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读档的旅店~听说能力值满点的转生冒险者在旅店开始培育新人~》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微风习习 修图:零食 「不死旅店」。 关于那间旅店,流传著让冒险者垂涎三尺的风声。 为了某个目的,少女萝蕾塔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情来到了那间旅店。 在那里,她得知了「不死旅店」的秘密。 「这是储存点。」 那间旅店的经营者据说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拥有「设置储存点能力」的顶级冒险者。 那位冒险者在退休之后改行经营旅店,甚至协助训练刚入行的冒险者。 萝蕾塔必须提升自己的实力,找回叔父在地下城里遗落的「家督的戒指」,于是她拜托旅店老板亚雷克帮她修行,但是…… 第一章 萝蕾塔的『花园』压制 银狐亭。 那间旅店位于大马路弯进去的小巷里,是一栋外观看来穷酸的两层石造建筑物。 这些她都没有意见,除了旅店的招牌挂在这条巷子里,未免显得局促。 从刚才起,她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尤其是她的气质出众,恐怕不习惯走进这种脏乱的巷弄内。 她那头红色的头发有如燃烧的火焰,轻薄的铠甲是特别量身订制,穿在她的身上非常合身。 一柄长剑挂在腰间,剑柄上嵌了宝石,虽然称不上华丽,但看得出是一把相当高级的长剑。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巷弄里的人。 她会抱著一丝希望来到这间旅店,全是因为听说了一个奇妙的流言。 「那是一间住进去后就不会丧命的旅店。」 冒险者是要与潜藏在地下城里的怪物作战的职业,在他们心中,这可说是梦寐以求的一件事情。 对冒险者来说,实力固然重要,但他们更重视运气。 既然有这样让人信心大增的风声,她还以为那里会是间人满为患的旅店。只是不管她再怎么仔细观察,都只是一栋破旧的建筑物。 难不成又是夸大的风声? 她提高警觉,走进旅店门口。 「你好,欢迎光临。」 旅店的内部装潢很普通,里面有个柜台,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著一位穿著围裙和硬挺衬衫的男人。 可以看见通往二楼的楼梯,最里面有一块宽敞的空间。 她以曾经住过的旅店来判断,那地方应该是用来当作食堂。 男性柜台人员很少见,从事这份工作的大都是地位低下、但非奴隶阶层的女性。 男人的种族是人类,年龄……看不太出来。 他的样貌很年轻,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很老成。 看起来不像十几岁,从二十到四十岁都有可能。 「请问是住宿吗?」像青年又像壮年的男子疑惑地说。 她赫然回神,走进旅店里面。恐怕是她默不吭声地东张西望,引起对方怀疑了吧。 她轻咳一声,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没、没错,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听起来或许很奇怪的问题要问你,可以吗?」 「没问题,请尽管问。」 柜台的男子露出了微笑。 冒险者里鲜少人拥有这种柔和的气质,让她稍微有点动心。 「其实……我在找谣传『入住后就不会丧命』的旅社,找到了这里来。」 「那个谣言确实是指本店,只是和事实有一点出入。」 「这样啊……请问出入是指?」 「不是不会死。」 「我明白了。」 这种说法很合理,她认同地点了下头。 人不可能不会死。 这一点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住在里面就绝对不会死的旅店,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尽管这世上存在魔法、神的奇迹和各式各样的种族。 但是,没有魔法可以让死人复活,或是让人永生不死。 就算相信神的奇迹,可是死亡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幸免。 虽然有不会老的种族,但没有不会死的种族。 男子把这番话老实地告诉她,在她心中留下了好印象。 旅店经营也是生意的一种,一般来说如果有人问「住在这里不会死吗?」,几乎所有旅店都会回答「当然!」接著推荐昂贵的房间。 对方诚实的态度稍微缓和了她的紧张,她又继续问道: 「那么可以请问谣言的真相吗?」 「应该说是『死还是会死,只是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那和不会死不一样吗?」 「唔,要解释得让这个世界的人也听得懂,老实说有点困难。」 ——这个世界的人? 还真是奇怪的藉口,说得好像自己是从其他世界来的一样…… 她又紧张了起来。 「所以呢?……听说这间『不死旅店』的老板原本是冒险者,难道是透过那位的指导,可以让实力变得更加坚强吗?」 「指导是会指导……因为培育新人也是这里的服务项目之一。」 「……听不懂你的意思。抱歉,方便让我和旅店老板当面谈吗?」 「就是我。」 「什么?」 「我就是这间旅店的老板。」散发出柔和气质的男人直截了当地这么说。 他带著苦笑,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反应。 然而,她只觉得难以置信。 冒险者都是些野蛮的家伙。 由于冒险者是靠体力决胜负的危险职业,最后只能选择成为冒险者的暴力份子不在少数。 这些人的气质自然是鲁莽又野蛮,变得极为重视蛮力与魄力。 眼前男子展现出的沉稳气质,和那种「冒险者特质」实在是南辕北辙。 难不成这人是贵族吗?感觉得出受过良好的教育。 反过来说,他也不像是会拿剑的人。 「非常抱歉,你看起来不像当过冒险者……难道是老板要你来测试客人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你这句话我很常听别人说,难道我看起来那么不像冒险者吗?」 「完全看不出来……虽然我是个刚入行的冒险者,不过要赢过你好像没那么困难。」 「以你的能力值来看很难做到……」 「能力值?」 「……那是我们这里的说法。总之,如果你要证明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只是在那之前,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这个嘛。」 男子站了起来,把右手往旁边一挥。 接著,在他挥手的方向,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物体。 是个飘浮在空中、和人脸差不多大的球体。 球体散发出微弱光芒,轻盈地上下浮动。 不过,那东西没有飘到别的地方,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固定在一个特定的地方。 难不成是魔法吗?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魔法。 「那是什么?」 「这是我们这间旅店的卖点,也是其他旅店无法提供的服务……只是找不到可以确实向这个世界的人解释的方法,所以宣传效果很差。」 「所以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储存点。」 ……完全没有达到解释的效果。 她不禁感到困惑。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难道是新型的诈骗手法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嗯,要让这里的人瞭解我那个世界的常识果然很难……同样的事情我都做了十年,还是没办法熟练。」 男子无可奈何地搔了搔头。 十年——这是指他经营旅店十年了吗?还是身为冒险者有十年的经历……不管是哪一种情形,看起来都不符合他给人的形象。 男子叹了口气,接著脸上挂起生意人的笑容。 「你请吧。」 「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我看起来不像冒险者,所以想测试我的实力吗?」 「我确实觉得这是最快的方法……可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进入旅店后测试老板的实力,这实在是太缺乏常识。 虽然她曾夸口「可以轻易获胜」,但可没要对方和她「比个高下」。 自己又不是来踢馆的,普通人也不会 这么做吧。 男子点了下头,似乎觉得事情这样发展再自然不过。 「来到这里的客人好像都不相信『以前是冒险者的老板』就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展现实力成了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真奇怪的旅店。」 「我也不希望变得这么奇怪。」 男子不禁苦笑。 她依然有些困惑,但是转念一想,觉得这么做也好。 这做法确实是最迅速的方式,就算气质可以造假,刀剑可是没办法伪装的。 「由前冒险者经营,住进去后就不会死的旅店」真的是这个地方吗? 如果老板确实有一定实力,至少可以证明这里的确是由「前冒险者」经营。 「我明白了。那么很抱歉,就让我来测试你的实力。」 「可是在那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次又是什么事?」 「请储存。」 「什么?」 她一副不解的样子,而男子依然维持一贯的沉稳气质。 像是在告知理所当然的事实。 「我会手下留情,不过要是一不小心杀死你就不好了,所以请你先储存。」 他说得理所当然,像是非常笃定不管出了什么差错,自己都绝对不会输了这场比试。 〇 储存。 向不明球体说出这句话后,男子期望的仪式似乎就结束了。 她检视起自己的身体。 身体没有出现变化,四周的景象也没有改变。 她真的就只是说出「储存」这样的宣告而已。 「这么一来就算不幸丧命,也能从这个地点重来,只是有几个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失去的装备、物品和金钱都无法恢复,但是因为记忆和经验不会消失,所以每死一次都能变得更强再重新来过。老实说,我靠这个方法称霸了好几个地下城。」 称霸地下城。 ……从冒险者的常识来看,这种说法有些过于夸张。 地下城的攻略,一般分成三个阶段。 调查。 探索。 称霸。 就是这三个。 首先,第一个步骤是调查已发现的地下城。 绘制地图以及判断该派出什么阶级的冒险者,就是在这个阶段。 那是由国家认可的专职机构负责的工作。 ……此外冒险者也可以接下绘制地图的护卫任务,只是这项工作既危险压力又大,没什么人愿意从事。 接著是探索。 在这个阶段,冒险者会衡量自己的实力与地下城怪物的强度,来决定是否接受委托。 用来衡量「实力」的单位,主要是「等级」。 只要参加冒险者公会或王室地下城调查局实施的「等级检定测验」并且合格,就能提升自己的级数。 透过这种方式决定等级,再对照冒险的难度,成了衡量是否接受任务的标准。 话虽如此,也不是不能接下推荐挑战等级比自己还要高的任务。 只是因为攸关生命,基本上会接的都是比自己等级低的任务。 在检定测验提升等级,挑战奖金更丰厚、难度更高的任务—— 这几乎是所有冒险者平时从事的工作,也是他们的人生。 最后是称霸。 唯有打倒地下城最深处、人称地下城魔王的怪物,方能达成这个伟业。 只有极为少数受神眷顾的强者,才能够达到这样的成就。 所谓的地下城魔王,强度是地下城其他怪物无法比拟的。 通常来说,地下城会不断生出怪物—— 但是只要打倒地下城魔王,那里就再也不会产生怪物。 所以说,称霸地下城的奖金比起「探索」更高出数倍。 因此不只难度高,推荐挑战的等级也高。 据说一万个冒险者里,只有一个人能达成称霸的任务。 眼前的男人似乎就是这「万分之一」的人选。 为了让自己接受这个说法,她点了下头。 「……如果辞去冒险者的工作后开起旅店这件事是事实,那你称霸过一个难度低的地下城应该还算合理。」 「这个嘛,我记得……称霸的数量大概是五十个左右。那时候赚了一大笔钱,让我可以依自己的兴趣经营旅店。」 「喂喂,五十这个数字太夸张了吧。虽然经营旅店也是做生意,我知道你想要让宣传听起来更有魄力,只是说得这么夸张反而缺乏真实感,听起来像在骗人。就算只有你说的十分之一,都是传说级的伟业了,不可能没有风声传出来。」 「那是因为我拜托了女王和公会长,要他们别向外宣扬。」 「……谎话说到这种程度,反倒让人想相信你了。为什么在这种破旧旅店里,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的你会认识公会长和女王陛下?这些话实在太莫名其妙了,难道现在是该笑的时候吗?」 「这种事情确实很难相信,总之就先让你相信我的实力吧。只要实际比试过,你就会相信我了。开始吧。」 男子伸展著身体。 她还是一样困惑。 「真的要比试吗?别看我这个样子……除了对付怪物之外,我在攻击人的剑技上也下过一番苦功。而且既然要比试的话,就算对方只是旅店的柜台小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放心吧,我也是一样,所以才要你先储存。况且我实在不懂怎么保留实力,所以到最后都会变得像在玩弄或是折磨对方。」 「……有自信的家伙。」 她再也无法忍受。 同时她也产生兴趣。 毕竟他敢说出这种大话,就算称霸五十个地下城的事情是骗人的,还是可以期待他有一定的实力。 「那么我们到后院去。这时间大家都去采买了,用不著担心伤及无辜。」 男人指向柜台后方,她点了点头。 「在我们比试之前,我想先问你的名字。开战前如果不知道对手的名字,总会让我心里有个疙瘩,虽然说只限对手是人类的情况。」 「这习惯还真像个贵族。名字啊……因为实在太帅气了,我到现在还是不好意思报上那个名字……」 「……居然说自己的名字太帅气,你这人真是愈听愈怪。」 「其实那是很符合这个世界的名字……亚雷克山达,也可以叫我亚雷克斯或是亚雷克。」 「很普通的名字啊……」 「在这个世界是很普通。」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叫萝蕾塔……没有姓氏,把姓氏夺回来正是我的目的。」 「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我这里只有真剑,可以吗?」 「不要紧,反正不管什么样的武器对我都没用。」 「……我好像就要习惯你的吹嘘了。」 萝蕾塔轻轻地笑了出来。 男人沉稳地笑著。 两人走向后院,然后—— 〇 「由你先攻,因为要是由我先发动攻击,看起来就像趁人不备。」 两人来到旅店后面,那里有一块不怎么宽敞的空地。 空地里有一口井,似乎还栽种了药草。 四周有屋宅围绕,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这样的环境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不过实际上没有狭窄到这种程度。 因为不用担心被人看见,正好适合当作在城里对战的场所。 她举起了剑,面对自己 的对手。 这时有两件事让萝蕾塔既惊讶又烦躁。 其中一件是到了对战的时候,亚雷克说话还是一样大言不惭。 真正开战之后,说不定他会吓得半死或怕得发抖,不过至少目前他很有胆量。 他的实力究竟是真是假,接下来就知道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萝蕾塔忍不住发问。 「你不用武器吗?」 亚雷克手上什么武器也没有,听见她询问这件事情,他露出一脸伤脑筋的笑容。「这世上没有武器耐得住我现在的臂力。」 「……大话讲到这种地步也算是种才能。不管是多厉害的冒险者,也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难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没有钱可以制作适合你臂力的武器吗?」 「老实说,我试过各种武器以及材质,甚至拜托矮人族的铁匠帮忙制作,只可惜那些武器只要一挥就坏。这也是我辞去冒险者的原因之一,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拳头碰到那些恶心的怪物。」 萝蕾塔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他从刚才就在说大话,可是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说谎。 但就算像这样面对面,她也完全感觉不到对方有坚强的实力。 然而所有的大话,都不像是自大的发言或是说谎。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赤手空拳的人,既然你要用这种方式应战,那我要上啰。」 「没问题,你随时可以进攻,因为要突袭我是不可能的。」 「……既然你这么说。」 萝蕾塔拔出了剑。 然后,她开始分析。 对方与自己之间大约相隔五步的距离。 一般来说,不管速度再快,也要两次的动作才能逼近对方。 然而—— 「先提醒你一声,虽然我从事冒险者的资历还浅,不过身为剑士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萝蕾塔一口气跨越五步的距离,利用左脚让全身如箭一般冲出去。 这是她必杀的起手招式,没有任何预备动作,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击中对手。 向前冲的速度转变为突刺,向对手发动攻势。 不过—— 「你就算想杀了我也无所谓喔。」 亚雷克用手指夹住击向自己眉心的剑尖。 萝蕾塔甚至忘了呼吸。 她确实没有杀了对方的意思,原本就打算在击中前收手。 这种做法很合理,毕竟她不可能真的杀了一个旅店柜台小弟。 可是—— 她没想到对方会挡下自己的攻势。 突刺速度并不慢,再说——「用手指夹住往自己头部攻击的突刺」,一般人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况且长剑的突刺也不是力道那么轻的技巧。 可是亚雷克看起来没有使什么力,反倒是困扰地搔著头。 「真伤脑筋啊。虽然我有很多展现实力的机会,不过大家攻击时都没有杀了我的意思……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弱吗?」 他看起来很烦恼地问。 然而,被他夹在指间的长剑只是一动也不动。 萝蕾塔深吸一口气,使力把剑往回拉—— 这个举动似乎提醒了他什么,他嘟囔著说: 「对不起,我不放手的话你也没办法攻击。」 他放松力气,原本无法动弹的剑又可以动了。 萝蕾塔睁大眼睛,两眼直盯著亚雷克。 他苦笑著说: 「重来一次吧。你要攻击哪里都可以,万一真的击中我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很结实,再说事先也储存了,你可以尽情施展手脚,这样你也比较能心服口服吧?」 萝蕾塔几乎就要接受他那些话,至少她已经明白他不是普通的旅店柜台小弟。 这世上没有武器可以承受他的臂力,这句话现在听来多了点真实性。 所以,萝蕾塔的目的也产生了明确的变化。 之前她是带著「测试对方」的心态,现在开始她将会是「受到测试的对象」。 她思考起有什么攻击可以击中对方。 她把剑收进了剑鞘。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题?尽管问没关系。」 「现在还不算迟,你真的不穿上铠甲吗?」 「我的皮肤比一般的铠甲还要坚固。」 「这样啊,我就姑且相信你这句话……不对,这句话还是很奇怪。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要上啰。」 她把手放在收入鞘里的剑柄上,透过剑鞘注入魔力。 ——使出剑技。 冒险者分成两类。 一类是使用魔法的力量影响大自然的现象,藉此操控火或是风。 另外一类是将魔法的力量注入肉体,以强化自己身体的方式应战。 萝蕾塔属于后者,而且她对剑术的亲和度特别高。 其中她最擅长的就是提升速度的技术。 「我先警告你,我会从斜下方的右侧腹部往上劈到左侧肩膀,劝你先做好准备。」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居合啊……我知道了。不过这样好吗?把攻击轨道讲得那么清楚,不管对方是谁都挡得下来吧。」 「用不著担心,这招不是知道轨道就能挡得下来的招数!」 她拔出剑,速度之快绝非人类的双眼可以看清。 在人类眼里看见的恐怕只有闪光。 魔力光辉残留在剑挥过的轨迹,那道闪光如同先前的宣言,从斜下方往右侧腹部劈了过去。除了经过强化的臂力,更重要的是敏捷的速度,这道剑闪足以轻易将人的身体劈成两半。然而,他却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没想到会这么快,真是吓到我了。」 他稍微弯了下手臂,在长剑逼近侧腹之前挡住攻势。 手臂的触感相当有弹性,却比金属还要坚硬,实在非常怪异。 眼前诡异的状况让人不禁猜想,难不成他用魔法削去了长剑的力量? 不过从被劈开的袖子可以证明,他绝对没有耍这些小花招。 换句话说。 他先前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吹嘘。 这世上确实没有耐得住他臂力的武器,他的皮肤也确实比铠甲还坚固。 「刚才这招不错,那么接下来换我回击了。」 ……他确实—— 很不懂得怎么保留实力。 萝蕾塔感觉腹部被人殴了一拳,不由自主地笑了。 〇 清醒过来后。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旅店柜台。 眼前的人是亚雷克,他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一时之间,她还以为时间倒转了。 「欢迎回来,读取重来果然会有一点时间差。」 他这么解释,可见时间并没有倒转。 萝蕾塔摸了下自己的腹部。 ……身上的铠甲穿出了一个洞。 铠甲底下的衣服也有个洞。 然而,身体找不到任何伤痕。 「……我记得你说过失去的装备不会恢复。」 「对,其实也可以攻击没有装备的头部……只是我很抗拒打女孩子的脸。」 「感谢你的绅士风范……原来这就是『不死旅店』的秘密啊。」 「没错,就算死了也可以重新来过。其他还有只要说声『读取』,就能从储存的时间地点重来。虽然说只要我消除储存点,这些效力就会消失……对了,还有一件事。虽然失去的装备、物品和钱财不会恢复,但是已经获得的 东西也不会重回原来的地点,关于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实在太诡异了,到底是什么机关……算了,无须追究。总之效能我知道了,我要住下来。」 「你要入住吗?」亚雷克开心地说。 接著,他从柜台下拿出一本住宿名册,以及一支羽毛笔。 「请在这里写下你的大名,所有房间都是统一价格,用餐地点在一楼食堂。另外食堂在深夜没有营业,你可以在早上到傍晚这段时间使用。」 「知道了。费用——」 「费用在退房的时候支付。」 「这还真是稀奇,几乎所有旅店都需要在入住前支付房费……尤其是提供冒险者住宿的旅店。」 没有付清房费就落跑的冒险者并不罕见。 而且在冒险者里面,也有不少自称是冒险者的罪犯。 「我们这里主要从事的是培育新人的工作,在刚开始没钱的时候住在这里,等达成任务后再支付费用……要是对方真的不付钱,我这里还有些积蓄可以应急,再说我想这世上也没有人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我原本以为你在说大话,不过这些话现在听来格外真实。」 「我这个人不会说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我的话当成谎言或是吹嘘。」 「因为你说的事情实在太难以置信,一般在人们面前说出这种话,都会被当成是醉汉。」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你曾经称霸五十个地下城,还有认识公会长和女王陛下。就算是醉汉,也不会说出这么容易揭穿的胡言乱语。」 「这些话也都是真的啊……」 「不过,我相信你是位厉害的冒险者,也相信只要住进这间旅店就可以『让死亡的事实消失』,因为我亲身体验过了。」 「很高兴你能相信这些事情,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好像都没办法理解。果然还是要知道游戏的世界,才能明白存档&读取这种概念……」 「游戏?卡牌游戏吗?酒场玩的那种。」 「不是,这个世界好像没有适合的单词可以对应。」 「……从刚才你就一直在强调『这个世界』……」 「我是从异世界转生来的。」 「……喔。」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不过要是我装作一副本地人的样子,迟早有一天会露出马脚,所以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用不著理解也没关系。」 这件事情背后似乎有萝蕾塔不知道的复杂原因。 不过既然他之前是冒险者,或许有不可告人的出身,她是这么理解的。 「……总之,我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目标,是称霸最近在王都西方发现的地下城,我会在这里住到那个时候。」 「最近在王都西方发现的——你是说『花园』吗?」 「不愧是当过冒险者的旅店老板,收集情报不遗余力。」 「我记得那里是推荐难度『称霸者』级的地下城,这位客人,你看起来在『探索』级也算是新人吧?」 「……这你也看得出来?」 「从能力值大致能够推敲出来。」 「……那也是异世界的词吗?」 「如果能力值这个词不好理解的话,也可以说是个人的实力。」 「我很弱吗?……和你比起来,我确实是很弱,不过我自认比一般的新人还要优秀……」 「这个嘛……你确实有过人的剑术,但是最强也只有这样而已。」 「……」 「你不使用蛮力,不胡乱展开攻击的战斗方式让人佩服,只是也因为这样局限了自己的可能性。」 「…………」 「这种做法和人类比试不成问题,可是冒险者主要攻击的对象是怪物,常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态,或者是没有余力用剑的时候。照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对手不是堂堂正正地展开正面对决,恐怕你连一半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 「………………」 「整体来说,你进入冒险者这一行不过两星期左右,虽然已经能挑战三十级的地下城,但进度不是很理想,正在苦恼实力遇到瓶颈,没有突破困境的手段。对了,我记得『花园』是一百级吧,依你现在的实力大概还要三年的时间才能挑战,称霸的话需要十年吧。」 「……………………」 「我的推测还准确吗?」 「…………………………嗯,大致上来说还算准确。」 他的判断已经不是大致准确,简直正确到像是亲眼确认过。 每当他说出一句话,她就感觉心里被刺了一刀。 萝蕾塔站也站不稳地说: 「我想早点称霸『花园』……只可惜连入口也抵达不了……而且就连程度在『花园』一半以下的地下城也攻不下来……局限自己的可能性……为了成长停滞而苦恼,找不到突破困境的手段……」 「客人你怎么了?好像很没精神。」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让人这么讲出来,感觉……很难受。」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谎。」 他的声音充满歉意,这句话却像补上最后一刀。 亚雷克又继续说: 「这位客人。」 「……什么事?你要是继续打击我,我恐怕会跪倒在地。」 「这样啊,需要先带你到自己的房间吗?」 「不用了,我想知道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好。那么……这里其中一项服务项目,是为入住本旅店的客人提供修行训练。」 「修行?」 「我从事冒险者这份工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我认为帮助新人发挥自己的才能也是我的任务……而且我能看出每个人的能力值,所以能以更有效的方式进行修行。」 「原来如此。对了,如果要变得像你一样强,需要多久时间?」 「哈哈哈,这个嘛……只要每天挑战难度会让自己死上六十次的地下城,日以继夜坚持十年,不论是谁都能变得和我一样强。」 「……我好像问错问题了。如果我要强得能称霸『花园』,大约需要多久的时间?」 「一个星期。」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般要成为强大的冒险者,最少需要五年的时间。 能够称霸地下城的冒险者,更是强者里面万中选一的人。 由于鲜少有人能达成这样的伟业,一般甚至认为「要是没有才能,一辈子也不可能成功称霸地下城」。 然而,他却说只需要一个星期。 萝蕾塔的意志有些消沉。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有才能的冒险者。」 「不需要才能,只要经过训练,任何人都可以变强。」 「话虽这么说,但最终决定实力的还是才能吧?」 「可是你的目标不是称霸地下城吗?你没有想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吧?」 「……拜托你不要用自己的标准来讨论事情。对许多冒险者来说,称霸地下城是『不管怎么盼望也无法实现』的目标。」 「那是因为他们死了一切就都完了,所以不敢放手战斗。只要经过严厉的训练,要称霸地下城根本不是问题。」 「万一死了怎么办?」 「再读取就行啰。」 ……对了,这间旅店可以让死亡变成没发生过的事情。 失去的装备、物品和钱财无法恢复—— 但是获得的东西可以留下来。 不管是宝物还是金钱,就连经验与实力也是一样。 「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拚死训练,或许我也可以在一个星期内攻下『花园』。」 「没错,就算拚死训练到真的死了,也可以当作没死过。」 「你的话听起来很胡闹,不过那是因为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很正常吧。」 「有那么胡闹吗……不断尝试明明就是rpg的基本。」 「又在讲莫名其妙的话了。」 「总而言之,因为生命是独一无二的,人当然特别珍惜生命、害怕死亡,所以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贬低生命的价值。」 光听他的话,会觉得他满嘴胡说八道…… 不过,他是个可以「消除死亡事实」的人。 而且他想协助初级冒险者的心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萝蕾塔决定接受他的训练。 「我明白了,那么拜托你帮我修行。」 「没问题。对了,训练费包含在房费里面,请放心。」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没什么钱。」 「进入冒险者这行才两星期左右的话,正是最为钱所苦的时期,像是购买装备、住宿费和公会会费这些都需要钱。」 「嗯,我没想到冒险者要背负那么多束缚,走入市井后,我第一次体会到这件事,算是相当难得的经验……所以说,修行要做些什么事?」 她很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 亚雷克也一样轻描淡写地做出回应。 「从断崖绝壁上跳下去。」 他收起住宿手册,像是顺口给了这个回答。 萝蕾塔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抱、抱歉,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你刚才那句话好像是用婉转的说法要我『自杀』。」 「你没听错,修行的第一步就是自杀。」 「什么?」 「我刚才也说过,要贬低生命的价值。如果觉得死亡是很可怕的一件事,遇上生死关头的时候就很容易选择逃避对吧?所以为了积极面对死亡,第一步非常重要。」 他这么解释,脸上始终挂著和煦的笑容。 事到如今,萝蕾塔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他身上虽然散发出柔和的气息—— 但头脑可能有些问题。 〇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因为知道有多痛,我变得非常害怕。不过再重复四、五次之后,我也愈来愈习惯这种事。仔细想想,有数十万人生活在这个大陆上,我一个人的性命根本微不足道。这条命不过像根一吹就飞的羽毛,只要牺牲我这条无足轻重的性命攻下地下城,就能拯救数万人脱离危机。在遇上死亡威胁的时候,为了守住性命而逃跑是愚蠢的行为。不需要畏惧死亡,死亡能帮助上万人。所以在面对死亡时,必须使出全力向前冲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经过数十次的跳崖自杀后,萝蕾塔想通了。 这地方是位于城镇南方的断崖绝壁,一座岩石裸露在外且深不见底的高耸悬崖。 人们称这地方为世界的尽头,因为悬崖的阻隔,从这里往南是未经开发的土地。 在日照格外强烈的正午时分—— 萝蕾塔刚把行囊放进房间,就马上被带了出去。 那里正是所谓「常常使用而且非常适合自杀的悬崖」。 ……这人总习惯不经意地说出恐怖的话,萝蕾塔开始思考自己该不会住进了怪人开的旅店。 亚雷克始终笑容满面,坐在铺于地面的布上。 他的膝盖上放著一个木制午餐盒。 储存点就在他旁边。 在储存点另一边,有一个巨大包袱。 那个包袱大得很不真实,足足可以塞进三个成人。 亚雷克轻松背起了那个包袱,不过因为知道他的臂力,所以完全无法想像里面装的是什么。 就算里面放著和包袱一样巨大的金属块,相信亚雷克连吭也不会吭一声。 「这位客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习惯死亡了,而且跳下悬崖的勇气也值得赞赏,有些人还需要我帮忙把他们踢下去。」他笑嘻嘻地说。 「……我有个简单的疑问,为什么你还没被当成罪犯抓起来?」 「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是罪犯啊……」 「杀人可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那也要真的把人杀死了才算数。不过没有人会死,因为所有人事先都有储存,再说客人你也还活著不是吗?」 亚雷克纳闷不解,显得有些错愕。 萝蕾塔感觉自己与他之间彷佛有一道奇怪的隔阂,那想必是道名为常识的高墙。 这个人的脑袋有问题。 「……所以我还需要再跳下去吗?」 「不用,已经可以了。另外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你的能力值也提升了,身体变得更加坚硬。依你现在的数值,就算用手臂挡住普通人挥的剑也不会受伤。」 「天底下哪有用手臂挡剑的人……我很想这么反驳,可是按照你的常识,赤手空拳挡剑恐怕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只要肌肤比剑还要坚固,理论上做得到这种事情。」 「除了一般人不可能做到这点以外,这番推论非常精彩。」 「你错了,这种事一般人也可以做到。只是不可能靠著反覆跳崖自杀,在短时间内达到这样的境界。如果没办法储存&读取,绝对做不到。」 「就算能做到,精神上也……没事,用常识说服你肯定一点意义也没有……」 一般人即使知道不会有事,也不会跳崖自杀。 他们会害怕,怕得不敢跳下去。 而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接下来要进入第二阶段的修行啰。」亚雷克开心地说。 萝蕾塔看著他,露出无精打采的目光。 「尽管放马过来,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很不错的眼神。接下来的第二阶段,就是吃到死。」 「……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死太多次,耳朵变得不太对劲,好像听到你刚才说了什么不像是修行内容的话。」 「你没听错,那也是修行的一环。对刚入行的冒险者来说,最重要的是坚固的身体,第二重要的就是体力。既然能死很多次都不会有事,就没有必要提升防御能力了,一般人常有这样的误解,可是莫名其妙死在强敌手中是最严重的错误。要是不能在战斗中观察对手,从对方的行动中学习成长,可以一再死亡的优势就没有意义了。」 「这道理我懂,只是你那些话实在是只有道理说得通。」 你说的话我能理解,可是你说出这些话的意思我不懂,她这句话表达出了这样的含意。 他愿意开诚布公地表达出内心的想法,让她非常开心,只是经过什么样的思考逻辑会出现那种想法,她完全无法理解。 「首先,为什么吃东西可以变强?」 「因为hp会上升。啊……要说是体力或是死前能撑多久时间也可以,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平时我也会正常用餐。」 「可是这世上没有人因为吃太多死掉吧?」 「是没有……」 「所以接下来就是要吃到死为止。」 「抱歉,不管你解释得再清楚,我就是情感上拒绝理解这种事情。」 「每个人都这么说。不过没关系,用不著理解也可以变得更强。」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想和你讲再多也没用……」 「对了,就算真的吃死了,体重也 不会增加,关于这一点请放心。不过要是故意活下来,那就会变胖了……」 「我现在没有心情担心那种事情……算了,拜托你帮忙修行的人是我,虽然还感觉不到效果……但确实有种精神变得格外坚韧的感觉,可能还是有效果吧。」 「什么?我还没开始精神方面的修行……」 「我想逃走了。」 「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从我的手中逃出去。」 「这样教人怎么放心……光是这句话就让我心里受到很大的打击。」 「受到打击也无所谓,只是……」 「只是什么?拜托你告诉我。」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带著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退缩的决心离开了家里,可是我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当初会不会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你要读取吗?」 「最后储存的地点就在旁边,读取根本没有意义。」 「其实我是想开点小玩笑,让你紧张的情绪能够放松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让人心寒的玩笑。」 萝蕾塔在嘴里轻轻唤了声:「妈妈。」 她不是有意说出口,只是因为遇上艰难的困境,所以一不小心脱口说出。 之后似乎还会有精神方面的修行,等修行结束的时候,说不定自己会被改造成不再喃喃自语的人。 她莫名觉得哀伤了起来。 亚雷克散发出柔和的气息笑著。 他只是在一旁笑著,却让她害怕得不得了。 不过,拜托他帮忙修行的人是自己。 况且自己也有不得不称霸「花园」的理由。 萝蕾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振起精神。 「……好,我做好心理准备了,继续修行吧。」 「这里有一袋炒豆子,请开动。」 「没问题,要吃多少?」 「就是这么多。」 「呃……我是问你这个可以装下三个成人、大得不切实际的包袱里装的豆子,我要吃多少才行。」 「我也说了,就是这一袋豆子这么多。」 「你把我的胃当成什么东西了,你以为它可以伸缩自如吗?」 「哈哈哈,这位客人真有意思,要是可以伸缩自如就不会死了不是吗?我的意思是要你吃到整个胃都塞满豆子,甚至溢到食道,最后因为呼吸困难而死掉。」 「哈哈哈,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在修行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可以说出来吗?」 「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救救我。」 「我明白你的心情了,请吃豆子吧。」 没有人能逃离旅店老板的手掌心。 萝蕾塔再一次唤了声:「妈妈。」 这一次,她是有意识地呼喊。 〇 「感想?这个嘛……我绝对不原谅炒豆子,那些家伙把嘴里面的水分完全夺走。为了嘴巴里面遭到夺取的水分,我誓言要向炒豆子报仇。」 修行结束后,萝蕾塔燃起了复仇的心情,瞳孔变得有些混浊。 因为死亡后会自动读取,虽然消除了很多事物,但留在记忆里的心灵创伤却永远无法抹灭。 所以,萝蕾塔恳切地提出这样的请求: 「拜托你让我休息,我没办法再修行下去了。明天我会继续努力,明天我一定会认真修行,拜托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 她非常认真地提出请求。 亚雷克笑著答应了她。 这一瞬间,残忍的旅店老板看起来就像个神。 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到了旅店『银狐亭』的房间。 二楼全部的房间里,最角落的一间房。 放置行囊的时候,她进过房间一次,此时她再次仔细观察整个房间。 那是间简朴的房间,房里只有一张床和梳妆台。 建筑物本身是石造,内部用木材补强,有种温暖的氛围。 衣柜似乎埋进了墙壁里面。 还真是罕见的形式,萝蕾塔心想。 尤其是把衣柜埋进墙里,更是前所未见的样式。 她从门口看向室内,亚雷克在一旁解释。 「洗手间在一楼食堂,澡堂会在固定时间设置在后院。」 「……洗手间和澡堂?这里是贵族的宅邸吗?全是一些普通民宅不会有的高级设备。」 「其实是我个人希望这方面的设备能够完善一点……所以我向建筑师傅提出要求,硬是要他们帮我造出来。这个内嵌式衣柜也是我订制的。」 「嗯……实在是非常奇妙的点子,不过是你的话感觉也不奇怪。」 「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把我那个世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搬过来。如果是我那个世界的人,这种事情谁都能想到。」 「你那个世界的人都是和你一样的思考逻辑吗……」 就算是神话里流放罪人的地方,恐怕也不会是那么糟糕的世界。 原来他就像个狱卒,萝蕾塔莫名接受了这样的想法。 「说到洗手间,原本我以为只能弄个便池出来,不过在我称霸的地下城里面有食用排泄物的史莱姆,我就用那个来解决排泄物的问题。史莱姆吃下排泄物变大后,再分解洒到田里,可以栽培出非常美味的蔬菜。」 「……那个,虽然听起来像在说肥料,但可以请你不要这样解释会实际吃进嘴里的东西吗?」 「啊啊,不好意思,因为我费了很多苦心,所以忍不住想炫耀一下。」 「这样的话就算了……不过你说已经称霸那个地下城了?也就是说史莱姆不会再继续增加,这样总有一天会用完吧。」 称霸就是打倒地下城魔王的意思。 地下城魔王被打倒后,就不会再生出怪物。 所以这个疑问相当合理。 亚雷克乾脆地答道: 「表面上我称霸了那个地下城,实际上那里现在成了史莱姆工厂。」 「…………你现在说的可是严重违反冒险者公会规定的事情。」 如果任务目标还没有达成,是不能回报任务完成的。 视情况恐怕会取消冒险者的资格,甚至是受到法律的制裁,严重的话还必须下狱服刑。 「再说称霸的奖金这么高,一般会有调查团确认是否真的完成称霸吧?」 「这方面我和公会长达成了共识……女王也说这个发现或许能解决下水道、尤其是气味方面的问题,现在正在展开研究。」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还觉得你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家伙,但现在你那奇妙的人际关系听起来格外真实。」 这个人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她有这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和信任又有一点不同。 恐怕自己在修行的过程中被洗脑了,萝蕾塔产生危机意识。 亚雷克看起来非常开心。 「你终于愿意相信我,这下我总算放心了。我这人真的完全不会说谎,只是客人都不相信我的话,每次都费了我很多力气。」 「……因为那些话就连酒馆的醉汉也不敢说出口啊。」 「一般只要称霸五个地下城,就能认识女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称霸五个地下城可是前所未有的壮举,根本不能算是一般情形。」 「是这样吗?可是一般来说——」 「抱歉,我不想和你争辩『一般情形』指的是什么情形。」 「……那么最后是澡堂的说明。」 「有澡堂真是太好了。 老实说我很喜欢洗澡,可是自从离开家后,手头实在没宽绰到可以入住附有浴室的旅店……而且因为家里有浴室,我还以为其他人家也有,在这件事上我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只有贵族才有泡澡文化,真的带给我很大的冲击。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每一户人家都有浴室……这么说来,客人你是贵族吗?」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现在只是普通的冒险者。」 「这样啊,我不会深入追究,不过如果你要隐匿行踪,最好小心一点。」 「感谢你的提醒。」 「总之,浴室是定时制,女性入浴的时间、男性入浴的时间和清扫的时间都有固定。」 「我知道了。可是刚才在中庭和你对战的时候,没有看见像是澡堂的东西啊。」 「因为那是我用魔法造出来的。」 「……我从没听说过可以建造出澡堂的魔法。」 「只要同时发动五个筑出石墙的魔法……」 「你先暂停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吊诡的解释方式是你的话术吗?同时发动五个魔法?一个人能同时使用的魔法只有一个,就算是大魔法师顶多也只能同时发动两个。」 「可是有些地下城不同时发动五个魔法就攻不下来,所以有必要达到这种程度。」 「就算有这个必要,但可以请你不要发明些可能会动摇整个世界的技术吗?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必要但是做不到,为了这种事情哀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动摇世界?只是同时使用魔法,应该不至于动摇整个世界吧……如果你想知道怎么做,我可以告诉你方法。」 「你是冒险者时代的人吗?从挡住长剑的技巧看来,你似乎比较接近战士系。」 「我是勇者。」 「什么?」 「就是勇者啊。不管是长剑、魔法、远距离攻击还是陷阱,全部都有良好的亲和度。虽然进步得比较慢,不过死而复活无数次之后,我已经不再在意这些数值了。」 「什么意思……勇者?勇者是指这个世界在乱世的时候,从异世界出现的传说人物,不是职业喔?」 「职业的话算是冒险者吧?万能的冒险者。」 「……我知道了。」 「你明白了吗?」 「适度地忽略你的发言很重要,如果要完全理解你说的话,心里的常识也会跟著动摇。」 「勇者有那么奇怪吗……只要打开电源,按下开始键,再输入名字,不管是谁都能成为勇者……」 「我不理解,完全不想理解。」 「……总之,打造出五道石墙制造密闭空间,再倒水进去,用火魔法把水烧开,这段期间必须持续维持石墙与温度,这样澡堂就完成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最多需要同时发动六个魔法。而且还轻描淡写地说出维持魔法这种高难度的行为,让我有很多想驳斥的地方。不过,因为我已经决定忽视你的话,就当成我知道了吧。」 「刚好食堂在入浴的时间也很忙碌,我必须用魔法维持澡堂,同时准备餐点。」 「从食堂看得见后院吗?」 「看不见,不过澡堂的设计也让人没办法轻易偷窥。」 「你看也不看就能维持魔法吗?」 「是啊?」 「……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嗯。有澡堂真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萝蕾塔停止思考。 亚雷克点了下头。 「澡堂完成后就是女性入浴的时间,欢迎前往使用。」 「太好了,修行让我累得半死,而且好久没泡澡了,真期待。」 「对了,有件事情要请你见谅,员工有时候也会进去洗澡……当然都是女性。」 「无所谓,都是女性就没关系了。」 「感谢你的谅解。」 「其他员工都到哪里去了?」 「除了我以外还有三名员工,今天碰巧参与其他客人的任务。」 「你们也提供这种服务?」 「对。其中有两名奴隶,还有我的妻子,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实力。」 「……嗯?」 「怎么了吗?」 「到了这间旅店后,我的耳朵好像把听觉关了起来……恕我失礼,听起来你好像已经结婚了。但我想是听错了,可以请你再清楚地说一遍吗?」 「我娶妻啰。」 「凭你的人格吗?」 「这件事值得修行时一声不吭的人这么大呼小叫吗?我有一位妻子,毕竟我长期从事冒险者这份职业,也有合得来的对象……」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合得来啊,这样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在惊讶你这种人格居然会有正常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你,非常抱歉。」 「你该道歉的是其他事情吧。」 「所以你的妻子是多缺乏常识的人……抱歉,是什么性格的人?」 「我妻子是个很有常识的人。」 「你是在诱拐对方后认识的吗?还是在你眼中,对方看起来是个有常识的人?」 「……我有个正常妻子是那么令人意外的一件事吗?我怎么老是必须重复一次这样的对话。」 「这个……要说是意外也可以,因为要判断是不是该通报宪兵,所以也让人很感兴趣。」 「为什么要通报宪兵?」 「因为我嗅到了犯罪的气息。」 「比起犯罪,现在妻子的气息比较接近喔。」 萝蕾塔听见后,集中起精神。 ……然而她感觉不出来,尽管她自认在察觉气息这方面不算拙劣。 接著—— 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回来了。」传来了不只一位女性的声音。 「妻子好像回来了。」 亚雷克说著,马上转身离去。 萝蕾塔握住挂在腰间的剑鞘,慎重地跟在亚雷克身后。 她进入严密的备战状态,虽然这不是去见旅店老板娘的态度—— 毕竟是这位老板的妻子。 要是不提高警觉,萝蕾塔会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〇 在这间旅店生活的人,似乎全部齐聚在一楼的食堂里。 食堂的空间原本就不宽敞,不多的座椅有一半以上都坐了人。 亚雷克的妻子就在食堂的柜台后头。 她是个身材娇小可爱的兽人,头顶冒出一对尖尖的耳朵,背后还长出一条蓬松又长的大尾巴。 她有著金黄毛色,在油灯的光芒反射下,闪烁著微弱的光芒。 旅店的名称『银狐亭』,灵感想必就是来自他妻子。 ……不过她的毛色是金色,不是银色。 或许店名的由来还有其他原因。 萝蕾塔坐在吧台前,目不转睛地盯著亚雷克的妻子。 ……虽然不清楚亚雷克的年纪多大,不过他们看起来有很大的年龄差距。 「恕我失礼,你妻子看起来很年轻……」萝蕾塔这么问亚雷克" 「啊啊,这个……」 亚雷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很少能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代替他开口的,是在吧台后面准备餐点的妻子。 「你是新来的客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的名字是萝蕾塔,会在这里叨扰一阵子,请多关照。」 「这样啊。我叫优咪,兽人族的优咪,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双方交换了一段极为普通的自我介绍。 说不定优咪真的是个有常识的人,萝蕾塔开始出现这样的想法。 「……抱歉,我实在很在意你和亚雷克先生之间的年龄差距。你还很年轻吧?你看起来甚至像小孩一样,关于你们结婚这件事总让我觉得不太寻常。」 「这件事啊,其实是我硬逼他的。」 「什么?」 「我还小的时候就被亚雷克收留,长久以来我们都是冒险的伙伴。亚雷克一直把我当成妹妹看待,是我硬逼他把我娶进门。」 「你的头脑没问题吧?」 「呃……这次的客人说话还真直接……」优咪忍不住苦笑。 萝蕾塔轻咳了一声。 「抱歉。只是……接受他的修行后,总觉得他说的话……该怎么说呢……说得委婉一点,他的头脑好像不太寻常。」 「为了尽可能找出温和的形容方式,这样的努力值得赞赏……」 「你也觉得他的思考方式跟咒术一样奇怪吗?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会做出结婚这种莽撞的行为?你一定能有更光明的未来吧?」 「客人,没人说过你很失礼吗?」 「我家从以前就很讲究礼仪,到现在还没有人这么说过。」 「这、这样啊……真是宽容的家庭呢。」 「我刚说过家里很讲究礼仪吧……」 「嗯,这件事就讨论到这里吧。言归正传,你也知道我丈夫是这种个性的人,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要是没有我在旁边支持,恐怕他就会被孤立了。」 「啊啊,原来是这个原因……这种看法确实很合理。」 「我得跟在他身边才行。」 她开心地笑了。 她的确很可能没有受到威胁或洗脑,是打从内心感到幸福,萝蕾塔这么想。 同时,萝蕾塔也反省自己对亚雷克说的那些过分话。 虽然被迫自杀,还被迫吃下大量豆子直到窒息死亡,但只用这些行为判断他的人格,说不定言之过早。 真要说起来,这些全是修行的一部分。 虽然思考方式特殊,但他做的这些事全是为了训练自己的实力。 萝蕾塔为了自己先前的言行感到羞耻,正要道歉的时候……优咪恰巧同时问她: 「萝蕾塔小姐,你要用餐吗?」 「嗯……这么说来肚子的确是饿了,不过精神上吃得很饱……」 「那你要吃些什么吗?有没有不吃的东西?」 「我什么都吃——不对,本来是什么都吃,但不久前我开始讨厌炒豆子了。」 「亚雷克!你又进行那种修行了吗?」 优咪吓了一跳,然而亚雷克只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那还用说吗?因为那是提升hp最有效率的方法……」 「真是的,我不是说过那是种酷刑,要你不许再进行那种修行了吗?」 「可是豆子有丰富的蛋白质、低卡路里还有大豆异黄酮,便宜又能吸收水分,马上就能塞饱肚子,堵住呼吸器官……」 「你选择食物的标准实在太奇怪了,一般根本不会以『能马上堵住呼吸器官』这个理由来选择要吃什么吧。」 「可是因为植物性蛋白质,hp上升……」 「十位客人里不是只有一位耐得住这种修行吗?……劝你绝对不要再做出这种事情……在你帮女王陛下的警卫修行后,那个人现在只要看见豆子就会哭喊『杀了我吧』,这种事情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既然接下修行的委托,我就得展现出职业水准,尽可能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提升能力值。」 「如果你有那么专业,就进行不会留下心灵创伤的修行。」 「嗯……那个修行方式有那么糟糕吗?」 「亚雷克就是不懂人心。」 这实在是一段祥和又欢乐的对话。 内容虽然很危险,但那恐怕是这对夫妻平常的相处模式。 两人的对话中出现了精神崩溃的人,但萝蕾塔决定不去在意这件事情。 在把注意力从夫妻俩的对话移开后—— 萝蕾塔察觉到自己被关怀的视线注视。 她看向周围,发现还有四位客人,每一位都往自己投来同情的目光。 想到她们或许每个人都经历过那个豆子修行,她完全不觉得彼此是第一次见面。说起来,她们算是战友。 她望向四周,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她决定询问比较能沟通的优咪。 「优咪小姐,这间旅店只有女性入住吗?」 「对,这里的男人只有亚雷克。」 「为什么?」 「这……唔。」 她含糊其辞,难不成是有难言之隐吗? 优咪沉默下来,亚雷克接著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里有位精灵族的客人对吧?」 「……嗯。」 萝蕾塔转头望去,那是位金发长耳,看起来很娇弱的女孩子。 她见萝蕾塔望向她后就轻轻点头,把头低了下去。 萝蕾塔把视线转回亚雷克身上。 「她怎么了吗?」 「她是个大美人,所以在她之后入住的男性客人试图跑去偷窥澡堂……」 「我懂了,后来你们就限定女性客人入住了吗?」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这种规定。只是我轻轻打了一下那个偷窥的客人,之后就再也没有男性客人住进来了……」 「…………你的力道肯定一点也不轻。」 「我有事先储存了,所以那个人没死,而且最后也没受伤。」 亚雷克搔了搔头。 「好啦好啦,吃饭时不要讲那么凄惨的事。」优咪忍不住苦笑说道。 原来那是一件凄惨的事情吗? 萝蕾塔不禁全身发抖,险些脱口提出这个问题。毕竟这对夫妻不觉得豆子修行凄惨,所以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们所谓的「凄惨的事」是什么。 「亚雷克,澡堂就拜托你啰。我来准备餐点。」优咪又接著说。 「没问题。加油喔。」 「你也是。」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眼神,接著忙起各自的工作。 之后—— 端出来的餐点没有一道使用到豆子。 〇 用餐。 然后——入浴。 虽然也有其他住宿客人邀约,但是她选择自己一个人入浴。 她不介意大家一起入浴,入浴时有人进入澡堂的话,她也无所谓。 只是她好久没有「让身体泡在浴缸里」,所以想在一开始的时候独自享受这一刻。 毕竟在其他地方,「洗澡」通常指的是「用木桶里的热水冲洗身体的行为」。 中庭。 刚才和亚雷克对战时,那里只有一片宽敞的空地,以及角落有个小菜园。 不过,现在那里筑起石墙,设置了一个足足可供十人泡澡的浴池。 「……实在是难以置信的技术。」 萝蕾塔喃喃说著,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用来擦拭身体的毛巾。 尽管是期待已久的洗澡时间,但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靠向浴池,把手放进去测量热水的温度。 ……温度刚好。 虽然其他客人入浴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浴池还是维持一样的温度。 ……他真的可以不看就维持这间澡堂的石墙与温度吗?魔法这种东西其实没有想像中方 便。 一次能发动的魔法只有一道,要不看就控制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他不只可以同时发动六个魔法,还能在不需亲眼监控的状态下维持魔法。当初听他这么解释的时候,她压根不相信能做到这种事情。 萝蕾塔望向周围。 想到之前提到的那件「凄惨的事」,她不认为那位老板会来偷窥。不过为了维持魔法,就算有个可以观察浴室的地方也不奇怪。 然而,四周有建筑物环绕,实在不像有可以看见后院的地方。 如果爬到建筑物的屋顶上,或许有那样的地方,只是从澡堂也可以轻易发现那里有人。 要在泡澡的人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偷窥,这里看起来没有那种地方。 萝蕾塔判断不需要担心有人偷窥后,把裹在身上的毛巾取了下来。 她用手掬起热水,稍微朝身体泼了下习惯温度后,进入了浴池里面。 「喔喔喔……」 她不自觉发出了奇怪的感叹声,也有些感动。 好久没有泡澡了。 没想到在这种破旧的旅店里,竟可以有如此奢侈的享受。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先进了……简直像到了未来。」 不管是澡堂、餐点还是洗手间,萝蕾塔觉得这里的环境实在完善得令人难以置信。 当然,屋里的面积狭小,建筑物本身也不是那么牢固。 只是在一些小地方,让她感觉自己正在体验数百年后的科技。 「……说不定亚雷克先生真的是从异世界来的。」 不管是修行、修行还是豆子,虽然今天遇上了许多痛苦的事情—— 但只要这样泡著澡,她就觉得那些事情都可以拋到脑后,明天再继续努力下去。 正当她想著这些事情的时候。 叩叩,澡堂——从旅店通往后院的门响起了敲门声。 「里面有人在吗?」 那是亚雷克的声音。 萝蕾塔回应了他的话。 「我是萝蕾塔!我在里面,怎么了吗?」 「女性入浴的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我来提醒一声。」 「唔,要结束了啊……」 原本她想要一个人享受泡澡的乐趣,所以特地和其他客人错开入浴的时间,没想到这种做法反而弄巧成拙。 「抱歉,我马上出去。」萝蕾塔说。 「不需要这么赶,这间旅店的男性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是刚进去的话,用不著急著出来。」 「可、可以吗?……那么很抱歉,我还想再多享受一会儿,因为我实在很久没泡澡了。」 「好,没问题,请你出来之后再知会我。另外温度方面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帮忙调整。」 「这样啊……还真是无微不至呢。在我体验过的服务里面,这可以算是最顶级的。等我夺回家族后,真想雇用你担任专门负责浴室的管家。」 「感谢你的赞赏。」 「温度的话,可以再稍微热一点吗?」 「瞭解。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服务的地方,可以随时叫我过来。」 亚雷克的气息离开了。 然后,浴池里的水稍微热了一点。 ……他真的不看就能使出魔法吗?真让人放心不下。 那是很细微的魔法操作,就算亲眼盯著都不一定能轻易做到。 「……虽然是个很勤劳、服务很周到的老板。」 但为什么一到了修行的时候,就会变成那种奇怪的人? 这件事始终让萝蕾塔百思不得其解。 〇 在旅店度过的那一夜,对萝蕾塔来说简直是惊奇连连。 首先是床很奇怪。 躺在床上的触感既不像稻草,也不像一块块叠起的布。 虽然弹力十足,却一点也不坚硬。 简直像是床依自己的意志变化形状,来配合人的身体曲线。 总之睡起来很舒服,是萝蕾塔从未有过的体验。 接著是毛毯很奇怪。 最近的夜晚特别寒冷。 尤其这个时期冷风呼啸,感觉又格外冷冽。 因为是间破旧的旅店,她早做好要忍受寒风窜进房里的心理准备,不过…… 房里有个像抱枕膨胀好几倍后的东西,旅店的人要她盖著那东西睡觉。 她跟著照办后,身体居然一点也不冷了。 如果是一般的旅店,即便是用毯子把全身裹得紧紧的,还是照样会冷得发抖。 这个像抱枕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萝蕾塔忍不住战栗。 另外梳妆台的镜子也很奇怪。 那面镜子大到就算走到镜子前,依然能照出半个身体,而且镜面光滑平整。 一般要购买这样的镜子,价格可与一栋房子匹敌。 既然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这栋建筑物本身有那么多缝隙? 因为这种种原因,早上她很清爽地醒了过来。 一旦住过这间旅店,恐怕再也不想住其他旅店了。 早上。 萝蕾塔走到食堂,向亚雷克提出了各种疑问。 他人在吧台后面,用一个大平底锅炒著某个诡异、体积不大,让人绝不想放进嘴里的球形物体,同时做出回答。 「那张床是弹簧床,线圈的形状和配置数量是由我来设计,那可是我用魔法弯曲金属,一个一个亲手制作出来的。至于毯子,那是羽毛棉被,不是一般的毯子。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盖棉被的概念,所以我自己做出来了。梳妆台的镜子也是我制作的,因为这个世界的镜子太小,一点也没有梳妆台的感觉。」 「……你说的话我有一半以上都听不懂,不过你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到呢。」 「都是多亏了魔法。如果在我原来的世界,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可是照理来说魔法没有那么万能啊。 擅长剑术的人能用剑做到的事情,擅长魔法的人会用魔法去做,其中只存在程度的差异。 难不成对能够同时发动六个魔法的魔法师来说,状况又不一样吗? 虽然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亚雷克这个人,但萝蕾塔点了下头。 「萝蕾塔小姐,你早餐要吃什么呢?」亚雷克这么问她。 「除了你用平底锅炒的那个东西之外,其他什么都行。」 「这是给下一位客人修行用的,不会对外供应。」 「……你的妻子不是要你停止那种修行吗?」 「可是那是提升hp最快的方法。」 「比起以效率为优先,你应该想的是不会留下心里创伤的方法……不过这是你的店,你有自己的经营方针,我不该过度干涉。」 「对了,萝蕾塔小姐,今天终于要开始提升攻击力的修行了。因为会耗费大量体力,建议你早餐尽量吃饱一点。」 「『终于』也不过是第二天吧……我连昨天的修行成果都还感受不到。」 「昨天提升了身体坚硬度与hp,今天就能感受到实际的效果。」 「是吗?……既然有人说吃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早餐就麻烦帮我准备配合今天修行的食物吧。」 「吃果然也算是一种修行,太好了,所以吃豆子的修行没有做错。」 「这句话可不是在正当化吃豆子吃到窒息死这种修行。」 「我会转告妻子,再请她帮忙准备。她现在人在后面。」 「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到,可是没办法自己下厨吗?」 「妻子煮的 第二章 莫琳的『宅邸』入侵 这是我的札记。 ——调查第一天。 潜入『银狐亭』这个罪犯藏身处的日子终于到了。 虽然伪装成了旅店,不过窃贼掩饰自己的藏身处是很寻常的事情。 为了抓住「狐狸」迟迟没有露出来的尾巴,我决定潜入旅店调查。 「狐狸」穷凶恶极,身分不明,甚至不晓得是指个人还是犯罪集团。 当然,这是非常危险的任务。 或许无法活著回去。 不过,为了不让因「狐狸」犯下的坏事而痛苦的人们继续出现,我必须这么做。 为了应对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状况,我事先留下了这份手札。 手札著者莫琳衷心恳求,如果有人在我死后发现这份手札,麻烦转交给宪兵团第二大队的安罗婕队长。 ——调查第二天。 我成功潜入旅店。 我说自己是来住宿的客人,对方就让我住了进去。 旅店价格合理,实在很难想像这地方暗地里竟是一再犯下凶残罪行的犯罪集团巢穴。 不过,绝不能让这样的假象骗了。 正因为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表面上更需要品行端正。 调查进入开始的阶段,或许会有好几天没有事情发生。 不过,我还是会坚持地把注意到的状况记录下来。 ——调查第三天。 我恐怕没办法再调查下去了。 不管背后犯下多么凶恶的罪行…… 但我忍不住认为这里只是由一对亲和的夫妻经营的普通旅店。 我太天真了。 这里是引人堕落的禁地。 首先,床铺实在太舒服。 然后,澡堂实在太奇怪了。 巨大土墙里准备了满满的热水,让人可以浸泡在里面。 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旅店,也可以享受到贵族般的澡堂。 而且,餐点也很美味。 整个王都里面,只有在这间旅店能吃到的「酱油拉面」特别好吃。 细面条独特的风味,搭配著浓汤一起享用。 配料方面用了切成大块的肉块,这个肉块很不得了。 虽然很大一块,但一放进嘴里就嫩得化了开来。 每一口咬下去都能尝到汤汁,实在是非常多汁的滋味。 这间旅店太奇怪了。 不管餐点还是服务都令人惊讶。 我决定详加调查,查出这间旅店的服务之谜。 那肯定是找到「狐狸」的线索。 ——调查第四天。 调查进行的时候,我发现只要一到深夜,老板就会莫名地消失。 他不像在自己的房间,难不成是外出了吗? 当然,就算是旅店的老板,也没有规定夜晚不能外出。 不过,那是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板。 所以想必是不可告人的行程。 恐怕有个地下市场,可以在那里取得料理的神秘食材。 为了知道「叉烧」的秘密,我决定跟踪他。 第四天,追加纪录。 这天晚上,我没有成功跟踪到老板。 老板从旅店正门离开后,隔了一段时间我也追了上去,只是找不到他的踪影。 这附近的巷弄很复杂,我大概是跟丢了。 之后应该还会有机会。 下次我得事先调查好他可能会走的路线再进行跟踪。 ——调查第五天。 这间旅店似乎以培育新人冒险者的名义,提供修行的服务。 为了观察老板的行为模式,我决定接受他的修行。 『银狐亭』似乎不遗余力地栽培刚入行的冒险者。 或许他们是用这个名义,找寻犯罪集团的新成员。 虽然在意叉烧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能直接掌握「狐狸」全貌的调查工作也很重要。 而且在这里接受修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讲出修行内容,这件事也让我觉得奇怪。 这里的训练很严厉,这是我唯一听说的事情。 不过,我可是接受过某种程度的军事训练。 说得难听点,我和那些新人冒险者接受的训练方式完全不同。 等修行结束后,再来记录有关修行的内容。 或许这么做,可以掌握到和犯罪集团有关的关键证据。 第五天,追加内容。 我实在找不到言词可以形容这次壮烈的修行内容。 我不愿意回想起来,那件壮烈、不管怎么形容也不可能让人明白、根本不能说是修行的事情,或许可以成为重要的证据。虽然没办法很详实,我还是决定记录下来。 像这样拚命回想的时刻,我的手就忍不住发抖,没办法好好写字。 死亡是什么? 我现在真的活著吗? 那个时候的痛苦带著无比真实的感受,如今仍深深留存在我的心里。 修行的内容是 豆 (笔迹严重扭曲,后面的文字难以辨识。) ——调查第六天。 今天我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修行。 或许老板发现了我的真实身分,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拷问我。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内容最好当成我留下的遗书。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说出自己接到的秘密指令。而且为了不被旅店员工发现这份手札,我严密地藏了起来。 所以,我想记下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想法。 收留我这个孤儿,栽培我长大成人的安罗婕女士对我有莫大的恩义。 我和她的种族不同,但她养育了我这个容易受到歧视的魔族。 那位女士也愿意收留其他无处可去的非人种族。 从安罗婕女士那里毕业的其他弟兄,之后似乎都有活跃的表现。 对我有恩的安罗婕女士。 而这是那位女士下的密令。 我不害怕死亡。 所以,我选择把内心的想法记在这里。 安罗婕女士。 在我心中,您宛如我的亲生母亲。 万一我不幸丧命,希望这份手札能成为逮捕「狐狸」的一项关键证据。 在我过世后,也请您继续照料和我相同境遇,且在相同环境成长的妹妹们。 她们比我有才能,也有大好的将来。 我在这里拜托您,请您务必带给她们明亮的未来。 不过,在接受修行后,我有了这样的想法。 死亡究竟是什么? 人一死真的就完了吗? 我似乎没办法再冷静地讨论事情。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在失去自我之前…… 我期盼自己可以找到歼灭「狐狸」的重要情报,传达给我最敬爱的安罗婕女士。 ——调查第七天。 一扇美好的门打开了。我再也不畏惧任何事物,因为我明白了人的可能性。原来在消除恐惧后,可以变得那么强悍,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都不是真的不可能。回想起来,孩提时我曾经做过若无其事地跳过一株又一株的大树,以及一座又一座的屋顶这种荒唐的举动。就算我的身体能力已经比当年提升了许多,现在若不是为了任务,我就不会再做出相同的事情。为什么成年后,身体能力提升了,但是活动范围却变得狭窄?原因就是因为恐惧。因为我们害怕受伤,因为我们畏惧死亡,因为有面子、虚荣这些精神枷锁。不过,活著就是为 了活下去。被恐惧局限了自己的可能性实在太过可惜,我注意到了这一点。现在的我能用比以前更辽阔的目光看这个世界,我接受了多么美妙的启蒙啊。他是位令人肃然起敬的人士。一开始虽然害怕,但是现在的我无比感谢而且尊敬他。我仰慕他如同仰慕自己的父亲。这么说不对,是他让我获得重生。他不是如同我的父亲,他正是我的父亲。令人尊敬且敬畏的父亲啊。他是正直的一方,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坏事。不对,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正义。正因我如此地崇敬他,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眼泪不停流下。光是想起他的优点,我的手就忍不住发抖。我的全身都在发抖,完全停不下来。 (好可怕,救救我。这段小小的文字以颤抖的字迹写在札记角落。) ——调查第八天。 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是个美好的一天。 ——调查第九天。 在舒适的床上睡著,在舒适的床上醒来。 在一面大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 享用肯定连王都也没人尝过、奇妙而且美味的餐点。 傍晚,全身都可以浸泡在大浴池里。 然后继续在舒服的床上进入梦乡。 实在太幸福了。 ——调查第十天。 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重读了这份手札。 读完后,发现一件恐怖的事实。 我潜入这间旅店,似乎是为了揭穿亚雷克先生的秘密。 太离谱了。 虽然说不知者无罪,但没想到那时的我居然有这种愚蠢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所以,我决定将这份手札交给亚雷克先生。 他是个温柔的人,肯定会原谅我过去愚蠢的想法吧。 拜托,请原谅我。 希望亚雷克先生看到这份手札后,不会对我发火。 〇 晚上。 旅店的员工寝室里。 在正中央摆了一张大床,稍微有些简陋的房间里,亚雷克读著从莫琳那里拿到的手札。 莫琳就在他的面前。 那是位把长发扎在背后的少女,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一头雪白的发色,以及比发色还要白皙的肌肤。 她有著纯白色的肌肤,而这种说法不是比喻。 端正的脸庞加上不同颜色的双眸,更为她的容貌增添了梦幻的气息。 如果不是穿著长披风搭配连身裙,这种流行水平在平均值以下的旅行装扮,她美得彷佛精灵或天使。 这样的她像是侍奉神的巫女般,单膝跪在亚雷克面前,低下了头。 啪哒,细微的声音响起。 亚雷克阖上了手札。 莫琳抬起头,向他哀求: 「亚雷克先生,请原谅我过去愚蠢的行为。」 「我还在想你割开房里的枕头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原来就是这本手札啊。」 他的语气听来很无奈。 莫琳忍不住全身僵硬。 「请您用宽大的心胸原谅我吧……」 「要在手札记入什么内容是客人的自由,就算擅自割开房里的枕头,也只需要在清扫房间的时候换颗新的就行了。当然,我们会慎重地提醒以及请求客人不要破坏旅店的物品。」 「您愿意原谅我吗?」 「可以这么说吧。」 「简直是菩萨心肠……我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你抖得比吉娃娃还厉害……」 「吉娃娃?」 「那是种白色的小狗,我原本的世界才有的。」 「我懂了,白色而且像狗一样顺从,再加上发抖,也就是在说我呢。」 「我讲的是狗,没有比喻的意思。」 「我明白了,那么今后我就遵照您的谕旨,称自己为吉娃娃。」 「你不需要这么叫自己。」 「亚雷克先生,请原谅吉娃娃愚蠢的行为。」 莫琳深深低下了头。 因为她把头低了下去,所以没看见亚雷克打从内心感到困扰的神情。 「……总之,请不要任意改造本旅店提供的物品。另外这间旅店专门提供冒险者入住,如果你不以攻陷地下城为目的,而且有地方可去,请你回去那个地方。」 「不,我真的是冒险者。」 「什么意思?你不是接受密令来调查我的吗?手札里面也写到,你接下安罗婕女士的密令……」 「……老实说,根本没有密令。」 「怎么回事?」 「我没有接到密令,但是我相信她话里的意思是要下达这样的密令……」 「换句话说?」 「安罗婕女士把我从她的宅邸里赶了出去,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 「她说没有称霸地下城不许回去。」 「……喔。」 「最初她派给我秘密侦查的工作,只是成果差强人意……所以她判断不适合再交代工作给我,就把我赶了出去。」 「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是因我的无能导致的结果,会被赶出来也怪不得别人。不过,安罗婕女士的宅邸里,还有许多我的亚人小妹,为了能再见到她们,我希望至少可以自由进出宅邸……」 「亚人吗?」 「……对,是亚人……像我这样不是人类的种族,人们是把我们叫做亚人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说法,只是……这种称呼有点歧视的意思。」 「这是安罗婕女士告诉我们的。」 「……那就算了。所以呢?」 「是的……因为称霸地下城不知道要花几年的时间对吧?所以我想尽快立下功劳,回到安罗婕女士那里,才会找起『狐狸』……」 称霸地下城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要成为杰出的冒险者需要五年的时间。 在这些「杰出」的冒险者里面,能称霸地下城的只有其中一小部分…… 莫琳露出吉娃娃般的眼神仰望著亚雷克。 他笑了出来。 「好,你的理由我明白了。简单来说,你只要称霸一座地下城,就能回去了对吧?」 「这……」 「我有说错吗?」 「…………不,确实是这样。只要我能称霸地下城,安罗婕女士肯定会欢迎我回家。」 她低垂著头,似乎有什么烦恼。 不过亚雷克又接著说下去,脸上挂著一如往常的笑容。 「那么明天就继续修行吧,用不著担心,只要在这里修行,称霸地下城这种事很快就能达成了。」 「真真真……真是太感谢了。」 「怎么了?你好像在发抖……」 「没没没没事!我、我这是太高兴了,高兴得发抖。」 「是吗?我帮这么多客人进行过修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开心的。好,我也得加把劲才行。」 「太高兴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莫琳哭了。 她想笑,脸颊却在抽搐,眼泪汩汩流了出来。 亚雷克还是照样笑著。 「耐力和hp已经提升了,明天开始提升攻击力。」 「我实在太期待了!因为太期待,总觉得好像快吐了!」 「兴奋到吐这点也和狗很像……不,这么说对客人太没礼貌了。」 「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亚雷克先生要我当狗,我很乐意变成一只狗!汪汪!」 「为了这种事情开心的话未免 太吓人了……」 「一想到明天的修行,我的眼泪和颤抖就停不下来!」 「你那么期待吗?要记得补充水分喔,因为你哭得像会因流泪过多导致脱水……」 「感谢您充满慈悲的话语!」 莫琳低下了头向他鞠躬。 亚雷克忍不住苦笑。 「关于明天的修行内容……」 「我不想知道……」 「是吗?那就到时候再揭晓啰?」 「啊啊!我说错了!请告诉我!知道反而不会那么害怕……不是!如果能知道内容,我会更加期待!」 「看你那么期待,我帮忙修行也有价值了……最近来到旅店的客人说,我的修行像拷问一样……」 「那位客人说得非常正确。」 「哪里正确?……对了,你在手札里面好像也有写到拷问……」 「没有这回事!是您看错了!」 「我看错了吗?那么关于明天的修行……你好像是魔法师,所以接下来是提升魔力。」 「……魔法师?我吗?」 莫琳看著自己的身体。 为了融入森林等待猎物,她穿起了披风。 ……虽然现在不在这里,不过房间里有一套弓箭。 自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她就被栽培成一位弓箭手。 所以她显得非常纳闷。 亚雷克对她的反应也是一样不解。 「对啊?从各项数值看来,你确实属于魔法系。你原本在速度和臂力方面的数值都很差,耐力和hp也提升得很慢,从各方面看来,你适合的是在后方施放魔法的魔法师。」 「……不是弓箭手吗?从我懂事之后,我就一直拿著弓箭了……」 「最不适合你的就是弓箭手了……」 「有那么不适合吗?」 「从你的才能来看,普通小孩子都能射得比你精准吧?你经过严厉的修行后,才好不容易能让箭射到目标的半径一公尺内吧?因为你的de实在低得很夸张。」 「我觉得自己好像混乱到了极点。」 「如果你想成为高明的弓箭手,我也可以帮忙安排修行,只是……那样的话,恐怕会比其他修行还要辛苦——」 「没错,我就是魔法师!自从懂事之后我就假装自己是弓箭手,但实际上我是个魔法师!您居然看出来了!真厉害!」 莫琳送上鼓掌,亚雷克只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 「所以说,要进行魔法师的修行吗?」 「全听您的!」 「你愿意交给我安排啊,谢谢。明天的修行就从简单的开始,因为客人好像没学过咒语。」 「……您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我只是看了特殊技能栏而已。」 「特殊技能栏?」 「……对。你不用在意,反正我就是知道。明天我们要把初级到中级的咒语一口气全部记住。」 「老实说,我的记忆力不太好。」 「不需要担心,身体自然会学起来。」 「什么?」 「我会用魔法进行攻击,你再使出合适的魔法击退我的攻击。」 「……用合适的魔法击退魔法攻击?」 「明天我也会讲解关于属性的概念……用不著担心,我这个人虽然不擅长调整攻击力道,可是很擅长调整魔力。以前为了教导妻子魔法,我在这方面下过一番苦功。」 「是……」 「所以我会准确地调整在只要使出适合属性的魔法就能击退的强度,来向你发动魔法攻击,再由你来击退。」 「我实在太混乱了……如果没有成功击退,会发生什么事情?」 「会死。」 亚雷克笑嘻嘻地,若无其事地说。 莫琳感觉全身的颤抖顿时停了下来。 人一旦打从内心感到恐惧,身体就连发抖这种事情也会抗拒。 她感觉体内像冰一样寒冷。 抽搐的喉咙好不容易挤出声音。 「我、我、不、想、死。」 「哈哈哈,都这时候了还在开这种玩笑。想想从悬崖上跳下去的修行,那时候你就已经克服了死亡,再说——」 他笑著。 散发出柔和的气息,脸上始终挂著微笑。 「——就算死了,还可以读取不是吗?」 他的样子泰然自若,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〇 隔天早上。 为了进行修行,他们来到了预定地点。 那里是个洞窟,过去疑似是地下城。 岩壁闪耀著翠绿光芒。 虽然没有照明,洞窟内却有微弱的亮光,不用担心光源的问题。 「这里是我称霸过的其中一座地下城,由吸收魔力的岩石建成。」亚雷克解释。 「称霸过的地下城」这说法还能接受,「其中一座」是怎么一回事? 这世上真有人可以在一生中征服两、三座地下城吗? 过去莫琳认为的常识,正在逐渐瓦解。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一个美丽的宽敞空间。 那是洞窟内的半圆形场所,宽敞得像是人工打造而成。 四周的美丽景象让莫琳不禁看得出神。 或者说,她是在逃避现实。 不过——她不能再逃了。 因为修行就要开始了。 但莫琳还是试著垂死挣扎。 「我觉得肚子好像有点痛,今天的修行可以暂停一次吗?」 「身体不舒服吗?那就没办法了。」 「咦?可以暂停修行吗?」 「不,你先死一次吧,死了之后身体就会康复了。」 「我好了!我身体超健康!」 他把「死」说得好像要帮对方准备药方一样。 于是莫琳死了这条心。 ——逃不掉了。 「康复了吗?那么我叫出储存点啰。」 出现了一个散发微弱光芒,在空中飘浮的球体。 莫琳用无力的眼神,向球体宣告:「储存。」 虽然她也想到了拒绝储存这种赖皮的方式…… 可是因为害怕对方到时候不晓得会使出什么恐怖手段强迫自己储存,她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我这就开始说明……你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愈来愈没力气了吗?」 「……确实是有这种感觉。」 莫琳原本以为是心理作用。 不过,对方既然一开始就特地指出这件事,想必是有特殊原因。 亚雷克又继续说: 「刚才我也提到过,这座地下城里的岩石会吸收魔力,不管是魔导具还是人类都无法幸免。只是站在这个地方,魔力就会不停流失,所以这座地下城当时被称为『魔法师死亡洞窟』。」 「……因为我没有那样的经验,所以想请问万一魔力全部流失了会怎么样?」 「会衰弱而死。」 「…………………什么?」 「到时候身体会因衰弱而死亡,从魔力完全耗尽的那一刻起,身体会愈来愈没有力气,失去干劲,首先感觉到的是呼吸困难,最后心脏停止跳动,然后死亡。」「只、只有魔法师会这样吗?」 「不,所谓的魔力是人类活动时必须的能量,和职业没有关系。只要魔力遭到吸收,不管是剑士还是弓箭手,都一样迟早会死。」 「可是这里不是叫做『魔法师死亡洞窟』吗?」 「那是因为魔法师消耗的魔力比一般 人更多,也就比其他职业更容易死亡。其实所有人的魔力总量都差不多,剑士在使用剑技的时候,也会把魔力注入剑里。只是制造出大型自然现象的魔法师魔力消耗最剧烈,所以容易死亡。」 「照你这种说法,不只是这个洞窟,在其他地方也是失去魔力就会死啰?」 「通常魔力剩不到两成就会昏厥,藉由切断意识来避免身体衰弱死亡,人体还真是奇妙。」 「那么这里也是昏厥就不会死了吗?」 「不管有没有意识,照样会被吸收魔力,这就是这座洞窟的恐怖之处。」 「……我们要在这里用魔法相互攻击对吧?」 「对,在你记住中级的魔法前,我们要在这里互相攻击对方,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 「那不是自杀的行为吗?」 「不,这是修行。因为要是不抱著必死的决心,根本不可能记得起来。而且要是因为魔力耗尽死亡,人体将会学到『需要更多魔力』这件事情,在下一次的生命增加魔力的最大值。只要每次读取重来就能增加魔力,实在是一石二鸟的方法。」 亚雷克笑了起来。 莫琳觉得有种冰冷的感觉从脸颊滑落下来。 那是被接下来要面对的困境重创心灵后所流下的泪珠。 亚雷克露出温柔的表情微笑著说: 「关于属性的课程也在这里进行,就从现在开始。」 「在魔力遭到吸收的时候吗?」 「没错。所以你要是不拚命记住,身体就会渐渐因衰弱而无法呼吸,在一段有点痛苦的状态后,你就会死了。在完全记住之前,这样的过程会重复无数次。」 「…………啊,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我们不如到澡堂上课,那样一定会很有趣。」 「哈哈哈,抱歉,我娶妻了。除了女儿……双胞胎奴隶以外,我不会和其他女性入浴。『你要外遇可以,千万别认真了。』妻子这么交代过我,不过身为一个男人,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专情……老实说,在决定把双胞胎留在身边的时候,我们稍微吵了一架……」 「可以请您不要在这种状况下卖弄夫妻感情吗?这么做不只是我的性命,您的性命一样会有危险。」 「啊啊,对不起。不过,我的生命没有危险。」 「为什么?」 「在魔力被吸光前,我的寿命应该会先结束吧?」 「……什么意思?」 「一般人的魔力总量大约是一百,最多也只能训练到三百左右,不过因为我经历过比较严厉的修行,魔力量是用兆来计算,亿进位后的兆。」 「……什么?」 「所以说,你用不著担心我。另外你的魔力总量……你应该会很惊讶,因为你居然没经过修行就有一百五十左右。有这样的魔力量,就算在这个洞窟里面什么也不做,也至少能活一个多小时。」 「…………」 「既然你安心了,我们这就开始修行——不对,是开始上课。」 他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笑了。 不晓得在高兴些什么,他脸上始终挂著笑容。 莫琳心想或许笑一笑,心情会开心一点,所以她试著笑出来。 然而,她做不到。 抽搐的脸庞只是不停发抖,眼泪夺眶而出停不下来。 他像是为了继续打击她,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首先从火属性开始。加油吧,因为这个世界有八种属性。我会从属性开始,一口气讲解到中级的魔法。」 莫琳总算笑了出来。 不过那是痉挛而且虚弱,除了笑之外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好勉强挂在脸上的空虚笑容。 〇 用脑的同时,也会用到魔力。 莫琳在有余力注意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属性的讲解也结束了。 火、风、土、水。 光、暗。 无,以及不在。 火克风、风克土、土克水、水克火。 光与暗互克。 无没有弱点,但是也克不了其他属性。 至于不在属性,那是「理论上存在,可是从来没人实际观测到的属性」。因为这方面和学术有关,只要记住有这种属性就行了。 「所谓属性相克的情形也各有不同,火能克风,是因为火能在吞噬了风后变得更强。风能克土,是因为风完全不会受到土的影响。土能克水,是因为土可以阻挡并且把水吸收进去,不过受到水属性的影响后,土属性的性质也会跟著改变。水能克火,这道理很简单,因为水可以灭火,另外只要控制得宜,也有烧热水这些用途。」 「是……是……」 「莫琳小姐,请把我刚才的解释从头复诵一遍。」 「……」 「莫琳小姐?」 「……那是谁……我是……吉娃娃……」 「……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吧。」 亚雷克不禁苦笑。 莫琳不懂他为什么可以照常行动。 讲课已经持续了十个小时,光是正常上课都会觉得疲倦了,更何况这是在吸收魔力的洞窟里面上课。 大脑成了一团糨糊,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 事实上,她死了好几次。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死去。 在思考、烦恼以及拚命用脑筋记住后,思绪忽然变得轻盈。 一旦死而复活,似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这个洞窟里面,光是用脑都会让人极度衰弱。 照理来说都会有这种状况,可是亚雷克为什么可以照常讲解下去呢? 这件事和他的实力有多坚强,或有多博学都没关系。 他这样子只让人感到一种非人、冷酷的骇人气息。 亚雷克笑咪咪地把一个东西摆到了莫琳面前。 「我做了便当过来,请用。」 「……便当……?」 「对,就是食物,可以帮助头脑消除疲劳。」 「啊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慢吞吞地打开了用某种植物编成的午餐盒。 然后,她看见里面放的是…… 「……亚雷克先生。」 「怎么了?」 「是我眼花了吗……不对,一定是我眼花了没错……里面只有莫名其妙的东西,有很多看起来很硬的长条型东西缠在一起。我想一定是我太累,看错了吧?」 「你没有看错。」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种饼乾吗?」 「不是饼乾,这东西是泡面。」 「…………就算知道名称,我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从你的手札里面,我注意到你好像很喜欢本店提供的酱油拉面,我想或许你会喜欢方便食用的泡面,所以在昨天做了这个便当出来。」 「这是拉面吗?啊,泡『面』!」 莫琳把脸凑到了便当盒上面。 虽然是类似的物体,但要怎样才能变成那个美味的酱油拉面呢? 「亚雷克先生,这个东西没有汤啊。仔细一瞧,看起来确实像一团面,不过这些面条那么硬,扯开的话恐怕会全部碎裂。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没有那片诱人的叉烧。」 「你看看那块东西下面。」 「……好像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那是『配料』和『调味粉』。」 「……唔。」 「里面有乾燥的叉烧,还有溶在热水里面就能变成汤的粉末。」 「这个吗?」 她目不转睛地瞧著。 把这些东西变成拉面需要进行什么样的魔法仪式,她实在想像不出来。 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些东西应该要直接吃下去,自己是因为太累了,才会出现幻听,以为亚雷克带了拉面过来。 亚雷克用会不自觉地渗入脑中的沉稳嗓音说道: 「听好了,莫琳小姐,这是我用魔法把你平常吃的拉面变成方便到处食用的东西。昨天讲完修行的事情后,我想如果便当是拉面,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所以熬夜做了出来。这是这个世界首创,只能由我亲手制作出来的特制泡面。」 「熬夜?世界首创?而且只有这一个?亚雷克先生!拜托您别在一句话里面塞这么多让人惊讶的事情!这样会让我不知道从哪开始反应!」 「你只要记住魔法有无限的可能性就可以了。」 「魔法的可能性真是太厉害了!」莫琳大叫。 亚雷克满足地点点头。 「那个泡面只要用热水冲泡三分钟就能吃了。」 「居然这么简单就可以吃到那个料理!太奢侈了!」 「那么这就来泡吧。」 「没问题!请给我煮热水的锅子!」 「没有那种东西。」 「我知道了!没——没有吗?」 「没有。」 「也就是说有一碗拉面在我面前,我却吃不到吗?」 「不,你还是吃得到。」 「怎么吃?」 「我不是刚教过你吗?」 「什么?」 「用魔法啊。」 亚雷克温柔地笑著。 莫琳眨了眨眼睛。 「这话的意思我不是很……」 「首先用土魔法做出锅子,运用的是土属性基本的『铸造』技巧。」 「……」 「接著是用火魔法和风魔法生火,只要能顺利操纵风魔法,会比单纯用火魔法更容易控制火候。」 「…………」 「然后是用水魔法,把空气中的水分集中到刚才做的锅子内。这里有一点需要注意,万一土魔法的『铸造』不完整就与水魔法产生反应的话,在把水倒入锅子的瞬间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 「把水煮开之后,放入泡面和配料煮个三分钟,最后再把调味粉放进去,轻轻搅拌后就完成了。对了,午餐盒里面有叉子,算是我的特别招待。」 「……………………」 「请吧。」 亚雷克在讲解的同时用手势命令她开始动手制作,似乎有点疑惑她怎么不快点行动。 莫琳感觉有种奇怪的笑声从喉咙深处窜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嘿……」 「你好像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有一个更令人高兴的消息。」 「嘿嘿?」 「今天和明天修行的餐点全部都是泡面。」 「嘿嘿嘿?」 「虽然只制作了你的份,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因为我把自己训练得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也能照常行动。我会仔细地教导你,首先是『铸造』出锅子。来,集中魔力。」 「嘿嘿嘿嘿。」 莫琳笑了。 亚雷克也笑了。 两人幸福的笑声回响在洞窟里面。 不过,莫琳也觉得有种温热的感觉正在往上涌。 〇 「亚雷克先生,我啊,最喜欢拉面了。」 莫琳用稍微稚气的嗓音说,大快朵颐地吃著泡面。 她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论味道的话,平常吃的酱油拉面更加美味。 不过,空腹可谓最佳的调味料。 在随时可能精神失常的环境里,或许只有这份温暖能成为她的心灵支柱。 顺带一提,莫琳在知道有泡面这种东西后,已经过了六个小时左右。 因为在洞窟内,所以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可是亚雷克似乎用了什么方法,可以掌握正确的时间。 「你喜欢就好。」亚雷克笑说。 莫琳几乎是把煮泡面的锅子捧起来吃。 因为她吃得太慢,汤变冷了,面条也变得软烂。 尽管如此,味道还是一样美味。 看著不需要依赖这种精神温暖的亚雷克,她有这样的感触。 实在是坚强的精神力。 莫琳是个学习力差的学生,连煮一碗泡面也遭受许多挫折。 然而亚雷克很有耐心,他自己动手的话绝对更快,可是他细心地教导她,始终没有放弃。 而且,泡面没有亚雷克的份。 虽然他表示不需要,可是莫琳心里还是不由得对独自享用这种行为产生抗拒。 填饱而且暖和了肚子后,终于冷静下来的莫琳开始恢复人类的思考模式。 「亚雷克先生,您真的不吃东西吗?」 「不劳费心。」 「可是我一个人吃,总觉得很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老实说,为了因应这种时候,我带了个可以在形式上一起用餐的东西过来。」 「您准备了那种东西吗?」 「对,就是这个。」 亚雷克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不管再怎么仔细瞧…… 「亚雷克先生,恕我失礼,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树根。」 「是树根没错啊?来这里之前,我从外面折了一根下来。」 「这、这个……是我太无知了吗?我以为树根不是食物。」 「没错,虽然也可以拿来当中药材……但这确实不是食物。」 「那东西是树根吧?」 「是树根。」 「……您要吃那个东西吗?」 「这个愈嚼愈有味道。」 「好吃吗?」 「这是树根。」 「可以吃吗?」 「要用咀嚼的。」 「吞不下去吗?」 「只是咀嚼而已。」 「填得饱肚子吗?」 「填不饱,也没有营养。」 「那个……」 「怎么了?」 「…………对不起,我认为这个样子不算用餐。」 「是不能算。」 「那么您为什么要啃树根?」 「在你为了用餐奋战的时候,我也必须付出同等的辛劳。」 亚雷克回答得很爽快,只是这个回答让莫琳不禁纳闷。 「为什么?您是我的师父吧?」 「是这样没错。」 「师父的工作是监督、指导弟子对吧?我认为没有必要和弟子一样辛苦……」 「可是如果在你辛苦弄泡面的时候,我在旁边优雅地享用午餐,你会怎么想?」 「那肯定是一幅让人涌起强烈杀意的景象。」 「道理就是这样,所以我会尽可能与你同甘共苦。既然你为了一顿饭这么辛苦,我也会在用餐这件事上付出辛苦的代价。如果你在使用魔法这件事上劳心费力,我也会一样劳心费力。如果你不能睡,我也不睡……除了在你死的时候,我必须为了看守储存点活下来。」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 然后—— 「这是从我教导第一个弟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开始就坚持的原则。付出相同的辛劳,进行同样的工作量。虽然分别是教授与学习的立场,不过大家都站在平等的地位,没有上下之分,这直到现在 仍是我的修行方针。」 听完这些解释—— 莫琳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为了从未有过的心情。 「亚雷克先生。」 「在。」 「……您不会拋下我吧?」 「什么意思?」 「……因为我的表现太差,师父和安罗婕女士常放弃教导我。前几天,他们终于连我也放弃了……」 「……」 「而您愿意陪我这个表现得这么差的人,甚至虽然没有必要,还是和进步缓慢的我付出一样的辛劳。」 「我这个人耐得住各种辛劳,因为我死过很多次了。」 「今后我一定也会不停失败,绕许多强者不明白的远路……就算这样,您还是愿意陪著我吗?」 「当然愿意,况且说到学习力差的话我也是一样。因为失败所以一再挑战,然后一再死亡,藉由这种方式训练学习。」 「……我之前实在太不认真了。修行的辛苦让我的心灵饱受挫折,甚至险些发疯……不过,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发誓经过亚雷克先生的修行后,必定要成为一位高强的魔法师。」 「非常好的决心。」 「……可以麻烦您继续开始修行吗?我感觉心里充满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干劲。」 「非常好。那就开始下一个修行吧。」 「是!」 一口气吃完拉面后,她站了起来。 事实上,她的确感觉全身充满了过去不曾有过的气力。 之后不管是什么修行,她有信心自己一定撑得过去。 下定决心后,她这么问亚雷克: 「请问接下来是什么样的修行?」 「你听见一定会很开心,接下来是在这洞窟里面最后的修行。」 「喔喔,我不知不觉有了长足的进展吗?」 「对,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在课程与休息结束后,接著要开始的是之前提到的修行。」 「……之前提到的修行吗?唔,怎么说得好像刚才那些都不算修行?」 「没错。接下来开始的才是正式的修行,你必须用合适的魔法击退我的魔法攻击。」 「没、没问题。」 虽然有些胆怯,莫琳还是重新提振起精神。 在制作泡面的过程中,她牢记了各属性相生相克的关系。 而且在制作泡面的时候,她同样也在错误中记住了咒文。 她相信在看见魔法的瞬间,自己必定能立即做出反应。 火克风。 水克火。 土克水。 风克土。 简直是背得滚瓜烂熟。 反正魔法师一次只能使用一种魔法,只要能反射性地进行对应,回击应该不难。 接著就只有能否顺利注入魔力的问题。 「……好,放马过来!」 「没问题,那就先从两个开始。」 「………………什么?」 莫琳显得很不解。 他又笑著继续说下去。 「我会同时发动两个种类的魔法,请你同时吟诵出可以反击两种攻击的魔法。」 「呃,这个……」 比方说,万一风与火的魔法同时使出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是土与水呢? 莫琳脑中一片混乱。 「亚雷克先生,这样的修行对我来说不会太早了一点吗?」 「没问题的,修行通常是做比自己现在的能力还要高难度一点的事情。」 「呃,这个……」 「用不著担心,失败之后死了也没关系,因为不会真的死亡。」 亚雷克笑著,莫琳也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她没有那种闲工夫可以跟著笑了。 亚雷克的魔法毫不留情——不对,他肯定是在稍微调整攻击力道的状态下,持续朝她发动攻击。 〇 莫琳这么说: 「本来我以为魔法是要用头脑思考,然后展开攻击,可是我错了,其实是要用身体牢记住如何反射性地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这实在是让我上了一课。 最后她在有余力说出这种话的情况下—— 结束了在「魔法师死亡洞窟」的修行。 两人久违地走出了洞窟。 虽然莫琳早已失去对时间的感觉,但亚雷克依然能正确地掌握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 刚好是整整两天的修行。 亚雷克事先提醒过的炽烈阳光让她眯起了双眼。 ——我活著回来了。 莫琳感到前所未有地充实。 洞窟入口处。 亚雷克用极为温柔且柔和的声音说: 「辛苦了,你今天和明天可以好好休息。」 莫琳以为自己听错了。 休息? 那是什么修行? 认真思考之后,她终于明白亚雷克话里的意思。 「可、可以休息吗?」 「当然可以,不是只有训练才叫修行,适度的休息也很重要。」 「适度……适度是什么意思……不、不过,真的可以休息吧?不是什么无情的陷阱或是比喻,是真的休息吧?」 「这不是什么恐怖陷阱,我也从没用过比喻……总之就是休息。」 「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是跑到太远的地方,恐怕会没办法进行接下来的修行,所以必须请你留在旅店里面。」 「那间旅店简直像天堂一样!我很乐意待在旅店里面!」 「听见客人这么说,实在是我身为旅店老板莫大的荣幸。」 「……旅店老板……这么说来您确实是这个身分……我还以为您是拷问界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世界……再说为什么是拷问?我这辈子一次也没有拷问过别人。」 「嗯……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而我是您顺从的奴仆。」 「不对,你是我重要的客人,不是奴仆。」 亚雷克笑著。 只是看他脸上浮现出笑容,莫琳就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她说服自己,这肯定是深受感动的反应。 「不过,为什么忽然可以休息?要是不知道理由,我会以为这是另一种方式的修行。」 「用不著戒心那么重……大家的戒心都莫名地重呢。」 「我是觉得戒心不重才奇怪……」 「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这就向你解释。在『魔法师死亡洞窟』的修行,提升了你的魔力上限。」 「有这回事?」 「到了修行后期,你不再会因为衰弱死亡了吧?」 「……这么说是没错。」 莫琳回想了起来。 起先她只是稍微思考一下,就马上死了…… 到了后来,虽然两人用魔法互相攻击,她也没再因为身体衰弱而死亡。 她本来只是单纯以为自己被攻击魔法击杀,所以没有被洞窟吸收走魔力的时间…… 「修行开始的时候,你的魔力用数字来评量的话是一百五十左右。」亚雷克说。 「对,这我还记得。」 「现在你的魔力值是五千。」 「……什么?」 「所以在魔力值完全恢复前,你需要休息两天。只要完全恢复过一次,之后就和以前一样,睡一个晚上就能恢复了。」 「呃……我的魔力成长了十倍……不对,是 二十倍,也不对,是三十倍以上吗?」 「没错,很有效率吧?」 「太惊人了!」 虽然还没有什么真实的感受…… 的确,后来头脑不再晕眩,也有余力可以持续用魔法反击。 因为一直在思考,她本来以为提升的是思考力。 思考就要使用魔力。 这是她在修行中实际感受到的变化。 换句话说,或许自己能够长时间思考,就是因为魔力提升了。 「我……我变强了啊。」 「我这个人不会说谎,所以就老实跟你说,你非常适合成为魔法师。为什么之前会使用弓箭,我实在不明白。」 「那是因为……安罗婕女士这么命令……」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看不见能力值吧……或是那位安罗婕女士明白你极不适合成为弓箭手,却故意把你指引到那个方向?」 「我想她不是这种人……」 「不过,你最不适合的恐怕就是弓箭手。让你专注地朝弓箭手这条路前进,我甚至觉得这有种恶意。」 「…………」 「莫琳小姐?」 「…………怎么可能有恶意。她收留、养育无处可去的我们……我因为表现得太差劲,常受到斥责……不过……」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没有,亚雷克先生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我不习惯受到夸奖,有点困惑而已。」 「……我明白了。再加上找寻『狐狸』那件事,那位安罗婕女士实在让人在意,我会私下调查一下。」 「调查?安罗婕女士吗?宪兵高层的情报可是受到严密管控……」 「我想只要问女王,她应该就会告诉我。」 「呃,女王陛下的确清楚,但……」 如果可以轻松问到的话,也用不著辛苦了。 莫琳纳闷著,以为这是什么比喻或是玩笑。 亚雷克笑了出来。 「对了,你明天有什么计画吗?」 「唔……忽然出现了假期,所以没什么计画。」 「钱呢?」 「什么?啊,如果您是指住宿费,用不著担心。虽然听见我的状况后,确实会担心我是不是没钱……」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的装备,是弓箭手的装备吧?」 「是没错。」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钱购买整套魔法师的装备吗?因为你需要魔杖,也需要服装。没有的话我们这里可以借你,如果你是以称霸地下城为目标,我们判断你肯定还得出钱。」 「我懂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魔法师的装备准备齐全后,你会变得更强。虽然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拥有很强的力量了。」 「是吗?」 「对,如果只看你的能力值,可以和最近接受修行的萝蕾塔并驾齐驱,虽然说那位小姐是剑士,你们的str和int不一样。」 「……萝蕾塔小姐是指住在旅店里的那位红发贵族吗?」 她决定忽视那些听不懂的单词。 这是能顺利和亚雷克沟通的方法,就算是理解力差的莫琳也明白这一点。 他点著头,看起来十分满足。 「对,她征服了一座地下城,你大可有和那位小姐实力相当的自信。」 「一座地下城……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贵族,等我和那位小姐同样年纪之后,我也能成为一位厉害的冒险者吗?」 「莫琳小姐,我记得你是十五岁吧?」 「不,我十六岁了。」 「是吗?」 「是啊……?」 莫琳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忍不住纳闷。 不过,亚雷克也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那么明天请去购买装备,我会请妻子帮忙。」 「知道了……我会变得更强吧……就算是这么没用的我。只要有齐全的装备,我一定能更有自信。」 「……」 「亚雷克先生?」 「对,一定可以。」 亚雷克笑著。 莫琳有些惊慌,没想到自己可以和称霸过地下城的人一样强,这对她来说简直像场梦境。 因为太过意外,她实在没有真实感。 所以。 现在自己只是在美梦里—— 至于现实世界里的自己,说不定还在安罗婕那里遭受欺负。 有一段时间,她这么怀疑。 〇 隔天早上。 目送优咪带著莫琳出门采买后,亚雷克也出发了。 旅店就暂时交给双胞胎负责。 她们总有一天会接管这间旅店,这想必会是一次难得的经验。 他的目标是王城。 从南门有一条笔直延伸向城里的大路。 穿出被前来采买的客人挤得水泄不通的市场后,接著到了到处是警备兵的高级住宅区。 亚雷克穿著厚衬衫搭配围裙,但他没有被警备兵挡下来。 他们像是没看见他,就算他进入视线范围里也没有任何反应。 亚雷克就这么一路走向王城。 理所当然地,城门前面站著卫兵。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打扮得怪模怪样的亚雷克当然会受到阻挡。 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不过亚雷克直接从卫兵间穿过,进入了王城。 他们的视线完全没有移动过,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熟门熟路地在城里前进。 高级的装饰品。 轻柔包覆脚掌的绒毛地毯。 莫名其妙的绘画与壶。 经过这些东西后,亚雷克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王城四楼——顶楼的最后面。 那里有一扇没有标示的巨大门扉。 尽管在城里,那扇门扉上却有个宛如宅邸玄关的门环。 亚雷克用门板上面的门环敲了敲门。 接著他稍微等了一会儿,然后自行打开门扉,走进室内。 室内金碧辉煌,是个有些颓废感的空间。 会给人这样的感觉,肯定是因为用金、银或珠宝装饰的高级物品被杂乱地堆放在室内的缘故。 这个房间里面,唯一能正常起居的空间只有房间中央,和房门通往那里的路。 房间的正中央。 那里有位女性躺在奢华的沙发上面,品尝著水果。 她身上的服装几近全裸。 光看轮廓的话,那像是一件长及脚踝的连身裙。 不过实际上看起来就像件内衣。 这里是她的私人房间,不管什么打扮都不会受到谴责。 此外,即使穿著邋遢地在房里休息,依然能衬托出这位女性的美丽。 亚雷克一路走到房间中央。 女子躺在沙发上,用朦胧的下垂双眼望著亚雷克走上前来。 她的唇边摆著水果,挂著笑容。 女子轻抚披散在沙发上的淡桃红色秀发,然后开口: 「欢迎,你总是这么突然呢。」 她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亚雷克浮现平时的笑容,在女子面前跪了下来。 「抱歉忽然来访,露克蕊琪雅女王陛下万安。」 「这些无聊的招呼就省了吧,我不是说过你不需要对我表现出过度的敬意吗?」 「您是这么说过。」 亚雷克站了起来。 露克蕊琪雅轻 笑著。 「所以呢,你到我的寝室来有什么事?」 「我想请问关于安罗婕这位宪兵的事。」 「我讨厌那个老太婆。」 「您果然认识她吗?」 「她是王立宪兵团第二大队队长,宪兵团有第一到第四大队,第二大队主要负责取缔窃盗集团这些犯罪组织,她就是那一队的队长。」 「从警察的组织来说,就像本厅的高层一样吧。」 「……亚雷克你还是一样这么神秘。」 我很喜欢这个样子喔,露克蕊琪雅笑说。 亚雷克也笑了回去。 「听说那位女士在搜查『狐狸』的动向,我想您或许知道这件事情的真伪,所以前来请教。」 「『狐狸』?你指的不是动物,是十年前歼灭的那个,既是窃盗集团又是强盗集团的犯罪组织吧?为什么她现在会调查起这件事情?」 「不知道。我也没想到这件事现在还会被挖出来,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狐狸』指的是个人,虽然常和她率领的强盗集团名字搞混。」 「原来是这样。『灰客』也好,『狐狸』也罢,总之和那个冒险者组织有关的罪犯,在十年前都已经死了……」 「那时候感谢您的帮忙。」 「……『灰客』相当受欢迎,甚至到现在都还会出现冒牌货。我听说啰,欧尔布莱德家的纷争。」 「啊啊,那个自称『灰客』的冒牌货已经处理好了。」 「你果然在背后动了手脚吧?」 「是。我请公会长把他找出来,由我说服本人之后,他今后应该会改过自新活下去。在揭穿拜伦先生做的坏事时,他不是自愿当证人了吗?」 「是啊,而且拜伦在戴上从你那拿到的狐狸面具后,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招了,我们这里也乐得轻松。」 「如果他没有反省的意思,再麻烦通知我一声。」 「我会视情况决定。亚雷克你还真是个危险的男人,不过我喜欢。」 「辞去冒险者的工作后,我就没做过危险的事情了,最近更是老实。」 「你这种地方实在让人兴奋呢。」 露克蕊琪雅面红耳赤,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亚雷克始终维持著一贯的笑容。 「言归正传,可以麻烦您私下帮忙确认安罗婕女士搜查『狐狸』这个谣言的真伪吗?另外……可以的话,还有这位女士对于人类以外种族的态度。」 「哎呀,你在指使女王吗?」 「如果需要报酬,请告诉我。」 「这个嘛,过几天会举办……你原本的世界是怎么说来著?『女子会』?我们要举办这个活动,到时候希望能有个大澡堂。」 「知道了,我会帮忙准备。」 「真是帮了大忙呢。那么我就来确认谣言的真伪,虽然这么说,但实际负责调查的是你训练的禁卫军。」 「大家还好吗?」 「那些是实力坚强又忠诚的士兵,虽然她们效忠的对象好像是你不是我。」 「是吗?不过我是采取教官的做法,虽然现在已经不再训练她们,不过可能因为训练时的印象太根深蒂固,她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听从我的指令。」 「因为你的训练会分解人的心灵,再加以重组呢。」 「玩别人玩过的存档不可能玩得好,所以我只是从头开始而已。」 「……真是个谜样的人物呢。」 露克蕊琪雅尝起了水果。 「那么我拜托的事情就麻烦您了。」亚雷克说。 「哎呀?你要走了吗?禁卫军肯定很想见你呢。」 「她们毕业了,现在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见她们。」 「神秘又危险,不过也是个心细的人呢。既然你这么想,我就不留你了。欢迎随时过来这里,我的勇者。」 「……虽然我无法做出像个勇者的举动。」 「你是指最后大魔王吗?在你的世界里,那一般是由勇者打倒的吗?如果这地方也有就好了。」 「女子会的日期再等您联络吗?」 「没问题,我会再捎信过去。不如你和优咪也来参加吧?」 「我和妻子的个性都不适合参加王宫的派对,再说为什么女子会要邀我参加?」 「咦?你对都是年轻女孩的澡堂派对没兴趣吗?」 「我有妻子了。」 「真专情呢,我喜欢。」 露克蕊琪雅笑了起来。 亚雷克最后一鞠躬,离开了室内。 〇 亚雷克回去时,时间已经将近晚上。 『银狐亭』里到处亮起了灯。 一楼食堂。 在那里,优咪和莫琳回来了。 她们把食堂的桌椅挪到一边,在中间挪出了一个空间。 她们似乎在那里换衣服,四周摆满了大量疑似是装备店或是服饰店的袋子。 「你们买得真多。」亚雷克对她们说。 莫琳吓得急忙往后跳开。 从完全没有感受到气息的地方,传来了说话声,她还以为自己的心跳要停了。 「亚、亚雷克先生!您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我刚回来。」 「我没听见旅店开门的声音啊?」 「为了让客人能住得舒适,所有员工在行动时都会尽量压低音量……」 「所以连开关门都没有声音吗……?」 「只要有心,这种事情谁都做得到。」 亚雷克这么说的话,就表示这件事要不是没有人做得到,不然就要经过严厉的修行,莫琳这么认为。 虽然自认理解力差,但这种程度的事情莫琳还是能够明白。 「对了,你们好像找到了合适的服装。」 「唔……我们买了很多……」 「那应该是妻子硬逼你买的吧?」 「……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 莫琳稍微往优咪瞥了过去。 把错全推到她身上,莫琳觉得很过意不去。 不过,优咪像是完全不介意,笑著回答: 「对啊,我们买了很多,我还顺便帮诺娃和普兰也买了衣服。」 「……真受不了你,她们可不是洋娃娃喔。」 「唔,可是很可爱啊。」 「是很可爱没错。」 「那就让她们换新衣服嘛。」 「……好吧,反正她们那么可爱。」 「嗯。」 夫妻俩晒起了恩爱。 莫琳忽然察觉一件事。 亚雷克能轻松对话的人,大概只有优咪和双胞胎奴隶,可见他对她们敞开了心胸。 敞开心胸…… 亚雷克有心? 要是他真的有那种东西,怎么可能进行那么残酷的修行,她实在忍不住疑惑。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 亚雷克忽然看向莫琳。 莫琳吓了一跳,急忙大喊: 「我、我没有认为您是个没有心的人!」 「……你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倒是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在想,那件衣服很适合你。」 「…………是吗?」 莫琳俯视著自己的身体。 出门采买前—— 她身上穿的是绿色披风。 那是一件朴素的披风,而且因为长时间穿著,导致整件披风都破破烂烂,不是件好衣服。 不过 ,她认为那样的衣服正适合从没受过夸奖,老是失败的自己。 然而,现在—— 她穿的是一件漆黑的长袍。 而且衣服紧密贴合著肌肤,使用的是散发出光泽的材质。 再加上大腿开了高衩。 老实说,她认为这件衣服太过花俏,不适合自己。 可是,亚雷克这么说: 「很适合你喔。」 「……我总觉得太花俏了……因为我的外表这么不起眼……」 「……不起眼?我这话听起来可能像种族歧视的发言,不过……魔族的外表不可能不起眼。白发、白皙的肌肤和左右不同颜色的瞳孔,每位魔族的长相都很出众。我反而觉得之前那套朴素的衣服,根本衬托不出你的美貌。」 「我、我很高兴听见这样的称赞,不过在妻子面前最好别称赞其他女性……就算没有别的意思。」 「妻子的话,她到厨房忙啰。」 「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确实不在这个地方。 仔细一瞧,原本散落的服饰店袋子也全部收拾乾净,只留下了一个。 除了那个袋子以外,其他全是双胞胎的衣服,所以肯定是优咪拿走了,只是…… 完全没有察觉行动的声音或是气息。 「为了不妨碍客人,所有员工在行动时都尽量保持安静。」 「平常就必须行动得像入侵戒备森严的地方,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发疯。」 「这种事情习惯成自然。」 「抱歉,亚雷克先生您所谓的『自然』,对我来说是『未知』的领域……」 「那是因为莫琳小姐你没有生活在一般常识适用的地方。比起一般贵族,宪兵团第二大队长的家算是特殊一点的环境。」 「奇怪?没有常识的人是我吗?」 常识到底是什么? 莫琳感觉脑子里面混乱到了极点。 亚雷克笑著转换了话题。 「怎么样?穿上『魔力吸收率』高的装备后,你能感觉到力量从体内涌出来吗?」 「抱歉,采购的时候我也常听见这个词,『魔力吸收率』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还没解释过。使用魔法的时候,你应该有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正在消耗……」 「有,我因为这样死了好几次。」 「事实上,魔法师使用魔法的时候,消耗的不只有自身的魔力。」 「……什么意思?」 「大气中也飘散著魔力,用自己的魔力影响大气里的魔力,使超自然现象发生,这就是称为魔法的技巧。换句话说,自己是马达,大气中的魔力是齿轮,转动齿轮可以有效率地增加马达的转速,让轮胎转动。」 「抱歉,『换句话说』之后的话我没一句听得懂。」 「发动魔法的结构比想像中还要复杂。」 「我懂了,原来是用比想像更复杂的结构发动啊……」 「言归正传,在『影响大气中的魔力』这个阶段,如果穿著魔力吸收率高的装备,能更有效地让自己的魔力影响大气中的魔力,也就是说,作用如同涂在齿轮上面的润滑油。」 「也就是说的后面完全听不懂。」 「也就是使用上更顺手的意思。」 「我懂了,原来是顺手的意思啊。」 莫琳点头。 亚雷克笑著,又继续解释下去。 「魔法师在提升攻击力的时候,需要注意的就是魔力吸收率。只是,这个特性有个缺点。魔力吸收率高了之后,反而容易遭到对手成功用魔法攻击。」 「……那样不好吧?」 「适合当魔法师的人原本就高,所以不成什么大问题。不过如果是战士系的装备,刻意抑制魔力吸收率的不在少数。」 「……原来如此。」 莫琳决定不理会那些听不懂的单字。 「你有买魔杖吗?」亚雷克纳闷地问著她。 「……老实说,我们没有买。采买几乎都交给老板娘处理,不过……因为她热中于采购双胞胎的衣服,可能是忘记了……她带我一起去买东西,我也不好意思当面提出质疑。」 「不,妻子是明白我的意图,所以没有购买魔杖。」 「……什么意思?」 「我们会在明天的修行制作魔杖。」 「喔。」 「所以说,在没有魔杖的状况下收集制作材料,就是明天的修行内容。」 「只要收集制作材料而已吗?」 「没错。」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修行,莫琳心想。 收集材料是冒险者其中一项主要的工作。 冒险者的工作大多是「探索地下城」,不过在探索过程中,又细分成好几项不同的工作。 像是在怪物增加过多时,打倒一定的数量。 或是找出遇难的冒险者。 在这些委托里面,其中一项就是「收集材料」。 基本上,在所有探索任务中,收集材料是难度最低的一项。 冒险者会丧命,大多是因为与怪物对战。 虽然也有收集秘密房间才有的材料这种例外情形,不过一般委托收集的「材料」都是「已经被人发现,在某种程度上有实际用处」的东西。 「找出可能在里面的东西」这种任务本身并不存在,因为公会不会接受这种内容模糊不清的委托。 所以在执行收集材料的任务时,不管是材料所在的地方,还是危险程度都很明确。 奖金因此不高,但是正适合程度低的冒险者每天赚点小钱。 这就是所谓收集材料的任务。 「我要收集什么东西?」莫琳问道。 「你要收集的东西叫做『巨大灵树树根』,数量是九十九支。」 「九、九十九……」 这惊人的数量确实很像亚雷克的修行风格。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个不乾不脆的数字。既然收集到这么多,她有些在意不一口气收集到一百支的理由,不过…… 莫琳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我会收集九十九支树根过来。只要在地下城里待个两天,应该就能收集到了吧?」 「差不多。」 「这种事情我习惯了,因为我用了整整两天不眠不休地死去这种方式记住了魔法。和那相比,收集材料简直是小事一件。」 「修行中间还有用餐时间,不能算是没有休息,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要挑战的地下城是『古木群生地带』,南方悬崖附近的地下城。」 「可以告诉我取得材料需要打倒什么怪物吗?」 「那里的地下城魔王。」 「……什么?」 「巨大灵树正是古木群生地带的地下城魔王。」 「……地下城魔王有九十九只吗?」 「不,只有一只。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从那里逃回来的冒险者,碰巧拿回的巨大灵树碎片,就是称为『巨大灵树树根』的物品。那东西的魔力吸收率极高,是最适合用来制作魔法师魔杖的材料。」 「……抱歉,我的头脑实在太混乱了。要从只有一只的地下城魔王身上收集到九十九支树根,您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而且因为可以从地下城魔王的身上拿到魔力吸收率高的材料,想当然耳,这个地下城魔王的弱点就是魔法。」 「真是令人开心的情报呢。」 「不对。」 「……不对?」 「你必须依靠现在的魔力,在不 后记 初次见面大家好,感谢各位读者阅读本书。 本作品能够完成,全是因为受到了许多人士的协助。 其中最常碰面的是责任编辑,如果不是他的青睐,我也不可能遇上这样的机会。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感激不尽。 我从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那里收到了许多精彩的插画,女性角色我当然也很喜欢,不过主角亚雷克的描写只有「搞不懂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角色也画得栩栩如生,我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二集的人物也麻烦您了。 最后是各位读者,本书属于黑色幽默类型的作品,本来我已经做好会收到「莫名其妙」、「头壳坏掉」这些批评的心理准备,不过多亏各位读者的接受与支持,本书才能问世,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为了报答各位的协助,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创作,今后也请不吝继续给予支持。 稻荷 竜 初次见面大家好,感谢各位读者阅读本书。 本作品能够完成,全是因为受到了许多人士的协助。 其中最常碰面的是责任编辑,如果不是他的青睐,我也不可能遇上这样的机会。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感激不尽。 我从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那里收到了许多精彩的插画,女性角色我当然也很喜欢,不过主角亚雷克的描写只有「搞不懂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角色也画得栩栩如生,我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二集的人物也麻烦您了。 最后是各位读者,本书属于黑色幽默类型的作品,本来我已经做好会收到「莫名其妙」、「头壳坏掉」这些批评的心理准备,不过多亏各位读者的接受与支持,本书才能问世,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为了报答各位的协助,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创作,今后也请不吝继续给予支持。 稻荷 竜 初次见面大家好,感谢各位读者阅读本书。 本作品能够完成,全是因为受到了许多人士的协助。 其中最常碰面的是责任编辑,如果不是他的青睐,我也不可能遇上这样的机会。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感激不尽。 我从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那里收到了许多精彩的插画,女性角色我当然也很喜欢,不过主角亚雷克的描写只有「搞不懂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角色也画得栩栩如生,我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二集的人物也麻烦您了。 最后是各位读者,本书属于黑色幽默类型的作品,本来我已经做好会收到「莫名其妙」、「头壳坏掉」这些批评的心理准备,不过多亏各位读者的接受与支持,本书才能问世,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为了报答各位的协助,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创作,今后也请不吝继续给予支持。 稻荷 竜 初次见面大家好,感谢各位读者阅读本书。 本作品能够完成,全是因为受到了许多人士的协助。 其中最常碰面的是责任编辑,如果不是他的青睐,我也不可能遇上这样的机会。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感激不尽。 我从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那里收到了许多精彩的插画,女性角色我当然也很喜欢,不过主角亚雷克的描写只有「搞不懂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角色也画得栩栩如生,我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第二集的人物也麻烦您了。 最后是各位读者,本书属于黑色幽默类型的作品,本来我已经做好会收到「莫名其妙」、「头壳坏掉」这些批评的心理准备,不过多亏各位读者的接受与支持,本书才能问世,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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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认同这是把好剑吧。这是我从小使到大的剑,以前这把剑在我手里沉甸甸的,现在已经相当熟练。不过每次只要刀刃一磨损就会请人磨利,实际大小说不定缩水了不少。」 「看来你对这把剑有很深的感情。」 「没错。你可以再靠近一点看吗?刀刃上面的每一道伤痕都充满我的回忆。」 「我知道了,那么──」 「──有破绽!」 萝蕾塔往亚雷克劈了下去。 亚雷克叹著气,用食指挡下逼近颈项的剑。 「萝蕾塔小姐,这话实在很难以启齿,我没有露出破绽。」 「为什么?我明明用巧妙的话术松懈你的戒心了啊!」 「这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指出问题出在哪里。」 「萝蕾塔小姐,你实在太不会转移话题。既然把剑拔了出来,用一句『搞错了』就要我放下戒心,简直是强人所难……」 「唔……」 ──这便是萝蕾塔接受修行,必须成功攻击亚雷克的其中一幕,也是后来受到「憨直」评价的她,为了松懈对方戒心采取的行动之一。 优咪与亚雷克的共通点 某天下午,优咪与萝蕾塔一起来到地下城。 「偶尔我也会像这样陪同客人冒险。」 「是吗?可是我以为你们的方针是尽量不协助住宿的客人……」 「没错,所以我这次同行是为了提供伙食,不会参与战斗,毕竟我不再是冒险者。这是我们旅店提供的其中一项服务,也是我提出的主意。」 「原本我就怀疑,不瞭解人心和他人辛劳的亚雷克先生,照理来说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这么解释我就明白了。」 自己不擅长料理,在地下城三餐用乾粮果腹未免食之无味──在原先这么认为的萝蕾塔心里,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安排。 接著,她与优咪两人开始了在地下城的探索。 在地下城的洞窟里一路往深处走去后,遇上了怪物。 「优咪小姐,请退后!」 「没问题,可是萝蕾塔小姐,我有个要求。」 「什么事?战斗中请长话短说!」 「打倒那个怪物之前,希望你可以回收怪物身上的肉,我要用那个来煮今天的午餐?」 「什么?」 「部分怪物可供人类食用,所以在取得足够的肉量前,请别杀死那只怪物。一旦把怪物杀死,肉体也会跟著消失。」 「可是我依照亚雷克先生的指示,挑战有相当难度的地下城,碰上的当然也会是有一定实力的怪物……」 「啊,小心前面,怪物冲过来了。」 「嗯?危、危险!」 「要是没有那个怪物的肉,今天的午餐就没有著落了,加油喔。」 「呃,这个……」 「我会煮出美味料理的!」 优咪用力握紧拳头。 ──之后,萝蕾塔经过一番激战,打倒了怪物。 取到的肉当场料理了起来,成了餐桌上的佳肴。 餐点确实美味,在一些小地方也处理得相当周到,只是…… 「……本来我不懂,看来很正常的你,怎么会选择和亚雷克先生成为夫妻……」 「嗯?」 「其实你们意外相似呢。」 萝蕾塔享用著料理,独自认同自己的想法。 优咪则是一脸天真地偏著头,露出只有在十来岁的少女脸上会见到的表情。 全新的我 『银狐亭』客房里,莫琳站在镜子前面,全身上下只一件内衣。 她正打量著挂在衣架上面的两套衣服。 一套是来到『银狐亭』前穿的衣服,另一套是优咪今天帮她买来的魔法师服装。 莫琳把魔法师的服装抵在身上,仔细观察。 「……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果然还是太花俏了……」 这套服装整体上相当暴露,尤其又是紧密贴身的设计。 优咪他们称赞说很适合她,只是她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接著,莫琳把以前穿的那套朴素服装抵在身上。 「……不过,这件衣服会不会太小了点……?」 在以前那个家里,她很少有穿到新衣服的机会,这件衣服也穿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胸部和双脚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面积也比以前更多…… 「……破旧又朴素,还是这件衣服适合我。」 下了这样的结论后,她把手穿进以前那套衣服里面。 不对,虽然她试著穿上那套衣服…… 「奇怪?好紧……不,不可能有这种事……可是,因为餐点太好吃,结果一不小心吃太多……唔,脱不下来……加、加油啊,我的衣服!你不是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吗?一定可以的!一定能穿得下!啊啊啊啊!」 啪嚓! 穿到一半的衣服在胸口处裂开。 莫琳把破掉的衣服放在床上,整个人颓靡不振。 「啊啊……与我同甘共苦的衣服……都因为我吃得太胖……」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想必在被穿著内衣的莫琳夺去注意力后,会纠正她一点也不胖,是她先前瘦过头了。 再说,从小到大穿著同一件衣服,本来就不是件寻常的事情。 然而,因为没有第三者在这个地方,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得去借针线来缝补才行……可是理由该怎么说……我因为太肥,把衣服撑破了吗……?」 虽然搞不懂是什么原因,但类似自尊的心情不允许她说出这个理由。 因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再见了,以前的我。欢迎,新衣服。」 她忍不住哀伤,向长久以来陪伴自己的伙伴告别。 莫琳的首次修行 「这个嘛,莫琳小姐首先要做的修行,就是从悬崖上面跳下去。」 这家伙简直是胡说八道。旁边确实有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亚雷克的手指向那里,脸上浮现笑容。 然而,莫琳只觉得纳闷。 「请问您的头脑没问题吗?」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怀疑,不过我的头脑很正常。甩不著担心,只要事先储存,跳下去也不会有事。」 「可是,跳下去不就死定了吗?」 「死是会死,不过因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kid 「银狐亭」。 为钱发愁的荷舞记起那间旅店是「退房时付款」,于是决定到那间旅店投宿。 冒险有许多必要支出,像是装备费用、治疗费等,总之所费不赀。 她甚至抱著侥幸的心态,心想住宿费或许可以求老板算便宜点,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赚到免费入住的机会。 所以,当对方提出「修行」这项服务时,她为了能找到刁难的藉口便欣然同意了。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是拷问般的锻炼。 荷舞的精神随著修行日渐崩溃。 然而,修行得到了超乎想像的效果。 她原先只打算变强到足以偿还债务,后来她逐渐将眼光放在「除此以外的目标」…… 第三章 荷舞的债务偿还 「嗄?萝蕾塔,你说什么? 你想知道我刚来『银狐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真受不了你这家伙,居然为了这种无聊的事,陪我泡了这么久的澡吗? 人类没办法泡太久吧? 你喜欢泡澡,泡再久也没问题? 就算是这样,敢陪我这个树精泡澡,我看你是疯了吧。 树精。 ……呿,你居然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不是知名度很高的种族。 王都这种人工场所几乎看不到树精的存在,毕竟整体的数量也很稀少啦。 可是,你至少看过公会长吧? 没错、没错。 绿色的头发留得这么长,褐色皮肤,个子很娇小。 你说我们很像? 当然像啰,我们不只是同种族而已。 发色? 是啊,老太婆是绿色,我是白色。 单纯和年龄有关,年纪大了头发自然会变成绿色。 人类也是老了就会长出白头发吧?和那是同样的道理。 什么?叫公会长「老太婆」太没礼貌了? 没关系啦。 ……那个老太婆是我的外祖母,我是公会长的外孙女。 『好像很辛苦』? ……啊啊,你是指身为公会长的外孙女,会遇到很多麻烦吧? 听见我的出身就马上联想到『很辛苦』,不愧是贵族呢。 一般人可是会说『好羡慕』喔。 ……话说回来,的确很辛苦。 虽然辛苦,我也得到了不少好处,算是打平了吧。 咦?什么? ……我这样一直蹲在浴池不累吗? 怎么现在才注意到这种事……习惯就好,谁叫这个浴池对我来说太深了。 当亚雷克老板负责管理澡堂的时候,如果只有我在浴室,他会默默帮我减少水量。 不过现在负责澡堂的是莫琳小妹吧?她还太嫩了。 ……你要我坐到你的膝盖上? 萝蕾塔妹妹,你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吧?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的年纪比你还大喔。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会坐上去就是了。 ……怎么,不是你主动提议的吗? 有什么关系嘛,树精也会想坐著泡澡啊。 ……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 我来到『银狐亭』那时候的事吗? 为了答谢你让我坐膝盖的恩情,我就稍微聊一下吧。 ……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是公会长的外孙女。 由于身分的关系,大家总是用有色眼光看我。冒险者这行业讲求的是实力嘛。 当然,公会长也是因为实力坚强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这样就算了…… 公会长的家人要是成为了冒险者,总是免不了会受到比较。 而且比较的对象还不是现在的老太婆,而是全盛期的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可是人类中第一个称霸两座地下城的怪物喔。 ……啊啊,是啊,你说的没错,以我们现在的实力,称霸两座地下城根本算不上怪物,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这间旅店里呢。 但在当时的人看来,这已经是怪物级的实力了。 然后,我的实力很弱。 我讨厌这样,我想变得更强,至少要和老太婆一样强,或是拥有超越她的实力。 而且……我那时候欠了点钱。 ……我很早就离开老太婆,开始了冒险者的生活。 那时的我很心急,挑战了一座又一座高难度地下城,结果为了治疗搞到身上没钱。 而且我误以为只要拥有好的装备,实力也会跟著变强,所以买齐了所有武器与防具。 雪上加霜的是,树精使用的武器只能订制,因为我们是用头发来战斗的。 树精的头发要是断了可是会痛死人的,所以树精都会把头发留长,发质也因此非常坚韧。 ……啊啊,用不著担心,债务都还清了。 ……什么?正题? 啊、啊啊……你想知道我接受的修行内容吗? 这、这、这、这、这个嘛。 其、其、其实也没、没、没、没什么。 我、我在发抖? 别说蠢话了,我可是在这间旅店待得最久的客人,修行什么的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早就习惯了! 所以,我就大方地告诉你吧! 我来告诉你,我是多么轻松地完成修行! 可、可是,你先等我一下……毕竟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我需要时间回想。 ……我才不是在下定决心! 我也不是在面对内心的伤痕! 不好意思,稍微给我一点回想的时间。 就算回想的时间长了点,也绝对不是在克服恐惧! ……在我心里,早就下定决心了。 那正是我在三个月前的修行中得到的收获。」 ○ 「喔喔,这里就是『银狐亭』啊!真是间破旧的旅店!大爷我来住宿啦,快把住宿名册拿出来!」 三个月前的某日午后── 树精少女就这么大声嚷嚷地踏进了旅店「银狐亭」。 她的身型像个娇小的孩子,拥有一身褐色的肌肤。 长得惊人的白发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饰品──那些是武器。 树精操纵头发就像手脚般灵活,因此他们会将武器挂在头发上面。 话虽如此,她挂在头发上的武器也未免太多了。 纤细的身躯外穿戴著一副坚固的铠甲。 那套锁子甲将她脸以外的部位包覆得十分密实。 不过防御力虽高,行动却非常不便。 事实上,她背负了铠甲与武器的重量后,几乎是拖著身体在前进。 旅店的柜台前坐著一位男性。 他的年龄不详,身穿围裙与看起来相当耐穿的衬衫,一副劳动者的打扮。 「欢迎光临,感谢入住『银狐亭』。」 男人面带微笑说出了老套的迎宾语。 少女像是对这样的对话感到不耐般,直接往柜台逼近。 「听说这里的住宿费可以退房再付,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协助新人冒险者是本店其中一项基本服务,所以提供了这样的付款方式。」 「很好,我喜欢。」 树精少女现正为钱所苦。 例如在地下城受伤的治疗费。 还有为了变强而砸在装备上的钱。 ……外祖母好像因为这样颇有微词……但她还是凭著微弱的记忆,来到了这间旅店。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是因为关于这间旅店,她只记得「退房时付款」的情报。 住宿名册就放在柜台,她拿起笔,翻开了册子。 然后,她开始唾骂: 「这是怎么搞的!根本没有客人嘛!」 「就是说啊。不晓得是地点差还是宣传效果不好,我们没有什么客人。」 「不是因为服务太差吗?」 「这个嘛,说不定还有加强的空间。」 「喂喂 ,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床该不会硬得让人睡不著,或是风会灌进屋子,根本没有遮风蔽雨的效果,还是提供的餐点超级难吃啊?」 「完全没这回事。」 「真的吗?」 「是,只要入住就能明白了。」 「既然你这么保证,我就姑且住下来吧。万一被我发现什么缺点,住宿费得算便宜点喔。」 「没问题。」 「这可是你说的。」 「太棒了!」她在内心欢呼。 其实她打算乱找碴,让对方不得不调降住宿费。 她没有钱。 她同时也认为,要打倒眼前这个柔弱的男人轻而易举。 她带著这样的盘算,在住宿名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见她写下的名字,男人露出了纳闷的表情。 「荷舞小姐吗?」 「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吗?」 「不是,难不成您是公会长的外孙女吗?」 「…………是又怎样,你有意见吗?」 「我瞭解了。抱歉还没报上姓名,我叫亚雷克山达,大家都叫我亚雷克,您有印象吗?」 「这种破旧旅店的柜台小弟,我怎么可能会有印象。」 「您没印象啊。但您有一点说错了。」 「什么?」 「我不是小弟,我是老板,我是『银狐亭』的老板?亚雷克。」 「……」 她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既然是从外祖母那里听说了这间旅店,旅店老板会认识外祖母也不奇怪。 所以说,外祖母说到他的事情时应该也提到了名字。 只是,荷舞根本懒得理外祖母,她只觉得外祖母是个啰哩啰嗦的老太婆,养成了只要外祖母开口,九成都把它当耳边风的习惯。所有外祖母认识的人,都因为「外祖母的熟人」这理由遭到她厌恶。 所以她粗声粗气地说: 「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啊。再说,认识老太婆又怎样?难不成你要打小报告抱怨我的态度太差吗?哼,居然威胁客人,还真是有品的旅店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您也知道『修行』的事情。」 「修行?」 「作为冒险者支援活动的一环,本店会协助新人进行修行。在鉴定过后,我发现您的数值大约只有二十级,我以为您会希望接受修行。」 「数值?你想用这种艰深的词汇来唬我吗?」 「……不,请别在意。总之,您来这里是为了修行吗?」 荷舞开始思考。 修行──实在不像是旅店会提供的服务。 既然他敢提出这项服务,不如就接受吧。 如果能找到缺点,也多了个抱怨的藉口。 说不定不用打倒老板,就能赚到免费住宿的机会。 但在接受之前,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好,我就接受修行。」 「感谢您的──」 「喔喔,等一下!实力比我差的家伙休想训练我,如果要帮我修行,先打倒我再说!」 「修行前的实力审查」。 荷舞打算利用这个正当名义,把眼前的瘦弱男人打得落花流水。 即使是打架,惨败的记忆还是会留存于脑中。 只要让他彻底败在自己手下,或许对减免住宿费也有帮助。 「既然是要协助修行的人,实力不可能会差到哪去。」──可能有人会这么认为。 然而,世上所谓的「师傅」与「教练」大多是「只懂得栽培方式的弱者」。 用剑技巧一流,实战战力却是三流。 比赛很有一套,打架却打不赢。 虽然完成了训练,实力却不怎么坚强。 这种人可说是多不胜数。 她打算在对方答应的瞬间发动攻势,就算是突袭,只要胜利了,就不会改变事实。她这么打定了主意,开始等待亚雷克点头同意的瞬间。 「开始之前,我可以先提出一个条件吗?」 他微妙地取得了先机。 「什么条件?」荷舞不耐烦地应道。 「对战之前,请先储存。」 「……啊?」 她露出了强烈怀疑的目光。 亚雷克没把她的反应放在心上,他将手往旁边一挥。 他挥手的方向出现了一个不明物体。 那是个散发著微弱光芒的球体。 那个不明物体浮在空中、没有落地。 「请您向这个储存点宣告『储存』,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只要事先储存,不管以什么形式、对决几次都没问题。」 对方提出了诡异的仪式。 荷舞提高警觉,担心他要对自己下诅咒,可是…… 事到如今,打退堂鼓也未免太丢人现眼。 「没问题,如果这样能让你满意,我就答应你吧。」 「感谢您的配合。」 「不过,你可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不管以什么形式对决几次』……你这么说了吧?」 「是。」 「哼,那就开始吧。『储存』──看我的!」 她出其不意地发动了攻击。 她刻意使用没有武装的头发,从旁发动猛烈的殴击。 树精使用头发战斗,而且人数非常稀少。 因为这样的理由,尽管人们会对手脚发动的突袭提高警觉,但很少人能料到会被头发突击。 换句话说,她对这次的突袭有绝对的自信,也有十足的把握。 遗憾的是…… 这样的把握只有将柜台轰飞── 「有件事忘记事先告知,那就是不需要担心毁损物品,虽然好像是多余的提醒。」 ──荷舞正后方传来了说话声,以及轻柔地拍著头的触感。 「……什么?咦?」 她甚至没有时间转头,便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将她整个人压垮。 ○ 第二战── 「您想必无法满意这样的结果,要再试一次吗?」 「咦?奇怪,我刚才死了……」 「因为重新读档了,不需要担心性命。您要如何决定呢?到此为止吗?」 「我、我要继续战斗!刚才我的状况不太好!」 「这样啊,您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喝啊!」 第三战── 「欢迎回来,还要继续吗?」 「咦,我死了……胸口……开了个洞……大洞……」 「啊啊,您的铠甲开了个洞。有需要的话,对决结束后旅店会负责赔偿。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什么?继续?继续是什么意思?荷舞不懂……」 「继续对决啊。我答应过了,不管要对决几次都没问题,我可以奉陪到您满意为止。」 「对决?几次都没问题?」 「对。倒是您的说话方式变了,您没事吧?」 「啊!?这、这个……居然在对决的时候担心对手,你还真是游刃有余……?」 「难不成您平常的语气是强迫自己装出来的吗?有些人在当上冒险者后会憧憬粗鲁的说话方式,您也是这种人吗?」 「我才不是装出来的!我从出生 就是这种,唔,和我家老太婆一样的说话方式!」 「……我明白了。您想必需要时间准备,请随意。在您发动攻击前我不会有任何行动,您慢慢来没关系。不管挑战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在您接受这个事实前,势必需要先经过几次错误的尝试。如果您想放弃了,随时可以告诉我,请不要勉强自己。」 「我说过没有勉强自己!我要战斗!我还要继续战斗!」 第四战── 「这次重来花了一点时间呢。」 「手、脚断、断了……血、血喷出来……」 「啊啊,四肢的铠甲消失了。刚才我也说过了,如果有需要,旅店会负责赔偿,可以在对决结束后提出要求。」 「结束?结束后?」 「我是指您满意后。还是您愿意认输开始修行了吗?」 「我、我没有输!我还没输!我还活著……奇怪,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著……?」 「不用急,不管要多久或是对决几次,我都可以奉陪。在您理解前,我会一直陪您打下去──没错,我会一直陪著您。」 「咿。」 「您要放弃吗?还是继续对决?」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五战── 「告诉你喔。」 「什么事?」 「荷舞啊,其实想开花店呢。」 「这样啊。」 「嗯,花很漂亮,我好喜欢花喔。外婆说过,树精听得懂花说的话喔。」 「那真是件美妙的事。」 「嗯,就是说啊。大哥哥,你也觉得开花店很棒吗?」 「是,因为这里是旅店,有时候也会摆一些花做装饰。」 「嗯!花很漂亮。花,喜欢。」 「怎么样?您满足了吗?」 「满足?」 「是啊。您不是想确认我的实力吗?我想您应该充分瞭解我的实力了,所以才向您确认。」 「打架吗?」 「对,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我讨厌打架……打架好可怕。冒险者都很暴力,我不喜欢。花,喜欢。」 「所以,您满足了吗?」 「嗯,虽然不是很懂你的意思,可以了。」 「好,那么,等您恢复后再开始修行。」 「嗯!」 「修行开始前,您可以去参观花店。」 「可以吗!?荷舞啊,最喜欢花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嗯!」 就这样,荷舞在经过五次的败北后,终于心甘情愿地接受修行。 ○ 「受不了!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我记得自己答应过这件事,只好老实地接受亚雷克老板的修行了!」 荷舞平安复原后展开了修行。 地点在王都南方的一座断崖。 从这里往南是未开发的土地,放眼望去是道辽阔的雄伟深谷。 亚雷克与荷舞在断崖边铺了块布,在那里坐了下来。 接下来就要开始修行了,他们却像是来踏青。 亚雷克依然穿著柜台人员的服装。 荷舞因为失去了铠甲和头发上的武器,此时身上只有一件宽松的连身裙。 没有武装的男女坐在景色优美的场所。 想当然耳,气氛自然会变得悠闲。 除了亚雷克身边那个散发出莫名压迫感的神秘巨大布包……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荷舞的记忆有些暧昧。 不过,她像是涌起了乡愁,有种异常怀念的感觉。 在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好像非常信任亚雷克。 她不知不觉不再用「你这家伙」或「喂」来称呼亚雷克,而是自然地叫他「亚雷克老板」。 从他的修行里,或许可以搞懂过去不明白的事情。 荷舞感觉既期待又兴奋,她这么问道: 「修行要做什么?」 「先从这里跳下去。」 「…………什么?」 「接著吃豆子。」 「……………………豆子?」 「这两项修行会进行到晚上才结束,今天的修行就到这里为止。我会在回程的路上稍微解释明天的行程。」 「跳下去是什么意思?」 「跳跃的意思。」 「跳就可以了吗?」 「对,接著就交给重力。」 「虽然听不太懂……还真是松散的修行。难道因为是额外服务才这么偷工减料吗?」 「这个嘛,我们尽量不安排严苛的修行内容,不管是修行还是任何事情,最重要的是要持续下去。」 「啊啊,细水长流对吧,原来你们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捞钱。」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放长线钓大鱼,毕竟人生只有一次。不应该在能力范围内挑战极限吗?」 「……总觉得牛头不对马嘴。」 「在修行正式开始前,有件事想请问您。」 「什么事?」 「我想知道您的目的,以及希望透过修行让您的实力提升到什么程度。」 「啊,只要能够还钱就行了。」 「还钱?」 「……糟糕。」 说出口的话让她后悔莫及。 对方可是旅店老板,要是老实告诉他自己「债务缠身」,支付住宿费的能力恐怕会遭到质疑。 实际上,她的确付不出钱,现在光是偿还债务就很吃紧了。 不过,她也回答不出其他目标。 对于思考不在眼前的事情,她觉得很麻烦,而且也不怎么在乎,更遑论要思考对未来的展望了。 不晓得亚雷克对她的发言有什么想法,他的脸上照样笑咪咪的。 「我明白了。顺便请问一下,您欠了多少钱?」 「……还款计画是两天完成一次三十级的怪物讨伐任务,努力赚三个月就可以还清。」 「真是一笔庞大的金额。」 「……还不是利息滚出来的。」 「还有一件事,您看起来大约是二十多级。」 「没错。」 「二十多级的您,必须两天完成一次三十级的怪物讨伐任务,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很不合理。」 「这样总比每天完成二十级的任务轻松,再说……挑战等级比自己高的地下城是增强实力的捷径吧。」 「您有拚了命也要变强的理由吗?」 「……因为老太婆是公会长。」 「我懂了,您想超越公会长吧。」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成绩比老太婆差的话,四周的人实在太啰嗦了。」 「真是远大的目标呢。」 「……哼,这不是目标,是诅咒。你要赢过伟大的公会长!既然你继承了她的血缘,那更要超越她!否则你永远只是『公会长的外孙女』!……就是这样的诅咒。真是无聊死了。」 「这样啊。不过,您的外祖母,也就是库恩女士,据说是在五十年前完成称霸地下城的任务。」 「啊?喔喔,好像是这样……」 因为对方叫出了外祖母的名字,她一时间不晓得说的是谁。 人们一般会称呼外祖母「公会长」。除了冒险者公会外,还有其他名为公会的组织,但说到公会长,不论谁都知道指的是库恩。 荷舞很清楚,自己的外祖母绝不是位好相处的老婆婆。 她既野蛮又有强大魄力,至少绝对不会是让人亲昵地称呼「库恩女士」的个性。 ……那是对家人也很严厉、一板一眼的混帐老太婆。 居然亲昵地直呼那个老太婆的名字,这个亚雷克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心里再次产生这样的疑惑。 她盯著亚雷克的脸。 他面带微笑聊起荷舞所不知道的外祖母。 「听说五十年前的实力标准与现在完全不同,简单来说就是没有足够的正确性。当时判断为十级的人,就现在的标准来看只有五级的也大有人在,或是实力相当的人因为考官不同而被判定为不同级别,这种情形也很常见。」 「居然有这种事。」 「对。地下城的等级判断更夸张,当时决定地下城难度的是负责『调查』的贵族,他们似乎认为『将高难度地下城的级别判低』是绝顶聪明的行为,所以这方面的判断也不正确。」 「……这是在乱搞什么啊。」 「因为贵族不会『探索』地下城,取笑那些在自己判断为『低程度』的地下城丧命的冒险者『居然在那种程度的地下城丢掉性命,太没用了』,在当时蔚为风潮。」 「…………太过分了吧。」 「针对这种制度进行改革的,正是您的外祖母。」 「……」 「为了让地下城与冒险者的等级能被公正正确地审查,她设定了多项标准,并且说服王室的地下城调查局接受。」 「……那个老太婆吗?」 「对。冒险者现在能用自己的实力对照地下城的级别,并进行正确的风险管理,都是您外祖母的功劳。」 「……那个老太婆一次也没对我说过这种事。」 「因为没有一一解释的理由吧。虽然也没有理由隐瞒……但从库恩女士的个性看来,『向外孙女说这种事像在卖弄一样,太丢脸了』她或许是这么想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老太婆的事那么清楚?」 「因为我有段时间受到她的养育吧。」 「…………什么?」 「所以说,你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我的外甥女一样。你的母亲就像我的姊姊,其实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了。不过,树精是成长缓慢的种族,婴儿时期也很漫长。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你应该不记得了。」 「……」 「话题扯远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外祖母能有现在的地位,不只是因为实力坚强。」 「……那又怎样。」 「如果你的目的是超越『公会长』,需要的不只是坚强的实力,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事情我很清楚。 荷舞无趣地唾骂了出来: 「哼,原来你也站在老太婆那边。在我面前拍老太婆马屁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我这个人最不会说谎、骗人或是假意奉承。我只是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你要说我不可能赢过公会长吗?」 「不,我只是说光靠实力没办法胜过她。」 「那你有什么方法吗?」 「我不知道。」 「……什么嘛。」 「不过,站在她的位置来思考,或许不失为一个好方式。」 「什么意思?」 「你也开始称霸地下城如何?先从一座开始。」 笑容满面。 亚雷克笑嘻嘻地说道。 荷舞一副纳闷的样子。 「别说得那么简单……但既然是冒险者的最终目标,『称霸地下城』确实是不错的主意。」 「不,我们要在三天内达成目标。」 「…………什么……荷、荷舞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的语气变了,还好吧?」 「我、我才没有勉强自己!我从出生就是这种语气!」 「你一出生我就认识你了,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啰、啰嗦!总之!我要先确认你的修行是不是真的有效!三天内称霸地下城?哼!做得到就试试看!」 「好,我知道了。」 他有些疑惑地笑著。 荷舞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惊慌失措地说: 「最、最开始的修行只要跳就可以了吧?」 「没错。」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效果,反正我会听从你的指示。『因为没有按照指示行动所以没有效果』──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找这种藉口。」 「用不著担心效果,但请先储存。」 「什么?为什么?不是只是跳吗?」 「没错,只要往断崖跳下去就行了。」 「……咦?我不要,这种事太莫名其妙了。要是真的跳了,荷舞不就死定了吗?」 「是。倒是你的语气──」 「我没有勉强自己!再说,『是』这个回答不对吧!」 「没有不对。」 「这是在测试我的勇气吗?」 「不是。」 「测试我够不够健壮?」 「……不是。」 「没有要测试我的意思吗?」 「对。」 「那不就只是自杀吗!」 「对。」 「我、我不要呜……」 荷舞露出走投无路的表情,用力摇头表示拒绝。 亚雷克没有理会她的反应,他唤出储存点,笑脸迎人地说: 「请储存。」 「你一点同情心或怜悯都没有吗?」 「当然有,所以我有个建议要给你。」 「什么建议?」 「不要用头发减缓下降速度,那样就死不了了。」 「……」 「来,请吧。」 荷舞一再摇头。 亚雷克只是点了下头,指使她往下跳。 ○ 「接下来要讨论的是明天的行程。」 「嗯,明天,也能看到很多花吗?」 「荷舞小姐?你还没恢复精神吗?」 「……啊!?怎、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荷舞急忙望向四周。 这里是──「银狐亭」吗? 这个空间看起来像是食堂。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时分,自己则正坐在吧台的位子上。 眼前的人是亚雷克。 从构造来推论的话,好像有人在后面那个应该是厨房的场所走动,或许是这间旅店的厨师吧。 荷舞喝了口放在眼前的水。 她的记忆十分模糊。 不过,她总觉得发生了非常愉快的事情。 盛开的花田── 在梦中,她在那里和一位令她怀念的大人开心玩耍。 ……尽管是这样的梦境,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知道是恐怖还是快乐的事。 荷舞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可以解释一下吗?」 「这里是『银狐亭』的食堂,你和我从南方边境回来了。今天的修行已经结束,接下来要用晚膳了。」 「这样啊……我记得自己从悬崖往下跳了几次,之后的记忆就……」 「我刚好可以顺便解释明天的修行内容。本来应该在回程时进行说明,但你沉迷于摘花,我不好意思在你那么开心的时候打扰,所以决定之后再提。」 「……摘花?」 「对,你采了路边盛放的花朵,还做成了花圈。你采的花就装饰在那里的花瓶里。」 亚雷克指了过去。 荷舞循著他指的方向往旅店门口看了过去。 柜台上确实有个简陋的陶瓷花瓶。 花瓶里插了三支娇小可爱的花朵。 简陋的花瓶与纤细的花朵格格不入。 ……不过,有另一件更让人在意的事。 「亚雷克老板。」 「什么事?」 「我离开这间旅店前,不是弄坏了那个柜台吗?」 「是啊。」 「离开旅店的时候,柜台好像还是坏的。」 「是啊。」 「那柜台是什么时候修好的?」 「内人用五分钟修好了。」 「……内人?」 「她在后面做料理。关于料理、治疗和修理家具这些注重精细调整的工作,内人都很在行呢。」 「不要随便把料理、治疗和修理家具摆在一起,这些是完全不同的事。」 「一旦魔力没有控制好就会爆炸,就这点来说,这些事情大同小异。」 「料理居然会用到魔力──爆炸!?治疗的时候吗!?」 「将魔力注入物体的技术,可以用来强化或是治疗人体,剑士或多或少都会使用到这样的技巧。万一注入过多魔力,恐怕有爆裂的危险,你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但我不是想听解释!快告诉我关于人体爆炸的详细经过!」 「这种事情确实发生过。我和内人一开始能做到的事情不多,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才锻炼起自己的实力。」 「那个爆炸的人怎么了?」 「放心吧,内人的料理非常美味。」 「爆炸的人呢!」 「还活著,因为事先储存了。顺带一提,爆炸的人就是我。」 爆炸的人是我。 这实在不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话,荷舞忍不住这么心想。 「……和你讲话讲得我头都痛了。」 「你想吃什么晚餐?如果有不能接受的食材,麻烦事先告诉我们。」 「我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的食物,交给你们决定。对了,要便宜一点的。」 「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亚雷克鞠躬后便走到了后方。 荷舞望著柜台的花瓶。 「摘花啊,我吗?」 她难以相信这是自己的行为。 小时候,她记得自己因为喜欢花,好像常做这种事情。 ……我还记得花圈的做法吗? 荷舞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亚雷克从后面回来了。 「久等了。」 「……这么快。」 「为了不让客人等待太久的时间,本店准备了在五分钟内提供餐点的环境……但也得视餐点的种类而定。」 「意思是火从来没关过吗?太危险了吧。」 「我们这里是系统厨房。」 「……嗄?什么厨房?」 「没什么,总之非常安全。这是您的餐点。」 放在眼前的是普通的餐盘,盘子上摆放了多种料理,是早餐常见的摆盘方式。 餐点内容有切开的椭圆形面包、看似用蔬菜制成的调味酱、欧姆蛋与厚片培根,还有色彩丰富的生菜沙拉。 ……我会觉得普通也许是哪里搞错了。 为什么新鲜蔬菜还有厚片培根这种高级食材,会理所当然地摆在盘子上?真是让人摸不著头绪。 难不成这道料理其实很昂贵吗? 她想问,但又开不了口。 荷舞的视线盯著餐盘右下角的汤碗。 这是! 碗里是寻常的热汤,是颜色清淡的澄澈液体。 不过,这碗汤散发出了浓郁香气,一闻就知道是用多种食材熬煮的。 好像很好吃。 她这么想──却有种反胃作呕的感觉。 发现汤里使用的食材后,她的脑中感觉到爆炸般的冲击。 那是个小小的球状物体。 那东西吸收了汤汁后更显得晶莹透彻。 相较于酥脆的外壳,内部则是相当软嫩,咀嚼时有丰富的口感,尤其能带来强烈饱足感的那个食物。 ──豆子。 荷舞光是看见豆子,就感到身体出现不寻常的颤抖。 不行。 我没办法吃下豆子。 光是看著就觉得恐怖──不对,是骇人。 不堪回想的记忆苏醒了过来。 那是被自我防御机制屏蔽的噩梦。 王都南方的峭壁。 巨大的布包。 男人的笑容。 男人这么说: ──到死为止。 ──吃豆子吃到死。 ──这是修行。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豆豆……不要……放过我吧……我不行了……我吃不下那么多……」 「怎么了吗?」 「咦?啊?唔?没、没什么,只是……我也搞不太懂……总、总之,我不吃豆子,我吃不下,帮我拿走。」 「好,我帮你拿别种汤过来。可是,真是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你刚才多少都吃得下去,现在居然不吃了。」 「刚才?」 「你在修行的时候吃了豆子吧?啊啊,你好像记不清楚了,恐怕是重来的影响……但我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雷克端起汤碗走进厨房。 记忆虽然模糊,但荷舞终于想通了。 「一定是修行害的……」 绝对是这样没错。 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变了个样后,荷舞不禁打起寒颤。 ○ 「你原本打算明天要在地下城赚钱吧?」 在荷舞用完餐后,亚雷克这么问道。 这里是仍然一个客人也没有的冷清食堂。 荷舞喝著饭后饮料点了个头。 「对,每两天要探索一次三十级以上的地下城……否则我会还不出钱。事情就是这样,很抱歉,明天的修行得中止了。真是太可惜了,我好不容易热好身,正要拿出真本事,明天居然没办法修行,实在是太遗憾了。」 「不会遗憾。」 「……修行要中止喔?」 「不用中止。」 「不中止怎么行,我要去探索啊,我要赚钱啊。」 「赚钱和修行不是不能同时进行。」 这话确实有道理。 但荷舞只是不发一语地猛摇头。 亚雷克点头继续说。 「用不著担心,我只会要求你做得 到的事情。」 「一般人其实做不到那些事喔。」 「你不是做到了吗?」 「这是结果论吧!」 「……既然结果是『做到了』,那不就表示『做得到』吗?」 亚雷克表现得很不解。 这种逻辑简直是狗屁不通。 虽然狗屁不通,荷舞似乎也没办法用逻辑说服这位老板。 要向怪物解释人类的道理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要我做什么?」 「称霸地下城。」 「……那、那个,亚雷克老板,荷舞啊,还是会算数的喔,明天是修行的第二天吧。」 「没错。」 「你不是说三天吗?不是说要三天称霸地下城吗?你打算毁约吗?做人不能不守约定喔?」 「明天要前往的地下城,需要整整两天的时间才能称霸。」 「做不到,我做不到。」 「用不著担心,我只会要求你做得到的事情。」 「我说你啊……!你不是说人类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人类在这种时候会变得特别拚命,而且在拚了死命的状态下做的事,大多都会成功。」 「会没命的喔……」 「用不著担心,会先储存的。」 「好想死……」 「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个人太恐怖了。 荷舞差点哭了出来。 至今在冒险者的生活中建立起来的自我,彷佛正在瓦解。 她有著娇小身体和稚气外表,为了不让别人因为这样瞧不起自己,她故意装成一个行为粗鲁的人。 可是── 在真正的怪物面前,这种无谓的逞强一点意义也没有,她明白了这一点。 亚雷克笑了。 「明天要挑战的是二十级的地下城。」 「……喔?二十级吗?」 「你恢复精神了呢。」 「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挑战超高难度的地下城,原来和我的程度一样啊……我的意思不是说称霸很简单,不过既然死再多次都没问题,称霸也没多大的困难。」 「你说的对,再加上今天修行的成果,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样的保证给了她坚定的信心。 紧接著,亚雷克若无其事地说下去: 「但那是指一般的二十级地下城。」 他笑容满面。 ……为什么呢? 尽管他拍胸脯保证,实际上却完全不能让人放心。 荷舞感觉就像走在一座安全的桥上,桥墩却在瞬间崩落。 尽管荷舞不想知道,她还是开口问了: 「……『一般的二十级地下城』是什么意思?」 「明天要挑战的地下城虽然是二十级,却是『建议称霸者挑战』的地下城。」 「一般建议由称霸者挑战的,都是七十级以上的地下城吧。」 「对。简单来说,用目前的标准无法测量那座地下城的危险度。」 「什么意思?」 「明天我会详细解释,因为不亲眼看见那座地下城恐怕很难理解。」 「放过我吧……太可怕了,我不要去啦。」 「嗯……可是如果没有亲眼看见那座地下城,不管我再怎么解释得口沫横飞,你也不会相信。」 「我们去公会吧?我们去接受委托吧?这么一来,公会的人就会解释给我们听啰?」 「今天晚上我会帮你接受委托,明天一早我们直接前往地下城。」 「没办法这么做吧。」 她的精神瞬间恢复正常。 公会不允许人们擅自帮他人接受委托。 接受委托时,必要条件是所有成员都得在场。 即使不是公会长的外孙女也知道这个常识。 不过,亚雷克说得一派轻松: 「可以啊,因为我认识你的外祖母。」 「……她可不是善解人意的老太婆,不会因为是熟人就通融喔。」 「老实说,我在协助『任务委托所』的内部测试。」 「……『任务委托所』?」 「对,公会离城镇的出口很远吧?这是为了让冒险者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接受任务,而由库恩女士思考出来的制度。」 「喔。」 「可惜这种制度一听就是问题百出,可能会有人委托对冒险者不利的假任务,也可能有人谎报根本没达成的任务。」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而且冒险者和『任务委托所』勾结的情形也必须考虑进去。」 「对。因为现在由库恩女士亲自监督,要揪出这些谎言不难。但是,一旦推广开来,可想而知会产生各种问题。不过,如果真的到哪里都能接受任务,岂不是很方便吗?」 「是啊,这样就不需要刻意挑老太婆不在的时候去公会了。」 「……这是你个人的问题吧。那些住在偏远地区的冒险者,不需要先到城中央的公会再从那里出发执行任务,可以减少这类繁杂的手续是很大的优点。所以库恩女士表示:『先试再说』。」 「你的意思是,你被选为内部测试人员,也就是说由旅店兼任『任务委托所』啰?」 「她似乎是这个打算,因为冒险者大多会入住旅店。」 「我懂了。」 「事实上,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些人在协助『任务委托所』的内部测试,像是我在当冒险者时认识的一位女性,她现在也做为旅店老板提供协助。那间旅店的名字是『翡翠逸亭』,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那不是城里最高级的旅店吗?你居然认识那里的老板,人脉挺广的嘛。」 「因为我从事这一行很久了。」 「从外表看来,你年纪再大也顶多二、三十岁吧?暂且不考虑整体气质的话……」 「我看起来像这年纪吗?」 「不是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的正确年龄,因为我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没想到你的人生也经历了许多波折。」 「我常听见别人对我说『没想到』这句话。」 亚雷克不禁苦笑。 荷舞也绽开了笑容。 「……虽然很在意地下城是什么样子,但你认为凭我的实力也能称霸吧?虽说是以死亡为前提。」 「嗯……」 「我有说错吗?」 「不,我确实认为你可以称霸那个地方,但以死亡为前提这句话好像不太正确,因为会事先储存。」 「是吗?那不是更轻松了吗?」 「也许吧。我认为有时候在死亡的压力下挑战是比较轻松的方式,所以很难给你肯定的回覆。轻不轻松是个人的判断,我们的标准肯定不一样。」 「不对,不是我们的标准不一样,是一般人和你的标准不一样。」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我不是那个意思。」 「总之,这就是明天的预定行程,你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吗?」 「挺不错的,如果是称霸的奖金,一次就能还清所有债务。」 「那就这么决定了。」 「好。可以代理接受委托这点我也很中意,我实 在很难忍受有老太婆在的公会,这么做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本店会给予新人冒险者万全的协助。」 「包括让人送死吗?」 「对,那也是其中一项服务。另外还有──协助冒险者达成一开始订定的目标。」 「一开始的目标啊。」 荷舞自问。 然而,她找不出自己的目标。 伟大的公会长。 公会长的外孙女。 因为讨厌周围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立场,她一路走来横冲直撞。 ……我觉得好空虚,好像在与自己的影子竞赛。 不管跑得再快,不管跑在哪一条路,只要回头都会看见那道影子。 那道影子甩也甩不开,总是忽隐忽现地出现在视野内。 而且,没办法拋下它。 「……就把『称霸地下城』当成是『第一个目标』好了。」 「你确定吗?」 「…………不。在你面前信口开河太可怕了,我决定放弃这个念头,再想一想。」 「没问题。餐具可以收了吗?」 「啊?喔喔,麻烦你了。」 亚雷克收好荷舞用完的餐盘和杯子后,便往厨房走去。 荷舞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了这样的念头。 「……那个人恐怕连自己的影子都能斩断吧。」 她哼了一声。 这话不是称赞。 真羡慕他这样的人,她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 「这是座最好别带任何武器和防具进去的地下城。」 隔日早晨── 荷舞真的没有前往公会接受委托,就直接和亚雷克来到了目的地──地下城。 她两手空空,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宽松的连身裙。 之前被亚雷克一再杀害的时候,她的装备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另一方面,亚雷克背了一个大布包。 尽管记忆有些模糊,但荷舞觉得那个布包带给她不祥的预感。 他们来到了一座模样古怪的地下城,这里位于城镇的北侧。 荷舞以为「地下城」大多是要爬下洞窟,不然就是必须登上高耸建筑物。 但眼前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个漆黑的空间。 那个并非实体物质的黑色球体,就这样处于山岳地带之间。 它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甚至让人感觉不到距离的远近。 这就是亚雷克今天带她来的地下城,难度虽然只有二十级,但仍然建议由称霸者挑战的迷宫── 「『暗黑空间』,这就是地下城的名字。」 「……暗黑『空间』?地下城的名字大多不是『某某洞窟』就是『某某塔』,或是『某某园』吧?空间是怎么回事,根本没有迷宫的样子嘛。」 「你也看见了,这地方不是洞窟也不是塔,或许勉强可以算是『园』,但还是空间这个形容比较符合吧?」 「这么说是没错……这里真的是地下城吗?乌云……不对,是更没有真实感的……」 「如果要从我的世界找出类似的东西,那就是黑洞了。」 「『我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我是从异世界来的。」 「…………这种话从你口中听到一点也不奇怪。总之,这里是什么样的地下城?还有,不要带武器和防具是在开什么玩笑?」 「在判断地下城的危险度时大致有三项标准,『敌人的实力』、『构造的复杂性』和『陷阱的多寡』三项。」 「怎么忽然开始解释了。」 「『敌人的实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构造的复杂性』是基于过去庞大的资料,以容易迷失方向的程度进行判断。至于『陷阱的多寡』,正确说来是『调查负责人在经过的路上遇到的陷阱比例』。」 「……我还住在老太婆那里的时候,这些解释我听到耳朵都长茧了。」 「这方面还有细分的基准,不过从五十年前到现在,为地下城的难度进行测量的大多都是基于这三项标准。」 「是啊。」 「不过,最近出现了第四项标准。」 「第四项?」 「名称还没确定,如果要命名的话,我认为最适合的是『地下城的组成物质』。」 「组成物质啊。」 「最近……说起来也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有个地下城叫做『魔法师死亡洞窟』,那里由会吸收内部魔力的物质组成,难度远超过判定的级别。」 「地下城本身会吸收魔力,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对,在组成物质本身就具有危险性的地下城,没有避开危险的办法。老实说,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么说来,那里还没有人称霸吗?」 「不,我受到库恩女士的直接委托,已经称霸了那座地下城。」 「还是有办法的嘛。」 「是啊,边死边挑战的话,还是攻得下来。」 「……」 不祥的预感。 他讲的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为什么他会在这时提起「组成物质」的话题。 荷舞怀著郁闷的心情催他继续说: 「……所以呢?」 「『暗黑空间』也是属于组成物质具危险性的地下城。」 「会吸收魔力吗?」 「不是。」 「……不然是什么危险?」 「穿戴在身上的物品会愈来愈沉重。」 「……身上的物品?」 「像是武器、防具、衣服或其他饰品,总之就是身体外的所有东西。」 「…………具体来说会变得多重?」 「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十分钟会变成一倍重,二十分钟会变成四倍重,三十分钟变成八倍,之后持续叠加上去,不过离开地下城就会恢复成原本的重量。」 「你进去过吗?」 「我曾经接受过委托,将这种测不出危险度的地下城重新调查一遍。但因为我的臂力较强,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你可以徒手破坏锁子甲嘛……」 荷舞抚著平坦的胸膛。 她总觉得还有一个洞在那里。 亚雷克笑了出来,不晓得他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们已经赔偿那副铠甲啰。」 「啊啊……那就好…………嗯?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已经』这两个字?」 「所以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征服这座地下城。」 「喔……让我整理一下状况。」 「请便。」 「简单来说,你要我在没有装备的状态下,打倒地下城魔王。」 「正确来说是没有武器的状态。」 「有什么分别吗……反正都不可能成功。」 「是啊,如果你的命只有一条的话。」 「好恐怖……我不要……反对暴力。」 「放心吧,挑战前会先储存。」 「可是,你昨天说可能不会死喔?可能不会死,表示不一定会死,荷舞听起来是这个意思喔?」 「这座地下城最简单的攻略方式,就是赤身裸体直接前往地下城魔王的房间。我在调查的时候画过一张地图,这张地图给你。」 他拿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看来他将羊皮纸放在围裙的口袋。 荷舞看著地图忍不住纳闷道: 「……什么啊,虽然有一间密室,但也只有一条通道而已。」 「没错,我保证这张地图绝对正确。在战斗过程中瞭解地形也是一种乐趣。」 「这张纸的角落有个可爱的图案,这也是你画的吗?」 「那是我女儿画的,那时候她的年纪还很小。你知道这两张圆圆的脸是谁吗?那是我和内人。你瞧,这里写著爸爸妈妈。我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复印了十张左右。」 「不要在这里晒女儿了……难不成为了替我解决钱的问题,你打算用修行的名义暗中给我好处吗?」 「什么?」 「……我拿到了正确的地图,里面又只有一条路,打倒地下城魔王最简单的方式是直接裸体过去地下城魔王的房间吧?……虽然不可能一次就打倒地下城魔王,但死了还能重来不是吗?」 「对,要重来多少次都没问题。」 「这样不是轻而易举吗?」 「是啊,如果只是要打倒地下城魔王。」 「…………什么意思?」 「你今天的任务是称霸地下城。」 「对,这我知道。」 「可是,你今天的修行是其他内容。」 「不要,我不要。」 「我还没开始解释喔。」 「说、说的也是,现在放弃梦想还太早了。」 「梦想?」 「没事……所以呢,修行内容是什么?」 「你认为自己的运气怎么样?」 「就现状来说,应该是差到极点吧。」 「那真是太好了。」 「一点也不好。」 「不,运气太好就没办法完成修行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座地下城会出现稀有怪物。」 「……稀有怪物?」 「那种怪物很弱,猎捕的时候却又强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以前调查的时候,十二小时出现了七只,出现机率算是中等。」 「为了进行调查,你在地下城待了十二小时吗……一般最长也只有四小时而已,所以地下城深处的地图老是制作得很粗糙。」 「我太专注于寻找秘密通道,一不小心就待了那么久。」 「我看你才不是不小心……所以呢?」 「我要你打倒三十只这种怪物。」 「……十二小时顶多出现七只的怪物,你要我打倒三十只吗?」 「没错。对了,你千万别无视那些怪物直接打倒魔王。从内部的动静和出来时的实力变化,可以观察出你有没有认真修行。」 「如果我无视那些怪物的话会怎样?」 「今天原本可以提升的实力会用别的方法来弥补。我会尽可能提供轻松的修行方式,如果是用弥补的方式,说不定会比较辛苦一点。」 「……荷舞啊,做了一个噩梦,在一个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地方,有个大哥哥在笑。」 「荷舞小姐?」 「啊!?抱歉,我恍神了。」 「你还好吗?如果身体状况不好,可以先死一次……」 「别说得像『先回家休息』一样。」 「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先打倒三十只稀有怪物再打倒地下城魔王,对吧?」 「对,到时候你会觉得地下城魔王的实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个稀有怪物真有那么厉害吗?我感觉精神都来了……不过,这么说的话,你的解释不是很不合逻辑吗?」 「为什么?」 「你不是说运气太好就没办法修行了吗?可是,修行的目的既然是打倒稀有怪物,运气好就能比较快结束,那不是赚到了吗?」 「啊啊,我现在就解释这件事。」 亚雷克把背上那个没有出现在话题里的布包放了下来。 咚! ……那个他轻松背在背上的布包,发出了难以忽视的沉重声响。 荷舞脸颊不住抽搐地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亚雷克老板。」 「这是你那副被我弄坏的锁子甲。」 「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说要赔偿吗?所以我把赔偿物品像这样带到了这里。」 「你确实带来了,但现在用不上吧?」 「为什么?」 「接下来不是要挑战地下城吗?」 「哈哈哈,你真会说笑。挑战地下城当然需要武装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 这位老板义正词严地说了那些话。 「我不要……我不要当冒险者了,我要开花店……」 「哈哈哈哈,在那之前你得先把借款还清。请吧,请在这里穿好装备。」 「冷、冷静点……你不是说会变重吗……装备会变得愈来愈重,我听见你这么说了……」 「没错。」 「我会没命……我会被铠甲压死……」 「对。」 「对什么对!」 「可是,你不觉得可惜吗?」 「哪里可惜了!?」 「既然要打倒经验值高的怪物,想办法让经验值加倍不是人之常情吗?」 「……人之常情?」 亚雷克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荷舞凝视他,像是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也许是想让荷舞放心,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但这样的行为只得到了反效果。 「用不著担心。要是在这座地下城像这样全副武装,就算被怪物攻击也不怕丧命。」 「照你刚才的解释,装备会在这座地下城变得愈来愈沉重。」 「对。」 「可是,一离开地下城,重量就会重新计算。」 「对。」 「可以在探索途中离开地下城吗?」 「什么?」 「……不行吗?」 「不行。不过,储存点会放置在地下城外,因为如果设置在内部,恐怕会发生危险。」 「死了就可以到外面,是这个意思吗?」 「对。」 「可是身上穿著锁子甲,没那么容易死?」 「对。」 「而且你要我穿戴这些东西打倒三十只十二小时顶多出现七只的怪物?」 「对。啊,为了不让装备脱落,我先帮你施魔法。」 「居然有这种魔法。」 「因为有座和国中生的淫乱妄想没两样的地下城,进去之后,装备会一件件掉下来。为了攻下那个地方,所以需要这样的技巧。」 「……原来是你创造的啊。」 「对,我在魔法局取得过几项专利。」 「我得穿著愈来愈重而且脱不下来的铠甲,在地下城待十小时以上吗?」 「从你的luc看来,大约需要四十小时。」 「如、如果我动不了的话,要怎么办……?」 「很简单,重来就好了。只要你宣告『重来』就会移动到储存点。」 「这、这样啊……至少让人放心一点……」 「一旦重来,装 备会逐次增加。」 「什么?」 「一开始是身体,接著是护手,再来是腰甲、护膝,每次重来都会增加装备。穿戴完整套铠甲的话,我还带了重物过来,到时候要请你装备在身上。」 「……」 「我必须尽可能让你全身的重量平均分担,而且要让你拚了死命修行。」 亚雷克唤出储存点。 荷舞一再死命摇头。 「拜托不要……不要对我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哈哈哈,你昨天不是说过吗?既然不会死,这种事一点也不难。」 「……因为、因为……!我根本没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不用担心,你一定能成功。」 「……」 「来吧,我会在这里监视储存点。」 亚雷克笑容满面。 荷舞感觉痉挛要发作了,呼吸愈来愈急促。 「那、那个,可以放弃吗?」 「我有一个忠告。」 「什、什么忠告?」 「就算是乍看之下做不到的事情,实际行动后说不定意外简单。」 「……简、简单吗?这个修行也是同样的情形吗?」 「简单与否是主观判断,每个人都不一样。」 「……」 「请自行前往确认。对了,里面没有光线,在黑暗中请小心。」 亚雷克笑咪咪地指向地下城的方向。 荷舞明白了一件事。 亚雷克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地方,不过── 最大的不同点在于,这个男人心里没有「放弃」这个选项。 ○ 「我摘了好多好多花,那是黑色的花,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 荷舞从「暗黑空间」生还时,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不过,即使说是漆黑也比地下城内部明亮。 荷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不停地打倒怪物。 因为不知道哪一只是稀有怪物,她只能打倒所有怪物。 亚雷克大概是故意不告诉她稀有怪物的外表特徵吧。 反正就算说了,她也不可能在黑暗中分辨出来。 装备愈来愈沉重。 她拖著身体,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黑暗。 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恐惧。 荷舞的内心几近崩溃,所以虽然是漆黑夜晚,但外面的世界不同于地下城内部,些微光亮都能让她感到安心。 忽然──阴影笼罩了她。 她将目光聚焦。 亚雷克正看著她的脸。 「……哇啊啊啊!?」 她急忙往后跳开。 亚雷克不以为意,他笑容满面地说道。 「欢迎回来,荷舞小姐,看来你顺利完成了修行与任务呢。」 「顺利……?」 顺利是什么意思? 身体确实没有受伤,也变得更加健壮了。 怪物的攻击也不再让她觉得疼痛。 怪物的攻击无效。 怪物的攻击一点用也没有。 「我觉得好重、好重,动也动不了,只想让怪物杀了我,可是,那些怪物杀不死我。四周黑压压的,大家都在花圃。」 「你的情绪有点激动,第一次称霸地下城的人多少都有这样的倾向。你要喝点水吗?」 「嗯,荷舞啊,最喜欢水了。」 「树精好像都是这样,库恩女士看见可以泡澡的浴池时也很开心。」 「昨天呢,泡澡,泡得好舒服。咕嘟咕嘟的,虽然泡到了嘴巴,荷舞还是很喜欢呢。」 「这样的话,回去后就先泡澡吧。今天是内人帮忙设置澡堂,一回去就能泡澡了。」 「太棒了!」 「你好像很累呢。果然,在没有光亮的地方待整整两天的时间,也有人会受不了呢。」 「一般来说都会受不了呢。」 「虽然辛苦,但你的str和dex上升了不少呢,同时也学会了侦察系的技能。这么一来,不管敌人从哪里出现,你都能用头发迎击。太好了呢,你变强了。」 「太、太棒了……?」 「看见你有这样的成长,我也很高兴,毕竟我在你婴儿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婴儿的时候?」 她恢复了理智。 亚雷克点头。 「以前我也说过,我在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见过你。」 「……这件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我当时称呼你的母亲为大姊。」 「你知道我妈妈吗?」 「在她失踪前,我们还有联络。」 他依然笑咪咪的。 荷舞无趣地哼声。 失踪的母亲。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觉得没有母亲也无所谓,可是──内心还是忍不住会为这件事怒火中烧。 「……妈妈会离开,都是老太婆的错。」 「喔?」 「她不想要大家只把她当成『公会长的女儿』吧。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原来也可以这么解释。」 「……什么叫『原来也可以这么解释』。你不知道妈妈不见的理由吗?」 「虽然不是猜不到,但真正的理由我也不知道。当时展开过搜索行动,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她要不是刻意隐姓埋名在某个地方过著幸福的生活,就是……」 「……死了吗?」 「我宁愿相信她还活著。」 「没想到你也会提出这种有人性的意见。」 「因为我是人类。」 「……和种族无关,我指的是精神……」 「什么?」 「……没事。欸,可以问件事吗?」 「什么事?」 「我爸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你从我婴儿的时候就认识我,应该也见过我爸吧?」 「我不知道。」 「……居然不知道。」 「要是知道就好了。虽然有怀疑的人,只可惜都没猜中。我遇见你母亲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而且没有父亲。」 他陈述著沉重的事实,语气却很轻快。 要求他展现人类的情绪是白费力气,荷舞理解到了这一点。 「……因为担心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还是姑且确认一下。你不是我爸吧?毕竟你的实际年龄好像跟外表看起来不太一样。」 「是的话呢?」 「……老实说,和你在一起有种怀念的感觉。」 「是吗?」 「如果你是我爸,虽然不会开心到哪去,但我勉强可以接受。依你的精神构造,要当那个老太婆的女婿应该不成问题。」 「我确实像是她的乾儿子……库恩女士看似严厉,其实非常温柔。不管谁是你的父亲,相信她们都能相处融洽。」 「你眼睛瞎了吧?事实是我不知道爸爸长怎样,妈妈又失踪了。」 「你认为原因在于库恩女士吗?」 「不然呢?」 「你向本人确认过吗?你问过库恩女士的意见吗?」 「……当然没有 第四章 楚菈的近卫兵入队 「你想进入我的直属部队吗?如果你要进入我的部队,先到叫做『银狐亭』的旅店修行吧。」 由于女王下了命令,楚菈来到了「银狐亭」这间旅店。 夕阳余晖将城镇染上一片橘红色彩。 尽管还不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间,小巷里的「银狐亭」却已飘散出阴森骇人的气氛。 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建筑物本身太过破旧吧。 那是栋两层楼的建筑物,占地就旅店来说算是相当狭窄。 真的是这个地方吗?楚菈开始感到不安。 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这地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为了成为女王陛下的近卫兵,会进行修行的场所。 而且,巷子有些恐怖。 楚菈是位教养良好的少女。 她有著乌黑长发。 身材纤细,穿著皮革制的轻装铠甲。 武器是她自己的长剑。 她的梦想是──总有一天要穿上近卫兵的铠甲,并获得女王陛下赐剑。 这位人类少女虽然年幼,但将来必定会出落成标致的美人。 既然她想进入女王陛下的直属部队,可见她是出身于名门世家。 因为这些缘故,她没有走进巷弄过,也没想过自己会走进这种地方。 这样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 楚菈下定决心踏入旅店。 「欢迎光临『银狐亭』。」 迎接她的是站在柜台旁的男性。 对方是异性这点让她很紧张,身为黄花闺女,她不常有接触异性的机会。 她咽了下口水。 然后,她敬礼向对方致意,说出事前就决定要说的话: 「早安!」 「已经是傍晚啰。」 「女王陛下下令,命令我到这间旅店修行,我的名字是楚菈?马克雷尼!」 「啊啊,我知道了,是露克蕊琪雅陛下介绍来的吧,感谢你的光临。」 「请问教官大人是哪一位!」 「我就是,我叫亚雷克山达。」 「请帮我介绍!」 「我就说是我啦,你可以叫我亚雷克或是亚雷克斯。」 「您就是教官大人吗?」 「没错,我就是你的教官。我的本行就像你看到的,是旅店老板。因为女王陛下的信任,我偶尔会帮忙训练新兵。」 他微笑说道,楚菈终于放下心来。 女王陛下的直属部队是菁英集团,没有那么简单可以入队。 尤其该部队的士兵实力异常坚强,她也亲眼见识过。 所以说,她原本非常担心不晓得会指派哪位魔鬼教官给她。 不过,教官似乎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年长男性。 楚菈稍微没那么紧张了。 「啊,我是,唔,我的名字是楚菈?马克雷尼。」 「你刚刚介绍过了。我也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了,但怕你没听见,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是亚雷克山达,你可以叫我亚雷克或是亚雷克斯。」 「是,教官大人。」 「……关于修行计画,陛下有什么要求吗?」 「不,我没有听说。」 「那就照常进行吧。唔,军队不会像冒险者那样用等级评量实力,但我们这里的生意对象基本上是冒险者,所以会用等级表示实力标准。」 「是。」 「你现在的实力,在我看来大约是十五级。」 「是……用看的就能判断实力吗?」 「因为我看得见数值。」 「什么?」 「那是我那个世界的用语……我会将你的等级提升到近卫兵的平均值,也就是六十级。」 「……唔,我对等级制度不是很清楚,听说三十级的冒险者就很『厉害』了。」 「是这样没错。」 「而且,要达到那种程度,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的确是这样。」 「……修行会长达好几年吗?」 「不用,只要一个星期。」 「…………呃,我的头脑不好,可以让我确认一下吗?」 「请便。」 「普通冒险者需要花上数年时间达成的等级,这里可以在一个星期内达成,您是这个意思吗?」 「用不著担心,想要达成是没问题的,只要你拚上自己的性命。」 亚雷克笑咪咪的。 他说话时,脸上始终挂著温柔的笑容。 楚菈不禁感到纳闷。 她认为这个人肯定是个温柔的人,但他刚才好像说出了和虐待狂一样的话? ……是我多心了吧,她下了这样的结论。 尽管不是军人,他毕竟是教官,不能把教官当成虐待狂。 楚菈重新站直了身体。 「麻烦您立即展开训练。」 「时间已经晚了,明天再开始吧。距离你的目标还有四十五级,不需要著急。」 「什么?」 「……什么?」 「…………唔,不需要急吗?」 「对。」 「教、教官大人规划的想必是划时代的修行方法……」 「这个嘛,要说是划时代,或许可以这么说。但我做的只是在我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想得到的普通方法,只是这个世界好像觉得很稀奇。」 这个世界。 楚菈想起露克蕊琪雅说过的话。 据说「银狐亭」的老板是从异世界来的人。 当初听说的时候,她以为是种比喻…… 难不成是真的吗? 她开始妄想了起来。 不过,对于「异世界风格」的修行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她心里有些不安。 于是她开口询问对方: 「教官大人,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瞭解一下明天的修行内容吗?」 「可以,没问题。」 「明天要做什么样的修行?」 「明天是基础训练,每个人都接受过这样的训练,目标是提升体力和锻炼健壮的身体。」 「具体来说是什么修行?」 「从断崖跳下去,还有吃豆子。」 「什么?」 「什么?」 「……唔、唔,真是划时代的修行……修行?这是修行吗?」 「是修行没错,不然听起来像什么?」 听起来像杀人。 楚菈硬是把这样的发言吞了回去。 这或许是种比喻。不可能不是比喻。 跳下断崖也许是指进行墙面行动训练,可是……吃豆子实在是找不到比喻以外的解释。 楚菈有些畏怯。 但她又问了后续的修行内容。 「在那隔天又是什么修行?」 「我们要到某座地下城修行,每位近卫骑士都必须去那里挑战。」 「原来是要到地下城啊。我听说冒险者会在与怪物的对战中练就健壮的肉体,所以要透过实际战斗提升战斗能力吧。」 「不,最好不要战斗。」 「什么意思?」 「你要挑战的是两百级的地下城。」 「…………我头脑不好……不对,是我耳朵有问题吗?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那里是『禁止进入』的地下城,虽然也可以称霸,但难得有这样的地方,刚好能用来修行。」 「请问是什么样的修行?」 「因为各位的工作是保护重要人物,所以训练内容是学习彻底消除气息融入环境,如同影子般跟随在重要人物身边的技巧。」 「具体来说呢?」 「地下城最深处放了某个东西,训练内容就是把那个东西拿来我这。另外,万一被怪物发现你的踪影,你必死无疑。」 「什么?」 「什么?」 「……呃、唔,这、这是划时代的……?自、自杀……?是吗?」 「这是修行,听起来像自杀吗?」 这样的行为除了自杀还有其他解释吗? 楚菈感觉脑袋愈来愈混乱了。 「在、在、在、在、在那隔天,是什、什、什么样的自杀?」 「你要说的是修行吧?」 「没、没、没、没错……应该是吧……」 「把修行说成自杀,你真是个逗趣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正、正经是我唯一的优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逗趣……」 「总之,接下来终于进入正式的修行,和前面两个温和的修行相比,难度说不定高了一点。」 「……不好意思,请问教官大人口中的『温和』是什么意思?」 「咦?意思当然是指『热水温度低』或是『难易度低,无法让人满足』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教官大人的话。第一天是跳悬崖还有吃豆子,第二天是进出一旦被怪物发现就会丧命的地下城。我这样的理解没错吗?」 「没错。」 「……好。」 耳朵也好,头脑也罢,好像都很正常。 这么说来,是教官的头脑不正常吗? ……不能这么想。楚菈摇摇头。 这一定是某种比喻。 一定是这样没错。 因为这些修行听起来都是要让人送命。 脚不自觉地发抖,但楚菈还是拿出勇气提问。 「详、详细的修行内容是……?」 「近卫兵的工作是保护重要人物,面对的敌人大多是人类。」 「确实是这样,教官大人说的是。」 「所以说,你必须记住控制力道的方法。比方说,你正在保护露克蕊琪雅陛下,结果有不肖之徒试图危害露克蕊琪雅陛下。遇上这种时候,万一失手杀了对方,结果打听不到可能在那人背后的组织就麻烦了。」 「您说的是。」 「最重要的是,杀人是不好的行为,所有诞生在这个世界的生命,都需要受到重视。」 「什么?」 「什么?」 「……没事,请继续。」 「没事吗?那么……你要挑战的是『入门者的洞窟』。」 「我记得……那是刚成为冒险者的人,为了实际体验怪物实力而使用的地下城吧?」 「没错。」 「难度好像一口气下降不少。」 「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 「对,你要在那座地下城挑战的修行内容是『让所有怪物的hp剩下1』。」 「…………唔。」 「让所有怪物陷入只要稍有擦伤就会死亡的濒死状态。」 「……所有怪物?」 「『入门者的洞窟』最多会同时存在五百只怪物。」 「……五百只?」 「对。对了,你用不著担心,只要知道我们在『入门者的洞窟』修行,那里的人都会尽量避免使用。让他们这么费心实在是过意不去,我们修行时必须对各位冒险者的体谅心怀感谢。」 「我、我不是很明白用不著担心的意思……」 「『用不著担心』意思就是『安心』、『安全』、『没有需要担心的事情』。」 「…………」 「我暂且不会提升你的攻击力,所以预估三天就能结束这个修行。结束前不能踏出地下城一步。」 亚雷克笑容满面。 他笑著说道。 楚菈只能睁大眼睛看著他。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话好难懂。 亚雷克在楚菈心里留下了不是「人」的印象。 他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的奇妙生物。 亚雷克笑著继续说道。 「接著是最后的修行──」 楚菈的唇边扬起抽搐的笑容。 然后── 「我好像走错地方了!失陪了!」 她逃跑了。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这些全都是会丧命的修行。 她打算再次向女王陛下确认修行的场所,于是向著王城跑去。 不消说── 露克蕊琪雅女王介绍进行修行的旅店,正是亚雷克经营的「银狐亭」,于是楚菈只好在深夜无精打采地折返。 ○ 隔日── 楚菈和平常一样,很早就醒了过来。 她望向四周。 舒适的床铺。 竖了一面大镜子的镜台。 藏在墙里的嵌入式衣柜。 这里是「银狐亭」。 「昨天听见的那些修行全是噩梦,醒来后就会回到兵舍。」 她这么期盼著,但心愿看来没有实现。 「……对了,我得写封遗书给父母。」 她昨天不小心睡著了。 宽敞的澡堂。 舒适且温暖的床铺。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面,在因为从明天──也就是今天开始的修行感到不安而哭泣的时候,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她摀住了脸。 为了成为女王陛下的近卫兵,自己一直努力到了今天。 这条路有多险恶,自己早有心理准备。 但这次的修行完全超乎预期── 难不成这是在委婉表示「我们不需要你,去死吧」吗?她心里不禁冒出这个想法,赶紧摇了摇头。 「不会的,女王陛下不是那么冷酷的人。她既聪明又温柔,高雅……的服装虽然她不是很喜欢,总之是个好人。我相信她,我会相信她并完成这次艰难的修行。」 她暗示著自己。 没问题。 要是会死就不叫修行了。 所以说,一定不会有问题。 「……好。」 楚菈振作精神从床上起身。 她脱下身上那套轻柔的睡衣,换上了正式服装。 接著穿上皮甲,系上长剑。 像是看准了她穿戴整齐的时机,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咿呀!」 声响险些让她咬到舌头,她赶紧应门。 接著,门后面传来亚雷克的声音。 「早安,楚菈小姐。修行时间要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准、准备好了!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既然你准备好了,我会在一楼的食堂等你,还有事情得向你说明。」 「请问是什么事情?」 「这个……我这个人很不 会说明事情,但露克蕊琪雅陛下根本是个完全不说明的人。」 「?」 「总之,请到一楼。我们可以在用餐的时候说明。」 说到这里,外面的说话声消失了。 他走了吗?但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楚菈怀著恐惧与不安的心情走到一楼食堂。 任何事在实际行动前都会感到不安。 可是,一旦采取行动,意外地都有办法迎刃而解。 楚菈相信这一点,为了接受修行的详细解释,她往一楼走去。 ○ 「银狐亭」一楼食堂。 楚菈走到吧台和摆了几张桌子的地方。 几位昨天没见过、疑似是住宿客人的人也在那里。 身材姣好的红发女子。 貌似魔法师的魔族少女。 还有……褐色肌肤、异常年幼的女孩子。 虽然对种族有印象,但种族名称没有出现在楚菈的记忆。 还有精灵和矮人。 此外还有两名担任服务生的兽人少女。 吧台后面有位兽人少女站在厨房。 「……这间旅店的女生真多。」 楚菈在吧台坐下后忍不住嘟囔道。 亚雷克苦笑著回答她: 「之前还出现过偷窥的男性客人喔。」 「居然有这种事……后来教官大人就拒绝男性入住了吗?」 「我没那么做,我只是稍微劝对方反省而已。」 「是。」 「结果,那个人好像是位有名的冒险者。」 「然后呢。」 「他的转变传了开来。」 「……然后呢?」 「后来就再也没有男性入住了。」 「………………唔,您说的『转变』是指深刻反省、洗心革面吗?」 「对。」 「也就是说,那个偷窥的男人成为了一个正经的男人?」 「对。」 「如果他变成好人的事情传开了,为什么男性客人会减少?」 「这我就不懂了。」 「那个『偷窥男』,没有恼羞成怒地在外面破坏这间旅店的名声吗?」 「哈哈哈,如果他的精神状态还能破坏这里的名声,那就不叫『反省』了。」 「…………」 她觉得自己好像搞懂是怎么回事了。 她只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很难用言语传达,不过……这个人很危险。 「关于你的修行。」 在这个话题后提到修行,让楚菈只觉得想逃。 不过,她不能逃。 自己就要成为期待已久的近卫兵了。 如果在这里受挫,一路走来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楚菈重新下定决心、端正姿势。 「请指教。」 「昨天我以你知道这件事为前提讲解了修行内容……事实上,有个叫储存点的东西。」 「……储存点?」 「对,就是这个东西。」 亚雷克伸出了手。 在他掌心出现了一个散发著微弱光芒的球体。 「……这个东西就是『储存点』吗?」 「对,只要对这个东西宣告『储存』,死了也没关系。」 「什么?」 「就算我这么解释,这个世界的人也听不懂,所以我实际示范给你看。」 「示、示范?示范『死了也没关系』?」 「对。普兰,过来一下。」 在他这么呼唤后,双胞胎里的其中一位服务生赶了过来。 那是一身白毛的猫兽人。 她看起来像个年幼的孩子,亚雷克到底打算对她做什么事? 楚菈感觉非常不安。 普兰赶过来后面无表情,她不解地偏著头。 「……爸爸,有什么事吗?」 「我想让客人见识『储存&读取』,可以麻烦你吗?」 「…………我不是很喜欢示范这种事。」 「拜托你了。」 「…………既然爸爸这么拜托的话。」 「乖孩子……楚菈小姐,我们接下来会实际示范给你看。『储存』。」 亚雷克笑容满面地宣言。 接著,普兰走到了吧台后面,她抡起右拳,将魔力蓄积在拳头后── 「…………喝。」 她发出涣散的沉静嗓音。 一拳穿过亚雷克的腹部。 亚雷克的肚子出现了拳头大的洞,他笑著从嘴里喷出血,全身紧接著僵直起来。 然后,他果不其然地往后倒了下去。 楚菈不禁愕然。 「教官大人,死了……?」 一般来说,腹部有个拳头大的洞是必死无疑的。 面对眼前的事态,所有住宿客人都在议论纷纷。 座位区那些看起来相处融洽的客人,异口同声地惊叹道: 「居然能成功攻击亚雷克老板……?这臂力太惊人了……!」 「之前就听说过普兰的实力坚强,原来真的很强呢……」 「不愧是店里臂力第二强的人……实在不敢想像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修行。」 ……他们感到惊讶的地方好像错了。 旅店老板死了,客人应该为这件事惊讶才对。楚菈忍不住这么认为。 在客人们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储存点的光芒逐渐增强。 然后,光芒变得无比强烈,似乎还闪了一下── 剎那间,亚雷克又和原本一样站在吧台后面。 「如何,楚菈小姐,这样你明白『储存&读取』的效果了吗?」 他的确死了。 不过,他还活著。 原来这就是「储存&读取」的效果,楚菈大概明白了。 然而,楚菈心里冒出了一个她更不明白的想法。 「那、那个,您为了示范还特地让自己丧命吗?」 她还是第一次说「让自己丧命」这种话。 亚雷克显得很纳闷。 「是啊?」 「可、可是,死亡不是很可怕、很痛吗……」 「我习惯了。」 「习惯……!?」 「用不著担心,多死几次就不会在意了,毕竟可以像这样活过来嘛。」 「问题不在这个地方吧……」 楚菈感觉惶恐的情绪在内心开始蔓延。 因为能复活,死了也无所谓。 单就逻辑来说,确实解释得通。 不过,她总觉得身为人类还有更重要的考量。 亚雷克笑著说道。 「昨天提到的修行就是以『储存&读取』为前提进行。」 他笑著说出可怕的话。 楚菈不由自主地发抖著问他。 「这、这是以死亡为前提……的意思吗?」 「对。我怎么可能要你在无法复活的状况下,从悬崖跳下去或是吃豆子呢?」 「可、可是吃豆子不需要必死的决心吧。」 「放心吧,死几次都没问题。」 微笑。 亚雷克温柔地笑著。 那样的 笑容十分骇人。 「经验不足可以靠死亡来弥补。实力不够坚强可以靠死亡来锻炼。用不著担心,既然能复活,那就能一再挑战,所以你尽管放心吧。用这个方法必能将你训练成女王陛下的近卫兵。」 楚菈今天终于明白女王陛下的近卫兵,为什么坚决不告诉她修行内容的理由了。 她们大概是不想提起吧,因为实在是太惨烈了。 楚菈全身都在剧烈发抖。 「我们走吧。」亚雷克说。 楚菈抓住他的袖子,默不吭声地一再摇头。 「啊啊。」亚雷克像是察觉了什么。「抱歉,我太大意了……你还没用早餐吧。我认为接下来的修行最好在空腹的状态进行,你确定要用早餐吗?」 「……不用了。」 「不然还有什么问题吗?」 亚雷克显得很纳闷。 楚菈很难确切地用言语表达这个问题。 但只有一件事她可以很明确地说── 他的精神构造是最大的问题,楚菈这么认为。 ○ 「家……」 「什么?」 「我、我、我撑、撑不下去了,请、请让我回家……拜托您。」 楚菈说出这话时,正是傍晚的夕阳映照大地的时间。 她死了。 死了无数次。 从断崖不停地往下跳。 尽管既害怕又疼痛,但自己一忍再忍,一次又一次地撑了下来。 然后──训练似乎终于结束了。 这肯定是最艰难的一关,楚菈这么心想。 在新兵训练的时候,最初的基础训练也比实务训练还要艰辛。 像是冲刺跑或是伏地挺身等等,习惯前实在非常痛苦。 通常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进行基础训练,而最初进行的训练总是最辛苦。 只要打好体力基础,之后不论面对什么样的训练都能游刃有余。 她原本这么以为── 「接下来的训练是吃豆子吃到噎住喉咙、窒息死亡。」 这根本不叫训练。 楚菈彷佛听见内心传出碎裂的声音。 我不行了。 我要回家。 放我走。 她抓住亚雷克的脚恳求他。 「我、我、我、我不行了……!这种事、这种事究竟有什么意义!」 「hp会增加。」 「我不想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送死,我不想为了这种事情受苦……」 「可是,持久力与耐力是维持生命非常重要的因素。」 「为了活著而送死,这么做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吗!」 「用不著担心,死了还可以复活。」 「我撑不下去了!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她如此哭喊著。 她以天生憨直的个性,在成为士兵的训练中撑了下来。 在她的人生中,大概是第一次像这样不顾形象地哭喊。 亚雷克将手轻轻放在楚菈的肩上。 「要走也行,你要回去吗?」 他面带微笑。 这句话和这个笑容都让楚菈大感意外。 如果可以说走就走,那就称不上训练了。 新兵在身心面临极限的状况中,不管再怎么叫喊著要离开,都会被教官阻止。 所以,楚菈也──尽管这种说法很奇怪──因为知道无法离开,才能放心地叫喊「让我走」。 然而── 可以离开吗? 楚菈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可、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本店不会勉强客人。」 「不会勉强客人……?」 不会勉强客人是什么意思? 楚菈思考著,她赫然惊觉一件事情。 他确实一次也没有强迫过自己跳下悬崖。 他只是以跳下去为前提进行这件事。 「真、真的可以吗?」 「要走也没关系,只是──如果你觉得这样也无所谓的话。」 「什么?」 「为女王陛下效命的所有近卫兵,都完成了我的修行。」 「…………」 「我不清楚近卫兵选拔的详细条件,但没有完成修行,恐怕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担心的是这一点。」 亚雷克露出了担忧的微笑。 他露出的并非是以「近卫兵」为诱饵,强迫她投入修行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但也不是乐得可以省下训练的力气的那种怠惰的笑容。 他露出的是由衷为她感到担心的慈祥笑容。 所以,楚菈明白了。 一旦自己放弃,对方真的会让她离开。 而且,他的修行既不是恶整也不是拷问。 他只是基于自己的主观意识,做出最能得到效果的修行。 ……他只是依照自己的常识,规划合理的修行。 然而,他的主观与常识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楚菈的脸上失去表情,她看著在常识方面有著根本上错误的生物。 尽管和她同样具有人类的外型,但他看起来像个异样物体。 然后,她忍不住提出这个问题: 「教、教官大人,您真的是人类吗……?」 「咦?我是人类没错啊?」 「其实您以前是怪物,但经过漫长的岁月化为了人类的形体,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 「因为您的常识太奇怪了。」 「哈哈哈,虽然我也没厚脸皮到夸口自己是『有常识的人』的地步……不过话说回来,又该怎么定义常识?」 「……什么?」 「遵守法律吗?受人喜欢吗?还是不做自己认为『奇怪』的行为,这种出自主观的判断吗?」 「呃,这个……」 「我是这么认为的──」 「……」 「所谓的常识是『自己长年以来建立的价值观』。」 「…………教官大人。」 虽然听不太懂,她却不禁深受感动。 「啊,这孩子没救了。」楚菈心里冷静的部分,降低了对自我的评价。 亚雷克温柔地缓缓道来: 「所以说,只要不断死去,死亡总有一天就成了常识。」 魅惑的嗓音深入脑髓,撼动著人类的思考模式。 可是,楚菈斩钉截铁地说: 「不,不会变成那样。」 「会。」 「不会。」 「会。」 「不,不会。」 「不,一定会。」 「……………………我想回家。」 「你要离开吗?」 「我、我不会离开……我要成为近卫兵向女王陛下报恩。」 「既然这样,那就来改变常识吧。」 他微微一笑。 楚菈也笑了。 她不知道除了笑还能做什么反应。 亚雷克伸出右手指向某个东西。 那是足以容纳三个大人、大得不切实际的布包。 布包里面是── 「来吃豆子吧。」 楚菈显得有些不解,然后全身开始发抖。 ──这个人很温柔。 如果自己要离开,他不会强留。 如果自己不想修行,他也不会逼迫自己。 可是,楚菈很清楚。 如果自己做出任性的要求,她希望对方可以用尽手段阻止自己。 如果自己说要走,她希望对方就算抓住她的头发也要强迫她「不许走!」。 要是对方不这么做,她就只能自行激励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连把教官当成坏人谴责都做不到── 「怎么了?再这么拖下去,恐怕要很晚才能离开喔?」 「我、我、我要回……」 「什么?你要回去吗?」 「我、我、我不回去!」 她全身颤抖。 不过,即使是面对豆子这绝望的根源,她也说得非常坚定。 ○ 时间已是深夜。 楚菈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回到了「银狐亭」。 她的记忆很模糊,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旅社,并直接走到了食堂的吧台。她感觉自己好像眼神空洞、嘴里念念有词地在吧台趴了许久。 当她在梦境与现实间徘徊时,亚雷克的妻子向她搭话了: 「楚菈小姐,您要用晚餐吗?」 活泼开朗的嗓音。 光是听到这样的嗓音,就有舒缓身心的效果。 那正是楚菈现在需要的。 「夫人!夫人!」 她泣不成声地叫道。 亚雷克的妻子从吧台后方探出身体,轻柔地抚摸楚菈的头。 「乖,乖,辛苦你了。」 「我想回家……!可是,我其实不想回家……!我说想离开的时候,教官大人说我可以走没关系……!可是、可是……!」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我泡杯热饮给你。」 不同于稚气的外表,她的心胸十分宽大。 夫人看来是狐狸系的兽人,不晓得实际年纪有多大。 从亚雷克的妻子这个立场来思考的话,至少也有二十来岁。 然而,她看起来似乎比未成年的楚菈还要年轻一点。 实在是一对年龄不明的夫妻。 过没多久,夫人拿了一个木杯过来。 杯里飘出柑橘系芳香的香气。 那是将热水倒入蜂蜜、柠檬和姜片调配出来的──柠檬姜汁。 那是庶民常喝的一般饮品。 楚菈记得,在家里服务的侍从也为自己调配过这样的饮料。 她喝了一口。 酸中带甜的温暖滋味抚慰了疲惫的心灵。 每个家庭似乎都有自己独特的风味,虽然这和侍从调配的味道不同,但是非常好喝。 楚菈稍微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向夫人道谢。 「谢、谢谢……我好像有点混乱……」 「哈哈,因为我先生的修行有点乱来。」 「是、是啊……的确是非常地有点乱来。」 「您要用晚餐吗?」 「麻、麻烦您……啊!我不要豆子!」 「是、是。」 夫人笑著开始料理。 她没有使用吧台后面的厨房,而是直接拿起一旁的平底锅炒起了蛋和蔬菜。 接著,她放入了陌生的物体。 ……那是小小白白的颗粒状物体,看来相当有黏性。 「夫人,您在做什么料理?」楚菈这么问道。 「这是炒饭。」 「…………炒饭?」 「这是亚雷克的故乡……故乡?的食物。总之,最近继『酱油』后也成功栽培出了『白米』,所以展开了许多新的尝试,虽然听说都只是『近似』而已。」 「『酱油』和『白米』……而且,栽培?这间旅店看起来不像有那么大的农场,难道在其他地方还有土地吗?」 「『酱油』的做法和酒很像,『白米』是用名为稻作的方法栽培的,所以算不上是农场……不过,从事冒险者的时候确实赚了很多钱。」 「这么说来,女王陛下说过教官是『称霸』数座地下城的冒险者……很少听见『称霸数座地下城』这种说法,我还以为她说错了。」 「不只是『数座』,正确说来是『无数座』。」 「喔。」 「光是我同行前往过的就有六十七座。」 「……什么?」 「至于亚雷克自行征服的就有近百座了吧。当时的亚雷克数到五十后,就没有再继续数下去了,我记得他说什么……『如果想知道正确数字,调冒险纪录出来看就知道了』,他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听得愈来愈混乱了。」 「我先生很厉害吧。」 「厉、厉害……该说是厉害吗……是,的确很厉害。」 她觉得没有言词可以形容这个人。 为了表现亚雷克这位冒险者的经历,「厉害」确实是最接近的形容,但她又觉得他有不能单纯用这个词来形容的一面。 也许那是因为他有深沉的黑暗面吧。 「夫人,请问教官大人去哪里了?」 「……您真的失去意识了呢。」 「什么?」 「……没事。亚雷克在架设澡堂。最近帮忙架设澡堂的莫琳小姐……住在我们这里的魔族魔法师,今天有事派她出去了。」 「设置……澡堂?」 「昨天您泡了澡吧?」 「是,那是个很大很棒的澡堂。」 「那是每天用魔法架设出来的澡堂。」 「澡堂魔法……有这种魔法吗?」 「本来是没有,那需要变出五道石墙,并在里面储水加热。」 「喔……」 听起来像是必须同时发动六个魔法。 亚雷克能做到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那个人在楚菈心里「无所不能」。 可是,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魔族少女在做这种事情? 这是种比喻吧。 楚菈面对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都用这样的方式说服自己。 「真是充满暗示的一段对话呢。」 「……暗示?」 「没事。莫琳小姐也在这里修行吗?」 「是啊,住在这间旅店的客人都进行了某种程度的修行。」 「意思是说,大家都精神异常吗?」 「没、没这回事……我想大家都很正常……应该吧……」 「不,不可能正常……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遭到了精神改造,逐渐感觉不到痛苦,到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失去了身为人类的情感,这就是教官大人的行为。」 「嗯……虽然他是我先生,但我实在无法否认您的发言。」 「夫人,您为什么会和这种人结婚呢?」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 「您、您的兴趣真独特……」 「另外,我也想拯救他。」 「教官大人吗?您的意思是,趁他还保有人心的时候杀了他吗?」 「只有这种方法救得了我先生吗……?」 「如果是要『拯救』教官大 人,我只想得到这种方法。」 「我反而想问您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其实我的方法很普通。您别看亚雷克那个样子,他有时候会钻牛角尖,我希望自己可以在他身边扶持他。」 「钻牛角尖……他的想法确实很难理解。」 「老实说,他心里还在为以前的事情苦恼。」 「以前的事情?」 「嗯,说实话,那件事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聊了,炒饭好啰。」 料理放在盘子上端上了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料理,但看起来十分美味。 看起来像是一大盘豆子料理,实在非常骇人…… 楚菈用递给自己的大汤匙吃了一口。 她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每一颗细小的米粒都确实入味了。 独特的香气与肉滚进嘴里的香味,随著每次咀嚼在口中蔓延开来。 这个叫白米的东西颗粒虽小,但每一粒都有扎实的存在感。 这道炒饭确实令人食欲大开。 「请用汤。」 「感谢您的招待。话说回来,这间旅店真是奇妙,有舒适的澡堂,美味的食物,床铺也很舒服,还有一面大镜子。洗手间虽然有个形状奇特、让人搞不懂的东西,可是使用上非常轻松。」 「听说那东西叫『坐式马桶』。」 「这样的旅店应该盖得更豪华一点,而且要矗立在大马路上。」 「这间店是亚雷克的坚持,其实收入几乎是零。」 「……用的是冒险者时期存下来的钱吗?」 「不是,还有别的收入。」 「别的收入?」 「这个问题您可以问『店长』。」 夫人笑著说道。 店长? 她指的是旅店老板吗? 可是,她好像从来没用过这种称呼。 或许是自己刚来第二天所以还不知道,可能她平常就用店长称呼亚雷克。 楚菈不禁纳闷。 这时── 「有问题要问我吗?」 背后传来了说话声。 楚菈胆战心惊地慢慢转过头。 亚雷克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 「教、教官大人!」 「是,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这、这个……」 她犹豫著不知道该不该问。 与夫人的对话中,自然而然聊到了钱的话题…… 特地询问入住旅店的收入,这么做实在有失体统。 所以,楚菈摇了摇头。 「我没问题。」 「是吗?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没关系。」 「感谢您的关心。」 「我本来以为你要问明天的修行。」 「…………」 「楚菈小姐?」 「啊?」 「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感谢您的关心……」 「对了,关于你今天修行的成果,我向露克蕊琪雅陛下报告了。」 「女王陛下吗!?」 「对,女王陛下想详细瞭解我对近卫兵候补人选的评价,所以我提出了书信报告。」 「教、教官大人对我的评价吗……」 「你想知道吗?」 「…………不、不用……训练结束后再麻烦您……」 「没问题,明天继续努力吧。」 「啊!可、可是!如果陛下有回信,就算只有陛下的反应也好,麻烦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收到回信,我会在修行前告诉你。」 「明、明天早上吗!?今天寄给女王陛下的信,明早就能收到回信!?」 「是啊,她是个很认真回信的人。」 「这、这个……从陛下那里很难得到书信回覆,这种事在王宫算是众所皆知……」 「有这回事?不管是我送出的信还是委托调查的结果,大多隔天就能收到回覆,我以为她意外地是个严谨的人。」 「……总觉得您说的好像不是我认识的人。」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希望她可以不要再那么做了。」 「什么事?」 「就是在信封留下唇印这件事。」 「……教官大人和女王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在她被俘虏的时候,将她救了出来。」 「…………」 「啊,我是把你当成近卫骑士候补才说出来的。俘虏这件事基本上不存在,请别对外人提起,因为这是国家的重要大事。如果你随便把这件事说出去,恐怕『不存在』的就是你了──我还有工作,先失陪了。」 亚雷克笑著留下这句话便兀自离开了。 楚菈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吧台后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反应。 ○ 隔天── 用完早餐后,楚菈随著亚雷克来到了一座地下城。 城镇的南侧。 从被称为世界尽头的绝壁沿著梯子稍微往下走,就是那座地下城所在的位置。 那是座「禁止进入」的迷宫。 洞窟入口看似平凡无奇,有如岩石的裂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是一座地下城,大概会以为是普通的洞窟。 然而,裂缝的正中央立了一块牌子。 「严禁进入此地下城」。 ……地下城的难易度一般以级别表示。 在级别制里,地下城的最高等级是一百级。因为根本无法测量一百级以上的地下城。 然而,这里的等级是──「两百」。 比最高难度的等级还要高上一倍,高到夸张的难度。 难怪这座地下城「禁止进入」,简单来说,这是座不能用现存标准判断的超高难度地下城。 至于这座地下城的名字── 「『死虚』。」 亚雷克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出了地下城的名字。 然后,他沉著地解释起来。 「进入其中调查的队伍包括了三名五十级的冒险者,但没有一人生还。之后,为了救出这些人,派出了附近由四名六十级冒险者组成的实力最坚强的小队,结果全军覆没。四人中有两人死亡,一人身受重伤,失去了一条手臂。」 「还有一个人怎么了……?」 「发疯。」 微笑。 亚雷克说出这些话时,始终面带微笑。 楚菈不禁浑身打颤。 她和亚雷克就站在深不见底的断崖,脚边仅有勉强容纳两人站立的空间,而且不停有强风袭来。 刚才看来只像是一道裂缝的地下城,如今就像可怕的野兽下颚。 楚菈提心吊胆地要他继续讲下去: 「发、发疯是指……」 「字面上的意思。虽然保住性命,但他的精神失常,无法过正常的生活。症状是极度畏惧光线。那位发疯的男性在疗养了一阵子后,自行弄瞎了双眼。」 「…………」 「这就是你接下来要挑战的地下城,有什么问题吗?」 「咦,我吗……?」 「我解释过修行内容了吧?」 「我、我要……回、回、回家。」 「你要回去吗 ?」 「我、我、我……!家、家……!我!不、不要回家……」 「这样送你进去的话实在太残忍了,我提供你一个攻略情报。」 「情报?」 「那是我之前进入这座地下城时发现的。」 「您、您进去过吗!?」 「对,难度过高或是无法评估的地下城,公会长大多会委托我进行调查。」 「…………」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原本就处在疯癫状态,自然不会再发疯了,公会长确实做了正确的判断。 「这座地下城的敌人是墙。」 「……墙?」 「正确来说,与墙同化的怪物是主要的敌人。内部基本上伸手不见五指,但有时候会在里面发现『发光的眼睛』,如果被那双眼睛看见就必死无疑。」 「……只是看见就会没命吗?」 「我再解释得清楚一点,不到一百级的冒险者没有胜算,只有死路一条。」 一百级以下,简单来说就是这地方所有的冒险者。 这么说来,确实可以这么说是「一旦看见,必死无疑」。 「那个怪物可以察觉所有动静,以高速在墙面……爬行,该这么说吗?还是该说滑行比较正确?总之,它会与墙面同化、发动攻击。」 「各种动静吗?」 「听觉方面,不只是脚步声和呼吸声,连心跳和衣物的摩擦声也不放过。视觉上,不论多么微弱的光芒它都捕捉得到,所以也不能有照明。一旦让『发光的眼睛』发现就完了。此外,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碰触到墙壁就会被发现,地板和天花板就没有关系。」 「……」 「还有,那个怪物杀死敌人的方法是『吸收进体内缓慢消化』,所以你最好带著自杀用的小刀。虽然有其他重来的方法,但这个修行必须用死亡的方式重来。」 「…………」 「修行内容我之前解释过,是要『拿某个东西过来』,那个东西就放在地下城魔王的房间前面。」 「这意思是说,教官大人最近到过这座地下城的最深处吗?」 「我在用早餐前进去过一下。」 从他的解释听来,这里实在不像是可以在早餐前当成慢跑场所的地方。 亚雷克在楚菈心中离「人类」这个类别愈来愈遥远了。 「凭、凭教官大人的实力,要称霸这座地下城不成问题吧?这么危险的地下城,最好是早点称霸……」 「嗯,可是啊,『难度设定得高一点,就没有人敢进去了』,其实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设定成『两百级』的地下城,实际上大概只有一百七十级吧。」 「……」 「真要说起来,这座地下城没有那么危险,怪物增加的速度也很缓慢,数量最多只有三只,放著不管也不会有影响。」 「教官大人,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 「您的常识太奇怪了!一般来说!一百七十级的地下城是人类该尽全力摧毁的威胁!」 「可是,要想提升秘密行动的能力,没有其他地下城比这里更适合了。」 「这世上有比修行更重要的事!」 「事情的重要性因人而异。」 「……」 「我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比修行更重要,硬要说的话只有三个。」 「是、是什么?」 「内人和女儿。」 「…………」 「我会说三个是因为我女儿是双胞胎。」 「教官大人说这种普通人说的话,感觉好奇怪……」 「我只会说这种普通的话,我在前世常被认为是无聊的人。」 「……由此可见,教官大人前世身边围绕著许多有趣的人。」 「我也不知道,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记忆也模糊了。不谈这个了,我们可以继续讲现在的事情了吗?」 「现在?」 「哈哈哈,当然是修行啊。」 「让我回家。」 「你要回去吗?」 「我、我、我不回去,绝不回去。」 「你想『成为近卫兵』的意志很坚定呢。就我的感觉,十个人里面有九个在听到这次修行的解释后都放弃了。」 「您、您没有因此质疑修行的难度太高了吗?」 「难度太高?我没有要求你们称霸地下城或是打倒里面的怪物。虽然每个人都莫名害怕,但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不过,这里面有怪物可以察觉各种动静,而且发现后就用消化的方式杀死敌人,挑战这种地下城实在有点脱离常轨。」 「所以我不是建议带自杀用的小刀吗?」 「………」 「用不著担心,死了可以从入口重来,而且身上不会有任何伤痕。」 「………………」 「再说,其实消化没有想像的痛。以我的耐力也顶多会痛十几分钟而已,之后就会感觉很舒服了。不过,装备要是被融解就糟糕了,所以我提供自杀这个建议。」 他的口气像是亲自体验过这种事情。 楚菈原本以为他的头脑有问题,不过…… 她错了。 这个人不是用头脑有问题或是精神异常就可以形容的,他是更危险的人物。 在楚菈心里,「想回家」的冲动愈来愈强烈。 然而,她咬紧了牙说: 「我、我要进去,我会完成修行,我一定要成为近卫兵向女王陛下报恩。」 「可以请问露克蕊琪雅陛下帮助了你什么事情吗?」 「五年前,在我的家族蒙受重大冤罪、差点分崩离析时,是露克蕊琪雅女王与近卫兵救了我们。」 「五年前?」 「在当时,名叫『灰客』的刺客试图谋取陛下的性命。」 「……啊……你是说那件事啊。」 「您知道那件事情吗?我的家族蒙受了雇用『灰客』的冤罪,面临瓦解的危机。」 「没错、没错,这件事情我知道。我记得那是贵族间的权力斗争,最后发现别说『灰客』了,连真正的刺客都没有受到雇用。」 「女王陛下的近卫兵调查清楚大致的情形,并解决了这件事,不过……我的状况有点不一样。」 「这话怎么说?」 「那个时候,我在混乱中遭到了绑架。」 楚菈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当时,家人为了洗清「图谋暗杀女王」的嫌疑而到处奔走。 年幼的楚菈因为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内心焦急不已。 这时,有人告诉她自己有「内线消息」。 如果是现在,她不可能会相信这种话,但那时候的她上钩了。 然后,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就独自去了约定的场所── 她被这整起事件的犯人,也就是阴谋毁掉楚菈家的贵族绑架。 「……那个时候救出我的是负责调查的近卫兵还有陛下,当时还年幼的我非常憧憬她们活跃的表现,因此下定决心要成为近卫兵。」 「原来发生过这种事情。」 「我和父母没有流落街头都是多亏陛下帮忙。当然,我能像现在这样平安长大也是因为有陛下……只要是为了陛下,即使要牺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这么说的话,你愿意继续进行修行吗?」 「当然愿意,就算是天大的困难,我也会挺身面对。」 楚菈想起了当初立定的决心。 然后,她鼓起了勇气。 修行有可能丧命。 不过,人生不会结束在这次的修行。 她愿意赌上性命修行,在生命结束的时候重新来过。 仔细想想,要证实自己确实有「赌上性命」的觉悟,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女王陛下的同时,楚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女王陛下有回信吗?」 「……这个嘛,她这次回信比较慢。非常抱歉,我今天没有得到任何回覆。」 「陛下的工作繁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教官的错。我这就开始修行,可以请您叫出储存点吗?」 「那么──啊啊,真糟糕,我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 「关于要你拿来的东西。」 「原来是这件事。」 这件事的确很重要。 要在不知道的状态下把东西拿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请问是什么东西?」 「我们先来确认行动顺序,你必须在尽可能克制心跳声、脚步声和呼吸声的状态下,不靠任何光源走到地下城最深处。你要做的事情是『小心脚步声,保持平静、不能紧张地走在遇见怪物就会死亡的地下城』。」 「……我已经……不,没事,我要继续修行。」 「然后,你要从地下城内取出的东西就是这个。」 亚雷克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掌心放了一个东西。 那是个系上红色缎带的金属制── 「铃铛吗?」 「对,地下城最深处放了很多这种铃铛,你只要拿一个出来就行了。」 「……教官大人,铃铛是会响的东西喔。」 「是啊,因为是铃铛嘛。」 「您要我尽可能抑制住心跳与呼吸声,并且摸黑走到地下城最深处拿出铃铛吗?」 「就是这样。对了,铃铛上面像这样系了缎带喔,所以请你挂在耳朵上面。」 「教官大人,铃铛是会响的东西喔。」 「是啊……?」 他露出了铃铛当然会响的表情。 虽然铃铛响起铃声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 「就算我保持得再平静,铃铛晃动就会响。」 「对。」 「……这样根本回不来吧?」 「只要你的身体保持平稳就不会有问题。」 「……」 「用不著担心,只要你在去程能完美地以隐密的方式步行,身体轴心自然会稳定下来。」 「呃,可、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有可能会失败,像是万一有风吹过来……」 「请自行判读风向。」 「…………」 「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如果在拿到铃铛的状态下死亡,导致必须重来的话……」 「当然是从头来过啰。」 「……」 「为了因应这样的状况,今天早上我放了很多铃铛在里面。」 「…………」 「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我要、回、回、回……」 她全身都在发抖。 因为过于恐惧,「回家」这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她用尽全力压制住这个念头。 说话声因此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夺眶而出的泪水。 亚雷克温柔笑著。 「你要放弃修行吗?」 这简直是蛊惑人心的一句话。 楚菈哭著摇头。 「很好,我这就叫出储存点。」 亚雷克举起了手,储存点随之出现。 楚菈的牙齿打颤,她硬把话挤了出来。 「储、储存……!」 ○ 修行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银狐亭」食堂。 楚菈睁著黯淡的双眸、姿势端正地坐在吧台的椅子上。 其他还有── 吧台后方只有亚雷克。 他在那里用平底锅大量炒著某种东西。 楚菈像个人偶般坐在那里。 她的心跳正常、呼吸平稳,身体挺得笔直。 她的样子与其说是人类,更像是颗岩石。 「教官大人,麻烦给我晚餐。」 她的嗓音没有抑扬顿挫。 她那副模样像是失去了身为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亚雷克不禁苦笑。 「楚菈小姐,修行结束啰。」 「只要我一疏忽墙壁就会发动攻击。」 「旅店的墙壁不会攻击客人。」 「……真、真的吗……?墙壁真的不会攻击人吗……?只要踢到小石子或发出一点声响,就会出现一双亮晃晃的眼睛在发光发光发光发光。」 「你累了吧。晚餐就来点恢复活力的料理吧,我推荐巴西风味的豆子汤还有──」 「麻烦给我其他餐点!」 「……你确定吗?豆子汤可是我的拿手料理喔。」 亚雷克的语气有些遗憾,他著手开始料理。 楚菈没有理会他的心情,她总算恢复了人类该有的精神。 她松了口气。 没事。 心灵还没崩坏。 她抚著胸口,吐出了一口气。 啊啊,可是……总有一天,连思考也── 「倒是你觉得怎么样?」 楚菈正觉得心情沉重的时候,亚雷克突如其来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显得很纳闷。 「请问您这么问的意思是?」 「我是指修行的成果。我可以调阅数值,所以很清楚成果如何,但大家重视的是实际感受。今天的修行比较容易感受到成果,你觉得呢?」 「……确实,开始和结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起先我根本连地下城的中间都走不到,到了最后,简直轻而易举就能前进,只是回程的难度跳了好几倍……」 「可是,你达成修行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抓到诀窍了。」 「你能有这样的感觉就好,明天终于要实际与怪物──」 他解释到一半── 旅店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话,应该是邮差来了,恕我失陪。」 亚雷克中断对话走向旅店门口。 话说回来…… 他好像没料到会响起敲门声,但语气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来。 不过,既然是亚雷克说的话,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楚菈感觉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在心里扎根。 门口传来了对话声。 过了一会儿,亚雷克回来了。 他手里拿著信封。 ……上面有王族的封蜡。 信封上有唇印。 楚菈从椅子上起身,姿势站得笔挺。 「那封难不成是女王陛下的信吗?」 「对,是女王陛下的信。信里应该是对你昨天修行表现的回覆,打开来看吧。 」 「麻、麻烦您!」 亚雷克用手指轻轻弹开封蜡,封住信封的蜡印随即碎裂。 他从里面拿出信纸读了起来。 「……」 他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但那样的神情也只出现了一瞬间。他马上恢复平时的笑容向楚菈说: 「楚菈小姐,有件事要通知你。」 「什、什么事……?」 「露克蕊琪雅女王陛下收到了以死亡威胁的恐吓信。」 「…………什么?」 恐吓信? 那是要危害陛下的性命吗? 因为他说得太稀松平常,她差点当成耳边风。 亚雷克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件事,她那里乱成一团,所以才这么晚回信。」 「……这可是危及国家安全的大事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请你安静一点。还有其他客人在澡堂,太大声恐怕会让她们听见。」 「对、对不起。」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这、这是什么意思?」 「犯人预告将在后天行动,但照目前的进度看来,你的修行那时候还没结束。」 「好像是这样……」 「不过,既然露克蕊琪雅陛下遇到生命危险,你应该会想保护她吧?」 「这还用说。」 她正是因为想保护对自己恩重如山的陛下,所以目标成为近卫兵的。 既然陛下遇到了危险,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修行。 但亚雷克这么说: 「和其他近卫兵比起来,你的实力还太弱了。」 「……」 「接下来我会提出两个方案,请你选择其中一个。」 「两个方案吗?」 「一个是照预定计画修行,在一周内让实力可以与其他近卫兵并驾齐驱。」 「……那样岂不是没办法保护女王陛下?」 「对,但你目前的实力,去了也只会碍事。」 「…………」 她咬紧了牙,觉得很不甘心。 碍事。 这话确实没说错。 尽管实力在修行后变得坚强,但仍远远不及那些近卫兵。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其他近卫兵都完成了亚雷克的修行。 自己的修行只进行到一半,不可能跟上她们的实力……不可能与她们旗鼓相当。 面对这无可奈何的事实,她只觉得悔恨不已。 亚雷克像是明白楚菈的心情般继续说道: 「另一个方案──」 「……」 「有一个方法可以在一天内完成原本需要五天的修行。」 「……这种事情做得到吗?」 「硬拚的话。」 从他的口气听来,之前的修行好像只是小意思。 ……但对亚雷克来说,那些真的不算什么吧。 他的原则是提供难度适中的修行,所以他口中的「硬拚」,是从他的观点来看也非常艰难的修行吧。 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修行。 她光是想像就怕得全身发抖。 但她依然这么说。 「我、我要拚。」 「……你真的愿意吗?」 「现在正是我报恩的时候……我会努力地拚,让自己变得更强,我要保护女王陛下……!」 「我明白了,我会朝这个方向安排。」 他笑著应道。 尽管他的神情温柔,她却不知所措、不安到了极点。 「请、请问,可以告知修行内容吗?」 「称霸地下城。」 他十分乾脆地说出接下来的修行目标。 ──称霸地下城。 那是只有极少数的冒险者才能完成的伟业。 没有冒险者的经验,只有在修行时进入过地下城的自己必须挑战这个目标。 ……做得到吗? 不行,不能这么想。 「我要去,请问我要称霸的是什么样的地下城?」 「你要称霸的是四十级的地下城,地下城魔王有相当于六十级的实力,所以在完成称霸后,你将会有与其他近卫兵同等的实力,如果只看数值与等级的话。」 「……」 「你必须以笨拙又没有效率的传统方式称霸地下城,简单来说就是不断死亡然后复活,在成功之前必须重复进行相同的过程。」 「既然我能完成之前的修行,这项修行也难不倒我。」 「你能有这样的自信很好。明天我会带你到地下城,但叫出储存点后我必须暂时离开。」 「您有什么事吗?」 「这个嘛……我打算自行前往调查这次声明要攻击女王陛下的组织。」 「教官大人,您这么做是为了女王陛下吗?」 「不,很抱歉,我是为了自己。」 「什么意思?」 「……关于发出犯罪声明的组织……犯罪集团的名字让我有点不爽。」 「不爽?」 这不像亚雷克会说的话。 楚菈以为,亚雷克是个让人摸不清内心想法,也看不出情绪变化的人。 这样的他说出了「不爽」这个字眼。 也就是说,他将内心的愤怒表现了出来。 「请问那个组织是什么名字?」楚菈战战兢兢地提出这个问题。 「『银狐团』。」 「…………和这间旅店的名字好像……?」 「就是因为这样,我想请他们不要使用这个名字。这么做不只是妨碍生意──如果对方是在知道我们的状况下刻意使用这个名字,那只能说非常遗憾了。」 亚雷克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楚菈感觉到一股无以言喻的寒意,身体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 隔天── 亚雷克送楚菈到地下城后便回到了王都。 为了监看储存点,他把普兰留了下来。 他在大马路上一路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之后,在一栋庞大的建筑物前停下了脚步。 那是栋雄伟的三层石造建筑物。 敞开的入口处装饰著花朵,有位体面的男服务生站在那里。 门前有块看板。 看板上这么写著── 「翡翠逸亭」。 那是号称城内最高级旅店的名称。 进入旅店后,内部装潢也确实名符其实。 柜台是由光亮的美丽石材建成,廊道宽敞,花瓶里的鲜花让人感受到细致的插花技巧。 亚雷克走在红色绒毯上,他径自往最高楼层走去。 他早已掌握到在那里的人物之气息。 到了那个房间──挂著「执行长室」牌子的房门前,亚雷克敲了门。 稍微等待后,厚重的门打开了。 迎接他的是位身穿女仆装、戴著眼镜,散发出知性气质的女性。 她的种族是精灵。 她戴著手套与领巾,将肌肤遮掩得密实。 女仆看见亚雷克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她马上端正了姿势。 「欢迎来访 第五章 索菲的『鬼树』探索 「银狐亭」的房间。 索菲坐在化妆台前望著镜子。 镜子映出一位精灵族女性。 金发碧眼,还有尖尖的长耳朵,这些全是精灵的特徵。 从脖子往下看,普通精灵没有的巨乳,撑开了用巨大叶片织成的连身裙。 索菲讨厌自己的身材。 精灵这个种族中,男女没有明显的体型差异。简单来说,每位精灵的体型都很纤细。 在这些精灵中,这副丰满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 「精灵之森」所有精灵都穿著的这套服装,在她身上简直成了奇装异服。 而且,她也在人类的城镇遇过色狼。 即使在这间旅店,也有人偷窥她洗澡。 旅店老板给了「偷窥男」一顿教训。 旅店老板,亚雷克山达。 索菲记起他昨天说的话: 「修行可以进入下个阶段了。」 今天的她和平常一样结束修行、回到旅店。 晚餐时,他随口说出了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后,索菲现在正在写遗书。 「既然是第二阶段,难度想必比第一阶段更高。」 不会有人在他的修行中丧命,但说不定免不了心死。 即使是第一阶段,她也每天都觉得心力交瘁。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 一再死去的这副身体还算活著吗?难道不是自以为活著,其实早就死去了吗? 生死观逐渐改变,她也清楚这一点。 自己的变化让她感到害怕。 在彻底改变之前,她打算写下遗书。她拿起笔,借来了墨水壶,像这样坐在羊皮纸前。 可是,这封遗书要留给谁呢? 留给故乡「精灵之森」的精灵吗? 留在双亲墓前吗? 还是……留给原本感情要好的妹妹吗? 索菲想不出遗书要留给什么人,她只想到死也不想和对方讲话的人,或是死后就能见到的人。 想到这里,她终于决定这封遗书要写给谁。 那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也是可以托付身后事的对象,那个人就是── 「给亚雷克先生──」 索菲边念边用笔写下文字。 阖上双眼后,那些修行的日子历历在目。 第一次死亡是在一个月前,也是她来到这间旅店的那一天── ○ 「欢迎光临『银狐亭』。」 亚雷克先生。 当我来到旅店时,您带著微笑迎接我的到来。 那样的笑容让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对于男性,我心怀恐惧。 在故乡的精灵之森,我常受男性欺负。来到王都后也有野蛮的冒险者对我做出色狼般的举动。因为这副身材,我甚至觉得活著是件痛苦的事。 然而,您看见我的身材时,没有露出下流的目光。 当时,我对男人的视线特别敏感,我还记得您寻常的迎接方式让我深受感动。 受到您的迎接后,我决定入住这间旅店。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间旅店是「不死旅店」。 只可惜,我不是个坦率的人。 「你知道这件事吗?」只要人们这么问我,「我当然知道。」我很容易不由自主地表现出逞强的一面。 所以── 「客人也是要利用不死旅店吗?」 「……不死旅店?」 「既然特地来到我们这间偏僻巷弄的旅店,我还以为是听见风声后过来的客人……您没听说过吗?」 「……我、我当然知道。不死旅店吧,其实我正在找这间旅店,少瞧不起人了。」 「我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您要接受修行吗?」 「当然要。」 「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我很怕被人瞧不起,会产生这样的心理都得怪这副丑陋的身体。 精灵很少有像我胸部这么大的人。 只要我表现出稍微缺乏智慧或知识的言行举止,「营养都跑到胸部去了」像这样遭到轻蔑的情形就经常发生。 而且,不是精灵之森才有这样的陋习。来到人类的王都后,我同样因为这巨大的胸部听到许多像是头脑不好、性欲强烈这些过分的言词。 为了不被人瞧不起,我养成了逞强的坏习惯,结果连做不到的事情也夸口做得到。 到头来,我还是做不到,照样受到轻视。 我的人生就是一再重覆这样的恶性循环。 用文字写下来后,我终于能以冷静的态度审视自己的人生。 我的人生充满失败,老是与人发生冲突,和早已入住这间旅店的荷舞小姐也起了很多次冲突。 「精灵小姐,我这话没有恶意,但我还是劝你放弃这里的修行。」 「……你是什么意思?你对我的行动有意见吗?」 「我不是有意见,这是忠告。从柜台的对话听来,你其实不知道『不死旅店』吧?我没有不良居心,只是不死和活著是两回事,要是你没有足够的觉悟,最好别接受修行。」 「……别瞧不起人了,我当然有觉悟。我当然是在知道而且做好觉悟的状态下,决定接受修行,没想到你会说得好像我在逞强一样。」 「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继续劝你了,你小心欲哭无泪。」 当时,我只认为她「真是个讲话难听又自大的小矮子」。 然而,她其实是位温柔体贴的女孩子。 我没用多久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 至于原因的话,那天傍晚我马上开始了在「不死旅店」的修行。 修行内容无法用言语形容。 「跳崖」。 「吃豆子」。 从文字上看来,这些事情都很简单。 简单…… 真的很简单吗? 我已经无法判断了。 可是,我感觉到的恐怖与痛苦,恐怕文字连其中的千分之一都无法传达吧。 我受到了许多折磨心灵的修行。 我能撑下来也许多亏了天生好胜的个性吧。 不过,那种磨难实在不是光靠个性就可以承受的。 我有个早已放弃的目标。 那是个困难的目标,需要无比高强的实力,因此我不敢把那当成自己的目标。 最初的修行,我只是靠毅力撑过去。 不过,随著克服了一项项修行,我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变得愈来愈强。 因为这样,我开始产生欲望了吧。 探索某座地下城的想法逐渐在我心里萌芽。 「鬼树」。 那是位于我的故乡?精灵之森的地下城。 那座地下城受到神化,难度高到无法用王都的等级制测量,附近根本没有人敢前往挑战。 我妹妹进入了那样的地方。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妹妹没有回来。 她肯定死了,我也放弃了希望。 有好的回忆。 但是,为了让妹妹的灵魂安息,我希望能将她的一部分──就算连一部分都没有──也要归于土里祭吊。 我正是受到这样的念头驱使,才能继续修行。 对死者的吊念。 我抱著这个目标熬过了修行。 ○ 「根据我的调查,您想探索的『鬼树』大约是一百五十级的程度。」 某天,我本来以为亚雷克先生只是出去走走,结果他好几天没有回来。 他好像闯入了精灵的森林,测量了我想探索的地下城等级。 精灵之森是非常封闭的地方。 即使是人类与各种族营运的「王室地下城调查局」以及「冒险者公会」也无法进入。 自然也不知道我想挑战的「鬼树」,是哪一级的地下城── 我好像对他说过这件事。 我只是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连我也记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说过。 然而,亚雷克先生记住了我说的话,专程为我前往地下城测量等级。 那时候,我的心情不是感激,而是觉得不耐烦。 对于他说「我去鬼树看过了」这句话,我也感到怀疑。 「不可能,我说的『鬼树』可是在『精灵之森』。」 「是啊。」 「精灵之森可是精灵族的国家,除非情况特殊,否则不可能允许其他种族进入。因为那里过于封闭,像我这样觉得厌倦的精灵,就会离开森林到城里。」 「好像是这样。」 「靠著城里的精灵帮忙进入森林,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森林里的精灵瞧不起到城里的精灵。『森林精灵』与『城市精灵』甚至可以当成不同的物种。」 「好像是这样。」 「……所以说,身为人类的您不可能进入精灵之森。」 「如果是用正规手段,的确不可能。」 「……您是用不正规的手段进去的吗?在森林精灵中,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的年轻精灵确实不在少数,这类年轻精灵很难说不会偷偷提供协助。」 「不,我是自己偷溜进去的。」 「……精灵是擅长用弓箭狩猎的种族,照理来说侦查气息的能力也很优越。」 「是没错。」 「一旦有人入侵,精灵会马上察觉,并且随即拉弓射箭。森林精灵对精灵以外的种族毫不留情,每一箭都带著杀意。」 「原来有这回事。」 「…………和您讲话,好像把箭射在杨柳枝上,感觉像白费力气。您瞧不起我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然您是用什么方式入侵的?」 「我只是很普通地走进去──从监视的精灵身边走过去。我边观赏精灵之森的景色边走进了『鬼树』,与两、三只怪物对战,用与公会几乎相同的方式测量危险程度。虽然没有超过一百级的标准值可以对照,所以我是以五十级为基准,判断那里的危险程度是五十级的几倍,使用了这种不怎么准确的测量法。」 亚雷克先生笑咪咪的,他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难如登天的事情。 如果他说的再困难一点,或许我能相信他…… 这时候的我还不是很瞭解亚雷克先生。 我隐约感觉得到他不是普通人,但在精灵之森长大的我,实在无法想像有人类能逃过精灵的监视。 那些精灵探测气息的能力,甚至能敏锐地察觉小鸟起飞的气息。 至于他们的视力,甚至可以正确且迅速地数出一大群前进中的虫子数量。 他们要是将箭射向瞄准的猎物,绝对不会落空。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负责看守森林的精灵之能力。 要闯入这些精灵守护的精灵之森是不可能的事,那时候的我如此认定。 因为这件事,差点破坏了他在我心中萌芽的信任感。 我原本以为他是个诚实的人。 他居然谎称自己进入了精灵之森。撒这种弥天大谎,真是太过分了。 我忍不住这么认为。 隔天,我没有前往修行。 我谎称发烧,跷掉了修行。 后来我才知道,亚雷克先生真的进入了精灵之森,且实际测量了「鬼树」的等级…… 当时的我一心以为「那肯定是胡说八道」。 我擅自产生这样的念头。 我擅自产生怀疑。 我擅自产生受骗的心情。 那个时候,旅店有一位男性客人。 我因为害怕男性,没有和那个人说过几句话,可是…… 我已经忘记名字的那个男人,经常纠缠不清地跑来找我聊天。 我跷掉修行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他也来了。 那个人说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但我是装病。 因为他实在太死缠烂打了,我就把事实全说了出来。 亚雷克先生是个骗子,亏我原本那么相信他。 说穿了,修行不过是种生意。为了吸引客人,什么谎话他都说的出来。 我好像抱怨了这些话。 写成文字后发现,全是一些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无所谓的事情。 亚雷克先生的工作是经营旅店。 为了吸引客人而说谎,这是每个生意人都会做的事。 要是因此上当,那是受骗的人不对,没有理由责怪卖力宣传的商人。 回想起这件事,我终于能像这样冷静思考。 可是,当时的我受到很深的伤害,实在冷静不下来。 这大概是因为我过著不信任他人的人生吧。 虽然是透过修行才产生,但我深深信任过亚雷克先生。 来到我房间的男性客人只是静静听著我的话。 然后,我记得他说出了这种话: 「这间旅店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传言?」 「对。谣传这间旅店专门引诱可爱的女孩子入住,调教后再把她们卖出去……他说那是修行吗?因为有不祥的预感,所以我没有接受修行,外面都在传那是种洗脑仪式。」 「……洗脑吗?」 「我这么说是对你好,劝你离开这里到我朋友经营的旅店,我会帮你写介绍信。」 「…………」 我没有马上回应。 要说修行内容是洗脑确实也像那么一回事,但从亚雷克先生的修行中感觉不到恶意。 反倒是从这位男性客人的话里,听得出恶毒的用意。 然而,那时候的我只想激烈地反抗亚雷克先生。 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就像个叛逆期的小孩,实在有些难为情…… 尽管没有答应男性客人的提议,但我也没有拒绝,只是把介绍信收了下来。 「没问题,你可以用一个晚上仔细思考,如果你下定决心了,明天就离开这里吧。」 当时的我真的很不冷静。 既然他的朋友在经营旅店,为什么他还特地来这种巷弄里的不起眼旅店入住──如果我那个时候思考过这种事情就好了。 隔天── 我告诉亚雷克先生自己说不定会入住其他旅店。 大概是希望他能挽留我吧,可惜他的反应非常冷淡。 「选择入住哪间旅店是客人的自由,如果您要离开,我没有 阻止的权利。」 「……这样啊。」 「只是,您不觉得那位男性的话有点奇怪吗?」 「不觉得……如果您要留住我,请用正当的手段。把客人当成坏人,用这种方式挽留客人也未免太卑鄙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我会稍微调查一下,毕竟用臆测来评断也不好。」 他苦笑著说道。 那张彷佛看穿一切的表情,让我气得火冒三丈。 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孩子气。 亚雷克先生才是正确的,错的人是我。 这件事随即得到了证明。 ○ 那天夜里── 我进入浴池时,感觉有许多目光往我看了过来。 经过亚雷克先生的修行后,我察觉气息与视线的能力也提升了。 由于男性常用下流的眼神看我,我原本就对这种事相当敏锐。 我感觉到了视线,往那里看去…… 设置了澡堂的后院周围的屋顶上──有个黑衣集团直盯著我。 我怕得无法动弹。 如果有弓在手上,不对,就算手上没有弓,凭我的实力也赶得走那些家伙。 可是,当我再次感觉到来到这间旅店后遗忘许久、只有男性会散发出来的那种恶意,恐惧让我动也动不了。 庆幸的是,那些男人对上我的视线后就马上一哄而散…… 我全身发抖,优咪小姐赶来前,我只能在浴池里抱紧身体。 「有人偷窥吧?」 「…………这、这种事情看了也知道。」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有人会从那么光明正大的地方偷窥。您还好吗?」 「我、我没事,我不要紧,不过是件小事。」 我当然是在逞强。 遇到困扰的时候,我总是不经意地逞强。 说不定优咪小姐早就看穿我内心的想法了。 「对不起,如果我先生在旅店,就能事前阻止这种事发生了。」 「亚雷克先生去哪里了?」 「他去见库恩女士了。他恐怕也有察觉到气息,只是因为我在店里,或许他判断用不著赶回来。」 「库、库恩女士?您是指库恩公会长吗?」 「是啊?」 「他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 「嗯……我也不清楚。他常擅自行动,不会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优咪小姐笑了。 在这间旅店住久了之后,我瞭解到一件事……优咪小姐很会说谎。 或许她早就从亚雷克先生那里听说过来龙去脉,只是因为体贴我,没有把实情说出来而已。 不过,亚雷克先生很不会说谎,他好像不太懂得怎么隐瞒。 关于偷窥集团,他也是等「事情全部解决后」才告诉我── 「他们是人蛇集团。」 「……什么?」 「住在这间旅店且盯上你的那位男性客人,以及他所属的集团。他们是专门贩卖人类以外种族的人口贩卖组织。」 「……为、为什么这种人要偷窥我洗澡?」 「他们是来品评的吧。也可能是因为您太美丽,他们情不自禁就偷看了。」 「……」 又是这副身体的错,我实在觉得很不耐烦。 这副身为精灵,但又与精灵迥异的丑陋肢体。 将人口当成商品买卖的集团,或许在这副身体上找到了稀有价值吧。 「他们盯上来到王都的冒险者,跟踪并且取得对方的信任,将对方引诱到组织经营的旅店,在那里下药让目标睡著后再从事交易,这是他们的主要手法。不只是人类,其他种族的冒险者也大多是孤身一人,或许因为这样,让他们以为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您通报宪兵了吗?」 「这个嘛,近卫兵应该正在展开搜查。」 「近卫兵?不是宪兵吗?」 「我和负责取缔犯罪集团的宪兵第二大队没有交情,我想近卫兵会以正当名义执行这项任务。」 「这、这样啊……?」 「您在进入这座城镇时就被他们盯上了。」 「您怎么知道?」 「我是在劝犯人反省的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劝犯人反省?」 「所谓的『反省』是指『除了抱歉,完全忘记其他话怎么说的状态』。」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您的问题是什么?」 「…………没事。」 我有种直觉,还是别知道的好,总觉得会接触到亚雷克先生的黑暗面。 虽说亚雷克先生不像是表里不一的人。 他是完全的黑暗,完全的光明,完全的诡异。在我眼中,他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诡异──但您救了我。 之前那种孩子气的叛逆心态忽然让我觉得很难为情。 「……对不起,亚雷克先生,我居然怀疑您的好意……现在回想起来,给我介绍信的那个男人确实有奇怪的地方。」 「用不著向我道歉,您平安无事就好。」 「……还有一件事,我无凭无据就断定您谎称自己到过精灵之森,对不起。」 「喔,您愿意相信我吗?」 「……从我的常识看来,不可能有人能逃过精灵的监视进入森林……可是,常识说穿了也只是常识而已。」 「您的意思是?」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休想得到我的认同』这种想法……就像我所受到的待遇。我发现自己这种行为,和那些看人只看胸部的家伙没什么两样。」 「这样啊。」 「对……所以说,对不起。还有,感谢您的诸多关怀。我想更相信您,可以吗?」 「相不相信是客人的自由,只是我这个人不懂得说谎。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会全力回应您的信任。」 「……好。」 「我可以继续协助修行,直到您达成在『鬼树』探索的目的吗?」 「……拜托您了。我相信,您一定能帮助我实现我一度放弃的目标。」 「很好,我会不负期待。」 您总是笑脸迎人呢。 可是,这时候的微笑带著特别的意义,烙印在了我的心里。 之后,我继续进行修行。 「在地下城待三天三夜」。 「闭著眼睛打倒一千只怪物」。 「成功攻击亚雷克先生」。 像这样写成文字,果然完全无法传达这些修行有多么艰难。 这些修行看起来都很简单。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如果有不是我也不是亚雷克先生的人读到这封遗书,请给予公正的判断。 我的修行进展缓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比起中途来到旅店的萝蕾塔小姐和莫琳小姐,我的进度算是很慢吧。 亚雷克先生会依照当事人的紧急程度调整修行进度。 森的大树下。 就算骨头消失了,应该还能找到妹妹常戴在身上的黑色箭簇首饰。 关于遗产的分配,我也在这里记录下来。 我要将一半财产赠与我的亲友荷舞小姐。 无法换成钱财的物品也一并交给她,想必她会做出公正的处理。 请转告荷舞小姐,和她泡澡聊天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我要将另一半的财产赠与亚雷克先生。 他好像有从事副业,不愁没钱花用,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对不起,给您造成了很多困扰。 另外,也由衷感谢您在各方面给予的协助。 有生以来,我是第一次如此信任人类,尤其是男人。 优咪小姐、普兰和诺娃妹妹,希望你们幸福。 尽管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但这封信在最后的最后终于有遗书的样子了。 在这间旅店度过的日子,让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我的人生中,这大概是最痛苦、最难受,但却最快乐也最幸福的时光。 一旦面对面,我怕自己又会露出软弱、好胜又自以为是的一面。 至少在文章中,我可以坦率地表现出自己。 此外── 展现出真诚的自己,还是让我有些难为情。 希望这封遗书可以成为保护我心灵不受破坏的城墙,我这么期盼著,搁下了笔。 于寒冷的季节末。 索菲?贝尔 ○ 「遗书吗?太夸张了吧……」 写下遗书的隔天早上── 索菲好不容易在修行开始前,把遗书交了出去。 她本来想在昨天晚上交出遗书,只可惜亚雷克不在旅店。 这间旅店的老板经常在深夜外出,早上才回到旅店。 他有时间睡觉吗? 这么说来,也没看过他吃东西。 在没有男性客人的时段,澡堂也设有「男性时间」,他应该有洗澡吧。 即使受到一个月以上的照料,这个人还是有很多让人搞不懂的地方,索菲不禁这么心想。 他们现在正走在王都北侧,往「目的地」走去。 王都北侧座落著险恶的山岳地带。 不论是陡峭的山路还是没有地方可以站立的悬崖,他都走得健步如飞。 索菲对自己的脚程相当有自信,但依然远远不及他的领域。 他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或许他和旅店客人谣传的一样,是用飘浮的方式移动。 索菲问著走在山路前面的亚雷克: 「下、下一个修行场所是什么样的地方?」 她简直是气喘吁吁。 相对之下,亚雷克脸上甚至稍微浮现了微笑,他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道: 「就快要看见了,请过来这里。」 她拚命追上亚雷克的脚步,喘著气爬到了山顶。 然后,她看见了疑似是目的地的场所。 那是个忽然从山里面冒出来的石箱子。 那个箱子非常庞大,贯穿了山腰,埋在山里面。 墙面刻著精致的浮雕,不晓得象徵什么意思。 如果眯起眼睛仔细瞧,上面的构图看起来像是喷火的怪物在与手持长枪的人对战。 尽管看起来像是人造物,但谁也不知道那个箱子出现时的事情。 那箱子叫做── 「那是人称『噬人迷宫』的地下城。」 「……噬、噬人迷宫……」 「难不成您知道吗?索菲小姐果真博学多闻。」 因为她一再逞强,似乎让她在亚雷克心中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希望我可以成为老实承认自己无知的人,索菲衷心盼望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不过还是请您解释一下。」 由于懂事后就逞强到了现在,这习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发现自己在亚雷克心中的地位疑似愈来愈崇高。 也或者亚雷克其实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配合她演戏而已。 亚雷克脸上浮现摸不清内心想法的笑容。 「恕我僭越。那座地下城从外观很难察觉,但实际上是座由石墙砌成的迷宫。怪物本身实力不强,但因为内部构造复杂,因此被评定为六十级的地下城。」 「……」 「如果单从怪物的程度判断,顶多只有三十级……所以有许多中级冒险者以投机的心态进入挑战,结果导致半数罹难、一去不回的事态。」 「…………」 「地下城现在已经完成称霸,正在搜索罹难者,遗憾的是……仍有许多人下落不明。」 「为、为什么?」 「在破坏地下城的部分墙面和地面后发现,这座地下城本身就是怪物。」 「……嗯。」 「目前推测,罹难者大多是在迷路后掉入了地下城的陷阱,最后气绝身亡。」 「…………一、一般来说,陷阱在地下城魔王死后照样会启动。」 「的确如此,不过这里的地下城魔王死了之后,陷阱就不再启动了。因为这个原因,找不出陷阱的位置,遗体就这样埋在地下城的地底或是墙里。」 「………………」 「我也提供了协助,为了尽可能找出罹难者竭尽了全力,可惜……无从察觉尸体的气息,而且这座地下城非常宽敞,要是用一点一点破坏地面与墙面的方式,也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凭亚雷克先生的实力,应该能把整座地下城轰飞吧。」 「要是把地下城轰飞,墙面或地底的遗体也会一起被轰飞,这么做是本末倒置。」 「……」 「所以说,还有许多遗体在墙面或地底等待埋葬。」 「…………」 「这就是接下来要进行修行的地下城『噬人迷宫』,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这不是修行前该说的事。」 「不在进入地下城前介绍的话,要什么时候介绍?」 「里、里面有很多尸体这种事!不该在这时候说!」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这种像是恐吓的……」 「别说笑了,尸体又不会攻击人。我说过这座地下城已经完成称霸了吧?也提供了陷阱不会再启动的情报。我会解释这些事是为了让您知道,修行时不需要戒备陷阱或是怪物,让您能够安心修行。」 如同他话里表示的,他的脸上确实浮现出让人感到安心的微笑。 索菲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可、可是……就算您这么说,不可能这样就不会不安了吧……!」 「原来索菲小姐也会感到不安呢。」 「……什么?」 「平常您总是说『没什么了不起』,表现得很冷静。」 「…………」 「如果您觉得害怕,请直说无妨。我会仔细地解释,尽可能减轻您的恐惧。」 「………………」 您想知道挑战地下城的冒险队伍是如何分散以及掉落陷阱的吗?说不定可以帮助您在迷宫不会迷失方向。」 「唔。」 「还是您想知道在『噬人迷宫』迷路三天的人的故事?在耗尽所有体力与气力的状态下,依然不放弃,坚持要找到出口,结果花了三天的时间。从这个故事可以学到不能在迷宫采取的行动,虽然也是负面教材。」 「……」 「尽管不会再出现怪物,但这故事说不定可以在接下来的修行派上用场,有个『当同伴在死路碰上怪物,只能在远处观望』的故事──」 「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喔?」 「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害怕?别瞧不起人了!在我看来,这种地下城只是小意思,尽管放马过来!」 索菲全身颤抖、眼角泛出泪光,但还是逞强了起来。 如果这时候老实说出内心的恐惧,恐怕还会再听见一大堆可怕的故事。 她会这么逞强,一方面是个性的缘故,状况也逼得她不得不逞强,这或许是亚雷克的错。 他露出了毫无恶意的纯真笑容。 「既然这样,我可以开始解释修行内容了吗?」 「好!请说!我不怕!我、我一点也不怕……」 「您兴奋得发抖了呢。」 「是啊!」 「我这就开始解释,您要在这里进行的是『捉迷藏』。」 「捉迷藏?」 「您不知道吗?那是这个世界的小孩子也会玩的游戏。」 「我、我当然知道……」 这回答没有逞强,她是真的知道。 她不只是知道,她儿时也常玩这个游戏。 「……只要是在森林长大的精灵,没有一个没玩过『捉迷藏』。和人类的王都比起来,精灵之森就像个什么也没有的乡下地方,不过……可以躲藏的地方多得不得了,所以在精灵之间算是相当普遍的游戏。」 「太好了。」 「可是,您要在接下来的修行玩『捉迷藏』吗?」 「对,以您的程度,王都附近无法成为修行场所的地下城太多了。」 「……抱歉,您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 「在修行时玩『捉迷藏』的理由,是因为王都附近的地下城,不足以提供我这种程度的人修行吗?」 「对,正确来说,王都附近地下城出现的怪物不足以供您修行。」 「这意思是?」 「您要和我进行『捉迷藏』。」 「…………」 「换句话说,怪物的实力无法充当您的对手,接下来就由我来当您的敌人。」 「………………」 「有什么问题吗?」 「咦?问题……问题……为什么命运老是给我考验,可以问这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请问自己的命运,还有其他问题吗?」 「……谁、谁当『怪物』?」 「啊啊,抱歉。鬼……不对,是怪物,我还没说谁当怪物。怪物当然由您来当。」 「不是由您这个现成的,而是让我当怪物吗?」 「对,我这个现成的……唔,现成的是什么意思?」 「不,没事。换句话说,我要在『噬人迷宫』把您找出来,是这样的修行吗?」 「没错,因为规矩可能不同,我在这里补充一下。找到怪物的时候,一定要拍到对方的身体。」 「要在您认真逃走的时候拍到您的身体吗?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不是天方夜谭。」 「我分得清楚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情,您瞧不起我吗?」 「我没有瞧不起您。依您现在的数值,要在我认真逃走的时候碰到我确实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会限制自己的行动。」 「像是完全不能动吗?」 「那样就不叫修行了。我还是会动,只是会加上『不奔跑』、『不消除气息』、『不隐匿脚步声』、『不做步行以外的闪避动作』以及『不使用魔法』这些限制。」 按常理思考的话,加上这些限制根本就赢定了。 不过,对手是亚雷克,索菲很明白不能用常理思考。 「您会快步行走吗?」 「我不会这么做。另外,关于碰触身体的方法。」 「碰触方法?不是用手轻轻拍一下而已吗?」 「不是的,您碰触时使用的工具是弓箭。」 「什么?」 「发现我之后,您必须用弓箭射击来碰触我的身体。」 「我愈来愈搞不懂碰触的意思了。」 「所谓『碰触』就是『轻轻接触』的意思。」 「用箭轻轻接触,这说法还真奇怪。」 「您必须确实地注入魔力并将箭射出,需要对我造成伤害,碰触才算数。」 「造成伤害的碰触……这样才像亚雷克先生的修行。」 「什么意思?」 「旅店的大家常说『很有亚雷克先生的风格』这句话,指的是『不寻常』、『不能用常识判断』、『说出事实也会被当成玩笑』、『哲学性』这些意思。」 「……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呢。不过萝蕾塔小姐偶尔也会思考哲学问题。」 「修行内容解释完了吗?」 「另外,捉迷藏会在地下城一半的地方开始,到里面才会叫出储存点,大概就这些事情了。」 「需要储存吗?亚雷克先生因为我的攻击死亡这种事情连万分之一的机率都不可能发生吧。」 「我姑且也会进行储存,虽然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很低。」 「不然为什么要储存?」 「因为要是我反击,您就没命了。」 「什么?」 「因为要是我反击──」 「我听见了。我不是要您再说一次。反击?什么,您会反击?捉迷藏里面,怪物找到的人会进行反击?我从没听过这种事,还真是暴力的规矩。」 「这是修行,没有生命危险怎么会拚了死命呢?」 「也是。」 「如果不拚了死命,能力值不会有显著的成长。」 「……喔。」 「所以说,您必须带著『失败就是死亡』的觉悟,用全力『碰触』我。」 「…………」 「有其他问题吗?」 「…………有时间限制吗?我想在晚饭前回去。」 「照我的估算,应该赶得上后天的晚饭。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很好,我们这就开始吧。」 他笑了起来。 索菲因为实在太害怕了,一再急促地喘著气。 ○ 封闭感。 比身高高上数倍的石墙围绕著自己。 呼吸像是要停了下来。 心跳像是要停止跳动。 索菲不禁思考── 在这座地下城开始「捉迷藏」到现在,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 地下城内非常昏暗,但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上双眼前进也不会撞到。 她做过这样的修行。 然而,尸体没有气息。 尸体和建筑物一样,没有意志也不会行动。 比方说,在前面转角的墙壁── 或是刚才走过的地方── 或者是脚边── 说不定都有无数尸体。 这样的想像已经足以让索菲吓破胆。 ……幽暗的转角。 她消除脚步声向前走去。 远处传来声响,肯定是亚雷克吧。 在这次的修行中,他对自己设下了不能消除气息以及脚步声的限制。 可是── 叩叩叩,敲打石头地面的规律声响。 接著是咚嘶咚嘶的奇怪震动。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总之,亚雷克理应是声音来源,但他的气息仍旧遥远。 尽管遥远──但他的脚步声会这么接近吗? 尸体没有气息。 亚雷克的气息遥远。 脚步声非常接近。 索菲忘记了呼吸,她悄悄往脚步声接近。 自己在这次修行中扮演的角色是猎人。 为了追逐窜逃的亚雷克,必须射箭阻止他的行动。 她将箭搭在弓上并注入魔力。 弓箭与手臂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经过艰难的修行,她得到了坚强的实力。 努力修行的记忆与打倒大量怪物的经验,缓解了她因不安与恐惧而畏怯的内心。 不管出现什么怪物她都有自信应付。 即使对手是亚雷克,她知道就算遭到反击也不会真的死亡。 同时,她也有一箭决胜负的气慨。 他没有要求得打倒他,只要求必须造成伤害,实际上她确实曾经伤到亚雷克。 所以说,一定能成功。 没错。 如果──对手是亚雷克的话。 她不禁产生妄想。 墙壁可能埋著尸体。 地底说不定有冒险者的骨骸。 脚步声就在附近了。 伴随著奇妙震动的沉重声响,似乎来到了很近的地方。 滴滴答答,甚至可以听见不知道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 可是,气息还很遥远。 难不成是死不瞑目的冒险者尸体走过来了吗? 自己的弓箭真的能射中那些尸体吗?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她摇摇头,甩开那些无聊的妄想。 都是那些恐怖故事的错。 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莫名惊恐。 正前方是直角的转角。 从那里传来了叩咚叩咚的脚步声。 亚雷克的气息出现在别的地方,这一点让人有些在意,不过…… 她依然压低脚步声冲了上去,同时将注入弓箭的魔力提升到最大值。 她带著绝不失误且要射出贯穿万物的最强一箭的气势── 「亚雷克先生,抓到……咦?」 索菲将箭瞄准转角的另一头…… 视线前方,没有藏身处的笔直通道空无一人。 ……这里是地下城迷宫,石墙到处堵住了通道。 因为这些石墙的缘故,导致出现了奇怪的回音吗? 她这么假设、继续前进。 脚步声照样在附近响起,气息却── 气息。 似乎出现在背后。 她屏住呼吸。 全身先是发抖,然后变得僵直。 不可能。 他答应过不会奔跑。 他刚刚这么答应过,所以刚才还相当遥远的气息,怎么可能出现在正后方? 索菲在脑中思考著各种可能性。 不实际确认的话无法得到正确的结论,她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她举起弓。 「后面!……不在……?」 回过头后,她确认了背后没有人在。 大概是因为紧张、混乱还有恐怖的妄想,让她无法完全发挥导致探测气息的能力。 为了让精神镇定,她开始深呼吸,将手抵在又大又重、自觉丑陋的胸部上面。 她一再呼吸,最后大大吐出一口气,不经意地将视线转向头顶。 心脏顿时停了下来。 天花板。 有东西在那里。 那里的高度约是自己身高的五倍。 然而,某个东西站在那里,就像站在一般的地面。 与那东西对上视线后,那东西浮现出平时的微笑这么说: 「找到了。」 索菲因为恐惧与混乱,脑子乱成一团。 天花板。 为什么会在天花板。 他确实说过「不奔跑」、「不消除气息」,但是他没说过「不站在天花板上」。 虽然没说过──那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 索菲陷入了恐慌状态。 全身发抖,呼吸困难。 心脏一度完全停止跳动,接著像为了将停止的心跳弥补回来,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汗水狂喷。 指尖发麻。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箭瞄向天花板。 注入魔力的一击──如果对象是一般的怪物,这一箭足以取它们的性命。 不过,一般的怪物根本比不上亚雷克。 他不在一般常识的范围内。 不论是脉搏还是魔力都不允许有些微的凌乱,指尖也不能发麻。 射出的箭拖著魔力形成的光带,往天花板逼近。 虽然违反了重力,却是速度与威力都没有因此减弱的精采一箭── 没有射中。 箭确实碰到了他的胸膛,但一碰到就失去力道、往地面掉落。 这一击没有造成伤害。 「碰触」不成立。 索菲下意识看向掉落的箭,但这么做等于是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您最好让精神再镇定一点。」 咚!他著地的时候制造出不像他会发出的巨大声响。 回过神时,他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接近的速度极快,但并没有违反约定。 他没有奔跑,只是落地而已。 「在实战中,不知道怪物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出现。」 「……啊。」 「弓箭手一旦攻击落空,很可能会在这时候被敌人趁虚而入、遭受反击。」 「…………啊啊。」 「不论在什么时候、哪个瞬间,如果不能一箭阻止对方的行动,单打独斗的弓箭手便很难成功挑战高难度的地下城。」 「………………啊啊、啊。」 「这种话相信不用讲您也明白,既然用不著再解释下去──就请您亲自体会吧。」 「……不、不要这样……饶、饶了我吧……」 「您在说什么?」 「……咦?」 「您扮演的是『怪物』,我是只能逃走的弱小孩子喔。」 ……」 「我是不巧被怪物抓住的可怜孩子,只能尽全力抵抗。我这种人,不过是您口中常说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要我担任怪物实在是强人所难!我、我真的好害怕……不管是修行还是这座地下城,都让我怕得不得了!饶了我吧,我不会再装腔作势了!拜托饶了我……!」 她难看地向对方求饶起来。 然而,他只是笑著这么说: 「用不著担心,事先已经储存了。」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第二回战开始吧,重来之后,记得重新数到十喔。」 「我不要…………!」 「放心吧,索菲小姐下次一定能表现得更好。」 他微微一笑,弱小的他开始了不让对方存活的抵抗。 ○ 「要站在天花板上,必须让脚一步一步踩进地下城的内壁,用这样的方式前进。您有听见咚嘶咚嘶的声音吗?」 修行结束后,亚雷克揭晓了谜底。 索菲早就不在乎他用了什么机关了。 时间大约是中午过后,白天的晨光很快就会暗下来。 光线被山峰尖锐的棱线阻挡住了。 修行开始后,大概过了两天半的时间。 如同他的推估,从修行开始的时间算起,似乎能赶上「后天的晚餐」。 索菲脸上挂起了奇怪的笑容。 她的神情僵硬、连动一下也没办法。 亚雷克不晓得是怎么解释她脸上的笑容,他继续说道: 「很快乐吧?」 「嗄?」 「学会更多事情是很快乐的一件事呢。在这次的修行中,您精通了两项技能。一项是对弓箭手来说最具重要性的『高速箭』,另一项是让魔力迅速注入所需位置的『高速提升魔力』。弓箭手这个职业不能轻易被敌人接近,这两项都是很重要的技能。」 「……」 「第二阶段的修行会像这次一样,以精通技能为主。在未满一百级的这种程度,增加数值比较容易体会到实力的增强,所以之前没有进行过这样的修行,您接下来会学到更多技能,从而得到更多乐趣。」 一百级这种程度,他好像说出了这种脑子有问题的话。 原来在他心中,一百级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 在感到快乐前,她总觉得自己会先变成除了笑做不出任何反应的状态。 所以这就是第二阶段的修行,相比之下,过去那些面对怪物的严厉修行都成了小意思? 最强的敌人不在地下城,其实在旅店。 最强的敌人……旅店「银狐亭」的地下城魔王接著说道: 「您可以休息到明天中午,在那之前请您做好旅行的准备。」 「旅行的……准备吗?」 「对,剩下的修行会在前往『鬼树』的途中进行。」 「……意思是,我们要前往精灵之森吗?」 「对。」 精灵之森位于王都的东北方。 在险峻的山脉间有片草木丛生的美丽土地。 那个地方正是「精灵之森」。 那里是个注重传统与地位,不与除了精灵以外的种族交流的保守种族……俗称「森林精灵」住的地方。 她要探索的地下城「鬼树」,就耸立于精灵之森的正中央。 ……要挑战「鬼树」的话,比起地下城等级还有更棘手的问题。 「……我要给您一个忠告,不只是其他种族,连一度离开的精灵也不被允许进入精灵之森。」 「确实是这样。」 「亚雷克先生可以『光明正大地悄悄潜入』,但我恐怕做不到。」 「我见过负责看守森林的精灵数值,以您现在的实力,要不引起他们的注意闯入,有一定的难度。」 「亚雷克先生好像人脉很广,在森林精灵没有人脉吗?」 「在与其他种族完全隔离、像个种族独立国家的地方,实在很难建立起人脉。我也努力过,但现在有人脉的地方只有兽人族与魔族而已。」 「……兽人族与魔族有像精灵之森这样独立的国家吗?」 「这两个种族属于旅队的形式,也可以说是迁徙的都市,不会定居在同一个地方。」 「原来是这么回事。话说回来,人类居然能在其他种族的旅队建立人脉,还真是厉害。」 「兽人族的『猫球旅团』把重要的孩子托给我照顾,我们确实建立起了坚定的羁绊。至于魔族方面……该说是师傅的人脉吗?我只和师傅去玩过一次,那时候双方姑且加了好友,建立起了这样的关系。」 「听不懂。」 「他们开服的时候,偶尔会来找我。」 「听不懂。」 「总之,我在森林精灵没有人脉,只能采取自然而且强硬的入侵方式。」 强硬的入侵方式。 尽管心里也有不安,但总比他的修行轻松多了,索菲这么认为。 说不定自己已经遭到洗脑,或者至少受到了精神改造。 虽然这么认为,但还是有件让她挂念的事。 「可是,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 「『鬼树』受到神化,一旦踏入将会引起『森林的愤怒』,除了禁止任何人进入外,戒备也格外森严。」 「的确是这样,但您的妹妹不就进去了吗?由此可见,也许有条通路即使被看守的精灵注意到也能闯进里面。」 「被看守的精灵注意到……?说得好像可以不引起注意一样……不,我不会再驳斥您的话了。唔,妹妹……其实不只是妹妹,我们家族比较特别一点。」 「这话怎么说?」 「精灵之森的贝尔家属于巫女家系。」 「……巫女吗?」 「没错,当森林遭逢严重灾害时,必须成为活祭品将生命献给『鬼树』的家系。奇妙的是,生在这个家族的孩子全是女生,所以叫做巫女。」 「原来是这样。」 「如果有生产过的女人,就要献上那个女人当活祭品,我母亲就是这样失去性命。如果是姊妹,必须献上年轻的一方,我妹妹就是这种情形。」 「…………」 「我的责任是留下后代……我讨厌这样,所以离开了森林。森林精灵的头脑肯定有问题,怎么可能牺牲一个人的生命就能平息森林的灾害。」 「实际情形呢?」 「……………………确实有灾害因此平息的实际成效,真伤脑筋。」 「实在是非常不合理的做法。」 「就是说啊。」 「我认为事出必有因,依我的愚见,森林会发生灾祸,地下城本身就是原因的可能性很高。在日本也有为了平息神造成的灾害,而献上活祭品的故事流传下来。」 「……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如果这个推测正确,您妹妹的遗物或许在地下城魔王的房间。」 「为什么?」 「活祭品大多是献给『神』的吧?地下城魔王不正是地下城的创造神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 「再加上,我侦查的地方没有发现疑似的物品也是其中一个理由。我没有进去的地方大概只有地下城魔王的房间了。」 「您、您探查过这地方了吗?」 「我以为可以帮上忙,对了,我没碰里面的宝物。」 「是、是吗……如果进入地下城魔王的房间,很有可能必须迎战魔王,到时候会变更修行内容吗?」 「不会。我打从一开始就判断您找的东西可能在地下城魔王的房间,所以本来就将与地下城魔王对战的情况纳入考量并拟定修行计画。等修行完成后,您要称霸这座地下城不成问题。」 「……这样啊。」 索菲很烦恼。 如果和亚雷克推测的一样,「鬼树」是产生巫女制度的原因──称霸这座地下城后,或许就不会再出现像自己家族这样的牺牲者。 自己真的对故乡有这么深厚的情感、不愿意再看到有人牺牲吗?索菲思索著。 ……与森林精灵度过的生活,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在妹妹成为活祭品时,那些常玩在一起的好朋友,没有出面阻止这样的行为。 尽管表现得像要好的死党,在习俗与长老们的权力面前,他们始终没有试图阻止或为她发声。 传统与地位导致了森林精灵的腐败。 ……正确来说,不是没有好的回忆,而是连那些好的回忆,也在妹妹成为活祭品时,因为没有人伸出援手而变成了不好的回忆。 如果能改变习俗,肯定是好事一件。 ……这么做说不定能将妹妹喜欢的精灵之森变成更美好的地方。 她心里充满了无止境的烦恼。 即使再怎么费心思考,脑中也得不到结论。 也许是不忍心看见索菲这个样子,亚雷克露出了关怀的笑容。 「今天先回旅店吧?我看您也累了。」 「说、说的也是……仔细想想,我有一天以上没有吃饭也没睡觉……想、想起这件事后,身体忽然变得好疲倦……」 「您没事吧?如果要睡也没关系,我会负责背您回旅店。」 男性要背著自己回旅店,她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提议。 来到「银狐亭」之前,她当过一段时间的冒险者。 在那个时候,碰巧在地下城遇见的其他冒险者常提出这样的建议。 她想起了那些下流的眼睛。 那些纠缠不清、没有恶意也没有敌意,但图谋不轨的视线,索菲迟迟无法忘记。 为此,她非常害怕在与男性独处的情况下失去意识。 可是── 「麻、麻烦您……老实说,我连站都站不住了。」 「是吗?每个人结束地下城的修行后都很疲累呢,hp在重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难不成有数值无法表现出来的疲惫吗?」 「疲劳程度本来就没办法用数值表现……」 「我倒是看得见,或许人类有数字无法表现的部分吧。」 亚雷克搔搔头,然后蹲了下来。 索菲让全身的重量倚在他背上。 他轻松地站了起来。 ……这么说来,接下来是下坡路……他的话肯定没问题吧。 索菲带著与其说是对于人类,不如说是对巨大生物的信任感沉沉睡去。 ──好久了。 发现发生在故乡的家族的不幸前── 她似乎有许久没有梦到那段愉快的时光。 ○ 「亚雷克老板好像会外出一会儿,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我是这里的员工,这段时间就由我负责管理澡堂。」 晚上── 在「银狐亭」用完餐后,索菲进入了澡堂。 这间旅店的澡堂很棒──真要说起来,整座城只有这间旅店有澡堂,确实是难得的优点。 虽然偷窥留下的心伤还没痊愈,但亚雷克与优咪在那之后都会格外留意,因此她也能放心泡澡了。 今天负责管理澡堂的人是莫琳。 她有著白皙的肌肤,纯白的发丝,以及左右不同颜色的瞳孔。 最近她管理澡堂的技巧熟练多了,能泡在浴池里一边闲聊一边俐落地调整水温。 索菲看著同样泡在浴池的莫琳。 一位随时看起来都美丽动人的少女。 尽管自己也常受到这样的赞美,但因为巨大的胸部,那些称赞都有下流的意思。 相对之下,莫琳的美有如艺术品。没有性的意思,只是纯粹的美,索菲这么心想。 「……莫琳小姐,你很熟悉旅店的工作了呢。」 「是吗?我老是出错……之前本来想提高热水温度,结果提高了浴池的温度,被亚雷克老板嘲笑『熔岩浴很新潮呢』……」 「如果在浴池里面的不是优咪小姐,事态就严重了。」 「说不定,老板娘比亚雷克老板还要神秘呢。」 「……是啊。」 优咪是这间旅店的良心,她抚慰了因为亚雷克的修行而疲惫不堪的心灵。 仔细一想,索菲对她的事情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虽然外表是那个样子,但优咪比这间旅店的所有客人都要年长。 说到年长。 「……这么说来,萝蕾塔小姐好像刚成年而已。」 「是,好像是这样,我本来还以为她年纪比我大……人类的年龄果然很难判断,因为成长速度太快了。」 「魔族的成长速度和人类差不多吧?」 「的确是这样,但我觉得比起人类还是慢了一点,虽说没有树精那么缓慢……」 「你是指荷舞小姐吗?」 「对,她是所有客人中年纪最大的吧?我知道的时候吓了好大一跳呢。」 「不过,树精这个种族不单纯只有成长速度缓慢,精神成长的速度也是人类的三分之一呢。虽然说就算长大后,体型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精灵又如何呢?」 「二十岁前和人类一样,但是之后不会再变老。」 「……真不可思议呢。」 「据说年龄超过三百岁的精灵也会开始老化,但森林中最年长的精灵也顶多只有两百多岁。精灵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八十岁,老化只是传说而已。」 「兽人族说不定也一样是常保年轻的种族……」 「没那回事,他们的成长速度和人类相同。」 「可是,老板娘看起来很年轻呢。」 「也许她父母的外表看起来都很年轻,因为孩子会遗传父母。」 「老、老板娘的父母吗……」 「怎么了吗?」 「……不,没、没什么……安罗婕女士什么都没告诉我。」 莫琳不禁发抖,她将嘴巴完全浸在水中。 她说不定知道什么内幕,但这间旅店「光想就觉得可怕的故事」实在太多了。 这里因此形成了如果客人含糊其辞,就不追问到底的规矩。 索菲转变话题。 「对了,亚雷克先生不在的时候,旅店是什么样子?」 「这件事索菲小姐比较清楚吧……?」 「我又不是员工。」 树根,可是那种东西不是食物……恢复魔力需要睡眠……魔力愈来愈少,呼吸愈来愈困难……」 「莫琳小姐,热水开始冒泡了。」 「咦?啊!对、对不起!我不小心想起了那时候的恐惧……」 「没关系,用不著想起那些痛苦的事情。」 「……有人可以像这样分享修行的辛劳,我好开心。」 莫琳泪眼汪汪地流下了泪水。 看来她必定有著相当痛苦的回忆。 索菲摸了摸她的头。 事实上,索菲在精灵里面不只年轻,甚至属于刚出生没多久的那类。 因此她与莫琳的年纪相近,顶多只大莫琳一点而已。 ……或许是和妹妹一起成长过的影响吧。 只要看见年龄相仿或较自己年轻的少女伤心难受,她就会忍不住摸摸对方的头或抱住对方。 「索菲小姐,可以不要抱那么紧吗?好难过!」 「啊,对不起。」 她赫然惊觉自己不小心抱得太用力了。 紧抱住对方的手臂放松力气。 为了怕再待下去气氛会变得尴尬,索菲决定离开澡堂。 「莫琳小姐,我先失陪了。」 「好……那个,这种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这是我第一次被您抱住,可是……我想起了之前亚雷克老板让我试的『水床』。」 「……『水床』吗?」 「没、没事!什么事也没有!我会继续管理澡堂!请好好休息!」 她挥著手,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索菲纳闷地离开了澡堂。 「水床」。 她打算之后再向亚雷克问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 隔天── 用完午餐后,索菲与亚雷克从「银狐亭」出发。 「普通人需要用一个星期走到『精灵之森』,凭我们的脚程也需要五天。修行会在旅途中进行,伙食由我准备,行李则是自行负责。目前为止都是在旅店就确认过的事情,出发后有发现其他问题吗?」 中午走在王都时,亚雷克说起了这些话。 他的打扮和平常不太一样。 虽然不一样,也只是没有穿上围裙又背著一个大布包而已。 那是个非常庞大的布包。 ……最初修行的记忆好像又苏醒了过来。 豆子…… 不对,那里面一定是旅行要用到的东西,索菲这么说服自己。 就算决定不把布包的大小放在心上,插在他腰后的那把简陋的刀子也很让人在意…… 从他的不正常程度来思考,这样的「旅行装扮」也未免太普通了。 他们走在中午的王都,往东前进。 这个时间人潮相当拥挤。 石造的街道上,外出采买与工作的人群熙来攘往。 在这样的人口密度中,需要非常老练才能在人群中穿梭时不碰撞到别人。 亚雷克尽管背著一个大布包,穿越人潮的动作却很俐落。 虽然王都里住了各种种族,但这么一瞧,果然还是以人类为主。 她像是受到了当头棒喝,明白这里的确是「人类的王都」。 但在索菲心里── 「……人类居然容许其他种族进入自己种族的王族居住地,该怎么说呢,真是开放呢。」 「精灵之森也有精灵的王族吗?」 「……听说以前我的家族就属于王族。之所以会形成将活祭品献给『鬼树』的习俗,是因为传说在数百年前,为了平息精灵之森的灾害,精灵公主献上了自己的生命,那个人好像就是我的曾祖母。」 「这么说来,索菲小姐的家世很显赫呢。」 「……只论血统的话是这样。现在的森林精灵是长老议会制,年纪愈大地位愈崇高,和血缘没有关系。」 「和民主主义好像不太一样,该说是辈分主义吗?」 「话说回来,世界各地好像都有服从年长者的文化,只是森林精灵的方式夸张了一点……目前最年长的长老是两百多岁,那个人的缺点就在于知道王朝时代的精灵社会。」 「为什么?」 「森林精灵的政事大多是以『最优秀美好的时代』也就是『精灵王朝时代』为范本进行,换句话说,是靠著熟知王朝时代的长老的记忆在推行政策。」 「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果寿命短暂或老化,就能确实地将年轻世代决定的事情明文化,就像人类一样。然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由长老的『记忆』判断,等于所有事情都是由长老决定。」 「和君主专制一样呢。」 「我早就觉得森林精灵的头脑有问题,所以调查过人类的政治。在森林的时候,我们常说『人类寿命短、耳朵短,外表又丑,是低劣的种族』,但在制定制度的方面,人类比精灵还要先进。」 「是先进还是落后,是正确还是错误,关于政治我不好发表意见,但是……光从现在还有活祭品这样的制度看来,很难认为现在的森林精灵是正确的。」 「没错。」 「和您相同意见的精灵想必不在少数,比方说,像是负责看守森林的那些精灵。」 「…………你们讲过话吗?」 「没有,我只是依照实情来判断而已。」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看守的精灵……在妹妹成为活祭品的时候,那些人完全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抱歉,刚才那句话是我的猜想。有机会的话我会取得证据,到时候再向您解释。」 「是吗……?」 这番发言不像是有凭有据,说不定他是在安慰自己,索菲这么认为。 两人一路闲聊著,看见了王都的东门。 那是道壮观的门,古时听说常有军队从那里通行。 「在地下城活动比现在活跃的时候,为了把向外涌出的怪物挡在城外,所以打造了那道城门。」 「……发生过怪物涌出地下城这种事吗?」 「确实发生过,虽然现在几乎不会出现这种情形。您知道地下城有各自不同的『怪物回复数』与『怪物上限值』吗?」 「当然知道,那指的是『怪物增加的频率』还有『怪物增加的最大值』。这是常识,您瞧不起我吗?」 「我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只是姑且确认一下。我举个例子,像『入门者的洞窟』是『一秒增加五只怪物』,『最多增加到五百只』。一秒增加五只怪物,而且最多可以增加到五百只,其实是增加得过多了,这种情形相当罕见。」 「是。」 「即使到达上限,『增加怪物的力量』似乎还在继续运作。」 「……换句话说?」 「到达上限之后,如果长时间置之不理,怪物就会涌出地下城。」 「…………」 「现在公会与王室地下城调查局进行了严格的管理,定期提出讨伐怪物的任务,在相当程度上降低了怪物涌出的危险。但以前的管理很随便,又有许多尚未发现的地下城,也就相对危险许多。」 后记 笔者在这里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诚挚的感谢。 本书在各方面都是极具挑战性的作品,虽然不知道世人会有什么反应,但笔者做了相当多尝试。 其中一项尝试是「不描写色情与血腥场面」,笔者绝不是在等「喂,书里不是有洗澡和拷问的场面吗!」这类的吐槽。这是攸关尽量不描写这类关键场面的自我满足问题。 本书充满大量的实验性与自我满足的要素,因此故事不从主角的观点出发,也不描写主角奋斗的过程,也不过度赞扬主角,反而把主角当成怪物,做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尝试。 小说发表之前,笔者因为这些要素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而不由得感到不安,如今依然难以置信本作品居然能出版成书。 笔者亲自到书店确认,也买了电子书确认,但隔天一早,「奇怪,这是梦吗?」笔者还是不禁产生这种感觉。 话说回来,现实世界就是这么回事,亲眼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你所见的事物真的存在于现实吗?你所接触到的真的是接触得到的东西吗?映照在你眼中的事物,有谁可以保证那是真实的模样?你是谁?你真的是你吗? 在这类的思考游戏后,接著要向以下几位致上谢辞。 感谢编辑赏识这种意义不明的作者写下的作品。相较于只有网路版的时候,书本肯定能接触到更多读者,最近笔者向书籍派的友人确认过这件事了。能让本作品递到书籍派的各位手中,毫无疑问是编辑的力量,笔者感激不尽。 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每一集都提供了精采的插画,笔者认为要「让想像实际成形」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不过阴森的亚雷克和可爱的荷舞都超出笔者的想像,在此衷心感谢。 另外也感谢协助出版的各位人士── 接著向利用网路、实体书以及电子书阅读本作品的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 今后笔者会更加努力,请不吝继续支持。 稲荷龙 笔者在这里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诚挚的感谢。 本书在各方面都是极具挑战性的作品,虽然不知道世人会有什么反应,但笔者做了相当多尝试。 其中一项尝试是「不描写色情与血腥场面」,笔者绝不是在等「喂,书里不是有洗澡和拷问的场面吗!」这类的吐槽。这是攸关尽量不描写这类关键场面的自我满足问题。 本书充满大量的实验性与自我满足的要素,因此故事不从主角的观点出发,也不描写主角奋斗的过程,也不过度赞扬主角,反而把主角当成怪物,做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尝试。 小说发表之前,笔者因为这些要素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而不由得感到不安,如今依然难以置信本作品居然能出版成书。 笔者亲自到书店确认,也买了电子书确认,但隔天一早,「奇怪,这是梦吗?」笔者还是不禁产生这种感觉。 话说回来,现实世界就是这么回事,亲眼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你所见的事物真的存在于现实吗?你所接触到的真的是接触得到的东西吗?映照在你眼中的事物,有谁可以保证那是真实的模样?你是谁?你真的是你吗? 在这类的思考游戏后,接著要向以下几位致上谢辞。 感谢编辑赏识这种意义不明的作者写下的作品。相较于只有网路版的时候,书本肯定能接触到更多读者,最近笔者向书籍派的友人确认过这件事了。能让本作品递到书籍派的各位手中,毫无疑问是编辑的力量,笔者感激不尽。 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每一集都提供了精采的插画,笔者认为要「让想像实际成形」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不过阴森的亚雷克和可爱的荷舞都超出笔者的想像,在此衷心感谢。 另外也感谢协助出版的各位人士── 接著向利用网路、实体书以及电子书阅读本作品的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 今后笔者会更加努力,请不吝继续支持。 稲荷龙 笔者在这里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诚挚的感谢。 本书在各方面都是极具挑战性的作品,虽然不知道世人会有什么反应,但笔者做了相当多尝试。 其中一项尝试是「不描写色情与血腥场面」,笔者绝不是在等「喂,书里不是有洗澡和拷问的场面吗!」这类的吐槽。这是攸关尽量不描写这类关键场面的自我满足问题。 本书充满大量的实验性与自我满足的要素,因此故事不从主角的观点出发,也不描写主角奋斗的过程,也不过度赞扬主角,反而把主角当成怪物,做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尝试。 小说发表之前,笔者因为这些要素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而不由得感到不安,如今依然难以置信本作品居然能出版成书。 笔者亲自到书店确认,也买了电子书确认,但隔天一早,「奇怪,这是梦吗?」笔者还是不禁产生这种感觉。 话说回来,现实世界就是这么回事,亲眼见到的不一定是真实。你所见的事物真的存在于现实吗?你所接触到的真的是接触得到的东西吗?映照在你眼中的事物,有谁可以保证那是真实的模样?你是谁?你真的是你吗? 在这类的思考游戏后,接著要向以下几位致上谢辞。 感谢编辑赏识这种意义不明的作者写下的作品。相较于只有网路版的时候,书本肯定能接触到更多读者,最近笔者向书籍派的友人确认过这件事了。能让本作品递到书籍派的各位手中,毫无疑问是编辑的力量,笔者感激不尽。 插画家加藤いつわ老师每一集都提供了精采的插画,笔者认为要「让想像实际成形」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不过阴森的亚雷克和可爱的荷舞都超出笔者的想像,在此衷心感谢。 另外也感谢协助出版的各位人士── 接著向利用网路、实体书以及电子书阅读本作品的读者,致上最深的谢意。 今后笔者会更加努力,请不吝继续支持。 稲荷龙 笔者在这里向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诚挚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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