而你却这样对待老娘。好,你等着吧。” 小安子在一旁添油加醋说:“老佛爷你息奴,都是奴才不好,将这事说出来惹老佛爷生气。其实六爷早有不轨,奴才都不敢说,他专横拔扈。仗着是议政王,谁都不敢惹,经常与洋人鬼混,一起跳舞什么的,奴才不敢说,怕伤了你老佛爷的身子。” “议政王?嘿嘿。”慈禧冷笑了两声。 第二天,同治小皇上载淳来拜见额娘,慈禧就说:“孩儿,你马上就要主政了,主政后我就退出政坛了,你到时候怎样孝敬老娘啊。” 载淳说:“阿娘你放心,我政务再忙也要天天拜见额娘,我还要重修圆明园,让额娘有个静心休息玩乐的地方。” “嗯,这才是我的儿子,只是有人背信弃义,对老娘不恭不敬你该怎么处置呢?” “那好办,轻的革职查办,重的开刀问斩,只是谁敢对你不敬不恭呀?” “谁?还能有谁?就是鬼子六!我将大权交给了他,让他当上了议政王,他有了权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我换他花瓶他都拦着,不给我面子,这样下去,你主了政,我下了台,他还不把老娘欺负死?” 一听额娘说要将六王爷的议政王给撸了,小皇上没了主张,说:“额娘,你知道,现在国弱,提倡节俭也是我同意的啊!” “我不是说花瓶的事,他还有许多事我都给他护着呢,看看这个折子,你查不查吧!”说着,慈禧将蔡寿祺的奏折往载淳面前一扔。 原来,蔡寿祺是朝中的一位翰林,早年是胜宝的部下,本来想仰仗着胜宝发迹的,没想到胜宝却被六王爷给杀了。胜宝该不该杀?该杀。可是,杀他的人不应该是六王爷啊。当年,六王爷命他去捉拿肃顺入大臣,胜宝一马当先,是立了大功的。之后,胜宝被差往鲁豫皖去剿捻,却屡战屡败,只得又将他调往西北驻防。可他却骄奢淫逸,克扣军饷,随带军妓,如当初的年羮遥。于是,被恭亲王上奏逮问,不久被杀之。蔡寿祺心里说,就算胜宝有这不好,那不好,可他毕竟是你六爷的亲信,你杀了他好象你大公无私似的,可你是大公无私的人吗?在朝里掌握那么大的权力,都是大公无私的吗?一打听,得知六王爷有贪墨收门包的行为,一天就收银几千两,于是,就写了六王爷的黑材料,暗地里转给了慈禧,参了他一本。 慈禧收到了蔡寿祺的本子,并没有对六王爷怎么样,但她很高兴,因为她手里掌握了六王爷的犯科之事,在他身上绑了一颗定时炸弹,只要他六爷敢在老娘面前叫板,我就拉响它,让你完蛋。 现在,果真用着它了,于是,她就将这个本子交给了载淳,要革六王爷的职。 六王爷知道了这个消息,气得摔头找不着硬地。他来到了养心殿,慈安慈禧加上小皇上载淳,吵得不可开交。 “我不就收了点礼吗?都是为官,他们托我办事,带张银票什么的,我又不要,但他们硬给,不收他们的,又怕伤了感情,就这么点事,也听他们胡咧咧,你们不相信我,将我的官职全撸了算了,省得天天忙得滴溜溜的转。” 慈禧一看六王爷不服,也来了气:“你还倒是有理了,身子正不怕影子歪,你身为议政王,收人家下官的墨包,还要脸不?大清有大清的诫律,你就不怕大清的王法?” “不要拿王法来压人,大权在你手里,你看着办好了。” 慈安说:“六爷,你少说两句行不?错了就错了,错了改就是了,犯不着硬着头皮钻黑道,不撞南墙不回头。” 说也是没有用,慈禧下决心要拿掉六王爷了,而且让七王爷亦譞做好了接班的准备。好在是慈安与各位大臣好说好劝,让六王爷低下头来,来到燕喜堂找到慈禧,谢罪认错,陪礼道谦,这才算为慈禧挽回点面子,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免去了六王爷议政王之职,仍留军机服务朝廷。 只几天的功夫,六王爷就如同从天上掉在了地上,谁挑起的事端?没有小安子作崇就不会让慈禧生气,没有慈禧生气就不会拿出蔡寿祺的参本来引爆事端,安德海,你这个小人,真是吃了犳子胆了,敢在王爷头上动土。 第十九章 抗旨斩贼 ps: 杀安德海是同治小皇上、慈安、六爷共同商定好的,执行的是丁葆桢,这让慈禧吃了个哑巴亏,为报一箭之仇,她将老账翻出来,要丁葆桢重查杀害僧格林沁王爷的真凶,若是找不到真凶,到时候她可就有话说了。《僧格林沁之死》第十九章有描述。/ny3uqf 当安德海从通州上了太平船,路过河北,进入山东时,山东巡府丁宝桢已接到六王爷的密令:如遇安德海在沿途有不法之事,即向上奏报。 丁宝桢接到密令,便派手下监视。 安德海来到德州府后,德州知府便建议他登泰山,随后就将安德海一路上违犯祖规、乱收赌赂的事陈报给丁宝桢。丁又密报给恭亲王,恭亲王先报给慈安,再与同治皇上一同商量。 一路上地方官一站一站地迎送,好酒好菜不说,山珍海味不提,更有一件件的金银财宝进入安德海的囊中。慈禧太后跟前的人来办皇差,哪个地方官眼瞎?哪个想进步的不把它当作一次晋升的机遇,交上这位安大人,关键时刻在太后跟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正常地运行者,安德海洋洋得意,却不知大祸已经临头。 从泰山上下来,张卓在府上摆了了家宴,分主宾四桌,安德海一改朝中的奴相,侃侃而谈,诉说着他登泰山看日出那心旷神怡的感觉。宾主正你敬我、我敬你地喝着泰安当地产的美酒。吃着泰山上的松鸡、野味,忽然来了一行人,为首的说请安公公到济南,丁大人奉皇命与安公公有要事相商。不等安德海解释。一行人就将安德海拖上车马,喝水的功夫都不留,就被“接”走了。 巡府衙门西花厅内,丁宝桢已接到皇上廷寄,皇上下旨的同时,还有六王爷的密信。要丁宝桢对安德海就地正法,千万不要将其押解进京。因为安德海出宫时带着慈禧“同道堂”的懿旨,不光为皇上采办龙衣,还安排他对沿途的物价作一考察,以便给同治皇上大婚造预算。如果将安德海押到京城处置,慈禧和他的一帮文武臣说他就是皇上钦差,也不是没有理由。 丁宝桢坐在八仙桌前,手下的官儿将安德海带了上来。 安德海一脸苦相:“丁大人,皇上有啥要紧的事,你火急火燎地将我差来?我可是奉了太后的命到江南采购龙衣的。” 当安德海被强行带到济南时。他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在做他的活儿。可他并没有感到害怕,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太监出宫了吗?虽说违犯祖规,但这是为皇上办事,况且是老佛爷安排的,怎么啦?太后老佛爷安排的有错吗? 丁宝桢笑了:“安公公息怒。前日下官听说有人冒充皇上钦差在山东境内招摇撞骗,丁谋不知是真是假,发捻之乱刚刚平息,怕的是再生是非,所以让下人将你带来,不想还真是安公公哩。” “丁大人,你真会开玩笑,我虽说在皇宫里只是个奴才,可我是朝中四品官呢,你对我无礼倒也没有什么。可你这样做就不怕欺君枉上吗?” “大胆!一个狗奴才感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丁宝桢忽然大喝一声,站了起来,“安德海听诏!” 说着,丁宝桢就拿出圣纸,念道: “伏思我朝圣承。二百余年从不准宦官与外人交接,亦未有派太监到各省之事,况龙袍为御用之衣,自有织造谨制,何用太监外涉糜费?今查监翎太监安德海,举‘龙凤旗’、‘日形三足乌’大旗,携带乐女,招摇煽惑,骇人听闻。如此胆大妄为,若不从严惩办,何以肃官辈而儆效尤?着山东巡府丁宝桢,严密查拿,指证确实,就地正法。” “就地下法?”安德海听到这四个字,这才感到大事不妙,事到临头,他也没了主意,只大喊道: “不行,我要回京!” 安德海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大声叫嚷着要去京城见太后。丁宝桢哪容他说话,手下的差官连拖带推,就将他推出后门。 就在这时,听到一飞马赶到巡府衙门,让丁宝桢接旨。原来,这是慈禧解救安德海的懿旨传到,要丁宝桢刀下留人,速将安德海解京。丁宝桢知道将安德海解京就杀不成了,于是,将手一挥,令手下执行。 前庭接旨,立即斩首,丁宝桢在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丁宝桢手下将安德海拉到西门外丁字街行刑,并将其衣物剥光,看看他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还好,安德海下身的东西早已割去了。看热闹的人们才没有用零刀子割他的肥肉。这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惊人之举,一时震惊满清朝野,曾国藩赞叹丁宝桢为“豪杰士”。 安德海被杀的消息传到后宫,慈禧太后又气又恼,却又没有话说。她知道这是六王爷、慈安和小皇儿联着伙儿办她难看,气得茶饭不思。太监李莲英心痛地给她递上清火的蜜汁银耳汤,慈禧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免强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 “太后,你不能不吃也不喝啊,去了一个小安子,不是还有一个小李子来着?小安子能做的,小李子同样也能做,有小李子侍候着你,你就宽心吧。大清那么多烦心的事,还等着你去处理呢,你没有好的身子骨咋行啊?来,再喝一口吧。”小李子一番暖心的话,还真起了点作用。慈禧用温温的目光看着小李子,她心里也激荡了一下,这小子生得不错,嫩皮嫩肉的。特别是那一张巧嘴,真是第二个小安子,虽说没有小安子老道,但脑子比小安子还要灵巧。于是。她就宽了心,很听话地看着小李子端起汤碗,乖乖地喝了一口。 “西宫还是不如正宫啊。”一碗汤喝下去,慈禧心情好了一些,但小安子被杀的事情还是在心头上隐隐作痛,几位宫女退下。她让小李子给自己揉揉心窝窝。小李子那双嫩嫩的手在她胸前游走的时候,他情不禁地说。“太后说的是哪儿话呀,先帝仙逝,皇上年幼,两宫主持朝政,朝廷上下齐心协力,灭了毛子和捻子,平息了陕甘之乱,天下太平,其中圣母皇太后的功劳朝臣有目共睹。况且太后又是皇上生身之母,两宫如同一人,哪还有尊卑之分,太后不必多虑了。” “哼,几个人合着伙儿,瞒着老娘将我身边的人杀了。这事做得绝啊!我这太后在他们眼里算什么?狗都不如啊?” “不是不是,那是因为……”“因为什么?”小李子笑了一下,却没有说下去。 “你也学会给老娘卖关子了不是?”慈禧称小李子不注意,在他大腿上狠掐了一下。“哎哟。太后,你轻点掐。”“你说不说?”“奴才说,奴才说,只是奴才说了太后要为奴才作主才是。”“说吧,老娘免你的罪。” “太后,”小李子已将慈禧放平,开始揉搓她的下身。“那是因为小安子在宫中得罪的人太多了。”“废话,这个我知道,还要你说?”“嗯嗯嗯,还有……还有……”“还有什么?又想挨掐是不?”小李子正忙乎着却忽然停下,在慈禧身边跪了下来。当真地给慈禧磕了个头:“奴才说了可是要犯杀头之罪的。”慈禧也忽啦一声坐了起来:“杀头之罪?哼,说!我不杀你的头。”慈禧知道他们背后肯定有重大隐情,便逼着小李子说出来。 “那天你差奴才到东边去送一篮新上市的草莓,由于六王爷正与慈安太后说事,当差的太监就叫我在门厅里守候一会儿。不小心就听到了六王爷和慈安太后说着小安子的事。只听慈安太后说,这个小安子,怎么可着肚子长个胆,竟然欺主子?六王爷说,那是两厢情愿的事,西边的看样子也是守不住了,让小安子给她弄事。她若是解除寂寞倒也罢了,怕的是他小安子是个假太监,万一让西边的怀上了,那可就将大清的面子和祖宗的面子给丢尽了。慈安说,怪不得皇儿多年前就说他阿娘的小肚子生蜜汁儿,说他亲眼看见安公公光着身子舔她额娘的小肚子,被我训斥,不准他瞎说了,原来这小安子说是个侍候太后的奴才,实则是奴才情人一篓子装呢。六王爷说,你看他那个样,大臣进见让他报个信儿,他那张假脸,那假客套话,那含讥带刺的目光,谁见了谁不恶心,但又怕他向西边的填话害人,只得宠着他。时不时地,还得给他进宝儿。对待下人,他可是如恶狼一般凶狠,与主子没有那般关系,他敢这么嚣张吗?” 小李子边说边看着慈禧的眼神,只看到慈禧先是一惊,后皱起了眉头,最后出现了一脸的无奈。 “这个小安子,是他自个儿作死啊。”听完,慈禧掩饰着心中的愧疚说。 “奴才也是这样认为。不过,他这一死也好。” “好什么?没听东边的都胡说些什么,太后的脸面不都丢完了?” “那是子虚乌有的事,谁会当个真?不过小安子这一死,倒也还了个太后一个清白,今后谁也不会再说啥了。” “怎么不会说啥了?誰能堵住那么多群臣的乌雅嘴?” 小李子说:“丁保桢将安德海暴尸三天,让百姓看他的把儿,结果还真是个标准的太监,腌得一丝儿不剩。假如有人陷太后,这一事实不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嘴巴子?太后应当高兴才是。” 经小李子这一点拨,慈禧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小李子见慈禧高兴了,便开始用心地给慈禧敲腿。慈禧捏捏小李子的嫩脸蛋儿,说:“小安子是很会侍候主子的,你也得学着点。” 小李子明白了慈禧的学着点的意思,说:“你放心,太后。奴才虽说比小安子年轻,但奴才不会比小安子侍侯得差。” 服侍完了,慈禧坐了起来,想想心里还是不甘。哼哼。东边的想整我,倒是自个儿找了个没趣,小安子不是假太监,你们还能把老娘怎样?但却杀了我一个奴才。我的奴才我杀,也轮不到你呀?可她又没有好办法。甚至撒泼的办法也用不上。你想,六王爷、慈安加上皇儿。三个人合伙杀一个奴才,而且又有祖制的大律高悬着,真是没法儿啊。但斗不过他们爷儿三,也不能嗯这口气。 气谁呢?她忽然想到了丁宝桢。这个丁宝桢,我的懿旨传给他,他竟然前门接旨后门处斩,老娘的话她都敢不听,这还得了,不整治整治他,看样子他不会服老娘的气。 翻阅着呈上来的奏折。慈禧心中一亮。只见一位名叫孙有成的七品县令,对张宗禹投水之死和僧格林沁被张宗禹所杀提出了质疑。 原来,这孙有成是保定府仁平县县令,当张宗禹兵败徒骇河时,他也参与平乱。当他率部清查捻军逃亡余党时,遇到了直隶总督刘铬传。要他侦破两位士兵被杀一案。孙有成不敢怠慢,四下打探,捉到了一位跟随张宗禹多年的捻军士兵张家河,那张家河是张宗禹战到河南时,跟随张宗禹而来的,参加了高楼寨战斗并一直跟随张宗禹战到了徒骇河。他供说张宗禹并没有投水而死,而是凫水逃到山东去了。张家河还供说,杀僧格林沁的也不是张宗禹,而是张宗禹部下的一位捻童,如今已是一们位青年了。杀死两位清兵的,正是他,据说他已和一位姑娘一道,也逃到了山东境内。 孙有成的这个奏折,多处质疑提交上来后。当时并没有引起六王爷和两宫太后的注意。因为。所捉的捻军将士都被李鸿章部、左宗堂部反复审问过,众口一词,僧格林沁是张宗禹所杀,张宗禹既然已投河而死,那么杀害僧格林沁的凶手也就没法追究了。孙有成一个七品县令的一人之言,在这些栋梁之臣面前算个鸟呢?于是,那奏折就石沉大海。现在看来,杀僧格林沁的并不是张宗禹,就算张宗禹死了,杀僧王爷的位凶手依然还逍遥法外。 “这就是丁宝桢的失职。” 慈禧太后找到了慈安和六王爷,憋着心中的一口气,要丁宝桢交出人犯。 慈安看了六王爷一眼,六王爷明白慈禧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两位太后,现在说丁宝桢失职还为时尚早。当初僧王爷的案子是朝廷议了又议的,没有差丁宝桢再去办案呀。如怀疑杀僧王爷的真凶还在山东,且僧王爷也是死在山东,那就再差丁宝桢重查此案就是了。如果丁查不出个结果,再定丁宝桢失职之罪也不迟呀。”慈安说:“六王爷说得有道理,那就叫丁宝桢再查查这个案子吧,如果捉到了真凶,也正好给带僧王爷一个好的交待。” 慈禧也只好说:“既然姐姐也是这个意见,那好吧,就按姐姐说的办。” 六王爷被撸了议政王,这是慈禧对慈安还有小皇上载淳权威的再次展现,你们不都是跟六爷好吗?天天好象他忙于国事,我这个老娘们没用吗?现在看看到底谁厉害。他奶奶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连我的后宫大总管你都敢欺负,不撸你撸谁?当然了,这只是个借口。你若是能腾出买洋枪洋炮的钱早点将园明园修好,老娘也好在那儿有个安身之地,重温昔日的旧梦,载淳主政了,也让老娘落得个宽心,老娘还能撸你?你这点事都不给办,是不是嫌老娘老了,有年轻貌美的姐儿陪着你,有洋妞儿伴你跳舞,将老娘的那一丝情意全忘了?冷落老娘呢? 六王爷为大清出力流汗,却不敢对慈禧倾注更多的私情,这是真的。他不想当多尔衮,他只想为大清做点事,将哥哥弄乱的局势恢复恢复,将大清在同治年间兴旺起来,也不枉当一次议政王,哪想到会变得这么快呢?这口恶气怎么出呢?当然,有恶气的也不止六王爷一个,慈安也是,载淳也是,他们在慈禧的霸道下日子过得很揪心。 谁能想道,报复的机会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载淳要大婚了,大婚之后就要主政了。这是大清国多么重要的大事啊?在这之前,有一千项一万项的准备工作要做,但有一样工作慈就是抓住不放,要亲手去做。这项工作就是为小皇儿置办婚礼服装、洞房摆设、床上用品。 慈安是将载淳带大的。这孩子跟慈安亲,却跟生母慈禧有点疏远。这怪谁?族规上就是这么定的。跟着养母,当然跟养母亲,但作为儿子的小载淳每次去探望生母,慈禧却挑毛病挑刺,不停地数啰和训斥。动不动还考他这,考他那,好象对他极其负责任,其他人对他却不负责任,我生的一个好好的孩子都被你们带坏了,带呆了,带笨了,这怨气是对着慈安的,却在载淳身上使,这个儿子自小就惧怕她这位亲生的老娘。可如今天。载淳就要主政了,人也长大了,一些道理也想明白了,主意也可以自己拿了。 安德海出宫是奉了慈禧的懿旨的,慈禧现在也是正在发红发紫的时候,儿子皇上就要主政了。皇帝的亲娘还怕谁么?六王爷的议政王给撸了,议政王是妹夫七王爷亦譞,都是自家人,慈安就那点能奈,论说论弄事的早已不是我的对手,在宫里,还有哪儿摆不平的呢? “去吧,小安子,路上不要招摇,你是我身边的人。要注意影响啊。” “是喽,老佛爷,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将事情办好。” 安德海虽然当上了总管,但必竟才二十六岁,经历不够丰满。一激动头就昏了。他哪里听得进慈禧临行时贴心的嘱咐,反倒认为慈禧只不这是谦虚一下罢了。于是,他不光招摇,还大张旗鼓地招摇。出宫之后,安德海就忘勿所以了。他不仅挑着龙凤旗,还别出心裁地制作了一面“三足乌”的大旗。原来三足乌是传说中的一只大鸟,专门为王母娘娘叼食的。如今,小安子也是一只三足乌,也为慈禧老太后叼食来了。 出了皇城,来到通州运河,乘上特制的官船,前呼后应,龙旗乌旗迎着河风招展,官船荡着浪花,他带着自己的“老婆”翠翠,家中的亲戚,加上手下人员,一行三十多人,看着两岸的秋景,怎能不令人神清气爽呢? 体顺堂内,载淳、慈安、六王爷也在为安德海出宫的事头痛。 “将这小子逮问杀了算了,我早就知道他跟额娘的那些事,当年马四孩儿就是偷看了小安子与额娘的那些事,才被他们趁黑夜打雷将他冤杀了。”载淳说。 慈安有点犹豫,说:“按说太监私自出宫是要犯杀头之罪的,可他并不私自出宫啊,他是被西太后派去为你置办大婚衣物的啊,你杀了他你额娘若是怪罪起你该如何是好?” 载淳说:“他还不是私自出宫?一个皇宫里的大总管跑到运河里去了,吱一声都没有,我当皇上的都不知道,那还不叫私自出宫?按祖规应当怎么处置?六爷你说?” 亦訢说:“应当就在正法。” “那就立即逮问,处掉他算了。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仗着跟我额娘私情亲密些,好象太后就是武则天他就是薛怀义了,不杀了他宫里也不干净。” 六王爷亦訢说:“除掉此贼当然是好,只是现在他刚上了船,还在直隶、河北一带活动,离京城太近,如若动手,必惊动西太后,她若来干预这事,就不好办了,反正他的目的地是苏杭,在运河上行船还有些日子,离京城远一些再动手,西太后就是听到风声去搭救也生米做成熟饭了。” “嗯,这个主意好,还是六爷有办法。”慈安说。 就这样,安德海被就地正法了,慈禧吃了个哑巴亏,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对皇儿、慈官、六爷,她要瞅着机会,慢慢来。对那们直接杀死自己心爱的小安子的丁葆桢,可就要好好地难为他了。于是,慈禧将当年陷王的老账翻出来,要丁葆桢将杀害僧格林沁的凶手交出来,这是大海捞针啊。 第二十章 死 里 逃 生 ps: 杀死僧格林沁的捻军战士张皮绠改名张凌云与荷花逃过清兵的数次围捕,逃到泗水,在渡河时船被清炮火击碎,凌云逃到岸上,寻荷花不见,清兵追来,只得只身逃走。数年来,凌云一直在打听荷花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终生不娶。《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章/ny3uqf有描述。 京杭大运河贯穿济宁,凌云站在船头上,河风拂拂,船头浪花四溅。两岸青山、河滩和那一片一片的庄稼地,给人以心旷神怡之感。 济宁位于山东省南部,地处苏鲁豫皖四省结合部,东邻山青水秀的临沂,西与牡丹之乡菏泽接壤,南面是枣庄和江苏省的徐州,北面与泰安交界,西北角隔黄河与聊城市相望。 济宁属鲁南泰沂低山丘陵与鲁西南黄淮海平原交接地带,地质构造上属华北地区鲁西南断块凹陷区。这里地形以平原洼地为主,地势东高西低,地貌较为复杂。东部山峦绵亘,丘陵起伏。比较有名的山有曲阜尼山,邹城峄山,凤凰山,泗水尧山,老寨山。各山之间分布有许多小型盆地和谷地。微山湖、南阳湖、昭阳湖、独山湖贯穿南北。地势四周高,中间低,如同一碟形盆地。 由于这特殊的地理位置,也就给各路豪杰提供了施展身手的好地方。捻军余党,私盐贩子,官府辑犯。绿林豪杰都穿行这个重镇,或占山为王,霸水一方,成为清政府的一块心病。 凌云将他的船队靠上码头。一切安排停当,就带着小山子上了烟雨楼。 这烟雨楼是一座建在水上的三层楼阁,三面环水,楼下有两排裙楼,上下两层,中间是个方方正正的院子。方砖铺地,花木点錣。门厅对着济宁府的状元街,街上人流穿梭,热闹非凡。说起这楼,原来是河南盐商的会馆,他们大都是私盐贩子,拿钱买通了官府,在这儿造一座会所,商量大事的时候,各路盐商会员就聚集在这里。决定商规,讨论利益分成,集资买通商路,保护各路商人利益,逃避官府的打击。而在平时,则是由一位名叫管远川的管理这个会所。在这里开设赌场。招来戏子,歌妓,供各路商人及公子哥儿们寻欢作乐。 “张大掌柜到!” 守门的小二一声吆喝,只见大掌柜管远川喜笑颜开地出来相迎。 “凌云大掌柜,好久没来济宁了,兄弟这厢有礼了。” 张凌云急忙抱拳还礼:“这一阵子忙着给杭州送了几趟黄豆,未来看望长兄,还望多多谅解。” “噢,我说呢。生意之人,只要忙着就好。越忙银子进来的越快,凌云兄发大财了。”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 说话之间,管掌柜将凌云带到了烟雨楼的雅间。上了上好的茶水,就要叫两位歌妓陪着凌云。凌云一笑,说:“免了,兄弟只是来可不是找乐子的。”说着,他向小山子使了个眼色。小山子便拿出一包银子,递给管大掌柜。 “噫,这这这,这可使不得。”管远川却极力推辞,“都在江湖上走,无功不能受禄,你我兄弟一场,有忙就应该帮,我得的信儿也是不少,可是,跑了几次,都说是落水的荷花姑娘,然而到了跟前,却与你提供的相貌特征大不相同。兄弟交我办的事至今尚未办成,怎好收你的银子?” 凌云说:“这是小弟的一片心意,你就别推辞了。不瞒你说,我这次也到苏杭一带打探过了,所有的门路都走了,却也是泥牛如海,没个消息。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荷花姑娘真的遇上不幸,我也就死心了,可是这……”说到这儿,凌云内心激动起来,差点掉下眼泪。 那天是一个黄昏,天依然是时不时地下着细雨。为逃官兵的追杀,他二人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山道间摸索着前行。那天他们来到了泗水河畔,已走得筋疲力尽。不远处有座山神庙,凌云便拉着荷花,一步一滑地进了庙里。战乱之年,庙宇已无人上香,庙里的山神虽说依然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但却因布满了尘埃,褪了颜色,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精神。屋顶上有几处瓦已破损,滴滴达达地往地下漏水。靠近神坛前,有一片干地,上面有不少干草,那是流浪的人睡过的地方,二人就在那干草窝里坐下来,收拾一下淋湿的衣物。 “饿了吧?”凌云说。荷花一脸地疲倦,被凌云关切地一问,身上一热,又有了几分精神:“不饿,凌云哥。” 山神庙外都是庄稼地,秋庄稼已经成熟了,但却没有人来收种。这些天来,凌云就是靠那秋玉米、山芋充饥。 “这里是山东的东南,离我的家乡不远了,我想办法弄条船,咱们从水路走,不几天就能回到我的家乡。到了家,咱就安全了。” 荷花温温地看着凌云,充满了爱意,丧父之痛虽说让她痛不欲生,但有了凌云哥,她又觉得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我去弄点吃的,你歇一会儿。” 凌云说着走出山神庙,不时又回来,挖了一把黑泥,递给荷花。原来,刚才荷花脸上的黑泥被雨水充掉了,又露出她那青春美丽的脸庞。荷花说:“天都这么晚了,不会再有歹人来了吧。”凌云说:“还是以防万一为好。”于是,荷花就用那黑泥往脸上抹了抹,变成了一个疯女子的模样。 黑云开始远去了,暮霭蒙住了山野。凌云弄了几只山芋,又扮了几只鲜嫩的玉米棒子,就来到了山神庙。 这时候,荷花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她半仰着,胸脯朝上。也许是天气较热的缘故,她无意识地解开了衣襟,露出半个兜肚。兜肚下一对坚挺的*往外顶着。随着荷花均匀的呼吸声,那对*也在上下一起一伏。凌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秘密,脸就不自觉地红了。他想将荷花的衣襟扣上,可刚要上前,却见荷花动了一下。吓得凌云往后一退,捂着眼睛往山神庙外跑去。 烤熟了的玉米香味在山神庙内四下扩散开来,那香味将熟睡中的荷花熏醒了。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裸着上身时,暗骂一声该死,就将衣扣重新扣好。 凌云将烤熟的玉米放在荷花面前:“来,吃吧。” 荷花捡一只大的递给凌云:“你是哥,你先吃。”说罢,就出了庙门,接着山泉水,将脸上黑泥洗去。 凌云又将那只玉米递过去。荷花接的时候,却连凌云的手一齐抓住了。二人谁都不愿意先松开手,双方的心都在加速地跳着,几乎是同明,玉米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下,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们在草窝里滚来滚去。荷花在翻滚中解开了衣襟。 “不,不能,荷花妹妹。”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妹妹。” “我是你妹妹,又不是亲生的妹妹,为什么不能把妹妹变成你的媳妇呢?” “不能。” “咋不能?你给我说说。” “不能就是不能,还说什么呢?” 荷花生气了:“既是这样,那俺不跟你走了,俺回去。” “你更不能走,”凌云拉住了荷花,“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得对你负责。” “我爹是将我托付给你了,我也就归你了,这也是爹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可我?”凌云为难地半揽着荷花,“可我配不上你啊。” “瞎说。你哪里配不上我了?我压根儿喜欢你。” “可我是皇上的钦犯你知道吗?” “你是我也是,我也参与杀清兵了。” “可我还杀了一个人。” “谁?” “僧王爷。” “什么?僧王爷?”荷花带着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凌云,她不相信,不可一世的僧格林沁怎会死在眼前这位青年人之手呢,她笑了:“杀僧王爷?嘿嘿,搬梯子上天――够得着吗?” 凌云急了:“我真地把僧格林沁老儿给杀了。” 荷花笑得更响了:“你说你杀了僧格林沁,有啥凭据?我为啥就信你的?” “你看,这是什么?”凌云将一对玉珠拿了出来。 “这又有什么,不过是一对珠子而已。” “你认为它是普通的珠子吗?仔细瞧瞧吧,这可是慈禧给僧王爷的御赏,这就是我杀了僧格林沁得到的。当我杀了僧格林沁,将他的这对玉珠、纳庫尼素光刀交给梁王时,梁王就将这对玉珠赏给了我。” 这时候,荷花才认真地看着那对珠子,果然是那珠子晶莹剔透,一龙凤,非人间所有,她才真地相信了。荷花深情地看着凌云,目光中从喜欢转变为崇敬:“凌云哥,你是个真男人。”说着,就扑向凌云的怀抱。 这一次,凌云没有拒绝她,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凌云,能嫁给你这一位英豪,也是我一世的福份,山神作主,咱就在这儿拜堂吧。”于是,二人就跪在山神面前,磕了三个头。 凌云告诉荷花:“我不叫凌云,而是叫张皮绠,为了躲避清军和官府的追捕,才改名叫张凌云。如今咱是夫妻了,这对玉珠龙珠归我,凤珠归你,咱们永不分离。” 泗水河边的杨家渡码头,是这一带水陆换乘的地方,车来人往的十分糟杂。桂生带着一帮伙计,来到了租船的郑老大的船上。郑老大窝了一袋烟,正用长长的烟袋竿点火。桂生便抱拳施礼:“郑老伯生意兴降,后生这里有礼了。”郑老大拉出一个长櫈,让他们坐下,说:“桂生呀,你给齐大人说,别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了,哪来那么多捻贼,早被你们杀光了。” 桂生说:“老大,在下也是迫于无奈。你知道,前些日子在河北与山东交界处,有一男一女两个捻子,杀了刘总督的两个兵,连李中堂都惊动了,在下追查也是奉命行事。” 桂生自在高楼寨战斗开战之前逃出来之后,就按桂三的嘱咐,来到济宁,投奔了齐稀元,做了一个捕头,长年斯混在河道、集市、烟馆、饭庄之中,与各色人物打着交道。近日,捻军被灭,为清除捻军余党,便又四下忙碌起来。前些日子,上边来报,说杀了清兵的一男一女两位捻贼可能逃往济宁府,山东巡府丁宝桢就令济宁府严加盘查。桂生带着一帮伙计,四下安插了眼线,抓了不少男男女女,可一审一问,都对不上号,只好就将他们都放了。 桂生望着杨家渡上来来往往的人物和船只,仿佛找到了一点感觉,好象这里面就有他要找的人物。 “你的船租出去多少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有那么多生意好做,今个儿就租出去十来只。” “十来只?都是啥样的人租的?” “啥样的?我说不准,有粮贩子,杂货贩子,布贩子,啥没有呢?” “带不带散客呢?” “你看,只要给银子我还能不带吗?我只管做我的生意。” 问到这个地方,桂生不问了,便找来一艘快船,鼓风而上,去盘查那些散客。 凌云与荷花也来到了杨家渡口,凌云探了路,知道船上盘查很紧,便决定放弃坐船,选择旱路。可走旱路也要过杨家渡,没办法,凌云就买了一只小船,准备夜间偷渡。 月光如洗,一只小船载着凌云和荷花,轻轻地向河心驶去。正是汛期,那河面足有200米宽,小船进入暗流,已不太听使唤。凌云拼命地划着,尽量地避开码头高高悬挂的灯火。可就在这时,刘铭传的官船在桂生的引导下,向河面驶来。 “前面的船只,赶快停下,听候盘查!” 凌云见大事不好,就让荷花趴下,拼尽全身力气顺游而下。官船虽大,但载物过重,却没有小船利索。眼见的小船出了视线,官船上便发起了火炮,同时,枪弹也齐射而来。 一颗炮弹在小船后仓爆炸,凌云与荷花都落进了水里,紧急之中,凌云抓住一块船板,扶着荷花抓在船板上泅渡。荷花紧抱着船板,说“哥你别管我,快快逃吧。” 凌云说:“不行,要死也得死在一块。” 正说着,又一颗炮弹打来,溅起丈巴高的水柱,一个巨浪打来,将凌云与荷花冲散。 凌云沉入水底,憋了好大一口气才冲出水面,他一边游,一边喊:“荷花,荷花……”声音渐渐地被浪涛声淹没。 管远川摆好了酒菜,给凌云满上,说:“我也不知找了多少个荷花,就是没有你所说的那个荷花,看样子荷花是不在人世了。” “就是死了,我也得找到她的尸首,好歹我俩拜了天地了,我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就算了吧。” “说的是这个理,可这战乱之年,你还上哪儿见到她的尸首,早该是白骨一把了。” “那我也得见到她的坟,找到她的坟,每年清明我给她添把土。” 正说着,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凌云一愣,问:“还有人来搅场子不成?” 管远川伸头往楼下望了望,却见一队官兵在烟雨楼外,正与小二扯嘴皮子,知道事情不好,就说:“张大掌柜的你尽管吃酒,丁大人不知哪根筋又弹弦子了,要抓杀僧王爷的人犯,这是哪朝哪代的事了,天天来查,一查我的生意就不好,弄得我天天拿银子打发他们。你与伙计们先吃着,我到柜上支点碎银,让这些官兵滚蛋。”说着,就蹬蹬蹬地跑下了楼。 第二十一章 宝珠之谜 ps: 在追捕僧格林沁凶案的过程中,他们从一位姑娘的玉珠上发现了线索,那玉珠正是僧王爷的御赏宝物,那姑娘正是荷花,她那玉珠是张凌云送她的定情物。在泗水河冲散后,被告激流冲到岸边,被告济宁巡按发现,可她已奄奄一息,不一会儿就死去了。丁葆桢就令齐稀元从这宝珠入手,追查杀害僧王爷的凶手,可这姑娘无名无姓,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到哪儿去查呢?《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一章有描述。/ny3uqf 六王爷召见丁宝桢时,丁宝桢心明如镜,这是他杀了安德海之后,慈禧这个老娘们吃了哑巴亏,心中恶气出不来,又来找茬了。 当他接到懿旨让他重查杀害僧王爷的凶手时,就发了牢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六王爷道:“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就别提它啦。那也是李鸿章、左宗堂为剿捻争功,最后弄个张宗禹所杀,而又报说张宗禹投水而死,拿张宗禹一双鞋来作证据,才有这样的结论啊。”丁宝桢说:“既是有了这样的结论,何必又来翻案?皇上说的话说改就改了吗?”六王爷笑了,说:“这事要怪就怪我吧,不杀安德海,哪能惹出这么多的麻烦?西边的翻出个孙有成的奏折,亏得没翻出你的那个追凶实录,要不,还不知道老佛爷又翻什样的花头呢。” 僧格林沁死后,皇上责令丁宝桢辑凶。 丁宝桢不敢怠慢,就令济宁府巡按齐稀元明查暗访。 此时。正巧桂生持桂三的书信来济宁投靠齐稀元。 桂生出逃后,高楼寨战斗打响,僧军全军覆没。几经打听,方知堂哥桂三投靠了张宗禹部。齐稀元就令桂生化装成捻军散勇。前去联系桂三。此时,张宗禹部正开拔东进,为赖文光解围。桂生赶到河北,才找到桂三,得知僧格林沁被张宗禹手下的捻童所杀。桂生问桂三:“那捻童姓啥名谁?长得什么模样?”桂三却不知晓,只说听说那捻童名叫“裴更”。十六七岁。桂生让他进一步打听,过两天再来听信。哪知捻军开拔,被清军追剿得东流西窜。待再次找到桂三的部队时,才知桂三战败被杀。 于是,齐稀元整理出一个公文,草草向丁大人作了禀报,丁大人又上报给六王爷。六王爷提交朝议,没想到朝臣哗然,谁也不牙信一位十六七岁的捻童能杀僧王爷,认为这是丁宝桢糊弄皇上。 原来。僧格林沁有一身的蛮力。 史书上曾作过这样一段记载:在京城僧王府的门前树着一对石狮子,高丈余,呲牙咧嘴,很是吓人。一天,一位卖羊肉的回族人,前往街市去卖。归来时天色巳晚,街上巳开始上灯火。那卖羊肉的回人只顾低头走路,当他走到僧王府门前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从空中向他抓来。他本能地往街旁一躲,定睛一看,才发觉根本没什么人来抓他,而是那对石狮子高高地瞪着他,象一对怪物,让他吓了一跳。那回族人愤愤地说:“等着瞧,看谁厉害。”隔了一天。王府的人早上起来,一开门,却见那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全都调了个,一律屁股对着大街,头朝里象两个犯了错的孩子在受过。禀报给僧王爷。僧王爷也感到奇怪:这对石狮子少说也有上好几千斤之重,没听到什么动静,谁能把它磨个个呢?一定是遇上高人了。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召来寻问,才得知那卖羊肉的回族人有这方面的嫌疑。一天,那位回族人又挑着一担羊肉从僧王门前经过,就被府内人叫住了,说:“王爷买你的羊肉。”那回族人就挑着羊肉进了王府。见了僧王,僧格林沁说:“我不光买你的肉,还想请你帮个忙。”那回族人说:“要帮啥忙,你尽管说。”“好,爽快!”僧格林沁说,“我门前一对石狮子不知被哪位好汉磨了个个,你能帮我再磨来吗?我赏你二十文铜钱。”“当真?”“当真。”那回族人喜滋滋地来到门外,只见他勒了勒裤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弯下身来,抱住一个石狮子,往上一掀,然后用足劲儿一磨,那石狮子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两个石狮子都复了位,王爷连声叫好,对下人说:“拿钱来,领赏!”僧王爷将二十文赏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往那回族人现前一伸,示意他来接钱。那回族人就伸手过去,从僧王爷指缝里接钱,可他却取不下那二十文钱。那回族人见王爷微笑着不作声,才知道这位僧王爷的用意了:原来领赏是假,较力是真。那回族人心想事到如此,也只好要比试一番了。只见那回族人先是去扣,再是去夺,却见僧王爷的手指如钳子夹住一般。最后,那回族人用全身力气去拧,只听铜钱嘎嘎作响,还是取不下来。那回族人这才知道僧王爷的厉害。就说:“僧王爷不是赏小人钱,是在试小人力哩,小人自知不如王爷,认输了。”僧格林沁这才哈哈一笑,将铜钱放了下来,却见那二十文铜钱全都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铜砣子,僧王爷就又重新赏了他二十铜钱。 僧王爷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又身经百战,若是死于名将之手,那还有点可信,说是死于一位十六七岁的捻童,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李鸿章、左宗堂、刘铭传都据理力争,一班文武臣也不相信丁宝桢的这个奏报。东西两太后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听取多数大臣的意见,定为张宗禹为凶手。这个定法当然也不错,捻童也好,部将也好,张宗禹本人也好,都是张宗禹手下的人,说张宗禹是杀害僧王爷的凶手,还能有错吗? 孙有成的奏报当初没人理会。其实刘铭传部也将情况通报给了丁宝桢,丁宝桢令各州府县,严加盘查。 那天,济宁府接到清兵信报。说有一男一女偷渡泗河,被火炮击中,男女下落不明。此时,桂生快步向齐府走来。 齐府的小花园很是别致,进门就有绿竹掩映,院墙周围也栽了不少竹子。齐稀元学着苏东坡的口吻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翠竹添了几分雅性,更有那碎石铺成的小径,曲折在蜿蜒,将小花园分成各色花圃。花圃中间有一小荷塘,正是赏荷的季节,只见这里红的、白的、黄的,各色荷花争艳,开了满满一池子,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荷香。塘边建了一座亭子。取名为“荷塘听雨”,亭子下种一紫藤,花儿虽说早已凋谢了,可那浓浓的枝叶却十分地精神。亭子中设有一个石桌,四个石鼓,此时。齐稀元正与几位雅士对奕,眼看着对方有杀车逼主之势,齐稀元却不动声色,他要给对方一个卧底炮,这样既能解围,又能一棋将他将死。就在这时,桂生进了园子:“齐大人,泗河边发现一位落水女子。” “落水女子?是孙大人要找的那位凶犯吗?”齐稀元举着棋子问道。 “大人。那女子与一男子昨天偷渡泗河,被我炮弹击中,男的下落不明。女的受伤被我俘获。是不是凶犯还得进一步盘查。” 这一禀报,齐稀元和孙有成都来了精神,放下半盘棋,便与桂生一同前去。 一路上,桂生边走边对齐稀元禀报详情:“张宗禹被灭。散捻如逃窜之鼠,流落四方。各军及地方处处设防,盘查散捻,处决罪大恶极者,极有奏效。可是,散捻有数十万之众,哪有一网打尽之理?俗话说,鱼过千里网,网网都有鱼,他们或许装扮成要饭的,或许化装成逃荒的,或许打扮成跑单帮的,啥样的人物都有,如鱼入海,毫无声息。所以,在下每每打听到可疑之人,必来个追根寻底。近日,按照你的吩咐,在下与刘铭传部密切合作,在泗水等水陆要道设卡,抓了散捻百余人,但与僧王案有牵连者却无一人。昨天夜里,忽然发现一只小船偷渡泗水河,刘大人的官船追去盘查,其却不买账,结果刘大人手下官军发了一炮,将小船击散。船上有一男一女,女的在天亮时,昏死在河边的沙滩上,男的却不知去向,在下得知这一消息,见到那女子,却听她呼喊着皮绠的名字。”说到这儿,齐稀元向桂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往下说了。桂生明白了齐稀元的意思,就说:“不必在下罗嗦了,到龙王庙一看就知道了。” 桂生带着齐稀元来到泗河岸边的一座龙王庙,只见庙外有十几个清兵把守着,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百姓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没有看热闹的,倒也十分清静。走进庙里,只见大殿里铺着一张草蓆,上面躺着一位年轻的女子。那女子腰部中弹,血已流干,面色发黄,昏迷不醒。一位郎中为那女子包扎好了伤口,又熬好了半汤药,正一口一口地往她嘴里喂着,可喂到嘴里,却又流了出来。 这女子正是荷花。 “喂,闺女,你醒醒,你醒醒。”齐稀元上前摇了摇荷花,可荷花却没有任何反应。齐稀元便转过身来问郎中,“先生,你无论如何得将这女子救活。” 郎中摇了摇头,说:“齐大人,我是个混饭吃的草民,可不是神仙,你给我个金疙瘩我也救不活她了,你看她,阳气都没有脉了。” “那你能不能让她还还阳,开口说句话呢?你让她开口说话,莫说金疙瘩,就是要我的耳朵,我都割一个给你。” “让我试试吧,看来也难。” 那郎中取出几根银针,对着荷花的人中等穴位一针一针地扎下又翻开她的衣衫,在她的腰、脐、腿部的穴位下了一根根银针。郎中正用心地行医,却听齐稀元说:“慢着,让我看看。” 只见齐稀元伏下身来,翻开荷花的下摆,从她腰间解下一颗玉珠。那玉珠是上等的田黄玉,红橙黄相间,晶莹剔透。工匠利用玉石的纹理,进行了缜密的构思,将珠内花纹进行镂空雕凿,珠内有一凤凰。迎光一照,那凤凰似有展肢欲飞之意。这种玩物,一看就知道绝非民间所有,而是宫中的宝物。一位民间落水女子,何来这等玩艺?这才引起齐稀元的注意。 那郎中经过一翻整治,只听荷花唉了一声。接着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睛依然紧闭着,只听她断断续续地喊着“皮绠,皮绠……”便又昏迷了过去。 “皮绠在这儿呢,有啥话你说。”齐稀元迫不及待,伏下身来安慰荷花。可就在这当儿,荷花一缩身子,紧接着便是一阵狂乱地挣扎,最后将身子往上一挺,呈一张弓状。然后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就死去了。 济宁府有一条专卖古玩的石板街,两街面的铺面中摆满了各色古玩、名人字画。陶瓷精品等各类收藏之物。乾隆年间,这里生意很是红火,南来北往的富商、达官贵人、文人骚客来到这里,都要上这条街上转转。买些得意之物,回家把玩。可惜如今遇上战乱之年,这些营生日日渐淡,许多生意人已关门改行,店铺内布满了灰尘。 在这条街的狗腿巷,住着一位做玉石买卖的商人,名叫楚如意。因他祖传有善于玉雕的手艺,因此,他的店还在经营着。又由于他对玉有着极高的鉴赏能力,所以。也常有一些名家前来找他辫别真伪,他的生意依然很红火。 齐稀元来到楚如意府上,扣了扣他家的门环。一条金巴狗便疯狂地叫了起来。 “谁呀?”一位女子隔门问道。 “是我。”齐稀元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丫环小香。 “哟,是齐大人呀?你来客厅先坐下来喝茶。我去禀报老爷。” 齐稀元是楚如意的常客,二人常常对奕,小香就对齐稀元十分客气。 不一会儿,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来到客厅,见了齐稀元便拱手作揖: “齐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敢情不是又杀老夫片甲不留吧?” “不敢,不敢,”齐稀元急忙打拱还礼道,“恕稀元无礼了。” 小香已给齐大人沏好了茶,楚如意说:“这是尚好的铁观音,前日福建的一位玉石商送的,尝尝吧。” 齐稀元稀溜了一口,连说:“好茶,好茶。” 楚如意说:“齐大人这一腔大忙,今个儿咋有雅兴了?” 齐稀元笑了笑,说:“在下虽是一粗人,可也喜欢附庸风雅。近日友人送我一珠,说是传世之宝。可在下对珠宝的知识一无所知,只得向老先生来求教来了。‘ “唔?”楚如意略有惊讶,说:“哪里,哪里,我也是半瓶子醋,何敢向齐大人指手划脚?什么宝贝,让老夫长长见识?” 齐稀元就从怀里掏出那颗宝珠,小心异异地递给了楚如意。楚如意接过那颗珠子,戴上了一副老花镜,仔细地端祥了一番。又 吩 咐 小 香 拿 来 一 只 放 大 镜 仔 细 地 又 看了 一 番 。然后又小心异异地放在桌子上,半日沉思不语。 “怎么?这是一颗假货么?”齐稀元问道。 “此珠从何而来?”楚如意并没有直接回答齐稀元所问,看来他对此珠倒有几分兴趣。 “一位朋友所赠。” “哈哈……”楚如意大笑起来。 “先生,你笑什么?” “你的这位朋友莫非就是前日杀的安德海吗?” 齐稀元一时摸不清头脑,但一提起安德海,他知道小安子是从宫中带出不少宝贝倒卖给民间的。就说:“在下哪有那个福分,这只是一位远门的亲戚的家传之宝。” “你的这位远门的亲戚可不是一般人物哩。” “怎么讲?” 楚如意说:“这珠子的石料是田黄玉,你是知道的,田黄玉的本身就比黄金还贵,何况这把刀工,不是一般工匠所为。” 齐稀元心中似乎明白了这珠子的来历,但依然佯装不知,只说:“何以见得?” 楚如意说:“你看这珠子,一凤栖于怪石之上,侧有梧桐牡丹相衬。构思必出自一位大师之手。对空观珠中之物,凤眼闪闪有神,凤毛丝丝不乱。石中黄、橙、土、灰各色,分别制作在树、花、石、凤毛之上。犹如真境再现。大清的版图囊扩天南海北,著名的产玉区都在皇上控制之内。这些产玉区年年都要向皇上进贡,所以,这种玉也只有皇宫里才能见到。但向皇上进贡并非谁有件好东西都可以送给皇上的,贡玉需由军机处、奏事处先验收斤两,然后再由造办处分验品级。定造用处。为皇上造玉的作坊分为南北两派,南派在苏州,北派在京城。这颗玉珠就是南派的极品之作,。老夫若是未看走眼的话,这个宝贝必出自造玉大师陆子风之手。” “陆子风?就是专为乾隆皇上造玉后又惨遭杀害的那位大师吗?” “正是。”楚如意说,“你注意看了么?陆子风造玉,件件都有落款,但他的落款都在意中,而不是象一般的工匠铭刻在玉雕的图案上。你看,这梧桐与这只凤凰。细看可是一个单耳?” 齐稀元凑上去反复看了看,果真造型象个单耳。楚如意又让他看那两块怪石,说:“你再看看这两块怪石,是不是可以称为二山?…… “石则石,怎可叫做山呢?”齐稀元不解。 “画画的人都知道,石和山是不分的。画石也就是画山,画山也可以称作画石。这两块石头就是两座山,也就是二山,二山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击字,再与那个单耳联在一起,不就是一个陆字吗?” “呵呵,还真是这么回事呢!大师可就是大师啊。”齐稀元说,“不过,陆大师雕玉如此出名,会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个脾性也来个仿冒呢?” “不会。”楚如意说。“陆家造玉自明以来就分工极细,选料、画样、锯钻、做坯、做细、光玉、烧古等等,这是一般工匠没有的。更有这珠中细活,必须用特殊的工具来做。” “什么特殊工具昵?” “就是乾隆皇上从外国引进的金刚锯等工具。这些洋货第一个使用者就是陆家,也就是从此以后。中国的解玉技术又走上了一个新的阶段。做细、烧古都是难度很大的工序,你看这镂空的花朵、凤尾,之所以能够见到其中丝绒,就必须用金刚钻钻成,以金丝锯插入,细细雕凿,遇到玉的颜色发生变异,就要因料制宜,改拙成巧,独具匠心。这颗宝珠正是这种风格。” 楚如意说着,便从内室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个方盒。齐稀元打开那个方盒,脸上便现出惊讶无比之色:“怎么,你竟有如此一样的宝物?莫非这珠就是你家所造之物?” 原来,那盒内装着一龙一凤两颗玉珠,除了颜色稍有差异外,造型及工艺手法和齐稀元所得的玉珠完全一样。 “不瞒你说,这一对龙凤珠正是老夫的得意之作,只是这玉是皇上筛选剩下的蓝田玉罢了,但做工的风格、构思造型完全一样。这种雕玉之法正是陆家祖传。” “那么说,楚老先生就是陆家后人了?” “按说,陆子风正是老夫的曾祖父。那年,曾祖因不为奸臣何申造玉,被其诓奏犯上,满门抄斩。祖父被楚家解救,迁居济宁,所以陆家即姓楚了。后来,皇上虽然对陆家进行了平反昭雪,可陆家感楚家救命之恩,便不再姓陆。所以,楚家造玉之术,正是陆子风之术也。” “原来如此,多年以来,让你祖祖辈辈受委屈了。‘齐稀元感慨地 说。 “这玉珠应是一对,而且出自皇家。让我大惑不解的是,怎么送你一颗单珠呢?莫非你与送珠之人有约?” “这,这,……”齐稀元一时答不出所问,便随机应变道:“是送我一对珠,那个龙珠被我放在家里了。” “噢,原来是这样。”楚老先生也感觉到了齐稀元的尴尬,就不再问。 第二十二章 丁府宴客 ps: 齐稀元手下的桂生对捻军的情况较为了解,为了尽快破案,丁葆桢宴请齐稀元和桂生,得知那位佩带僧王爷宝珠的神秘女子临死之前曾呼喊过皮绠的名字,案件算是有了新的线索。《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二章有描述。/ny3uqf 丁府大厅内,摆了一桌酒宴。丁宝桢在厅内来回踱着步儿,略带几分焦灼。尊皇上命,杀了安德海,又将其曝尸数天,的确大快人心。山东百姓虽说也因清皇廷无能,战事不断,百姓苦不堪言,而怨声载道,对清王朝的官吏恨之入骨,形成了官民水火难融的局面,但对能为老百姓着想的清官还是很敬仰的。 这个丁宝桢,自打上任山东,先是布政使,后任巡府官职,兴学堂,办洋务,救灾民,的确为百姓办了不少好事。安德海恶名在外,仗着与慈禧太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作恶多端,虽说杀安德海有皇上、东太后、恭亲王联手,但这大任落到丁宝桢这位执行者身上,也是要冒着凶险的。谁不知道慈禧老佛爷的厉害,连肃顺八大臣都能被她一锅烩了,你一个山东巡府算什么,想要你的小命还不跟捻个蚂蚁似的。可丁宝桢就是一条硬汉子,接了皇上密令后,不光周密布置,还敢违抗慈禧的懿旨,前庭接旨后门杀人,这还不变成老佛爷的眼中钉?虽说慈禧在无奈的情况下,没有对丁宝桢怎么样,还装模作样的夸奖了他。但丁宝桢知道,这事不能算完。果然事隔不久,僧王爷追凶的事儿就找到他头上来了。 “齐大人到。”家仆喊报了一声,丁宝桢便出庭相迎。 “为丁大人大请安。”齐稀元拱手作揖。后边跟着桂生,桂生也向丁宝桢请安。 丁宝桢笑容满面,一边还礼,一边引领二位入座:“请请请,饭菜都要凉了。” 丁宝桢让齐稀元坐上座,齐稀元说:“无德无才之人。下官哪敢,丁大人还是你坐这里吧。” 丁宝桢这时候已夺过家仆的酒壶,硬将齐稀元推上首席,吩咐家仆说:“你忙你的去吧。”又对齐稀元和桂生说,“今儿咱们是便宴,不讲究那些老规矩。再说也是在我家里,你是客我是主。” 客套一番,三人入座,丁宝桢亲自为二人满上。一桌菜都是丁大人亲手做的,其中最拿手的菜就是“宫宝鸡丁”。这菜本来是丁宝桢做的家常菜。有一次,几位王爷到丁府作客,丁宝桢就给他们炒了这个鸡丁,王爷们吃了赞不绝口,回头就派厨子来跟丁大人请教,不久这道菜就传到了宫里。由于是丁宝桢发明的,所以就给这道菜取名为“宫宝鸡丁”。 能坐在丁宝桢的大席上,又是丁大人亲自做的菜,齐稀元和桂生都内心充满感激。但丁宝桢却没有大人的作派,象自家亲朋一样,与齐稀元、桂生平等对话,和蔼可亲,有说的笑。 举杯的时候,丁宝桢看了看年轻的桂生,说:“这位小兄弟听说也参加过捻子?” 桂生急忙站起。说:“在下当年一时糊涂,参加了红枪会,后被僧王爷收编。高楼战被打散,这才投到了齐大人手下。” 丁宝桢说:“坐下坐下,来到我家。就是我的客人。来,咱们先干了这杯。” “谢丁大人。” 三人一齐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丁宝桢依然不提来意,这叫齐稀元有点纳闷。前些日子,遵命盯稍安德海,前前后后,齐稀元带着桂生,化妆成游客,一天一报,将安德海的行踪一一报定,才为丁宝桢正法安德海提供了先决条件,为此,丁大人在事后都对他们进行了奖赏。事已过了这么多天,忽然接到丁大人的传令,齐稀元就与桂生骑上快马,连夜赶到济南,难道千里迢迢地赶来,就是吃一顿便宴吗? 正迟疑着,不知怎地就说到了僧格林沁,先是夸他对皇上忠真,后是说他有勇无谋,最后丁大人将酒杯一摔,酒浆四溢:“这老匹夫,宝桢是被他害苦了。” 齐稀元道:“大人不必难过,僧格林沁不听你的劝,说明他太愚蠢了,如今他死在捻贼之手,不应验了你当初的提醒吗?皇上虽有怪罪,但不也有惊无险吗?” 当年,僧格林沁驻扎鲁山,已探得军情的山东军统领丁宝桢前往僧营禀报。刚到营门外,河南、安徽的几位要员正等待进帐。丁宝桢与几位同僚议起战事,都劝僧王爷不要冒进,别上了张宗禹的当。可僧格林沁正怒气冲冲,不把他们当成人看,出口就是羞辱之词,进帐连座都不赐。正说着,僧格林沁传丁宝桢进帐。 丁宝桢见过僧王爷:“王爷吉祥。” 僧格林沁白了丁宝桢一眼:“罢了,有啥事快说。” 丁宝桢见他的手下陈国瑞等都坐在那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光看着这位丁翰林,顿觉满脸血涌,说: “下官马上跑累了,站着说不出话。” 僧格林沁一看丁宝桢翻了脸,掂量着也拿不下这位朝中大臣,便软了下来,亲自为他搬了座椅。 自那以后,山东军在皇上眼里就没有了好名声,军纪混乱,调度无方,行动迟缓,一个个斥书不停地从宫中发往丁宝桢手中。 “这个老匹夫,若是不被捻贼所杀,说不定我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齐稀元道:“他被捻贼所杀,那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捻贼都是农民啊,他们是没有办法才造反啊,平息了叛乱,还不见好就收?可他的那些手下,攻下壕围。不分男女老幼,鸡犬不留。据说他攻下了捻军陪都雉河集,直直杀了三天三夜。涡河以北是张乐行的老窝,他杀得多少个庄子不见人。这样平反。是皇上要看到的吗?” 丁宝桢说:“百姓苦啊。” 见丁大人动了侧隐之心,桂生插话说:“丁大人身为巡府,不知对发捻之乱有何看法。” 丁宝桢见这位跟着齐稀办差的也敢对他说这种话,就有些奇怪,觉得齐稀元用的人,就不是一般人物。这个桂生。虽说今儿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在齐稀元手下当差多年,他对他也是面熟的。当年追查僧王案,后来布置盯安德海的行踪,齐稀元常带着这位助手前来禀报,他知道他是位能干的差官。 丁宝桢笑了,说:“依你之见呢?” 桂生说:“在下是不敢乱言的。” “为何?” “多说了怕你杀我的头。” “哈哈哈……”丁宝桢笑了,“你尽管说之无妨,你当初加入红枪会都没有杀你的头,今儿你为大清办案。谁还会杀你的头?” 桂生几杯酒下了肚,加之丁大人和和气气的,桂生就有了几分胆量:“那我可就真说了。” “当说无妨。” “要我说这是大清的气数差不多了。” “混账,怎能诅咒大清?”齐稀元将端起的酒杯一放,“你现在端的大清的饭碗,怎能替反贼说话?真的是不想活了?” 丁宝桢咽了一口酒。说:“不妨不妨,让他说下去,今儿是在我家里,言者无罪,出了门啥都没说。” 桂生接着说“皇庭如今搞成这个样子,百姓们怎能有好日子过?就说这发捻之乱,还不是官逼民反造成的?皇廷你争我斗,只想着皇权,却不知道如何振兴大清,结果洋毛子就打了进来。割地赔款。皇上没有钱就向老百姓要,老百姓的日子本来就过不下去,再遇上天灾*,还能活下去吗?这不,轻的打家劫舍。重的就聚众造反。如今发捻虽说平息下去,但百姓还是没有好日子过,因为皇上还没有那么多钱还洋人的钱,还得剥夺百姓,加之贪官趁机刮皮,这乱党不还得早一天晚一天地发生?” 桂生这一番话说完,桌上一时无語。齐稀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丁宝桢连说:“吃菜,吃菜。” “小小年纪,见识不浅呀。”半天,丁宝桢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我也不小了,都三十一了。” 齐稀元说:“你在丁大人面前还敢说这个?” “不敢,不敢。” 丁宝桢深吸了一口气,说:“小兄弟看得明白,不是个糊涂人呀。不过这话出就得烂在肚子里,不然的话,不是杀你一个人的头的问题,而是灭你的九族。” “是,是,小的放肆了。” “大清的今天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诺要将大清兴旺起来,拯救的办法不是没有,眼前各位重臣所办的洋务,就是一举。洋人欺侮中国人,是因为他们有炮有枪有铁舰,中国人不会造。中国人不挨洋人的打,就不能光靠八旗,就得学洋务,办工厂,兴学堂,让中国的状元进士也会设计大炮、洋枪、洋船,这道理好讲,可到了皇上那里,却是很难恩准,大清的绊子就在这里啊!”丁宝桢动了情,“这位小兄弟说得是有理,我这个当巡府的也难拯救大清,但眼前拿着皇上的奉录,不得不为皇上效力而已。唉,说远了,咱们将这杯酒干了!” 酒喝得大家都很舒心,三人就象多样不见的老朋友似的。这时候,齐稀元说:“丁大人如此看得起下官,真是下官造福,来,桂生,咱们共敬丁大人一杯。” 二人端起酒来要敬,丁宝桢却说:“慢。” 二人停了下来,互视不知所以然。 丁宝桢这时从腰里取出颗宝珠,说:“我有一事相求二位,二位应不应?” 齐稀元和桂生说:“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在下也再所不辞。” “好。那你二位可认得这颗珠子了?” 齐稀元接过丁宝桢递过来的那颗宝珠,仔细一看,正是当年他从荷花身上取下的那颗宝珠。 “这。这,这不是当年从反贼那儿得到的那颗凤珠吗?” “正是。”,丁宝桢说,“当年你们要查这个案子。后来却被我阻止了,原因你们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儿,我要说的是,你二位还敢接这个珠子吗?” 齐稀元看到这宝珠,这下酒意全无。刚刚的迟疑也烟消雾散,他猜肯定是僧王爷的案子又要启动了。 “丁大人,这珠子是当初俺上送给你的,你如今让俺接,不是白送给俺吧。” “当然不是白送,但接过去还要完璧归赵。” 齐稀元双手接过珠子:“不就是僧王爷的案子吗,俺接过来就是了。” 于是,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丁宝桢问:“二位当年破僧王爷的案子,本已有了门目,不料被老夫阻止。案子半途而废,为此老夫很是内疚。今儿又厚着脸皮重提旧话,真是有难二位了。” 齐稀元问:“此事已过去好几年了,不是不让查了吗?怎么又想起来了呢?” “咳,还不是杀安德海惹来的祸?”丁宝桢说,“接恭亲王传皇上和慈安太后的令。让丁某注意安德海私出宫门的罪行,丁某也知道安德海是老佛爷膝下的一条狗,对主子忠真无二,可他对群臣却是罪恶有加,在宫中传恶言,狗仗人势地欺上瞒下,许多重臣都惧他三分,连皇上也得受他的气。古往今来,宦官当政都没有好天下,让老佛爷这位老娘们如此宠下去。朝中的大事还不坏在宦官手里?皇上、慈安、恭亲王与安德海的矛盾可能与他们争权夺利有关,丁某想的是什么?是想的大清朝政,我的脾气你们也知道,我是最看不起那种人的。所以,安德海出了宫。坐车从通州上了太平船,打着黄旗与‘三足乌’旗,以给皇上采购龙衣的名义出游江南,这时候皇令已密送各省。沿途各省都没有人问,他们都知道安德海是慈禧的爱宠,明知道他犯有灭族的死罪,又有皇令在手,却惧老佛爷的淫威,装聋作哑,放他而行。就是来到我山东境内,也有地方官害怕他,不向我禀报。若不是你二位打探及时,设计让他在泰安去登泰山,说不定他就出了山东境界,之后能不能杀了这个腌货都很难说。” “大人英明,为大清肃奸,不计个人凶险,在下实实佩服。不过这事不是已过了,慈禧非但没有追究你,反而称赞你杀得好,对皇廷有功吗?” “哼!那是玩花花绕儿。杀了安德海,慈禧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明里,她也得顺着皇上和东太后,暗里可就使绊子了。这时候他忽然翻出了孙有成当年的奏折,知道了你们在泗河救出的那位姑娘,便有了说词,责令让我来破这个案子,这不是为难我又是什么?我若是破了这个案子,一天的云彩都会散去。倘若我破不了这个案子,丁宝桢的头不还在她这老娘们手里提着吗?” “原来是这样。”话说到这儿,齐稀元和桂生才明白了一切。 “这案子能不能破,丁某的头就在二位手里了,时隔了这么多年,还有可能吗?” 齐稀元说:“这案子虽说过去五年,那位身带宝珠的姑娘也死了,但它还必定留下了这条线索,只要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总会有结果的。只是,这颗宝珠是不是僧王爷的遗物呢?” 丁宝桢说:“这宝珠的确就是僧王爷的遗物。那年我将此珠让僧王爷的手下看了,他们说这宝珠是一对,一龙一凤,佩带在僧王爷身边,说是慈禧老佛爷相送。我想拿此物与慈禧相认,又怕这老娘们生歹意惹是非,但恭亲王看了,说这正是皇上传下来的,不会错的。由此可以推断,此物就是僧王爷的遗物。” 、 桂生说:“当年查僧王爷案子时,捻贼还在四处奔波,我找到我哥哥桂三,他说杀僧王爷的是一位捻童,名叫裴更,十六七岁的光景。按那时推算,他在张宗禹战败时捻贼被灭时,应当在十九二十岁左右,这与我们在泗河捉到的那位佩带这凤珠的女子年龄十分象近,那女子临死前曾呼喊着‘皮绠’的名字,那个皮绠是不是就是我哥说的裴更?他是不是与这女子有关连呢?” 第二十三章 久别重逢 ps: 王二坎在逃难中找到了昔日的捻军领袖梁王张宗禹,他削发为僧,暗地里联络抗清旧部,便指使他前去联络张凌云。在与张凌云的交流中得知凌云正为找不到荷花而发愁。《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三章有描述。/ny3uqf 凌云早上起来,来到谷水河畔,打了两路长拳,又挥起他的苗刀,舞了几圈,便浑身发热,通体流汗, 灵奶庙是为纪念楚灵王的两个妃子而兴建的。因宫廷政变,楚灵王逃到谷水之畔的一个镇子上。在这里,他恰巧遇此时,满身的疲劳一扫而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便转身向灵奶庙走去。到昔日被他贬官的旧臣。这位旧臣非但不计前仇,还设宴招待他。晚上睡觉时,他又将自己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献给灵王,作为皇妃为楚灵王解忧解闷。楚灵王惭愧至极,夜间,趁两位姑娘熟睡之时便上吊自杀了。楚灵王死后,两位姑娘也自杀陪他去了。为了纪念两位可怜的姑娘,当地百姓便为她们盖了一座庙宇,称作灵奶庙。灵奶庙是谷水岸边的一个镇子,谷水又与浍河在这里交汇,浍河与运河相连,而谷水又与涡河相连,这一条条水路,上可通京城,下可通东海,因此,这里自古就是皇家漕米粮道。在这一条条粮道上,浍河上的骆驼镇,谷水上的灵奶庙,涡河之畔的雉河集。都是粮道上的交通枢纽,也是商贾云集的也方,更是英雄豪杰大显身手的地方。 日头渐高,灵奶庙也开始活跃起来。赶集上店的结队而来。叫卖呼喊的此起彼伏。 凌云来到集镇的南端,这里紧靠着谷水的运粮码头,码头之上便是凌云开的茂源商号粮坊。 凌云雇有百十来个伙计,全都是死去的捻勇留下的孤儿。凌云安排他们吃完了早饭,就开始张罗生意。茂源说是开的粮坊,实际上它所经营的范围远不止粮食一项。茂源商号之下。还开有油坊、酒坊,另外还卖京广杂货,由于茂源占据了灵奶庙最好的地段,沿街设有十八间门面,因此生意极为红火。在浍河上的骆驼镇,涡阳县的所在地雉河集都设有茂源的分号。 油坊开始炒芝麻推油,酒坊开始起瓮,烧酒,装坛,粮坊开始起秤。收粮,卖粮。正忙碌着,忽然从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串歌声: “太阳出来向西游, 无道的昏王下扬州, 河干十里没有水啊, 糜子谷子拌香油……‘ 这歌子对于灵奶庙上嘈嘈杂杂的人群来说。没有什么反应,这种淮北的民间小调谁都能哼上几曲,心情好了唱,可以增添几分兴致,心情不好也可以一解心中的烦闷。所以,有谁唱两句,并没人感到稀奇。可当凌云听到这歌声之后,便愣在那里了。 凌云听到这歌声,仿佛又回到了捻军的队伍中。 那年月,他跟着捻军队伍。南征北战,打了胜仗就要欢乐一番。所以,捻军也有他们自己的演唱队伍,不光唱歌唱戏,也跳舞。他们跳舞不是跳的一般的舞蹈。这种舞是由武术演变而来的,开始是用火焾起舞,夜晚观看如飞舞的火龙。后来在捻军中的艺人的改编下,火焾改作花棒,用棒鼓击打出节奏,再配上民 间小调,按照小调的旋律进行舞动,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舞种。在捻军大营里,跳棒鼓舞跳得最好的就是王二坎。王二坎不光跳得好,嗓子也好,腰腿活泛,歌声洪亮,表演起来还带幽默感,深受捻军将士的喜爱。难道是王二坎吗?他还活着吗?是的,这就是王二坎的声音,绝对没错。凌云当年与王二坎在童子军中,一块滚地铺,一个锅里扯勺子,天天打打闹闹在一块,对王二坎再熟悉不过了。 凌云出了院子,来到街上,循声寻去,却见一位穿得破破烂烂的汉子敲着两片破碗片,疯疯傻傻沿街唱着舞着。细细一看,果真是王二坎,只是几年不见,王二坎巳经长得牛高马大,是一位汉子的模样了。凌云顿时一阵心酸。他疾步走上前去,拉了他一下:“二哥,走,咱回家。” 王二坎却认不出凌云,依然疯疯傻傻地唱道:“这二年,我没来,掌 柜的,你大发财……” 沿街的人们都看着他发笑。 当凌云生拉硬扯地将王二坎拉到他家院子,又进了凌云的客厅,闲杂人员都巳离去时,王二坎抱住凌云就大哭了:“皮绠,我总算把你找到了。” 凌云也哭了:“我只说这辈子见不着你们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二人抱头哭了一阵子,凌云才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徒骇河边那十七骑中就没有了你,我就以为你死了,那么多好弟兄都死了,咱捻子惨啊。” 王二坎说:“张正帮投了敌,受刘铭传调度,为了消灭梁王,他们放水将咱的队伍冲散,我也掉了队。混乱中,张正帮的队伍冲了过来,我看是活不成了,想跟他们拼了算了,哪知几天没吃没喝,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吃了几个生瓜,又被雨水一激,泻了肚子,下身里急后重,时时想大便,但蹲下去又解不出来。这样去和他们拼命,还不是白白送死?你知道我王二坎的脾气,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不杀他一个两个的,我怎能甘心?也是急中生智,我看到芦苇层边躺着一位死去的清兵,就剥了他的衣裳换上,拿着他的大刀混入清兵队伍中。这清兵正是张正帮的队伍,先前也都是捻子,现在刘铭传让他们来杀梁王,心不忍啊。我跟着一个兵,他们说的话也是咱淮北口音。我想趁没人看见做了他,先够本再说。前面是一片玉米地,挡住了一些官兵的视线。我就渐渐地往他身边靠。那地里是水,一走一拔的。加之我体质弱,影响了我的速度。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正要举刀,却见他回过了头来。我吓坏了,咦?他发觉我的动机了吗?” 说到这儿,王二坎才忽觉得饿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过肚子了。刚才见了皮绠,一激动就将饿给撵跑了,现在才发觉肚子咕咕作响。 “有吃的吗?” “有有有。”凌云便出门喊了一声:“小山子,快去弄点吃的!” 小山子哎了一声,转身送来一沓烧饼,半筐包子和油条,又端来一锅热腾腾的稀饭。一看这么多可口的早点,王二坎一手抓包子一手抓烧饼卷油条,左一口右一口,大咬大嚼着说:“马上我在给你说。” “吃吃吃。不急不急,别又撑得放屁。” 王二坎笑了,呛得打了喷涕。 半筐包子吃得差不多了,王二坎又接着说:“当我正想做那小子的时候,你猜那小子一回头说了个啥?” “说啥?” “他说,这他妈的咱老家的人杀咱老家的人。咋下得了手啊?他这话是对我说的。我一听这,说明这小子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对咱捻子还是有情有意的,对那清妖是恨之入骨的。我也就跟着衬:就是,他妈的前几日咱们还一同杀清妖哩,现在不等于让张正帮搞的拿咱的左手砍咱的右手吗?我这句话一说,那人就说,日他娘咱跑了吧。于是,我与那小子潜入了玉米地,避开了清军。又化了妆,与逃亡的老百姓混在了一起,逃了出来。逃出来之后,我就去找梁王,这时候我才知道捻军全军覆没了。梁王也投水而死了。” 说到这儿,凌云沉默不语,眉头紧皱着:“那,那也没听说梁王他埋在那儿了吗?咱知道他的坟在哪儿,也好给他烧个纸呀?” “嘿嘿嘿……”王二坎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梁王归天你高兴不成?” 这时候,王二坎才悄悄地对附在凌云的耳朵上说: “梁王还活着。” “你说什么?梁王他还活着?” “是的,梁王他还活着,我就是梁王派来找你的。” 一听说梁王还活着,凌云激动得哭了。近几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想梁王,盼梁王,也曾南跑北奔地打听梁王的消息,却得到的消息都是梁王投水而死。但凌云是不相信这番鬼话的。他知道,梁王足智多谋,清军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捉到他的,梁王也不会甘心捻军就这么白白失败的,穷苦的百姓也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甘愿受清妖的欺凌和剥削的。梁王一定还活着,早一天,晚一天,他还会带领我们起来造反的。 说着,王二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凌云。 凌云将信展开,只见里面写道: “梁王不在,捻魂尚存。保留火种,等待时机。军资慎用,以图大业。暗结盟友,杀妖救民……游僧野语” 凌云看到信果然是梁王张宗禹的亲笔手书,可他不解的是下面的落款:“梁王怎么变成游僧了?” “我也是不明白哩。从清妖的摩掌中逃脱出来,我四处流浪,打着这破瓦片数门鼻子。那一日,登州城外的白龙庙逢庙会,赶会的人一堆一堆地你来我往,唱唱的,卖艺的,卖小吃的,卖小玩艺的乱嘈嘈地喊叫不停。我唱了半天,收了几个红芋和几块干馍头子,心里想这下可以几天不挨饿了,就兴冲冲地往戏台子间靠,想歇歇嗓子看两出戏。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我一回头,却见是一位穿着破僧衣的和尚。只见这和尚目光有神,精气十足,不象我们在庙里常见的那样的和尚,和和善善,有气无力。惊奇之中,我咋觉得这和尚有点面熟,待我再认真一瞧,天爷,差点没让我喊出声来,这不是梁王吗?你是人是鬼呀? 梁王见状给我使了个眼色,将我拉到避静处。我抱着梁王就哭,却被梁王一把给推开了。他说,我不是什么梁王,我就是一游僧,替天行道,知道吗?明儿到卧龙山去找我,我有要事对你说。第二天,我就按照梁王所说的路线,去找梁王。那卧龙山虽说不是名山,却十分地险要。山上松林密匝匝的,灌木层层,野草横生,人进了山里,如泥牛入海。我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攀爬,忽然间就被人锁了喉咙封了眼。我想坏了,遇到山匪了。我大叫,我说我是一个穷要饭的,猪八戒背一把烂棉花套子,要人没人,要货没货,你们抢我有何用?还没有喊出两声,嘴也被堵住了,眼也被蒙住了。” 王二坎说得嘴角直冒白沫,凌云递上一块汗巾让他擦擦,又给他绪了茶水,说:“真的遇上山匪了?” 王二坎笑了,说:“不是,不是,是几位香哥。” 王二坎接着说:“我被他们拉拉扯扯地走了好些路,中间还绊了一跤,这才听有人说,好了,给他解开吧。于是,我的眼蒙子被他们拿掉了。正午的阳光很亮,我却眼前一黑,半天才醒过神来。只见这里是一片破庙,里里外外都有头带方巾的人持着长枪把守着。我被他们带进大殿,这才见到梁王在佛前坐着。梁王见到我,说王二坎你果真来了?我说我想你都想死了,我咋能不来呢?梁王说来这儿说不定哪天就没命了你怕不怕?我说我还怕哩,人都死过几回了,这条命不是白捡的吗?还怕死?梁王不再说什么了,让我先住下来。之后,我就成了卧龙山的好汉,跟着他们去砸官铺,截粮道。可梁王并不在山上,而是到处游荡。这时候,弟兄们才告诉我,梁王已不是过去的张宗禹,而是一位出家的和尚,法名为慧悟。还说,梁王本是是大鹏鸟转世,来到民间为民除害的。僧妖就是一害,现在僧妖已被他除了,上天准备收他回去。但上方听说西宫太后乱政,也是一害,就又叫他留了下来,让他继续替天行道。梁王四处游荡,并不是毫无目标,而是暗中联络各地的豪杰,准备东山再起。那天,梁王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他才找到我,让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你,所以就写上了这几句话。” 说到这儿,凌云这才明白了,原来,梁王是让他保护好那笔军资,准备以后起兵造反用的。凌云说:“梁王真是神仙啊,果然清军对他没办法。这下好了,我就等着这一天呢。那咱明天就去见梁王吧。” 二人正说着,只见小山子慌慌张张地进来,在凌云耳跟上说了一番。凌云问:“当真?”小山子点了点头。 待小山子出去之后,王二坎问:“发生了什么事?” 凌云说:“荷花有线索了。” “荷花?她是你什么人?” “唉,别提了……”凌云难过起来。 第二十四章 真 假 荷 花 ps: 桂生化装成生意人混迹在人贩子与焑花院之中,发现有一位名叫荷花的姑娘,一怕得扑朔迷离的事情让齐稀元百思不解。《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四章有描述。/ny3uqf 一只船载着一群姑娘靠上了泗水河下湾码头,出来一位精瘦的男人,他名叫胡立木,外号胡六子,只听他说:“姑娘们,到家了,收拾好你们的行李,下船。”他一边让随行的伙招呼好那些故娘,不要随便乱跑,防止跑丢了,一边眼瞅着码头僻静处, 他有点内急,想找了一个茅房撒泡尿。他往前走着,,也有一个后生跟着他。不远处有个草棚子,只能遮半身人,他就站在那里解开了裤子。紧接着,那位后生也来了,与他并排站着,也同样是撒尿。尿着尿着,却见那后生手握*一拐弯,将尿泚到了胡六子的鞋面上。 “你……你怎么尿的?眼装裤裆里了?” 话未落音,那后生一拳头将胡六子打翻在地,骂道:“对我身上泚尿还倒打一耙。” 二人正打着,就来了一帮当差的,二话不说,就将二人带到衙里去了。 快捕房内,摆着简单的桌椅,四面的墙上挂着绳子鞭子等各种刑具。齐稀元坐在桌子中央,手里把着一把宜兴壶,不时地兹淄一口。桂生和差役们分边站着。 “把人犯带上来吧。”齐稀元声音不大,却十分沉稳。 不一会儿,几位差役将一位汉子带了进来。胡六子可能是一路劳累。面容显得有点灰暗,他人精瘦,看样儿也只是三十出头的年龄,无精打采。象是几天没吃东西的样子。 一进门,胡六子就给齐稀元磕了个头,说:“老爷,我冤枉啊,那泼皮是对俺耍无赖,还挨他打。你们不抓他怎么还抓我?老爷你是清官,你可要为俺作主啊!” 齐稀元瞪了一下眼,看了看他,又滋淄了一口茶水,说:“胡六子,别装了,说罢,今儿出手了几个?” 那汉子一听齐大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脸一寒,强装笑脸。说:“老爷,谁是胡六子呀,我叫付瑞祥呀。” “胡六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呀,是不是想尝尝夹板子的味道?” “不……不……可我真的不是胡六子呀。” “不招?来,先给弄几道素菜。” 于是上来几个壮汉。将胡六子绑在了一条宽登子上,拧胳膊扳大腿,折磨得胡六子哭爹叫娘。 那胡六子实名叫胡立木,家住曹州府官塘村。少年出来来闯荡,一次他来到了泗河边的沙土集,饿晕在路边。此时,丐帮帮主乔三爷带着一帮弟兄吃大户回来,天色已晚。乔三爷多喝了两杯,脚下一软,便踩到了胡立木。 “弟兄们。不好,老爷我踩着屎了。” 几位弟兄慌着打火,借着火光一看,才知道是位晕倒在地上的要饭的。 “三爷,不是屎。是比屎还臭的傢伙,咱走吧。” “嗯?你们这些王八蛋,当三爷我真的醉了?当初你们不都是跟他们一样被我救出来的?见死不救就不怕阎王爷让你转胎投到驴肚子里去?” 被乔三爷一骂,几位弟兄理亏,连忙将胡立木扶了起来。又掐又拧地,总算把他弄醒了。胡立木眼睛虽然睁开,但依然有气无力,只说:“我要饿死了。” 于是,乔三爷就将他弄到他们的住地,一个破窑洞里。这时候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几位弟兄们生了火,采了些菜花儿,掰碎两个剩馍,煮了了一锅菜粥,慢慢地喂他,才使他苏醒过来。 自那以后,胡立木就认乔三爷为干老子,与几位弟兄拜了把子,因他年龄小,被排为老六,所以,弟兄们就统称他为胡六子。 胡六子虽小,但聪明伶俚,手脚也特勤快。在乔三爷的帮里,不能混饭吃,要学会他们的手艺。所谓手艺就是一要学会偷,二要学会赖,三要学会吹拉弹唱,四要学会装神弄鬼。 就说学偷,要想出师就不太容易。 王小庙赶会,赶集的人很多,乔三爷让大家都去混混。老大管远川看到前面拥挤的人群中有位老大娘篮子里有一匹白布,便顺手拿来顶在了头顶顶上,与后面拥挤的人群往前涌。这时候,老大娘发现自己的布被人偷了,就哭骂着:“哪个遭雷轰的将我的布偷走了。”管远川边劝她边说:“你看你那么大年纪还不经心,放在篮子里当然容易被人家偷了,你看我,我将布放在头顶上顶着,小偷就偷不着了。”乔三爷见状,顺手将那管远川的裤腰带割断了,管远川一提裤子,布掉在了地上,乔三爷拾起白布递给那老大娘说:“大娘,你的布没有丢,被人挤掉在地上了。”事后,乔三爷对管远川说:“帮有帮规,咱偷东西,不能偷穷人,更不能欺负老人。” 挨到了初冬,轮到胡六子去单独上路了。有一天,他们踩好了点,在一个庄子时里找到了一户富户。这家富户的儿子是新婚,小两口儿在床上一会睡一会儿醒的。只要一睡醒,就相互亲热,作爱。胡六子按照师傅的吩咐,在外面先挖墙洞。洞挖好了,就悄悄地试着往里探。可头刚入洞口,就听里面说:“进来了。”胡六子听了一跳,就将头缩了回去,却又听里面说:“出来了。”胡六子吓得不敢再往里进,说:“三爷,他们发现咱了,撤吧。”乔三爷到洞口上听听,笑了,说,进去吧,没事。”胡六子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进,探进了半个身子的时候,乔三爷在外面大喊一声:“有贼!”正在作爱的小两口听到喊声。急忙翻身下床捉贼。胡六子一紧张,身子被墙砖卡了,连拧带拖地好不容易脱身,就在头快要退出洞口时。被男主人一把拉住他的耳朵。胡六子大叫:“师傅,不好了,他拧住我的耳朵了。”乔三爷在墙外说:“拧住耳朵不要紧,千万别让他拧住你的鼻子。”男主人一听这话,就松了耳朵去拧胡六子的鼻子,胡六子便趁机逃脱了。 这一次行动。乔三爷说不能算出师,在关鍵时刻脑子太慢,还得练。又过了半年,乔三爷安排弟兄们去打食,胡六子知道乔三爷又要生出是非,就格外地小心。偷东西的方法依然是老传统,挖墙打洞。洞打好了,乔三爷对胡六子说:“进去吧,能拿点什么就拿点什么,千万别惊动了主人。”胡六子说是了。就猫下腰,小心怡怡地钻进了大户人家的房子。胡六子在夜幕的掩护下,摸到了主人的床,床上的主人正打着鼾声。胡六子摸到了主人搭在椅子上的长袍,想那长袍里肯定该藏着钱,正搜寻着。只听墙外有人喊:“有贼!”这一喊惊动了主人。主人翻身就取了棍子。寻找屋里的贼。胡六子早作好了逃跑的准备,便光着头往墙洞外逃。当胡六子头一伸时,却又啊呀一声将头缩了回来。原来,那墙洞已被师傅用荆棘堵死。也就是在这时候,主人也发现了小偷。举棍正在打时,胡六子顺手将一个尿盆顶在了头上,猛地往外一冲,冲破了荆棘丛,逃了出来。 围捻子那年,由于乔三爷与捻军有染。被官府捉拿,凌迟处死。丐帮也就此解散。管远川躲过官府的追捕,藏了一些银两,几经打点,来到烟雨楼做了大掌柜。胡六子则上了河道。给运粮的商户打杂。听说管远川当了大掌柜,就奔他而来。管远川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又找两个姑娘为他把盞。喝到差不多的时候,说:“六子,不是哥不留你,是哥这儿发不了你。大掌柜二掌柜我这儿都有了,你又不会记账。跑腿买菜洗碟子洗碗的活儿我又不能让你干,你说我咋留你哩?”一听这话,胡六子心里不悦,可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哥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只是说说玩玩儿,你可别当真。我在船上混,虽说出点苦力,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管远川说:“乔三爷走了,我是你的老大,你有难处我肯定帮,啥时来我这儿,酒菜总是有的,住上三月五月,我若有二话,都不是人养的。”“言重了,言重了。”起桌的时候,管远川吩咐两个姑娘扶胡六子上房。这时候,管远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让两位姑娘暂且廻避,对胡六子说:“六子,哥改主意了。”胡六子心中一喜:“哥你要留我?”“是的,兄弟。只是我不留你在店里。”见胡六子忽闪着眼睛听不明白,又说:“兄弟你也看到了,哥开的是烟花院,吃的是花酒,没有姑娘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虽说你在店里不能帮我什么忙,可你在外面是可以帮我打点的。”胡六子说:“我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我要你在船上给我留心,每到一地,有好看的姑娘,你可以给我买回来,有多少要多少,我按人头给你取银子,你知道,哥亏不了你的。”一听说买姑娘,胡六子一口答应下来,说:“这事好办。”原来,天灾*,闹得许多人家家破人亡,沿黄河流域,卖儿卖女的极多。便说:“那好,我就给哥做个外差。” 自那以后,胡六子就做起了人贩子,更名为付瑞祥。开始是为管远川送姑娘,后来见这里面来钱便当,就渐渐地扩大了他的生意做到了苏鲁豫晥。 齐稀元接了丁宝桢的使命,便对各州县作了秘密布置,以那落水女子留下的凤珠为线索,搜寻那持另一玉珠的男儿。齐稀元对桂生说,那落水女子死前曾乎皮绠的名字,你哥哥生前也告诉你杀害僧王爷的凶手名叫裴绠。到底是裴绠还是皮绠,你要打探清楚,只发抓到了这个人,僧王爷的案子算是没的跑了。桂生说是老爷,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桂生经过一番化妆,就带着一个伙计,装扮成跑单帮的。一主一从地上了路。他们沿泗河,进黄河,四下打探裴绠或皮绠的下落。码头、集店、路边歇肢舖,都没有拉下。几个月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眼见着入了冬,又开了春,桂生已跑遍了苏鲁豫皖,捻子经常活动的地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有一次。他们打听到有位叫裴绠的,在一个村子里放羊。桂生喜出望外地赶到,只见那裴绠甩着羊鞭儿正唱着拉魂腔。桂生走上前去,给那人施了一礼,却见那放羊的裴绠已五十多岁了,是位老光棍儿,这与他们要找的捻童根本挨不上边儿,只得失望而归。 这天,桂生来到了河南永城,先是到县衙里查看先后杀掉的和释放的捻勇。却也是没有关连。衙里管事的人说,你要找的裴绠,这里裴姓的人不多,浍河下游有个裴桥镇,那里不知有没有叫裴绠的。 于是,桂生就来到了裴桥镇。原来。这里的方言,皮裴的发音是不分的,裴也读作皮音。桂生有了希望,就在裴桥住了下来。 裴桥是这一带的中心集镇,又靠着浍河,生意人也往这儿集中,买卖十分兴隆。桂生住了一个大车店,那大车店是一家四合院,十来间草房。 桂生要了一盘猪肚,又要了一盘卤牛肉。打了半斤散高粱,与随从有兹有味地喝了起来。就在这时,听到店子里有了嘈杂的人声。桂生往门外一看,只见一位瘦子领来了十几个姑娘,让他们在院子里排队。一个个地叫着她们的名字。原来,这些姑娘都是遭难的难民,那位瘦子就是胡六子。 胡六子说:“小姐妹们,你们今天就归我管了。不要怕,我虽说花钱将你们买来,也不是将你们往火坑里推。咱不是遭了难了吗?连肚子也吃不饱了吗?我就是救你们来了。我家老爷是济宁城里有名善人,他开了家饭店,需要你们给他打帮手,你们到那里干活,不光有吃的有穿的,月月还有银子花。现在我说了也没有用,到了地方你们一看就知道了。今个儿你们洗洗澡,换上新衣服,明天一早就上路。” 姑娘们唏唏哟哟地一片议论,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当真,高兴也是满高兴的,就是有点怀疑胡六子的话是否当真。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那可真是菩萨显灵了。 胡六子说罢,他就安排伙计给各位姑娘发衣服。 一位姑娘来到了胡六子面前,在给她衣服之前,胡六子说:“荷花,你真的是那位落水的姑娘?” 那位叫荷花的姑娘不直接回答他,只点了点头,流下泪来。 “好,好,别难过了,你的亲人很快就会找到的,包在我身上好了。”胡六子一回头,对一位伙计说:“好好照顾这位姑娘,若是委屈了她,别怕我翻脸不认人。” 桂生听到胡六子打听荷花姑娘,就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位打听荷花的是谁?荷花已死,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位荷花? 夜深人静,胡六子被店老板灌了个酩酊大醉,扶胡六子上床歇息之后,就叫开了荷花的房门。 荷花还没有入睡,就说:“店家,这么晚了,你找我有啥事么?” 店老板说:“姑娘,听说你前几年遭了难,失去了亲人,我这位先生也遇到过一位落难的人,不知是不是你的亲人。” “是吗?那快进屋吧。” 桂生与店老板进了荷花的房间,灯光下,只见荷花长得清秀动人,虽说一直吃不饱肚子,人有点消瘦,但那眼前的这位姑娘却还是有着内的活力,脸蛋儿不光生得十分好看,还透着精气儿。桂生看了,想起那年从泗河里打捞上来的那位荷花,虽说二人年龄相仿,人也都生得漂亮,但此荷花绝非彼荷花。北方姑娘取名叫荷花的很多,但同时落水遇难的又同在泗河落水遇难的绝不可能有二。那位胡六子为什么要找一位名叫荷花的姑娘呢?这姑娘肯定不是一位落难的姑娘,虽说没换衣服之前,也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脏兮兮的,桂生看得出来,那是故意做出来的。这姑娘冒充荷花来投胡六子,为的是什么?桂生心中便又出现了一团团的迷雾。 “姑娘,听说你也叫荷花是吗?” “是的,大哥。” “你的亲人是个什么模样儿的,多大年龄?怎么失散的?” 荷花又低下头来,先抹了一把泪,才说:“我的那位亲人名叫皮绠,围捻子那年泛秋水,漫天遍野都是水。我俩逃难来到泗河,后来就被洪水冲散。再后来,我被一位打渔的老伯救起,之后就逃饭为生。我一路要饭,一路打听皮绠的下落,才流落到这里。前天听说付大哥招收帮手,我就来了,他说他那儿有位叫皮绠的人,于是,我就以十两银子的身价,卖给了他。” 桂生明白,这姑娘早已编好了这段故事,不知是什么目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说:“噢,是这样。我的表弟也叫皮绠,他也是那年八月带着一位叫荷花的姑娘在泗水被洪水冲散,至今下落不明,看来那姑娘不是你。” “天下还有那么巧的事?”姑娘忽然瞪大了眼睛。 “是呀,天太小了。” 胡六子不开口,齐稀元下了令,说:“胡六子是老江湖了,硬的别用了,让他喝点辣糊汤吧。于是,几位当差的将辣椒粉、胡椒面、芥茉粉等配成的水儿,从他眼管里往鼻腔里倒灌,直呛得胡六子哭爹叫娘,没半个时辰,就招供了。 “皮绠现在哪里,招!” 胡六子说:“你要我说皮绠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为管掌柜的招姑娘,他说那姑娘名叫荷花,前年在泗河被官军炮火打散的女子。只要我找到那位女子,管掌柜的说银子任我开。我还能与银子有仇吗?于是就四下打听名叫荷花的姑娘。前几日在裴桥,我找到了一位名叫荷花的姑娘,说的情况与我要找的人一样,我就将他买来了,正准备交给了管掌柜的,就被你们捉来了。 “就这些?” “老爷,就这些,我胡立木若说半句瞎话,你千刀万剐了我。” 齐稀元听了胡六子的话,与桂生使了个眼色,说:“先将人犯押下去,回头再说。” 第二十五章 拜见梁王 ps: 凌云找荷花未果,却发现知道荷花消息的管远川被清军烧死。凌云在王二坎的引领下见到了昔日的捻首张宗禹,张宗禹与吩咐他保护好捻军的那笔军费,准备选择适当的时机东山再起p:///ny3uqf《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五章有描述。 凌云与王二坎来到快马加鞭地来到烟雨楼的时候,正是清晨,只见烟雨楼一片房舍变成了瓦砾,余烟缭绕,微风吹过,一股焦灼的味道直刺鼻腔。凌云暗叫不好,管远川出事了。 此时,一位卖豆腐的老汉挑着豆腐路过。凌云就上前打探:“老大爷,这烟雨楼咋地失火了?” 那老汉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济宁人?” “嗯,路过这里。” “我说呢。”老汉放下豆腐担子,揉了揉肩,说:“昨天晚上管大掌柜的造反了,所以他的烟雨楼被官军烧了。” 老汉说,那管远川私通捻匪,又在这里开人肉铺子。昨天夜晚,齐大人带着官军来查抄管远川。管远川说好好好,却一闪身进了院,大吼一声“风紧!”就见十多个伙计持着傢伙出来了。 管远川对齐大人说:“齐大老爷,我管远川本是一草民,为了生计开了一个铺子。你们官军次次来吃来喝,我没收过你们的钱,临走还烧鸡卤肉地包着,不让你们空着手,我管远川还不够朋友吗?” 齐稀元笑了笑。说:“哪儿的话。我今个儿来,也就是请你到我那儿见位朋友,那朋友说认识你,你别多心。” “哼。见朋友,你哄三岁的孩子呀,有见朋友带着官兵来的。” “别误会呀,我这不是巡查吗,巡查是公事,总要带着人马不是?走吧。晚上我陪你喝两盅。” “不去,你叫我的朋友过来。” 见管远川不肯上路,齐稀元变了脸色:“嗯?连我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不听又怎的?我一不犯王法,二不偷不抢,你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抓清白人吧?” “我是不抓清白人,问题是你清白吗?” “我当然是清白的。” “哼,说的好听。你做的事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跟着乔三爷的丐帮,暗中通捻,你本是一条漏网之鱼,如今又结人贩子胡立木。贩卖女子,逼良为娼,难道这还不够吗?来人,给我拿下!” 差役持刀向前,没想到那管远川有一身的好功夫,一纵跳起。抓起身后的一把钢刀,咔嚓咔嚓两刀,就放倒了这两位差役。齐稀元见状,急令官军全上,大呼道:“要活的,将管匪活捉归案。” 由于有了这个命令,官军上前却只招架不进攻,唯恐伤了管远川的性命。这样,管远川就任他杀砍,不一会儿。官兵就倒下七八个。但是,官兵人多,管远川带着他的十几个伙计只能往后退,边战边往烟雨楼上逃。这时候,管远川令手下弟兄把住了楼梯口。官兵来一个他们居高临下地砍一个。一时间,便处于对峙状态。 眼见得进攻不奏效,齐稀元下令停止进攻,却又让官兵抱柴草放在楼的四周。 那楼是木制的,一层一层,全是松香木环扣起来的建筑,外面涂着红色的油漆,见火就着。 准备停当,齐稀元发话:“管运川,你还是下来吧,不然的话你那十几个弟兄边你可就要变成叫化鸡了。” 喊了一阵,楼上却是闷胡芦,齐稀元便下令放火。 火烧起来了,木制的楼梯叭叭作响,烟雾冲到楼上,果然有几位弟兄受不了了,准备往下跳。管远川推开后楼的窗户,后面是烟波浩渺的水塘,但塘边也站满了官兵。管远川道:“弟兄们,在这儿是死,跳下去也是死,不如就跳下去跟他们拼命吧。” 正当他们准备往下跳的当儿,只听轰隆一声,发出一声巨响,烟雨楼在一片连续爆炸声中倒塌下去了,十几位弟兄和躲在烟雨楼中的姐妹位都葬身火海中。原来,那靠楼梯的小仓庫中寄放着一位火药商人的黑火药,那火药虽说是用来做鞭炮用的,可集中起来也是威力无比,因此,一瞬间,烟雨楼连人带物 灰飞烟灭了。 听了那老汉的述说,凌云便觉得四周危机四伏,便谢了那老汉,边走边对王二坎说:“快快离开这儿,带我去见梁王。” 于是,小山子雇了一辆快车,便直奔卧龙山而去。 王二坎问:“荷花的下落还没打听清楚,慌这么很就走干什么?” 凌云道:“现在是很难打听到荷花姑娘了,你想想,管远川带给我口信说找到了荷花,如今管远川却又被官军烧死,这说明了啥?” 王二坎想了想,说:“这还用说,内部里面有奸贼,不然的话官军怎会来捉管远川?” “只有管远川知道荷花的下落,如今管远川死了,荷花的信儿也就断了。如今我们来找管远川,若遇到官军,那不正是自投罗网吗?” 王二坎说:“可不是吗,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差点出大事儿。” 车子进入了山路,山路越走越难走,再往前,就没有官道了。凌云让小山子付了车钱,就下车步行。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座山,那山峰峰相连,云雾缭绕。他们进入一条羊肠小道,就渐渐地入了密林。 正午的阳光驱走了云雾,卧龙山变得清秀迷人,山花时不时地点缀在绿林的灌木丛中,野鸟在林中飞来飞去。此时,慧悟和尚正与山上的弟兄们在山里开荒种粮,累得满头大汗。就在这时,有位小兄弟向慧悟禀报。说:“师傅,王二坎来了,还带来了两位兄弟。” “哦,阿弥陀佛。”慧悟和尚双手合十。穿上僧衣,便与那小兄弟下了山坡,顺着一条小路向寺庙走来。 远远地看着两位小伙子,张宗禹心头一热。那是皮绠吗?皮绠那年在徒骇河畔一别,算算也有好几年了,那时候。皮绠还是位瘦瘦气气的大少年,虽说十七岁了,身子骨却还是小孩子的身架,也许是练功练的,身子特别轻巧,鞍前马后地忙乎着,着实讨人喜爱。就这么想着,他已走到了他们身边。 “叔……”皮绠忍不住压抑在内心多年的情感,跪在了地上,抱着慧悟和尚的腿大哭。 张宗禹心里一软。眼睛一热,差点也跟着哭起来。他镇住了压在心中的情绪,扶皮绠起来:“阿弥陀佛,贫僧可不是你叔,起来吧,有话好好地讲。” 待身边的人离去之后。张宗禹才认认真真地端祥着皮绠,他看到皮绠的个子长高了,身子也比以前壮实了,眉宇间透着男人的英气,这才拍了拍皮绠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可那话却全用他的这一拍表示了。 王二坎很激动地讲了他找到皮绠的经过,说:“现在皮绠已经是位粮坊大掌柜了,救济了一帮捻军弟子,贷物运到齐鲁、苏杭。” 张宗禹这才露出自己的原貌。不再以慧悟和尚的身份与皮绠和王二坎对话了。 张宗禹说:“孩子,你们跟着我后悔不后悔?” 皮绠和王二坎都笑了:“梁王,咋到这时候还有这样的问题,生死大难都好几回了,想过死。想过活,想过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可就是没有想过后悔哟。” 张宗禹嘴角微微一动,算是对他们的回答表示满意。 庙宇里的神象布满了灰尘,张宗禹回头看了看那布满灰尘的神象,那一个个泥菩萨上的颜色大都褪去,有的还□出泥胎里面的秸草。 张宗禹回过头来问皮绠:“你看这庙,为何这么破败吗?” 皮绠知道梁王话中有话,不敢正面回答,摇了摇头。 张宗禹说:“这庙之所以破败,是因为香火不旺了,没有人来晋香了,没有钱来修庙了,也养不起主持寺庙的僧人了,所以才破败了。” 王二坎说:“庙虽然破了,但菩萨不还在吗?总还是庙。” 张宗禹说:“菩萨在是不错,可谁还来敬菩萨呢?” 皮绠笑了,说:“叔,我这不是来了吗?” “是哩,梁王是俺心中的菩萨,谁也抹不掉的。” 三人哈哈一笑。 张宗禹的笑容却马上就收敛了。这时候,皮绠才认真地看了看他的梁王叔,几年不来,梁王苍老了许多,眼角的鱼尾纹比以前更深了,头发虽然剃光了,但却明显能看到那几根白色的发茬。 “你我虽说逃出了清军的摩爪,但依然处在危险的境地,二位要多加小心才是。”张宗禹说。 皮绠说:“不怕,只要你梁王在,我等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就等着你哪一天将我们重新召集起来,再轰轰烈烈地干它一场呢。” 张宗禹摇了摇头:“皮绠,你当上掌柜了,能支派百十号人了,做事可不能再有这小孩子般的义气了。想我捻军失败,可不是靠这股义气,而是大势所趋啊。” “这话是怎么说?梁王叔你怎么也失去信心了?” “当年,捻军依靠太平天国起事,揭竿而起。清军将主要兵力都用在了剿杀太平军的部署上,所以捻军才乘虚而入,发展起来,打了不少胜仗。但捻军不该不与太平军合作,结果失去了机会。天京陷落后,捻军必败已成定局。” 皮绠说:“咱们不也和太平军联合作过战吗?你被封为梁王,盟主张乐行被封为渥王,这不叫合作吗?” 张宗禹笑了:“那哪里叫合作,那叫听封不听调。你想想,只接受太平天国的封号,队伍却不让人家调动,这哪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啊。所以,天京失陷,紧接着就是捻军的十几万军队被僧格林沁剿杀。之后,我与太平天国余部赖文光合作,打了不少胜仗,但这时候清军已经剿灭了太平军,完全可以腾了手来对付我们了,加之东捻只看中了胶东这块地肥粮丰的宝地,东西捻军不能联手作战,这才让清军分头灭之。” “这一说,我明白了,“王二坎说,“那时遵王若是不被围困,咱们西捻不来打救,一直在陕甘宁一带活动,然后打入四川,说不定咱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了。” “二坎说得有道理,但天意难违。捻军要想取胜,必须在清王朝败落的时候。咸丰年间,朝政混乱,国库空虚,加之洋人入侵捣乱,使清王朝没了对付农民军的力量,加之天灾*,老百姓苦不堪言,这才有了揭竿而起。如今,两宫太后执掌了政权,来了个同治中兴,朝臣的矛盾有所援解,加之太平天国、捻军的失败,再来个揭竿而起却就困难了。” “如此说来,咱们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张宗禹说:“不是没有出头之日,而是时机没到。现在捻军烈火刚刚被扑灭,清妖加强了武装,敌强我弱,现在起事,无非是经卵击石。所以,我要你们好好地活着,保留咱捻军的火种。” 王二坎说:“梁王,不是说咱捻军还留有一支袁大奎的队伍吗?咱回西捻召集部旧不行吗?” 张宗禹说:“别提了,早就被左宗堂的队伍给灭了,好在还有回民帮助他们,但也一进难以成气候。” 原来,张宗禹东进支援赖文光时,袁大奎留守在陕甘宁一带抗敌,后发展至万余人。在救赖文光失败后,袁大奎的队伍在延川被困,只有五千人冲了出来。之后,又被左宗堂围在宜川,捻军被彻底打散,现在也都象眼前这样,化整为零,守着一个山头当大王。 皮绠虽说见到了梁王,但心情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梁王竟然活着,虽说化为僧人,但依然关心着东山再起的事,这让皮绠很激动,也使他在沉迷中看到了希望。悲的是,捻军就这样就完了,梁王这样的风云人物也不得不变成讨饭花子一样四处游荡了,而且东山再起的日子在哪里?谁也没法予测。想想当年风风火火杀敌的日子,那才叫痛快,可这一天还会到来吗? 这时候,吃饭的时间到了,一位名叫三喜子的小伙子端来了一盆煮山芋,又端来了三碗野菜汤。 “上山累了,也该饿了吧?趁热吃吧。”张宗禹说着,拿起一只山芋,皮也不剥,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见梁王叔吃这么差的茶饭,皮绠心里十分难受,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整整五百两,说:“梁王叔,这点银子你留着改善伙食吧。你老了,不能再亏身子了。” 张宗禹停住了手:“你动了那银子?” 皮绠说:“你放心,你埋在那里的银子是军资,我私毫未动。这是你在临行时给我的银子,我做了生意,赚了大钱,养了捻军的后代,我只等着有人去取那笔军资,以备东山再起。可等了好几年了,却没有消息。” 张宗禹点了点头,说:“捻军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吃不饱肚子才出来造反,只要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我江湖上到处是朋友,不愁饭吃也不愁钱花,你将银票收起来吧,好好对待你的弟兄,待有朝一日,会用得着的。” 皮绠狠狠地咬着山芋,一股泪水流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春院夜审 ps: 齐稀元得知假荷花出现在浍河紫春院,便暗中侦察,想从中寻找张皮绠的下落,但那假荷花人长得与真荷花很象,因为凌云托管川画了真荷花的象在各烟花院打探,并以重金相许,那长得与真荷花一样的女子便以假充真。《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六章有描述。/ny3uqf 紫春院是浍河县一个游乐场子,这里紧临着浍河,通淮入江,直到东海,各色商户都在浍河县作中转,所以在这里歇息的商人很多,做餐饮服务娱乐的行业也就十分兴旺。 齐稀元与桂生来到浍河县时,已是晌午。艳阳高照,天气出奇地热了起来。二人装扮成一主一仆模样,打探着紫春院的位置。 下了码头,上了河堤,就是一座城门。那城门楼还很雄伟,只是年久失修,椽柱上的红漆已经脱落,城墙也被风雪浸蚀,斑痕累累。两端的城墙在太平军破城时被炮火轰倒,留下两个大豁口子,县令发动民工进行了简单地修整,残砖破瓦,与原来的风格格格不入,但却依然起到防范的作用。 进城之后,是一条石板街,街两侧是鱼铺子,鲜鱼、咸鱼,海贷、湖河活鱼,在这里应有尽有。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又是一条主街,这里大都是卖布的,卖衣服的,卖鞋帽的,卖农具的,卖家常日用品的。街面虽说也有两三丈宽,但还是车来人往的显得较为拥挤。齐稀元与桂生在客来人往中穿梭着往前走。走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个附街,这街面上则全是开饭店的,各种各样的幌子、招牌。红红绿绿的,十分抢眼。走着走着,就见前面疏朗起来,也安静了许多。 桂生眼睛一亮说:“大人,到了。”齐稀元也看到了,前面有一座牌坊式的门楼。楼上有一个匾额,三个刚劲的行楷书字:紫春院。门两侧,各站着一位穿着官装身配大刀的武士,仿佛到了衙门一般。 桂生的目光有点惊疑,脚步也慢了下来。齐稀元知道这阵势将桂生吓着了,心觉好笑,回过头来问桂生:“咋啦?不敢走了啦?”桂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齐大人,这是紫春院吗?你看那武士威严的样子,谁敢往里闯。会不会挨棍棒呀。”齐稀元笑了,说:“这是妓院的把戏,绕眼子的。你没听说,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吗?这就是。” 桂生这才恍然大悟,于是,他跟着齐稀元。挺着胸脯往那威武的武士跟前走,走到跟前,果然见两位武士肩塌了下来,腰弯了下来,满脸堆笑,迎着二位,老爷长老爷短的往里面引路。进了大门,院内是个四合院,东西各两排木楼,正中座北朝南是座主楼。走在前面的武士有尖尖的嗓门高喊了一声:“二位老爷到。迎客!”一声呼喊过后,只听到嘻嘻哈哈传来一阵娇声嗲气的声音,一群姑娘争先恐后,从两厢楼房里下来,直直地走向正厅。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重施脂粉,笑吟吟地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哟客官老爷,清早起来我就听着喜鹊儿嘎啦啦叫,我就知道是今个儿来客人了,果然就是,嘻嘻嘻……迎春,给客官老爷上茶!” 一位穿着粉红长裙的姑娘,轻盈地飘过桂生身旁,端起紫砂壶,泡上了刚上市的雨前龙井,茶香、体香、脂粉香混浊在了一起,将桂生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这当儿,从楼上下来的姑娘们已站成了一排,她们一个个挤眉弄眼地向着齐稀元和桂生,希望能够引起二位客官对她们的注意。 齐稀元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笑吟吟地看着老鸨,问道:“今儿是谁的头牌呀?” 老鸨一回头,喊了声:“春杏,你可是好福气哟,老爷点你了。” 春杏一闪身,从姑娘堆里走了出来,来到齐稀元身边。向齐稀元深深地施上一礼,道了个万福,就将那玉臂往齐稀元身上一揽。齐稀元却轻轻地将她的手臂拨回去,说:“姑娘,你别性急,还没点你呢。” 老鸨说:“哟,老爷可不是吃剩饭的,来到我这紫春院,可要尝遍春色哩,你看,我这里有:春桃、春李、春梅、春荣、春燕、春莺、春玫、春霞、春艳,真可谓春光明媚,春色满园,春暖花开,春风送喜,老爷你在他们中间一搅合,尽悦人间春色,老爷喜欢什么只管说好了。” “我不要你的头牌,我只要你的荷花姑娘,怎么不叫她出来?” 老鸨听齐稀元这么一回,脸色一寒,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免心中有点发慌,但马上又用满面的笑容作掩护道:“老爷,我开的可是紫春院,只有一个夏荷,那可是可冒芽的青叶儿。老爷说的荷花,那可是夏天的花儿,我这里还没到开的时候呢?” 齐稀元啜了一口茶,心里说,这女人还真不愧为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呢,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 “叫姑娘们都下去吧,待会儿我再悦尽你们的春色。” “可爱深红爱浅红,那么多的春花儿,各有各的味儿,得慢慢地品,老爷是行家。好,你们都下去吧,等回儿老爷点你们。”老鸨一挥手中的丝巾,便令姑娘们都退下去了。 这老鸨儿名叫柳明月,先前是位艺人,沿着浍河、淮河、泗河唱拉魂腔,后被生活所逼,做了娼妓,是浍河岸边有名的“夜夜香”。 那一年秋天,管远川听说浍河县上了不少新上市的海货,就备上车马,前来采购。货物采购齐了,天色已晚,便在紫春院不远处的一家客棧住了下来。晚饭后。天还未黑,秋风习习,不热不凉,让人神清气爽。管远川便顺着大街转了转,同时也打听一下荷花的下落。转了一圈儿,却也没有消息。 管远川之所以替凌云卖力地寻找荷花,那是因为凌云对管远川有恩。 当年,凌云来济宁收黄豆,管远川也设了个分号。与收黄豆的几家大商户免不了竞争。凌云以仁待人,支出银子,先收后交货。管远川虽在江湖上斯混多年,做生意还是位生手,他将二百两银子交给手下二黄牙在各路口要道设收购摊点,不想这位二黄牙见财起意,捲了银子无影无踪。本想赚点钱将他的烟雨楼修饰一新,让他的生意好做一些,哪想道会出这么大的差错。当他苦丧着脸请凌云喝酒赔不是时,要将烟雨楼抵给凌云。被凌云一笑了之。凌云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我朋友一场,还能为那几两银子伤了和气。”说罢,又支出了他二百两。管远川在凌云的帮助下。烟雨楼被粉饰一新,生意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从此在济宁立住了脚儿。这且不说,凌云的商船、凌云的生意伙伴,凌云在济宁宴请客户,吃住消费全都在烟雨楼。烟雨楼的兴旺,可以说有凌云的半臂之力。管远川见凌云如此仗义,也总觉得欠着他的情义。 凌云酒喝多了,想到了荷花,不觉泪如泉涌。管远川不知道凌云为什么会如此伤心。便好言好语地劝解,问他为什么如此伤心。凌云这才慌说,他的一个表弟名叫皮绠,跟随张宗禹南征战,张宗禹战败。逃出虎口后救了一位女子,名叫荷花,在济宁落水,后不知去向,表弟现在想他想疯了,被他养了起来。前日梦见死去的母亲,说九泉之下的她不能瞑目,原因就是表弟没有找到荷花,要我一定想方设法,寻找荷花的下落,是死是活,都要见个分晓。凌云说,我那表弟本是一个孤儿,被母亲收养,等于是我的亲生同胞。现在母亲的这个遗愿不能实现,就是我做儿子的不孝。说着,又哭了起来。管远川劝凌云:“兄弟这个你放心,我在江湖上还是有点路子的,让我帮你打听,只要她人在,咱总有找到她的一天?”“此话当真?”“你看,你帮了我那么多的大忙,这点小事我还不能帮你吗?”“我那表弟可是官府要捉的贼哟,你就不怕受到牵连?”“兄弟你这就看不起我了,我是啥人?跟官府作对十几年了,还在乎这一次作对?今后也是改不了啦。”这些话一说,凌云轻松了许多,二人便又各倒了大杯酒,一饮而尽。 管远川转了一圈没啥收获,便又回来。快要到他下塌的客店时,见紫春院的红灯笼高高地挂着,便腿肚子一转筋,就朝紫春院走来。 紫春院才开张没有多少时间,生意正火。老鸨儿夜夜香虽说做了掌柜,但那丰满的腰身依然十分地迷人。管远川到来,夜夜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管远川一见夜夜香,愣住了:“怎么是你?”夜夜香这时候也认出了管远川,叫了声管大哥,便将他请到里屋说话。 丐帮被官府捉拿那年,胡六子逃到了宿州的白桥集。这时候,柳月明正跟着班子在白桥唱拉魂腔。散了戏卸了妆,柳月明回到她的房间,正准备上床睡觉。这时候,集上包戏的二公子闯了进来,二公子是有名的地头蛇,官府都得高看他一眼,此时,他抱着柳月明往床上一扔,翻身压了下去。柳月明又哭又喊,却抵挡不住二公子那股蛮力。“吱”的一声,柳月明的内衣被撕破,眼见着就要吃亏,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后闪出一个壮汉,他大喝一声住手,让二公子吃了一惊。他裸着半个身子回头问你是那家的鸡?那汉子正是落逃的胡六子。说:“别管我是誰,你不能欺负良家女子。”那二公子哼了一声,骂道:“我看你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我劝你屎壳郎推车,快快滚蛋,二爷我正在兴头上,不跟你计较,不然的话我叫们横在这里。”胡六子说:“我要你放过这位姑娘,她是我的大姐。”胡六子急中生智,支了个幌子。可那二公子并不在意,笑着说:“噢。我说谁在二爷这儿那么大胆,原来是小舅子来了。她是你大姐知道二爷我是谁吗?我就是你大姐夫!”“放屁,快滚,不然我就不可气了。”这时候。胡六子手中暗握紧了他的那把防身的匕首。二公子翻身下床,对着管远川就是一拳,胡六子偏头躲过,紧接着只听咕的一声,匕首刺入二公子的胸膛。柳月明见出了人命案,便没了主意。胡六子便说不要紧。跟着我跑。于是,他就带着柳月明,四下逃窜,投奔了管远川。管远川救了他们二位,将他们安置在乡下躲了一阵子,事情也就过去了。之后,柳月明就跟胡六子走了。 “几年不见,怎么柳大姐做起了老板?”柳月明无奈地叹了一声气,说:“那场命案给害的?”原来,胡六子带着柳月明来到商船船队给人帮工。却被 船主看中。船主知道胡六子犯的事,便将胡六子捆了要送官府。为了打救胡六子,柳月明只好答应做船主的二房。哪知船主的大房来闹,设计将柳月明卖给了淮河上的花船,由于柳月明会唱戏,很快就红了起来。有了“夜夜香”的诨号。之后,柳月明积攒了钱财,这才脱了身,落脚在浍河,开了这家紫春院来谋生。 那一夜,管远川没有走,因为夜夜香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邀他上床。管远川说,你是我兄弟胡六子的人,俗话说朋友的妻不可欺。说啥也不同意。柳月明说,我的诨号就是夜夜香,跟我睡的男人成千上万。虽说我与胡六子有爱,但也没有成为夫妻,你睡我怎就欺了朋友?管远川说。啥都可以,爱是不可分的。你与那么多的人□,真爱的有谁?不就胡六子一人吗?心只能给一个人。一番话说得柳月明十分感动,就说,那叫我怎么来谢你的救命之恩。管远川说,你要想谢我,也难也不难,你只要帮我找到一个人就行了。说吧,你说找啥样的人?管远川说:“这个人是位姑娘,她生得是这个样子。”说着,管远川拿出一幅画象,那画象是凌云口述,让一位画匠画的。管远川只让他看一看,就将那画象收了起来。 胡六子这当儿又被船主出卖,官府捉拿他,他只好四处躲蔵,也与柳月明失去了联系。再投管远川后,改名换姓为管远川招收女客。一天,他来到浍河,遇到了失散一年的柳月明,才知道管远川要她打听荷花之事。胡六子说,管远川要找的荷花,是不是这一位?说着,他也拿出一幅画象,给柳月明看。柳月明将那画象拿到窗前的灯下,细细一看,只见那画象上的女子,双眼皮,杏子眼,高挺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那女子正是管远川带来的那画象上的女子。“怎么,你也有这张画象?”胡六子说,管大哥让我找荷花,我说我说不清荷花的样儿,又没见过她,就是顶头碰见了,不也是擦肩而过?于是,他就将那画象拿出来让我看。后来,我使小钱将那画象偷出来,让街上的画匠临了一张蔵在身边,以便到时候别看走了眼。柳月明问,管大哥为何要找这位女子?为何又这么神秘?皮绠又是管大哥的何人?胡六子就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柳月明。胡六子还说,管大哥说了,只要能找到荷花姑娘,他就会给他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 二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了动静。柳月明警觉地喊了一声:“谁?”“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开半掩的木门,却见是小玉端着果盘进来了。柳月明这才放了心,因为刚刚是她支派小玉去给胡六子弄点心的。 齐稀元这当儿才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说:“柳月明,你有案在身,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将那假荷花姑娘的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了,过去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你是江湖上的老手了,我想这些你是懂的。” 柳月明心里明白,这事也瞒不了了,只好说:“齐大老爷,我放宽了心,我如实说就是了。” “那好,你说吧。” 柳月明说,那天胡六子来了,说起了找荷花姑娘的事,因我和胡六子都欠着管大哥的人情,都想帮他这个忙。可荷花上哪里找呢?我遇上的姑娘一群又一群,一帮又一帮。就是没有管大哥要找的那位荷花。说来也巧,我家小玉的娘病了,回家伺侯她娘,三个月后。她带回来一个姑娘,长得跟管大哥画像上的人差不多。我问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荷花,三年前在济宁与她的男人失散,并说她的男人名叫皮绠。自从与皮绠失散后,就一直要饭。寻找皮绠的下落。来到淮河岸边,一边卖唱,一边寻亲,恰巧遇到了告假归来的小玉。小玉见这姑娘长得端装,就想到让她到紫春院来做事。于是,她就跟着小玉到紫春院来了。这一说,我才吃了一惊。赶忙差人与胡六子联系。胡六子此时正在河南永城收买黄泛逃难的姑娘,因这里是河南、安徽的交界处,从裴桥到浍河也就一百多里地。胡六子听说此事,便专程将荷花姑娘接到了裴桥。由他租船专程送往济宁。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齐大老爷你一百个放心,我若是有半句假话,你就零刀子割了我。” “那好,你将那小玉叫过来。” 柳月明就吩咐一声,小玉进来了。只见她面带微笑,眼神里略带着几分疑虑和几分惊恐。却又尽力地掩饰着。 “干娘,你叫我?” 柳月明说:“快见过齐大老爷。” 小玉又向齐稀深施一礼,道了个万福,说:“老爷需要小女子侍侯个啥,尽管说好了。” 齐稀元也不说别的,只说:“你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小玉坐了一侧的板凳上,眼睛望着齐稀元。 “我问你,那位叫荷花的姑娘可是你领来的?” “噢,你说的那位荷花姑娘。正是小女子领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她叫荷花的?”齐稀元瞪大了眼睛。 “回禀大人,我是在探亲回来的路上遇到这位荷花姑娘的。”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叫荷花呢?” 小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想了一下,说:“我问的人家。” 齐稀元笑了,说:“荷花是一位钦犯。我们寻找她好多年了,都没有见到她的踪迹,你与她既不亲又不故,怎么这么巧就被你遇上了,还主动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小玉不能自圆其说,便低下了头。桂生说:“到这时候了你不说老实话吗?” 小玉抬头看了看桂生,桂生一脸严肃,小玉自知事情败露,吓得往地下一跪,不停地给齐稀元磕头:“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慢慢说,怎么回事?只要你说老实话,老爷我饶了你。” 小玉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那天小玉见胡六子来了,去给胡六子上茶水点心,走到边门,听到胡六子正与柳月明说着寻找荷花的事,并看到了那幅画像。只见那画像上的姑娘正象自家表妹雪琴,得知只要找到荷花管掌柜的有大批赏钱,小玉就动了心思。次天,她就向干娘告假,要去看望生病的母亲,实际上是找雪琴去了。雪琴在淮阴县的一家花船上,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小嘴也能说会道,出道江湖虽说比小玉晚二年,但经受的磨难却比小玉要多得多。经小玉一说,雪琴也觉得是一次抓银子的好机会,于是,就从花船不辞而别,跟小玉来到了浍河县,扯了一个幌子,将雪琴交给了柳月明,冒充荷花加入了胡六子招收的落荒女子队伍之中。 一切都明白了,齐稀元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心里说,这件事总算弄明白了,只可惜还是没有皮绠的下落,好在是这里有了个引子,虽说这个引子到管远川那儿断了,但只要慢慢地寻找,说不定就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想到这儿,齐稀元冷下脸来,对柳月明和小玉说:“你们可知罪?” 柳月明也跪了下来:“事就是这么档子事,罪是早就有了,胡六子也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刮老爷你看着办好了。” 齐稀元说:“要说你俩犯的罪,可都是通捻的死罪,我若是往皇上禀报,你俩的头都保不住,要死要活,眼前还有一条路,不知你们可愿意走?” 一听这话,柳月明和小玉忙向齐稀元再磕头:“老爷你说,只要能放俺一条生路,你说要俺做啥俺都答应。” 齐稀元笑了,说:“那好,起来吧。” 第二十七章 酒 后 真 言 ps: 王二坎与黄艾中喝酒,酒喝多了动了情,说出了自己曾参加捻军的事情,并说出了为大掌柜找荷花姑娘而不屡屡失败的痛苦。同是张凌云手下的黄艾中便又多知道了一些有关大掌柜张凌云的秘密。《僧格林沁之死》第二十七章有描述。/ny3uqf 王二坎来到石羊镇,便在小山子的引领下来到了茂源粮坊。 那石羊镇也靠着浍河,因为石羊有座小山,山上盛产大理石,那大理石坚硬滑腻,可雕凿各种各样的工艺品和生活用品,最有名的是石狮、石马、石羊、石兽,当地百姓多为石匠,他们将雕凿的工艺品卖给商家,由他们用船运各地。石匠们则用石器换来钱或油米进行度日。由于这个镇子上有个通往浍河的码头,通往码头的路用石板铺成,石板两侧都树着石羊,所以,这个镇子就称作为石羊镇。 木一牛见到小山子,热情地打着招呼:“山子哥,好久没到粮坊里来了,跟着大掌柜的忙啊。” 小山子笑着说:“大掌柜的可是真忙,我却是瞎忙,混口饭吃而已。”说着对王二坎说:“二掌柜,这是咱茂源分号粮坊的木一牛,是黄掌柜的下手。”又对木一牛说,“这是咱总号的王二掌柜,还不快快给王二掌柜施礼?”木一牛忙给王二坎深深作了一个揖,说:“见过王二掌柜,小的有不周的地方望二掌柜多多指点。”王二坎笑着还礼。说:“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弟兄们,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把生意撑起来就行了。” 小山子说:“黄掌柜呢?” 木一牛打了个哑嘴。说:“小点声,正在东厢房里午休呢,说不让我惊扰他,我这就去给你禀报。” 这时正是后半晌,小山子估计黄掌柜又喝多了。王二坎说,别惊他的美梦了。让他多睡会儿吧,咱们先看看账。 可就在这时候,黄艾中揉着眼睛出来了:“木牛,你在咕弄啥哩?快给我泡壶浓茶。”黄艾中叫木一牛,专门省中间的一字,他觉得叫他木牛更适合他。 木一牛听到黄掌柜的声音,便从账房里跑了出来:“说,掌柜的,总号来人了,王二掌柜的要看对账呢。他们听说你在打午盹,没叫我打扰你。” “你这个木一牛果然就是条木牛,大掌柜那边来了人,你咋不喊醒我呢?叫人家觉得我架子大是不?” 说着就跟着木一牛进了账房,见了王二坎,便拱手道:“二掌柜的驾到。艾中失礼了,多多包涵。” 王二坎起身还礼,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给大掌柜当个跑腿的,什么二掌柜,二坎是个外行,黄掌柜的还得多加指点才是。” 半个月前,黄艾中在总号那里见过了王二坎,听说王二坎是凌云大掌柜的亲戚,也猜着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驴尾巴吊棒槌。但看凌云如此信任他,又让他做二掌柜,就知道这关系不一般,于是就不敢小看这位二掌柜。忙完了生意,喝酒的时候。黄艾中就先喝为敬,一连几次都让着王二坎,也让王二坎十分感动。凌云见这场面,心里十分高兴。自打闹捻子起兵造反,弟兄们与清军为敌,虽不是一母所生,一父所养,但那关系却超过了亲生兄弟。如今仗不打了,却来做生意,依然个个有着江湖侠肝义胆,不为利益所迷惑,更是难得。于是凌云又双手捧起大杯,一口干了,然后说:“黄掌柜虽说是咱茂源分号的掌柜,却是我的好大哥。当初大哥为浍河漕运的千总,威振一方,我的商船若不是黄大哥里外打点,哪来今日的兴旺?要说恩人,黄大哥算第一个。”于是,凌云便诚心诚意地敬了黄艾中一杯酒。 黄艾中喝了这杯酒,又回敬凌云说:“兄弟你说错了,当感恩于你的应当是我,若不是你在县衙里使了银子,我不掉脑袋也得坐上半辈子班房,你这救命之恩我这辈子是报答不完的。” 那一年,黄艾中在浍河城里喝花酒,喝了花酒后又与几位士绅推牌九,不想手气不好,带了几张银票全输光了。回到府上,翻翻捣捣,却都是小钱,很是郁闷。就在这时,有位手下来报,说蒙州的漕米船队不守规矩,问怎么办。那当差的说的规矩就是路过黄艾中的水域,要交两个明白钱,这样才能保证你沿着浍河行船不会遇匪遇盗,安全地将漕米运到目的地。当蒙州的船队到来时,黄艾中的手下忙着护行,里里外外地忙碌。那带队的官儿是位粉面书生,客客气气地连声道谢,就是不提给辛苦费的事。船到浍河码头,要停下来歇息一天,一来是让船工和纤夫歇歇手脚,以便再往下赶路,二来是采购些菜蔬,好备在船上生活。黄艾中的兵勇,人多资薄,皇上的晌银迟迟不发,他这个千总也象是个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问的,虽说是为大清国效力,却不象人家正规的官军,有丰厚的粮晌。所以,黄艾中就得靠盘剥过往的商船和漕米过日子。一般来说,各州县上缴的漕米路过黄艾中的区域,多少要给点银子作为辛苦费,或者卸下些粮物资作为酬谢,还没听说路过浍河连个面子都不给的呢。 于是,黄艾中就说:“不守规矩,那就教教他,让他知道来浍河要遵什么样的河道,守什么样的规矩。” 当夜,蒙州的差事者都被黄艾中拉到紫春院里喝酒去了。浍河里却来了一个船队,将砂袋混入了蒙州的漕米中,将蒙州的粮米偷去了五船。 次天,蒙州的船队照常出发,也没有发现什么。可进入运河,才发现仓里有不少砂子,再一看,有个麻包漏了。里面流出的不是粮食,而是砂子,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事情出在浍河,于是,那当差的就来到浍河县衙。 浍河县的县令名叫白玉朴,他上任之后就知道黄艾中的劣迹。只是没有人举报,便不好拿他。这一次,他抓住了机会,想以此整治一下粮道,扬一下皇威,也好显示一下他的能力。白玉朴对那当差的说,好,我即上表州府,严加查办。 正在运作着处置黄艾中的事情,浍河饥民发生了抢粮事件。 原来。浍河去年发生了水灾,许多农民颗粒无收,官府粮税不减,逼得农民四处为盗。虽说白玉朴隔三差五地平息抢盗事件,捉了为首的盗贼,但却治表不治本。饥民还是不愿意饿死,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当个饱死鬼。白玉朴向上司讨粮救灾。虽说也得到了一些粮米,在闹市设粥棚济民。但那只是杯水车薪,并不能让饥民都填饱肚子,盗抢事件还是时不时发生。于是,白玉朴就发动浍河县士绅,让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行善积德,并立功德碑一座。凡捐银一百两、献粮五百斗者,均可刻碑留名,让世人敬仰。可是,这招儿历任县令都用过,如今已不觉新鲜了。士绅们也只是拿出点陈米碎银,当幌子扰过,不灰白县令的面子,应付了事,白玉朴也为此事极为闹心。 再说黄艾中将漕米倒卖的事败露之后,自知犯了杀头之罪,千总也不敢做了,逃到凌云处避难。 黄艾中帮过凌云不少忙,虽说也打点过他不少银子,但得恩总不能不报。如今黄艾中落难,咋着也难帮忙相救。于是,凌云安慰黄艾中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浍河县属于宿州府,而茂源商号的灵奶庙却属于雉水县,属亳州府管辖。凌云通过关节,得知白玉朴的红笔师爷苏鸣鹤暗地里操纵着一支商船,上至亳州,下至苏杭,将海货运往亳州,又将亳州的药材、土特产运往苏杭,两头赚钱。当然少不得与运送漕米的官船勾结,盗卖漕米。凌云就通过中间人,带上黄金二十两,送给了苏鹤鸣,说明了来意。苏鹤鸣收下了黄金,却也有难处,说黄艾中犯了*,要让白玉朴不往上报,必须做得成三件事,一是让蒙州的漕米如数追回,二是得让盗漕米者替黄千总顶罪,三是得让白县令欢心。凌云说,前两件都可以想办法做到,可让白县令欢心,可就难了。苏鸣鹤笑了,说,真让白县令欢心,也是件容易的事,只是看你手头大方不大方了。凌云问,此话怎讲。苏鸣鹤就说出了饥民盗抢而士绅们不愿捐款的事。凌云明白了,说,这好办,我捐五千两银子,总可以了吧。苏鸣鹤听凌云这一说,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了。 这天正午,浍河城里分外热闹,只见一帮人马,吹吹打打,披红載绿地从浍河码头上了岸,前面有高跷旱船,后面有狮子龙灯,边舞边往县衙走去。白玉朴亲自迎接,接过了凌云送来的五箱白银,白玉朴执着凌云的手,说:“茂源大掌柜虽说是亳州义士,却恩惠浍河父老乡亲,真真是天下难得善人。浍河百姓要记住你的大名,世世流传。”说罢,接过苏鸣鹤递过来的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白玉朴亲手题写的“功德无量”四个大字。 第二天,忽接到差官报告,说偷盗蒙州漕米的贼船在五道沟发现。于是,白玉朴亲自带人前往。五道沟是浍河上的一条支流,从浍河入五道沟,行船四五里,就见有五只货船停泊在岸边,船上躺着五俱尸体。白玉朴上船查看,发现一船仓内有遗书一封,上面写道:“吾乃捻军好汉刘天飞,因饥民无粮,时有病饿而死者遗弃路边。为解救饥民之难,蒙州漕米路过浍河,被我偷运调包,现粮食就在船上,路过饥民自可来取。我等五位好汉,因犯有重科,早晚难免一死,为不连累他人,我等在此共饮归天酒,以谢天下。” 白玉朴见了,心中暗笑,知道这是张凌云为救黄艾中使出的伎俩。因为他看了那五具尸首,虽然都散发着毒酒的气味,但那模样根本不象是捻军中的盗贼之人。因为作为捻匪或绿林好汉。哪怕是位兵卒,都是要练武的,武功好也罢差也罢,但身上的肌肉必是*的。再看看这五位死人,个个面黄肌瘦,身上胸脯平平,胳膊细瘦如柴,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浮肿,这必是饿死的无异。 怎会是捻子干的?捻匪平定,虽说也有漏网之鱼,好不容易躲过重重追杀,捡了条活命,今日怎肯就这样为五船粮米轻易去死呢?冷笑笑之后,白玉朴就让苏鸣鹤作好笔录,打道回府了。 因为收了张凌云五千两银子的捐款,又有苏鸣鹤在其中打点,白县令也就聪明人装成糊涂人,向上司写了个呈子。将此案了结。但黄艾中因有失职责,千总的官位也就给罢免了。于是,张凌云就让黄艾中在石羊镇开一粮坊,作为茂源商号的分号。张凌云之所以花重金保下黄艾中,不光是过去的交情,也是因为黄艾中在浍河上下运行多年。各路商客都熟悉,路子不铺自成。果然,分号一开,黄艾中过去帮过忙的商人也跟着他做买卖,生意一下子就红火起来。黄艾中也够义气,除了按掌柜应得的晌钱,其余的自个不留分文,将赚来的钱全部上缴。茂源总号的生意也一直做到苏杭、湖广,年年进账数万银两。 小山子与木一牛对好了账,这时候天色已晚。黄艾中就安排酒局,留王二坎住下来。从石羊到灵奶庙,有上百里的水路,而且是逆水行舟,当天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王二坎说:“也好。只是给黄掌柜找麻烦了。”黄艾中说:“哪里话,二掌柜能在小店一宿,那可是艾中的面子,何况大掌柜有恩于我。” 二人走在前,小山子跟在后,木一牛早就到了石羊镇的樊家饭庄,点菜点酒。 王二坎说:“黄掌柜不必多破费,随便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就中。” 黄艾中说:“二掌柜来到石羊镇,不吃天下第一美食,不是遗憾吗?” “天下第一美食?那可是皇上吃的东西,咱小老百姓不想这个。” 黄艾中哈哈笑了起来,说:“你瞧,前面就是天第一美食店。” 街面上的商舖都挂起了红灯笼,顺着灯光往前一看,只见有面的个幌子,上面写着“樊家狗肉饭庄”。 “这就是天下第一美食?不就是狗肉吗?俗话说狗肉是不上桌的。” 黄艾中笑了:“二掌柜那可就看错了,要说这樊家狗肉,还真是皇帝吃的呢,称它为天下第一美食,绝不为过。” 于是,黄艾中就给王二坎讲起了往事。 黄艾中对王二坎说,当年是汉刘帮手下樊哙你知道不?王二坎说,那谁不知道,鸿门宴上救刘帮一举成名。黄艾中说,这个樊家饭庄就是樊哙的后谲。当年,刘帮是沛县的一位亭长,亭长官不大,也不是财主,手里也没有多少钱。但越是没有钱的人嘴就越馋。樊哙出在烹饪狗肉的世家,他做的卤狗肉,白水狗肉,卤狗肠、卤狗肝、卤狗肚、卤狗心,都是出了名的。特别是他做的狗肉汤,喝一碗就让你满身流汗,身上的寒气毒气就排除干净。他做的狗肚是下酒最好的一道菜。原来,那是将狗的肚子洗干净了,然后又将卤好的狗肠切成细碎的馅装进狗肚里,再二次回锅,进行卤制,做好后,切成薄薄的片儿,如同一片片圆圆的花瓣,挟一片入口,香味四溢,直渗入两腮,嘴嚼几下,又脆又香,余味无穷。当年刘帮就吃樊哙的狗肉吃上了瘾,吃得多了就没钱付,没钱付也得吃,于是就赊着吃,赊得多了樊哙就不高兴,不高兴却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开口讨账,因为刘帮是亭长啊。于是,樊哙为了躲避刘帮这位无赖就将他的狗肉舖子搬了家。可樊哙搬了家,狗肉的名声在外,刘亭长便顺着狗肉的香味又找上门来了,见了樊哙还是笑咪咪的厚着脸皮赊狗肉。樊哙暗中叫苦,却还是不好意思赶他走。于是又搬家,一直搬到石羊镇,但刘帮还是又撵了过来。这下子,樊哙终于被刘帮打败了,任他赊账,也不再搬了。可刘帮的这一举动却又帮了樊哙,因为刘亭长为了吃樊哙的狗肉,都跑那么远的路。这就说明樊哙的狗肉是天下第一美食。于是,远近的吃客都幕名而来,争着买樊哙的狗肉,樊哙反倒因此发了财。所以。刘帮起事的时候,樊哙就跟着刘帮打天下。 王二坎听黄艾中这一说,长了不少见识,说:“黄掌柜还真是个有学问的人哩,古人的事都知道那么详细,二坎佩服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在浍河县喝花酒时,听那些雅士们说的,我不过是溜西瓜皮而已。” 说着,店家就将狗肉端了上来,先是一盘卤狗腿,又上来一盘酱狗排,又来了一盘卤狗肝,最后才上一盘卤狗肚。那狗肉,吃起来又烂又有嚼劲。味道五香俱全,味道果然不一般。吃那狗肚,入口即将香味逼进两腮,嘴嚼津津有味,奇香无比,果然是天下美食。 王二坎吃得高兴。酒就多喝了两盅,心中对黄艾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举起酒杯,敬黄艾中说:“黄掌柜盛情款待,小弟永记心中,今后咱就是铁哥们了,有朝一日,咱有了抱负,一定不忘黄掌柜,就是吃只蚂蚱,咱也不能忘了给黄掌柜留个大腿。”王二坎说得满桌子笑声一片。 酒进了肚子。话象虫儿似地往嗓眼外爬。王二坎自打逃出了清军的追杀,四处打花棍讨饭,嘴皮子学溜了,但也是该说的往外倒,不该说的就烂在肚子里。他对凌云说。我心里装了三个盖子,掀开第一个盖子,那是客套话往外说。掀开第二个盖子,那是熟人的话往外说。掀开第三个盖子,那才是心窝里的话,那才是我的秘密和我的命,不是贴心的哥们,这第三个盖子下面蔵着的话我不会往外倒的。可今天是个例外,王二坎心中那三个盖子都被酒炸飞了,一高兴,就与黄艾中划起拳来。先是六个满杯,各有输赢。又是十二个满杯,黄艾中赢七,王二坎赢五。当然王二坎不服气,最后一溜摆了二十四个满杯,再次交战,结果是十比十四,王二坎又输酒了。喝到这当儿,王二坎才感到酒将全身的每个毛细血管全扩张了,说话舌头有点硬了。连说,不中了,不中了,我这穷要饭的出身,哪是黄大哥的对手,认输,认输。黄艾中却在一边打诨:哪儿的话,二坎老弟是深藏不露之人,好汉一条,只不过是让老哥罢了,老哥心里明白。见黄艾中谦让,王二坎过意不去,更是激动:哪里,哪里,小弟甘拜下风,大捻里有你这样义气的老哥,我王二坎也不会四下逃难。说了这话,暴露了自己当年的身份,黄艾中瞪大了眼睛:二坎当初也入过捻子?王二坎正要回答,小山子在桌下踢了王二坎一脚,以阻挡住王二坎那关不住风的嘴。没想到王二坎回头对小山子说:你踢我干个鸟?你踢我我就不说了?艾中大哥是外人吗?艾中大哥就是咱的亲哥们?还有啥话可瞒着亲哥们的?给你说吧,我就是入过捻子,还杀过不少清兵呢?谁将我拿了送官府去?领赏去?黄艾中说:佩服,佩服,一看二坎弟就不是等闲之辈。说着,黄艾中站起,泻了满满一杯酒,高高举起,说:想当初我若不是当着那个千总,手下几百号人跟着我混饭吃,我也早入捻了。那时,张宗禹败落进军山东,清军从江南增援,要过我管辖的浍河,我将所有的船都堵在河中,让清军的官船无路可走,这才使捻军抓住军机,得胜而去。今儿与二坎相遇,这才是老话说的有理,前世有缘呀。来,我敬二坎老弟一杯。王二坎接过酒,说:大哥敬的酒,我不能不喝啊。可我在捻子队伍里,也只是小三子一个,要说英雄,那还得算……正要往下说,小山子伸手将王二坎的酒杯夺了过来,说:二掌柜喝多了,这一杯我替他代饮了。说着一仰脖子,将那酒喝了。王二坎笑了,说:“谁誰誰喝喝多了?你看我象喝多了的样吗?喝多了要有四个个样哩。”黄艾中笑了,说:“哟?醉了有四个样,没听说过,你学学,都是哪四个样?”王二坎神气起来,忘乎所以地站了起来,学着醉汉说话的样子进行表演:“一是舌头发硬,唔唔唔就这样说话;二是眼睛发楞,看人就直直地愣着瞧你,就这样;三是走路绕弯,不信让我走两你看我走的,象不象罗圈腿?四是尿尿转圈,……”王二坎夸张地学着那些动作,将黄艾中笑得前仰后合,连说:“二坎,真有你的,真是老江湖了,见多识广啊!” 酒喝到这成色,也该散场了,没想到王二坎忽然动了感情,伏桌上大哭起来。黄艾中对王二坎说,咋的啦?有啥不痛快的说,哥我为你作主。二坎说,我对不住大掌柜,你叫我找荷花,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大掌柜,你待我那么好,我咋对得起你哟。小山子忙着架王二坎,说他真地喝多了。黄艾中也劝王二坎:别那么自责,荷花又不是你弄丢的,大掌柜也让我暗里打听荷花的下落了,我不也是好几年空手而回吗?咱帮着大掌柜将生意做好就行了,就算帮了大掌柜的了。王二坎忽然眼一红,狠狠地说,我一定要帮大掌柜的找到荷花姑娘。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丁宝桢来到恭王府,恭亲王正在宴请几位重臣,这几位重臣是七王爷奕譞、皇上恩师李鸿藻等。丁宝桢有点后悔,不速之客上门,怕败了王爷们的雅兴。家人禀报之后,恭亲王非常高兴,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快让丁大人进来。 于是,恭王府的管家就引领丁宝桢直奔后花园的观鱼亭。观鱼亭内早已作了布置,中心放着一只红木大圆桌,周围摆着圈椅,桌上正在上菜,几位重臣已经落座,喜笑颜开地说着朝中笑话。丁宝桢见状,停下了脚步,对管家说:“六王爷正有事,我还是廻避一下吧,请你转告六王爷,我改时再来。”谁知这时六王爷已经看到了丁宝桢,对着迟疑不决的丁宝桢说:“那位可是丁宝桢大人呀?来到府上咋不来见我?”丁宝桢这才着了慌,急忙几步上前,深施一礼,道:“下官山东巡府丁宝桢见过丁大人,见过各位王爷、恩师。”恭亲王一抬手说:“免礼,免礼,在我家里,哪来那么多客套,快点,入座吧。” “这……?” “这什么这,你都敢杀老太后身边的人,还怕我们几个不成?” “宝桢那是奉皇命行事,没有皇上撑腰,下官可是不敢。”说着,这才不情愿地向已落座的各位一一拱手,坐在了下首的位子上。 这时候,酒宴开始。恭亲王端起酒杯,说:“今儿咱哥几个可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差点儿连根儿撸了,好在是大家团结一心。为了让皇上改掉毛病,担负起大清的家业,撑当起大清国的统领,咱受点委曲也是值得的。”于是。大家连说是是,一一举杯,将头杯酒喝了个一干二净。丁宝桢蒙在鼓里,但也只好跟随着大家把头杯酒干了。 正在发闷,六王爷看出了丁宝桢的心思,说:“丁大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儿这么高兴地相聚吧。上午早朝,我们联名上书,让皇上改掉去八大胡同的恶习,若不是我顶着,恐怕就有人头落地的。” “哦,有这样的事?”丁宝桢感到惊奇。 于是。六王爷就与几位王爷大臣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上午发生的事。 原来,自左宗堂平息了陕甘回族暴乱,朝廷上下一片欢腾,不光给左宗堂加功晋级。升至相位,更值得皇上高兴的是,平息了叛乱,就不要那么多的银子往军队里投了,西征的银两就可以节省下来。有了这笔钱,重修圆明园,就没有哪位大臣再找茬儿了。皇上这样决定。也是好让慈禧额娘和皇亲们有个清闲的去处。再说啦,园明园是祖宗撇下的家业,父皇在位的时候被毛子一把火烧了,不重修起来,也对不起祖宗。当然,这事儿压根儿还是慈禧的主意。决定了之后,刚刚主政的载淳就亲自监督施工。这个任性了皇儿,关在宫门里,早就闷死了,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出了宫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真好。比在宫里当皇上自在多了。额娘给他主了婚,可他对这桩婚事总是不太满意,却又不敢得罪额娘。皇后漂亮、淑贤那是不用说的。可上了床,却象个死人似的,你不动她不知道动。你叫她怎样她才说好,然后按你的样子做。做起爱来,一不会骄,二不会嗔,三不会叫,四不见她有多高兴和激动。这叫什么作爱?这不跟弄个木头人差不多?有了出宫的机会,他便差了小哥们,在他的带领下,以监理圆明园重修事宜为由,天天在北京城内吃喝玩乐。他脱下皇服,打扮成公子哥的模样,各种饭庄酒楼自是吃个遍。天桥的把戏、洋片也看个够。最让他欢心的,就是八大胡同,那里南来北往的青衣女子,会弹会唱,会说笑讲故事,会逗闷子开心儿,上了床,那功夫更是不一般。要什么花样都有,让皇上开了了眼,乐了心,销了魂,长了见识。比起宫里的嫔妃,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是没法比哟。不久,小皇上就上了瘾,一天不去大栅栏的八大胡同,就觉得掉魂失魄,丢东忘西。啥事都不可能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也不可能掩得严严实实,此时,七王爷是议政王,见皇上心思不放在朝政上,又听到风言风语的传说,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一打听,才得知皇上常常去那下三烂的地方。于是,他就找到荣禄,问他知道是否有此事。荣禄是七王爷的心腹,又是他亲手提拔的,如今担负着北京城的防护,同时也担当着皇上的保卫工作,荣禄也早为皇上的不简点行为担心,更怕在宫外遇到不测,所以,他早就想向议政王禀报此事,却又不敢,怕落了个侮陷皇上的罪名。如今见议政王问起此事,这才说了实情。皇上虽说是一国之君,但他到底年轻,加之慈禧是亲额娘,慈安又对他恩宠有加,主了政之后,那骄性、任性、赖性常常毫无遮掩地就暴露出来,让朝政中的许多大事障碍重重。如今又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如不快速制止,那将毁坏的不是皇上一人,而是整个大清的社稷江山。于是,七王爷便找到六王爷,商量着如何劝解皇上。于是,七王爷就出了个主意,让朝中员老联名奏于皇上,劝皇上收心凝神,担负起大清皇廷的责任,革除恶癖,自尊自重,不要给后人留下话柄。哪知皇上看了折子,勃然大怒,不但一百个不承认,反而要七王爷交出证据。“亦譞,我问你,你说我到过那些地方,你是亲眼看见的吗?”七王爷自然不敢说是亲眼看见,只说有人亲眼看见。说到有人亲眼看见,小皇上却火上浇油,来了个穷追猛打:“你给我说出来,谁?是哪一个?”亦譞一时没有话了,荣禄是亲眼所见的。此时,他能将荣禄说出去吗?说出去还不让他弄个造谣惑众、侮蔑皇上的罪名,撸了官职,砍了脑袋?见亦譞不语。皇上更加来劲,反守为攻:“你给我说出来,朕何时做过出格的事,朕怎么会做这种丢祖宗脸面的事?你说的那位亲眼看见的人让他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谁?谁!”嘴里吼着。手拍着龙案,脸胀得通红,手也拍得生痛,但他依然面目狰狞地看着这些王公大臣,他的叔伯、师长。养心殿里一片宁静,谁也不敢多言。可就在小皇上疯狂无赖的时候,逼得这些王公大臣有口难言的时候,六王爷大吼一声:“载溦!”没想道这一声应对,将小皇上堵得哑口无言。原来,带着皇上到大栅栏闲逛的正是六王爷的儿子载溦。六王爷之所以不肯说出口。也是碍于面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将小皇上带坏了,自己也有罪责。这样豁出去了,小皇上才象个破气的皮球,瘪了下来。这时,听到消息的慈禧赶到。将小皇上训斥了一番,几位王公大臣,叔伯的叔伯,老师的老师,也没有外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于是,准了几位王公大臣的上书,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酒宴上闹哄哄的,丁宝桢却没有心和他们喝酒,心事却在僧王爷的案子上。经过几年的明察暗访。杀害僧王爷的凶犯初露端倪,而且,张宗禹失踪的秘密 也有了线索。至于下一步案子该怎么查,还拿不定主意。杀了安德海,让慈禧心中憋了个疙瘩。着他丁宝桢查僧王爷的无头案,谁都知道是在等着他丁宝桢的好看。好在是朝中文武大臣都恨透了安德海,又有皇上慈安撑腰,这才迫使慈禧暗暗地咽下这口气。 “丁大人来府上,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酒至半酣,几位王爷也都在尽兴处,六王爷忽然发话,问起丁宝桢的来意。 六王爷这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有许多封疆大吏进京时都来看望过他。丁宝桢今个儿来府上,也是以看望六王爷的名义来的,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僧王爷案子的事。现在六王爷问话,当着那么多王爷的面,丁宝桢不想将他心里的话说出去,怕的是惹出是非。 经六王爷这么一点,丁宝桢却有点掩饰不住,但掩饰不住也要掩饰,丁宝桢说:“哪里,哪里,下官就是专程来看望六王爷的,只是下官听说的晚,晚来了半步,还望六王爷体谅。” 六王爷笑了起来,说:“都说你丁大人耿直,说话办事不含乎,今个儿咋的啦?说话含乎起来啦?你是为僧王爷的案子来的吧。” 丁宝桢脸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是,不是,我真的是来看望六王爷来了。” 六王爷还是揪住不放,说:“你别给我打马虎鱼了,你是怕有些话当着这么些王爷不好说是吧?我告诉你,今个儿在这儿坐着的,可都是咱自己人,说句难听的话,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说到这儿,他对其他几位王爷和大员们说,“你们说是不是?” “咋不是呢?要是皇上将咱们发落了,还不一块儿等死,一块儿发配边疆受苦?”大家齐声说。 “丁大人,听着了吧?这些朝中栋梁之臣都跟我连着肉和筋,你怕啥?你要是迴避他们,就是我老六不信任他们,你我是那样的人吗?” 话说到这份上,丁宝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说:“六王爷这么说,我当然就将心底翻出来,宝桢的确有难处要六王爷帮忙。” “那你还不快说?掖着蔵着的干什么?还能悟出一窝鸟来?” 丁宝桢说:“六王爷,各位王爷、师长,下官自领命查僧王爷被害的案子,几年来的确没有懈怠,但这是个无头案,又经过多年过去,捻匪死的死,逃的逃,查来查去没有门目。现经我着有经验的办案人员深入散匪可能出入的地方,发现了杀害僧王爷凶手的线索。” 六王爷说:“就这么档了事,我还以为啥大事呢,抓住凶手,杀了备个案还不就完了?” “那老佛爷那边该怎么说?” “唉,怎么说,那还不好说得很。你差我抓凶手。我抓着了,这不就交差了?你当老佛爷还象当初那样神龙活现地把你当回事?今儿早已不把你当回事了。安德海的死,你非但没有得罪老佛爷,反而还为老佛爷洗清了身子。老佛爷一半恨你,一半感激你,懂不?” “感激我?”丁宝桢冷笑了一声,“老佛爷贴身的太监让我杀了,她还会感激我?” 六王爷说:“我不是说了吗?你还有功呢?你杀了老佛爷怜爱的人,当然老佛爷要恨你的。我说的立功是另一回事。” “另一回事,还有啥事呢?” “另一回事就是你杀了安德海将安德海暴尸三天,让泉城百姓都看到了安德海的那个地方,看清楚了,他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太监,可不是人们传说的假太监,就凭这,老佛爷还不感激你吗?” “哈哈哈,”一桌人都笑了,丁宝桢愣愣地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也跟着哈哈地笑了起来。 六王爷说:“现在皇上主政了,当初让你杀安德海的是皇上,你还有啥担心的呢,说不定老佛爷早把这事给忘了。今个儿就是你不提起这事,我也忘记了。各位王爷。你们还记得老佛爷让丁大人查僧王爷案子的事吗?” 七王爷也说:“是忘了,不过丁大人今儿一提起才又想起来了。说实话,当初老佛爷就是为了一口气,想难为难为你,时间一长,小安子在老佛爷心里也早没了影儿了,难为丁大人的事也给忘了。现在,老佛爷啥都不想,一心想的就是修园子,享她晚年的清福。你能抓到杀害僧王爷的凶手最好。但也不必多作声张了,声张了也没有功,为何?好多年过去了,不追你的罪就得了,还请个嘛子功?就象六王爷说的。备个案报上来就行了。” 七王爷的话,在座的王爷也都说在理,都说对对对。 丁宝桢听了几位王爷的话,心情稍有平静,说:“六王爷、七王爷说的对,各位原老对下官多多照应,下官心里感激不尽,下官就按各位王爷的意思办就是了。” 这时候,酒宴也接近了尾声,几位上了年纪身体差些的王爷起身告辞。七王爷见几位王爷走了,本想多坐一会儿,忽然又想起家中还有些小事儿要自已去处置,也告别了六王爷。这时候,亭子里就剩下丁宝桢与六王爷了。 丁宝桢这才说出自己要说的话:“六爷,臣真的是遇到难题了。” 六王爷道:“丁大人,你是朝中少有的聪明之人,啥难事能难倒你丁宝桢?你就别谦恭了,许多小事情你就自个想着法儿处置吧,你看我忙的,带着病还得为他们处置这烂糟糟的事,朝里可是忙着呢。” “六王爷,你有所不知,我说的这件事可不是件小事。” “不是小事,你说说,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丁宝桢说:“我抓杀害僧王爷的凶犯时,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张宗禹他还活着。” “你说什么?”听了这话,六王爷大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呢?那年几路大军将捻贼合围在徒骇河,张宗禹只剩下十七骑,躲在一个草菴子里睡觉,被刘铭传的队伍拿下,在河边发现张宗禹的一双鞋,所有的余贼都说他们的主子张宗禹投水自杀了,怎么会现在又活了呢?你见到了他了?” “见是没有见到他,但我听线人说,据传张宗禹现在改名换姓,出家当了游僧,四处活动。有一次,我安插的眼线得知他在卧龙山聚匪,准备生事,我就派兵前去围剿,哪知走漏了风声,让他给逃了。” 听丁宝桢这么一说,六王爷明白了一二,说:“你说张宗禹活着,不还是空穴来风吗?自平了捻贼之后,为追剿捻贼余党的事,朝中可没少争争吵吵,其中有好几位大臣坚持张宗禹活着,要追查到底。你亲自参加了剿捻,你是知道的,要将这个謎底彻底揭开有多难,得花多少精力?再说了,李鸿章、左宗棠、曾国藩这些重臣本身都有盖世之功,他们都认定为张宗禹投水而死了,皇上、两宫太后也认可了他们的上奏,现在你要将它翻过来,你是不是说当初我主事办这件事给办错了?你真弄个张宗禹出来,要有多少个大臣跟着挨骂?况且你在追查的过程中也不可能一翻风顺。” 丁宝桢听着听着,不觉脸有点发红。本来,他是想将张宗禹与僧王案并案侦辑的,没想到六王爷是这般态度,而且这时才明白,追这桩案子,其实就是要六王爷的好看,真是没有长眼睛,脑子进水了。丁宝桢面带羞色,吱吱唔唔地说:“六王爷,我将这茬给疏忽了,还是六王爷高明,想得比下官周到。那我就只追杀害僧王爷的真凶,不管他张宗禹是死是活了。” “怎么说呢?你丁大人对皇上也是一片忠心,可有时候也不能死死地愚忠。朝中矛盾重重,有时候好心倒不一定能办成好事。大清现在是危难时期,洋毛子想跟咱做买卖,可咱又不想眼他们来往。于是他们就用大炮轰咱们。好不容易平息了战事,还要加倍还他们战争赔款。朝中上上下下,都在如履薄冰,眼前稍有些安静,你就顾全大局,别再添乱了。” 丁宝桢咳了一声,说:“本来,我想将这案子弄个水落石出,没想到案子又与朝政密切相连,那好,我就依六王爷的意思办。” 六王爷说:“牵胳膊捞腿哟,你是位聪明人,将杀僧王爷的凶手抓到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既然都摸到了张宗禹的辫稍了,看来那杀僧王爷的贼子也在你手掌之中了。” “杀僧王爷的人我已明白是谁了,只是还得有充分地证据。说起来也巧,我手下办案人桂生,与那张宗禹的线人有一面之交,那位叫王二坎的捻贼,他现在是茂源商号的二掌柜,而他的大掌柜就是张凌云,这位张凌云就有可能是杀僧王爷的凶手。” “那好,快快布控,巧设机关,取到证据,立即归案。” “好的,我按六王爷的意思办。” 说罢,丁宝桢就转身告辞了。 第二十九章 春夜销魂 齐稀元来到白玉朴府上,也没带什么礼物,只带了两个立轴,一幅是丁宝桢的行书,写的是唐朝诗人白居易的《瑟琶行》,字里行间,遒劲有力,章法有序,又变化多端,如游龙戏凤,是一幅难得的书法好作品。另一幅是济南大家吴一仙的山水画,那画画的是泰山风景,只见那十八盘山道直冲南天门云端,泰山的险、稳、重却用一个山道表现出来,笔法就非常大胆,加之东海日出,红光映红了山的半边,更为画作增色,谁看了都爱不释手。 齐稀元扣响了白玉朴的家门,只见一位老夫走了出来,这老夫是白玉朴的远门表叔,奔他而来无有着落,就被白玉朴养了起来,那老夫便为白玉朴管起了家事。老夫开了门,见是齐稀元,便拱手道:“齐大人好,这一段齐大人忙公务,没有登门与我家玉朴下棋了。”齐稀元道:“也没忙什么正事,都是些杂七杂八的锁事,白大人在家吗?”老夫答道:“在书房里练字呢,我带你过去。” 二人正说道着,白玉朴在书房里听到了动静。此时,他正集中精力草书一幅作品,李白的诗。这一阵子,他正集中精力练张旭的狂草,开始是形似,现在有点洒脱,得之其神了。特别是他写的这幅“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他将诗意融入书中,字里行间好象就有了一只在长江三峡中飞流而下的小舟,将大山大川都抛到身后之感。正激动和得意。听到有人来了,就不想让激情中断,于是急挥最后一行字,由于行笔很快。在山字后面留下一个长长的拖笔,笔划中带着飞白。 “好!”此时,齐稀元已进了书房,看到白玉朴的字有这方长进,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好。 白玉朴搁下笔,转过身来。向齐稀元拱手道:“怠慢了,怠慢了。” 齐稀元说:“哪里,哪里,倒是不才打扰白大人的雅兴了。” “雅谈不上,附庸风雅而已。” 齐稀元说:“附庸风雅也有雅,今儿看来我的礼物带对了。” 说着,齐稀元打开随手带来的包囊,取出丁宝桢的字和吴一仙的画,展示在白玉朴面前。 “好书法,好书法。这这这,这真的送给我了吗?” 白玉朴二年前就想要丁宝桢的字,只是与丁大人不熟,不敢张口。后与齐稀元交上了朋友,闲谈中得知丁宝桢与齐稀元无话不说,这才开口相求一字。齐稀元说:“这算什么事。虽说丁大人是下官的上司,可他没什么官架子,对待下官如同兄弟,让他写幅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哪知,齐稀元认为满有把握办成的事却费了不少周折。丁宝桢听说要他的字,却说,我那字,算什么好?你看看曾大帅的,李中堂的。哪个不比我写得好?我那字,只能在家里看看还差不多,出了门可就丢丑了。遭到婉拒,齐稀元并不死心,直到那天回报僧王爷的案子。说有事要让白县令帮忙,这才请丁宝桢献幅墨宝,丁宝桢才答应了。 得到丁宝桢的书法,又得到吴一仙的山水画,这让白玉朴十分地高兴,就安排表叔,弄几个可吃的小菜,要与齐大人共饮几杯。 齐稀元说:“酒少不了要喝的,可在下眼前顾不得喝酒,还要让仁兄帮忙办件事儿。” 白玉朴说:“什么事?还是僧王爷案子的事吧?你放心,只要下官能用得着的,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下官也得办得周周正正的。” 苏鸣鹤在紫春院安排了一场酒宴,宴请的不是别人,却是黄艾中。 请贴送到石羊镇的时候,黄艾中还吃了一惊,怕是圈套,不敢前去。这时候,苏鸣鹤走出来了。 “黄掌柜,大驾劳不起么?”苏鸣鹤不请自进,直直进了黄艾中的府上。 黄艾中一见是苏鸣鹤,这才放了心,说:“我哪知是大人你来寒舍,只当是白大人又记我前嫌呢。” “白大人哪来那么多闲功夫问你的事,浍河这儿偷那儿抢的,又是灾又是祸的,他就是分成三个身子也顾不得找你的麻烦哟。话又说回来,你当年的事已经当年结了,再提当年的事就是糊涂官了,白大人是糊涂官吗?” 几句话说得黄艾中心中高兴起来,说:“那可不是,白大人是多清明的人啊,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做夹生饭的。” 苏鸣鹤说:“我请你吃饭是小事,请你帮我忙才是大事。” 黄艾中说:“苏大人当年救我,我还没有谢呢,正好大人用得着我了,算是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只是不知苏大人要我帮办什么事。” “什么事,简单得很,就是帮我收点黄豆,送往家乡。家里几个穷亲戚因台风遭了灾,没有活路,想贩点黄豆好进行糊口。” “看你说的,这哪是让我帮你的忙,是你在给我送银子哩,好说好说,应当我请你才对呢。” 苏鸣鹤说:“誰请谁都是无所谓的,几位穷亲友都在浍河歇着呢,黄掌柜的是不是能赏个光,到浍河与他们见见面,谈谈。” 这一说,黄艾中就高兴地跟着苏鸣鹤上路了。 酒宴摆好,苏鸣鹤将黄艾中请到上座,接着来的都是说南方话的人,果然如苏鸣鹤所说,都是他的浙江亲戚。边喝边聊边谈着生意的价格,黄艾中说:“苏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我将黄豆收上来,你们看着给就行了。”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上来一位姑娘,手持琵琶,在另一位姑娘的引领下来到了苏鸣鹤的包厢。 引领的姑娘说:“苏大人。干娘安排春桃姑娘伺候各位爷,以报苏大人对小店关照之心,不知苏大人意下如何?” 苏鸣鹤说:“好,既是你干娘柳老板的情意。那我就领了。哟,这位春桃姑娘怎么这么眼生?” 那春桃才将头抬起来,杏眼柳眉桃花腮,身材修长,肌肤细白,年龄在二十岁出头一点。那青春的光芒朝四周喷射着,黄艾中便从心底激起层层浪花。黄艾中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南来北往的烟花女子,虽说没有个个都玩过,但也是见过世面的。秦淮河上会玩会戏的,中州牡丹之乡忠厚纯朴的,东北牛高马大野性十足的,各有各的风韵,各有各的*方法。但那些姑娘都是一夜之情,拔了萝卜眼还在。各走各的路,事后就忘了。可眼前这位姑娘,咋一看就上了心,一见就心底扎了根,心里就乱扑腾呢。 引领的姑娘介绍说:“春桃可是江北一支花呢,她是干娘专门从杨州请来为紫春院扬名的。人家可是清纯女子,卖艺不卖身的。” “噢,是这样。这么好的事,我怎么没有听说呢?” 那引领的姑娘说:“苏大人你真是有福,春桃姑娘昨天刚来浍河,准备明儿就宴请八方名士,今儿是干娘给你开的小灶。” “这么说,柳老板对我等是特殊照顾了,替我给你干娘谢了,银子都是我的。今晚咱要玩个痛快。” 引领春桃的那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出去了。 引领的姑娘一走,包厢里便热闹起来。春桃含情脉脉,弹了一曲“渔歌晚唱”。那琴弦幽咽着,时高时低,时长时短。时急时缓,将人们带入一抹晚霞中,佛仿让人看到一叶渔舟在那静静的湖泊中劳作着,远处的山林雾蒙蒙的,飞鸟归林,给静静的山林时不时地带来几声咶噪。苏鸣鹤听着,陶醉地将眼睛闭了起来。黄艾中虽听不出名堂,但却知道这是优美的曲子,感觉就是好听,听了还想听。那几位做生意的浙江人,却听不出门道,只是看着苏大人的面上,附和着。一曲终了,桌上的人齐声叫好。苏鸣鹤问黄艾中:“弹得好吗?要听什么曲子,黄掌柜的点。” 黄艾中说:“好听,太好听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果然是大地方来的,有成色有成色。” 春桃含笑道:“黄掌柜看得起小女子,是小女子的福份,这女子这里谢了。” 说罢,欠了一下身子,怀抱琵琶,给黄艾中施了一个雅礼。 黄艾中做了个情不自禁的还礼又止的动作,脸上露出说不出什么味道的笑容。苏鸣鹤见春桃对黄艾中施礼,黄艾中又还礼,趣味横生,就说:“哎哟,都是自家人,还可气什么?该怎么就怎么好了。” 春桃脸一红,将头低了下来,下意识地拨了一下琴弦。黄艾中却笑了,说:“苏大人你可别乱开玩笑,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呢。” 苏鸣鹤说:“噢,是这样吗?我可冒犯了春桃姑娘了。” 春桃脸又红了一下,又随便地弹起了曲子。 这时候,忽然有人来寻苏鸣鹤,说府中有吩咐,要几位乡亲商量生意上的事。苏鸣鹤就起身对黄艾中道:“府中有点小事,还有一桩生意要谈,我就不能陪你到底了。你在这里好好地饮,让春桃好好地陪陪你。”又对春桃说,你曲子也别弹了,陪黄掌柜的喝两盅吧,银子我已压在柜上了,等会儿一齐结算,春桃也爽快地答应了。 客人散了,柳月明才上来,说:“真是太对不住了,今儿客人特多,没顾得照顾黄掌柜的,只让春桃一人劳累了。” 黄艾中酒足饭饱,很是得意,说:“哪儿的话,太感谢你了,有春桃这样的好姑娘陪着,今天就是过年了。” 柳月明忽闪着那双精练过人的大眼睛,说:“是吗?那太好了,春桃,你 这位黄掌柜的可是位英雄呢?你不是喜欢英雄吗?今儿可真是老天爷长眼了,英雄配美人。” “干娘……”春桃羞涩地看了柳月明一眼,止住了她再往下说。柳月明也说:“好好好,我说到春桃姑娘心里去了。不说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歇息了吧,天这么晚了。黄掌柜的今儿反正是在小店歇息了,苏大人已给黄掌柜安排了本院最好的房间,等会儿春桃姑娘就带黄掌柜的去吧,你可要将黄掌柜的侍侯好了。” 春桃说:“放心吧,干娘,黄大哥也不是外人。我会尽力的。” 柳月明走了。 这时候,黄艾中就在春桃的挽扶下,往楼上走,进了一个叫仙人居的包间。 还是那位领引春桃的姑娘,将包厢里整治一新,点燃了八个灯笼,泛散着粉色的柔光,姑娘又点燃一只香炉,从香炉镂空的气孔里散发着白色的轻烟,香味随着烟雾在房间里扩散。房间很大。有轻纱门帘将房间分成里外间,外间摆放着八仙桌,桌上放着密汁梨、桃脯杏脯,一壶泡好的龙井茶。里间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雕工精细的龙凤大床,纱幔撩起。两床锦缎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春桃将黄艾中安置在八仙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黄艾中。黄艾中接茶的时候,扣了一下春桃的手心,春桃低头一笑。 “春桃姐,你看还缺少什么吗?缺什么你言语一声。” “不缺啥了,你歇息去吧,黄掌柜的就交给我了。” “那好,我走了。”说罢,那姑娘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这时候。春挑取了两只桃脯,又递给黄艾中。黄艾中说:“这是什么?又是甜果子,是女人吃的,俺男人可不稀罕这个。” “这可是桃脯,你也不吃吗?” 春桃将桃字讲得重了点。黄艾中一下子就听出话音来了。 “桃脯?那我可是要吃的。”说着,就张开了嘴巴。 春桃问:“吃是可以吃,但怎么个吃法你得听我的。” “我当然要听你的,可怎么吃呢?你得告诉我呀?” “喏,这样吃――-”说着,只见春桃将一只桃脯半边含在嘴里,半边让黄艾中去咬。 黄艾中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便站起身,将嘴凑到了春桃的唇边,一口将春桃嘴里的桃脯连唇带舌都吸进了他的嘴里。春桃猛地挣脱,却又被黄艾中两只铁钳一样的胳膊抱住了腰身。黄艾中一口将那碍事的桃脯呑下,便哽着脖子亲吻着春桃。春桃象征性地挣脱了一下,就不再争脱,而且主动对黄艾中进行回击,将舌头伸进黄艾中的喉管,堵得黄艾中差点闭气。 亲了一会儿,趁黄艾中换气的当儿,春桃说:“我插上门。” 春桃转身插门的时候,黄艾中也没有耽搁功夫,而是从身后抱住春桃,等春桃将门插结实了,黄艾中便一用力将春桃抱起,直往里间的床上走。 “急啥,一夜都是你的,这会功夫还不能等?” 黄艾中却不说话,就将春桃撂到了床,接着就迫不及待地脱了个精光。春桃也在脱着衣服,却不象黄艾中那样火烧火燎,而是一件一件地从容不迫。黄艾中站在床前焦急地等待着。春桃脱下内衣,还剩下一件贴身的汗衫时,黄艾中就将一双粗糙的手伸了过去,一把将那汗衫撕脱下来,裸出一对欢蹦乱跳的*。黄艾中趴上去咬住一只粉红色的*,又伸出手来解春桃的裤带。此时春桃尖叫了一声:“小心,碰坏了我的宝贝!”话未落音,“吱”一声,黄艾中已将春桃的裤子扯下,蹭地一声跳到了床上,紧紧压住了春桃。 紧接着,口亲,舌搅,手搓,身压,枪挑,腿夹,臀晃,一张布置一新的大床被他们滚得一塌糊涂。一袋烟的功夫,两人才风平浪静了。二人都仰面朝天,看着床上的纱帐,回味着刚刚的无穷美味。忽然,黄艾中想起刚才春桃的尖叫,问她:“你说弄坏了你的宝贝,什么宝贝?莫不是这玩艺吧。”黄艾中顺手在春桃腿间揪了一把。 春桃不说话,却猛地坐起,翻开零乱的衣物,搜寻着什么东西。当她抓起自己的裤带时,只见上面系着一只宝珠,赶忙抓在手里,又对着灯笼看看了看,没有发现损坏,这才放了心,紧紧地将它放在了胸前。 “什么玩艺?这么金贵?让我看看。” 于是春桃就将那凤珠交给了黄艾中。黄艾中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忽然一惊:“咦?这东西我咋好象在哪儿见过?” 春桃一把将那凤珠夺了回来:“个么东西你都见过,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谁的?” “说给你听你也不知道。” “那不一定,你没有说,你说出来兴许我就知道的。” “这是我的小姐妹的,你怎么会见过?” 有一次,黄艾中与凌云一帮伙计吃酒,见过凌云腰间挂了一个珠子,那珠子颜色、造型都与这颗珠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里面刻的是一龙,而不是一凤。黄艾中当时就想看个仔细,却被凌云掖了起来,说是不值钱的玩艺,没啥看头。黄艾中就没有留心,很快又被大家喝酒的事遮掩过去了。今天怎么这么巧?这姑娘配了一凤珠,噢,一龙一风,说不定就是一对呢,黄艾中这才恍然大悟。 “不瞒你说,俺祖上就有一颗这样的珠子,跟这珠子说不定是一对,你干脆卖给我好了。”黄艾中说。 一听这话,春桃紧紧地将珠子攥在了胸前,生怕黄艾中抢了它似的,说:“那可不行,这是我姐妹的命根子,谁也不得给的。” 黄艾中又笑了,说:“啥宝贝能当你那姐妹的命根子,什么金啦、银啦、玉啦,不都是身外之物,能顶得过咱的情吗?” 春桃说:“对了,金银玉都不值钱,情义可是无价的。这宝珠可不是一般的宝珠,它是朝中之物,无价之宝。今儿与你当了一夜露水夫妻,虽说是露水夫妻,但也是夫妻不是?按理我也是可以把它送给你的,因为你说了个情字,我就喜欢情义的男人。可这宝珠不是我的情,是我表妹荷花的情,这宝珠是她的定情之物,我怎么能把它送给你呢?” “什么?荷花?”黄艾中心中一喜,难道这荷花姑娘就是大掌柜寻了多年的荷花吗?“你说那荷花,她现在在哪里?” “荷花是我的妹妹,你怎么对她大惊小怪的,莫非你认识她不成?” 黄艾中说:“不认识,不过有个人是认识荷花的,苦苦等了他多少年了。” “谁?谁?谁?你说,你快说。” 春桃忽然来了十倍的精神,迫不及待地让黄艾中说出那位认识荷花的人。 黄艾中见她这样子,却卖起了关子,说:“我所说的这个人不一定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天下叫荷花的人有多少?你数也数不清的。” “你是怕犯了忌吧,那人是不是叫张皮绠?” “什么?张皮绠?你要找的那个人与我认识的这个人肯定不是一个人。” “你是怕犯忌吧?一来这儿,我就看得出你是黑白道都走的人,那张皮绠是杀在僧王爷的凶手,你怕我将他报官是吧?” “你把我当成啥人了?我才不怕你报官呢。不过我说的那位认识荷花的是我的大掌柜,他不叫张皮绠,而是叫张凌云。” “啊呀,天爷,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那张皮绠就是张凌云啊!” “什么?你说什么?” 黄艾中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进来一帮子举灯笼火把的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懂不懂点规矩?” 这时候,苏鸣鹤与桂生从黑乎乎的人群中走出来,苏鸣鹤对黄艾中一拱手:“黄掌柜的?这一晚可尽兴?” 黄艾中身子一软,瘫在了床上。 第三十章 二坎中计 ps: 黄艾中被齐稀元拿下,成为内奸,王二坎也被设套中让,捉拿张皮绠的大网正在有序地编织着。《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章有描述。/ny3uqf 王二坎来到牛头山。 当年,张宗禹率领捻军打仗,每到一地,张宗禹都要安插自己人留生,他们或做小买卖,或留在城镇里帮工帮人,或加入帮会,或与草寇相结,为的就是为捻军提供线索,安插眼线,就象今日的潜伏特务。 那天,王二坎又来石羊镇的时候,正值石羊镇逢会,人山人海的,很是热闹。王二坎心里有点烦闷,便到集上去逛了逛。冷不丁的,觉得背的有的戳了他一下,便回头去找,却见身后人挤人。一位村姑的鞋被挤掉了,弯腰去提鞋,又被一男人揪了屁股,气得回头就骂,却又不知道该骂谁。王二坎不敢惹麻烦,就顺着人流,挤出了圈外。待他走到僻静之处,忽觉得腰间多了件东西。顺手一摸,发现谁往他腰里塞了一个布条。打开那布条,只见那上面写着一行字: “牛头山二廊庙显灵。一游僧。” 王二坎看了这字,觉得有点象张宗禹的字,心里一阵激动。梁王终于又出现了,捻军会有新有消息了吗?王二坎就这样想着。于是,他按耐着内心的激动,只给凌云捎了个口信,便上路了。 那牛头山的二廊庙在沂水之畔,临山而建。此时。正值菜花飘香的季节,山上野花丛丛,山下河岸边一块块麦田,正拔节抽穗。萝卜花、油菜花、桃花、梨花,争相吐艳,蝶儿飞舞,蜂儿嘤嘤,这风光确实有点迷人。 半晌时分,王二坎进了二廊庙。见庙院内外清扫得干干净净,只是不见一个人影,既没有香客,也没有管事的,正疑惑着,却见大殿的门敞开着,于是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只见大殿里也是空无一人,却见供桌上放着一件行李,行里上插着一只布鞋。鞋底朝外。王二坎一震,知道这是安清帮的规矩。梁王张宗禹为了发展捻军,也暗暗参加了安清帮,他己也曾在香堂里磕过头,割过腕,喝过血酒。看到这个暗号,他知道梁王离他不远了。 “什么万子?”王二坎心里正打着鼓,却听到一声吆喝,本能地颤了一下,这才明白是有人在与他对江湖暗语,紧接着,出来一位粗壮的汉子,后面跟着几位打手,手里都握着砍刀。只见那汉子扎头束腰,挽着裤腿。看那模样,象个在船上执镐的。 王二坎便急忙答道:“喜洋洋,笑洋洋,一步来到忠义堂。日出东来不得正,杭州船上运粮旗。久闻老大多仁义。兄弟请安又道喜。在家姓潘,出外姓王,贱名二坎。” 那汉子声音轻了一点,也许放松了一些,继续问道:“看来这位老大是运粮的,不知运粮船有多少块板哪?” 王二坎答道:“天有三百六十五度,人有三百六十五骨节,船有三百六十五块板。” 那汉子冷笑道:“不对吧,还少了三块板呢?” 王二坎又回答道:“还有那三块板是顶房板、背纤板、跳脚板。” “哈哈哈……老大果然是自家人,让你受累了。” 王二坎头上冒出了冷汗,对那汉子说:“不是梁王有请吗?怎么来这个招式,亏得我入香堂的暗语没忘。不然做了你们的刀下之鬼,冤不冤呀?” 那汉子说:“对不起了老大,梁王知道你是香子里的人,才让俺这般接待你的。你知道,现今儿官府对余捻和安清帮查抄得多么紧吗?不这么做谁能保证不让官府给诳了去?” 雍正三年,清政府为了加强漕运,悬榜招贤。此时,天地会成员翁岩、钱坚、潘清三人揭下了皇榜,联络旧友粱帮,组成了一个道友会,安抚沿河漕运,为大清护送漕米。因为这个帮会是安抚大清王朝的,所以老百姓就叫它为安清帮。可是,天地会是洪门的一个组织,洪门是反清复明的,你安清帮为大清服务,这就从根本上违背了当初的反清复明的宗旨,所以洪门的人就认为安清帮是叛徒。到了乾隆年间,白莲教主王伦见安清帮的势力雄厚,就与帮中人结交,自立为清门教,并于乾隆三十九年在山东起义反清。之后,太平天国、捻军起义,安清帮的人也积极参加。这时候,大清王朝才看透了安清帮,用六王爷的话说:“这哪里是安清,纯粹是一帮乱党戝子。于是,皇上下召取缔安清帮。一时间,安清帮的人也屡遭砍杀。百姓们稍有涉嫌,也难逃杀身之祸。 那汉子带着王二坎穿过大殿,穿过大殿的后门,是一阶石阶,顺着石阶往上,是庙宇的后院。后院里有一座五间开间的正房,东西各是两间偏房。穿过院中的石板小路,进了正厅,见有一身着长袍的大个子坐在正中,两边站着四位下人。领王二坎的那人进了门禀报说:“七爷,这就是王二坎。” 王二坎对那大个子深施一礼,说:“见过七爷。” “免礼免礼,给二坎上座。” 一位年人搬过一只椅子,让王二坎坐下。 七爷说:“你家梁王,是大鹏鸟转世,下凡来为民除害的。在你们捻子里,他是你们的首领,在咱们安清帮,他就是自家弟兄。” 王二坎说:“梁王呢,他现在在哪里?” 七爷说:“梁王他现在隐身了,以后你与梁王接冾,不得再去找他。你知道的,梁王正在暗中联络各路弟兄,准备时机成熟东山再起。可这年头,风声很紧。稍有疏忽,就会败露。卧龙山你也去过,那是弟兄们多年经营的一个好地方,不幸被清军盯了稍子。结果被他们一把火给烧了,好在梁王与众弟兄都逃了出来,这才使捻军的火种没有灭。我作为安清帮的七爷,是沂水的总舵主,虽不与捻子共同作战,却也帮过捻子不少忙。与你们的梁王是喝了血酒掰了鞋底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宗禹活着的事现已被皇上觉察,他不能在山东活动了,现在陕西与各路英豪中间走动,不便出来与你们联系,就诿拖我来照应你们,你若有啥难处,尽可开口。” “这……”王二坎听了七爷的一番话,将信将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见王二坎心生疑虑。七爷说了声:“将宗禹的手谕拿来。” 身后的汉子打开一个布包,取出一截白纱,只见上面写着:“皮绠、二坎,游僧有令:东山风紧,佛照西天。暗中结好,生子繁衍。等待时机。望子成龙。有难有事,叩请七爷。大鹏归来,九州生风。” 看这字,果然就是梁王的字体,可梁王写这些句子是啥意思呢?王二坎没读过多少书,里面的字也认不全,只是在那儿吭哧吭哧地念叨。 七爷笑了,说:“二坎,这回信了吧。” 王二坎说:“信是信了,可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个大概,是说梁王到西边去了,叫我听你的。可这叫俺与皮绠繁行是啥意思呢?” 七爷笑了:“你再看看,那哪里是繁行,是繁衍。里面多三滴水呢。” 王二坎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大老粗,白字先生一个。就是繁衍,那又叫俺做啥?” 七爷笑着说:“你多大了?” “二十六了。” “男子大了该怎么着?”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不就对了么。你都二十六了,皮绠也不小了吧。你们那么大了不成家,成天在外面混世,会不会引起官府的怀疑呢?所以宗禹让你们暗中结好,成个家,象老百姓过日子似的,等待着时机到来,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一听七爷这样解释,王二坎有点不明白:我们入捻,从不考虑成家,况且拖家带小地怎能打仗? 那七爷见王二坎还是有疑虑,就说:“梁王的意思不让你们东游西荡,这样容易被官府捉拿,却让你们找个女人成个家,认认真真地过日子,这样才能瞒过官府,明白不?” “原来是这样,梁王想得真是周道,真是神仙呢。” 告别了七爷,王二坎心里别提多高兴,便日夜兼程,回到了灵奶庙。 凌云听了王二坎的牛头山之行,难免有些疑虑,说:“这位七爷,你过去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他的话你也敢相信?” 王二坎说:“我是不人轻信他的,他是安清帮的人又不是咱捻军的人,我怎么能会轻信他?” 凌云不说话,发了一会儿愣,说:“他怎么知道我叫皮绠呢?” 王二坎说:“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来么?梁王暗中参加了安清帮,七爷又是安清帮的堂主,辈份比梁王高。帮有帮规,梁王的事必然不能瞒着帮主。如今,梁王遇到麻烦,到陕西活动,山东的事儿托付给了七爷,七爷知道咱们的事儿也是在情理之中呀?” “说是这么说,我也没有找出不相信七爷的理由,但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你不信七爷,总得信梁王吧,你看看这。” 说着,王二坎拿出张宗禹的手谕。凌云接过,看了一会儿,从那字面上看,果然就是梁王的手迹。凌云想,梁王既能将我们托付给七爷,为何不能来灵奶庙一次呢,还会怕不安全吗?又一想,梁王始终身处险境,大概有多种困难吧。既然梁王将我等托会付给七爷,也许自有他的道理。对于梁王,皮绠是忠心耿耿的,不能再有怀疑了,再怀疑可就是对梁王不忠了。 凌云这才打消了疑虑,精神起来,说:“那咱就按梁王说的办,暂且隐蔽起来,等待时机。一呼百应。” “按照梁王的意思,咱都要成个家,象个老百姓的样子,才能彻底地隐蔽起来。不使官府得到怀疑。” “这也不难,支点银子,买几亩地,盖上三间堂屋,找个女人就是了,你看中的女人有没有。没有我就托媒人给你说合一个。” 王二坎脸一红:“我找啥女人,穷要饭的一个,猪八戒背一把破棉花套子,要人没人,要货没货,谁会要我呢,打一辈子光棍算了。凌云你人有人才,貌有貌象,又是茂源商号的大掌柜,你才该成家了。” “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荷花如今没有消息,找不到荷花,我是不会成家的。” “那也不一定。天下好女子那么多,你为啥非要恋着荷花呢?就是你俩再有恩爱,必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了找她,费尽了千辛万苦。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你成了家,就是荷花她找上门来,也不会说什么啊?” “唉,说是这么说的,可我心里总是装着荷花,她救过我的命啊。在逃难的途中,我俩是拜了天地的,她其实就是我的老婆了,如今我怎么还能再娶?更何况她生死不明。见不了荷花,我是不会再娶其他女人的。” “大丈夫不能为情所累,凡成大事的,该舍的就得舍,不然的话。就会误了大事的。” “二坎你是听古书听得多了,你没这个经历,你也就没这个体会。再说了,荷花也是杀了清妖的,她也算是咱捻军的盟友吧,我给她的情再多,也连累不了捻军。” 王二坎见凌云一再坚持,也不好与他再争了,只好说:“那好吧,你就等着荷花来找你吧。” 白玉朴的的府上,今儿又是高朋满座。 齐稀元与白玉朴分宾主坐定,苏鸣鹤、桂生还有一帮办案子的差官也依次坐了下来。齐稀元说:“白大人,你为僧王爷的案子出了大力,眼见着杀害僧王爷的凶手就要水落石出了,牛头山已将张皮绠身边的王二坎调了出来。” “王二坎?就是那位与张皮绠有瓜葛的?” “现在查明了,就是此人。他是张宗禹手下的小娄罗,前几年在微山湖就被桂生内控了。” “如此以来,大功就要告成了。” “哪里,麻烦事还多着呢,白大人,你再出出主意吧,等案子全破了,我可要给你请头功的。” 白玉朴说:“齐大人这话说哪儿去了,玉朴一个七品芝麻官儿,凶犯蔵匿在浍河一带,说轻了是不知不为罪,说重了可是懈怠皇上,麻木不仁,职责未尽,方有疏漏之罪呢。齐大人暗察暗访,帮老弟解了大围,兄弟出点小力还不是理所当然吗?何功之有?” 齐稀元笑了:“仁兄果然是清明之人,知书达理,大局在胸,皇廷若都是玉朴兄这样的官员,天下百姓也没有那么多事非所生,天下太平了,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毛子捻子。天下大乱,就是官腐民苦造成的。” “唉,可不是嘛。捻子起来了,咱们为了皇上江山,不论文武,都持刀血刃捻贼。可那捻贼,在未做贼之前,哪一位不是为皇上奉衣奉食的子民。他们之所以为贼,也实实是身不由己,为了不饿死而已。” “说的正是,好在现大大势已定,天下可以太平几天。一方面要安抚好百姓,二来也要灭掉余捻的火种。打蛇要打七寸,斩草要铲其根。僧王爷的案子也不光是为了给僧王爷报仇雪恨,还要为大清江山铲除祸根,所以,皇上差丁大人要下功夫办这个案子。” “哈哈哈,”白玉朴笑了,说道:“我一位七品小吏,没有齐大人这么高的眼光,只当是为你、为丁大人排忧解难吧,说吧,下一步如何安排,我听齐大人调遣。” 齐稀元喝了一口喷香的新茶,正品着味儿,被白玉朴说得卟一声,差点吐了出来:“白大人真是会说话,绕着弯儿逗我这不才之人,明知道我是不求你这案子办不下去,何来调遣之言?别罗索了,老兄早已成竹在胸,将你的锦囊妙计抖出来吧,哈哈哈……” “哎呀,这棋都都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了,越是在这个时候,越要有高手出招才行,不然的话,一步走错,让人家出了围子,反守为攻,全盘皆輸的可能都是有的,玉朴还是听齐大人出招。” 齐稀元见白玉朴这么说,便对桂生说:“那好,白大人要不才献出锦囊妙计,桂生将你袋子里的锦囊妙计呈上来吧。” 桂生说:“是,齐大人。” 于是,桂生便将其钱袋解开,从里面取出一把银票,有一千两的,有五百两的,有二百两的,总数是五千两。 “齐大人,请收下。” 白玉朴见状,却不敢接,转过头问齐稀元:“齐大人,老兄给你开了个玩笑,你这是干什么,羞辱老兄为政不廉吗?” 齐稀元也笑了:“看你想哪儿去了,这银子可都不是给你的,前一阶段办案有功,禀报丁大人,丁大人差下官从办案费用中支取五千两来镐赏诸位的,包括在座的苏师爷、你收降的黄艾中、胡六子以及紫春院的小斯们,统统有份。下一步办案还得靠他们,你总不能白水拿鱼到底吧。” 白玉朴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容,说:“齐大人果然是高人,这可不就是锦囊妙计?啥计策难顶过银子?苏师爷你说是不?” 苏鸣鹤说:“那可不是?谁不见银子眼就开?我可是第一个,只要有了银子,我看那杀僧王爷的凶犯往哪儿跑。” 第十六章 盖棺定论 伯彦漠纳祜理没从孙奇万口中得到杀父真凶的消息,但他还是不甘心。几年来,每当清军与捻军交战,俘获了捻军将领,或有捻军不坚定者被清军招安,他都派人进行打探消息,但多是谜团种种,不知真凶是谁。一说是张宗禹俘获了僧格林沁,就地处决。一说是受伤后夜走张家店,因身上有财物,被乱军中的捻贼图财害命,真凶逃走,被后发现的捻军报上请功。一说是在混乱中被乱枪戳死。这到底哪一个板本是真的?真凶到底是谁?伯彦漠纳祜理一直闷闷不乐,此仇不报,父亲僧王爷死后怎能闭眼?这个谜谁能破解?只有捉住张宗禹,才知道杀害僧格林沁王爷的凶手是谁。 当荏丘最后一战,捻军被李鸿章、左宗堂的湘淮军合围,捻军全军复没,最后只剩下十七骑,被李鸿章手下活捉时,伯产王爷便亲自带人来到淮军大营,要求参加审讯捻首,追查凶手。 得到这个消息,李鸿章便备轿来到恭王府,将此事禀报六王爷。 得知李鸿章来到府上,六王爷不敢怠慢,亲自出门相迎。 “拜见六王爷。”李鸿章施礼,六王爷急忙还礼止住:“李中堂,免礼免礼,中堂大人乃朝中重臣,亲临寒舍,王爷我脸上有光呀!” 于是,二人携手来到客厅。 二人坐定,六王爷特地让侍女沏上新上市的太平猴奎,说:“中堂大人,这一次若不是淮军与湘军紧密配合。将捻贼彻底剿灭,大清还真不知要乱到什么时候,你为皇上除了心腹大患,功劳不小啊。恭喜你了,中堂大人。” 李鸿章品了一品猴奎,满口的清香沁入脾胃,浑身上下。顿感舒泰,感激地说:“哪里哪里,剿除捻贼,本是臣应尽之责,况且,这一系列的争战,也非淮军一家之功,没有湘军与各省州府合力为之,顽贼定难全歼。况且。皇上决策有方。六王爷你亲自坐阵军机处督战。为皇上、两宫太后及时通报战情,站在大清全局的高处不时调整部署,才取得如此效果。微臣只是效犬马之力,何敢贪大功为己有?” 李鸿章自谦有度。风范非同一般,让六王爷听了心中热乎乎的,说:“李中堂乃人中强人,朝中贤人,世中贵人,佩服呀佩服,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一会儿南跑北奔,一会儿运筹帷幄,为皇上分忧解难,看看你,都消瘦了不少,等你将战事彻底弄干净了,我替你向皇上告假,好好休息几天。” 李鸿章说:“都是为大清办事,虽理政如种韭,但却不敢偷闲,今臣来府上不为别事,还是僧王案子的事,想禀报六王爷,看看如何处置。” “僧王爷?僧格林沁大人不是都盖棺定论了吗?为他加了封赏,盖了王庙,他的儿子伯彦漠纳祜理也继承了他的王位,现在还要干什么?” 于是,李鸿章便承上直隶总督刘铭传的上报信,信中写到伯彦漠纳祜理要到淮军大营亲审张宗禹最后的十七骑的事,要找出杀害僧格林沁的直接凶手。 六王爷一听是这么回事,笑了,说:“我当是什么事呢,是这事呀。不瞒你说,自打他父王僧格林沁遇难,他为追查杀父凶手的事不知找我多少回了,死了就死了,大仇由大清替你报,怎么老是钻牛角尖呢?当年丁葆槙就查了一阵子,说法有三,乱军中中又在黑夜里,你知道是谁先杀的第一刀?将捻贼全当作杀害僧王爷的凶手岂不是更好?国仇家仇一齐报,可他就是不死心。好了,你不要管他,至于真凶是谁,只有捉住张宗禹才会知道,现在张宗禹的下落找到了吗?” “找到张宗禹我也就不要向王爷禀报了,我直接录了他的口供,将事情弄清楚,就让你、皇上、两宫太后放心了。可是,刘铭传的队伍将捻贼围堵在荏丘,在徒骇河岸边,捉到了张宗禹的最后十七骑,却唯独不见了张宗禹,河边留着一双布鞋,据俘虏们交待,这双鞋的确是张宗禹的,可他去了哪里,是投河死了吗?为了证明他的死,我命人沿河十里方圆进行清查,河里也进行多处打捞,好几天过去了,就是不见他的尸体,他可能是投水而死,也可能不是,你说这怎么来定论呢?” “这个,现在就不好说了,我可以以关东剿匪重任压住伯彦漠纳祜理,不让他到淮军大营纠缠生事,但中堂大人也要尽量给他一个说法,必竟张宗禹是死是活尚不明白,如果活着,捉住他为最好,让他交出杀人凶手,如果他死了,也好说,就说乱军剌死也不是不可,就是这个张宗禹下落不明,就不好说了,捂不住伯彦的嘴呀?” “六王爷说的有理,那我还是让刘铭传好好地查找一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罢,李鸿章就起身告辞了六王爷。 连日的暴雨将温柔的徒骇河变得汹涌澎湃,徒骇河果真如其名,让人生骇。这条河原先是大禹治水时疏浚的一条引水入海的河道,几经黄河泛滥使河道迁徒,加上来势凶猛,让人大骇,于是就有了徒骇河之名。 捻军在此打了最后一仗,也可以说是捻军的事灭亡之仗。张宗禹率领的人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叛的叛,最后只剩下不到二十骑,来到了汹涌的徒骇河边。他们想渡过河去,可这里一没有船,二没有木料,饥饿、疲劳加上伤痛,当年的斗志一扫而光,河边有个庵棚,他们疲惫不堪地挤了进去,死是不怕了,参加捻军时就是准备着这一天的,现在这个时候竟然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快,是他们不甘心的。唉,舒服一会是一会儿吧,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于是,他们就挤在庵棚里。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声。可一觉醒来,他们却被刘铭传的部队围个水泄不通,他们苦笑着,抱着膀儿跟淮军的士兵对话:“兄弟。你得感谢我啊!”淮军士兵看着无奈的对手,也笑了:“感谢你们杀了我们好多弟兄?”“那倒不是,我们杀了你们好多弟兄,你们也杀了我们好多弟兄不是?我说的感谢我们是你们捉住了我们这最后来捻军将士,我们的头可以为你们升官晋爵了。” 可当他们找不到张宗禹时,却发怒了,气得将那十七位将士一个个地吊起来抽,但张宗禹到底去哪儿了,是投水自尽了还是泅水逃走了。这十七位将士还真是不知道。 沿着徒骇河上百里的县、乡、镇、村。到处都能听到锣响。只见当地的团练头目们一手拿着锣。一手拿着张宗禹的画像,到处吆喝:“各位百姓,父老乡亲。发财的时机已到!奉总督大人传令,凡有提供捻贼贼首张总愚下落者。赏银五百两,活捉张总愚者,赏银一万两,寻到张总愚尸体者,赏银一千两!” 在沾化县流钟镇的一条古街上,一位戴着斗笠的渔夫背着一篓鱼来到了鱼行,他将鱼篓里的鱼倒入鱼行的空筛子里,向掌秤的行主报了价,就将斗笠往下一拉,等着顾客前来买鱼。行里的交易全都交给掌秤的行主了,他报着各种鱼价,顾客们挑鱼他过秤,然后到后面的帐房上付款拿鱼走人。卖鱼者的鱼卖完了,也到帐房那里结帐,扣掉鱼行里的管理费,这个交易就两清了。这位卖鱼者在卖鱼的时候,由于行为有点儿古怪,样子与那画像上的张宗禹也有一点像,就被一位差官盯住了,那差官穿着一身破衣,是化了妆的。当这位古怪的卖鱼者卖完了他的鱼,前去帐房结帐时,只听行主叫行道:“张中玉,卖䲟鱼十二斤,得银六十文,扣行过秤费五文,实得银钱五十五文,帐清!” 一听到此人名叫张中玉,那位便衣差官便暗中指挥着两个身手不凡的团练尾随身后,趁其不备,猛地拿下。 “干啥子,干啥子呀,你们是那里山上的贼人,大白天就来行劫?”那位名叫张中玉的大叫大喊。但是,他却拗不过两位武艺高强的打手,三下五除二就被绑了,拧着他往县衙跑。 县衙知县刘玉坤听说有人拿住了张宗禹,高兴地喜出望外,心想这下可要立大功了,正准备升堂,听到衙门外传来了马队声,为首的是刘铭传手下的一位守备,名叫汪原,拦住了那位差官:“将人犯交还给我,免你一死。” “你是什么人?我们可是县衙的差官,奉公捉拿捻贼张总愚的,我们要将他押往县衙的,你敢违犯王法?” 汪守备并不与他多话,甩手对他就是一鞭子:“妈的巴子,敢问我是什么人,老子是淮军刘大人的正五品守备,你们七品县衙算个鸟?这人犯我们一直在暗中盯着,看他与谁联络,你倒好,为了抢功,将他在鱼行里捉拿了,破坏了我的大计,我不问你的罪倒也罢了,还敢倒打一耙?” 正在这时,刘玉坤迎了上来:“富士康备大人,本县令不才,不知属下有所冒犯,既然抓到了张贼,别管谁抓到的,都是为皇上效力,什么功不功的,弟兄们这些天冒雨剿匪,实在是辛苦,来到本县,下马吃顿饭吧,我们也好犒劳犒劳为皇上劳苦的弟兄们。” 见刘县令这么说,汪守备说:“嗯,还是刘县令知书达理,懂得人情世故,虽说我等忙碌,不会在这儿吃饭,但有你大人这句话,我们淮军弟兄的心也热了,谢谢你啦,我们军务如山倒,等不得人的,总督大人还急着听信呢,人犯我带走,放心,我不会贪天功为己有,我禀报给总督大人说是你刘县令派人配合捉拿的张贼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无奈之下,刘玉坤只好将捉来的张中玉交给了这位汪守备。 “我不是捻贼,我是打鱼的张中玉,你们抓错人了!”那位卖鱼的张中玉喊道。 “啪”一个重重的皮鞭甩在了张中玉脸上,“他妈的b的,叫。叫,还敢胡叫,是不是捻贼你说了不算,老子说了才算数!” 汪守备腿一夹马。喝令一声“走”,一队人马便押着张中玉向直录总督请功去了。 淮军大营里,各路将领和各有关州府的官员都来了,因为李鸿章要弄清张宗禹的去向。仔细听取方汇报,好向皇上交差。 十多天来,沿着徒骇河数百里,抓人、搜尸,弄得乱哄哄的,好不热闹。 当那位名叫张中玉的卖鱼者被都统押到刘铭传那儿的时候,在那里已经有十几位被当作张宗禹的嫌犯捆在那儿了,另一边,还躺着十几尸体。都是从徒骇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已经开始*。臭味熏天,士兵们不得不在尸体周围焚上香,遮盖一下臭味。 刘铭传不说话。手下部将郭松林一个一个地过案子,过一个骂一个。过一个骂一个,好不容易,将张中玉带上来了,都统禀报说:“这位就是捻贼张宗禹。” 刘铭传看了一眼,也不看了,他知道这一位又是个假货。 郭松林问:“你叫什么?” 卖鱼者说:“我叫张中玉,可我不是捻贼。” 郭松林又问汪守备:“你说他是张宗禹,有何证据?” 汪守备说:“你看,他长得可跟张画像上的差不多?他的名字又叫张中玉,他不是张宗禹又是谁呢?” 正说着,知县刘玉坤带着一帮人来了,他禀报刘铭传大人:“刘大人,郭将军,错了,错了,这个张中玉,非捻贼张总愚也。我的差官看着他像张总愚,就暗中盘查,本来想抓到县衙问一问的,结果被你的人马给抢了去。你们前脚走,他一家老小就到大堂喊冤来了,这不,他家亲属,街坊邻居,八方证人都在这里呢,这个张中玉就是徒骇河边打鱼的渔民。” “大人饶命啊,俺孩子他爹就是个老老实实的打鱼的,没敢犯王法啊!”张中玉的老婆,爹娘、小孩舅一大帮子人跪了一地。 郭松林:“汪原,你他妈的脑子里进屎了还是进尿了,想挣那一万两的赏钱是不是?你以为皇上的银子那么好骗吗? 刘铭传这时候发话了。 刘铭传先是咳嗽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也是震了一下各位领功者。 刘铭传说:“皇上下诏要追查余捻,各位文官武将不敢怠慢,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各地乡绅也不例外,可谓对皇上忠心耿耿啊。可是,事儿一过了头,就有点变味了,天下就一个捻贼张宗禹,怎么会冒出来死的活的十几位张宗禹呢?我想如果皇上没有那一万两赏银,恐怕就不会是这样吧,你们是真心地为皇上效力,还是为那万两赏银而来?汪原你说呢?” 汪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刘大人,没有那一万两赏银,在下也会拼命效力,捉拿捻贼的。” “嗯?这是你的真心话?”刘铭传忽然脸变了色,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汪原见到刘总督这个样子,知道他的厉害,忙跪下改口道:“禀报刘大人,奴才刚才说的是假话,奴才的确是为那赏银而来。” 刘铭传见汪原说了真话,才又收起了严肃的面容,静心平气地说:“说真话就对了。你们效忠皇上与领赏银并不矛盾,皇上发赏银就是鼓励你们就争头功去领的,没有赏银,就不能激励大家捉贼的激情。再说了,捉拿张宗禹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张宗禹虽然战败出逃,但他武艺高强,就你们这些在座的,没一个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张宗禹造反十多年来,与各地匪贼都有勾结,捉拿张宗禹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赏点银子,也是应该的。问题是你们为了领赏银不该作假呀?你们弄个假张宗禹冒充真的,这是什么行为?是欺君之罪呀!” 刘铭传这个帽子一扣,吓得那些来报功的各路县令巡按和乡绅跪倒一地:“小人知错,望大人饶命!” 刘铭传并没有发火,依然平心静气地说:“起来,起来,都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众人起身,但依然心中忐忑不安。 刘铭传说:“办错了事,就得改,知错必改嘛。我若是将你们交来的张宗禹一一写成文案,上报中堂大人,再转到军机处六王爷那儿,然后再由六王爷禀报皇上和两宫太后,你们可就好看了。可我也是人,你们官位儿能坐到今天也不容易,我就不那样做了,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刘铭传说:“你们冤枉了百姓,一句对不住就算了?百姓就会骂你,骂你们不当紧,关键是让皇上背骂名。既然不能得罪皇上,那就要首先不要得罪百姓。你们为这些冤枉的百姓,每人磕一个头,另外加五十两银子算是赔罪礼,我就不追究你们的欺君之罪了。对于那些从河里捞出的尸体,一律由你们买棺材厚葬,你们看怎样?” “谢大人免罪之恩。”众官员一齐下跪谢恩。 “总督大人开明,是大清的清官啊,我们给刘大人磕头了!”众百姓也齐齐跪下,为刘铭传磕头。 刘铭传将查找张宗禹的情况禀报给李鸿章,李鸿章又奏请六王爷,最后以张宗禹投水而死做出了结论。 做出张宗禹死亡的结论,僧王爷怎么死的就是个谜了,只能推断为乱军所杀。六王爷召见伯彦漠纳祜理,说明了原因,张宗禹就是杀僧王爷的凶手,张宗禹现在死了,伯彦的杀父之仇也就报了,以后不要再纠缠了。 第三十一章 连环圈套 ps: 齐稀元利用假荷花让王二坎信以为真,因为只有王二坎出面才能将张凌云进行诱捕,官府的网渐渐收紧。《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一章有神秘之感。/zyyrrj 桂生装了满满一船大米运到石羊镇,就吩咐手下人往茂源粮坊过秤。 粮米过秤先要验质,掌秤杆的木一牛拿着他那验粮的空心铁锥,对着将要过秤的麻包一一刺去,然后倒出锥中的大米,吊着嗓儿对账房叫道:“上账,一等。” 就这样如此反复地验,快进行到一半时,桂生说:“这粮可是我从官船上贩来的,保证底下上面都一样,我还得赶路呢,行个方便吧。”说着,将一串铜钱往木一牛腰里塞。木一牛眼一瞪:“你这是干啥?茂源不兴这个。”被木一牛顶了过去,桂生显得很尴尬,只好让他继续验。 木一牛一锥子又刺向一包大米,抽出来时,眼一瞪,将米哗哗地倒在了手里,脸就变了色,高叫了一声:“封账!” 一声封账的叫声刚过,就从后院里奔出来几个伙计,一个为首的问:“咋弄的?” 木一牛说:“你看看。” 木一年将那锥子里的米倒到一个盘子里,一忽啦,就看见里面有一半的砂子。 于是,那领头的汉子对几个伙计说:“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收拾起来。” 几位伙计,拿绳子的拿绳子。找棍子的找棍子,抓住桂生就拧了起来。 “你们不要日弄我,你们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你是天皇老子,也得也先挨了再说话。” “你们谁敢?我是你们二掌柜的表哥!” 这一声吼叫。倒真起了点作用,打手们便停了下来。为首的问:“什么?你想躲挨揍是吧?你说你是我们二掌柜的表哥,你给说说,我们二掌柜姓啥名谁?家住哪里?说对了。免你一顿,说错了得给你脱落一层皮,知道不?” “我不哄你,你们二掌柜王二坎就是我表哥。” 正在闹哄着,黄艾中与王二坎从后院里闻赶过来了。原来,王二坎今儿又到石羊镇来了,七爷安排他说,帮里也打听着荷花的下落,前些日子在浍河一带的花船上见到一位被卖的女子。相貌很像荷花。可再一次去追讨时。这女子却偷跑掉了,估计还在浍河一带出没。王二坎为了帮凌云找到荷花,让他早日成家。便瞒着凌云,说是到石羊镇商号看看。就过来了。黄艾中一见凌云,就留住他要他吃狗肉,二坎就留了下来。吃饱喝足,约了两位牌手,在后院打了一会儿牌,就听到前院咋唬起来。开始黄艾中也没当回事,说:“掺砂兑假的事在我这儿不稀罕,伙计们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长长耳朵,下回他们也就不敢了。”哪知没听到打人的声音,却听到吵嚷声,黄艾中这才问了声怎么回事。一位伙计说:“有位奸商米里掺砂不愿接受行规,还冒充是二掌柜的表哥。”“二掌柜?是二坎兄弟吗?”伙计回答说正是王二掌柜。王二坎一听有人冒充自己的表哥,牌就打不下去了,骂了声“姥姥”,就说:“走,看看去!” 二人来到前院的铺面,只见几位伙计拧着桂生的双臂,正在审问着他。 王二坎见了桂生,觉得是好像在哪儿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但他的表哥里,绝没有这个人。 桂生却一眼认出了王二坎:“二坎,我是你哥呀?米里掺砂子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官船上一船倒过来的,你们也不问问就动手呀!” 王二坎说:“你谁的表哥,我咋不认识你?” 桂生一听这话,就来了气,说:“好好好,你不认我就算,不就当了个二掌柜吗?娘,这年头爹亲娘亲都不如银子亲。我问你,你家是不是河南瞧县麻布集的?” 一听这话,王二坎有了印象。王二坎虽说家住王庙,但在逃难之中从不提及家乡之事,而是称自己是河南瞧县麻布集的。因为他在麻集学过打花鼓,对那里的情况很熟。这位后生知道自己的这一底细,看来不是一般人。王二坎便换了个口气,说,就算你说得对,但也不能说明你是我表哥。 “我不是你表哥,但是你老乡不是?你认过我干哥没有?我救了你你倒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救过我?” “想一想,你是怎样逃出济宁城的?”王二坎一愣,“莫非你是桂生大哥?” “你说我是谁?”桂生眼一瞪,气得将头扭到一边。 这时候,王二坎才突然想起,那年他到济宁遇险的事。捻军被剿灭之后,王二坎逃了出来。此时,清军和地方官府为了斩草除根,防止捻军再起来造反,便开展了清剿活动。王二坎不敢回家乡,也没有正当的地方去只好当流民,四处飘荡。那年他与梁王接上了头,就按照张宗禹的授意,四下寻找与官府作对的散勇,以便积蓄力量。这天,他来到微山湖畔。此时,正值盛夏,微山湖芦苇密集,荷花飘香,鱼腾虾跃。听说微山湖里蔵着一群好汉,领头的姓李,名叫李同,外号李铁头。他杀富济贫,专门与官军作对,由于微山湖地势复杂,官军对他们也没有办法。王二坎顺着芦苇层中的小路往深处走,见面有一个竹子搭建的码头,几个木桩,将竹排做成的水上小径引往深处。王二坎就上了那竹径,竹径便有点摇摇晃晃,发出呵吱呵吱的响声。转过一片芦苇层,竹径上了一座小岛,那小鸟也被密集的芦苇层包围着。上了岸,只见岸上有芦苇搭建的几间小屋,一些简单的木桌木凳。 “有人吗?老家来客啦?”王二坎讲着他们接头的按语。 可这湖边依然十分地寂静。没有人回答他,寂静中隐藏着一股杀气。王二坎又叫了一声,倒惊吓了一只水鸟,拍打着水花。张开翅膀向空中飞去。 王二坎壮着胆子往前走,快到那草屋门前的时候,只听“卟嗵”一声,王 二坎便落进了陷井。 “好大胆。清妖的探子竞然敢闯俺李家大营来了,也不问问你长了几只脑袋!” 那位身高六尺的大汉喝问道。 王二坎掉进了四米多深的坑中,坑中有不少积水,还有不少赖蛤蟆,一条青花蛇躲在一旁吐着信子,让王二坎的点心惊肉跳,只好向上边的大汉求饶道:“好汉手下留情,我不是清妖的奸细,我是大捻的人。放我出来吧。” 那大汉说:“弄你出来不成问题。你现在已在笼子里了。还怕你飞了不成?弟兄们,把他提溜上来!” 几位年轻人二话不说,将绳了松下。三下五除二,就将王二坎给提溜了上来。 王二坎被弄到那葇屋前的一片平坦的草地上。那位大汉坐在竹椅子上,一群手下人散散乱乱地站在一边,围着王二坎。 大汉说:“知道爷我是谁吗?” “知道,你就大名鼎鼎的李铁头。” “知道就好,说,是谁派你来的?姓啥名谁?” “梁王张宗禹派我来的,我叫王二坎。” “哼,你这王八小子,哄谁呢?谁不知道张宗禹兵败投水而死?你想日哄这些弟兄们吗?” 王二坎说:“梁王他没死。” “他没死?他现在哪里,你若真是张宗禹的人,我就放了你,你若是个探子,那就可别怪我李铁头不讲义气了。” “我真是梁王张宗禹手下的人,梁王逃了出来,现在是一位僧人。” “胡说八道,分明是巧辩,弟兄们,把他剁了,丢湖里喂鱼去。” 几位兄弟上来正要动手,却见一位汉子在李铁头身后耳语了一番,李铁头忽然又改了主意,说:“那好吧,先将他关起来,待我再核实一下再说。” 晚上,月儿高照,微山湖一片银光。 月光下有一个黑影,猫着腰避开了看管王二坎的哨兵,就轻轻地拍打那芦苇搭成的草窗。王二坎被关在黑屋里,又渴又饿,见窗上出现个人影,就迎了上去:“大哥,你快给我弄点吃的吧,就是死,也不能当饿死鬼给处置了呀。”那黑影子说:“别急,二坎,我是来救你的。”说着,那黑影儿给王二坎递上一个玉米饼子,一个萝卜。王二坎接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又问:“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啥要冒着风险来救我?你就不怕李铁头把你也剁了喂鱼去吗?”那黑影子说:“不怕,因为我也是大捻的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识识桂三?” “你说的是桂将军吗?我当然认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那关系可大了,我就是他的堂弟桂三?”王二坎一喜,但却还有点怀疑,说:“桂将军在高楼寨反戈一击,成了包杀僧军的大事,你说说桂将军在这之前都是干啥的?”桂生说:“桂三是我的堂哥,在这之前他是河南红枪会的首领,被僧格林沁招抚后,待遇低下,倍受冷落,这才考虑在适当时的时候反戈一击。就在这时候,张宗禹和赖文光联手进军僧格林沁,给了桂三哥一个投捻的好机会。”王二坎听桂生说得有理,此时月亮的光斜照了过来,他也看清了桂生的半个脸,看他的确与桂三长得有点儿象,这才相信了他。桂生说:“听口音你也是河南人,不知你家住哪里?”王二坎说河南睢县。桂生说:“怪不得呢,我听着你象我老家人,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王二坎说你是哪里人?桂生说:“我是永城县人,可我姥姥家就是麻布集的。”王二坎说“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我就是麻布集的。”“噫,你可是俺娘家人哩,表亲,不知二坎兄多大?”“属虎的,二十整。”桂生说:“我是属牛的,比你大两岁。”“那你是兄长,是我表哥了。”于是。桂生说,真是缘份哪,三更时分我来救你。就在当晚,桂生找了一条小船。用刀将那芦苇房的墙挖了个洞,将王二坎放了出来。 王二坎逃出了李铁头的领地,桂生才告诉他,李铁头已被清军收买了。利用他这个匪窝为诱饵,专门来捉拿捻军余党。王二坎得了桂生救命之恩,感激不已。 此时,王二坎审视着桂生,好几年过去了,不见桂生的踪影。加之那天是月色之夜,也没有看清桂生的面胧,听了桂生这一番诉说,才知道眼前的这位桂生就是当初救他一命的恩人。急忙上前。将桂生解救下来。对黄艾中说:“黄掌柜的,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可真是我的表哥桂生呀。” 黄艾中这才由冷脸变成热脸:“自家人就算了,好说好说。”于是。各位伙计罢了手,各忙各的去了。 来到后堂,王二坎说:“桂大哥何以落到这种地步?” 一句话,说得桂生眼睛一热,说:“二坎啊,你知道我也是血性人物,那年我救你出了微山湖,当然也就不能在那儿混了。我知道李铁头要拿我的头去向清军表功,所以次天我也逃了。可天下之大,哪有咱穷人容身之地?于是就四处流荡,在码头上给商船做苦力。好在是,我在江湖杀富济贫,也有点散银,就跟着那些商船做点小买卖,也学会了掺毛兑假,不想来到石羊镇,听说你在这里,还是茂源商号的二掌柜,所以,我就决定把米卖给你家分号,说白了吧,就是想找你。” “哎呀,找我就直接来找就是了,何必绕那么多弯儿,差点吃亏不是?” “可我不这样做,你肯认我吗?” “看你说的,把兄弟我当啥人了,只是当年我俩是月下相认,对你的脸面记不太清了,这才没敢冒认,还望桂大哥多加谅解,小弟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寒喧过后,黄艾中安排重新泡了一壶好茶,端上一套干鲜果点,说着多年的境遇和感慨。就在这时,镇上新开张的羞月楼的小二送来了请柬,黄艾中接过请柬,对小二说:“给你掌柜的说,礼我照送,客不要你们请了,我自安排一桌,不过要留个雅间,不能与镇上那此杂七杂八的人搅和在一起,我这里可是有贵客哩。”那小二说知道了黄掌柜的,就走了。桂生听得明白,说黄掌柜的别破费了,客我来请,我还没谢你呢。黄艾中说:“哪里的话,你和二坎弟是生死之交,我与二坎也是掰了鞋底的,来到这里,就等于进了家,当然是我作东了。”桂生说:“那那,这多不好意思。”王二坎说:“咱们闯荡江湖的人,还分什么彼此你我,有福共享就是了,桂大哥你就别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了。” 镇子中心的三街口,就是新开张的羞月楼。这羞月楼,也是三进三出的庭院,原是镇中一位财主有老宅,因后人好赌,输光了家业,将这处宅子卖了,被浍河一位商人盘了下来,紫春院的老板娘听说好,就将它租了下来,重新翻修,改成了羞月楼。 自后半晌开始,羞月楼就开始响起一阵阵的鞭炮声,镇上和邻镇的知名士绅都相继而来,为羞月楼添喜喝彩。黄艾中与王二坎、桂生来到羞月楼时,天已黄昏,上弦月也开始升起,羞月楼里里外外的灯笼都点了起来,礼花飞舞,红灯闪亮,弄得石羊镇象过年一样热闹。店小二将黄艾中一行引领到后院二楼雅间,上了茶水,。这时候老板娘来了,老板娘姓何,名叫何月茹,年方三十五六,身高体轻,走路带风,说话如莺,皮白肉细,面如桃红,她一进门就说:“黄掌柜的和二位掌柜的,小店今日开业,仰仗各位帮扶,今日各位光临,小店蓬壁生辉,这里,我先谢了。”说罢,吩咐店里管事的,将上等的好酒拿来,又将店中的看家菜点了一遍,介绍了各种菜点的风味,征求各位的意见。黄艾中让王二坎点,王二坎又让桂生点,让来让去,还是黄艾中点,鲁菜、京菜、川菜、淮杨菜各点了几个,就说:“老板娘你忙你的去吧,今个儿是你开业大喜的日子。不能光为了俺一家,还要招呼那么多的客人呢。”老板娘格格格地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就走了。 不一会儿,酒菜都一一上来,三人就相互谦让着。吃酒夹菜,好不快活。 这时候,桂生泻满了三杯酒,他站起来先端一杯用双手递给了黄艾中。说:“黄掌柜的,这第一杯酒,算是我的谢罪酒。小弟初入江湖,不懂规矩,以后还望你多加指教着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谢罪来了。” 黄艾中慌忙站起,不失礼节地说:“这是说哪里的话,那砂子又不是你掺的,何罪之有?都是朋友。我喝。我喝。”说着一仰脖子。就把那杯酒给喝了。 桂生又端起第二杯酒,递给了王二坎,“二坎老弟。这杯酒可就得敬你了,若不是你帮了我。我可就惨了。黄掌柜的还不得把我给废了?我还不得从石羊镇走着进来,爬着出去?” 话一落音,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桂生又端起第三杯酒:“这第三杯么?可要敬上天佛祖。在这里与多年不见的二坎老弟相认,又与这位豪侠仗义的黄掌柜相遇,这不是上天安排的吗?真是前世有缘呀!” 三人又呵呵大笑起来。 “哎对了,既然咱们前世有缘,何不在这良辰美景中,结拜为兄弟呢?”黄艾中提议说。 “好好,这主意好,只不过我是高攀了。” 王二坎说:“都是铁哥们儿,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有难共担当,什么高攀低攀的。” 于是,三位按照生辰八字,黄艾中为大哥,桂生为二哥,王二坎为小老弟。三人跪倒在地,黄艾中抽出腰间的匕首,泚一声,将左腕割了个口子,往酒碗里滴了几滴鲜血,血在酒中扩散,一会儿就将透明的白酒染红了。桂生也不怠慢,接过匕首也泚地一声,割破手腕,滴了鲜血。王二坎接过匕首,放在嘴上舔了一下,直刺自己的左腕,血沽沽地入碗里流。老大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桂生接着喝一口,余下的酒被王二坎一饮而尽。 三人酒兴正浓,忽听楼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开始他们也没有注意,那么多的客人喝酒,朋友也有,冤家对头也来,哪能不产生些小磨擦?借酒发疯找事的也是常见的现象。可是,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桂生一杯酒饮下,正要发话,又听到楼下传来凄惨的哭声。桂生笑了:“这刚喝到兴头上,怎么来这般哭爹叫娘的声音,今儿不是开业大庆吗?”桂生一发话,黄艾中倒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是他作东,就对上菜的小二说:“怎么回事?叫你的老板娘上来。”小二说:“好好好,黄掌柜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喊我家掌柜的。” 不一会儿,何月茹踩着轻盈的脚步上楼来了。何月茹说:“客人多,照顾不周,黄掌柜的还要多多包涵。” 黄艾中说:“叫你上来,不是问你这事,下面怎么搞的,哭哭啼啼的,还让人家咋着喝酒?” 何月茹摆出一脸苦相,说:“唉,你不知道,紫春院柳月明大姐让我开这个羞月楼,其实开的就是堂子。前些日子,她就给我准备了一批姑娘,但就是没有黄花姑娘。我想,开业庆典,总得有个压牌的,就通过人贩子花一百两银子,买了一位黄花姑娘,今个儿给她梳洗打扮了一天,她却不接客,你说气人不气人?” “哟?有这档子事?”黄艾中感到有点蹊跷,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别人听:“既然身子己经卖了,那身子自然也就不是你的了,这个道理难道她不懂?我倒要去看看这是位什么样的女子,来到了染缸里,还坚持要做一块白布。” 听黄艾中这一说,桂生笑道:“好,好,黄掌柜的,这位女子既然是白布不愿进染缸,不如就给黄掌柜的留下,花银子是小弟我的。” 三人来到楼下,进了一个明案厅,厅内摆放着一个八仙桌,四把太师椅,桌一个条桌,上面摆放着一瓶一镜,墙上挂有一幅仿唐伯虎的仙人图。一位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立在门首,掩目而泣。很是伤心。她的身后,站着两位打手。 黄艾中进得门来,用手托着那女子的下巴往上一抬,红红的烛光照在了那女子粉嘟嘟的脸上。乐得黄艾中哈哈大笑,调戏那女子说:“怪不得人家不愿意接客,人家可是倾国倾城之貌的美女,怎能让你们这些下九流的人玩弄?要玩。也得找个有成色的对吧?你看我给你带来的客人咋样?” 何月茹和言悦色地对那女子说:“闺女,这可是咱石羊镇上的首富黄掌柜的,那两位客人也是生意通海的富人,你看他们,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他们三个,哪个不是给你流哗哗响淌银子的?你还不知足?” “干娘,俺给你跪下了。”那女子跪在了地上。“俺是成过亲的人了。还不能做对不起俺男人的事。” 那姑娘的这个举动。激怒了何月茹,她把脸一板:“哟,那你来羞月楼干啥来了?你上修道院去不好了吗?老娘我开的是人肉铺子。哪个大闺女进来都得给我裂开大腿!你不卖,我的银子白花?我开羞月楼挣谁的钱?你俩。把这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我架西厢房去,给她扒光,让她先伺候这爷几个!” 两位打手正要行动,不料那女子大喝一声:“谁敢?”只见她从身后抽出一把剪刀,猛地对准了自己的心窝:“你们要是强逼我,我就立即死在这里!” 这一举动,让众人惊呆。谁能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刚烈,吓得何月茹连忙拱手,换上笑脸:“哟哟哟,我的小姑奶奶,干娘是跟你闹着玩的,吓呼你一下你可能就跟干娘来真的。你是干娘我的心肝宝贝,不接客就不接客,你可不能乱来。” 眼前的这一幕,让王二坎感到十分惊奇,他上前一步,问那女子:“你既然有了男人,为何又当黄花闺女卖到这烟花院中做风尘女子呢?” 这一问,那女子就嘤嘤地哭了。她的肩一抖一抖地,好象心中有说不尽的委屈。她哭着说,五年前,未婚家的父母双亡,便前往我家来投亲,准备接我回老家成亲。不料路途中遇上大雨,接着洪水暴发,将二人冲散。未婚夫死活不知,我被一老者救起,认他为义父,生活了五年,同时也寻找我夫寻找了五年,但却一无所获。前些日子,义父因病身亡,我埋葬了义父,又踏上了寻找未婚夫之路。不料走到浍河县一片山林之中,遇到了强人,那为首的大汉见我年轻貌美,便要我做他的压寨夫人。我宁死不从,他便脑羞成怒,通过人贩子将我卖到了这里。” 听这姑娘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为她的身世感到同情,也觉得这姑娘怪可怪的。 黄艾中说:“你既不卖身,就得有钱来赎身,两头总得留住一头,不然老板娘怎能放过你?” 那女子说:“我有一颗宝珠,深藏之后才未被恶人发现。我要将这颗宝珠押在干娘这里,待我寻到夫君之后,再筹齐银两,送交给干娘,赎回宝珠,可干娘就是不愿意。” “宝珠?拿来我看看。” 于是,那女子便从腰带上解下一只晶莹剔透的凤珠,小心怡怡地递给了黄艾中。 黄艾中接过那宝珠,捧在手心里,桂生和王二坎也好奇地围上前去,看那宝珠的造型和工艺。 黄艾中却笑了,说:“怪不得你干娘不要你这玩艺,你这是在贷郎摊子上拿废品换来的吧?这样的假货怎能哄住走江湖的何老板?” “就是,若信她的话,年都能过错。昨天她就拿这东西来绕我,我是干啥吃的?就象这墙上的画,还是唐寅的呢?我花一把小钱就换来了。” 那女子显得十分无奈,又伤心落泪了。 此时,只有一人发了呆,那就是王二坎。他看着那颗宝珠,又看着这位姑娘,那宝珠与凌云的宝珠一模一样,无论是颜色,是工艺手法,是动物造型,还是形状大小,都是一块料子下的,一个工匠制作的。再看这姑娘,年龄与凌云要找的那荷花姑娘一样,那模样也象那画像上的荷花姑娘,听她说的遭遇,也与凌云分手的时间吻合,事后屡屡找不着荷花的原因与这姑娘的奇遇也是相通的,看来,这姑娘十之有*就是那落水得救的荷花姑娘。 见王二坎发呆,黄艾中拉了拉王二坎的衣角,使了个惊奇的眼神。王二坎立刻明白了,黄艾中也怀疑这姑娘就是凌云大掌柜要找的荷花。于是,二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你那未婚的丈夫他是哪里人氏,姓啥名谁?”王二坎问那女子。 “他家住哪里我可不知道,反正就在这一带。” “你刚刚不是说他五年前来你家投亲来着吗?他都知道你的家,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家?”黄艾中问。 “这……”那女子低了头,不说话了。 “你要找的男人叫什么你总该道吧。”王二坎又追问道。 “他姓张,名叫凌云。” 王二坎与黄艾中对视了一下,心里明白。黄艾中哈哈大笑了两声,说:“你说什么?你的丈夫叫张凌云?难道你家丈夫就是我家大掌柜张凌云?哈哈,你想骗我家大掌柜的钱财吧?” “我不会骗人的,你家大掌柜名叫凌云,但他不一定就是我夫,天底下重名重姓的多的是。” “那你叫什么名字?”王二坎问。 “我姓刘,名叫荷花。” 王二坎听她这一说,心中一阵激动,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正要对这女子作深一层的问话,那女子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黄艾中和王二坎,说:“你说你家大掌柜也叫凌云,他有这宝珠吗?这宝珠一龙一凤,我有一凤,他有一龙,两个宝珠本是一对,你大掌柜他有吗?” 这一句话,说得黄艾中和王二坎十分惊喜,看来这女子千真万确,就是荷花。王二坎知道荷花也是官府通辑的要犯,特别是那对宝珠,本是僧王爷之物,若是有所暴露,让歹人报了官,不光荷花与凌云不得团圆,说不定二人的性命也要丢掉,还怎么实现梁王设想的东山再起?于是,他就拉拉黄艾中的衣角,走出了门外。 第三十二章 梁王出山 ps: 梁王张宗禹在西部地区正在联系旧部,接到从山东赶来的三喜子的禀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为了保皮绠的安全,他便决定出山营救。《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二章有描述。 黄昏的时候,天空中乌云密布,不时雷声滚滚,暴雨大作。只见胡杨林里,慌慌张张地奔跑着一个人,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脸络腮胡子,雨水打湿了他的鼻眼,顺着胡子往下淌水。 林中有一个干打垒的房子,一个周围圈了篱笆墙。那穿蓑衣的人拍打着篱笆门,一只狼狗叫了起来。 “谁?”一位一手持刀一手打伞的年轻人从屋里跑出来,喝问道。 “二娃,快开门,是我。” 二娃打开柴门上的铁链子,叫了声喜子哥,开了门,急忙用伞照住他,往屋里走。 “回来了?三喜子。”依然扮成游僧模样的张宗禹问道。 三喜脱下蓑衣,拧干了打湿的衣襟,说:“有吃的吗?我饿了。” 张宗禹让二娃去厨房找吃的。不一会儿,二娃端来一碗煮熟的山药蛋子,三喜抓起来便吃,皮也不剥。 吃完了那碗山药蛋子,又喝了一瓢凉水,这才顾得喘口气。 这期间,张宗禹一直在看着他,等待着他带来的消息。 败走徒骇河那夜,他送走了张皮绠,看着受伤熟睡的十七骑亲兵,张宗禹淆然泪下。他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十数万捻众。跟着他南征北战,开始是为的能吃饱饭,能够打下天下,回到家乡。有自己的房子和地,过上安康的日子。哪能想到,十几年的功夫,死的死。逃的逃,叛的叛,如今只剩下这十七骑,怎不令他伤心落泪。他悄悄地走到河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洪水。河面宽得象湖,水依然默默地流淌,悄然无声,没有浪花,没有漩涡。平平地流。却是速速地流。水流下的力量有一种神力,谁也难以抗拒。在昏暗的月色下,象无数天兵。排着队儿向海的方向急行军。 “天灭我也!” 张宗禹悲嚎了一声,就觉得头晕目眩。眼放金光。一刹那间,他看到了死去的无数捻军弟兄呼啸着从空中而来,个个杀得满身是血。先是在天上砍杀,继而杀下了河的对岸,接着又从河面上杀来。 “等等我!” 张宗禹举起那把纳庫尼素光刀。三年来,他用这把刀,杀死了无数清兵清将,处决了出卖盟主张乐行的叛徒,这把刀,果然砍石如灰,削铁如泥,在战场上,既是他进攻的武器,又是他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刀,只要刀锋所向,千万捻众便铁马奔涌,所向披糜,锐不可挡。但这一次,他举起那把纳庫尼素光刀的时候,那些撕杀的捻众却无动于衷,似乎看不到他的指挥刀,也听不到他的号令,象隔了一个世界,象一个大活人对着一群数不清的影子说话。 张宗禹再一次地哭了。 这时候,天空中又恢复了平静。月夜,洪水,雾气,再就是宁静。张宗禹脱下了鞋子,准备投河而去。 可就在他选择与死神一道奔走,去寻找他死去的捻军弟兄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从河中冒出来一群人,那些人都是他家乡的老人,他们一人抱着一俱尸体,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说:“梁王,你是咱家乡的骄傲,你可不能死啊,你若是死了,这些孩儿的冤到哪里去申啊!” 自那以后,河北山东一带就有一位游僧时常出没在绿林豪杰之中,他就是隐姓埋名的太平天国梁王、西捻领袖张宗禹。 如果不是打救遵王赖文光,西捻在陕甘一带与回民起义军协同作战,局面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陕西是回民比较集中的地区之一,主要分布在泾水和渭水流域。大清皇廷为巩固其统治,竭力挑拨回汉民族间的关系,以达到分而治之的目的。由于清王朝采取了“护汉抑回”、“以汉制回”的政策,回族人民地位低下,备受歧视和侮辱。1862年5月,太平军扶王陈得才部进入陕西,陕西清军在堵御太平军的同时,也加紧了对回民的迫害。华州地主团练到处散发“陕西不留回民,天意灭回”的传帖。其他地区的团练也纷起效尤,大杀回民。回民忍无可忍,华州回民首先起义,渭河西岸回民争相响应。起义烽火迅速遍及400公里的秦川,起义队伍扩展至20余万。1863年10月,清军多隆阿部采取“剿抚”两手策略,使陕西回民起义军遭受很大损失。一部分回民起义军转入甘肃东部继续斗争。1864年初,陕西回民陆续进入甘肃,起义军声势更加壮大。在和清军的反复斗争中,甘肃地区逐渐形成了四个反清斗争中心:马化龙领导的以金积堡为中心的起义地区;马占鳌领导的以河州为中心的起义地区;马文禄领导的以肃州(今酒泉)为中心的起义地区。这时候西捻也征战到这里,与回民起义军联合抗清。在捻军、回民起义军的打击下,清王朝在甘肃的统治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陕甘总督杨岳斌、刘松山部老湘军在回民起义军和进入陕西的西捻军联合打击下,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逃出清军摩掌的张宗禹并不是为了活命,而是想将打散的捻军在收拾起来,与山东、河南、河北各部的反清势力结合起来,在适当的时候向西部集结,与回民起义军并肩作战,所以,他又奔赴陕甘一带,联络各路人马,将捻军中的骨干秘密送往回民起义军中,扩充其实力。 而在这个时候,清政府也加紧了对回民起义军的剿灭力量。灭了西捻之后,左宗堂又回到了陕甘。1868年11月。左宗棠以陕西大局已定,便加紧进行进军甘肃的各项准备,拟定“三路进兵之策”,分三路向甘肃进军:刘松山率部由绥德西进。直指金积堡,是为北路;李耀南、吴士迈率部由陇州、宝鸡趋秦州,是为南路;左宗棠和刘典率军自乾州经邠州、长武赴泾州,是为中路。其中。北路是重点进攻方向。 金积堡位于灵州西南25余公里,东通花马池,南通固原,西靠黄河,是马化龙部回民起义军的中心。左宗棠在作好一切准备之后,便大举向甘肃回民起义军进攻。1869年秋,北路清军刘松山部进抵灵州,9月8日攻占吴忠堡东西的郭家桥。中路清军则由固原、平凉北进,左宗棠进驻平凉。从而形成对金积堡的大包围态势。在南线。清中路军占领预望城、黑城子、李旺堡等村堡。守卫该地区的陕西回民起义军纷纷向西撤离。甘肃回民起义军马万春部无法阻止清军前进,同心城、韦州堡一带起义回民大部投降清军。中路清军于11月中旬进至金积堡西南秦渠一带,距金积堡仅5公里。北路刘松山部在中路清军策应下。夺取灵州城,打通了后路。从而完成了对金积堡地区的包围。从12月起,清军在金积堡外围与起义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清军采取步步为营的方针,相继攻占了吴忠堡周围和金积堡北面的堡寨。回民起义军依托秦汉二渠,挖壕筑墙,步兵凭墙防守,骑兵则主动出击,忽东忽西,不断袭击敌人。12月11日,总兵简敬临率楚军突入回民军阵地,被起义军包围,士卒死伤甚众,简敬临等也被击毙。但是,起义军的处境非常困难。金积堡东西两面的险要地永宁洞和峡口均落入清军之手。峡口在堡的西面,是黄河青铜峡口,也是秦汉二渠的渠口,永宁洞是山水沟(今山水河)通过秦渠涵洞的地方,秦汉二渠在此汇合,北流至黄河。 1870年2月12日,起义军从河西履水过河,夺回峡口,并打败前来进攻的清军。与此同时,回民起义军在永宁洞方向也发动进攻。 1870年2月9日晚,起义军千余人从金积堡东南突然进至秦渠南,占领石家庄和马五寨几个村堡,抢修防御工事。石家庄扼秦渠之要。刘松山得知石家庄被占,连夜率部来攻。起义军退至马五寨继续抗击。2月14日,刘松山在进攻马五寨时中弹而死。清军进攻连连受挫,士气日低,起义军乘机发动反攻。起义军一部由马正纲率领由宁州、正宁进入陕西三水,马朝元也率部由金积堡出宁条梁(今陕西靖边西),两支队伍在甘泉会合,东攻韩城、郃阳。与马化龙有联系的河州、狄道回民军也攻占渭源,直逼巩昌,使甘肃战局为之一变。形势对起义军十分有利。 那时候,有一位游僧游走于马家军之间,他用暗语帮马家军分析形势,帮助他们研究如何对付清军,一个个的转折和胜利,使起义军坚定了信心。 就在这时候,那游僧得到消息,山东几处散落在山中的起义军不时被丁宝桢击破,河北、河南的余众也有不少据点被地方官府破剿,中原的火种即将被灭,那游僧一夜之间又不知去向。待那游僧再次出现在陕甘一带时,已是一年以后,这里的起义军除了零星的反抗组织以外,四支主力全被剿灭。 原来,由于起义军缺乏统一的领导和指挥,各自行动,不能有效地协同配合,所以有利形势逐渐丧失。进入陕西的起义军在清军的追堵下,力量受到很大削弱,只得退回甘肃。在金积堡地区,马化龙对清政府抱有幻想,几次向清军“求抚”,遭到拒绝后,又分兵四出,没有集中兵力给敌人以致命打击,对永宁洞水口的几次进攻也未得手。起义军的失策,给了清军调整部署的时间。左宗棠一面调兵截击入陕起义军,并奏调郭宝昌进攻花马池、定边,以打通金积堡东路粮道,一面命刘松山的侄子刘锦棠接统老湘军,重新组织对金积堡的进攻。刘锦棠一面加强对永宁洞的防守,一面在黄河两岸夹河筑垒,保护河西通道。并将灵州至吴忠堡之间堡寨逐一攻占。 1870年12月,起义军粮尽援绝,陈林率部分起义军向黄鼎、雷正绾“求抚”。6天之后,马化龙亲赴刘锦棠营中请降。表示愿以一人“抵罪”。马化龙及其子马耀邦向清军交出各种火炮56门、各种枪千余杆,并写信向王家疃庄的回民起义军劝降。1871年3月2日,清军攻入王家疃庄。刘锦棠以马化龙藏匿枪支为借口,将马化龙父子杀害。金积堡之战遂以起义军的失败而告结束。 吃饱喝足的三喜子说:“梁王,东边要出大事了。”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张宗禹一惊,问:“怎么了,不要急,慢慢说。” 三喜子是捻军阵亡将领吕中之子,已跟着捻军打仗多年。捻军被灭之后,他侥倖逃了出来,在卧龙山为匪。那卧龙山的首领曾是赖文光的部将。东捻被打散之后。逃到了卧龙山。张宗禹来到这里避难。三喜子才认出了他。后来,他就暗中跟着张宗禹,来到陕甘。四处联络。 三喜子说:“牛头山也被清军降伏了,那个真正的七爷被清军杀了。现在有个冒牌的七爷,假传你的口令,在暗中抓捕余下的捻军。” “这么说,官府知道我还活着?” “知道你活着可不是一天了,安清帮内也有清军的内线,他知道你暗中加入了安清帮,也知道了你化为一游僧,但却没有对你动手,却又让人感到奇怪。” “刚才你说那位假七爷冒传我的口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喜子说:“一个月前,我来到了济宁,找到了安清帮的线人毛头。毛头说,他奉了七爷的命,将一张纸条塞给了一个叫王二坎的人。我一听王二坎三个字,就觉得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上过卧龙山。我问他,那纸条上写着什么,他说那纸条上写着一游僧的话,让他到牛头山会面。我问他后来呢?他说后来的事他也不知道了,因为他也没去过牛头山,也不知道七爷的底细。我就给了毛头二两银子,让他继续打听。过了两天,他找到了我,说,那位名叫王二坎的人是捻军的余党,七爷也不是牛头山的大龙头七爷,而是齐稀元手下的一位清军军官。清官府正拿王二坎为诱饵,准备钓大鱼呢。他们以张宗禹的同党的名义,让王二坎带一张张宗禹的口令,要捻军兄弟暂时不要动,结亲生子,等待时机。这口令看似平常,其实内中暗藏杀机。因为他们听说有位打听叫荷花的女子的余捻,与杀僧王爷的凶案有牵连。而这位余捻有可能王二坎认识,所以叫王二坎传这样的口令,让那余捻继续寻找他的女友荷花,使他从地下冒出来,好一举抓获。” 张宗禹听了三喜子的禀报,眉头皱了起来,他在那草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说:“看来,皮绠要暴露了。” “皮绠?就是高楼寨杀死那僧格林沁的那位少年吗?” “正是,不过,如今他却是一名壮汉了,三年前你是见过他的。” “我见过?” “嗯,你见过,他与王二坎同时上的卧龙山。” 三喜子想起来了,那天,王二坎带着一位汉子进了卧龙山,拜见了梁王张宗禹,临别,他拿出五百两银票给梁王,梁王没有接收,交待他好好做他的生意,招呼好那些伙计,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那位青年人长得虎头虎脑,面带几分英气,莫非他就是杀了僧格林沁的捻军大英雄皮绠? “正是他,不过,他现在不叫张皮绠了,而改叫张凌云,他若是被暴露,对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那该怎么办?” 张宗禹沉思了一会儿,说:“三喜子,这儿的事交给你,看来我得回内地去。” 这时候,雨停了,西面出现了赤红赤红的半边天。张宗禹走出门外,透过那层胡杨林,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乐极生悲 ps: 如果不是张皮绠犯忧郁症,他有可能不会被官府所骗。齐稀元和县令白玉朴联合订计,让黄艾中、王二坎在其中周旋,由烟花女小玉扮成假荷花,准备在龙奶庙逢会时,为张凌云办迎亲喜事。《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二章有描述。/zyyrrj 凌云又犯病了,一会儿歇斯底理,大喊大叫,一会儿呼呼大睡,又象无事一般。凌云的病是从王二坎带回七爷的消息后,渐渐酿成的。一段时间,他心事特重,不太说话,生意上的事也让手下人料理。发病那天,是在一场酒后,他喝多了酒,就呼唤着梁王的名字,呼喊着他心上人荷花。 那段时间,王二坎一直在石羊镇与黄艾中张罗着那边的生意,凌云身边除了小山子是他的贴心人,其余的伙计都是捻军的子弟,虽说都与清王朝有着血海深仇,但必竟人多眼杂,关键时期什么样的事儿都有可能出现。特别是凌云的那段身世,透露给官府可是要杀头的。于是小山子就暗中为凌云四下求医,最后从浍河请来了有名的郎中吕先生。吕先生把了把凌云的脉,问起小山子最近他吃了什么补品没有。小山子说没吃什么补品呀。吕先生说,不对,这脉忽强忽弱,一股斜火在周身游走,让他魂离体,体离魂,一定是吃了什么药了。小山子经吕先生一提示,想起来了。那天王二坎带来了梁王的手书,还带来了七爷的礼物。其中有一包凝神丹,说是壮力补脑的,莫非是那药作的怪?吕先生说,那药还有吗?小山子说。没有了,就两粒,早被大掌柜的吃了。吕先生说,我觉得他吃了*散了。“*散?”“嗯。*散是让人静神的,专治神经有毛病的人,健康人若是吃了它,就会象神经病人一样,时好时坏,而且还会固执地去专钻牛角尖,犯下心病。”经吕先生这一说,小山子明白了,怪不得大掌柜近日老是想着荷花。想着想着就发呆。看来王二坎带来的那礼物有问题。可小山子不明白。七爷是梁王的朋友,他怎么会加害大掌柜的呢?也许是个误会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凌云病情好了一些。犯病的次数减少了。吕先生说,凌云害的是心病。他心中想着一个人,这个人见不到,他就会越犯越重。我给他用药,也只能减缓他的症状,不能消除他的病根,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不是医生能做成的事。 王二坎和黄艾中来到灵奶庙茂源商号时,凌云躺在床上,呼呼地睡了。小山子给凌云煎了一剂药,凌云才又安静下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当凌云从床上醒来时,见王二坎与黄艾中坐在他的床前,就说:“你俩不招呼你们的生意,来这儿干什么。” 黄艾中说:“我俩来给大掌柜的道喜来了。” 凌云揉了揉眼睛,说:“大白天说梦话,一不升官,二不发财,三不中举,何喜之有?” 王二坎接着说:“这可比升官发财中举重要得多,你猜我俩在石羊镇遇见谁了?” “遇见谁了?梁王?” 王二坎笑笑摇了摇头,说:“她不是梁王,可她是你最亲爱的,日思夜想的……” “你说是谁?难道是荷花?” 黄艾中与王二坎相互看了一眼,笑笑,没有回答。 “快说呀,你们想急死我呀。” “荷花就在石羊镇的羞月楼。”王二坎说。 “哈哈哈……”凌云笑了。多年来,为了寻找他的荷花,他什么法子都用了,什么点子都出了,官道黑道都打听过了,就是没有荷花的消息。现在突然说荷花找到了,又在石羊镇,等于说来到了家门口,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你们二位掌柜看我近日发病不放心了不是?想逗我乐乐,让我的病好的快些,我说的没错吧?” 王二坎说:“凌云哥,这一次是千真万确,绝对是真的。” 二坎说:“你又没有见到过荷花,你怎么确认她就是真的?” 王二坎说:“你忘了?我是看过她的画像的,我们见的那女子,长得跟你那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她又配带着一只凤珠,不是你要找的荷花姑娘又是谁呢?” “天下女子长得象的也不是没有,那画像也不可能与她真人完全一样,你怎么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荷花姑娘?” “这不信那不信,这个东西你总见过吧?”说着,王二坎从腰里取出那颗凤珠。 凌云腾地一声从床上起来,接过王二坎手中的凤珠,仔细地看了看,忽然仰天大叫,泪流满面:“荷花,你这些年都在哪里呀?你被我害了呀!” 次天,凌云便早早地起来,让伙计们作好准备,他要到石羊镇去接荷花。 得到了荷花的消息,见到了他送给荷花的宝珠,凌云一时间什么病都没有了,心情不知有多么畅快。伙计们在准备船只的时候,他等得急不可奈,便抽出一把宝剑,在河边的草地上舞了起来。 当他舞得高兴时,王二坎和黄艾中赶过来了,黄艾中说:“大掌柜真是好功夫,那剑法如龙蛇游走,体如旋风袭月,散若奇云飘飞,聚若飞鸟入林,功夫好,心情好才能舞出如此美妙的剑法。” 正说着,凌云一剑飞来,一个鲤鱼打挺,身子腾入半空,落地时本来做个劈叉的动作,可他落地后却被草地里一块隐藏在草丛里的巨石拌倒,歪在了地上。凌云很不意思地笑了笑,说:“让二位见笑了。”说罢 就要起来,可一起,却起不来了。就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再起,还是起不来。 王二坎发现了问题,急忙赶到凌云身前,问:“凌云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呀。我没感觉到疼呢?” 说着,就要站起来。可他一欠身,左腿却不听使唤了。这时候,他才感到不好。顺着膝盖往下摸,却摸到了一截劈柴一样的骨头,一个不良的信息传入他的大脑,也就是在此时,他感到一股鉆心的刺疼从小腿部袭来。凌云咬紧了牙,忍着不发出呻吟声,只说:“二坎,荷花接不成了,我的腿断了。” 王二坎和黄艾中一听这话。吃了一惊。一时没了主意:“这。这可怎么办呀。” ”小山子,快去找郎中,大掌柜出事了。” 一听说大掌柜出事了。一帮干活的伙计们也停下手中的活儿,急吼吼地往河边的草地跑来。 “大掌柜你咋的啦?” “咦。刚刚不还在舞剑吗?哪儿受伤了,要紧吗?” 伙计们关切地问候着,凌云此时坐在一个竹躺椅上,双手紧紧按着断骨的部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却顾不得给伙计们回话,只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小山子喊了声,“将大掌柜的抬到号里去。” 于是,几位年轻人上来,争先恐后地抬着竹躺椅,往商号里走去。 半个时辰之后,小山子安排的郎中来了。郎中让凌云躺在床上,先检查了他的伤势,然后又从他的囊袋中取出一付枷板,将凌云错位的断骨复位,用枷板死死地固定好。郎中说,这伤是腿骨猛击在巨石上造成的,好在伤势不是太重,只是要三个月不能行走。 “三个月,这还得了?我有急事要做,先生你能不能想出好一点的办法来,让我的腿好得快些,花多少钱都行。” 郎中笑了笑:“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上天安排的,我既非神也非仙,也不是扁鹊在世,实在没有好方法。” “那我一动也不能动了吗?” “也不是。”郎中说,“你伤的是左腿,其他地方都是好的,你只要借助于两只拐棍,也是可以行走的,不过要等你的伤势愈合几天之后。” 凌云这才放下心来,说:“知道了,谢谢先生。” 说罢,给小山子使了眼神,小山子将一包封银给了郎中。 黄艾中回到石羊镇的时候,桂生正在羞月楼焦急地等待消息。见黄艾中回来了,桂生问明了情况,说:“按齐大人的计策,由你和王二坎将凌云引到羞月楼,然后秘密拿下。这样,既符合情理,不会引起贼党的怀疑,也不必刀兵相见,使我官兵免去不必要的死伤。没想到节外生枝,出了这样一个差错,真乃天意。” 黄艾中说:“要不然,我领你们到灵奶庙去抓他们归案?” 桂生说:“这事我可作不了主,咱要回县里,找到齐大人和白大人,看看他们怎么说。” 黄艾中说:”那中,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 于是,二人就来到浍河县衙。 齐稀元与白玉朴正在书房里研习书法,见桂生和黄艾中来了,就停下了手中之笔,齐稀元问:“桂生,这么快就办完了?那个凌云解来了吗?” 桂生一脸的苦笑,说:“齐大人,白大人,小人按照你和白大人设下的计策,一步一步地实施,一点儿也没有疏漏,步步都走得十分顺利。先是我扮成商贩与黄掌柜接上头,引出王二坎。我们怀疑的是王二坎背后的凌云,因为他可能就是杀害僧王爷的张皮绠,可没有证据也不能乱来,万一走露了风声,全都抓瞎。所以,我们都十分地小心。见了王二坎之后,将他约到了羞月楼,让小玉扮成荷花,眶王二坎。” 齐稀元说:“小玉假扮春桃诳了黄艾中,如今又扮成荷花他们也信吗?” 桂生说:“要说这小玉,的确是有一套,我与黄掌柜将荷花的音容相貌和张凌云的情况给她讲了之后,她听一遍就牢记在心,在羞月楼,真真地就象是一个活着的荷花被卖在那里,那清纯的民间女子模样,与烟花院中的妓女怎么也联系不起来。弄得王二坎差点没落下眼泪。” 齐稀元说:“那是,当初骗黄掌柜的,也是如此。” 黄艾中在一旁有点不好意思,说:“的确是这样。那小玉的本领非同一般。” “既然王二坎都相信了,为何不让他与张凌云相见?” “想是想让他俩相见了。按照大人的吩咐,我们准备让王二坎与黄艾中先去见凌云,没想到就节外生了枝。黄掌柜的。你向二位大人禀报吧。” 黄艾中向齐稀元和白玉朴讨好地笑笑,说:“小人按大人的意思,和王二坎一齐来到灵奶庙茂源总号,向大掌柜张凌云说了见到荷花的事。” 齐稀元说:“那贼子竞然会相信?” 黄艾中说:“开始他是怎么都不相信,他说我俩是想诳他,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我找了好几年都没有荷花的踪影,怎么会让你俩吃顿饭就碰上了。” “那后来呢?” 黄艾中说:“王二坎拿出那颗凤珠,说这是荷花让他交给你的。张凌云见了那珠子。就大叫着哭了。” 白玉朴说:“这么说张凌云是认得那宝珠的?” “是的。” 齐稀元说:“那宝珠是一件仿制品。是楚老先生帮我做的,他竟没有看出来?” “没有。大概先前大人用的*丹也起了作用吧,那贼子张皮绠最近脑子混乱。心全迷在了荷花身上了。” 白玉朴说:“那些捻贼,都是乡野之民。哪里见过宫里的东西。当初齐大人还不敢拿这个假玉珠去,怕张凌云识破,这次咋样?” 齐稀元说:“白大人果然高明。” “既然张凌云也就是案犯张皮绠想见荷花达到梦寐以求、望眼欲穿的程度,你怎不把他带到石羊镇让他与荷花见面?” “回禀二位大人,就是在昨天清晨,张凌云准备让我与王二坎带他到羞月楼相认时,他一高兴,舞起剑来,一不小心,摔在一块巨石之上,不幸将左腿摔断了,没法到石羊镇来了。”黄艾中说。 “怎么这么巧?看来荷花若是真地活着,张皮绠也不可能与他有缘份。”白玉朴说。 齐稀元说:“这样以来,捉拿张皮绠的方案还要重新铺排,看来不动干戈是不行了。” 白玉朴说:“灵奶庙可是捻贼的老窝,那里的百姓都向着捻贼,直接带兵过去,带少了办不成案,说不定贼闻风就逃了,一旦贼进入了那里百姓之家,就如鱼儿入海,想再捕回可就难上加难了。” “那可怎么办呢?”齐稀元问。 白玉朴说:“只能智取。” 齐稀元说:“智取?这是个办法,可用什么样的妙法可以一举成功呢?” 一时间,四人都不说话。 齐稀元对桂生和黄艾中说:“你们两个,对这一带的民风了如指掌,你俩也帮助想想。” 桂生与黄艾中相互看了看,都没敢多言。 齐稀元对黄艾中说:“黄掌柜的,你与张凌云是老朋友了,他还救过你的命,你对他是知根知底的,你说说,用什么样的方法能拿住这个杀害僧王爷的贼子?” 黄艾中被齐稀元问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齐大人,白大人,小人也没有好主意。还过那张凌云虽说年轻,却很精明,暗地里养了百余人的打手,都是捻贼后谲,个个练武习兵,武艺高强,若是明着去抓那凶贼,必然不能成功,反要伤我。罪民有一计,如今他身负重伤,左腿摔折,正愁着难以痊癒,我等何不化妆成神医,给他治伤,暗中将他刧走?” 听了黄艾中的计策,齐稀元半天不语。白玉朴咽了一口茶,说:“黄掌柜的这个计策是不错,可谓深入虎穴,瓮中捉鳖,只是你们拿了张贼,如何走出灵奶庙呢?” “就说是接他到浍河医治?”黄艾中没加思虑,随口应道。 齐稀元笑了:“如果张贼愿意到浍河,何不可以去石羊镇见荷花?一解他多年心愁?伤筋动骨一百天,人是不便行动的,他这个道理是懂得的。他如果不去,你们能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吗?” 齐稀元这一说,大家也都明白了,说这个计策不可行。 齐稀元又问桂生:“桂生你也暗中盯他们几年了,你说说用什么法子好?” 桂生说:“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看来只能派兵去捉了。” “如果那样的话,还要商量什么,请白大人派当差的衙乙,再与亳州府、雉水县协商配合,到灵奶庙与他们撕杀就是了,少不了死伤我上百个兵卒,赔些银子安慰他们家庭,只是这样打进去有几分把握将那贼捉到手?” 桂生说:“回禀大人,我说的是动用兵力,并非就是兵对兵的强攻,而是智取。” “那怎么个智取法?你说说给白大人听听?”齐稀元说。 书房里有一本皇历,桂生走到书架边,将那本皇历取了出来,再过半个月,是灵奶庙的古庙会,方园几里的人都到灵奶庙赶会,人群嘈杂,我们可以派官兵扮成赶会的百姓,混入其中,这样就可以趁乱将贼党拿获。” 齐稀元看了看玉朴,说:“白大人,你看这个瞒天过海的计谋可以不可以?” 白玉朴说:“不错,的确妙计也。只是那茂源商号必有许多家丁,而且个个武艺高强,如果久攻不下,他们趁乱将张贼移走,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大家不语。 正说着,忽然传来苏鸣鹤的声音,白玉朴说:“好好,又来了一个智多星。” 果然,是苏师爷来了。 苏鸣鹤见过了齐大人、白大人,又与桂生、黄艾中打了个招呼,就向白玉朴禀报衙里案子的处理情况。 禀报得差不多了,得到白大人的回话,苏鸣鹤就要告辞。 齐稀元说:“你可不能走,僧王爷的案子等着你拿主意呢。” 苏鸣鹤说:“这可是钦案,小吏可不敢多言,万一说错了,误了大事,可就是对大清不忠了。” “哪里的话,你拿下了黄艾中,让黄掌柜的这么好的人才从黑道上走回来,那一计是多么美妙啊,既给僧王案打开了缺口,又让黄掌柜的回头是岸,这一功是不可少的,案子结束时,下官一定给你奏报。不过,眼前遇到了难题,你可要再出一把力。” 苏鸣鹤见脱不了身,只好又坐了下来,问了问案子的进展情况。苏鸣鹤也说桂生的计是个很好的计策,至于怎样弥补白玉朴提出的那个漏洞,苏鸣鹤一时也拿不出好的办法。 白玉朴说:“你前些日诳黄掌柜的,这一次再诳他大掌柜一回就是了。” 苏鸣鹤笑了,说:“不能伎重演,那张凌云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需加周密考虑才行。” 黄艾中说:“苏大人过谦了,你那诳人的法子的确不一般,我也是江湖上飘了多少年的人,上你的当却没有感到有丝毫觉察,的确高人也。” 苏鸣鹤说:“错了,那可不是我苏谋人的本领,那是齐大人和白大人的锦囊妙计,我不过是个执行人罢了。” 齐稀元说:“你那个执行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说逢场作戏,但要不出破绽,不露马脚,这就是头功。先前的活计都是为这次行动作准备的,苏大人还得出山才是。” 苏鸣鹤说:“那是,那是,捉拿杀害僧王爷的凶犯,那可是皇上的钦命,苏鸣鹤就是长八个脑袋也不敢违抗皇命,小吏一定效力。致于如何捉拿张凌云,我看不如这样……” 苏鸣鹤侃侃而谈,分析了灵奶庙的内外环境,沿途之路,布兵之策,人员使用,内应铺排,直说得齐稀元哈哈大笑,连说:“妙计,妙计。” 第三十四章 一声叹息 ps: 张宗禹飞马来到茂源商号时,送荷花的喜船已停在码头,焕然一新的皮绠在二坎的陪同下登般迎亲,张宗禹叹息自己晚来一步,遗憾地离开了皮绠。《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四章有描述。/zyyrrj 一排花船吹吹打打,从浍河岸边的石羊镇出发了。 这天是农历九月十六日,也是灵奶奶庙的庙会。按照雉水一带百姓的说法,这一天,灵奶奶显灵,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结婚、求子都选择在这一天。 这天一大早,灵奶庙就炊烟缭绕,各个摊点都支锅做饭,准备卖给前来庙里烧香的香客。灵奶庙有两纵两横四条街,呈井字状。在平日里,生意好又有人气的是前街,各种商舖都集中在这里,因为这里离码头近,交通方便。可今天就不同了,因为远近四方的香客都要往这里涌,前街自然生意好,但前街绝接待不了所有的香客。后街多是本镇居民住所,稍有开旅店的,大车舖的,柴米油盐店的,服务对象一半是来赶路的乡民,一半针对本镇的居民,图个方便。今天,后街的商民知道生意好,于是,都支锅生火,做小吃,贩小买卖,方便了香客,也得到实惠。也有外来的商贩,都是跑零担的,他们在镇子里没有铺面,便沿着舖面向镇外的官路延伸,路两旁摊位席地而设,一直延伸到镇外的庄稼地旁。 茂源商号里,在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了。原来。凌云因腿不幸摔伤,不能前去迎荷花,次天黄艾中与王二坎一道来到石羊镇羞月楼。老板娘和桂生见到了黄艾中与王二坎,桂生问:“怎么。张大掌柜的没来?” 于是,王二坎就向老板娘何月茹和桂生说明了情况,说:“大掌柜的太想念荷花姑娘了,听到荷花还活着。简直高兴得发疯了,往日得的怪病也一扫而光了。可谁能知道会乐极生悲呢?临上船了,高兴得舞了一套剑术,却不幸摔在了暗石上,将左腿骨摔伤了,好在是骨头还连着,不会造成残废。” 何月茹听到这消息,脸色由笑变僵,由僵就变冷了。 一时间。何月茹将头扭到一边。不看王二坎、黄艾中和桂生。却注视着窗外的一棵石榴树,那树上的石榴早已摘光,只在末稍上还残留两个小石榴。腚对腚地挂在了树稍,其中的一只已经炸开了膛。□着鲜艳的石榴籽,象是对着这屋里的人发笑。 黄艾中说:“何老板,我和王掌柜的是受了张大掌柜的之托,来接荷花的,赎金也带来了,你看可好……?” 何月茹终于等着这三位男人开了口,笑了笑,说:“接荷花回去?这成人之美的事我何月茹第一个赞成,好的,咋不好呢?” 王二坎一听何月茹答应了,就十分地激动,说:“何大姐真是菩萨心肠,荷花遇到了何大姐可真是找到好人了,喏,这是张大掌柜让我给你带来的一千两银票,算是对你的酬谢。” 王二坎将一千两的银票递到了何月茹面前,何月茹伸的接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象是审视那银票有假似的。此时,她用食指和中指将那张银票夹起,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弹了弹:“张大掌柜的真是阔气啊,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我这小店哪见过这么大的票子?有了张财主,我可是要发了,姑娘们躺着身子,喇叭着腿,一夜也只有那几两银子,这得多少个姑娘让男人玩多少夜才能挣这么多银子啊!” 王二坎听不出何月茹话中的含意,只好咧着嘴憨笑。 “那就叫荷花出来吧。”黄艾中说。 “出来?”何月茹扭脸对着黄艾中,“黄大掌柜的红嘴白牙说话好便当啊,你说叫荷花出来就出来?你们要将荷花接走就接走?有了这一千两银子想叫老娘做啥就做啥?你们以为这是在厢房里跟姑娘们亲嘴那么便当吗?” 王二坎明白了,这老娘们肯定是嫌银子少,说:“何大姐,银子的事好商量,一千两不够,你说个数。” “老娘我不是守财奴!”不料,何月茹翻了脸,高叫一声传到窗外,连石榴树上的一群麻雀都吓飞跑了。 见何月茹不高兴了,王二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你你不要银子要什么?” 何月茹一甩手将那一千两银票甩在了地上:“你以我就是那见了黑眼珠儿不能见白银子的货色,告诉你,我可是荷花她娘!” 黄艾中见荷月茹变了脸色,也是不高兴,说:“哎,何老板,那天不是说好的拿钱来赎人吗?今个儿是怎么啦?钱拿来了,又变掛了?” “那天说的是张老板来接人,你们的张老板呢?是我变掛还是你们变掛?荷花爹娘不在世上了,我虽说是她的干娘,却也是她的亲娘,张掌柜的想要她,就得明媒正娶,光明堂皇地从我这儿嫁出去,他张掌柜的别管多有钱,我也得是他的老岳母。仗着自己手里有俩钱,就来使喝我的人,我不发话,看你们上哪儿能见到荷花!” 何月茹变了掛,黄艾中与王二坎、桂生不得不重新合计了一番,决定由王二坎回灵奶庙向大掌柜禀报,黄艾中与桂生就来到了浍河,向齐稀元禀报案情进展。 王二坎将何月茹变故的情况向张凌云禀报后,再次来到石羊镇,与黄艾中、桂生进行了合计。此时,齐稀元、白玉朴已将苏鸣鹤的计策布摆停当,一步一步引着王二坎上钩。 王二坎跑东跑西,与凌云商量后,决定按当地民俗,让黄艾中作媒人。让桂生充当娘家送客,自已作伴郎,老岳母自然是何月茹,选定九月十六灵奶庙庙会这天为大喜的日子。 经过半个多月的休养。凌云的骨伤已经开始癒合。虽说打着夹板,但拄着双拐,也可以走路了。这天,王二坎安排人将凌云精心打扮了一番。锦衣锦帽,披红戴花,直等送荷花的花船到来。 茂源商号的伙计们更是忙前忙后,小山子也忙着跑各家饭店。镇上几家上好的饭店,也都挂起红灯笼,饭店被茂源商号包了,镇上的商贾、朋友全都发了贴子,只等着中晌喝张大掌柜的喜酒。 镇子上因为庙会的原因,不知名的戏班子、社火队也都在镇子周围搭台子的搭台子。园场子的园场子。到处是围观的人群。叫好声一浪冲过一浪。 这天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从石羊镇到灵奶庙这个镇,要经过浍河、雉河。七十里水路,逆流而上。他们从凌晨就开始出发了。天一放亮,就见到浍河两岸秋色迷人。树叶红黄交织,象是披上五彩。沿途的庄稼地里,棉花白,玉米黄,白菜绿,柿子红。五只宽大的商船,改装成花花绿绿的花船,船上唢呐声声,锣鼓齐鸣。每只船上各有十对纤夫,纤夫也穿上红衣服,嚎着喜庆的号子。沿河两岸,又各有五十匹马,一身绒装,护送着船队。每走一地,便引来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为这阵势叫好。 远远地,听到花船的唢呐声了。凌云按耐着内心多年对荷花的思念,静静地坐在布置一新的喜堂内,主持婚礼的苗老先生一遍一遍地教着他拜天地的规矩。 花船依次靠上了灵奶庙的雉水码头,报喜的后生传贴上岸,直奔喜堂,见过苗司仪,传报说:“新娘花船已到,请新郎接新娘上岸!” 喜堂内的唢呐班子也同时奏乐,起身作引领。王二坎挽扶着新郎张凌云,一步一拐地向河边走去。 此时,两匹飞马向灵奶庙疾驶而来。他们沿着雉河边的古道,从西向东,不停地挥动着马鞭,迎着凉爽的金风,踏起一路狼烟。跑在前面的是一位和尚,不过他戴上了斗笠,披上了黑衣,人们看不出他那出家的模样了,他就是梁王张宗禹,而后面紧跟着他的,正是三喜子。 张宗禹听说牛头山被齐稀元剿灭,七爷被害,而又冒出一个假七爷假传他的口令,套住了王二坎,他就知道清政府是奔着张皮绠而来的。当初在徒骇河边,他让张皮绠先逃出虎口,不光是要保住他的性命,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保住那笔军费,一旦捻军再有集结,好拿出来使用。如今张皮绠遇险,那笔经费也有被清王朝获取的可能,这样,损失就大了。所以,张宗禹听到三喜子的禀报,便立即离开了陕甘,往灵奶庙赶去。三喜子听说梁王要走,对他一人途经千山万水不放心,便暗中跟随而来,保护着他的安全,直走到了亳州,才被张宗禹发觉,只好带着他一同前往。 张宗禹来到灵奶庙的时候,灵奶庙已是人山人海,镇子四周,各有一台大戏正唱得热闹是。集市内,做买卖的,看热闹的拥挤不动。张宗禹和三喜子将马拴在了镇子西头的一个叉道口的茶棚旁,出了五个小钱,让卖茶的老汉帮他们看着马,便一主一仆,随着人流向茂源商号走去。 此时,张凌云已在王二坎的挽扶下走上了码头,黄艾中和桂生夹在歌乐艺人的中间,迎接着他上花船。 一步,一步,张凌云只能一只脚用力,拐杖敲击在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响声也敲击着张凌云的心,每前进一步,他的心跳也加倍地快。 当张宗禹与三喜子来到码头时,张凌云已登上了花船。 三喜子张口就要喊叫,却被张宗禹一把捂住了他的口:“别出声。”张宗禹眼观四周,见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不少人都暗藏着兵器,他们已在清兵的布阵之中。 “那怎么办?还能看着皮绠送死不成?” 远远地,他在船边看到了小山子,张宗禹就对三喜子说:“你看到了吗,跳板前站着的那位,是上过卧龙山的小山子,凑过去将这纸条交给他,让他递给皮绠,并通知弟兄们快跑。” 皮绠登上了船,并没有立即进仓。因为浍河的吹鼓手与雉河的吹鼓手互不服气,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上,双方用唢呐中的暗语叫起阵来,于是,司仪便在新郎官前放了一条大板凳,挡住去路,由两套吹鼓手进行对吹。双方的班子都满怀激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出了自己的绝活,谁也不肯服輸。岸上的看热闹的观众,挤得前仰后翻。 就在这时候,小山子靠了上来,将那纸条塞给了张凌云。 张凌云见小山子脸色不对,就要将那纸卷儿打开,却听桂生大喊一声:“良辰吉日已到!”花船上的吹鼓手一下子就静了音,岸上的鼓乐班子以为浍河班的吹鼓手认輸了,也大出了一口气停了下来,一个热热闹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下分寂静。接着,就听司仪喊话:“新郎接驾!”于是,鼓乐声再次响起,张凌云将那纸卷儿掖在了腰里,在王二坎、黄艾中的簇拥下,径直走向花船的内仓。 岸上的张宗禹看了看,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让三喜子快走。 第三十五章 旧案再审 ps: 张皮绠被皇上批就地处斩,还未执行,却又节外生枝,办理案子的孙有成从旧捻暴协案张家河那里得知,张宗禹与委托张皮绠藏一张图,那是捻军军费的藏宝图,就在张家墓地。于是,孙有成便上报皇上要求对张皮绠暂缓执行。《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五章有描述p:///zyyrrj 十月的京城,秋风瑟瑟,已有几分寒意。 这天清晨,吃了早饭,孙有成便来到刑部秋核处,审理一宗宗案卷。 孙有成来到他的办事厅,与正同僚们打着哈哈,就来到他的书案前。 这时候,忽有来报,恭亲王批转的案卷到。孙有成急忙起身,接过卷宗,拆开一看,却见是山东巡府丁宝桢报给皇上的案子:陷王真凶张皮绠归案。皇上朱笔批阅:“即杀。”恭亲王转批刑部:“遵皇上旨意,就地正法,不必解京,并于刑部备案。” 孙有成看过,即按程序批转了下去。 自打他那年上书给皇上,报了僧王案的来龙去脉和张宗禹的去向,开始并没有人理会,谁知后来竟让慈禧将他的奏折当了敲门砖,砸了丁宝桢一砖头,也算给小安子出了口气。孙有成也得到了慈禧的赏识,让他到刑部主事,封了个五品官员,专门审理秋审、朝审各案。 孙有成将日审理过的案卷理了理,用笔批注,捆结成扎。交给手下人传给各处司,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关的关。接着。他又将各省新报上来的卷宗一一审阅。 孙有成批到第三宗案子的时候,时光已近正午,肚子有点饿了,就喝了口水。在厅堂里踱了几圈,想到了时辰早点回家吃饭。正要转身,他看到下一个卷宗,案卷上的犯人名字名叫张家河。 咦?这个人的名字好熟啊?仔细一想,这个张家河不就是自己做县令时抓到的那个捻匪吗?孙有成便翻开卷宗,只见是陕西省特报的案子。 孙有成翻着卷宗,只见里面写着:“案犯捻匪张氏家河,河南永城顿桥张家庄人士,年方三十一岁。咸丰六年曾与红枪会结党。与皇上对抗。同治二年。跟随捻党张匪宗禹。直到同治七年捻匪在徒骇河被我剿灭。后被仁平县令孙有成捉拿归案。案犯罪行恶劣,本应凌迟处死。但我大清念其供出贼首及杀害僧王爷的凶手皮绠之线索,虽作用不大。但也宽以待之,故免其不杀之罪。改判流放陕西省甘节府马大圩子十年,以宽怀唤其良知,以教化平其心志,以苦役磨其反骨。初时,该犯伪装悔改,听令守法,吃苦劳作,得管教官好感,让其担任班头,率众百余犯开挖沼泽,造田积粮,为我大清屯田备荒。哪知五年之后,张犯反骨再生,暗中结党,意欲出逃。端午节时,张贼暗中在米粽中塞油腊丸,丸中写“子时云起”字样,即匪之暗语,意为夜间子时,众匪一齐动手,杀死守备兵卒,然后逃窜。贼之行踪,被我守备觉察,在其动手之前设下伏兵,将其及贼党八人首百之众全部擒获。为首七人已按刑律报禀刑部斩首,唯贼犯张氏家河却要再次立功。初以为该贼故伎重演,想逃其活命耳。然进一步审理,发觉其确实知道捻党中尚有一重大秘密,而我不知。该贼称,捻党之所以放张皮绠先时逃命,不是因为其与张宗禹为叔侄亲情,也非其杀僧王爷难逃惩治,而是另有原因,这个原因说出来惊天动地,无论怎样用刑,可他就是不说,言要到刑部才可以说。为防其信口开河,胡编哄骗,故报刑部明示。” 孙有成看到张家河的卷宗,一种无名冲动袭上身来,一时忘记了饥饿。他想,这一秘密非同小可。早先他审张家河,就觉得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由于他供出了张宗禹还活着这一秘密,想急着将这一消息报告皇上,就没有再审。后来,皇上对此不理不睬,也伤了他的积极性,于是,就草草结案,将张家河发配到陕西。 如今,他看到了张家河还有新的捻匪线索,刚刚又批转了皇上御批杀张皮绠的案宗,难道这里面还有秘密不成?张宗禹这条大鱼真的还活着?想到这里,他便提笔批书:速带人犯进京明查。 半个月后,张家河被带到了刑部一个不大的房间,孙有成坐在正中的书案前,两名笔录分坐两边,前后两位看守在一旁伺候着,钟明则招呼着前后。 张家河戴着镣銙进来了。只见他披头散发,发间带着灰尘和泥垢,衣服有多个月没洗了,油光光的放亮。几年不见,张家河瘦得象鬼一般,脸上已有刀刻般的皱纹,虽说才三十一岁,但那模样却老得象四十大几的人了。 “见过老爷。” 张家河进了门,按照礼规,给施了个大礼,镣銙也带着节奏的响声。 孙有成很和气地说:“起来吧,坐下来说。” 于是,看守给张家河搬一只木凳,让他坐在了木凳上。 “张家河,你还认得本官吗?” 张家河抬头看了看孙有成,摇了摇头,说:“识不得。” 孙有成冷笑了一声,和声细语地说:“你再看看,当年是谁捉住的你。” 张家河再次把头抬起来,眯着他那双小眼睛,看了看孙有成,表情略有惊异:“难道又是你孙大人?” “哈哈,你还是认出我来了。”孙有成有些得意,“这些年过得可好?” “将死之人,有啥好之说。” “将死之人,”孙有成重复着张家河的话,“其实要你死,你现在早是一堆白骨了。为了免你一死。我专门报禀皇上,保住了你的人头,改为流放,你为什么就不珍惜呢?” “唉。说这些都没啥意思了,你要我说啥,你就问吧,能见到你孙大人。我死了也不亏了。” 孙有成见张家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就不与他多话了,说:“那我就开始审你的案子了。” “审吧。” “你在供词里对你在端午节谋反一事都说清楚了,本官不再问了,只是你在最后说,捻首张宗禹放跑张皮绠,不是为了看在其叔侄亲情的份上让他逃命,而是另有企图,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张家河欲言又止。“原来我是这么说着的。可那都是被他们挎打得没办法了。神志也不清醒了,才胡说八道的。” “混账,你想戏弄本官吗?”孙有成一拍桌子发了火。 张家河被吓了一跳。但瞬时间又平静下来,说:“孙大人。我可不敢戏弄你大老爷呀,我的确是糊涂了,瞎说的,他们就当真了。” 孙有成见张家河还坚持这样说,心里打了个忽悠:难道这傢伙当初真地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吗?若是这样,这半个月的活计是白做了。但他从张家河那紧皱的眉头里,发现他正动着脑筋,这说明他心里必定有很重的心事,于是,他断定张家河心里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说是吧?好,你不要以为在马大圩子有刑法,在我刑部大堂就没有刑法了,是不是想尝尝刑部大堂的滋味?比马大圩子的哪个新鲜?” “不是呀,孙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张宗禹放张皮绠是为了啥了,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真知道,哪个王八儿不对你说吧。” “奸刁歹诈之人,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认账的。来呀,大刑伺侯!” 一声令下,两位看守就将张家河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张家河惨叫不止的声音从刑训室传来,只听他哭着说:“好了好了,别日弄我了,我招,我招。” 两位看守拖着遍体鳞伤的张家河从刑训室里走出来,回到审训室。 见张家河服软了,孙有成暗自高兴。 “张家河,你这是何苦呢?你先前若是老老实实地把话讲完了,哪能受这份子罪?我说的话哪一句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听呢?” 张家河说:“孙大人,啥话都别说了,我招就是了。只是你得允我一个请求。” 孙有民成说:“好,你说吧,啥请求,只要是本官能办到的,别说是一个请求,就是十个,本官也答应你。” “我的请求不高,我只要让我梁王行个大礼就行。” “那好办,手足之劳的事,只是你这个大礼怎么行法?你的梁王是死是活本官也不知道。” “梁王他没死,他还活着,你写上梁王张宗禹五个大字,放在你坐的正中位置,我对着他行个三拜九磕,算我死了也安心了。” 孙有成想,这傢伙想啥坏脑筋?让反贼坐在我的大堂上,这不是犯上吗?若是让人抓了把柄,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可若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不开口,案子就审不下去。又想想,也不怕,不就是逢场作戏吗?为了大清的基业,施个小小的伎俩也不会没有人理解。于是,孙有成就提笔写下“梁王张宗禹”五个大字,摆在书案之上,孙有成吩咐左右离步,让张家河对张宗禹施大礼。 布置停当了,张家河说了声谢谢孙大人。接着,就对着张宗禹进行了二十四拜,说:“梁王在上,跟随你十数年来,你待我如同亲生。可天道不容,咱捻子还是被灭了。如今,捻军散了,你不在是我们的梁王了,你就容我走我自己的路吧。梁王,我对不住您了。” 拜罢,张家河哭成一团。 孙有成等着,又吩咐下人给他递上热毛巾,擦干净了脸,渐渐地让他情绪冷静下来。 不一会儿,张家河心情平静了,平平静静地对孙有成说:“谢谢孙大人,让我了却了这份心愿,有啥话你就问吧,我竹筒倒豆子。一个字不留。” 孙有成说:“好,好,只要你如实招供,啥话都好说。你招了供就是帮了本官的忙。本官也是人呀,哪有不照应之理?我想问你,你在马大圩子都招了张宗禹放张皮绠走,另有企图。不愿意向看押你的官员讲,要到京城来,来了之后怎么又变掛了呢?” “你问得对,猪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我的反常之态。但你要问我为什么这样,那是因为我觉得我就是招了,保了活命,我的最终目的不能实现了。” “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目的?” “这话说起来长,你得从另一个话头问起。” “哪个话头?” “张宗禹为什么让张皮绠先走一步。” “那你说为什么呢?” “为了一笔财产。” “财产?” “是的,捻军准备购买火枪的军费。” “有多少数目?现在哪里?” “多少我不知道。反正数字不小。现在它埋在一个地方。只有张宗禹和张皮绠知道。” 孙有成说:“这么机密的事你怎会知道?” 张家河说:“啥叫上天有眼呢?捻军败走徒骇河的时候。我也跟着梁王来到河边。那时候我根本就没想着活下去,你想想,那么多的捻军弟兄都死了。许许多多都是比我亲兄弟还亲的哥们,我们就是活下来也没有啥意思了。特别是梁王。他是俺捻军的主心骨,当初他收留了我不说,战场上他还救过我的命,我不孝忠他孝忠谁?说不定天下打下来,他就是皇上,到那时,我不能当封疆大吏,当个功臣元老的也不是不可能。失败了就失败了,死就死,那么多的兄弟们都死了,再死我一个也不多。可就在那一天晚上,我刚合上眼,就觉得有动静,一看,梁王将张皮绠叫出去了。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就爬了起来,跟在了他们的身后。我看到梁王送给张皮绠一把银子和一张图,那图是蔵银子的秘密图,在安徽他们的家乡的某个地方。我只听到梁王让他保护好,到时候派人去找他。” 孙有成说:“张宗禹还说了些什么?” “还说什么,我就听不清了。因为怕让他们发觉我,我与他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后来呢?” “后来,我就见张皮绠哭了,之后就与张宗禹告别了。” “张宗禹送走张皮绠又做了些什么?” “梁王送走了张皮绠之后,我见他狠狠地用拳头砸自已的心,然后就在徒骇河边哭了,哭了一阵子之后,他擦干了眼泪,又往回走。我怕他发现了我的举动,就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那个破草棚子里,装着睡着的样子。” “张宗禹呢?他回到那个破草棚里了吗?” “他回来了,他看了看弟兄们,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吸溜了一下鼻子,就轻轻地走到棚子外,朝徒骇河边走去了。” “嗯,接着往下说。” “等我走到棚子外,这时候不知为什么又下了一阵雨。那天是乌云遮月天,一会儿云来了,天就黑了。一会儿云去了,月光重照大地,天又明亮起来。一阵雨只淋了等时的功夫就停了,云彩就跑了,天就又有月光了。我为了躲雨,又缩到了棚子里。可等我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梁王。只见河边留了他一双鞋,他留下一个投水自杀的假象,其实我知道,他肯定是凫水逃走了。” “那你呢?” “唉,主子都跑了,我还留在那里等死呀。要说我叛了梁王,其实就是这时候脑子里开始磨的弯。你想想,梁王他跑了,张皮绠也跑了。跑了就跑了,还藏着捻军的一大笔银子,我想他们是想躲过皇上清剿,来日事过了,太平了,再拿那银子过好日子。我想这太不公平了,弟兄们跟着你梁王打天下,死活都不计较,最后最后了,你一个人跑了,还带着银子跑了,心里哪还有为你拼死拼活的弟兄们?想到这里,我不甘心,就顺着张皮绠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后来呢?” “后来不要我说了,我不是被你孙大人捉住了吗?” “当初我审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银子的事?你那时若是如实招供,你的罪行就完全可以免了,还可以得到皇上的安抚,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唉,都怪我一时糊涂,心太贪了啊。当时,我只想为大清提供杀刘总督手下兵卒的线索,借大人的手杀了张皮绠,然后我再设法找到梁王,与他讨个说法,这样,我就有钱了。可是没想到,你们判了我十年的流放,在那马大圩子的狗地方,吃糠咽菜,挖土筑田,实在熬不下去了。况且年数长了,那些银子让他二人花光了,我出来也晚了,所以,我才想到了暴动。” “你这个蠢货,你就不想想,当初我们真的捉住了张皮绠,你还能得到银子?张皮绠供出来银子埋藏的地址,还不得充公?” “你们不了解张皮绠,你就是一天割他一块肉,连续割他一百年,他也不会招供的。” “那么说,那些银子还在张皮绠手里?” “没错。” “他的银子藏在什么地方?” “那是梁王自己藏的,他给了张皮绠一张藏银子的图,说是在张家墓地,具体埋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只有找到梁王或者张皮绠,才能知晓。” 第三十六章 含 笑 赴 死 ps: 孙有成的奏折还没传到皇上那里,而就地处斩的皇命已传到济南府,丁葆桢亲自审问了张皮绠,张皮绠神情自若,含笑赴死,因为那笔军资清府到底没有发觉,他觉得他死也是值得的。《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六章有描述。/zyyrrj 孙有成审完张家河的案子,便立将情况上书皇上,要求对张皮绠暂缓行刑。就在这时,山东的上书已到,那是一封回禀皇上的文书,张皮绠已在济南府就地正法了。 凌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天数来得是这样的快。 那天,凌云在王二坎、黄艾中的搀扶下,在鼓乐声中一步步向花船的内仓走去。船仓被红红的花帜包揽着,带着龙凤的花帘将内仓掩得严严实实,让凌云心中生起多种想象。他想,此时,荷花肯定正端坐在内仓,凤冠霞帔,盖着红红的盖头,等着他去牵上红线,引领着她下船,然后进入茂源商号的正堂,举行拜天拜地,拜高堂,然后再揭开她的红盖头,引她进入洞房。这些仪式繁索而又庄重,但人生一世,又不得不进行如此般举行。当他靠近那船仓的门帘时,心一下子提了上来,“荷花,”他差一点喊出来。 “掀帘子呀,犯啥傻呀,是你娶荷花,这个忙俺可帮不了。”王二坎乐得合 不拢嘴,与凌云打趣道。 凌云傻笑了一下,就伸出了抖动的手,去掀那帘子。 掀开帘子,凌云一下子目瞪口呆:仓里坐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一左一右两位官员,一位是县令白玉朴,一位是齐稀元。他们正襟危坐,身后站着四位清兵,手按腰刀,怒目而视。 刹时间,凌云一切都明白了。一耸肩膀,将王二坎挣开:“二坎快跑!” 王二坎也被这想不到的事弄得如入五里梦中,被凌云这一喊,才明白进入官府圈套了,急护着凌云往回跑,却被身边的黄艾中一匕首刺进后背,应声倒下,临死前叫了一声:“黄艾中,你是一条狼啊。” 此时。镇上鸣炮三声。于是,镇上社火班子、杂色艺人、流民小贩摇身一变,都从暗中抽出了刀枪,变成了清兵的队伍,他们围住了茂源商号,将正在张罗办喜事的男男女女一一拿下。只有小山子趁乱,逃了出来。 王二坎被除掉,凌云知道反抗也无用。便笑了:“好吧,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来得早了点,两位大人,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杀死僧格林沁的张皮绠,来绑上吧?” 桂生与黄艾中走向前来,拿刑具要给张皮绠带枷,被齐稀元止住,说:“慢着,皮绠是位义气之人。哪能用对待小人的那种方法对待这位大英雄?跟着咱们走就行了,用不得刑具。” 张皮绠被安置在一个专门的船舱,由桂生安排一帮手下严密看守。船也开始调舵,顺流而下东,直往山东境驶去。 黄艾中不敢抬头,皮绠也没有给他难堪,只是冷笑着看着他。 为解这尴尬境况,桂生笑嘻嘻地对皮绠说:“大英雄,你也别怪艾中没有良心,你对他那么好,他还是投了大清,他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皮绠说:“是的,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当初上了我的船,现在又登上你们的船,有利谁不趋呀。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是不?黄大掌柜的?” 皮绠的一番话,说得黄艾中无地自容,他往张皮绠面前一跪:“凌云大掌柜的,你一脚踢死我吧。” 张皮绠被押到济南府,由齐稀元主审,又让丁宝桢亲审,案情进展得极为顺利。在供述僧王爷被杀之事时,张皮绠没有象他们想象的那样,会掖着藏着,统统没有,而是象讲故事一样,讲得满堂精彩,雅雀无声,甚至连杀僧格林沁的细小情节都讲得清清楚楚。 丁宝桢见这青年如此大气,暗中只为他被捉住了可惜。虽说这是皇上交办的案子,抓住了他,也就可以得到皇上褒奖,这是可喜的一面。可这样的汉子,死了也是太可惜了,大清里面的将士若都象张皮绠这样坚强,也不会衰落得这样快。审讯期间,丁宝桢也象对待客人一样对待张绠,每日好酒好菜,不用刑也不呵斥,有啥要求,狱卒也帮着去办,张皮绠也与他们如宾朋一般。 “我听说僧王爷力大无穷,你那时才十七岁,怎能敌得过他?”丁宝桢问。 “僧格林沁是你们传说的英雄,传得神了,就会将他当成神。”张皮绠回答说。 “此话怎么讲?” “神是人造出来的,谁见过神是啥样的呢?都没见过,是吧?只听说他的威力大得不得了,心里自然就充满了敬畏,所以,人们才会将他们神化。僧格林沁身为皇上钦差,统领山东河南军务,权大如山,当年又与洋鬼子作战,神化他是自然之中的事。” “那你在没见僧王爷之前,对他就不惧怕吗?” “哈哈哈,我怎会惧怕他?你说老虎可怕不可怕?” “老虎吃人,当然可怕。” “可你要是一位打虎者,不停地在山里转游,这时你是怕老虎呢,还是想着老虎出现呢?”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这比喻得好。”丁宝桢说,“不过,僧王爷的确是位武艺高强的人。” “我之所以能杀了僧格林沁,这与武艺高强不高强关系不是太大。” “为什么?难道武艺高的反打不过武艺低的不成?” “艺高人胆大并非人心虚人胆大,僧格林沁在涡河沿途,滥杀无辜,连我娘一个逃饭的也不放过,他做的坏事太多,在别人面前,他能壮起威风来,在我面前他就要心虚。” 行刑的时候,张皮绠神情自若。张皮绠不象是一位囚徒,而是象一位胜利者一样,被桂生护送到刑场。 张皮绠之所以能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走向刑场,是因为他庆幸官府没有追问他那笔军资的事,他也没有辜负梁王的期望,没辱没梁王交给他的使命。 人被捉了,性命丢了,这也是正常的事,办这么大的事,不死几个人也不正常。只是他不明白,在审讯的过程中,他的口供录了,僧王爷的随身玉佩龙凤珠也见证了,也签字画押了。但丁宝桢和齐稀元却只字没提张宗禹的事,更谈不上那笔军资之事了。丁宝桢如此聪明,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办案精明的强将,怎会忽略梁王和那笔军资呢?就是军资的事他们压根儿不知晓,也要来个刨根问底:我潜逃下来是为了什么呀?这一帮傢伙,真是笨蛋吗? 就在刽子手行刑前,皮绠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第三十七章 节外生枝 ps: 当杀死僧格林沁的凶手张皮绠被清府行刑之后,清府才发觉张皮绠潜藏的目的,是保护捻军留存的军资,那些神秘的金银财宝吸引了清府的注意力,齐稀元亲自带领手下去寻那藏宝图,结果在茂源商号发现一秘室,挖开那密室,被暗器毒死一批官兵,这才发现图纸---张家墓地张氏宗族墓碑第三层。《僧格林沁之死》第三十七章有描述p:///zyyrrj 如果说没有银子,可能皇上就将僧王案的事了却了。孙有成将他审讯张家河的案情上报给刑部,刑部上报给了皇上。 小皇上刚执政,许多事情都搞不明白,奏折上来,他看不明白,就召来了六王爷。按理说,他有事情是要召七王爷奕譞的,因为他现在是议政王。但奕譞与皇额娘穿着连裆裤,啥事都往她那儿通,他对七王爷还是不放心。况且这些烂事,原来就是六王爷做议政王时管的,他没做完的事情还是得由他来做。所以,同治就召来了六王爷。 六王爷不敢怠慢,备轿赶往清宫。见了皇上,下拜施礼。同治小皇上说:“免了免了,杀僧王爷的案子不是你督办的吗?怎么又节外生枝了?” 这一问,让亦訢吓了一跳,说:“回禀皇上,僧王爷的案子不是结案了吗?凶手也杀了,怎还会有节外生枝之说?” 皇上将刑部上报的奏折往六王爷面前一推,说:“你看看吧。” 六王爷接过奏折,只见那里面写着张家河的供述,称张宗禹没有死,还活着。张皮绠是张宗禹的族侄。放他在徒骇河逃走是为了掩护捻军的一笔军资等等。 “又是这位孙有成,专门在关节当儿安个茬。” “六王爷,这事你知道不?” 亦訢明白了事端起因,心里也平静了许多,说道:“这事,我早二年就听说了,都是好大喜功者所为。不足而论。” “怎么说?六王爷,这些事可都是你经管的。” “皇上,当年徒骇河灭捻,虽说没有捉住张宗禹,但张宗禹投水而死的认定并非有错,皇上认定杀害僧王爷的凶手是张宗禹也没有错。” “何以见得?” “因为有张宗禹的一双鞋为证,那里洪水滔滔,张宗禹必定死而无疑。” “那你今天又捉住了张皮绠,他承认僧王爷是他所杀。这又如何解释?” “这还不好解释?张皮绠只是张宗禹手下的一员小将,说个白话儿,就是一个刽子手。就象曹操杀了华陀,你不能说是刽子手杀得他吧?” “咦?对对对,”小皇上正愁着这个话题若被群臣问将起来无法回答,经六王爷这一点。心里一亮,忽然间激动了起来,忘记了自己皇上的身份。孩子气再次露了出来,“六王爷还是你聪明,你的脑瓜里窟窿眼儿比常人多得多吧?” “谢皇上夸奖了。” 六王爷正经地一回答,载湉又想起了自己皇上的身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正经地问道:“六王爷,你分析一下,那张宗禹是死是活呢?” “为臣认为张宗禹是死了。” “怎么说?案卷中可是供说有人见过张宗禹呢?” “见过的也是假张宗禹,真的张宗禹早在徒骇河一战投水而死了。至于现在又出现新的张宗禹。那肯定是有些想作乱的人利用张宗禹的名声,进行招摇撞骗,想利用张宗禹的名声。再进行谋反造势,或者用他的大名吓呼财主官绅罢了,不足而信。” “按照孙有成报上来的折子,张宗禹与张皮绠出逃,为了掩护一笔军费,而且数目不小,你就没有察觉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没有。孙有成一贯地好大喜功,当年他就上报张宗禹没死,杀僧王爷的凶犯没死,害得我等追凶数年,耗银数万,结果不就抓了一个刽子手吗?我总觉得这一棋走得有点不值得。” “事情过去了,那件事不说了。眼前这个折子里提到的事该怎么办?” 六王爷说:“也好办。照他奏折上说的,让山东巡府丁宝桢再查一下就是了。” “那好,就按你的主意办。我也想也是,捻匪如果真有许多银子,还能那么快被我消灭?说不定那贼又是扯幌儿,想瞒天过海多活两天。” “万岁说的是,张宗禹被追得片甲不留,他若是有银子,还愁招不来人马?我大清能灭这些毛子、捻子,凭的还不是我大清的实力?” 灵奶庙茂源商号被官府查抄之后,一直被封着。 这天上午,浍河岸边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还是齐稀元。这时候,齐稀元已升任为山东正五品千户,桂生也升为济宁府从六品巡按。二人带着一干人马,奉皇上命,前来核查孙有成提出的新线索,查抄张宗禹留下的“军费”。 来到茂源商号,看守的把头将看守们聚齐,由齐大人宣读了查抄张皮绠茂源商号和张宗禹军资的诏书。 接着,齐稀元命看守拆下封条,将那些查封的库房、住房、厢房、厅堂一一打开,让桂生、黄艾中带人一一仔细搜查。与此同时,还将几位在皮绠手下做过事的犯人带来,让他们协助桂生、黄艾中查寻。 皮绠在茂源商号住着一幢一进院落三间开间两边各有两间东西厢房的小院,这小院占地不多,也就三分地的样子。几位在皮绠手下做事的这儿也很少来,只有小山子来得多,可他在抓捕张皮绠的时候见机逃脱了。这些手下人,都是在船上负责装货、入仓干粗活的人,根本就不是张皮绠紧密层的兄弟,被官府捉拿后,对他们也没有用刑。老老实实的,问啥说啥,很快就招了。但他们的供词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无非是一些生产经营中的索事。这小院里究竟有没有什么秘密,他们也不知道。 进了院子,打开房门,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原来。在捉拿张皮绠后,齐稀元已带着桂生他们仔细地搜过一遍了,除了一些金银细软,并未发现有新的线索。 桂生看看还是上次搜过的样子,说:“再认真地搜他一遍,箱子、柜子看看有没有夹层,地上墙上都用棍子捣捣,谁搜出了张宗禹的那张藏图,丁大人重重有赏。” 于是。辟里叭拉,各个房间都开始翻腾起来,由于多日封锁,灰尘积得很厚,翻动起来,步土狼烟。呛得有人时不时地打喷涕,乱咳嗽。 一个时辰过去,三间正房。四间厢房全都搜遍,个个弄得灰头儿缭耳,却连个图纸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这时候,齐稀元来了,问桂生说:“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桂生苦笑了一声,自嘲说:“年五更里尿尿,*影没有。” 齐稀元笑了:“有肯定有的,只是活口没有了,这就不好说了。挖地三尺,再好好找找,实在找不到。就如实向丁大人禀报。” 于是,桂生就命手下人真地挖地三尺,从屋里到屋外,挖刨敲砸,一个院落破坏得不成样子。 黄艾中带着两个壮实的汉子在前厅开挖地砖,一块二尺见方的砖头揭起,只见里面窜出一条红环蛇窜起,让四周人吓了一跳。黄艾中见状,一镢头砸了过去,将那蛇头砸扁,蛇在地上盘起身子挣扎,又有二人上去用铁锹铲断了蛇身,那蛇才死去了。 这一现象出现,是凶兆还是吉兆,大家说不清,但不免有点紧张起来。 齐稀元听说,从前厅赶来,看了看那条死蛇,说:“好,好事情。这说明捻贼不是龙,是一条小蛇,所以他斗不过正统的大清,大清是真龙天子啊。如今这蛇被你们斩了,捻子的气数也就彻底败了,这可是一个吉兆啊,挖吧,说不定那密图就藏在附近。” 一番话,说得一帮手下消除了疑虑,长起了精神。桂生吩咐,顺着这块砖,一块一块地往四边揭,再接着往地下挖。 那蛇是从那中央的地砖下的一个小洞里鉆出的,桂生就夺过铁镐顺着那小洞往里挖。挖着,挖着,却觉得土层越来越松,只听咣的一声,一镐挖到了一块石板上。 “咦?有情况!”桂生喊了一声。 齐稀元也惊喜万分,他忽然觉得上天睁了眼,来帮我等来了。刚才,他们挖出了一条蛇,吉凶难卜,他到场信口开河,说了一番安慰话,谁能想到真会有奇迹出现呢? 这块石板下,肯定有秘密,就是没有那张密图,藏着金银财宝也说不定。于是,齐稀元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冷静地下令:“小心点儿,先除去周边浮土和搪泥,揭开石板,看看下面藏有什么东西。” 很快,桂生与几位手下人,将地砖揭光,沿着那中央的地方往四周清除杂物,那块石板便显现出来。只见那是一块青石板,半尺厚,四尺方,四周有石槽,还有几个石鼻。黄艾中一看就明白,说:“这是石羊镇的鲁石匠做的活。” 齐稀元说:“何以见得?” 黄艾中说:“你看那石头上面,钎的条纹,全是对角之斜,纹细而平,做工细腻,与一般的石匠不同,这是其一。另外,这石鼻子也不一样,进出口都是圆锥形出口,用绳子不磨绳子,用铁钩一钩就能撬动,这也是鲁石匠的特点;还有,你看这里,”黄艾中指了指那石板右侧的一不显眼处,“在这儿是不是有一个梅花,这就是鲁家祖传标记。” 齐稀元看了看,果然是黄艾中说的那样,说:“管它是谁做的,打开它就是了。” “慢,”黄艾中忽然阻止道,“鲁石匠之所以是能工巧匠,关键还在于它下面有暗道机关,如果你不得要领,除非你用油锤硬夯,那将有巨大的动静,引得八方人注意,最后将这石板砸坏。鲁石匠造这玩艺的目的。就是防止人偷盗的,贼一般都是夜间行动,有了大动作,主人就可以听到,贼的目的就难以达到。” “那机关在哪里,你能弄个明白吗?” 黄艾中说:“我也没有把握,但可以试试。” 齐稀元说:“好。你快点。” 于是,黄艾中便伏下身来,用一根钢钎钩住那石鼻子,轻轻一推,便觉有了动感,里面嗡嗡作响,但石板并揭不开,也只在原地来回走动。黄艾中记得有前三后五再二再一之机关,他就去试。结果也是不行。他又换了几种方法,进行了一个时辰,忽然,那石板在黄艾中的推动下,顺利地滑向了一边,石板下显出一个黑黒的洞口。上有钢丝结了个十字状,阻隔着,看来还是防止人们进入的。黄艾中一把去拉那钢丝。钢丝脱落了,却只听“嗖”地一声,一只利器从洞内弹出,直直刺中黄艾中,从前心穿过后背,黄艾中“啊”了一声,就应声倒地。 原来,那是一只三尺多长的鸡蛋粗的短矛,不知在什么作用力的驱动下,刺中了黄艾中。 “黄掌柜的。黄掌柜的,你醒醒。”桂生大失惊色,在一旁叫道。 齐稀元喊:“快去找位郎中来。一定要把他救活!” 黄艾中这时还能说话,捂着胸口,血从指缝里流出,脸也开始变得腊黄。 “齐大人,桂生老弟,看来我是自作自受啊。这叫人不报应天报应。张皮绠待我不薄,我却恩将仇报,让他丧了性命,我到了阴槽地府,也无脸再去见他。”说着,流下了两行泪水。 郎中赶来,黄艾中已经没有了反应,只听他说糊话,一句一个凌云大掌柜,我对不起你。郎中把了把他的脉,摇了摇头,说:“华陀在世也不中了,准备后事吧。” 抬走了黄艾中,为了防止意外,齐稀元命手下用木棍侧身试探,搞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反应。桂生说:“我来吧。” 齐稀元说:“算了,你别下去了,说不准还有没破的机关。” 桂生说:“不怕,要死也是我该死,抓张皮绠这些年,该报的就报应吧。” 说着,他点燃了一只火把。齐稀元见他执意要下,也没有实实地阻拦,只说:“小心,千万别再出差错。” 桂生说:“知道了。” 于是,桂生举着火把下了那地洞。 洞下有一个拱形的圆门,那圆门并没有安装石门,进去之后,却见是一个暗室,一个砖砌的台桌,上面供有佛像,并有香烛烧过的痕迹。其他也没什么了,空空荡荡。 桂生往上面喊:“齐大人,放心吧,没什么暗器。” 桂生抽出腰刀,在四周敲敲挖挖,只见是石灰与砖块封死的墙壁,也没有任何发现。这时候,他将目光对准了那樽佛像,顺手便去摸了摸。只见那是一樽铜制的佛像,高二尺有余,是一樽观音菩萨像,火光下,观音微笑地看着桂生,由于潮湿的原因,佛像身上凝结着露珠,观音菩萨看着桂生,佛仿在告诉他什么。 什么地方都找遍了,什么发现也没有,既没有那密图的影子,也没有金银财宝。这叫桂生很不理解,造这么一个密室,费了不少功夫,且还藏有暗器,怎么会空空荡荡地什么东西都不藏呢? 这时候,齐稀元也带着几个人下来了,密室里多了几只火把,亮堂起来。 齐稀元问桂生:“都找遍了吗?有没有暗洞?” 桂生说:“都找遍了,没有,这里边哪地方都实实的,不象有空洞的地方。” “奇怪,造这么个地方什么都不藏,这是干什么呢?只在这里供佛吗?” “看来,要藏什么,也只有这里了。”桂生站在佛像边说。 “动佛?”齐稀元看了看观音菩萨像,这可是犯戒的呀,齐稀元心里想,却没有说。 “皇命在身,观音菩萨也是知道的,动动观音的身子,找找那张皮绠的罪证,观音也是会理解的。” “那好,就动动吧。”齐稀元心里有点不好受,他不愿意看到有人冒犯菩萨,就借口要方便,出了暗室。 桂生在观音菩萨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说:“观音菩萨在上,下人奉皇命搜查罪犯张皮绠的罪证,不得不动观音菩萨的神位,搅扰了菩萨的安宁,实不为本意所为,万望菩萨谅解。” 说罢,他就带着手下人,搬开菩萨像。哪知这菩萨重如千钧,任一伙人怎么摆弄,就是丝纹不动。 一伙人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没了主意。 “怎么办?桂大人,这佛像是搬不动的。” “搬不动,干脆砸了算了。”桂生有点儿生气了,他知道这是张皮绠搞的鬼,利用观音来吓唬人,好达到他的目的,但众人听了桂生的这个决断,却都不敢吭声。 桂生也知道手下人被这佛像吓着了,这下中了张皮绠的诡计。于是,他说:“都往后边退一退,你们不敢砸我来。” 众人知趣地退到一边。 桂生再次给观音菩萨下跪:“观音菩萨,你大慈大悲,宽宏大量,别跟小民一般见识。罪犯张皮绠利用你的神身,藏匿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上与皇廷对抗,下将百姓往斜路上引,为了救主救民,我只得将你的铜像砸了,以后再给你塑一樽新的铜像,日日供奉着你。观音菩萨,你别怪我了。” 说罢,桂生拜了三拜,起身轮起了油锤,猛地向观音的塑像砸去。 只听轰地一声,观音菩萨佛像碎了,里面藏着一只小盒子。桂生知道,这小盒子就是那秘密,就疾步上前,一把抢在手中。这时候,从小盒子下的洞眼里泛起一股白气,出奇地香,一时间,扩散到整个密室,让桂生一伙象醉了一般,一个个都情不自禁地发笑,但笑着笑着,身子就飘了起来,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齐稀元在外面转了一圈,心里还是在那密室内,急急地赶回来,却见几位当差的在洞外往里喊人。 “怎么回事?”齐稀元问道。 “齐大人,不知怎么搞的,刚才听他们在下面笑,现在却没有动静了,喊他们,他们也不回话。 “桂生,桂生,有没有新发现?” 齐稀元往洞里喊,洞里依然是没有回声。 “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齐稀元命道。 几位当差的不敢抗命,尽管心里害怕,也只得硬着头皮下了密室。 “齐大人,不好了,他们都死在洞里了。” 当几位当差的将桂生抬到地面上时,桂生脸上还挂着笑容,双手紧握着那个小盒子。 “桂生,你吃苦了。”齐稀元不知说什么好,有点儿动情。 齐稀元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蜡丸,将蜡丸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张图纸,那图纸上标着张家墓地的位置,上面写着:张氏宗族碑下第三层。 第 三十八 章 万事皆空 ps: 当齐稀元他们按照已获的密图来到张家墓地开挖财宝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方块砖,上面写着万事皆空。几年后,农民起义再次暴发,这里面有没有那笔军资资助呢?无人可知。《僧格林沁之死》一书到此完结。/zyyrrj 雉河北岸,秋风乍起。 齐稀元带。野鸟在草丛中中觅食,不时嘎嘎地叫着惊飞。时不时地,还可以看到狐狸和黄鼠狼出没,也有野兔跑出来逃命。 张家墓地就在这松林中。这松林占地有二十几亩,全是张姓人家。由于张乐行树旗抗清,张家又是大户着差官差乙们来到一片松林处。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到处是野生的荆棘和荒草,张老家、张大庄、张小庄、张土楼、张小寨等村也都是他们的族亲,多数青壮年都参与张乐行的起义。起义失败后,犯事的大都杀的杀,关的关,流放的流放,有不少家族被灭了门。所以,张家家族的坟地扩大了,庄园人稀了,田地荒芜了,使这里出现一片凄凄惨惨的景象。 齐稀元找了一棵壮实的大树,将马拴在了那里。然后就拿出那张密图,寻找张宗禹家族的坟墓。 在一块普通的石碑前,他们得到了确认。 于是,一行人就拿着铁锹,开挖起来。挖去表层土埌,现出石块,接着往下挖,果然出再了石层。按图上所说,他们又挖到第三层,果然现出一个小石门。打开那石门,见下面是一个地窖。待将那地窖全部挖开,只见下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立着一块方砖,方砖上写着四个字: “万事皆空”。 齐稀元将那方砖捧在手里,沉思半天,不知所措。 几年过去之后,山东再次爆发了义和团农民运动。在它的影响下,安徽淮北也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后捻农民起义,这里面有没有那笔军费的资助?无人可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