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镜会》 第一章 大逃亡 这个曾经是殖民地的海港城市,以地少人多见称,占地仅有一千多平方公里,却挤了数百万人口,街道上熙来攘往,人人都低着头,以急速的步伐行走,彷佛永远在赶路。 在匆匆而过的人群中,却有一个名字叫「杨诺言」的男生,步调明显比其他过路人悠闲。杨诺言大概二十六、七岁,身型高大,剑眉星目,他手上拿着一个又大又扁的东西,用一块白布盖着,隐约可见是个扁平的长方体,长度超过半米,却看不出是什么。 杨诺言从城中最旺最拥挤的一个地下铁路站出口回到地面,看似漫不经心地在闹市中转了几个弯,经过琳琅满目的商店和食肆,走到一栋高耸入云的商业大厦,进入升降机中按下「十七楼」,来到一个心理医生的诊所。 在诊所中当接待员的女孩子看到杨诺言推门,立即跟他打招呼,杨诺言对她笑了一笑,便敲敲医生办公室的门,听到一把女声说:「请进。」 杨诺言推门内进,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黄医生正对着他点头微笑。黄医生是城市中典型的事业女性,拥有专业资格,高薪厚职,穿着深色套装,予人一种可靠和知性的感觉。 杨诺言来找黄医生已经两年,黄医生对他的印象相当深刻,除了因为他样貌俊朗,也是因为他混身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潇洒气质,穿着宽松的麻布衬衫,并把袖子卷起来,衣着打扮透出淡淡的不经意,与城市中普遍男生明显不同。 黄医生立即注意到杨诺言手上的东西,明白困扰他的事情又再发生,不动声色地扬一扬手,说:「杨先生,请坐。」 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首要条件是安静舒适,病人才可以放松心情,继而敞开心扉。杨诺言每次来到这里,也觉得空气中彷佛弥漫着一丝咖啡的香气,他也是个生活得不错的人,认得是一种相当高级的咖啡豆。杨诺言拉开医生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掀开手上白布,原来他带来的是一幅水彩画。 杨诺言把画展示给黄医生看,画的主题是一个巨大的水族馆,水族馆内有多条色彩奇异的深海鱼和形态曼妙的珊瑚礁,像是描绘着缤纷的海底世界。可是在画的左下角,却有一个阴暗的长发小女孩背影站在水族馆前方,彷佛在凝视着水箱内的绚丽景象。 整幅画色彩斑斓,可是因为那个不协调的小女孩,却隐隐透出诡异神秘的感觉。 黄医生知道杨诺言是个有点名气的职业画家,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这个就是他总能在下午看心理医生的原因,为了缓和沉重的气氛,黄医生半开玩笑地说:「真是一幅佳作。杨先生算我便宜点好吗?」 杨诺言报以苦笑,充分表露出他的无奈。黄医生清清喉咙,用比较认真的语气说:「这个是你最近看到的异像?」 杨诺言微微点头,一说起这个深深困扰他的问题,双手不由自主十指交叉,轻轻互相磨擦,并没有看着医生,视线反而定定地落在桌子上一个水晶纸镇上,似乎相当紧张。他说:「幸好这次在吃饭时间看到…自从上次在过马路时突然出现这些异像,害我差点儿被车撞死后,我连在街上走路也提心吊胆。自两年前起,我的眼睛会忽然看到奇怪的影像,有点像海市蜃楼,可是却又清晰许多。」 杨诺言顿了一顿,换了一个坐姿,进入话题后,他的神经彷佛松弛了一点,把双手放在腿上互握,继续说:「那些异像一出现,我眼前所有事物都会消失,除了那些画面外,就再看不到其他,而且每次也持续好几分钟,令我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每一个细节。开始时我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到后来才慢慢发现,我的身体还在原地,纯粹是眼睛看到其他地方的风景。」 黄医生发出「嗯」一声,一动不动,听着病人说话。 杨诺言「唉」一声叹气,抓抓头皮,沮丧地说:「这两年来我已经无数次检查身体,可是无论是脑部、神经或眼睛也没有问题,药物或催眠治疗也毫无帮助。自从开始「病发」,我的情绪一直低落,又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病,还是什么幻觉,我每天在画廊关门后,就直接回家,尽可能不上街,很多朋友也疏远了。唯一可以令我舒服点,就是到心理医生处倾诉。」 黄医生又「嗯」了一声,以冷静的口吻说:「可幸你是个有天份的画家,能够把看到的影像巨细靡遗地画下来。我已经收集了多幅画作,对分析你的情况会有帮助。」 杨诺言再一脸无奈地诉说着被那些异像困扰生活的苦处,黄医生在他每次停顿的时间,都加插几句模棱两可的意见,再过了好一会,时间已经差不多,杨诺言瞄一瞄墙壁上的挂钟,自动站起来说:「黄医生,谢谢你。这幅画就交给你了。」 可是杨诺言说完结语后,却没有立即离去,黄医生察觉到病人似乎欲言又止,扬起一道眉毛,问:「你还有话想说吗?」 杨诺言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没有。黄医生,再见。」 回到热闹的街道上,杨诺言不禁对自己有点生气,明明这次在来见医生之前,已经决定好要告诉医生,他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当他每次看到那些奇怪的影像后,在不久的将来总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有时可能在同一天,有时可能在数天之后,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地方,总会发生一些惨绝人寰的天灾*。 杨诺言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看到什么死亡预兆,因此一次又一次努力说服自己,想:「不过是巧合而已。灾难每天都发生,况且我看到也不是什么灾难的场面嘛,说不定只是一些绘画题材的灵感涌现罢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的性格坦然,凡事都无可无不可,跟自己多说几遍相同的话,一半是渐渐信以为真,一半则是逃避去想这个问题,心情很快就回复正常。 杨诺言并没有实时回家去,他和表妹小思约好去一间叫「芝生」的日本料理店吃晚饭,由于时间尚早,所以他独自在城市中慢条斯理地绕圈子,来到这个城市著名的美丽海港。他站在海边看日落,天空被余晖染成橘色,像一只蛋黄儿的夕阳徐徐消失在海平线,杨诺言深呼吸一口海洋的气息,离开这一片美景,来到「芝生」日本料理店。 小思穿着少女喜爱的短裙和球鞋,站在「芝生」门外等待,杨诺言见到她扁着嘴,忍不住捏捏她的脸,笑问:「哪个可恶的男生惹你生气了?告诉我,让我替你出气。」 小思没好气地说:「不是啦。表哥,我想申请寄宿,可是妈妈不准…」 小思年纪尚轻,才刚刚升读大学,从小开始父母和杨诺言也待她如珠如宝,所以难免有一点点任性的行为。 杨诺言抓抓头皮,他宠爱这个表妹,不会对她说教,说:「由我们家乘车到大学才二十分钟,不用寄宿吧?」 小思一脸委屈地说:「哼,连你也不明白。我的朋友都说,没试过寄宿,就不算念过大学!我还指望你帮我跟妈谈判呢。」 杨诺言笑说:「我才不帮你呢。要是你去寄宿的话,我会舍不得你的。」他拍拍小思的头说:「留在家陪舅母吧,最多我请你吃饭。」 小思「咕咕咕」地笑,笑得像猫头鹰的叫声,毫无芥蒂地挽着杨诺言的手臂说:「好吧!谢谢表哥!」 日本料理店的装修倒是很有特色,连餐具也别致精巧,可是食物千篇一律,不外乎是生鱼片、拉面、牛肉饭…根本谈不上好吃不好吃。但是杨诺言知道小思和城市中很多少女一样,都特别喜欢日本料理,他个性随和,也不介意陪她来光顾,点菜时也任由小思点自己喜欢却根本吃不完的菜。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饭,一边谈天说地,小思不时用筷子轻轻敲击樱花形状的小小酱油碟,发出「叮咚」声。在吃着甜品绿茶豆腐冰淇淋的时候,小思突然停下抖脚的动作,说:「表哥,对面街道有两个人一直往这边看,是不是你的朋友啊?」 杨诺言把冰淇淋吞进肚子,望出玻璃外,果然隐约看到有一男一女站在对面街,不过周遭环境太暗,却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于是耸耸肩,说:「不是我认识的人,大概在等车吧?」 小思「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杨诺言再看过去,已经不见那一男一女的踪影,他的个性本来就不拘小节,此时更加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扬一扬手,结账离开料理店。 杨诺言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双亡,他自幼跟着舅舅和舅母长大,亦即是小思的父母。杨诺言的舅舅姓程,是个中小型生意人,环境颇过得去,待杨诺言有如亲生儿子,自幼供书教学,悉心栽培,见他对艺术有兴趣有天份,立刻请名师教授绘画,绝不吝啬一分一毫,不惜工本也要成全他的志愿,很多亲生父母也未必有那么慷慨。 在杨诺言大学毕业后,得舅父解囊资助,便开设自己的画廊。杨诺言一直十分感激舅父舅母的养育之恩,因此把画廊命名为「程氏画廊」。他在城中一个不错的地段租下一间店子,再花一笔款子装修成画廊,画廊中还附设一间画室,他每画好一幅作品,就在自己的画廊中摆卖,生活颇为优游自在。 画廊的生意通常不会太忙碌,但是杨诺言的画一如其人,色彩清新,令人觉得自然舒服,因此不少人用来装饰家居或办公室,又享受在看画时有这个外型讨好,斯文亲切的画家陪着聊天,所以程氏画廊每天都不乏来参观或买画的客人。 这天杨诺言送走了最后一个来看画的人,看了看手表,心想:「时间刚刚好,可以回家吃晚饭。」 小思的大学生活多姿多彩,身边总是有一班闹哄哄的朋友,甚少有回家晚饭的时候,所以陪伴两老的责任,就自然落到杨诺言身上。反正杨诺言受异像所困,几乎停止正常的社交生活,也乐得多抽时间孝顺舅舅和舅母。 杨诺言关上程氏画廊的玻璃门准备离去,无意中瞥了玻璃门一眼,却赫然发现倒影着两个人影,依稀正是前几天和小思吃饭时见到的神秘男女。 杨诺言心中一凛,涌现一个念头,想:「难道他们…他们真的在跟踪我?」 他是个极重视家庭的人,在电光石火间还未及想到自己的安危,就已经醒觉:「如果我现在回家,不就等于把这两个人也带回去?不行!」 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该怎样做,于是强自镇定地锁上程氏画廊的门后,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在闹市徘徊。在下班时间,城市中每条街道都人山人海,杨诺言经过最繁华的地区,差不多每间食肆外都有在轮候的顾客,他一边暗暗留心着身后的情况。 另一边厢,那对「神秘男女」也在低声交谈。 男的声音十分低沉,说:「那傻小子终于发现我们。」 女的说:「我们都跟那么多天了,发现得有够迟的。我看如果不是他那可爱的表妹先看见我们,他到现在还毫无知觉。」 男的说:「别松懈,快要行动了。等指示吧。」 杨诺言虽然观察不出什么迹象,可是又不放心就此回家去,结果这个晚上,他有家归不得,只好独自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室呆呆地度过。 他喝了五杯咖啡,吃了七件三文治和三块蛋糕,被咖啡室职员白眼了无数次,彷佛在问「我看你也一表人才怎么会无家可归」。他呆坐到天亮,也再没见过那两个人后,开始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生暗魅,终于忍不住踏上归途。 这时舒服宽敞的公寓里只得还在熟睡的小思,杨诺言把她的房门打开一点点,看到她安然无恙,才真正放下心来。他整晚没睡觉,感觉渴睡得要命,匆匆淋浴后就倒在床上,不消两秒便呼呼大睡起来。 当杨诺言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舅舅、舅母和小思也不在家,他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沉重,胡乱煮点东西吃,便回程氏画廊作画,一直画啊画,来到黄昏,舅舅打电话来:「???诺言?」舅舅的声音十分奇怪。 杨诺言坐直身子,说:「是,舅舅。」 「诺言,」舅舅的声音微微震动,说:「你听好了,宝宝有点生病,你先别回家,快去找小思,然后买点药,知道吗?」 宝宝是程家以前养的一只金毛寻回犬,已经在多年前死了。杨诺言愕了一愕,心知有异,于是问:「舅舅,你在哪?舅母呢?」 舅舅像是努力维持镇定,他咳了两声,说:「我和你舅母很好,不必挂念。你记得我刚才叫你怎样做吗?」 杨诺言越觉不妥,迟疑了一秒,说:「我记得。舅舅,你???」 电话传来「嘟────」的声音,舅舅已经挂线了。 杨诺言心怦怦地跳,仔细回想着和舅舅地对话,才悚然一惊,想:「我要去找小思!」 他一想到这点,连忙扑出程氏画廊,用最快速度跳上一辆前往大学的公交车,然后打电话给小思。 「快听电话,快听电话啊小思。」他心焦如焚地想。 「喂?」听到小思的声音,杨诺言松一口气。 杨诺言急急地问:「小思,你现在在哪?」 「我在学校啊,还有一堂课要上。怎啦?」小思奇怪地说。 「在学校的什么地方?」杨诺言追问。 小思有点莫名其妙,回答:「准备进入三号演讲厅了。表哥,到底……」 杨诺言打断她,说:「小思,你认真地听着。你留在三号演讲厅,要尽量留在其他人身边,任何人来找你,不论认不认识,你也不能离开。我现在来找你了,知道吗?」 小思听得有点害怕,怯怯地说:「我知道了。发生什么事?妈妈呢?」 杨诺言挂上电话,在车上他的脑筋不停转:「舅舅和舅母应该是被人胁持了。到底是什么人会这样做?他们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 短短的车程彷佛比平时漫长百倍,到达大学后,杨诺言一直奔向三号演讲厅,沿途撞到好几个大学生,被人骂了几句「赶着投胎么?」,也没时间停下来道歉。 他一手推开三号演讲厅的门,不理会正在上课的人,大声地叫:「小思!小思!」 不少在上课的大学生被他的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正在发言的讲师愣了一愣,小思已经站起来说:「表哥,我在这儿!」 杨诺言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离开。小思只来得及抓起自己的包包,急问:「表哥,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啊…我很害怕…」 杨诺言心中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样做,完全听不见小思的问题。他心想:「现在一定不能回家,画廊也不安全。我要找个地方安顿好小思,然后再去设法联络舅舅。可是哪里才安全?找一间酒店,还是在人多的地方比较好?」 杨诺言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及时带走小思,已经十分幸运。因为就在他们离开大学的同时,有几个人到达三号演讲厅,对着讲师和学生恐吓地问:「程可思在哪?」 杨诺言略为想了一想,始终觉得不放心留小思一个人在酒店房间,于是截停了一辆出租车,随便说了一个远离大学的大型商场名称。小思见到表哥的脸色沉重,一言不发,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吓得不敢问什么。 杨诺言和她来到大型商场后,靠在商场中央的栏杆边,握着她的手,凝重地说:「小思,你找一间热闹的餐厅坐下,哪里都不要去。你爸妈遇到…遇到…一些事情。我会去找他们,然后再来找你。你不要打电话给任何人,也不要接任何电话,除了我。明白吗?」 小思急得哭出来了,说:「爸爸妈妈遇到什么事?我也要去找他们…」 杨诺言吸一口气说:「不可以。你乖乖听我说,留在这里最安全。我…我真的要去找舅舅和舅母了。」 小思一边哭泣,一边拉着他不肯放手。杨诺言自小已经宠爱这个表妹,对她千依百顺,哪曾试过在她害怕或悲伤的时候舍她而去?可是他知道拯救舅舅刻不容缓,看着饮泣的小思,好不容易才狠心离开。 离开灯火通明的大型商场后,杨诺言的思绪慢慢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对于要到哪里找舅舅和舅母,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时天已经全黑,杨诺言本来就不是当侦探的料子,几乎漫目无的在街上游走,好像以为多走两条街,就会发现他舅舅被绑在某个垃圾桶似的。他一边走,一边想:「天下间的胁持或绑票,要不求财,要不求气。舅舅既不是政治人物,也不是犯罪分子,那么绑架他的人,一定是为了金钱。」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宽了一点点,又想:「如果绑匪要的是钱,就应该不会轻易伤害他们的性命吧?照说他们会主动联络我才对,我冷静地等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的铃声果然响起了。 杨诺言非常紧张,从粗布裤的裤袋中取出电话,却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在响,不禁呆了一呆。 然后他立即四处张望,才惊觉有人站在他身后大约一米的地方。一个身型略胖,眼睛好像死鱼眼一样的中年男人,正目无表情地把一部手提电话递向他。 杨诺言这次受的惊吓还真不少,心脏如像要从胸膛中跳出来,街道上有好几个途人擦肩而过,可是没有注意到他们,杨诺言暗暗怪自己:「我真的笨得可以,竟然有人站到那么近也不知!如果他要伤害我,我已经死十次了。」 那部手提电话一直在「铃铃」作响,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那个男人以毫无生气的眼神盯着他。杨诺言惊魂未定,可是也明白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于是伸出抖动的手接过电话。 「喂?」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点。 电话传来一把男声:「文风街二十号,把你的东西还给你。」说完就挂断了。 「喂?喂?」杨诺言急问。 杨诺言着急地看向死鱼眼的男人,彷佛想问他究竟玩什么把戏。那个死鱼眼的男人任务完成,一手抢过电话,看也不看杨诺言一眼就走了。 杨诺言满腹疑团,可是别无选择,又只好赶往文风街二十号。 在同一时间,那一对神秘男女也在和人通话,男的以低沉的声音说:「受尽摆布,毫无反抗能力。」 女的叹一口气说:「这个笨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 电话中的对方静了一会,说:「他不是笨,只是缺乏危机意识。你们别掉以轻心。」 男的说:「不会有问题的……」 对方「嗯」了一声,就结束通话。 受尽摆布,人却不笨的杨诺言,在快到达文风街二十号时,突然灵机一动,心想:「我何不悄悄绕到旁边,先观察一下环境?」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躲到斜对面大厦的暗角,打量着文风街二十号。那里约高六、七层楼,很有可能是一幢工厂大厦,整幢建筑物也黑漆漆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别说是人,就连狗也未必有一只在里面。可是除此之外,杨诺言并没有其他发现。 他又躲了几分钟,大厦内仍然没有一点动静,他感到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看来只好现身。他挺了一挺身子,准备用一个自以为较有气势的姿态踏出去的时候,身后一把冷冷的低沉男声说:「你耍够白痴了没?」 他急忙转过身去,动作快得几乎扭到脖子,赫然看见站在那里的,正是连日来跟踪着自己的神秘男女。而站在那对男女身后的,竟然是他的表妹小思。 杨诺言陡然见到她,浑忘需要隐藏自己,大喊说:「小思!」 小思有点害怕地瞄了瞄那对男女,见他们没有表示,于是扑向杨诺言,呼叫说:「表哥!」 杨诺言伸出手臂抱着她,轻轻拍一拍她的背部,紧张地问:「你怎样啦?他们有没有…」 小思摇头说:「没有,我很好。表哥,他们说是来帮你的…」 杨诺言确定小思安然无恙,这才回头看真神秘男女。 那女的身型瘦削,肤色有点苍白,鼻子和下巴都尖尖的,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杨诺言和小思,似乎没什么恶意。那男的看起来可没那么友善,他年约三十出头,非常高大,比杨诺言还要高一点,皮肤黝黑,肩膀又宽又厚,脸上不带一点笑容,有一种不羁难驯的感觉。 杨诺言忍不住问:「你们究竟是谁?」 那女的踏前一步,说:「也是时候介绍自己了。我叫王申雪,而他,」向那男人的方向点点头,「他是金宁。」 杨诺言瞪着他们问:「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舅舅和舅母?」 金宁闻言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啧」,王申雪却摇头说:「不是我们绑架程先生程太太。我们是来帮你的。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带走程可思,她现在已经和她的父母一样了。」 小思尖声问:「我…我的爸妈怎样啦?他们在哪?」 王申雪指着文风街二十号建筑物的天台,说:「你们看不到吗?」 杨诺言和小思奔到建筑物前面,抬头看着天台位置,果然隐约看到有两个人影站在天台边缘,看起来摇摇欲坠,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杨诺言和小思一个大叫:「舅舅!舅母!」一个大叫「爸爸!妈妈!」 杨诺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问王申雪:「你们能想办法救他们吗?我什么都答应你们!真的!」 王申雪看起来有一点不忍,说:「现在没有人能救他们。你和你表妹快跟我们走吧,否则连你们也很危险。」 杨诺言激动地说:「别说笑了!舅舅、舅母被人胁持,我又能到什么地方?」 小思大哭说:「我不走啊!我要救爸爸妈妈!」然后向着天台拼命叫:「妈妈!妈妈!爸爸!」 天台上的人影正是可怜的程氏夫妇。他们被胁持了一整天,身心也饱受煎熬,本来已经快抵受不住,这时听到爱女的声音,不由得精神一振。程太太哭叫出来:「是小思!小思你快点逃,不要理妈妈。快点逃啊!」 小思听到妈妈的声音,更加不肯离开,哭喊:「妈妈!」 这时天台上的绑匪终于现身,有一个人站到程氏夫妇身旁,却看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低头望着地上的杨诺言说:「跟我们走,他们就不用死。怎样?预言者。」 杨诺言听到他叫自己「预言者」,有点错愕,不知道要怎样回应。可是那个绑匪毫无预兆地对准程太太的背心用力一踢,程太太便尖叫着从天台堕下。 「啊─────────────」 ?纾〕烫??晨壮?拢?闹?で??文酝康氐牟宜涝谒?敲媲啊?p>  「不!妈妈!妈妈!」小思歇斯底里地掩面尖叫。 杨诺言见到有如母亲的舅母惨死,脑中一片空白。还在天台上的程先生眼见妻子被踢下楼,心知自己不能幸免,强忍伤心大叫:「诺言!带小思走!小思,记住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话还未说完,那个凶残的绑匪又再一踢,程先生有如木偶一般直掉下去,「?纭挂簧?湓谄拮由砼裕??β?亍?p>  小思亲眼目睹父母先后被杀,终于受不住刺激,软软地昏倒在地上。 王申雪急叫:「真的要走了!他们下来了!」 杨诺言本来就不是应变之才,遭此突变后更加不能反应,对王申雪的话仿若不闻。 这个时候金宁上前一手抱起失去意识的小思放在肩上,向王申雪使个眼色,一声不响,转身就走。 王申雪拉着杨诺言的衣角,柔声说:「我们先找个地方,让小思休息一下再算吧。」 杨诺言眼见小思已被金宁带走,而王申雪亦言之有理,在他们一硬一软的攻势下,不得不跟着他们走。 他们在黑夜中穿街过巷,找到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金宁用手肘轻易地「喀啷」一声撞碎玻璃,打开车门的锁。车子的防盗器立即「哔哔」大响,在夜晚的街道上格外刺耳。金宁彷佛对这种事驾轻就熟,迅捷地拔掉电源,防盗器就只得闭上尊嘴,然后金宁便示意他们上车。 杨诺言是个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被他这个偷车举动吓了一跳,心想:「这…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是恐怖分子?还是炸弹狂徒?」 王申雪鉴貌辨色,不给他犹疑的机会,说:「你和小思坐在后座,小思可以躺得舒服点。」 杨诺言听到这些为了表妹设想的说话,果然就没法抗议,自己先坐到车子的后座,然后从金宁手中接过晕了过去的小思。 金宁取出一个轻巧的工具发动汽车,他的驾驶技术一流,驾着车在马路上自如地穿来插去,看似险象环生,可是却没有任何碰撞,王申雪问他:「现在怎样?」 金宁沉声说:「先甩掉那些人再说。」王申雪点点头,合上眼睛不再说话。 杨诺言把小思的头放在自己腿上,默默看着车外的光景,路旁商店和食肆的灯光如闪电掠过,他想起死于非命的舅舅和舅母,忍不住流下眼泪。 过了很久,金宁问:「可以了吗?」 杨诺言一怔,不知道他在问谁和问什么,不过马上就听到王申雪回答:「应该可以了。我完全感觉不到附近有其他人。」 杨诺言看着窗外的满街途人,显然王申雪指的并不是「普通人」,不过这数天的经历实在太不普通,杨诺言觉得自己开始麻木。 金宁随便在路边停下车子,又再一手抱起小思,带着他们走到一间破旧的小旅馆,问店员要了一个房间。他们走过几层楼梯,来到又旧又小的房间中,房门关上后,杨诺言的心情才慢慢平伏过来。 房间中有两张单人床,金宁顺手把小思放在一张床,然后就背靠着墙壁而站,双手酷酷地插在裤袋中,表现得很沉默。 杨诺言看了金宁和王申雪两眼,吸一口气,说:「两位,谢谢你们救了我们。但继续下去之前,我一定要知道你们是谁,来自哪一个组织。我相信你们不是敌人,让我们坦诚相对吧。」 金宁和王申雪互换一个眼色,显然杨诺言一路上观察他们的行事方式,发觉他们甚有系统和经验,因此才会问「来自哪一个组织」。 王申雪开口说:「杨先生,我想你已经隐约明白自己有预言能力了吧。」 杨诺言全身一震,表现得相当惊愕,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王申雪继续说:「你不必惊慌,我们和你是同一种人。我们都是有某种天赋能力的人。」 杨诺言冲口而出问:「你们也可以看到异像?」 王申雪摇摇头说:「我们不可以。像你这种预言者是很罕见的。我是一个追踪者,而金宁是一个神知者。不过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专门容纳有天赋能力的人的组织。」 杨诺言仍然作声不得,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这个*,可是自己又的确有看到异像的能力,不由得将信将疑。难道他看到的异像并不是病,而是特殊的天赋吗? 王申雪柔声说:「组织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派了我们来接应你。可是我们并不是唯一由有天赋的人组成的组织,这个城市还有其他同类型组织,作风和我们大不相同,伤害你家人的就是另一个组织了。像我们这样的组织,认识城中所有达官贵人和势力人士,警察和法律是奈何不了我们的。你天生就是我们的一份子,只有跟我们一起,你才会觉得真正发挥自己。除此之外,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会令你觉得满足。」 这番说话杨诺言听在耳内,觉得震撼莫名。因为自从和这两个人接触以来,他的确有这个感觉,彷佛和他们一起,才觉得真正的活着。杨诺言想了半晌,开始被他们说服,神经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金宁一直在旁边观察杨诺言的表情变化,这时他知道这次的任务已经成功,于是离开房间。 金宁站在门外,拨通电话,说:「成功了,我们明早就回来。」 对方呼出一口气,说:「很好。那班人还没有放弃搜索,你们要小心。」 金宁随便找一间茶餐厅,买了一些新鲜的食物回去,杨诺言这才发觉肚子真的饿了。他接过一盒炒饭,对金宁说:「谢谢。」金宁微微颔首。 这样一来,杨诺言算是成为他们的同伴了。 房间中只得两张床,王申雪对杨诺言说:「你和小思睡在床上吧。」 杨诺言一向爱护女性,摇头说:「你和小思一人睡一张。」他转头发现金宁已经坐在近门口的地上,靠着墙边休息,显然是负责守卫门口,于是说:「我睡在椅子上就好。」 他拉开椅子坐下,把头靠在椅背上,在合上眼睛的一刻,杨诺言暗暗希望醒来时发现一切不过是个梦。 第二章 我们回家了 杨诺言当然不至于天真乐观得以为问题在睡醒后就会解决,可是他怎也没料到,更糟的事情还在后头。 小思发疯了。 可怜的小思遭遇的惊吓和悲痛,已经超出神经所能承受的程度,在她醒来后竟然失去了神智,一时尖声疯叫,一时呆滞地望着空气,一动不动,对杨诺言等人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杨诺言痛心疾首,用双手捉住小思的肩膀,轻轻摇晃她,说:「小思,是我啊,是表哥。你认得我吗?」 小思呆呆地看着杨诺言数秒,突然尖叫起来,用力挣扎,杨诺言尝试把她按住,混乱间被她的手指在脸上抓出几条血痕。 「不要操之过急。」王申雪见状连忙拉开杨诺言,劝说:「你会吓坏她的。」 杨诺言担心得不得了,急说:「我想送她到医院去,你…你说好不好?」 王申雪想了一想,说:「与其到医院后,再让医生转介,不如直接到精神病疗养院吧。」 杨诺言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就走吧。」然后就想伸手去牵小思。 金宁却看着王申雪,不甚愿意地说:「我已经说了今天早上就会回去。」 金宁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节外生枝。王申雪气愤地说:「他的表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要把她也带过去吗?不过是先去一趟疗养院,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金宁反驳说:「我们的任务是护送杨诺言回去,这是第一要事。之后再带他的表妹出来,有何不可?」 王申雪瞪着金宁,一边取出自己的电话,说:「你不过是不敢跟你的『主子』说。你不说我说!」 金宁似乎真的很不愿意延误「回去」的时间,竟然伸手想抢她的电话,可是王申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早有防范,在敏捷地闪开的同时,已经接通电话。 「喂?是我。计划有变,我们晚点才回来。」王申雪飞快地说。电话挂线后,王申雪对金宁做一个胜利的手势,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金宁冷冷地说:「你到时别说是我的主意。」 王申雪反一反白眼说:「全都是我的决定,我保证你的『主子』不会冲着你生气,可以了吧?」 杨诺言忍不住打断他们争吵,说:「你们迟些再吵好吗?我们要怎样带小思出去?」 王申雪刚张开嘴想发表意见,金宁已经沉着脸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迅速地塞进小思的嘴巴,再拍一拍她的背部,让她把药丸吞下去,简单地说:「等两分钟。」 杨诺言担忧地握着小思的手,这个时候王申雪突然语带惶恐地说:「他们找到来了。」 金宁一听之下,也不理小思还没昏睡,就把她抱起,说:「走。」 杨诺言紧张得手心冒汗,知道敌人找到这里来,连忙跟着他们离开房间。王申雪又说:「他们在前门方向进来,我们走后楼梯。」 一行人加快脚步从后楼梯走下去,走到一半,王申雪急急地说:「不行!后门也有人来!」 「多少?」金宁沉声问。 王申雪合上眼睛说:「四、五个吧。」 「那不怕,可以冲过去。」金宁决断地说。 果然,在他们快要到达地面的时候,下方的楼梯传来几个男人的吆喝:「找到了!是他们!」 金宁单手把小思放在肩膀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战斗。他用另一只手挥拳击中其中一个男人的头部,那个男人「啊」一声惨叫,立即向后倒下去,翻滚十数级楼梯落到地面,躺在地上没有再动。杨诺言虽然不擅长打架,仍然不忘把王申雪拉到身后。只见又一个敌人被金宁踢中腹部,不支倒地,痛苦地叫着:「妈啊…他杀死我了…」 王申雪表现得一点也不慌张,她镇定地审视着战况,看见余下三个敌人也在和金宁格斗,对杨诺言说:「我们冲吧!」 谁知杨诺言甚有义气,昂然说:「你先下去,我不可以留他一个人作战!」 正当杨诺言把衣袖卷得更高,打算加入战团的时候,视线突然出现另一个画面,他又看到异像。他不禁叫苦连天,心想:「迟不发作早不发作,现在来发作?」苦于视线被异像覆盖,杨诺言只得站在原地,无奈地听着几个男人吆喝的声音,内心焦急不已。 和金宁格斗的其中一个敌人眼见对方太过勇猛,于是拿出一把尖刀,刺向昏睡在金宁肩上的小思。金宁不及细想,把身体一移,尖刀偏离目标,没有刺中小思,却直刺入金宁的手臂。 已经到了楼梯下的王申雪不禁惊呼,金宁却异常硬朗,自行拔出入肉数?嫉募獾叮?咭裁缓咭簧??词执倘肽歉龅腥说男乜凇w詈罅饺思?鹉?咽苌耍?闵焓秩プ酱粽驹谝慌裕?凵裆11粒?窀錾底右谎?难钆笛浴?p>  金宁的手臂大量流血,知道纠缠下去对己方并无好处,用身体撞开那两个敌人,拉着杨诺言跋足逃走。王申雪十分机灵,趁这个时候推开一个正准备打开车门的妇人,那妇人怀中的水果和食物散落到地上,在那妇人的高声咒骂中,王申雪大声叫道:「快上车!」 终于,他们再一次抢车成功,由王申雪负责驾驶,紧急逃离追捕。 杨诺言急忙检查小思有没有受伤,这时金宁的大半件衣服已被染红,杨诺言关切地说:「我学过急救!给我看看……」 金宁冷冷地拒绝说:「不用了,你帮的忙还不够多吗?」他在伤口上洒了一些白色药粉,再用手压着伤口止血,又问:「现在到哪里去?」 「到疗养院,那里一定有医护人员的。」王申雪语气忧虑地说:「这次糟糕了,你真的流很多血…你的『主子』一定…」 金宁苦笑说:「如果受伤的是预言者或者你,我会比现在糟糕更多。」 一路上他们都各怀心事,没有交谈什么,车子驶了很长时间,才到达一间僻静的精神病疗养院。 杨诺言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不知道王申雪怎样对院方人员解释,不过她显然是善于交涉的能手,因为她说了几句话后,便有人把小思送去检查,又有护士来处理金宁的伤口。 其余两人坐在等候室中,杨诺言在饮水机中倒了两杯暖水,一杯递给王申雪,他直到此时才平复紧张的心情。王申雪喝一口水,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说:「你刚才不是看到预言吗?要不要赶快用笔记下来?可别忘了细节。」 杨诺言摇头说:「不用。我还记得。」他想起一个问题,有点困惑地说:「为什么你们不多派些人来呢?只有两个人的话,遇到刚刚的情况就真的危险了。」 王申雪对答如流地说:「我是一个追踪者,追踪者的能力就是探测附近有没有其他有天赋的人,所以我才会知道他们何时来到。如果有天赋的人聚集得越多,追踪者的感应就越强烈,也更容易探测。追踪者并不罕见,对方一定也有派出追踪者进行搜捕。我、金宁、再加上你,已经有三个,如果再多两、三个的话,昨天晚上我们恐怕连旅馆也进不了,就被捉住了。」 杨诺言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他喝光纸杯中的水,想了一想,又问:「你们陪我表妹来这里,你们的『主子』不会怪责你们吧?」 王申雪「噗」一声笑出来,说:「你还真好心耶,自己也落得如此田地,还关心我们。不过你不用替我担心,因为那是金宁的主子,可不是我的。」 这个时候金宁推开等候室的门进来,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染血染得触目惊心的上衣亦已经弃掉,现在他上身没穿衣服,肌肉的线条接近完美。 王申雪上下打量他一番,装作吹一下口哨,笑说:「你没让那护士吃掉你吧?」 金宁坐到一旁,说:「如果她年轻三十年的话。」他转变话题问:「你还没有联络上头,对吧?」 王申雪看他一眼,说:「没有。就算我不说,你神通广大的主子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金宁静默一会,说:「我也觉得是。」 杨诺言越听心里越纳闷,看来金宁的主子一定凶得要命,才会令他这样闻风丧胆。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大家也应该累了,又再等了好一会,小思的检查还没有完毕。 王申雪站起来说:「你不能就这样光着上身回去,我驾车出去替你买件衣服吧。你失了那么多血,先休息一下。」 金宁毫不客气地说:「我自己去买,实在没有兴趣和他单独留在这里。」 金宁说罢就看也不看杨诺言,直接离开了等候室。杨诺言一向人缘甚佳,自问又没有得罪金宁的地方,却一直被他无故处处针对,心中很不是味儿。 王申雪相当体贴,轻轻地说:「金宁是「首席神知者」的助手,职位不低。我和他已经离开十多天,他焦急想回去,所以脾气坏了点,你别怪他。」 杨诺言虽然听不懂什么「首席神知者」,但他明白王申雪的意思,只能报以苦笑。 金宁却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王申雪听到杨诺言的肚子在「咕咕」大响,便到自动贩卖机买了几包饼干,和他一起充饥。杨诺言说声「谢谢」,心想:「这个女子真细心。」 王申雪却忍不住嘀咕说:「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到对面海买衣服也不会那么久吧?」 途中那个替金宁洗伤口的中年护士,进来等候室探头探脑过好几次,发现金宁不在,又失望地离去。 终于,在杨诺言差不多打瞌睡的时候,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来问:「哪位是程可思的家人?」 杨诺言立即跳起来,说:「我是她的表哥!」 那医生点头说:「请跟我来。」于是杨诺言和王申雪也跟了出去。 那医生带他们进入办公室,说:「程可思的病情严重但不复杂,是典型受过刺激后精神混乱的个案。」 杨诺言还在消化何谓「严重但不复杂」,王申雪就开始代表他发问:「她的情况有需要长期住院吗?」 那医生说:「我建议先把她留在这里。我们有专业的看护负责照顾她,也会定期评估她的情况,调整适当的治疗方法。」 王申雪问:「那她康复的机会是…?」 那医生模棱两可地说:「当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我很乐观。」 王申雪又问:「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那医生的回答更加含糊,说:「目前很难估计,我会安排程可思接受进一步评估。」 杨诺言终于开口,喉咙有点沙,?:「住院的费用……」 王申雪打断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再问那医生:「我们可以见一见程可思吗?」 那医生这次回答得最肯定,说:「没问题。」然后吩咐护士带他们到小思的病房。 这个私人疗养院的环境清静,独立病房豪华得像酒店房间,小思睡在床上,看起来弱小得像一只小白兔。杨诺言不禁心如刀割。 床边的护士解释说:「她已经吃过药物,所以暂时不会醒过来。」 杨诺言坐在病床旁边,握着小思的手,轻声对她说:「小思别怕,先留在这里休息。你一定要快点康复啊,知道吗?」 王申雪知道他舍不得小思,静静在一旁等他,并不催促。过了很久,杨诺言终于柔声说:「小思乖,表哥很快会来看你。」 他们离开病房后,回到入口处,发现金宁已经回来,身上换了一件衣服,仍然双手插袋,站在疗养院门口等他们。 王申雪讶异地说:「你挑衣服挑真久,用不着那么爱美吧。」 金宁说:「我以为还有机会入去,认识几个护士姐姐。」 王申雪「呸」一声说:「臭男人!」 杨诺言发现车子也已经换过另一部,不禁有点佩服金宁心思慎密。如果一直使用同一辆偷来的汽车,很容易被人发觉,只有不停换车,才可以掩盖行踪。 金宁好像真的归心似箭,一秒也不想再等,对于杨诺言还依依不舍地看疗养院最后一眼,又发出不耐烦的呼气声。 由杨诺言的家人被绑架,直到舅舅、舅母惨死,小思发疯,经过一整天的折腾,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时,天色已经全黑。 杨诺言跟着他们进入一度大铁闸,铁闸内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两座宏伟的建筑物。他们来到其中一幢建筑物前,抬头看着灯光通明的大厦。 王申雪呼出一口气,开心地说:「终于回家了。」 连金宁看起来都很高兴,他加快步伐朝建筑物走去。杨诺言心中却开始紧张,安慰自己想:「一个会令他们那么想回来的地方,不会太差吧?」 他们推开沉重的大门,杨诺言急不及待想知道里面到底是怎样的环境。 可是他看到的是一个相当普通的接待处,放了几张舒适的沙发,和一些看似古董的装饰摆设,除了地方颇大外,并无特别之处。 接待处中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立即迎上来,快乐地拥抱王申雪:「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他们已经问了我几十次。」然后她打了一通电话,低声说了几句话。 王申雪拉着杨诺言到沙发坐下来,那个接待女孩走到他们面前,眼睛盯着杨诺言的脸,笑容可掬地说:「你好,我是安妮,这里的接待员。我代表大家跟你说:欢迎来到心镜会!」 杨诺言现在才知道这个组织叫做「心镜会」,回礼说:「你好,我是杨诺言。」 安妮又退回接待处,他们默默地等了数分钟,杨诺言不明白到底在等什么,却又不敢询问。过了令人忐忑的片刻,通往建筑物里内的门中传来一把动听的女声:「你们迟到了喔…」 金宁一听见这个声音,就好像沙发通了电一样跳起来。他站得挺直,双手放在背后,面向着门口的方向。 王申雪和安妮也站了起来,杨诺言连忙有样学样,心想:「原来他的主子是个女人。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母老虎?」 那度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有六个男女,他们分成两排站在门的前方,形成一度人墙。他们站立的姿势都和金宁一样,王申雪和安妮却站得比较轻松,双手只垂在身旁。 杨诺言看到这种出场的架势,便知道接着进来的一定是个重要人物,多半就是金宁的主子了。 只见一个女孩子慢慢地从门口进来,这个女孩子年纪比杨诺言轻,大约二十三、四岁,穿着军绿色外套和深蓝色牛仔裤,戴着一条长长的漆黑色水晶珠链。她的长曲发垂在胸前,拥有美丽的鹅蛋脸型和极之精致的五官,皮肤甚白,活像一只会走会动的陶瓷娃娃。 这个女孩子胸前的黑色水晶珠链在她移动时微微闪动,她缓缓地走到杨诺言等人面前,眼光在金宁有一点渗血的绷带上停留一会,然后拥抱王申雪,笑说:「阿雪,你没事就好了。如果你有什么损伤,香小姐会宰了我。」 然后她转到杨诺言面前,微笑着对他说:「这位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预言者杨诺言,我叫谢山静,是这里的首席神知者。这次迎接你的行动由我安排,希望你觉得一切还好。」 杨诺言不敢相信这个漂亮的女孩就是金宁的主子,看着她没有画化妆、显得非常秀丽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也有一天没有洗,脸上还有几行小思抓出来的血痕。他双手僵硬地贴在身体两侧,有点结巴地说:「谢小姐…你好…」 谢山静「噗」一声笑了出来,说:「叫我谢山静就可以了。」她指了一指还站在门前的六个人,笑说:「连我的部下也不会叫谢小姐的。」 杨诺言抓抓头皮,觉得自己真像个白痴,却又不敢真的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只能讪讪地笑。 谢山静侧头审视着他片刻,好像觉得他很有趣,杨诺言被她瞧得很不好意思。过了半晌,谢山静说:「你一定很累了,其余的事明天再算吧,我先带你到你的房间去。」又对王申雪说:「阿雪,你先跟着来,我等会再跟你们谈。」 谢山静说完后就转身离开,金宁立即主动迎上去,跟在谢山静身后,像个神气活现的保镳。王申雪猜想杨诺言紧张,善解人意地和他平排而行,又对他眨眨眼。直到杨诺言和王申雪也进了门,后面六个人才安静地跟进来。 谢山静带着一行人上了数层楼梯,途中经过很多人,杨诺言大感意外,他没想到原来心镜会是一个如此具规模的组织。那些人看起来都在专心走路,可是眼睛却全都偷偷地瞄着杨诺言 他们在建筑物中左转右转,来到一条走廊,走廊上有很多门,格局有点像酒店。 谢山静停在「一百二十八号」房前面,对杨诺言笑说:「这个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明天我们再安排。食物我找人送上来吧,我猜你这晚也不会有心情和大家一起用餐。」 杨诺言点头说:「谢谢你们,我整理一下自己,明天再正式自我介绍。」 谢山静听见他这样拘谨,又笑了起来,说:「好哇,那明天我也穿得漂亮一点才行。」 杨诺言知道她在调侃自己,不禁脸上一红,心想:「我以为金宁的主子一定是正经八百,常常板起脸孔教训人的类型,怎么她好像很爱开玩笑的样子?」 杨诺言推开房门内进,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比普通人一家四口住的单位打通间隔还要大。房间里除了有一张双人床外,还有用几张沙发围成的小客厅和最新型的计算机,卫生间和浴室设备一应俱全。最令杨诺言感到惊喜的,是房间的角落居然还有画架和各式画笔颜料,显然特地为了他这个画家而设。 杨诺言微感惊讶,没想到他们竟照顾得那么周到。 在杨诺言关上门后,谢山静转头说:「金宁,阿雪,来一下。」其他人听见自己没被叫名字,便自动散去。 谢山静领着他们进入一间没有人的休息室,金宁上前对她轻轻地说:「我不是告诉你,不会失败的吗?」 谢山静这个时候也放下工作的姿态,笑容灿烂得像一朵蔷薇花,甩一甩长长的曲发,说:「你们做得很好,阿雪,特别要谢谢你的帮忙。」 王申雪笑嘻嘻地说:「不用客气,下次再要我的话尽管开声。不过事先声明,我不要再和金宁办事了。」 金宁立即说:「我也不想再跟她合作。」 谢山静讶异地说:「为什么啊?我以为你们合作得很好呢。」 王申雪反一反眼睛说:「才怪!我会把他一路上对预言者的恶劣态度一五一十写进报告的。」 金宁反击说:「我也会把你一见到预言者就垂涎三尺的样子详细纪录。」 谢山静努力忍笑说:「很好,香小姐一定看得很开心。阿雪,你先回香小姐那里吧,她担心死了。」王申雪再狠狠瞪金宁一眼才离去,顺手关门。 休息室中剩下谢山静和金宁两人。 谢山静开玩笑地说:「你得罪了阿雪,如果她在香小姐面前数落我们,我们就惨了呢。」 金宁满有个性地说:「我不怕。」 谢山静又瞄了他手臂上的绷带几眼,有点懊恼的样子,神情像看见自已的财物受损,轻轻怪责他说:「你怎么把自己弄伤了啦?看来要再给你休息两天。」 「我没说要休假。」金宁低声说。 谢山静看起来颇感满意,说:「这些日子没有你,还真不习惯呢。我叫他们六个一起来当我助手,还是比不上你。」 金宁眼中闪出喜悦的光,嘴巴却没有说话。 谢山静打一个呵欠,说:「我也累坏了,这次行动开始以来,也没睡一觉好的。」接着她就想离开休息室。 金宁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说:「别走。」 谢山静回头看着他,只见金宁从裤袋中取出一个很小的东西,原来是一个淡紫色、像一朵立体玫瑰花的精致小盒。金宁把它交给谢山静,低声说:「你不是一直说这个味道的唇蜜用完了,却抽不出时间去那家香熏店买吗?」 谢山静惊喜地说:「是的,谢谢你!你怎么会有时间去的?」 金宁凝视她喜出望外的表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第三章 心镜会 在心镜会的第一个晚上,杨诺言做了很多乱梦。 他先是梦见自己背着小思逃亡,小思一动不动地伏在他背上,他一直跑到汗流浃背,渐渐越走越没力,就对小思说:「不行了,我没力气了,你好重啊!」于是把小思放下来。他转身一看,却发现原来那个不是小思,却是漂亮动人的谢山静,她俏丽的眼睛张得大大,问他:「你是说我很胖吗?」他吓了一跳,满面通红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说我表妹啊。」谢山静哭了起来,说:「你喜欢她不喜欢我吗?」他大叫说:「当然不是!」他想去拉谢山静的手臂。可是谢山静伸手推他,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在悬崖边,站不稳就一直掉下去… 杨诺言惊醒过来,心跳加速得久久不能平伏。他简单地梳洗后,打开衣橱查看,发现衣橱里早已放满衣服,全是杨诺言常穿的款式,连鞋子的尺寸也刚好,简直比他自己买的衣服更合身和合意。 杨诺言换上天然颜色的亚麻衬衣和咖啡色的长裤子,也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不过总要离开房间再算。 可是当杨诺言一打开门,就看见那个在梦中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谢山静站在他的房门外。他以为自己还在作梦,心跳又加速起来。谢山静笑着说:「早啊,等你吃早餐呢。」 杨诺言镇定自己,说:「早安。你…你起得真早。」说完后,他才看到像保镳般站在谢山静身后的,依然是高大黝黑的金宁。 杨诺言不知道,在他刚刚做梦的时候,谢山静和其他人已经开始工作。 谢山静今天穿了一件红色和黑色的格子衬衫,仍然穿牛仔裤,腰间戴着一条棕色的皮带,令她看起来胸隆腰细。杨诺言不禁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可能不全是因为掉下悬崖。 他们来到位于底层的饭堂,里面大得可以容纳最少四、五百人。在房间中央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放满了不同早餐食品和饮料。他们像吃自助餐一样取了想吃的食物,找了一张空的餐桌坐下。 杨诺言咬了一口涂了花生酱和炼乳的吐司,看见金宁也坐下来一起用餐,心想:「我还以为他要站在一旁侍餐。」 谢山静在一块有葡萄干的松饼上倒满蜂蜜,开始小口小口地享用。她吃得很慢也很少,杨诺言和金宁已经吃了三碟食物,她还没有吃完那块松饼。她好像知道杨诺言在想什么,对他笑说:「不好意思啦,我习惯吃得很慢,因为规矩上金宁一定要比我先吃完,不能让我等他。但他要吃的实在太多,所以我只好慢慢吃噜。」 金宁好像不太满意她这样说,他沉着脸,一声不响地拿起自己和谢山静的杯子去添咖啡。 杨诺言把嘴巴里的培根吞进肚子,忍不住问:「你们…每天也一起吃饭吗?」 谢山静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对啊,助手就是无论主子到哪里,也要跟着到哪里。每天早上他也要比我先起床呢。」 杨诺言心里还想问「你们该不会睡在同一个房间吧?」,不过他就算胆大十倍也不敢问出口。 结果谢山静喝了两大杯咖啡,松饼却还剩下三份一,她干脆只挑里面的葡萄干吃,然后就说饱了。金宁用责怪的眼神瞪她一眼,彷佛责备她吃那么少。吃过早餐后,谢山静就说要带杨诺言四处逛逛,熟习环境。 他们来到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上挂上一个牌子「神知者总部」。 杨诺言知道谢山静的头衔是「首席神知者」,却不知道神知者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在神知者总部问什么是神知者,就蠢得像站在厕所门口问厕所在哪里。不过他怕谢山静会跟他深入讨论神知者的话题,倒不如先问个明白。 谢山静听完他的问题,解释说:「神知能力是最常见的天赋之一,神知者可以知道一些在同一时间,别人心中想的事。比方说,你随机抽一张纸牌,在你抽之前,神知者无法预计你抽的是哪一张。不过在你抽出来后,看到牌的一刻,神知者就有机会从你的想法中,知道那张是什么牌了。」 杨诺言惊讶地说:「那不是无所不知吗?」 谢山静摇头说:「那又不是。神知能力和你的预言能力一样,是一种被动的能力,就是说神知者无法主动控制能力去得知一件事,只能被动接收信息。所以越多神知者聚集,可以接收的信息就越全面,因为即使在同一个地方,每个神知者察觉的信息也可能不一样。而且神知能力和距离是成正比例的,距离目标越近,就越容易接收到信息。」 杨诺言低头沉思谢山静的说话,始终也不太明白。他搔搔头皮,问:「那不是有一点…呃,不太十拿九稳吗?」 谢山静好像觉得他的话十分逗趣,「格格格」地笑了好一会。她说:「是不能够十拿九稳,不过我们还是有些方法令自己更容易接收到想要的信息。我们来玩个游戏,你就会明白了。把两只手摊出来吧。」 杨诺言依言摊开手掌,谢山静说:「你在一至九十九中随意选一个数字,不要说出来喔。」 杨诺言心想:「随便选一个,就三十二吧。」 谢山静叮嘱说:「好好记住那个数字喔。」然后伸出两手,在杨诺言的两只手掌上拍了一下,问:「哪边较痛?」 杨诺言想了一想,说:「右手。」 谢山静用手在他右手的五只手指上轻轻捏了一下,又问:「哪只最痛?」 杨诺言说:「食指吧。」 谢山静再在他右手食指上的三个指节分别捏了一下,再问:「哪个最痛?」 杨诺言用左手指了指中间的指节,然后谢山静就握住他的手,把头移近去非常仔细地察看他中间的指节,又用自己的手指头在上面擦一擦,好像想尽量看真一点的样子。杨诺言看见她一脸认真,怀疑地想:「难道会看到上面刻着三十二吗?」又想:「她的手真小,简直像小孩子的手。」 谢山静忽然抬起头,像是有什么灵感似的,笑说:「我知道了,是三十二。」 杨诺言又惊又奇,说:「是!你真的有感应?」虽然明知自己的手指不可能刻着三十二,他还是不禁向那个指节看了一眼。 谢山静一副贪玩的模样,笑嘻嘻地说:「让我揭晓吧。其实最杰出的神知者,在你第一次选『三十二』的时候,就已经从你的想法中知道了。万一在那个时候没有成功捕捉答案,就要做之后那一连串的小动作,目的是让你不断想:难道这样做就会知道是『三十二』?真的会看到『三十二』吗?你想『三十二』的次数越多,神知者就有越多机会察觉。其实说穿了,就是给人下圈套。」 杨诺言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即使有神知能力,还要头脑聪明,懂得随机应变,引导对方透露自己想要的信息,才算是一个有用的神知者。杨诺言心里很想知道,谢山静究竟在什么阶段知道答案是「三十二」,不过他觉得不好意思问出口。 谢山静忽然笑得很调皮,扬了一扬自己的双手,狡黠地说:「我也常常被人这样说呢。」 杨诺言脸上一红,心想:「连我在心里说她的手小,也被她知道了。希望她没听到其他的。」他想到今天早上造的梦,不禁有点心虚。 金宁本来一直站在谢山静身边,他忽然独个儿一言不发地走开,不知想到哪里去。 谢山静开始继续替杨诺言介绍,说:「你现在看到的人,全部都是神知者,也是我的部下。我们会里共分三大部门,神知者部门,追踪者部门和总务部门。三个部门各司其职,神知者部门主要负责各种外出行动,接受委托替组织赚钱。」 杨诺言环视了神知者部门一眼,粗略估计这里最少也有百来人,还有一些人应该不在办公室内,所以光是这个部门也超过两百人了。那些神知者全部都好像很忙碌,有些在用计算机,有的在低头写字,有的在找文件……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时就偷瞄他们一眼。 杨诺言问:「有一个问题…呃…你们也是支薪的吗?」 这个问题明明很正常,不知为何谢山静又被他逗得笑出来,说:「不,我们才不用拿薪水呢。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接受各种委托,赚到的钱全数属于心镜会。我们要用钱去总务部门拿就可以,又何用支薪?」 杨诺言不知道要怎样响应,谢山静可能觉得这个生活方式很平常,可是他却很清楚这个绝对不是一般机构的营运模式。要支持如此庞大的建筑物和数以百计人的生活,他们赚到的钱一定是天文数字。 这个时候,金宁手上捧着一杯鲜红色的果汁回来,原来他看见谢山静一连说了那么多话,怕她喉咙干,特地去拿饮料给她。谢山静自然地接过杯子,一口气把果汁喝完,笑说:「始终还是蔓越莓最好喝。」 金宁什么反应也没有,谢山静转头对杨诺言说:「参观完神知者部门,接下来去看看追踪者部门吧。」她一副「游戏时间结束了」的没趣表情,说:「不过在那里我可不能随意开玩笑了。」 如果杨诺言是个有机心的人,早该想到谢山静身为一个部下过百的部门主管,做导游这种锁事,实在不可能需要她亲力亲为。这足以证明杨诺言对心镜会来说是多么重要的贵宾,可惜杨诺言性格坦然,丝毫不察觉这个问题。 追踪者总部的面积和神知者总部一般大,可是里面的人却寥寥可数,大概只得十余人。他们由一个追踪者引领入内,带到一个正坐在办公室桌前处理公务的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一抬头,杨诺言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极之精明干练的人物。那个男人相信有五十多岁,一半头发已经花白,有一堂极粗的眉毛,双眼炯炯有神,有一股不容冒犯的气势。 杨诺言瞄了谢山静一眼,诧异地发现她已经收敛笑容,换上一副冷傲的表情,和刚刚在神知者总部那个爱开玩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山静踏前一步,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说:「我来介绍,这位是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而这位就是预言者杨诺言。」 司徒夜行毕竟是老江湖,脸上立即堆满笑容,虽然明知也必然是虚伪,可是虚伪得比谢山静自然太多。他声音洪亮,不怒而威,和杨诺言握手说:「幸会幸会,我是司徒夜行,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声。」他又跟金宁打招呼,金宁欠一欠身回应。 司徒夜行转头对谢山静说:「恭喜你任务成功,神知者部门在谢山静带领下,果然不同凡响。香小姐想必十分满意,你打算怎样庆功?」 谢山静谦逊地说:「千万别这样说,这次的成功追踪者部门也功不可没。达成任务买是份内事,哪需要庆不庆功?」 两人说了许多客套的门面话,内容华而不实,可是听在杨诺言耳中,却觉得异常刺耳。他一时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两个心镜会中举足轻重的领袖,冲口而出说:「我的舅舅、舅母被人害死,表妹要住院,能不能康复也难说,真的很成功、很值得庆祝吗?」 谢山静和司徒夜行同时一愕,杨诺言这样说,摆明居马指责他们心镜会办事不力,虽然接到自己来,却未能够保护他家人周全。 杨诺言说完之后便觉得后悔,心想:「谢山静是这次任务负责人,我这不是说她失职吗?」 他这样想,倒不是因为对谢山静有特别感觉,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习惯出口伤人。 司徒夜行马上恢复常态说:「说得也有道理,你失去家人,心中一定非常难受。不过这个计划的难度比预期中要高,也难怪他们得优先考虑你的安全。」 这番话表面上说得面面俱圆,可是一句「他们得优先考虑」说出口,意思就是撇清自己的责任了。谢山静自然听得懂司徒夜行语带双关,飞快地瞪他一眼,眼神中恨恨之意一闪即过,随即回复正常。 杨诺言深悔失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谢山静年纪轻轻担任要职,自然也不是小器的人,虽然心中难免不快,但是仍然神色自若地说:「不,你说得对,是我做得不够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相当尴尬,杨诺言不知道可以怎样补救,他无意识地拉一拉衣领,彷佛想透透气,正在考虑应不应该改变话题,幸好这个时候王申雪进来追踪者部门,说:「山静,原来你们在这儿。香小姐吩咐我来找你们。」 杨诺言暗暗庆幸有人解围,他和谢山静对司徒夜行点点头,就跟着王申雪离开了追踪者总部。 谢山静和金宁互望一眼,问王申雪:「香小姐说什么?」 王申雪说:「香小姐知道你们还有报告要写,叫你和金宁先去忙,余下的地方由我带预言者参观就可以了。」 谢山静点点头,对杨诺言笑了一笑,就和金宁回到神知者总部工作。在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谢山静叹一口气,懊恼地说:「这次可给司徒夜行看笑话了。」 金宁知道她爱面子,低沉地说:「你不必介意杨诺言说的话,那浑人根本不明白我们的运作。司徒夜行也不见得敢四处宣扬。」 谢山静强颜欢笑说:「我知道。现在也好啊,我们终于有时间写报告了。可怜我一个字也未开始写呢…」 在另一边,「浑人」杨诺言在谢山静和金宁的背影消息后,鼓起腮帮子呼一口气,他看到王申雪异常高兴,不知不觉已经把她当成好朋友。王申雪对他的态度也很熟络,吐吐舌头,说:「我进来的时候,气氛好像不太对劲。你们没什么吧?」 杨诺言「唉」一声叹气说:「是我不好……」接着便把在追踪者总部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王申雪。 王申雪听完后,安慰他说:「山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必担心。」 可是杨诺言仍然不能悉怀,说:「我真不应该在那司徒夜行面前这样说的。」 「司徒夜行对山静还算客气啦,因为他的独生女儿司徒梦行在神知者部门。这个女儿是他的软肋,他始终也要为女儿的处境着想的。」王申雪分析说:「好了,你已经见过首席神知者和首席追踪者,现在就剩下总务部门,你在那里可别要乱说话了。」 杨诺言跟着王申雪来到总务部门,在里面工作的人非常多,看起来也和一般的办公室相差无几,不少人在影印文件,或者和人通电话,工作似乎不比另外两个部门轻松。 总务部的主管周民之貌似比司徒夜行平易近人得多,大约四十岁上下,外表谦厚和善,还亲自向杨诺言讲解总务部的运作。周民之说:「神知者负责接受各种委托,追踪者负责寻找有天赋的新成员,我们总务部则负责整个建筑物的运作。所以你对食物质素、环境卫生、图书室的藏书或者游泳池的水温等有任何意见,来找我就对了。除了神知者和追踪者外,其余的人也归总务部管理。」 杨诺言一呆,问:「那我也算是总务部的人吗?」 「就算香小姐要把你给我,我也不敢接受。预言者算是直接听命于香小姐吧。」周民之笑说。 参观过心镜会的三个部门后,王申雪和杨诺言找到一间休息室。杨诺言坐在沙发上,问王申雪:「香小姐是心镜会的最高领导人吗?」 一向对答如流的王申雪居然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不能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心镜会有两栋建筑物吗?」杨诺言点点头。 王申雪略为想一想,继续说:「我们心镜会名义上是一个组织,实际上却分成两大集团。我们这边由香小姐领导的,约定俗成叫做「香氏集团」。而另一边的领导人姓甘,就是「甘氏集团」。不过那姓甘的当然不能跟香小姐相比噜。我是香小姐的助手,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领导人。」 不问可知,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的关系并不友好,否则又何用在同一会中,也分成两个集团? 杨诺言认真地说:「那我好像应该要去拜见香小姐,既然在这里居住,总得亲自和领导人打个招呼吧?」 王申雪见他如此尊敬香小姐,不由得十分高兴,不过她摇头说:「等你把之前看到的预言画成画,再去见香小姐也不迟。」 杨诺言若有所思地说:「我总算弄明白了。香氏集团以香小姐为首,分为三大部门,每个部门皆有一个主管。不过追踪者部门好像只有很少人?」 王申雪说:「不是啊,追踪者的人数很多,不过大部分都在外面活动,只有少数会留在办公室处理文书工作。因为在这里被大量有天赋的人包围,追踪者是什么也感觉不了的,只有在外面才有用武之地。」 说到这里,王申雪看了一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喔,你在这里得罪谁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得罪总务部主管周民之。」 杨诺言奇问:「为什么?我以为他算是随和?」 王申雪把声音压得更低说:「你太以貌取人了。三大主管之中,谢山静身为首席神知者,心里知道的事情多到你不信,只是她不说出来而已。不过她无论如何不是坏心肠的人,而且她对香小姐忠心得不得了。司徒夜行重权重势,不过为人尚算公正。周民之看似没有架子,可是内心把地位看得极重,行事也是最狠的一个。」 王申雪继续说:「以前这里发生过一件大事。有一次三个主管因为某件事而各持己见,各不相让,弄得非常不愉快。不过谢山静和司徒夜行倒有其中一个观点相同,就是认为问题主要出在周民之身上。周民之因为这样,下令总务部停止所有财务预算,令要外出行动的人连一元预算也拿不到。 接着他又命令饭堂每日三餐也只供应粥水,整个香氏集团也没有东西可吃。开头几天大家身边也还有现金,可以外出吃饭,可是零钱很快便花光。我们所有人无法工作,只得整天困在这里捱饿。周民之一声令下,就瘫痪了整个建筑物的运作,连地方也没人打扫。 三个主管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大家连抱怨也不敢。他们三个也是性格极为刚烈的人,捱了一个月也没有一个肯先向香小姐求助。香小姐也真了不起,她完全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三个主管不提,她就不闻不问,若无其事地一起吃粥水。大家因为捱饿的关系,脾气越来越暴躁,直到最后发生了一宗集体殴斗,有好几个人受了伤,香小姐才不得不出面调停。她把三个主管传召到办公室,一连开了几个小时会议,终于才解决了问题。」 杨诺言听得瞠目结舌,想不到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刺激的内讧,看起来三个部门的关系比他原先以为的更加风起云涌。 王申雪想起这件事,不禁打了个哆嗦,说:「那段日子真是太恐怖了,我们私下把这件事命名为『困兽三十天』。你无法想象,我们有很多天都不用去厕所大解,因为根本没东西吃下肚。据说周民之本来还想切断电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杨诺言呆了半晌,作声不得,王申雪才有点笑意地说:「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得罪他,毕竟总务部是管钱的,你表妹的住院费也要由他批出。」 杨诺言心中却想着:「既然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我以后说话也得小心一点,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令人难堪了。」 他所谓的「人」,其实也只有一个。王申雪说:「今天先这样吧,我要回去香小姐那里了。你赶快把预言画好,不然时间过得太久,预言就作废了。」 杨诺言声音有点沙哑,说:「还有一件事,我舅舅和舅母的丧礼……」 王申雪柔声说:「关于这件事,香小姐已经吩咐我去办。你不介意仪式低调点吧?」 杨诺言摇头说:「不介意。我家的亲戚本来就很少……」说到这里,他也不禁哽咽。 王申雪十分善解人意,温柔地说:「交给我吧。你也别难过了。」 王申雪的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程氏夫妇的丧礼低调但庄严,出席的人只有杨诺言和她,杨诺言抱着棺木,想起舅舅、舅母的养育之恩,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接下来几天,虽然杨诺言都在心镜会中努力作画,期间也不忘外出探望小思,顺便付疗养院的费用。那种酒店式疗养院几乎连用一条毛巾也要付钱,每天的住院费、治疗费、看护费和各种杂费,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负担。 杨诺言自从听王申雪说过「困兽三十天」事件,就有点怕跟总务部扯上关系。可是自己本来的储蓄,又不够长期支付费用,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到总务部申请。 他来到资金柜台,对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个数字,心里担心拿不了那么多,谁知总务部的人二话不说就拿钱给他,甚至没有过问钱的用途。 杨诺言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所以反而愕了一愕。那总务部的人看见他一脸茫然,对他说:「杨先生,如果你要外出的话,我建议你多拿一点,顺便添置衣物和日常用品。」 杨诺言想起的确有些东西要买,于是点点头,拿了一迭厚厚的现金外出。 待他的预言画好后,王申雪终于来带他去见领导人香小姐。杨诺言有点紧张,刻意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甚至不再卷起衣袖,因为他猜想香小姐的严厉,应该比三个主管过之而无不及 香小姐的办公室在建筑物的最顶层,办公室中放置了很多绿色的盆栽,布置得十分女性化,简直像一个温室。盆栽全部都打理得非常好,想来是助手王申雪的功劳了。 杨诺言进入顶层办公室,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办公桌后,知道这个一定就是鼎鼎大名的香小姐了。 从外表很难判决香小姐的年纪,她皮肤白??,直发披肩,衣着端庄,样貌可能不及谢山静标致,不过就有一股高贵的气质,说话神态优雅,决不是年轻女孩模仿得来。杨诺言猜想她大概四十岁左右。 在香小姐座位后的墙壁,挂了半幅看起来非常古旧的书法,上面写着「心明」两个字,字后的纸边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徒手撕去一半。杨诺言知道这幅书法被珍而重之地挂在领导人办公室的当眼位置,一进门就看得到,背后一定有段独特的典故,不禁好奇地对这幅书法行注目礼。 香小姐很客气地请他坐下,微笑地问他:「觉得这里怎样?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杨诺言回答:「习惯。一切也安排得很好。」 香小姐微微点头,说:「阿雪是我的助手,你以后和阿雪一样,直接跟我办事吧。和我说话不必见外,他们总是坚持见我的时候要必恭必敬,其实完全没必要。」站在香小姐身后的王申雪对杨诺言眨眨眼,像是说「我早说过香小姐人很好,现在相信了吧?」。 香小姐继续微笑说:「我全名叫香子规,是这里的领导人,也是一个解语者。解语者是唯一懂得解读预言的人,和预言者相附相乘,缺少任何一个,预言就没有意义。恰巧这种两天赋也是极其罕见,心镜会已经将近一百年不曾同时拥有预言者和解语者。」 杨诺言把画双手递给香小姐,说:「香小姐,这就是我最近看到的预言。」 香小姐用一种鉴赏的眼光打量着它,那是一幅颜色清澹的画,在无人的沙滩上,潮涨的海水被夕阳染成橙色,天空上只有淡淡的蓝色云朵。整幅画的的笔触荒凉寂寥,是一幅感染力相当强的作品。 杨诺言每次看到的预言都有一个特色,就是在一个很正常,甚至很美丽的画面中,往往会一个非常突兀,显得异常不协调的地方。这幅画中没有任何生物,可是在海的中央,却有一间红色屋顶的小木屋,正孤独地慢慢被海水淹没。 香小姐无论怎样看,也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当然懂得欣赏,称赞地说:「画得真好。就算这个不是预言,我也很乐意把它挂在办公室。」杨诺言欠一久身,说声「谢谢」。 杨诺言问:「请问我以后的工作,就是负责把预言画出来吗?」 香小姐微笑说:「正确来说,是当你看到新的预言后,就把它画出来,然后交给我。如果没有看到预言的话,随你怎样安排时间。」 杨诺言觉得很宽慰,这样跟他原来悠闲自在的生活几乎没分别。 香小姐说:「预言放在我这里可以了,有什么疑问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王申雪明敏过人,听见她这样说,知道香小姐要说的已经说完,立即上前对杨诺言说:「我送你下去。」 杨诺言没有想过三个主管也各有各的气焰,身为最高领导的香小姐却和蔼可亲,短短几句话已经尽展魅力,暗暗想:「到底香小姐是怎样令大家心悦诚服?」 年轻的他,还不明白真正大权在握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展示权力。 首席神知者谢山静收集自己和部下们的报告后,来到顶层办公室,把一迭报告交给香小姐。香小姐一直坚持每个行动的每个成员,都要写一份书面报告。 香小姐满意地对谢山静说:「预言者已正式投入工作,这次的任务圆满结束。山静,你们做得很好,谢谢你们。」 谢山静被上级嘉许,却毫无欢容,反而低头说:「他怪我没有救到他舅舅、舅母的性命呢。 香小姐温言说:「他差不多痛失所有亲人,一时难以平复,也是人之常情,慢慢就会好起来。金宁的伤还好吧?」 谢山静回答说:「他没事,我叫他休息,他还不肯呢。」 香小姐莞尔,她当然明白金宁不愿放假的原因。 回到神知者总部后,谢山静站在中央,向着她的部下宣布说:「香小姐很满意这次的报告,大家辛苦了。今晚我在『热带雨林』包场,没饮醉的不准回来!」 「热带雨林」是附近一家酒吧,也是他们常到的消遣地方。虽然负责带杨诺言回来的只有金宁和王申雪两人,可是在背后做数据搜集、提出方案和给予支持,其实动员了数十个神知者。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欢呼起来。谢山静差了一个女孩子,去邀请杨诺言出席。 当晚「热带雨林」挤满了神知者,非常热闹。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围着杨诺言,争相介绍自己。杨诺言本来就长得英俊,而且有艺术家那种独特的书卷气,性格又随和,一向很受异性欢迎。再加上预言者的头衔,难怪成为一众女生趋之若鹜的对象。 大家辛苦了那么久,这时在酒吧尽情喝酒耍乐,几杯下肚后,玩得异常尽兴,谢山静明理地对金宁说:「你也去玩吧。」 金宁点点头,不过又警告她:「你不要自己先回去。」 谢山静没好气地说:「知道了。」 金宁听到她答应不会独自离去,才拿了一大杯双份威士忌加冰,加入他的好友林骏东一起喝酒。 谢山静拿着一杯紫色的酒精饮品,坐到杨诺言身边。她虽然叫部下不醉无归,自己却喝得极有分寸,丝毫不见醉意。 谢山静看着杨诺言轻轻地说:「今晚出来玩,是为了慰劳他们,可不是对你的家人不敬,你别生气。」 其实她当然知道,杨诺言生气的话就不会出席,显然这句只是打开话匣子的开场白。杨诺言早就想找机会向谢山静道歉,凝视着她说:「不,上次是我不对。你们其实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谢山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特别明亮,五官比平常更像一个精雕细琢的洋娃娃。杨诺言没法移开目光,两人对望了片刻,关系从尴尬变得有点微妙。 第四章 谢山静与金宁 杨诺言开始在心镜会的生活已经一段时间,他本来就是个适应力强的人,心镜会的环境那么舒适,自然加倍容易习惯。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十分客气,甚至称得上是尊敬,只有一个人例外。金宁仍然一有机会就在言语间对他冷嘲热讽。 他开头以为金宁的个性本来就是如此,可是他很快便发现,金宁对大部分人的态度都相当正常。身为一个男人,杨诺言又岂会不心知原因?可是当任何人知道别人憎恶自己,自己也一定会不期然地讨厌那个人,这个基本上是不变的定律。所有人也看得出他们关系紧张,只不过碍着谢山静的面子,没有人敢宣之于口而已。 杨诺言鼓起勇气约谢山静,说:「你周休在哪一天?」 谢山静却莫名其妙地反问:「周休?哪是什么东西?」 杨诺言也不是笨人,他注意到虽然心镜会的成员过着和社会截然不同的生活,可是他们对于社会的不成文规定,始终也有一定了解,只有谢山静几乎是一无所知。他和好友王申雪吃午饭时谈起,王申雪解释说:「我们大部分人也是在青少年时期,甚至在成年后才加入的。只有极少数人像山静,从婴儿开始就在这里成长,根本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山静有些观念,和别人是很不同的。」 王申雪早就对杨诺言说过,谢山静对心镜会和香小姐都极度忠心,杨诺言渐渐也明白她的意思。对谢山静来说,根本没有休息日,她每天一起来就是工作,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就随意到外面逛一逛,或者是吃顿饭、买点东西,然后再回到神知者总部努力,彷佛能够贡献一己之力,就是最享受的事。他甚至辗转听说过,有些人在背地里叫谢山静作「忠犬」。 而无论谢山静要到哪里去,金宁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及照顾她的日常需要。 这里的成员都是有天赋的人,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冈位上充分发挥能力,得到极大满足感,因此差不多所有人看起来也是快乐的,杨诺言很快便感染了这一种快乐。 由于他性格随和,待人也亲切,所以和很多人也迅速成为了朋友。杨诺言开始了解心镜会的成员各有不同的天赋,这些天赋并不是电影或小说形容得那么神奇,很多时候不过是一些与众不同的能力,而且每种天赋统统也有自己的局限或弱点。 例如他的预言能力虽然大受器重,可是预言者本身却无法解读预言,必须要倚赖解语者合作,否则任他看到多少个预言,一个巴掌始终拍不响。 而谢山静、金宁和其他神知者能够捕捉别人的想法,可是神知能力却非常不稳定,他们永远无法百份百肯定自己能够知道什么,即使对方就站在他们面前,如果他们还是丁点儿感应也没有,也只得无可奈何。 追踪者的天赋是探测附近有没有其他有天赋的人,可是当自己身边太多有天赋的人,例如是在心镜会范围时,他们的感觉反而会被弄得头昏眼花般失灵, 所以追踪者往往不能太多人一起行动。 杨诺言每天的工作和兴趣也是作画,他打从心底热爱艺术,即使没有看到预言,也会画自己喜爱的题材。以前他除了画画,还要管理程氏画廊,现在却可以全心全意创作,完全不用考虑经济问题,生活反而更逍遥自在。 他每次把画好的预言交给香小姐,却从来不知道那些预言结果有没有成真,而香小姐收集预言又有何用途。他猜想香小姐觉得不需要交代,他也不介意。 神知者总部的工作可没有预言者那么悠闲,他们负责完成客户委托心镜会香氏集团办的事,以赚取巨额酬劳,是集团的经济支柱。这天,首席神知者谢山静被香小姐传召,来到满是盆栽,绿幽幽的顶层办公室。 香小姐缓缓地说:「我接到一个紧急委托。委托人是本市一个姓邓的富商,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吗?」 谢山静点头说「知道」,这个姓邓的商人富可敌国,无人不识,即使是几乎不看新闻报导的谢山静,也明白邓富商在城中的影响力。 香小姐继续说:「邓先生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数天前在学校门口被人绑架,勒索巨款。他没有报警,也不会交赎金,打算用自己的保安团队救出儿子,他的保安主任经过连日来的调查,锁定了三个最有可能匿藏他儿子的地方。但是他害怕打草惊蛇,希望一击成功,因此想借助神知者的力量。」 谢山静态度恭敬地说:「明白。」 香小姐却说:「虽然他只希望我们能够告诉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地点,但这个始终是牵涉匪徒和人质的任务,也不排除会有危险。所以是否接受,就交给你决定吧。」她能够做到这样尊重下属,已经很不错了。 谢山静想了一想,回答:「香小姐,我接受委托。请给我三小时准备。」 香小姐说:「好,我这就回复他。不过我不希望你们参与实际救援,明白吗?」 谢山静知道香小姐说话向来婉转,她说「不希望」,其实意思就是「禁止」了,于是服从地说:「我知道了,香小姐。」 回到神知者总部后,谢山静毫不浪费时间,立即分配工作,指派了一些人调查邓富商的背景,又思量着要动员多少人。 由于这次委托人的地位举足轻重,她决定亲自出马,那代表金宁也会一同参与,谢山静考虑了半晌,另外再点了三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女孩头发剪得很短,浓眉大眼,满面英气,正是司徒夜行的独生女儿司徒梦行,她的外表和父亲十分相似。 关于邓富商的背景,他现时六十多岁,除了庞大的业务王国外,还有一个年纪不到三十,是个息影明星的美丽夫人,两人育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正是被绑票的主角。 谢山静一行五人用三小时时间准备妥当,离开心镜会,出发和他们的客户邓富商会面。一脸愁容的邓富商看见负责人是个年轻女孩,心中十分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沉着地说:「拜托你们了,那是我唯一的儿子。」然后指了一指身后的人,介绍说:「他是我的保安主任,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邓富商的保安主任穿着西装皮鞋,身后有一群训练精良、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可是他的眼光却贪婪地在谢山静的脸孔和身体间游走。 邓富商连司机也有好几个,用一系列黑色名贵房车接他们来到第一个地点。他们把车子停在远处,然后心镜会的神知者们正式开始执行任务,金宁紧紧跟着山静,提高警觉注意任何危险,其余三人则以不同路径,装作路人分别接近那座大厦。 谢山静和金宁看似漫不经心地路过大厦的门口,司徒梦行则把手放在大厦的墙壁上,其余两人也用自己的方法尝试接收讯息,一个围着大厦绕了一圈,另一个靠着外墙,合上眼睛,后脑贴着外墙站立。过了几分钟,他们回到车队集合,谢山静向他们投以询问的目光,他们皆摇摇头。 谢山静对邓富商说:「不在这里。」邓富商有点失望,吩咐车队前往第二个地点。 第二个有可能藏匿人质的地点,是一座残破的旧式楼宇,一众神知者以相同的手法试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邓富商开始有点着急,向谢山静看了几眼,心中怀疑地想:「这女孩那么年轻,到底有没有足够的能力?」 邓富商却不知道自己的不信任想法已被这个年轻女孩全盘接收,谢山静一向最讨厌别人因为年纪而看轻自己,心中生气,想:「不信我的话,你就自己去找啊。反正这是你儿子,可不是我的。」 再度回到车队时,谢山静冷冷地吩咐司徒梦行等人这次和邓富商坐一辆车子,自己和金宁则与保安主任坐在一起。 最后一个地点是一个位置工厂区的废弃工地,看起来阴阴森森,风一吹过,半完成的建筑物传出「呼呜」的声音,即使在大白天也令人毛骨悚然。 谢山静集中精神感应片刻,突然说:「有了!是这里!」其余四人互望一眼,显然只得谢山静收到讯息,不过她的神知能力毫无疑问是香氏集团中最强,所以这个情况也属常见。 邓富商精神一振,向保安主任使个眼色,保安主任立刻安排队伍潜进去救人。谢山静看着金宁,自然地说:「你也入去吧,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她的部下闻言全部愕然得不得了,参与救援是香小姐明令禁止的,难道谢山静要公然违抗命令? 金宁也回看着谢山静,却没有丝毫犹豫,沉默地跟着保安队伍进入废置的工厂。 在工厂门外,维持一定距离的邓富商紧张得不停踱步,如果救援失败,绑匪说不定会撕票,所以能不能救回儿子,就看他们这一击了。他的保安主任安慰他说:「邓先生,请你放心。小少爷一定吉人天相的。」 邓富商掀掀嘴角苦笑,此时此刻说这些好听的话,又有何意义? 他们进去已经很久,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连司徒梦行等都十分紧张。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的电话响起来,众人几乎跳起来,立即全神贯注、屏息静气地看着她。只见谢山静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喂?嗯,找到了?太好了!」 邓富商大喜,心中如放下千斤重的石头,急不及待走到工厂门口迎接儿子。 谁知救援队部一出来,劈头说的却是:「邓先生,小少爷不在里面。我们彻底地搜索过,没找到有人在里面待过的迹象。」接着瞄那几个神知者一眼,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邓富商嘴巴张得大大,继而愤怒地对谢山静破口大骂:「你怎搞的?又说已经找到?」 谢山静冷笑一声说:「我有说过那通电话是指找到你儿子吗?是你自作聪明好不好!」 邓富商面红耳赤地说:「你…你…可是你说过我儿子在里面的!你说过的!」 谢山静回骂:「我是说过,那又怎样?你不是不信我的吗?」 一众神知者惊愕无比,谢山静任务失败,已经是前所未见,现在还和客户对骂,令他们完全不知所措。说她那通电话不是关于人质,实在有点强词夺理,难道说她不忿那个富商不信任她,刻意令他空欢喜一场?那么她说知道人质就藏在这里,也是说谎吗? 邓富商气得七窍生烟,吼说:「如果这就是你们的工作表现,我一元也不会付!我一定会跟你老板投诉你们的!实在太过份了!」 谢山静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不付就不付,你以为我会害怕吗?你的臭钱留来赎你的臭儿子吧。」 这句话说得未免过份,邓富商能忍得住不去揍她,已经很克制。可是谢山静还不收手,竟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大额纸币,塞到邓富商手中,恶毒地说:「这是我给你儿子的帛金,不用多谢了!」 她大概也知道这句话一出口,邓富商无论如何也会出手打人,所以说完后就急急地拂袖而去。几个神知者不敢再望邓富商一眼,连忙跟着谢山静离开。 沿路上谢山静的神情清楚地表达出「你们有胆子就把这件事说出去试试看」的讯息,她的部下吓得连喷嚏也不敢打,还哪敢口不择言?他们愁眉苦脸地想,这次的报告可真难写了。 这次的任务,成为了香氏集团的一个谜。很多人知道他们接受了这一个委托,却没有人清楚来龙去脉,只知道有份参与的五个人也守口如瓶,彷佛一提起就触犯禁忌似的。司徒梦行等神知者的书面报告也迟迟未动笔,一直担心香小姐什么时候会来追收报告。 过了数天,香小姐终于亲自驾临神知者总部。 香小姐向来甚少离开顶层办公室,看到她出现在总部门口,所有人都暂停手上工作,诚惶诚恐地陡然站起来。司徒梦行等神知者闭上眼睛,一副「是祸躲不过」的样子。 香小姐环视所有人一眼,说:「你们坐下吧。」可是谢山静仍然站着,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坐下来。 香小姐优雅地走到谢山静面前,跟在她身边的王申雪表情木然。大家也心知肚明香小姐来这里,一定是跟那谜般的任务有关,都不禁手心冒汗,异常紧张,毕竟这是神知者部门的事,即使没有直接参与任务,万一香小姐怪罪,却也难以独善其身。大家看到谢山静一点畏惧的神色也没有,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佩服她的勇气。 果然,大家听到香小姐说:「我这次来,是因为邓先生写了一封长信给我,告诉我你们在任务时的表现。」她的目光落在谢山静身上,说:「邓先生认为你们表现得非常杰出,他很感激你们,希望我替他转达他的谢意。」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司徒梦行等人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听错,是香小姐看错,还是那邓富商写错,他们不但没有救出人质,还跟邓富商恶言相向,吵了一大架,表现何杰出之有? 香小姐微笑说:「他说你们帮了他三个大忙,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把酬金加三倍。山静,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这时谢山静笑得欢欣愉快,问香小姐:「香小姐,他儿子没事吧?」香小姐微笑着点点头,一脸嘉许之意。 谢山静笑嘻嘻地对着她的部下们说:「你们一定猜不到发生什么事,让我自己说吧。我在走之前,塞了一张纸币在邓先生手里,纸币上写了三句说话。第一句就是:你儿子在安城南路。而第二句就是:保安主任是共犯。」 众人听得无比惊讶,谢山静侃侃地说:「我在见到那保安主任的时候,已经觉得奇怪。老板的儿子被绑架,他要负责救援,无论他有多少保安人员可差遣,总不能排除自己也要下场的可能,可是他竟然穿着整套西装。西装也算了,但他连鞋子也是皮鞋,实在不合常理。解释只有两个,要不他根本不打算冒险,要不他知道根本没有危险,所以我从一开始已经在疑心他。在我们离开第一个地点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在第二个地点也不会有发现。所以在前往最后一个地点的时候,我故意要和他同车,一路上观察他的表情。 那三个地点由他调查所得,如果头两处也不是真正的地点,那么对他来说,第三个就必然是,可是他连一点紧张的神色也没有,这点太不自然了。我肯定他就是共犯,可是他一直也没有想到真正的藏身地点,我也无可奈何。因此在第三个地点,我假装接收到感应,还让金宁也一起进去救援。然后我按响自己的电话,假装金宁打电话给我,让你们以为已经找到人质。那保安主任一听之下,果然乱了阵脚地想:不可能,那男孩应该在安城南路啊。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揭穿他,说不定绑匪会在情急下伤害人质。所以我就开始跟邓先生吵架,偷偷把这些讯息交给邓先生。」 这番解释听得大家又惊又喜,谢山静笑着对部下说:「连你们一起骗了,对不起啦。」 大家知道谢山静素来爱玩,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司徒梦行疑惑地问:「那第三件事是什么?」 谢山静忍笑说:「这第三件事嘛…就是:保安主任和你夫人有染。这件是我最早察觉的事,因为在那猥琐的保安主任盯着我看的时候,心里一直想起他和邓夫人愉快的经过,他回忆得可详细了……」然后就「格格格」地笑起来。 大家听了想笑又不敢笑,屯积在心中多天的谜团于是解开,神知者总部的气氛由凝重变成欢乐,谢山静这次的行动,真的为香氏集团的神知者增光。 谢山静示意金宁走到一旁,对他眨眨眼,笑说:「你很好啊,由始至终只有你明白我在演戏。你一个问题也不问,就配合着我,谢谢你。」 金宁眼睛流露笑意,回答得很有趣:「我以为你不知道我知道。」 谢山静像一只小狐狸般,笑容天真中带点狡黠,说:「我知道的事可多了。」 谢山静带领神知者部门,为香氏集团赚到三倍酬金的事,很快便人人都知道了。总务部主管周民之自然是第一个来恭维,说:「山静,你果真胆大心细,我们总务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山静说:「大民哥,你言重了,总务部才是组织的支柱,这一点是全会公认的。」 而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却对他的助手说:「谢山静也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她要学的事情可多着了。」 其实追踪者部门在司徒夜行的领导下,表现绝不比神知者部门逊色,可是追踪者的主要职责是在寻找城中有天赋又尚未被发掘的人,和神知者负责接受酬劳丰厚的委托相比,风头就总是落到神知者身上。就以杨诺言为例,最初也是追踪者先发现他的存在,然后再交给神知者部门执行,可是大家彷佛只记得,他是由谢山静一手策划带回来的。 虽然司徒夜行常常跟部下强调,为组织效力不应该计较掌声,可是自己心里怎会毫不介意?久而久之就在两个部门之间形成芥蒂。 神知者部门的工作很多时候需要追踪者帮忙,司徒夜行在两个部门关系和平的情况下,都很乐意派出追踪者协助任务。可是这几个月来谢山静战绩太过彪炳,树大招风,两个部门的嫌隙日渐加深,司徒夜行竟然连一个追踪者也不肯借出。 那老狐狸说:「山静,不是我不想借,只是近来我追踪者部门也人手紧张,我们做主管的,又怎能让部下工作量太过吃重呢?」 神知者部门有一个任务,因为缺少追踪者而无法展开行动,已经延误两天。谢山静的文件第五次被追踪者部门拒签,正在神知者总部闹脾气。 谢山静的手「拍」一声击在办公桌上,忿懑地说:「司徒夜行这老头居然来这招?他以后最好别有用到神知者的时候!」 可是她又不敢跟香小姐告状,因为香小姐一直劝戒他们不能伤了和气,谢山静最介意的就是令香小姐不高兴。 一众神知者眉头深锁,努力思索各种办法,他们一半是想解决问题,一半则是怕首领的心情继续恶劣下去,自己也很快会遭殃。有人建议说:「或者没有追踪者都可以行动?」 她摇摇头说:「这次不行,我思前想后了很久,没有追踪者的话太冒险了。」 金宁看着谢山静发愁,私下问她说:「你真的很想要追踪者?」 谢山静瞪着他反问:「你说什么?」 金宁不理她,再说:「我问你,你是不是很想要一个追踪者。」 谢山静一脸委屈地说:「那当然啊,不然你以为我这两天在做什么。我连预算也跟总务部拿好了,就只欠一个追踪者。那老头好像想我跪下来求他…」 金宁不等她说完,就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总部。过了很久,他回来就淡淡地说:「可以了,司徒夜行肯借一个人给我们。」 金宁把一份有司徒夜行亲笔签名的文件放在谢山静面前,谢山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惊又喜说:「真的?他病好了啦?」 谢山静得到追踪者部门的协助后,抖擞精神,立即着手安排部下外出,忙得不可开交。来到黄昏的时候,金宁把她拉到一旁,清清喉咙,说:「我晚上要出去。」 金宁很少自己出去的,谢山静一怔,奇怪地问:「你到哪里去啊?」 金宁简单地说:「吃个晚饭。」 谢山静察觉到金宁有事隐瞒,?起眼睛看着他不愿多说的样子,忽然恍然大悟,说:「你…和司徒梦行出去吃饭?」 金宁其实不想她知道,不过要瞒过她实在太难,因此也只好默认。 谢山静「噗」一声笑出来,说:「原来你…你答应和梦行约会,来换取她说服她老爸?真想不到你会牺牲色相!不过可别乱对人说是我叫你这样做,我没有……」 金宁瞪着她说:「是你别乱说。我只答应和她吃一顿晚餐,没有其他。」 谢山静仍然「格格格」笑个不停,说:「偶然出去玩玩也不错啊。梦行样子不差,又喜欢你那么多年了…」 可是男人和女人对于外貌的标准是不一样的,金宁冷冷地说:「对我来说,长头发的女人才是女人。」 「别这样。她人其实满好的,而且又是司徒夜行的爱女,如果你可以驯服她……」谢山静尝试憋笑说:「嘿嘿,总之你今晚穿得帅一点,别老是穿泥土色。这是命令。」 其实金宁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不想看见谢山静烦恼,但谢山静反而拿来取笑他,是很残忍的行为。可是金宁又怎会生她的气?难怪在心镜会中,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金宁」两个字是一个咒语,谢山静每次有办不到的事,只要大喊一声「金宁!」,不论任何事情都会自动办妥。不过这个咒语只限谢山静一人使用罢了。 可是有一个人,却对谢山静和金宁的关系感到十分不安。杨诺言有健身的习惯,这天他醒来得比较早,于是就到健身室做运动。心镜会的健身室设备完善先进,各式器械也应有尽有,而且环境舒适豪华,就好像市面上收费高昂的会所一样。 他来到健身室,却看到有人比他更早,正是金宁。金宁躺在那里举一个超大的哑铃,杨诺言对他点头说声「早」,微微讶异地想:「怎么只有他一个?山静呢?」 金宁看穿了他的想法,冷淡地说:「我健完身就会叫她起床。」 由于时间尚早,健身室中只有他们两人,可是他们话不投机,杨诺言有杨诺言跑步,金宁有金宁锻炼肌肉,好像互不相识一样。杨诺言跑完步后就踏单车,金宁则练完胸肌练腹肌,再练二头肌、三头肌等等,两人都感到气氛有点不自然,但是谁也没打算做些什么来缓和。过了好一会,金宁便到更衣室淋浴。 恰巧杨诺言亦已经运动完毕,所以他也进入另一个淋浴间,整个男更衣室只有杨诺言和金宁两人,除了花洒的「沙沙」水声外,甚么声音也没有。 两个男人淋过浴,几乎同一时间「唰」声拉开浴帘走出来。金宁看也不看杨诺言,沉默地穿回衣服后,便直接到谢山静的房间去。杨诺言正想和谢山静一起吃早餐,于是无视金宁厌恶的表情,厚着脸皮地跟在他后面。 杨诺言当然早已知道,他们并不是睡在同一个房间。金宁的房间在谢山静的房间对面,与杨诺言的房间在不同楼层。可是他看见金宁连门也不敲就直接推门入内,然后顺手关上房门,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谢山静的房间还放着一些儿时的玩意例如动物玩偶、洋娃娃等,虽然已经多年不玩,却又不丢掉。其中有一只像真度甚高的犰狳玩偶,金宁每次瞥到都觉得耐人寻味,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怎样的小女孩会放一个犰狳玩偶在房间。 谢山静在睡梦中听见金宁叫她,连眼睛也不愿张开,迷迷糊糊地说:「多睡五分钟。」 其实谢山静每天也是这样的,数分钟过后,她的「人型闹钟」又响起来,这次她就会起床。 本来在她醒来后,金宁就会出去等她梳洗,虽说主子和助手关系亲密是正常的事,但他们始终男女有别,谢山静又要洗澡,又要换衣服,金宁在旁边的话诸多不便。 可是这天金宁却擅自留在房间中,坐在她的沙发上等待,随手翻阅她放在茶几上的书本。谢山静揉一揉眼睛,奇问:「你怎么在这里?」 金宁率直地说:「我不想看到杨诺言。」 谢山静一听之下,便知道杨诺言正在房门外等她,睡意立即消失,头脑完全清醒过来,本能地用手指整理一下头发。 金宁看着她的反应,故意问:「还是你想我让他进来等?」 谢山静一惊,显然不想杨诺言看到她刚睡醒的样子,连忙说:「不,才不要呢!」 其实谢山静这刻的样子一点也不难看,比平常化着淡妆的时候,还要年轻和天真一点,至少金宁看着就觉得很可爱。可是女性总是害怕被人望到自己刚睡醒的样子,特别是心仪的男人。 谢山静不再拖延时间,马上起来洗发沐浴,更衣化妆,也不觉得金宁坐在她房中有什么问题。金宁在等待她的时候无所事事,翻完她的书,又打开她的抽屉检查,谢山静像是对他的行为习以为常,只顾自梳妆。大约过了半小时,她才和金宁一起走出房间。 杨诺言果然一直站在外面,虽然他不认为谢山静和金宁是那种男女关系,可是他却相信金宁的举动是有意刺激他神经,不由得暗暗恼怒。 第五章 热烈追求 杨诺言在心镜会中是炙手可热的对象,他适龄、单身、有地位有头衔,卖相讨好,受到不少女生大献殷勤,有的亲手织围巾帽子送给他,有的常常以想学习画画为由借故亲近,有的索性明目张胆地抛媚眼、送秋波…她们成熟的身材和媚惑的神态,足以令任何男人怦然心动,可是杨诺言想起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对这些引诱始终无动于衷。 与此同时,杨诺言开始展开一浪接一浪的凌厉攻势,除了频频到神知者总部串门子外,更常常带着别出心裁的礼物,哄得所有人眉开眼笑。 本来在心镜会中,不同部门的人基本上是不会进入另一个部门,不过杨诺言的司马昭之心过于明显,加上他人缘超卓,又是备受尊敬的预言者,所以大家都欢迎他来闲聊或小坐。 可是,追求心镜会中的女生,一般的招数却未必凑效。因为她们无论想要多么名贵的东西,都可以到总务部拿钱购买,所以反而对名牌子等没有兴趣。事实上在这里用名牌子的人根本不多,因为他们的满足感来自发挥自己的天赋,而不是物质的丰足,所以杨诺言也要挖空心思。 杨诺言知道谢山静喜欢吃甜点,于是特地绘画了一批花卉的图样,拿到著名的饭店订造了一批精致绝伦的纸杯蛋糕,每一个上面都有一朵花卉造型的糖霜装饰,不论是玫瑰、蝴蝶兰、康乃馨、樱花、波斯菊还是百合花,全部都唯妙唯肖,几可乱真。他亲手把一百个纸杯蛋糕送上神知者总部,人人也有份。众女生自然对这个可爱的蛋糕爱不释手。 有时谢山静也会愿意跟他出去吃下午茶,她对漂亮的茶座或咖啡室特别有兴趣,通常会喝杯咖啡,有时可能多吃一件小巧精致的甜品。不过他们每次外出也总有金宁在旁,这个问题又令杨诺言烦恼不已。他深信金宁一定会像个谗臣一样,在谢山静耳边不停说他的坏话。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也是低估了金宁。金宁怎会不明白谢山静对杨诺言也有好感?心里难受是一回事,他却不愿拿和谢山静之间深厚的情谊去冒险。因为他深知谢山静性格难以捉摸,一时暴躁易怒,一时却温驯可爱,尽管她平时好像对金宁和杨诺言的不和视若无睹,但难保哪一天又会觉得烦不胜烦。所以他虽然痛恨杨诺言,却甚少主动在谢山静面前提起他。 心镜会中真正公认的谗臣,其实是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的助手李敏好。李敏好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脸上的化妆红的太红,白的太白,两排假眼睫毛好像连睡觉也黏在眼皮上,笑起来脂粉会陷入脸上的皱纹中,不过最令人避之则吉的却是她泼辣和长舌的性格。在这段神知者部门与追踪者部门关系日渐转差的时期,李敏好常常来到神知者总部找碴。 一众神知者在工作期间听到「咯咯」的脚步声,不约而同抬起头,果然看到李敏好踏着高跟鞋,穿着鲜艳的紧身衣服来到。在她丰满的身材下,一圈小肚子展露无遗,脸上挂着极之虚伪的笑容,对谢山静说:「山静,我也不想的,只是这个行动朝令夕改,我们追踪者也是很忙的啊。」 谢山静冷冷地说:「我以为部门间互相配合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 李敏好听见她这样说,脸色一沉,继而又恢复虚伪的笑容,捏起刺耳的声音说:「唷,说话小心一点,你不会想跟我吵架的。」 恰巧杨诺言也在神知者总部,他本来生性追求和平,不喜和人争执,但听见李敏好对谢山静如此态度,心中有气,忍不住插口说:「我认为轮不到你来和她唇枪舌剑。」他的意思就是,李敏好只是个助手,还没有资格来跟谢山静吵架。 此言说得有理,就算要吵,也应该是同等地位的司徒夜行来跟她吵。可是司徒夜行却派助手来作威作福,分明就是自认比谢山静高一个层次。谢山静毕竟不够老练,否则从一开始就应该交由她的助手金宁,甚至是职位更低的人应付李敏好,而不必亲自出面以上对下。在场的神知者听到杨诺言这样说,不禁暗暗叫好。 李敏好斜斜地瞥了杨诺言一眼,微微冷笑,暗想:「好啊,谢山静现在有两个助手了。」 李敏好装作现在才看到他,露出一个讶异的眼神说:「神知者总部何时变了联谊俱乐部?」 她绕个圈子指出杨诺言既不属于神知者和追踪者部门,也没资格管她的事。谢山静极为讨厌这个女人,正想摆出首席神知者的架子要她好看,李敏好却知道今天讨不到便宜,抢先说:「或者我等你们工作情绪好一点再来吧,追踪者部门可没有这些闲情逸致呢。」 李敏好回到追踪者总部,自然加油添醋地对主子司徒夜行数落他们。 司徒夜行听完助手的投诉,摸着下巴说:「我们犯不着得罪杨诺言,香小姐不会喜欢的。毕竟他是香氏集团的摇钱树。」 李敏好冷哼一声,说:「可是我看他自己也还未知呢。」 司徒夜行呼出一口气,平心而论说:「我宁愿他是一个思想简单的人了。如果他是有野心的人,又被谢山静操纵于股掌之中,连我和周民之也恐怕吃不消。」 关于这件事,王申雪劝告杨诺言说:「你最好还是少理他们部门之间的纠纷,免得越帮越忙呢。」 杨诺言却说:「我本来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能和平合作。直至见到那个李敏好,我就明白这是有原因的。」 王申雪叹口气说:「香小姐一直鼓励他们部门之间要团结一致,可惜就有些人像李敏好一样,只会搬弄是非、煽风点火。山静不会主动挑起部门的斗争,她是很听香小姐话的。司徒夜行其实也不是无聊的人,偏偏就是太听信李敏好的谗言。我想在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不讨厌那个李敏好。」 杨诺言本来还有点不以为然,可是他在不久后便明白,香小姐希望他们团结起来是很有道理的。 晚上,杨诺言和谢山静、金宁等十多个神知者,在一间火锅店吃火锅。 天气渐凉,十多个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面对着热腾腾的火锅,可以吃下的食物真的要多少有多少,高级的火锅牛肉和海鲜沿沿不绝地捧上来,立刻就被扫荡一空,速得快得像龙卷风。 地面上的啤酒罐堆积如山,桌子上的空碟子永远比食物多,神知者林骏东高声说:「再来一打啤酒!」 杨诺言从锅中夹起一只特别肥大鲜美的牡蛎,放到谢山静的碗中。谢山静今晚穿着一件骆驼色的套头毛衣,戴了一条长长的金色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个有金边的黑色小圆牌,上面印着一些不知什么英文字母。 正当谢山静准备享用那只牡蛎,金宁却一手把它抢走,整个晚上她吃下的所有食物,金宁也要先亲自检查一遍,确保全部彻底熟透,才会让谢山静放进口里。 其他神知者显然早就习惯金宁这个行为,一点也不在意。司徒梦行正拿着点菜纸,豪爽地在纸上不停打勾,准备迎接下一轮美食。 就在大家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一班六、七个人也进入了火锅店,其中一个看起来较精明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用手肘撞了一撞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骏东坐在面向门口的位置,首先发现了这一班人,也低声叫:「山静!」使个眼色示意她看门口方向。 谢山静和金宁一看,就「霍」一声站了起来,她却打个手势,示意其他人继续坐着。 那班人有点不知所措,正在互换眼色,像是拿不定主意应该打招呼,还是装作看不到了事。谢山静笑着说:「世界真是小啊,你们怎么啦?不认得我吗?」 他们看见谢山静主动出击,又交换一个眼神,互问询问「怎么办」,那个看起来较精明的人,似乎是个小头目,有点不情愿地说声:「谢小姐。」 杨诺言悄悄地问司徒梦行:「他们是谁?」 司徒梦行小声地回答:「他们是甘氏集团的神知者。」 心镜会分成两个集团,他们身处的是香氏集团,而另一个就是甘氏集团了。杨诺言知道两个集团的关系不怎样,「哦」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 谢山静笑嘻嘻地对甘氏集团的成员说:「嗯,这还差不多。你们进来啊,不必顾忌我们。」 但甘氏集团的人显然是很顾忌,那个小头目带头转身想离开,谢山静却不放过他们,继续笑说:「怎啦?没钱吃饭吗?来,姐姐请你们吃,放心好了。」 谢山静带来的十多个神知者,发出一阵轰笑声支持他们的首领。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受了谢山静奚落,却又敢怒不敢言,那小头目压抑着怒气,努力维持恭敬说:「不用了,我们到别处吃。」他怕谢山静再留难,急急忙忙地退出去。 杨诺言不禁啼笑皆非,他相信那班人的确不敢对谢山静无礼,可是谢山静在装腔作势的时候,身后站着一个双手抱胸、凶神恶煞的金宁,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 谢山静和金宁重新坐下来,杨诺言问:「为什么他们要害怕?」 司徒梦行解释说:「虽然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各有自己的部门和主管,可是名义上大家也是心镜会的人。山静是心镜会的高层,他们只是一班叫不出名字的小喽???词共挥锰??帕睿?惨?凶钇鹇氲木匆獠攀恰!?p>  杨诺言心想:「原来我们和甘氏集团的关系这么恶劣,我以为就算心底里不和,表面上也会客客气气。其实大家也是属于心镜会,又何苦如此?山静有时也真太小孩子气。」 他现在总算明白,香小姐叮嘱他们内部要团结的原因。如果他们一方面和甘氏集团交恶,一方面还要部门内斗,岂不是要面对内忧外患? 谢山静等人却像已经习惯这种场面,笑了一场后又若无其事坐下来吃东西。 直到他们终于饮饱食醉、尽兴而回,时间已经十分晚。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金宁顺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谢山静的肩膀上。 。。。 杨诺言在心镜会中的生活悠闲但充实,最近他的嗜好是把画具从房间搬出来,移到图书室作画。经过多个月来在香氏集团建筑物的探索,他发现图书室有一个靠着大玻璃窗的角落,不但光线充足,环境宁静,人迹罕至,而且还可以眺望窗外远山的风景,是个适合无压力下创作艺术的好地方。 他依然故我地穿着麻质衬衣,脖子上随意披了一块卡其色的格子围巾,正在专心描绘一幅森林水彩画,思量着用什么技法来表达树影婆娑,听得身后有人赞叹说:「你画得真好啊。」 杨诺言暂停动作,回过头来,看到一个五官标致的女孩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谢山静。 谢山静手上拿着一本叫做《仙人掌的秘密》的书,书的封面是一株巨大的仙人掌,她正在打量杨诺言半完成的作品。 杨诺言被她称赞,心中高兴,脸露喜色地问她:「你对画画有兴趣吗?」 谢山静摇摇头,好像有一点点遗憾,说:「我怎会有机会学这些东西?只是纯粹觉得你的画很和平,看着就令人心境平静。」 杨诺言在加入心镜会前是个薄有名气的画家,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赞美,不过自谢山静口中说出来,对他来说份量又自不同。这个时候站在谢山静身后的金宁发出一种不屑的声音,表示他认为「不外如是」,杨诺言假装听不到,心想:「我也没期望你这个粗人会懂得欣赏。」 他无视金宁,把握机会讨好谢山静,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画一幅送给你挂在房间如何?」 谢山静的脸孔亮起来,快乐地说:「真的?谢谢你啊。从来没有人画过画给我!」 杨诺言突然间觉得这是一幅完美的景象,很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在一个明亮的图书室,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手中握着水彩画笔,面前有他喜欢的女人,正因为他而快乐。 杨诺言问她:「你想要什么题材的画?」 他本以为谢山静会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可是她却不假思索回答:「我一直也很想要一幅花店的画。」 杨诺言一怔,以花店作为题材也不算太偏门,不过他没有画过花店画,也没料到这是谢山静的答案,说:「没问题。是间怎样的花店呢?」 谢山静侧着头想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你决定好了。」 杨诺言下定决心,既然这是谢山静的愿望,他一定要施展毕生所学,画一幅最完美的花店画给她。为了这个计划,杨诺言特地去买了一只专业的照相机,跑遍全个城市的大小花店,拍下数百张花店的图片作为参考。 他发现不同花店的风格和格调大异其趣,有的华丽高贵,有的简朴平实,思量着到底谢山静心目中的花店,带给人怎样的感觉。 这天,杨诺言站在一间位于旧区,布置得优美雅致的小花店前,举起相机「卡察、卡察」拍照,却拍不到理想的效果,他正想后退几步换个角度再尝试,却撞到一个途人。 杨诺言听到一个女郎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有玻璃掉落地上碎裂的「咚啷」声音。他转过身去道歉,看到一个打扮极之时髦的女郎。那个女郎嘴角有一颗小痣,穿着一条亮丽的粉红色连衣裙,腰间束了一条很粗的黑色腰带,身材健美丰腴,头发梳到脑后束成一条马尾巴,脸上的化妆是最流行的模样,耳朵还挂着一对大大的天然紫水晶耳环。 杨诺言连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女郎看着地上碎裂的东西,用略带沙哑,听起来份外性感的声音说:「噢,我的八音盒……」 杨诺言十分抱歉,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赔偿的。请问多少钱?」 那个女郎急急地说:「那是我特地订造的!足足等了两个月才造好……」 杨诺言抓抓头发,说:「呃…这是我的错,如果你不急用的话,我愿意赔钱给你订一个新的…」 那个女郎有点怪责地说:「那是送给我同事的订婚礼物,今晚就是订婚派对了,你说急不急?」 杨诺言只好说:「对不起。这样吧,我陪你去选一个全新的,价钱多少也没关系,一定令你满意。」 那个女郎幽幽地叹一口气说:「唉,唯有是这样吧。」 于是,两人就乘车到著名的百货公司。那女郎很爱挑剔,选来选去也不满意,最后直到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开始不耐烦招待他们,摆出一张臭脸后,她才勉为其难买了一个贵得令人咋舌的新水晶八音盒。临别前杨诺言再三道歉,那个女郎抿着嘴说:「你已经道歉数十次啦。这次就原谅你,下次别这么冒失了。」 杨诺言唯唯诺诺,心里想:「白忙了一个下午服侍你这个大小姐,已经够倒霉了,还有下一次?」 事情已经解决,杨诺言也没再放在心上。回到心镜会后,他专心整理连日来搜集的花店资料,开始着手画花店的草图。 杨诺言一天一点把谢山静心中的花店绘画出来,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走,踏入冬季,总务部的人开始忙着在香氏集团建筑物内布置圣诞装饰。由于今年香氏集团的收益大幅增加,所以香小姐特别叮嘱周民之要不惜工本,好好准备各种庆节物品,以慰劳大家一整年来的努力。 总务部主管周民之的为人可能有不少阴暗面,可是他却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就是把整个香氏集团打理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从不疏忽任何一个细节。总务部的人也被他训练得手脚极之勤快,少说话多做事,这一点毫无疑问比另外两个部门优胜。 这一年总务部购入了超过二百棵圣诞树,大的高约三米,小的却只有数?几撸?贾迷谡?敖ㄖ?锊煌?胤剑???谰?椎氖サ?跏巍2蚀?偷婆莞?邮遣患破涫??踔粱乖诟鞲鲂菹6抑?鹫娴谋诼??袂笤黾咏谌掌?铡?p>  杨诺言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建筑物,会有这般美轮美奂的圣诞布置,也无从估计到底花费多少才做到这个效果,更加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就是这笔资金背后的大功臣。 杨诺言暗暗盼望香氏集团会举办一些圣诞庆祝活动,因为一场兴奋欢乐的喜庆,再额外制造一点点浪漫元素,往往就是追求女孩子的成功关键。为此,他特地把王申雪从百忙中拉出来,找了一个空置的休息室,询问她有关这里的圣诞节安排。 王申雪坐下在沙发上,告诉他说:「去年的时候,香小姐的确问过他们想不想举办圣诞舞会,不过三位主管当场就一致否决了。我想今年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吧。」 杨诺言微微失望,纳闷地想:「周民之反对圣诞舞会是一定的,万一办得成,事前事后的工作,还不是辛苦了他总务部。司徒夜行一本正经,而且又已经这个年纪,对舞会不感兴趣也很正常。可是山静为什么也反对呢?女孩子应该很喜欢舞会啊,派对啊才是。」于是他问王申雪知不知道原因。 王申雪露出一个想笑的表情,说:「香小姐和几个主管开会的时候,我也在场,可是没有听他们说反对的理由。有很多人对办不成舞会都很失望,于是大家就在背后讨论主管们,特别是山静,不喜欢舞会的原因。」 杨诺言附和地说:「对啊,我也想知为什么!」 王申雪「咳咳」两声,继续说:「事先声明喔,以下的说法纯粹是大家的猜测,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而且当时我可没有参与讨论,只是事后才听人说起。他们说,谢山静一听到圣诞舞会,马上就盘算着有没有人会请她跳舞。结果不难发现,有胆子请她跳舞的人寥寥无几,金宁是其中一个,那也罢了。 作为三大主管之一,她礼貌上不免要跟司徒夜行和周民之也跳一、两支舞,他们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无论对哪一方来说,共舞也肯定不是愉快的事。如果山静整个晚上都在和金宁、司徒夜行及周民之轮流跳舞,是何等坎坷的圣诞节。她有见及此,就马上英明地投了反对票。」 杨诺言咀嚼着这番是非之言,不禁觉得很有道理。他很难想象着山静和司徒夜行或周民之跳舞的情形。 王申雪玲珑剔透,一早洞悉杨诺言的用心,笑问他:「怎啦?还在想你的追求大计?」 杨诺言脸皮居然颇厚,听她这样取笑,不但没有脸红,更直认不讳说:「我原本以为圣诞节会是个好机会。金宁那家伙一天到晚在碍事,有时我真怀疑……唉,你明白我说什么。」 话题开始涉及谢山静的私隐,王申雪虽然对杨诺言如好友般坦诚,可是却不想说别人是非,尤其是她和谢山静及金宁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王申雪考虑了一会,才缓缓地说:「山静和金宁的感情非常深厚,他们在别人面前一直表现得像普通的主仆关系,维持着应有的规矩。但是我相信他们私下的相处方式,更接近一对了解极深的朋友。我不认为他们之间的是男女关系,至少山静对金宁不是。可是他们到底会做些什么,不会做些什么,始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王申雪果然当杨诺言是好朋友,这番说话已经说得再露骨没有。在心镜会中,又怎会只有杨诺言怀疑过谢山静和金宁的关系?只是牵涉的事情过份私人,谢山静既是一个主管,又是女孩子,大家故然不敢公开地说三道四,即使在背后,始终也对她存有一定敬意。而且一直以来也没有人真正捕捉到什么端倪,所以渐渐大家就习惯了他们的行为。 杨诺言听完后作声不得,一颗心却像一直往下沉,彷佛要沉到海底最深处。王申雪看见他脸色大变,一言不发,心中暗暗后悔,想:「没想到他对山静的感情那么深,早知我说得谨慎点。」 王申雪安慰杨诺言说:「话是这样说,我相信他们真的没什么。如果山静对金宁有意思的话,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杨诺言听她这样说,也觉得分析得合理,稍稍好过一点。他叹气说:「这一点,其实我也知道…只是…只是…唉,我也不知怎样说。」 王申雪却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心情,简单来说,就是太喜欢一个人,容易因为一些小事思前想后,患得患失的感觉。 回到香小姐的顶层办公室,王申雪忍不住对香小姐说:「杨诺言对山静似乎是认真的。」 她把刚刚的情况说了一遍,香小姐听完后,沉默半晌,问她:「那山静的意思呢?」 王申雪回答说:「我看她也是一样。」 香小姐陷入了沉思,没有再说什么。 在平安夜那天,连神知者总部的气氛也没平时那么繁忙。像个花花公子般的林骏东看见金宁独自坐在一旁生闷气,走过去坐在好兄弟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怎么只有你一个,山静呢?」 金宁「哼」了一声,说:「出去买圣诞礼物。」 林骏东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虽说主子无论到哪里去,也一定会带着助手,但人始终也会有想独处的时候,所以主子偶尔借故甩开助手,自由活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是金宁一向把谢山静盯得紧紧的,甚少让她离开自己视线范围,林骏东心想:「山静一定是施展浑身解数,才甩开了他。」 林骏东的估计一点也没错。今天在午餐过后,谢山静故意把随身携带的一面小镜子留在餐桌上,想稍后再叫金宁来替她取回,自己则乘机开溜。谁知金宁甚是细心,在离开餐桌时已经发现那面小镜子,主动把它拾起来交给谢山静。谢山静见计划失败,不动声色,一边走一边寻找机会。 终于他们走到厕所附近,谢山静就说要上洗手间,走进女厕后,在门缝中偷偷观察外面的环境。怎料到金宁自己却没有到男厕,反而站在女厕旁边等她,于是她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唯有再另想办法。 最后,谢山静装作打个喷嚏,楚楚可怜地说:「今天好冷喔…早知拿条围巾出来就好了…」 金宁听到谢山静说冷,惟恐她会着凉,在关心下不虞有诈,就让她先回神知者总部,自己则赶到谢山静的房间替她拿围巾。谢山静趁他离开后,终于成功溜之大吉。 金宁拿着围巾回到神知者总部,发现上当后,连忙打电话给她,喝问:「你跑到哪里?」 谢山静在电话另一头,面对着他的斥喝,笑嘻嘻地说:「我突然很想出去买圣诞礼物,想到来不及等你了。我很快会回来,你自由活动吧。」 她说完就急急挂断电话,好像怕金宁会穷追不舍地逼问她的位置。金宁知道谢山静必然是买礼物给杨诺言,也没心情自由活动,只得待在神知者总部发闷。 助手的职责就是全天候保护主子安全和照顾主子的需要,虽说主子有时会甩开助手,可是如何不被主子甩开,也是当助手的技巧之一。如果在这个情况下主子受了伤,助手一样是难辞其咎。 林骏东看他一眼,说:「那你最好祈祷她没出意外,否则你做助手的就要背黑锅了。」他得到的回答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过了很久,谢山静终于鸟倦知返,回到神知者总部。她看见金宁仍然坐在哪里,却毫无内疚,还打开一个礼物盒给他看,兴奋地问:「你觉得这个怎样?」 金宁看了一眼,见到是一条很粗的男装金项链,心中酸溜溜,简单地答:「普通。」 谢山静露出失望的神色,说:「你不喜欢吗?这份是给你的啊。」 金宁一听,心花怒放,所有不满抛到九霄云外,改口说:「我喜欢。」他立即把金项链戴起来,那条金项链衬着他黝黑的皮肤和深色的衣服,显得十分醒目。 谢山静退后一步笑??地打量他,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结果那年的圣诞节,香小姐召集了所有人在饭堂,一同享用总务部费尽心思准备的丰富圣诞大餐,还公开地夸赞他们表现杰出,令总务部上下全部非常开心。 可惜,圣诞大餐虽然美味,数百人一起庆祝的场面也热闹非凡,但是大家都根据不同部门就坐,杨诺言整晚只能和王申雪一起坐在香小姐身旁,遥望着神知者部门那边谈笑甚欢的美丽身影。 第六章 甘氏集团 在普天同庆的圣诞节过后,各部门迅速回复状态,迎接一件心镜会中的大事,就是一年一度的元旦会议。 心镜会中分为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两个集团名义上在同一会中,可是长期以来自成一国,各有自己的领导人和部门架构,不论财务、客源、规矩等所有事务也各自为政,两座建筑物虽然在同一个范围,可是也有自己的出入口,平常甚少机会碰面。 心镜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自数百年前起已经处于分裂状态,不知在哪一年开始,有两位领导人定立了一个传统,就是每年的一月一日,两个集团都要举行元旦会议,维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和沟通。会议的地点由两个集团轮流负责,而今年的元旦会议就将会在甘氏集团举行。 由于这个会议是香氏和甘氏唯一的正式接触机会,所以在香氏集团的三大主管都高度重视,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以免被对方嘲笑,成为香氏的耻辱。近年心镜会发展迅速,成员数目大幅增加,已经不可能像以往一样,找个地方容纳全部成员,所以除了双方的领导人和各部门主管、助手外,每个部门也只可以挑选数十名部下出席。 杨诺言在神知者总部听着谢山静解释元旦会议的细节,觉得这个传统十分有趣,有点羡慕地说:「好像很盛大,我也想去看看。」 谢山静错愕地说:「你当然要去啊,你要跟着香小姐。」 杨诺言现在才知道自己也要出席,突然觉得一点也不有趣了,开始以认真的态度去看待这个会议,问:「这个会议到底要做什么?」 谢山静胸有成竹地说:「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彩排,到时你就会明白。」 结果光是第一天彩排,三位主管就强逼大家练习入场数十次之多,有一些被认为「走路姿势不好」的人,受到猛烈抨击和轰炸,差不多要哭出来。香小姐温言相劝,说:「你们也别太严苛了,元旦会议的目的是沟通,而不是要互显实力。如果他们真要笑话我们,就由得他们笑好了。」 可是三位主管都爱极面子,又怎会听得入耳?幸好杨诺言是香小姐的人,所以总算没有人来对他鸡蛋里挑骨头。他看着司徒夜行等人在狠狠教训部下,心中暗暗赞同香小姐的看法,想:「不过是一个会议,难道真会有人去注意我们走路走得怎样吗?只要不太难看就是了,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其实三位主管正因为对人对己的要求也一样严格,才会把香氏集团管经营得有声有色。如果他们都是得过且过的人,香氏集团的运作就会变得松散混乱,又哪得今天的辉煌成就? 这个时候,一个立正时脚掌分得太开的神知者被谢山静抓起来痛骂了一顿。不过总算她赏罚分明,几个表现得特别优秀的人也被点名嘉许。金宁身为经验丰富的助手,面对这种场合的表现自然无懈可击,另外还有司徒梦行和几个神知者,也是她评为「模范代表」的人选之一。 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一发现有态度散漫的部下,就会用他的大嗓门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地叱喝,一个按捺不住而打了一个喷嚏的人,更被他怒目瞪视了整整一分钟,吓得追踪者们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即使双腿已经发软,仍然维持着挺直的姿势。 总务部成员都知道自己的头儿周民之外貌谦厚,可是内心极重面子,万一自己的表现稍有不足,被周民之评定为「败给另外两个部门」,恐怕以后难再有好日子,所以更加目不斜视,务求令主管满意。 当一天沉闷和劳累的彩排结束,大家脸上维持严肃,心中却大声欢呼的时候,三位主管低声商议几句,居然稀奇地达成共识,对香小姐说:「香小姐,我们决定把明天的彩排时间加长,提早至早餐后就开始进行。不过我们怕你过累,所以请你午饭后才加入。」 大家听到这句话,登时好像泄气皮球般难掩沮丧的神色。香小姐又岂是丢低部下,自己养尊处优的人,她摇头说:「我会和你们一起彩排。」 结果,经过连日的地狱式训练后,包括杨诺言在内,所有有份出席的人都达致「令人满意」的水平。 元旦会议大日子终于来临,香氏集团的众人平时只穿着便服,可是今天却按不同部门穿着用于重要场合使用的心镜会统一服饰,列着整齐端正的队伍来到旁边的甘氏集团。甘氏集团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和香氏集团大致一样,不过风格就截然不同。 香氏集团建筑物内打扫得十分干净,在走廊或休息室内有不少摆设或盆栽,也有很多沙发或长椅,看得出是一个供众人居住和生活的家。 甘氏集团内部更加一尘不染,而且一点装饰或挂画也没有,更没有供人休息聊天的空间,整栋建筑物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完全找不到生活的气息,想来是领导人的意思。杨诺言不禁庆幸自己是香氏集团的人,心想:「我们那里看起来比这里快乐多了。」 他们维持着整齐的队形来到原本应该是饭堂的地方,发现这里已经收起所有餐桌,在正中央位置放了一张很长的高级原木会议桌,桌子旁边放置了几张同一系列的原木扶手椅。甘氏集团的人已经列队站在在会议桌一旁等待。 在会议桌的主席位置,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白衣白裤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双丹凤眼,长得英俊挺拔,表情严肃端庄,甚至有一点点僵硬的感觉,脸上的须根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用发蜡梳理得非常整齐。 香氏集团队伍来到门口,就像彩排的时候一样,由司徒夜行首先带领穿着深蓝色服装的追踪者部门缓缓内进,站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和甘氏集团的追踪者部门面对面。接着进场的是由谢山静领军,穿着全黑色服装的神知者部门,经过多日来的训练,他们步伐整齐一致,站好之后,双手就放在背后,表情肃穆,面向着甘氏集团的神知者。最后进场的是以周民之为首的总务部门,他们穿着深灰色衣服,同样表现得非常有系统。 在三个部门都肃立而站后,那个男人以冷静认真的声音说:「欢迎出席心镜会本年度的元旦会议,我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赵亚义。现在恭请领导人香子规小姐进场。」 赵亚义说完之后,所有人就向着门口方向立正。穿着全身白衣,仪态优雅的香小姐缓缓从门口进来,身后跟着同样穿着白衣的王申雪及杨诺言。杨诺言双手放在背后,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庄严的场面,加上有过百对眼睛都集中地以目光恭迎他们进场,不禁紧张得心跳加速。 香小姐走到赵亚义的旁边,向他微微一笑,赵亚义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语调平稳地说:「请香子规小姐就座。」香小姐依言坐下在他身旁的椅子,杨诺言和王申雪则继续一左一右站在她后方。 香小姐坐好后,赵亚义又开口说:「恭请领导人甘馨如小姐进场。」 一个同样是一身白衣的少女,慢吞吞地从门口进来。这个少女非常年轻,看上去顶多十九岁,身材娇小,有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双水灵的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看上去灵气逼人,神情娇怯,甚至可以说是楚楚可怜,令人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这位正是甘氏集团的领导人甘?如。 杨诺言悄悄打量着这个怯弱的年轻少女,心里觉得难以致信地想:「这就是甘氏集团的领导人?看上去比小思还要年轻,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怎样率领有数百个成员的甘氏集团?」 其实杨诺言当初也不信谢山静是首席神知者,甘?如不但职位更高,而且还比谢山静年轻几岁,也更加弱质纤纤。 甘馨如身后没有跟着任何助手,独自走进来,表情好像对站在两边的数百人漠不关心。她自行走到香小姐对面的位置,赵亚义说:「请甘馨如小姐就座。」甘?如依言坐下。 虽然三位主管在彩排的时候,警告他们眼神要坚定集中,不能四处张望,可是杨诺言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量着四周的人和环境。他见到会议桌还有六张椅子,带想主管们也会坐下来。果然听得赵亚义说:「领导人就座完毕。请六位主管就坐。」六个主管闻言便上前坐下。他们的助手也跟上前,站在自己主子的后方。 整个大厅容纳了数百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连呼吸声也听不到,显然是大家都听从吩咐,压下呼吸的声音。杨诺言这个时候,就明白为什么三个主管要那么着紧部下的姿态。因为甘氏集团众人的纪律比香氏集团有过之而无不及,数百人连眼神目光都十分一致,想来比他们接受的训练还更加严格。赵亚义说:「我是副领导人赵亚义,再次欢迎大家出席元旦会议。我现在宣布会议正式开始,请两位领导人发言。」说完便欠一欠身。 杨诺言诧异不已,心想:「原来甘氏集团有副领导,倒和我们的架构不同。」 甘馨如的眼神有一点茫然,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香小姐亲切地微笑说:「馨如,近来好吗?」 甘馨如看起来还是娇怯怯的,点头说:「我很好。」接着看了赵亚义一眼,赵亚义对她微微颔首。她看见赵亚义的反应后,就好像变得比较有信心,主动开口说:「香子规,恭喜你们获得一个预言者啊。」说完后,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杨诺言脸上。 杨诺言想也没想过话题会马上落到自己身上,吓了一跳,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怎么会说起我?没人告诉过我会有这个情况!我要回应吗?还是什么也不用说?」 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香小姐已经响应说:「馨如,大家也是心镜会一份子,无分彼此。预言者属于心镜会,是大家的荣耀。」 甘馨如肯定对香小姐的「大家都是一家人」理论绝不陌生,因为她完全收起了迷茫的表情,像预先排练过般冷笑一声,流利地说:「无分彼此?你说得倒好听。每个月你的部下和我的部下冲突也不下五、六次,又不见你管教管教他们。」 杨诺言暗暗称奇,心想:「这个甘小姐好像有点奇怪,一时茫然失措,一时又词锋锐利,似乎有些对话是有人事先教她说,有些话则是她自己临场应对。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面对着甘馨如的指责,香小姐不慌不忙,仍然保持着微笑说:「我和部下的相处,就好像家长对待孩子一样,有些事情总得让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和态度应付,他们才有机会成长。相比起事事受家长的管束,这种方法往往让孩子学到更多。你同意吗,馨如?」 这几句话实在说得极为得体,甘馨如顿时语塞,不能说同意,也无法说不同意。她又飞快地看赵亚义一眼,这次赵亚义装作漫不经心,却以极轻微的动作摇摇头。 甘馨如立即改变话题,说:「这一年你们的收入一定进帐不少,打算怎样使用这些资金?不介意说来听听吧?」 香小姐和气地说:「关于财政问题,我想总务部主管会很乐意解答。」 赵亚义反应迅速,马上说:「请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先生发言。」 周民之听到自己被点名,望香小姐一眼,清清喉咙,说:「所有收入皆是成员努力的成果,理应回馈在大家身上。去年度的大部分收入将继续用于维持日常开销,除此之外,总务部亦按成员要求改善建筑物内部分设施的质素,其中包括为图书室添购大量藏书,煮食时转用更多有机食材,加购来自不同产地的优质咖啡豆,扩建多一间电影播放室和播放更多最新电影,以及在房间中提供各种香熏油等等。总务部亦一向关注成员的健康状况……」 周民之开始长篇大论地发表总务部的丰功伟业,甘馨如显然根本不是真的关心这些问题,听到这里,她开始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民之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此外,总务部即将大量购入最新的流行性感冒疫苗,以及最新研发的类风湿性关节炎药物,希望成员无须风尘仆仆前往医院,也可以得到最佳的治疗。总务部还计划每半年举办一次强制眼科检查,确保成员的视力不会因长时间工而受损。至于在文具方面…」 杨诺言很想知道另外五位主管那个专注的表情是出自真心,抑或只是演技精湛的效果,因为连他自己支持到文具这一点,也开始感到难以集中精神。 他不知道他对于主管的两个估计也不正确。其实元旦会议的议题,每年也会触及各部门的业绩。所以所有主管早在数星期前,就已经开始草拟自己的讲辞,然后再花好几晚时间,把数千字的演讲死记硬背下来。就在周民之念出一早准备妥当的讲辞时,其他主管当然把握时间,在脑中默默地复习自己的稿子。 其实在最初期的元旦会议中,各主管也只是轻松地用几句说话简单交代自己部门的事务,而不会发表如此冗长累赘的演说。后来不知哪个害人不浅的主管心血来潮,决定在元旦会议中好好表现自己,就在会议前把重点记录下来。 结果在那一年的会议,这位主管的发言受到当时两位领导人高度赞扬。其他主管当然不甘心让人独领**,于是人人不敢怠慢,在下年的会议前也做足准备,就是这样开创了主管要发表长篇演说的传统。 不过,在开始的时候,其实主管们也只准备一段较有条理的汇报则可。只因历代主管的竞争之心越来越强烈,谁都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做的准备工夫一年比一年夸张,慢慢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举例来说,如果在周民之事无巨细的演讲结束后,轮到谢山静发言,可是她却只用短短几句话就交代完毕,就难免显得她神知者部门全年也在好逸恶劳,偷工减料。虽然不是所有主管都会被提问,谢山静仍然严阵以待,事前对着金宁努力背诵讲稿十多次。 周民之没有抑扬顿挫的呆板声音继续说:「……在收纳各种文件和报告的时候,相信会有莫大帮助。而在去年五月,总务部接获一宗投诉,指出暖水泳池的水温比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存在零点三度的偏差,有见及此……」 杨诺言此时已经相当佩服周民之可以牢记着如此锁碎的事情,可见总务部虽然负责幕后的工作,但是要处理的问题,绝对不比神知者和追踪者部门轻松。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周民之下了总结:「……以上就是去年主要的开支项目。如果任何人想了解其他细节,欢迎随时和我本人联系。」 杨诺言暗地里松一口气,想:「如果这些只是『主要』项目,谁还敢问他『细节』?」 赵亚义开口说:「感谢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先生发言。」 周民之的表演结束后,众人不知是因为精神尚在太虚幻境,或者是害怕开口的话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提问的目标,因此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还是香小姐,她客套地说:「其实只要是造福大家的事,无论耗资多少也是值得的。馨如,你觉得呢?」 甘馨如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从白日梦中回过神来,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自己也懂得怎样回答,说:「当然。我们追寻的,最终也不过是幸福。」 在如此严肃和正式的场合,一个领导人居然说出这样梦幻飘渺的话,其实很有点不伦不类,赵亚义听得微微皱起双眉,杨诺言开始觉得这个和香小姐齐名的领导人甘馨如,其实纯粹是一个爱幻想的少女。 这个时候,本来一动不动,像一尊尊雕像的主管们之中,突然有一个男人清清喉咙,向赵亚义使个眼色。 赵亚义马上说:「请首席神知者费衣先生发言。」 杨诺言听到「首席神知者」,精神一振,悄悄留心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神知者的一身黑衣,身型又高又瘦,肤色蜡黄,看起来既像三十多岁,也像五十多岁,无法猜透他的实际年纪,此人正是甘氏集团的首席神知者费衣。 主动要求发言的费衣向着两位领导人方向欠一欠身,然后才开口说:「香小姐此言差矣。何谓造福人群的事,每个人的定义也不同。如果只因为少数人的诉求,就动用大多数人努力的成果,就等于尊重小部份人的意见,而漠视大部分人的需求。」 杨诺言一直也没有特别注意费衣这个人,想不到他其貌不扬却语出惊人,竟然直接驳斥香小姐的看法,暗暗纳罕,心想:「这个人好大口气,以为自己是谁?」 香小姐却不动怒,微笑对费衣说:「依你的意见,应该怎样做才能满足所有人呢?」 这个费衣明显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听到香小姐问自己意见,也不谦逊几句,就果真当仁不让地发表自己的见解,说:「我认为没有必要满足每一个成员的需求。事实上在一个人数众多的组织中,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决策能令所有人满意。正因如此,决定什么对成员有益,什么对成员有害的责任,就落在领导人和各主管身上。 就以我自己的神知者部门为例,我一向不会采取一人一票的管理方法。这并不代表我不尊重部下的意愿,只是我更加重视真正的效益。如果部下的意愿并非对整个组织最有利的做法,我却为了让每个人也开开心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么就是我的失职了。」在他说话的时候,双臂还配合着适度的摆动,整个姿态充分流露出他的自信,他顿了一顿,又说:「不过,当然只有真正明白何谓最大利益的主管,才可以采取这套方式。」 香小姐很耐心地听完费衣的伟论,也不介意他话中的自夸自捧的意思,大方地说:「不愧是被誉为心镜会一百年来最强的神知者,果然有很多值得借镜学习的地方。」 杨诺言听到费衣居然是「一百年来最强的神知者」,心中诧异无比,又不禁看谢山静一眼。其实杨诺言的观察力只算稀松平常,对陌生人的直觉也不敏锐,绝对说不上是观人于微,就好像他当初觉得周民之平易近人一样。 费衣的外表虽然平凡,可是只要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他和谢山静有一个共通点:只要看着他们的眼睛,就会知道他们其实是绝顶聪明的人。 杨诺言对费衣十分不以为然,心想:「这个人真的比山静还要强吗?看起来不像啊。我觉得他倒像只自我膨胀的老鼠,和他比起来,山静已经算是满谦虚的了。他的部下还真可怜,我才不愿意跟着这样傲慢自大的人工作。」 其实在心里咒骂别人,是人人也会做的事。可是杨诺言却犯了一个错误,他忘记了费衣是个能力极强的神知者,这番腹诽几乎一字不漏地被费衣接收。 费衣目光如电地扫杨诺言一眼,他这个人自信心也真高得厉害,根本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顾忌预言者的头衔,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挑战杨诺言,说:「香小姐过奖了。不过看来预言者杨诺言对我的管理方式有点微言。不如就请他出来,听听他有何高见?」 杨诺言虽然心中对他反感,却绝对没有要挑衅他的意思,不由得吓了一跳。霎时间数百对眼睛再次落在他身上,如果费衣指名道姓邀请他辩论,他却装聋作哑,未免懦弱。可是一来他不喜欢出这些风头,二来也没有信心能够舌战能言善辩的费衣,所以一时也无法决定以什么态度应对。 幸好,他有一个既了解他,又有义气,而且同样能言善辩的朋友在场。本来谢山静很少在元旦会议中主动发言,因为她也不是爱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类型,可是这个时候为了替杨诺言解围,挺身而出对费衣说:「我以为元旦会议只有领导人和主管有权参与讨论。到底是我的理解错误,还是你的权力已经大得可以擅改心镜会数百年来的传统?」 费衣锐利的眼神从杨诺言移到谢山静脸上,谢山静毫不畏缩地迎着他的目光,费衣用嘲弄的语气说:「我也以为主管是要经主持邀请才可以发言,看来有能力更改规定的人不只我一个。」 赵亚义身为甘氏集团副领导兼是次会议的主持,立即维护部下说:「主管须由主持邀请才可发言,这项传统无人能够更改。谢山静,请你自持身份,勿再漠视会议的规矩。」 谢山静秀眉扬起,含怒对赵亚义说:「赵先生,敢问从何时开始,主持在会议的时候,会对主管直呼其名,连『小姐』也不尊称一声?」 费衣「哈哈」笑两声,抢白说:「所谓尊称,当然是对值得被尊敬的人才会用。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赵亚义直呼她全名谢山静,的确是有违元旦会议的礼仪,他心知自己失言,暗想:「香子规用人唯亲,谢山静不过是凭关系才当得上首席神知者。如果她不是对香子规言听计从,表现得像一头忠犬,又怎轮得到她?」 他改用一种对三岁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对谢山静说:「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每次看着谢小姐你的芳容,总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吃着奶嘴穿着尿布的小娃娃。你明白吗,谢小姐?」 赵亚义知道谢山静的最恨的就是别人蔑视她年纪轻,所以刻意强调「小姐」两字,以此来羞辱她。甘氏集团的三个主管默契十足地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谢山静怒目瞪他们一眼,一副准备还击的样子。 司徒夜行也算是不错了,虽然他和谢山静的关系不怎样友好,可是始终也是同一集团的手足,眼见她受甘氏集团的围攻,也暂时放下内部的恩怨,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声如洪钟地说:「好一个公正严明的主持,自己的部下可以擅自邀请普通成员加入会议,一个名副其实的主管却不能发言?我司徒夜行参加元旦会议何止二十次,却不知道主持有这种权限!」 赵亚义冷笑一声,转移进攻司徒夜行说:「司徒先生,容许我提醒你,我除了是这次会议的主持外,也是心镜会的副领导人。我的权限有多大,不需要向你交代,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如果赵亚义说这几句话的对象是谢山静,或者也有机会压倒对方。谢山静虽不是骂不还口的人,但始终年纪尚轻,未必敢在两位领导人,特别是香小姐面前公然发恶。 可是司徒夜行的强势又怎是谢山静可以相提并论?对他来说,赵亚义也好,费衣也好,都只是心镜会的后起之辈,绝对不会忌惮他们的威吓。 司徒夜行横眉怒说:「姓司徒的代代以心镜会为家,却找不到在历史上有多少个副领导。在讨论你的权限之前,我还要商榷在领导人和主管之间,强行加插一个不明不白的职位,到底合不合乎心镜会数百年来的传统!」 司徒夜行这番说话实在太重,惹怒了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吵架,态度彷佛事不关己的甘馨如。甘馨如看起来十分愤怒,尖声对司徒夜行说:「他是我亲自提拔作副领导的人!你好大胆子,居然说我的决定破坏了心镜会的规矩?又是谁给你质疑领导人的权限?是香子规吗?」 说到这个时候,心镜会中七个最具权力的人,全部都「霍」一声站了起来,气氛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在元旦会议中,从来没有出现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他们的部下们看着这一场世纪大混战,无不目瞪口呆。 全场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气定神闲,这个人就是香小姐。香小姐在甘馨如提到她的名字后,终于开口说话:「请听我说几句。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也是对心镜会忠心不二的成员。如果大家真的心系心镜会的福祉,就需要放下数百年来的成见,团结一致为心镜会效力。鹬蚌不停止相争,最终得利的必然是渔人。如果我们继续让不和升级,恐怕终有一天,心镜会将败在我们手里。」 甘馨如本来就相当情绪化,此刻正怒火中烧,还怎能冷静分析利弊?她忿忿地对香小姐说:「是你的部下对我的副领导无礼在先!今天我一定要听到他们的道歉,否则以后什么也不用谈!」 香小姐的三个主管中,司徒夜行和谢山静都铁青脸色,要他们道歉简直是天方夜谭,恐怕还会把事情闹得更僵。而狡猾的周民之却冷眼旁观,至此没有加入战团。杨诺言一直站在香小姐身后,听到香小姐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要团结起来,心里却觉得很震荡。 他心念转动,想:「香小姐说得很有道理啊。这样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山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道歉,这次的争执因我而起,如果因此而令心镜会分裂,我就是千古罪人了。要息事宁人的话,唯有我来道歉好了。」 杨诺言忽然鼓起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地说:「够了!」 正在怒目相向的主管们听见他突然发声,尽皆愕然地看着他。杨诺言觉得嘴巴干得要命,吞了吞口水,努力说:「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道歉。你们不要再吵了。」说罢,他走到费衣面前,欠一欠身说:「费先生,对不起。」 香小姐向杨诺言投一个感激的眼神,趁众人还在错愕的时候,乘机打圆场说:「我想费衣也不会见怪。现在好了,大家仍然是心镜会的朋友,别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他们吵得如火如荼,早已忘记事情的导火线,是杨诺言在心里批评费衣。现在他们稍微冷静下来,都觉得为了这样一件无聊的事而反脸,实在是小题大造了。 甘馨如年少气盛,仍然一脸气难下的模样。赵亚义却已经恢复理智,以一贯冷静的声音说:「没错。请问两位领导人还有议题要提出吗?如果没有的话,会议就到此为止。」 香小姐说:「没有了。」甘馨如也摇摇头。 赵亚义提起声音说:「我宣布本年度的元旦会议正式结束,感谢各位的参与。愿心镜会在未来的日子不断进步,一年更胜一年。」 于是,这次刺激又难忘的元旦会议,就在绷紧的气氛下结束了。 香氏集团众人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后,大家都跟着自己的部门主管回到总部。杨诺言跟着香小姐走楼梯上顶层办公室,可是他看着谢山静转入神知者总部的背影,心里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跟往神知者总部方向。 王申雪一手把他拉住,说:「先听听香小姐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杨诺言只好先到香小姐的办公室去。 香小姐诚恳地对他说:「诺言,今天谢谢你。全靠你愿意忍辱负重,才平息这一场纷争。」 杨诺言其实没想过「忍辱负重」那么严重,说:「香小姐,我也是听完你说的话,觉得深受感动,才有勇气这样做。」 香小姐幽幽地说:「在心镜会中,真正明白我用心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 王申雪踏前一步,说:「香小姐,我相信大家心里是明白的。只不过几位主管心高气傲,不是那么容易放得下自尊。请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吧。」 杨诺言点头同意王申雪的见解,香小姐看杨诺言一眼,温和地说:「我想你可能需要和山静说声谢谢。」 其实不用她说,杨诺言心里早已经想飞奔去找谢山静。 谢山静正在神知者总部,杨诺言找到她后,说:「山静,我想跟你说几句。」 他这样说的意思,是希望能够私下和谢山静说话,暗示金宁不要跟着来。可是金宁又怎会让他得逞?他装作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待在谢山静旁边死不走开。 杨诺言见谢山静也没有要支开金宁的意思,只得说:「山静,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跟他们吵起来。我……」 他话还未说完,金宁就抢着说:「你知道就好。其实你可否学得聪明点?别说是费衣,就连我对于你脑袋想的东西,也接收得一清二楚。自我膨胀的老鼠?那你是什么?目中无人的蟑螂吗?」 杨诺言恨极金宁专门把他形容得像个白痴,偏偏金宁这次又真的连「自我膨胀的老鼠」也知道,所以只能恨恨地说:「是我不好,可以了吗?」 谢山静已经没有心情再卷入任何争执,于是制止他们吵下去,说:「不,你能够向费衣道歉,是很值得敬佩的行为。香小姐常常要我们以和为贵,可是我们没一个做得到,一定令她很失望。反而是我们要向你多多学习呢。」 这个评语令金宁吃了一记闷棍,可是又不敢对谢山静发作。 杨诺言心中怦怦跳,想:「她…她说敬佩我!那是不是代表她也…」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是谢山静已经转头对金宁没好气地说:「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还是等我饿死了再去?」 。。。 在另一边的甘氏集团,同样也没人有好心情。甘馨如正在她的顶层办公室中闹情绪。 她忿忿不平的表情十分孩子气,对赵亚义说:「香子规不知道怎样教部下!一个个目无尊长,尊卑不分!」 赵亚义倒是异常理智,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说:「算了。我也没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甘馨如哀怨地看着他说:「我就是忍不得有人这样说你。亚义哥哥…你…你也别不开心。」 赵亚义低声说:「馨妹妹,为了协助你,我忍受再多的闲言闲语也是值得的。」 甘馨如立即转嗔为喜,把头靠在赵亚义的胸膛,轻轻地说:「亚义哥哥…我很高兴喔。」 赵亚义搂着她的腰,笑说:「且别高兴。今天和他们弄得那么僵,以后麻烦可多了。说起麻烦,我打算处罚好几个今天在会议中表现得不好的人…」然后就说了几个名字。 甘馨如抬头看着他,没想到赵亚义一边主持会议,又忙着跟香氏集团吵架,居然还有余力留意部下的表现,微微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处罚他们?」 赵亚义正色地说:「他们在会议进行的时候,摆出一脸想睡觉的样子,差点没打呵欠。我已经吩咐过很多次,不可以表现出疲倦…」 甘馨如好像不想处罚人,她咬咬唇,有点犹疑地说:「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啊。可能他们真的很疲倦,因为这样就处罚他们…好像不太好吧?」 赵亚义摇头说:「馨妹妹,你太善良了,会被部下欺负你的。你听我说……」 赵亚义列举了一堆要处罚人的理由,过了一会,甘馨如好像被他说服了似的,终于点点头。 第七章 闹市狙击 这个城市正经历不知多少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即使在心镜会内有中央暖气,谢山静仍然怕冷怕得整天穿着最厚的大衣,窝在人多热闹的神知者总部,不愿到其他地方。 谢山静可怜兮兮地说「啊…真的太冷了。金宁!」 只穿着长袖衣服,连外套也不需要的金宁声音低沉地说:「知道了。」 谢山静不想动的结果,就是金宁要更频密地做跑腿,四处张罗她需要的东西。这次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第三次到饭堂拿热可可给她。除此之外,偶尔还要到图书室借书,到总务部拿预算,到追踪者总部交文件,或者到她的房间拿手套和润手霜等等。 金宁对她说:「你再不露露面,别人会以为你失踪。」 这句话倒不是瞎说,一次他在饭堂拿热可可的时候,碰到刚巧也在替主子拿杯烈酒暖肚的助手李敏好。李敏好从不浪费任何叽讽人的机会,刻薄地问金宁:「咦,很多日不见你的宝贝主子,她没死掉吧?」 谢山静「哼」一声,说:「我才不要出去。他们会笑我戴帽的。」 她头上戴了一顶雪白的毛线帽,帽子的顶端垂着一个毛球,金宁说:「因为真的很好笑。哪有人在室内戴帽?」 谢山静忿忿地说:「我很冷啊!是不是连你也笑我?」 其实根本没有人会找死取笑她,只是女孩子的天性,就是自己穿得稍微奇怪一点,就觉得别人一定在笑自己。 金宁低声地说:「我没有笑……」 谢山静忽然改为瞪着在神知者总部流连的杨诺言,彷佛杨诺言正在笑她。杨诺言连忙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免得被她怀疑自己脸上不笑,心里却在窃笑。幸好经过元旦会议的训练,杨诺言对于如何装作一本正经,也颇有心得。谢山静疑心地审视了他一会,居然觉得满意。 谢山静斩钉截铁地说:「总之我不会出去的,谁都不能逼我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她的双手正在口袋中取暖,于是她又像撒娇般说:「金宁…」 金宁拿起她的手提电话,看了屏幕的来电显示一眼,说:「是司徒梦行。你自己听吧。」 谢山静不情不愿的把手从暖洋洋的口袋中拿出来,接过电话,懒懒地说:「喂?梦行?」 司徒梦行在电话中说了几句话,谢山静突然跳了起来,打翻了桌上还有一半的热可可,激动地说:「什么?怎么可能!他们疯了吗?」 司徒梦行再急急说了几句,谢山静仍然激动地说:「你们支持住啊!我现在就来!」 她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整个神知者总部的人说:「所有手头上没有要事的人,全都过来。」 她一声令下,大约有三十多人放下工作,走到她面前,听候她的吩咐。 谢山静目如寒星地扫视了他们一眼,说:「司徒梦行一队人在任务时受到甘氏集团狙击,我们现在去救他们。出发!」 所有人听到「受甘氏集团狙击」,都耸然动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两分钟前还坚决不出去的谢山静毫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金宁抓起椅背上的轻便羽绒,跟在她后面,低声问她:「发生什么事?」 谢山静恨恨地说:「还不是那个费衣。」 神知者部门在数星期前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是一间大型食品供货商的总裁。他们希望得到另外一个食品供应巨头来年的市场机密数据,曾经聘用过大批顶尖计算机黑客。可是对方早已提防着其实防不胜防的黑客攻击,于是把最重要的文件,全部反璞归真,改以打印出来的书面报告形式存档。所以那总裁在无计可施之下,就联络上香小姐,希望借助心镜会的力量,替他们盗取存放在对方公司某处的机密文件。 本来盗窃并不是他们的专业范畴,但由于那份文件可以放在整栋商业大厦的任何一个角落,如果有神知者的帮助,比起职业大盗始终有效率得多。 谢山静和一众神知者经过连日部署,决定派遣一个以司徒梦行为首,一共十人的小队,用不同方法混入商业大厦内部。其中一个方法,包括让他们应征该公司的不同职位。 司徒梦行体格强壮,英姿飒飒,迅速得到一个高级保安的职位。其余的人靠着神知能力,在面试的时候洞悉对方想法,也过关斩将地顺利获得取录,成为那间食品供应公司的秘书、技术人员、会计文员等等。 这一小队人白天在食品供应公司工作,趁机在公司内部四处活动,接触不同的员工,接收大量信息,下班后则回到心镜会整理各人知道的信息,终于在十多天之后,归纳出目标文件的所在地,是一间只有行政总裁本人知道密码的仓库。 他们应征的职位也只是一些小角色,又怎会有机会接触到行政总裁?就算偶然会在走廊中擦肩而过,行政总裁会恰巧想起那个密码的机会也微乎其微,如果斗胆主动和行政总裁攀谈,又不知道会惹来什么后果。谢山静在了解过情况之后,决定到总务部找周民之帮忙。 谢山静带着金宁来到总务部,说:「大民哥,我想跟你借一个揭密者。」 揭密者就是一些对密码或暗号有强烈直觉的人,不论密码是数字或者文字,是记在人脑袋中或者隐藏在数据中,揭密者都有能力把密码找出来。不过这个天赋和神知能力一样,只能被动使用,也未必可以百发百中。 周民之一向不会贸然得罪其他主管,答应说:「没问题。有没有指定要哪一个?」 谢山静不动声色地送他一顶高帽子,认真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总务部的每一个人,我也是信任的。」 于是,周民之借了一个叫占美的揭密者给她。 这个占美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倒是令他们有点伤脑筋。因为他们本来的计划,是破坏公司内一个厕所的水管,然后让揭密者冒充修理水管的工人,进入公司内部,经过那个需要密码的仓库,替他们破解出门锁上的密码。 可是,如果修理水管的工人是个高大帅气的金发男子,未免太惹人注目。这个占美却有点头脑,眨眨眼对他们说:「不如说我是来检查水质的专家?」 崇洋正是这个城市的特色,谢山静喜说:「好主意!只要再多找两个神知者假扮水管工人,你就可以跟着他们入去了!他们不信你是水管工人,多半会信你是水质专家。」 结果,计划进行得和预期中一样顺利,来自外国的水质专家占美,协助他们打开了仓库的门,司徒梦行等人立即潜入去,眼捷手快地把委托人要的机密文件偷到手。 既然已经大功告成,司徒梦行作为小队长,就通知其他人收队回去。就在他们离开商业大厦的同时,却与另一队属于甘氏集团,正准备进入商厦的神知者狭路相逢。 原来委托他们办事的总裁,在联络完香小姐不久后,又想多一个保障,就自作聪明再去委托甘氏集团替他偷窃文件。 心镜会的两个集团,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协议,就是不能接受相同的委托。因为接受同一份委托,最终会成功的集团只能有一个,意味着总一个集团就会失败。而大家也是打着心镜会的名号,一成功一失败,最终也会影响心镜会的声誉。 既然两个集团的人相遇,知道大家也接受了同样的任务,理应交由主管甚至是领导人处理。可是当甘氏集团的神知者通知他们的主管费衣时,好大喜功的他却要求部下不惜代价也要完成任务,巧取豪夺也在所不计。 于是,司徒梦行一队人一边逃避甘氏集团的狙击,一边打电话向谢山静求救。 谢山静率领着三十多个愤怒的神知者,和一个来凑热闹的预言者,浩浩荡荡地来到司徒梦行小队藏身的楼上书店,几乎没一脚踢开书店的门。楼上书店的老板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大概是从来没看过书店有那么多客人,竟把小小的店子挤得水泄不通。 司徒梦行如看到救星,说:「山静!他们真的想钱想疯了!费衣派了数十个部下在这一带搜索我们,如果他找到追踪者加入…我们就完蛋了!」 谢山静闻言向金宁使个眼色,金宁会意,专注地从书店的小窗盯着街上的情况。 杨诺言心想:「当初阿雪和金宁带我来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也给追踪者捉住。现在连司徒梦行小队在内,就有四十多个有天赋的人,待在一间小书店,真不敢想象追踪者会有多强烈的感应。」 谢山静的思绪在急速转动,想:「接受相同委托一直以来也是心镜会的大忌,想来甘小姐事前也未必知道那总裁已经来找过我们。他们在事情败露后,竟然打算强行夺取文件,到底是费衣任意妄为,还是得到甘小姐和赵亚义的默许呢?」 她在这个紧急时刻,优先考虑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果这只是费衣一个人的判断,谢山静也就不需要和他客气,斗过你死我活之后,还可以向香小姐告状,因为是费衣挑衅在先,山静他们自卫在后。可是,如果这个行动是费衣征得甘馨如和赵亚义的同意,事情就升级至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层面,不再是谢山静有权力去决定怎处理。 谢山静沉默地盘算着种种因素,她的部下等得万分焦急,不停看看窗外,看看手表,再看看谢山静,有的更忍不住把身体转向门口,彷佛准备随时逃跑。只有杨诺言一人不太重视任务成败及两个集团的斗争,觉得胜也好,败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随手拿起一本书阅读。 谢山静的手不由自主把弄项链的坠子,继续想:「在元旦会议我们两个集团几乎反面,虽然甘小姐城府不算极深,但有赵亚义这个小人在她耳朵唆摆,说不定甘小姐会同意报复。即使这次是费衣自作主张,赵亚义得知后也必定会叫甘小姐包庇他。所以到底此刻甘小姐知情与否,对结果可能也无甚影响。如果我擅自处理而有把柄被他们捉到,就会连累香小姐了。」 谢山静对香小姐忠心耿耿,一念及会连累香小姐,心底就有了决定。她开口简洁地说:「所有人先出去。」 大家听她这样说,都服从地离开书店,站在楼梯上等候。金宁知道谢山静有重大决定,用请示的眼神看着她,谢山静微微颔首,示意他也和其他人先到门外等。 杨诺言也放下手上的书本,打算出去,谢山静却拉着他的衣角,低声说:「你可以留下吗?」 杨诺言一怔,谢山静已经把他拉到一个望不到门口的角落,取出一个由司徒梦行交给她,里面放着机密文件的信封,递到杨诺言手中,用非常轻的声音说:「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香小姐吗?」 杨诺言知道这是什么,接过信封,不明所以地说:「可以。不过放在我身上的话,如果被费衣捉到,一样会搜出来的啊。」 谢山静摇头,像是怕外面的神知者听到,仍然非常小声地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你一个人带着这个信封回去。费衣很快会找到追踪者加入搜捕,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四十个,追踪者不会感应到你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然后直接去找香小姐,把甘氏集团狙击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会处理的。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杨诺言对任务什么的也不在乎,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急问:「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谢山静看见杨诺言的眼神充满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心中一荡,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连忙控制情绪,说:「不会。但如果你被费衣捉住,就把信封给他吧。他不敢伤害你的。你能答应我吗?」 杨诺言第一次见她神色那么凝重,只好说:「好,我答应你。你也要小心一点。」 谢山静听见他答应,放心了一点,又说:「你现在就走吧。出去时对他们说,我怕有危险,所以让你一个人先回去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记得动作要快。」 杨诺言点点头,依恋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书店。 站在楼梯的四十个神知者全部看着他,他依谢山静的吩咐说:「山静怕有危险,叫我先回去。」 那群神知者以为谢山静叫他留下,是劝服他先行离去,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预言者身娇肉贵,比他们任何一个也重要,实在没理由让他涉险。 杨诺言离开后,谢山静向书店的老板买了几个信封和一迭白纸,把纸平均放在三个信封内,深呼吸一下,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然后才走出门外,对她的部下说:「我要你们分成三队,第一队跟着我,第二队跟着司徒梦行,至于第三队…」她看了部下们一眼,说:「就由伦家华领队吧。」 她的部下们闻言默默地分好队伍,等候下一步指示。谢山静吸进一口气,说:「司徒梦行队,跟我进来。」 司徒梦行和她的队员跟着谢山静回到书店里去,谢山静拿出一个信封,凝重地对司徒梦行说:「我们将会兵分三路,以不同路线回去总部。费衣带来的人数比我预期多,唯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有较大机会逃脱。梦行,我希望机密文件由你保管,你有信心吗?」 司徒梦行听见自己被委以重任,拍一拍胸口,激昂地说:「我有信心!我一定会成功把文件带回去的。」 谢山静把信封交到她手上,说:「你们自行决定回去的路线,不需要让其他队伍知道。要注意避开甘氏集团的人,明白吗?」 司徒梦行说:「明白!」 谢山静点点头,露出嘉许的微笑说:「很好,这次靠你们了。你们去吧。」 于是,司徒梦行小心翼翼地带着「机密文件」和她的小队离去。 谢山静目送她离开后,再对部下说:「伦家华队,进来吧。」伦家华带着队伍走进书店听候吩咐。 谢山静对他说:「我们会以三条不同路线回去总部,分散甘氏集团的注意。你们会怎样回去,就由家华决定,不必告诉其他人。一路上小心逃避甘氏集团的人,明白吗?」 伦家华点头说:「明白。」 谢山静又拿出一个信封,正色地对他说:「家华,这是任务的目标文件,至关重要,将由你负责运送回去。你有信心做得到吗?」 他的队伍听见要运送机密文件,无不精神一振。伦家华坚定地回答:「做得到。请你放心交给我。」 谢山静提醒说:「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把文件安全送回总部,没必要和甘氏集团正面冲突。拜托你们了。赶快去吧。」 伦家华谨慎地放好重要的「机密文件」,带着队伍离去。 最后,楼梯上余下金宁和其他跟着谢山静行动的神知者。谢山静也不再回到书店,站在楼梯上,甩一甩头发,对部下说:「这次我们面对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险峻。敌众我寡,我不得不把大家分成三队行事。司徒梦行队、伦家华队,还有我们,也会各自用不同的方法,避开甘氏集团的狙击回到总部。我们不会知道其他队伍用什么方法和路线,减低被费衣察觉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扬起手上最后一个信封,提高声线再说:「机密文件由我队运送,成功与否,关系着香氏集团和我们神知门部门的名声,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的部下士气高昂,齐声响亮地回答:「准备好了!」 谢山静精神抖擞地说:「非常好!出发!」 此处正是城市中最旺的地区,街道上由早上八时至深夜二时也挤满了游人。谢山静领着一队人回到街上,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她觉得脸孔快要结冰,拉一拉脖子上又厚又重的羊毛围脖,不禁在心中咒骂:「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自大狂费衣,我现在还安安乐乐待在神知者总部,哪用跑到街上吹冷风?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他算清!」 金宁长得高大,站在拥挤的街上,视野比别人广阔得多。加上他细心机警,马上察觉有一队甘氏集团的人,混在人群中向他们走过来。在这个人多嘈杂的地方,他索性直接拉着山静的手拔腿就跑,其他神知者连忙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谢山静一边跑,一边问他:「你看到多少人?有追踪者吗?」 金宁回答:「差不多二十个,有追踪者!不过?]看到费衣。」 谢山静暗暗想:「费衣恃才傲物,一定不会亲自到场捉人。」 他们一队十来个人在人山人海的闹市中追逐,可谓举步维艰。在经过一群围观街头魔术表演的人时,谢山静大声说:「跟紧一点,不要走散啊!」 她的部下有些也干脆手拉手前行,这条街道的特色就是有不少街头卖艺,除了魔术表演外,也有人带着宠物犬一起唱歌,或者是一班年轻人在路中央表演话剧等等,而且统统有一堆途人围着欣赏,因此异常挤逼,寸步难行。 正如谢山静的估计,费衣果然没有加入狙击。在谢山静等人在拼命逃跑的时候,费衣只在附近一间咖啡室中指挥自如。他在电话中呼喝部下:「别陪她玩捉迷藏!快查出文件由哪队人带着,然后全力出击!」 过了不久,费衣的电话响起来,他的部下说:「我们知道了!文件在伦家华身上!」 费衣大喜,说:「做得好!」他立即通知其他部下,全力出击追捕伦家华队。 可是负责狙击司徒梦行队的人,却对费衣说:「不对!是司徒梦行拿着文件啊!我们全队人马都接收到讯息!」 这个时候,对谢山静队伍穷追不舍的人,也在电话中说:「我们肯定谢山静带着文件!不会错的!」 费衣感到一阵愕然,脑中急速运算:「按道理说神知者只会接收不到想要的讯息,而不会接收到错的讯息。难道谢山静把文件分成三份?可是分成三份,被追截的机会就会增加三倍,她没可能会这样蠢的。」 他的部下在电话中焦急地问:「喂?喂?现在怎样做?我们到底要追谁?」 费衣不理会他,仍在专注地思考,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一定是谢山静那小贱人,让所有部下也以为自己带着真的文件!这样就说得通了!」 费衣所想的可能性,正是谢山静的策略。 她在楼上书店中对司徒梦行队、伦家华队和自己的队伍,都说了一模一样的谎话,让他们也相信自己负责运送真正的文件,所以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在接收他们的想法时,自然就接收到三队人也带着真文件的讯息。 虽然谢山静心知自己带着的是假文件,但她和另外十多个被误导的神知者在一起,对方接收到她真正想法的机会,始终很低。这样做的目的,当然就是混淆费衣的视听,因为当费衣知道他们分成三队,自然认为文件由其中一队保管,然后就挖空心思去想到底哪一队带着的才是真文件,而不会想其实三队人马的都是假货。 当费衣在错愕的时候,真正的机密文件正由杨诺言袋袋平安,独个儿运回心镜会。 杨诺言心里惦记着谢山静,只想尽快替她把文件送到香小姐手上,连等待一盏数十秒的红绿灯,也等得心焦如焚,想:「不知山静现在怎样?希望费衣不会找到她…不过就算找到,始终大家都是心镜会的人,应该不会太乱来的吧?」 费衣在发现自己被谢山静设计后,愤怒得摔破数只咖啡杯。其实这一场仗还没开始打的时候,费衣已经输了一大半。他和谢山静也同样身为首席神知者,一个就自大轻敌,舒服地坐在室内遥控部下,一个则倾尽全力,亲力亲为加入追逐,态度上已经分出胜负。 无论做什么事情,态度往往就是成败的关键,费衣虽然在神知能力和才智谋略方面也不比谢山静逊色,甚至技高一筹,可是却因自视过高而料敌不明,所谓骄兵必败就是这个意思了。 在费衣恼羞成怒的同时,谢山静也没有松懈下来,一边冒着寒风奔跑,一边计划着下一步棋,心想:「费衣应该也差不多发觉中计,他猜不透真正的文件在谁的手上,就一定会来抓我,因为我是唯一知道的人。那我就索性带他兜个大圈吧。」 她对部下们说:「我们到地下铁吧!」乘机逃离寒冷的户外地方。 费衣的想法再一次在她计算之内,果然他对着电话怒吼:「快跟我报告谢山静的位置!我要亲自捉拿这小贱人!」 谢山静和金宁等人改变方向进入地下铁,甘氏集团的人在后面追得极近,有好几次差不多捉到跑得最慢的神知者。来到地下铁的月台,正好有一班列车靠站,谢山静也不需要看清楚列车方向,就大声说:「上车!」 列车关门的警号已经响起,金宁拉着山静最先冲入车厢,其余的神知者一拥而上,在列车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最后一个人也刚好闪身入内。甘氏集团的人追得太急,来不及煞停,竟有两个人一头「?纭股?驳讲a?派稀?p>  经过一轮刺激的追逐,谢山静等人惊魂未定,心跳加速得厉害,渐渐也不觉得寒冷。地铁车厢本来就多人,而且人人也穿得拥肿,突然涌入十多个神知者,更加变得拥挤不堪。谢山静虽然明知文件不在自己手上,但是暂时成功摆脱狙击,始终还是松一口气。 在地下铁的车厢中,无论大家有多么紧急的事,也只能被动地等待列车缓缓行驶。谢山静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发觉金宁仍然握着自己的手。她想轻轻挣脱,可是金宁却不松手,在人挤人的车厢中,他们两人靠得极近,她想叫他放手,不知怎么又说不出口,只得任由金宁握着,逃避着他炽热的眼神。 金宁的手心好像比平常人热很多,谢山静的手被他握着,心中却不断想起,杨诺言在书店离去时那个依恋的表情。她很想打电话给杨诺言,问他在哪里,看看他是否安全,却不可以这样做。 本来冷漠惨白的地下铁车厢,像是忽然温馨起来。列车驶了数分钟,谢山静突然觉得车厢?h促,心烦意乱,她把羊毛围脖拉松一点点,也不理会现在是哪一站,短短地吩咐一句:「下车。」于是一众神知者就随着她离开车厢。 他们回到月台上,金宁不想被其他神知者看到,惹来是非,所以放开了谢山静的手。谢山静却像失了神,站在月台上,一时想不起要到哪里。 在这个时候,她牵挂着的杨诺言,已经无惊无险地回到香氏集团。杨诺言带着机密文件直奔上顶层办公室,香小姐和王申雪看见他突然冲了进来,一脸紧张,都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 月台上的神知者见到谢山静呆呆地站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等什么。金宁上前轻轻地问:「现在去哪?还要回总部吗?」 金宁这样说,代表他已经知道谢山静手上的信封是冒牌货。谢山静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想了一想,说:「回到地面再转其他交通工具吧。」 这个城市的冬天较早天黑,他们离开地下铁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谢山静不认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于是问金宁:「从这里要怎样回总部?」 金宁略为思考了一下,这里距离总部甚远,他们有十多个人,想不分散的话,就唯有乘双层巴士。他在这个城市的生活经验远比谢山静丰富,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巴士站,等候会途经总部附近的巴士经过。 在香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中,香小姐静静地听完杨诺言说完整件事的因由,脸色有点苍白,立即拨了一个电话,声音比平时沉一点,说:「馨如?是我,香子规。」 巴士站中只有他们十多人,谢山静正对着双手呵气,突然四方八面涌来数十个人,把他们团团包围。金宁不理发生什么事,首先挡在谢山静身前,其他神知者也把她围着。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从人群后走出来,冷笑着说:「谢山静,躲猫猫玩完了。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吧。」 谢山静当然不会认错这个声音,笑着响应:「费衣,你有本事就来抢啊。」 在巴士站橙色的灯光下,费衣的肤色比平时更加蜡黄。谢山静的部下听见她这样说,不由自主把圈子收窄,金宁眼睛紧紧盯着费衣,看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费衣冷冷地说:「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动粗。但是我们的确也接受了这个委托,你应该明白,我们想要达成任务的心,跟你们是一样的。」 谢山静淡淡地说:「那么想要,就给你吧。」她取出那个信封,快捷地把它撕成两半,一阵风吹过,里面的碎纸立即随风四散,飞到天涯海角去。 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发出一阵怒吼,只等费衣稍有示意,就向他们扑过去。 费衣也不是浪得虚名,看见谢山静有恃无恐的神色,已经知道文件不在她身上,他的神知能力虽然较谢山静优胜,可是这次却不慎失手,低估了此女的狡猾。尽管谢山静已经努力隐藏心意,他冷冷地看着她数秒,就已经获取正确讯息,厉声问:「杨诺言在哪里?」 这正是谢山静不问杨诺言身在哪里的原因。面对着费衣如此强大的神知者,可以确保避过他耳目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答案。 费衣使个眼色,他的部下全体向前走了几步,把他们逼得更紧。被数十个虎视眈眈的人包围着,谢山静也不禁害怕,用金宁来挡着自己,像一只面对危机的猫般弓起身子,眼神闪动,彷佛在表示「别靠过来!」,可是仍然嘴硬,说:「你不是很了不起的吗?什么百年最强神知者…自己来读取我的想法啊。」 费衣怒目瞪视着她,心想:「这小贱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他正想下令把他们抓起来审问,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电话响起来。 费衣一看来电,知道这个电话必须要听,于是示意部下先暂缓,拿起电话说:「赵先生?是的。」说了两句,费衣跳起来大声说:「什么?这…这…可是…」然后狠狠地瞪着谢山静,彷佛想扑上去揍她一顿。 谢山静表情仍然维持凝重,眼中却禁不住闪出胜利的神色。她知道杨诺言已经顺利回去找香小姐,香小姐亦和甘氏集团交涉成功,她的计划生效了。 费衣显然被勒令收队,他知道自己这次小觑了谢山静,脸色难看之极,大喝一声:「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所有甘氏集团的神知者散去后,谢山静等人才松一口气。她也不是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笨人,悄悄地对金宁说:「唉,这次和他的梁子可结得大了。」 金宁低沉地说:「不用怕。」彷佛下一句是「有我保护你」。 他们乘双层巴士回到香氏集团的时候,杨诺言在接待处等他们。 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有时坐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在门前来回踱步,接待处的女孩子安妮有好几次忍不住安慰他说:「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事的。」 当他看见谢山静出现时,急忙冲到她面前,有点结巴,有点激动地说:「山静!你…你没事就好了!我很怕来不及…你…你们没遇到什么吧?」 谢山静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笑说:「没什么。费衣不敢怎样的。这次幸好有你,真的谢谢你啊。」 杨诺言看进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两人其实只分别了不到两小时,可是杨诺言却觉得彷如隔世,再次看见她,才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说:「山静,我…我对你…」 金宁看到他好像想当众表白的样子,当机立断,挡在他和谢山静中间,对谢山静说:「先回神知者总部,尚有很多功夫要处理。」 谢山静知道这是事实,因此点点头。他们甫踏入神知者总部门口,里面就传出一阵欢呼声,原来司徒梦行队和伦家华队比他们先一步平安回来了。他们一脸兴奋地大叫:「山静!我们成功了!我们把文件送回来了!」 谢山静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有一个大问题。她为了瞒过费衣和一众神知者,对所有部下都讹称让他们运送机密文件,防止敌人发现杨诺言才是真正的目标,结果证明非常成功。 可是,她看到部下们欣喜若狂的表情,显然还未知道「机密文件」云云,只是一个大谎言,即使能说善道如谢山静,也觉得实在难以启齿。她示意部下安静下来,缓缓地说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可怜她的部下满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为了不辜负首领的期望,就拼了老命地逃避追捕,终于成功抵达总部,为自己立了大功而兴高采烈,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工作根本毫不重要,一切只为了掩人耳目,全部都错愕得说不出话。 谢山静已经不是第一二三次使用「要欺骗敌人,先欺骗自己人」的战术,在对付神知者的时候,这个策略每次也收得奇效,可是自己人也始终是人,虽说谢山静只是一心为了完成任务,绝无愚弄他们的意思,但屡次受她欺骗,始终也会觉得兴味索然。 这个战略的确是当时唯一的可行的办法,她把工作放在所有事情之上,忽略了部下的感情。这就是谢山静虽然足智多谋,人情世故始终不够通达所造成。 谢山静鉴貌辨色,明白这次大大伤害了一班推心置腹的部下,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态度和表现,就是能不能挽回部下信心的关键,考虑了数秒,决定采取软攻,放下身份,踏前一步,诚恳地说:「这次欺骗了你们,实在逼不得已,是我对你们不起,我不应该利用你们的。如果因此失去你们的信任,就太令我难过了。你们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她的部下听见她这样说,虽然还在愕然中,脸色已经稍微缓和。伦家华首先回复过来说:「山静,你也是为了任务,我们怎会怪你?」有几个部下也纷纷点头。 谢山静仍然诚恳地低声说:「谢谢你们。我以后一定会做得更好,不会令你们失望…」心中暗暗抹一把汗。 第八章 胜负 杨诺言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从来不会争名逐利,对于心镜会内部的各种竞争也不甚在意,所以生活得自由自在。 他这个天生淡泊的性格,可能会被某些人批评为「缺乏上进心」,可是香小姐却非常赏识他,把他叫到顶层办公室中,感概地对他说:「如果在心镜会中,多一点像你这样安守本份,随遇而安的人,我们和甘氏的关系就会好多了。」 杨诺言知道香氏和甘氏的关系日益恶化,自从上次谢山静和费衣展开追逐战后,虽然类似的冲突暂时没有再发生,可是甘氏集团输了一仗,伺机再兴风作浪也只是时间问题。 杨诺言说:「山静也是逼于无奈才和费衣冲突,那费衣实在欺人太甚。」 香小姐其实没有丝毫怪责谢山静的意思,见杨诺言急于为谢山静辩护,莞尔说:「我没有怪山静。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对心镜会一片忠诚,我比谁也更清楚。」 杨诺言无时无刻都想了解谢山静多一点,忍不住问香小姐:「山静她…她以前是怎样的?」 香小姐沉默了片刻,谢山静当然不可能一出生就懂得如何当主管。她尚记得谢山静在十多岁的时候,神知能力已经发展得非常强大,别人和她说话,每次只说到一半,她就已经知道别人全部意思,总是没耐性地打断别人:「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呢?」或者「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什么」诸如此类。 这些坏习惯和坏态度,曾经有一段时间,令她成为心镜会中神憎鬼厌的小屁孩,大家都不想和她做朋友。后来还是经过香小姐循循善诱,加上年纪渐长,她才慢慢学会不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也说出来。 不过这些往事香小姐自然不会对杨诺言说,只说:「你想了解她的过去,何不自己去问她呢?我相信她会高兴的。」 其实谢山静的过去非常简单,从婴儿时期开始已经被心镜会抚养成人,在这里学习读书识字和各种技能,不像金宁或很多其他人,在成年后才加入心镜会,之前当然也有自己在社会上的生活和职业。 香小姐改变话题说:「诺言,有一点你真的让我十分佩服。就是你直到现在也没有过问,到底自己所作的预言,有什么用途。」 杨诺言一怔,他在心镜会已经做过十多次预言,心里当然不是没有好奇。 他每次把看到的预言画下来后,都会亲自交给香小姐,然后所有预言都像石沉大海,可是香小姐没有主动提起,他就假设自己不需要知道,所以他尽了自己的责任后,他也就不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香小姐忽然打开这个话题,似乎却是打算和他正式讨论预言的事。于是他问:「呃…其实我做的预言,后来究竟怎么样?有成真吗?」 香小姐回答说:「说起来惭愧,你给我的十七个预言中,有一些我错误解读,也有一些在解读完毕之前,预言已经成了事实,所以也作废了。这大半年来,真正发挥作用的,只有两、三个。」 杨诺言凡事都无可无不可,一点也不介意预言有否浪费,不过他还是顺着香小姐的说话,继续发问:「预言能发挥什么作用?我以为预言的事是改变不了的?」 香小姐微笑说:「预言是一定会成真的。如果可以改变的话,代表预言中提及的未来将不会发生,那么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又怎可能在所谓的预言中出现?而且我们也没有扭转天灾*的能力。你的预言经过我的解读,可以隐约知道大概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发生怎样的事。不过可以知道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我举个例子,假设我在解读预言后发现,在三天之后世界上某个地方,会发生强烈的大地震,酿成可怕的灾难,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就可以利用这一点,看准时机在股票市场中获利了。你明白吗?」 杨诺言十分意外,他没想到预言的作用是赚钱。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心镜会既不是慈善团体,难道会利用预言进行救灾工作吗? 他点头说:「我明白了。应该可以赚很多钱吧?」 香小姐说:「那又不一定。解读预言是很复杂的事,我的解读可能会出错,所以在拿着心镜会的资金投资时,也得保守一点,否则很快就会亏本了。」 杨诺言不熟悉也不关心投资问题,他只发觉香小姐是首次对他说那么多关于内部运作的事,但他不知道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他说:「香小姐对投资一定非常有心得,才把香氏集团的业务经营得蒸蒸日上。」 用「蒸蒸日上」来形容真是太轻描淡写了,自从有了杨诺言这棵摇钱树,香氏集团的收入比以前翻了好几倍,难怪甘氏集团眼红若此。 香小姐客气地说:「那还是要谢谢你的预言。」 其实香小姐和杨诺言说这些话,除了是因为杨诺言在心镜会中已经好一段日子,对他的了解渐深,觉得和他投缘投契外,多少也有点觉得他是性格和平宽容,是个可造之材。不过杨诺言完全没有想过染指心镜会的事务,所以才察觉不出这层意思。 在农历新年期间,心镜会虽然没有庆节活动,也没有拜年、封红包等习俗,可是整个城市在放长假期,收到的委托减少,他们也相对地悠闲起来。 杨诺言来到神知者总部找谢山静,却发觉她居然不在总部,一问之下,有神知者对他说:「她好像在武术室。」 杨诺言大奇,谢山静去武术室?那种不搭配的程度,大概就跟金宁去美容院一样不相伯仲。 他心想:「山静会武术的吗?没听她提过,应该是咏春或者柔道之类适合女孩子的功夫吧?」他虽然认为谢山静会的是咏春或柔道,可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穿着女拳击选手的小背心和热裤的画面。 香氏集团的武术室是一个专门给人练习和切磋各种搏击技术的地方。里面除了有擂台、沙包、拳靶脚靶之外,还有齐备的护甲和武器提供。杨诺言还是第一次来到武术室,果然见到谢山静和几个女孩子,坐在供人休息的沙发上聊天。 他的视线范围只要有谢山静,就会看不到其他事物。直到他走过去大刺刺地坐在谢山静旁边,接过一块她递过来的曲奇饼干,才发现原来陪着她的几个女孩子,其中还包括好友王申雪,不禁吓了一跳。 王申雪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他,彷佛责备他这么重色轻友。杨诺言讪笑说:「咦?阿雪,很少看到你出来玩啊。」 王申雪白他一眼,说:「偶然休息半天还是可以的,没防碍到你吧?」 杨诺言不敢搭腔,他素知王申雪伶牙俐齿,怕在谢山静面前被她越描越黑。 他一边吃着那块好像特别甜的曲奇,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才看到金宁戴了拳套,换了短裤,光着拥有超大胸肌的黝黑上身对一个沙包练习泰拳。 杨诺言看着金宁拼命拳打脚踢那个沙包,肘、膝、拳、腿并用地出招,诧异地说:「用得着那么凶狠吗?那沙包又不是他杀父仇人。」 王申雪一本正经地说:「不,因为我在沙包上写了你的名字。」 杨诺言一呆,那群女孩子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笑声,他才知道不是真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实情是自从上次与费衣对决后,金宁担心日后还有更多的危机,差不多每天都抽时间来努力练习泰拳。 谢山静为王申雪这个笑话,笑得反常地开心,看着金宁的眼神,却比平时多了一点怨怼,杨诺言纳闷中带点暗喜,想:「难道他们吵架了?最好是他们绝交!」他想到这点,不由自主向谢山静挪近一点点。 那群女孩子一直在咬耳朵,小声说,大声笑,眼睛还不时偷偷瞄向金宁和金宁充满肌肉的身体,谢山静则一脸笑吟吟,摆出一副「你们随便看,不用客气」的作东请客姿态,杨诺言忽然明白她们在武术室做什么了。 他却不知道,谢山静的确在生金宁气。 话说在昨晚的晚饭时间,谢山静和金宁如常到饭堂吃东西。这晚厨房炮制了一盘看起来很美味的煎鱼,谢山静比较喜欢吃鱼虾海产,所以拿了一条。他们回到座位上,金宁自动自觉地替她把鱼骨挑出来再让她吃。 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却瞥到司徒夜行和他的助手李敏好正坐在不远处,他们的餐桌上,也刚巧放着一条煎鱼。与此同时,一向积极留意身边事物,不会错过任何是是非非发生的李敏好,也眼尖地发现了他们。 谢山静和李敏好一向互相仇视对方,他们看看对方的脸,再看看对方桌上的煎鱼,李敏好立即面带挑衅笑容地埋头专注替司徒夜行挑鱼骨,谢山静则睁大眼睛看着金宁。金宁暗暗叫苦,知道谢山静又拿他来和人暗中较劲,于是不敢怠慢,也用最快速度挑起鱼骨来。 虽然金宁办事效率高超,可是他当助手的日子,也不过是谢山静出任首席神知者这短短两、三年间的事,而李敏好却身任司徒夜行助手二十余年,从不间断地每天把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挑鱼骨这种等闲事,她已经做过不下一千次,金宁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在他还有三份之一鱼骨未挑的时候,李敏好已经以极其利落的手法,快、狠、准地把鱼骨全部移除,把一条外表看起来还是完好无缺的去骨煎鱼,双手奉上给主子享用,抛给谢山静一个胜利的眼神。 谢山静在这个「挑鱼骨比赛」中输给李敏好,为之气结,把一口恶气全都出在金宁身上,整个晚上对他不瞅不睬,到了今天金宁练习泰拳的时间,还想出这个恶毒的法子来作弄他。 谢山静其实大部分时间也是很理智和有分寸的,偏偏就是对着金宁,有时会特别胡闹任性,特别蛮不讲理。在她心底里,当然知道金宁对自己好得不能再好,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这个时候,换上真正泰拳背心短裤的司徒梦行出现,爽朗地对金宁说:「金宁,来一场?」 练习到大汗淋漓的金宁点头说:「好。」 司徒梦行暗恋金宁多年,在香氏集团中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那群女孩子看到这两个人走入擂台,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露出坏坏的笑容,不知又联想起什么事情。谢山静拿起一块满是巧克力碎粒的曲奇,跷起穿着贴身牛仔裤,线条姣好的双腿,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 金宁和司徒梦行切磋泰拳,当然不会真打,司徒梦行再硬朗坚强,始终也是个女生,如何受得起他一拳一脚?因此司徒梦行认真出招,金宁却只是把她的拳脚格开,出招时也点到即止。 杨诺言十分享受这段金宁不在左右的时间,可惜身旁始终还是有那群每隔半分钟就「吃吃」窃笑的女孩子。他观看了一会,故意说:「其实金宁和梦行很相配啊,两人的气质那么接近。」然后暗暗观察着谢山静的反应。 谢山静咬了一口曲奇饼,一点不自然的神色也没有,说:「对啊,我一直也是这样说的。」 杨诺言相当满意,不禁又向她挨近一点。现在这个距离,谢山静那件军绿外套的帽子上那些毛毛,已经轻轻撩到他的脸。杨诺言觉得她呵气如兰,忍不住深吸呼一下。 正当大家在以不同心态观赏着金宁和梦行的切磋时,有一个东西从天花板「咚」一声掉落到谢山静的大腿上,原来是一条又肥又大,眼睛十分精灵,还有很多黄色斑点的壁虎。那群女孩子自然争相表现自己的柔弱,除了谢山静和王申雪外,全部都夸张地尖叫起来。 谢山静低头看着大腿上的壁虎,却不害怕,杨诺言不敢造次碰她的大腿,用手小心翼翼地捉起壁虎,放在地上。那小家伙犹如死里逃生,马上逃窜到不知哪里去。 在擂台上的金宁听到女孩的尖叫声,惟恐是谢山静遇到什么意外,忘记了自己在比武,急急回头了解情况。司徒梦行正向他出了强而有力的一拳,本以为金宁可以轻易格开,没想到他在分神之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攻击,这一拳就结结实实地击中金宁的头部。 司徒梦行吃了一惊,急忙问他:「对不起!我…我以为你会避开的。你还好吧?」 这一拳虽然颇痛,金宁当然不会因此而受伤,正想说声「没事」,台下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谢山静看见金宁被击中,居然捧腹大笑起来。杨诺言看见金宁中拳,心中大乐,王申雪也露出很想笑的样子,可是没有人像谢山静一样大声地笑出来,连那群喜欢窃笑的女孩子也有点愕然。 金宁能够接受谢山静无情的取笑,却绝对不会容忍杨诺言丁点儿幸灾乐祸。他看见杨诺言脸上那个得意洋洋的讨厌表情,再加上他每次望向谢山静,都发现杨诺言比上次挨得更近,早就怒不可言,满腔怨气顿时迁怒到他身上。 不久前才被香小姐称赞为「性格和平」的杨诺言,本来不喜欢和别人发生冲突。可是金宁一直以来处处针锋相对,也真做得太过份,连杨诺言渐渐也不能再忍。这次他看见金宁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竟然也回瞪着他。 大家以为在这短短十数秒内发生的事已经够多,可是在同一时间,却听到一种不应该在武术室出现声音:那是高跟鞋踏地的「咯咯」声。 原来李敏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武术室,冷眼看着这一连串的事件。这李敏好真是一个最高等级的臭三八,她挂起招牌式的嘲讽笑容,对杨诺言说:「好精彩的英雄救…救…」故意向谢山静的上下打量一眼,不把那个「美」说出口 李敏好不怀好意地斜视着一众女生,继续说:「当预言者真好,天天也左拥右抱,快活过神仙啊…」 所以说谢山静通常也很理智,她心知李敏好字字也在挑衅自己,虽然心中有气,却不中她的计,只冷冷地说:「你来是想分一席位吗?恐怕有点难。」 李敏好数十年来早就习惯口舌招尤,别人的反击要激怒她,也有一点困难。她不理会谢山静,转头捏起可怕的高声线,对着还在擂台上的司徒梦行说:「果然虎父无犬女,恭喜你大获全胜金宁。不过玩到这里为止了,你父亲要见你。」原来她来是带梦行去见她的主子。 司徒梦行对父亲这个助手厌恶已久,明确地说:「这只是切磋练习,谈不上谁胜谁负!」转头对金宁一脸抱歉地说:「我…真的对不起。」不知是指击中他头部的一拳,还是指父亲助手李敏好的无礼。 金宁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这一切也落在李敏好眼底,她微微冷笑说:「好了,你父亲在等你。换衣服吧。」 稍后,李敏好把今天在武术室目睹的所有事情,特别是和司徒梦行有关的部分,加入不少自己的主观元素,绘影绘声地告诉她的主子。 李敏好说:「我也是个女人,你的女儿看着金宁那个模样,简直好像想和他永远都两个人站在擂台上呢。」 司徒夜行默默地听着,像铁一般硬汉子的他,居然叹口气,说:「金宁这小伙子是不错的,就是可惜眼中只有一个人。」 这句说话正合李敏好心意,她连忙说:「可不是。其实谢山静那丫头诡计虽多,说到办事能力,真是远远不如金宁。如果没有金宁在帮她,她根本什么事都办不成…」 司徒夜行「嗯」一声,摸着下巴,没有发表什么评语。 李敏好继续说:「能够把他们分开的话,对金宁也有好处啊。至少他不会再觉得那臭丫头是独一无二了…」 李敏好虽然是不安好心,可是她所说的又多少有点正确。司徒夜行听着李敏好的见解,心中暗暗沉思着她说的可能性。 李敏好见这次的挑拨离间得逞,暗自欢喜。 其实司徒夜行这个过份听信助手之言的问题,在心镜会中是很常见的。不少主管或领导人,由于自身工作忙碌,大部分时间也得待在办公室,渐渐就只能靠助手当自己的眼耳口鼻,依赖助手打听办公室外发生的大小人和事,日子一久,很容易就演变成助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即使兰心惠质如香小姐,有时也未能免俗。足不出户的她,很快也自王申雪口中听说了是日在武术室的种种细节。不过王申雪的版本,自然比李敏好的中肯和客观得多。香小姐的评语是:「唉,山静有时也真欺负金宁欺负得太紧。」 反而谢山静则因为当主管的年资尚浅,暂时没有这个毛病。 金宁在「挑鱼骨比赛」败给李敏好,因而惹恼了好胜的谢山静,接着再在擂台上勉强算是输给司徒梦行,令他眼中独一无二的主子进一步脸上无光,心想这次大事不妙。 可是他的主子性格飘忽矛盾,在彼时重视胜负,却不代表此刻也是一样。谢山静在狠狠取笑他一番后,加上和杨诺言在武术室的「约会」令她心情大好,注意力被转移到别处,对金宁的气也就消了。 她若无其事地说:「金宁,今晚出去吃饭好吗?我想买点东西。」 金宁见她自然而然地原谅了自己,不禁松一口气。 晚上,谢山静和金宁二人在外面一间意大利餐厅吃饭,她不断诉说着李敏好各种惹人厌的行为。 谢山静忿恨地说:「那个女人有精神病!一天到晚针对我,如果她不是有司徒夜行撑腰,我早就不跟她客气了!」 金宁喝一口咖啡,默默听她诉苦。 谢山静根本无心食用面前的意大利饺子,用叉子拨弄着上面的蕃茄酱,继续说:「真的…说什么左拥右抱…我又没抢她男人…」 原来她还介意着李敏好讽刺杨诺言的话,金宁仍然保守沉默,她忽然把矛头指向金宁,抱怨说:「你也说说话啊。只有我一个人出声,别人会以为我自言自语。」 金宁说:「你别理李敏好就可以。」 其实金宁说得正确,面对李敏好这种泼妇,如果报复她的挑衅,只会鼓励她挑起更多争端,和自己纠缠得没完没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无视她的任何动作。 谢山静是聪明人,听金宁这样说,就没有再继续关于李敏好的话题,开始专心喝浓稠的海鲜汤。 吃完晚饭后,谢山静就说要去购物,和金宁来到一间专攻年轻女孩市场的大型连锁化妆品店。这个品牌的化妆品,全部包装成可爱的小动物或水果模样,深受女孩子欢迎。 谢山静在一面镜子中端详着自己鬈曲的长发,问金宁的意见,说:「你觉得会不会不够曲?要去再电一下吗?」 金宁低沉地说:「现在就很好。」 她考虑了一会,始终还是问:「你知道怎用这些发卷吗?」 看完头发用品,谢山静又到香水柜选香水。她指着一个猫头鹰造型的香水瓶,迷惘地问:「这是什么?」 换了别人,一定会回答「这是香水」,可是她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是了解她比她自己还多的金宁。金宁不假思索地说:「这是猫头鹰,一种夜间出没的鸟类。」 谢山静疑心地审视那瓶猫头鹰香水一会,决定不予考虑。 她在工作的时候做事大刀阔斧,十分果断,但在选择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却觉得眼花缭乱,犹豫不决。金宁凝视着她面对着一款款不同气味的香水,带一点迷茫的神情,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自来「女为悦己者容」,他知道谢山静以前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忽然对此有兴趣,十之*是因为男人。金宁心里却很清楚,这个令谢山静为之而打扮的人,一定不是自己。谢山静在为其他男人妆扮的时候,往往还要金宁给意见,实在是残忍之极的事。可是金宁看见她不知道要怎样选的模样,心一软,就拿起一个苹果形状,小巧可爱的香水瓶,说:「这个吧,不会太浓。」 谢山静喜说:「好,就这个吧。」 金宁看着她的欣喜的表情,觉得一切都值得,心中暗暗叹气。 其实不少人觉得,金宁属于不太懂得表达感情的类型。因为在很多时候,一对男女已经有了感情基础,能不能再从友谊升华为爱情,就等一个能够触动人心的机会。他和谢山静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当中自然有无数个这些足以擦出火花的时机。如果他把握这些机会,说一些甜蜜的说话,和谢山静会不会早有其他发展,实在没有人知道。 但是金宁心中有另一个想法。他在认识谢山静之时,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自然也有过很多认真与不认真的女伴,又怎会不懂得说甜言蜜语?谢山静心知肚明金宁对自己的感情,可是一直装作懵然不知,人前人后都若无其事,就代表她不希望和金宁发展更深的关系。 如果金宁过于主动,令谢山静感到尴尬或者有压迫感,甚至惹来流言蜚语,就可能连继续留在她身边当助手的机会也失去。所以金宁一直也十分克制,甚少做一些令她不舒服的行为。那次在地下铁中握着她的手,已经是意乱情迷下非常罕见的身体接触。 他们回到心镜会的时候,碰到正在游荡的杨诺言。 杨诺言追求谢山静大半年,对她的爱慕一天比一天深刻,脑中已经无法抹去她的一颦一笑,这个晚上在建筑物中找来找去都不见她,正沮丧地想回房休息,却在这个时刻遇到刚回家的她。杨诺言突然感到缘份的安排,自觉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走到她面前说:「山静,那幅花店画已经差不多画好了,你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谢山静点点头。 杨诺言带她到自己的房间,在她进入房间后,立即迅速关上房门,不让金宁内进。 那幅杨诺言费尽毕生所学,为谢山静而画的花店画,真是美得难以形容。画中的花店细致美丽,每一朵鲜花,每一件摆设,每一个细节,都彷佛是一个深情的男人,为心爱的女人而布置的小花店一样,处处透露着温馨和爱意。 画中的花店,有一度通往上层的小楼梯,令人联想起彷佛有一对爱侣,同共居住在上层,而下层则用来开一片小小的花店,过着神仙眷属的生活。真难为杨诺言连这一点都设计周到。 谢山静站在画前细细欣赏,赞叹说:「好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画,谢谢你。」 杨诺言凝视着她长长的眼睫毛闪动,脸孔像一只精雕细琢的洋娃娃,终于低头吻下去。他从来没有试过在吻一个女孩子时,有如此强烈的感觉,见她没有拒绝,心中狂喜,情难自控地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更深深地吻着她,伸手进她的衣服内摸索。 杨诺言陶醉在和她的**好几分钟,才终于放开了她。谢山静的衣衫被他弄得很凌乱,美丽的脸庞微微泛红,呼吸有点急促,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杨诺言。杨诺言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你的味道像蜜糖。」 谢山静笑说:「怎么可能?」 杨诺言低声说:「那你要让我尝真一点,再回答你。」谢山静柔顺得像一只小猫,看着他点点头。 杨诺言温柔地说:「你先洗澡吧,我叫金宁回去,免得他罚站。」 待谢山静入了浴室,杨诺言打开房门,金宁果然一直站在外面。杨诺言嘴角含笑地对金宁说:「山静叫你先回去,不用等她。」 金宁冷冷地说:「你叫她自己来跟我说。」 杨诺言笑意更浓地说:「她现在不方便见人。」 金宁瞪着他的样子,好像想杀人。 杨诺言像胜利者般欣赏这个手下败将的表情片刻,说:「你喜欢站在这里,也由得你。」然后「砰」一声关上房门。 第九章 当痴女遇上疯女 这几天,香氏集团中人人都在低调谈论杨诺言和谢山静开始交往的事。不过大家碍着谢山静的面子,总算没有人把他们的「*,终于起火」说得太过下流。 神知者总部的人和杨诺言早已经十分熟稔,大家在真心替他高兴的同时,却又不禁为金宁感到惋惜。虽然金宁表面上一点异样也没有表露出来,仍然像往常一样,跟在谢山静身后当助手,可是现在谢山静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杨诺言在和她十指紧扣,卿卿我我,他的感受如何,自然人人也想象得到。 杨诺言本以为在和谢山静正式开始之后,金宁就会自动避开,他实在太小觑心镜会中主子和助手之间的羁绊。不但金宁能把痛苦的感受抑压下来,坚守助手的职责,连谢山静也好像觉得谈情的时候,有一个身型高大的助手在旁,是一件「本应如此」的事。 杨诺言对此虽然不满,可是他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却不愿意贸然得罪女朋友,所以唯有在心中暗暗思量摆脱金宁的方法。他心想:「好吧,既然你死活也要赖在这里,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看,反正伤心的人是你。」 因此,他常常当着金宁的面,突然捧起谢山静的脸深深热吻,简直好像想把她吃下肚一样。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谢山静也很乖巧的配合着他,不过说她听话,偏偏她有时又十分可恶。虽然杨诺言现在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她仍然任由金宁继续公然对他冷言冷语,从来不会加以阻止,彷佛下定决心不会介入这两个男人的斗争。 预言者和首席神知者的恋情,很快便传到甘氏集团,他们的说话可没有那么客气。 甘氏集团副领导人赵亚义冷冷地说:「想不到香子规为了锁住预言者,竟然不择手段得要谢山静献身,这姓杨的真是艳福不浅。」 甘馨如一听到他这样说,醋意大盛,问他:「你觉得谢山静很漂亮吗?」 没有人知道赵亚义心里到底觉得谢山静漂不漂亮,因为他立即改变口风说:「漂亮个屁,这种庸脂俗粉,送给我也不要。」 虽然他把谢山静踩得一文不值,但甘馨如已经被他触动心事,灵秀的脸孔哀怨地沉下来。 赵亚义轻轻抱着她的腰,说:「她连你十份一也及不上。馨妹妹,你才是我的女神…」 甘馨如娇嗔地说:「你骗人!我身材是没有她那么好啦…」 成熟的男人要应付吃醋的少女一点难度也没有,赵亚义假装生气,轻轻推开她,板起脸孔说:「你看我是这种肤浅的男人吗?」 甘馨如看见他这个样子,少女心融成一团,反过来哀求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亚义哥哥,你别生气…」 赵亚义叹一口气说:「想我不生气的话,你打算怎补偿我?」 甘馨如露出少女羞涩而甜蜜的表情,主动抱着赵亚义,亲了他一下。赵亚义笑说:「好吧,这次就原谅你。馨妹妹,你有继续叫他们监视香氏集团的活动吗?」 甘馨如垂下头说:「有啊。不过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上次费衣去抢东西的时候,香子规已经噜嗦得很了…」 赵亚义淡淡地说:「上次我们叫费衣停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如果一味忍让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甘馨如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赵亚义,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亚义哥哥,你知道我总会听你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无限痴情。 赵亚义离开她的办公室后,立即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放下情深款款的面具,回复他一贯僵硬冷峻的表情,吩咐部下说:「给我二十四小时盯梢香氏集团,他们一有行动,立即通知我,不容有失。」 他的部下知道他要求极严格,不接受任何借口的犯错,连忙说:「是的,赵先生。呃…请问在通知你之后,还要通知甘小姐吗?」 赵亚义冷冷地说:「通知我就可以了。甘小姐一向把事情交给我处理,你不知道吗?」 他的部下嗅到危险的味道,忙不迭说:「我知道,赵先生。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保证香氏集团的一举一动,也在我们掌握之中。」 赵亚义毫无鼓励的神色,只是微微牵动嘴角,木然地说:「非常好。」 。。。 在香氏集团的神知者总部,有一个叫梁锐的追踪者到访。 谢山静正和杨诺言在看一本饮食杂志,研究城中有什么新餐厅,让他们外出约会的时候去尝试。 杨诺言指着一篇介绍一间日本餐馆的报导,说:「这间日本料理好像不错啊…你看这张图片,海胆堆得像一座山…」 谢山静一脸不相信,说:「可是我不知听谁说过,广告图片都是骗人的啊。而且我不是特别喜欢日本料理啦…」 杨诺言搔搔头说:「我总是以为女生都很爱吃寿司,可能因为我的表妹很爱吃吧。」 这个时候,一个神知者带着梁锐来到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对日本料理的讨论。 「山静,追踪者部门的梁锐想来借人。」一个部下说。 这个梁锐近年在追踪者部门的表现突出,算是颇有晋升希望的人之一,他这次被司徒夜行派来向谢山静借神知者。 梁锐的礼貌十分周到,先对谢山静欠一欠身,再对杨诺言和金宁也点头问好,然后双手递上批文说:「谢小姐,追踪者部门发现一个新人,打算现在就行动了。我的主管司徒夜行派我来向神知者部门借两个人,事出突然,他未能亲自到来,请接受我代他致歉。」 礼多人不怪,谢山静看见这次司徒夜行派来的人言谈得体,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说:「没问题。」然后在批文上签了字,高声点了两个神知者的名字,吩咐他们配合追踪者的行动。 杨诺言好奇地问:「其实追踪者是怎样发现有天赋的新人?在城中盲目地乱逛,看看啥时遇到吗?」 谢山静笑说:「当然不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详细的运作,始终部门的内部事务,很少会让外人知道得太多。我只知道他们其中一个方法,是密切注意着所有精神科诊所、疗养院、疯人院之类。」 杨诺言一怔,问:「为什么?」 谢山静说:「因为很多天赋在发展初期,症状和精神病都很相似。就以神知者为例,如果一个人从来未听说过神知能力,却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接收到别人的想法,说不定就以为自己出现妄想症,之后可能会求医。追踪者只要留意着精神科医院,就很容易找到他们了。」 杨诺言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开始有预言能力的时候,也以为出现幻觉,做过不少检查,甚至吃过精神科药物。谢山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显对于杨诺言之前去心理医生处看病的事早就一清二楚。 杨诺言看见她这个神情,伸手搂着她,嘻笑地说:「我也是个疯子,你要小心一点,喜欢我的话自己也会变成疯子的。」 谢山静笑说:「不要脸,谁说喜欢你了?我才不爱神经病呢。」 谢山静想轻轻挣脱他,杨诺言却不肯放手,笑呵呵地说:「你不爱神经病,但神经病爱你。你别想逃啊…起码让我亲一个…」 谢山静笑着呼叫:「才不要!走开…」 两人搂着嘻嘻哈哈,真是正宗的打情骂俏,玩了一会,杨诺言说:「不知道今次他们找到的新人是什么天赋呢?」 谢山静说:「你有兴趣吗?早点说嘛,我们去看热闹啊。」 杨诺言笑说:「也好。我们跟过去,看看那疯子有没有我疯。」 于是,杨诺言、谢山静和金宁,连忙赶上已经准备出发的追踪者队伍。 那数个追踪者看见谢山静指派了两个神知者后,居然还亲自随行,大为紧张,请示带队的梁锐要不要通知司徒夜行。 梁锐看了谢山静等人一眼,心想:「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和男朋友来玩玩而已。」因此摇头说:「不用了,无论有谁行随,我们都是一般办事。」 梁锐不愧是被看好的人才之一,比甘氏集团的哨兵有脑袋得多。甘氏集团那些奉赵亚义之命监视香氏集团所有行动的人,看见他们这一个队伍,以为是谢山静率领神知者和追踪者去执行任务,劳驾她亲自出马的,想来也是重量级的工作,连忙通报赵亚义。 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的节奏出了名急促,生活压力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患精神病的人数简直兵败如山倒地增加,报章上屡见不鲜类似的报导「某某调查显示精神病患者持续增加」,或者「某学者指出十年后多少十万人患精神病」等等。大家对于有人在街上失控发疯,都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杨诺言却没有料到,他们来到目的地后,看到的会是一个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疯妇。 那个疯妇独个儿站在街角中大喊大叫,头发打结,双目通红,牙齿发黄,看真了年纪并不老,大约也只是二十余岁。途人全部都远远避开,惟恐她暴起伤人,祸及无辜。 梁锐也在对面街道上观望,看了谢山静几眼,谢山静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你不必理我,我只是来看热闹,你照常下命令可以了。」梁锐点点头表示明白。 杨诺言心里奇怪地想:「这个疯妇就是新人?她疯得那么厉害,要怎样把她带回去?」 这个问题,梁锐何尝不是在考虑?就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在街道转角处传来一把冷冷的声音:「你们到底要不要过去?不去的话,那个人就归我们了。」 众人陡地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甘氏集团的副领导赵亚义。不但赵亚义在这里,就连矜贵如公主殿下,不食人间烟火的领导人甘馨如小姐也大驾光临这个平凡的街角,他们身后同样率领着一队人马。 杨诺言第一次在元旦会议看到赵亚义的时候,身边有太多新鲜的人和事,并没有细心留意他的样貌,只觉得他样子还不错。直到这次第二次见面,才发现衣冠楚楚的赵亚义长得非常英俊,连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的打扮仍然一丝不苟,穿着白色衬衫,一双丹凤眼略显冷酷。 梁锐突然看见甘氏集团的领导人和副领导,愕然得一时不知怎反应。谢山静在一旁观察着形势,知道梁锐和甘氏集团等人的身份太过悬殊,根本无力抗衡,如果自己不出面的话,这次的新人就势必被甘氏集团抢去。 可是,她这个时候出手的话,就等于承认自己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这个是追踪者部门的任务,如果谢山静越权去管追踪者的事,司徒夜行一定会勃然大怒,两个部门在元旦会议时建立的丁点儿同仇敌慨,不免付之一炬。 最理想的做法,当然是由梁锐通知司徒夜行,让他们自行处理这次的冲突。但眼看赵亚义抢人蓄势待发,实在不可能拖至司徒夜行赶来。谢山静在心中权衡着这些事情的轻重,对她来说组织大于一切,始终觉得要以整个集团的利益优先,踏出一步,身后的金宁却拉住了她,一脸警告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能把此事扛上身。 谢山静明白他的意思,也摇摇头,表示「别无他法」。此时众目睽睽下,金宁知道无法阻止她,只能暗自着急。 谢山静态度尊敬地说:「甘小姐,赵先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们。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不方便多说了,你们请便吧。」 她这样说,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甘氏集团不会来明目张胆抢新人。可是赵亚义根本就是存心来找麻烦、显威风,听她这样说,漠然地说:「我不清楚你们来执行什么任务,不过我是来带对面那个疯女回去的。少陪了。」 赵亚义说罢竟然就带队过马路,向那个疯女走去。谢山静连忙跟了过去,急急地说:「赵先生,这个人是我们先发现的。你这样…」 赵亚义冷笑一声,说:「谢山静,你好会说笑啊,这个人明明是我们的追踪者发现的。你们后知后觉,可以怪谁?」接着向甘馨如打个眼色。 谢山静强忍怒气说:「可是……」话未说完,甘馨如向着她踏前一步,喝令说:「谢山静,你别不知羞想抢我们的功劳!」 其实根本是甘氏集团看到香氏集团行动才跟过来的,此时竟然恶人先告状,真是无耻之极。谢山静自幼在心镜会中耳濡目染,乃是真心尊敬上级,加上性格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愚忠,至此也对甘馨如态度恭敬,说:「甘小姐,如果你们坚持要把这个新人抢去,会大大伤害我们两个集团之间的关系,还请你三思。」 甘馨如显然受了赵亚义的吩咐,要摆出领导人的架子挡着他们,冷冷说:「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主管也配来要我三思?」 谢山静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罢休,甘馨如始终也是上级,还是请示香小姐比较稳妥,转头对杨诺言说:「打电话给香小姐。」杨诺言立即取出电话拨号。 「喂?诺言?」电话中传来香小姐斯文的声线。 杨诺言看谢山静一眼,在电话中对着香小姐简略地交代了目前的情况。其他人也不由得暂停脚步,望着他和香小姐通话。赵亚义不由自主伸出手来整理衬衫的袖子,似乎多少有点儿不安,而甘馨如的眼光却开始游离到旁边的街道,表现得对此事不甚投入。 「是,香小姐,我知道。」杨诺言对着电话响应几句,接着提高声线,环顾在场的人说:「香小姐已经了解发生何事,要我代表她处理这个情况。」 赵亚义心想:「我看死香子规无论如何也不肯跑出来晒太阳,没想到她会授权给杨诺言代表她。且看看这小子怎样说。」 杨诺言朗声说:「香小姐的意思是,大家同样都是心镜会的成员,无论这个新人跟哪一方回去,也绝对不能为此而伤了和气。」 那个疯女突然抱头大叫:「救命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救我啊!」 杨诺言此刻是香小姐的代表,两个集团的人都站着默默听他说话,就如香小姐亲临一样,不敢失敬。他们看来就像一群围观疯女的闲杂人,身边人来人往,车来车去,谁都没有特别注意他们。 赵亚义冷冷地说:「小弟不才,想不出有什么可以不伤和气的办法,请预言者赐教。」 大家听见赵亚义的说话,眼光都落在杨诺言身上,连谢山静心里也很好奇他打算怎样回答。 杨诺言心想:「香小姐既然千叮万嘱要以和为贵,如果我说我们坚持要带走这个疯女,甘氏集团一定会竞争到底。但如果我拿主意把疯女让给甘氏集团,我们的追踪者部门,还有山静也一定深深不忿。我得想一个万全的方法,令输了的集团也心服口服。」 于是他考虑了一下,说:「我认为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也是属于心镜会,无论哪一个集团收留这位女士,都无伤大雅。既然大家同时发现她的存在,又在同一时间抵步,那不如就让她自己选择跟谁走吧。」 此言一出,大家马上在心中暗自估量可行性,居然连赵亚义一时也没有异议。 杨诺言见没有人提出反对,连忙说:「既然大家也同意,那就请各施各法,看看这位女士愿意跟谁走吧。不过前提是不可以伤害或者威吓这位女士。」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却实在是唯一公平又可行的法子,大家仍然没有意见提出来,算是一致默许了。杨诺言向来运气十足,竟然一击成功,暂时平息了两个集团的冲突,偷偷松一口气。 两个集团的人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疯女,不断盘算着可以令疯女自愿跟自己回去的方法,过了很久,也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 在他们思考的期间,那个疯女一直歇斯底里地狂叫:「我不想听啊!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声音了!谁来救救我?」 其实,看着她的疯狂的外表和神经错乱的言行举止,大家心里都想着同一个问题。不过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却仍然是杨诺言。 杨诺言忍不住问:「你们…肯定她是一个有天赋的人?」问完后就看着谢山静。 谢山静心想:「无论怎看,这个女人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口中却说:「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回答。」 梁锐知道分辨谁是有天赋的人,是追踪者的责任,于是他坚定地说:「我们追踪者一致同意,这是有天赋的人。我们相信她是一个灵听者。」 赵亚义立即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部下,他的部下点点头,表示同意梁锐的判断。 杨诺言悄悄问谢山静:「灵听者是什么?」 谢山静说:「灵听者是可以听到死者声音的人。不过这是一种未经证实的能力,因为他们听到的声音都不是十分清晰和完整,除了灵听者自己深信是死去的人的声音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去支持这个说法。」 杨诺言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疯女不停叫喊「我不要听」,就是因为她的确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怪声。 赵亚义却不相信灵听能力真的可以听到来自死者的声音,又厌又恶地看着那疯女,心想:「这根本是一个有幻听的精神病人,他们通报时却说得好像发现了什么珍贵的天赋一样,害我和馨妹妹巴巴赶过来听这些疯言疯语。回去后不处罚他们,我就不姓赵。」 他不禁狠狠瞪了部下一眼,他的部下知道闯祸,吓得双腿发软。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把那疯女的打结的长发吹起,大家才看到原来她的两只耳朵已经割去,两颊旁边只余下两个黑漆漆的恐怖深洞,尽皆骇然。 甘馨如「哇」一声尖叫,连连后退几步,不敢再看那个疯子。谢山静虽然不至于惊呼,可是看见那两个耳洞,也不禁踏后一步,用金宁的半个肩膀挡住自己。 那疯女用手盖着耳洞尖声叫说:「我不要再听!不要再听了!」 大家面面相觑,均想:「想来她是长期受怪听折磨,终于自己割去耳朵。」 两个集团的人看到这个情况,其实都已经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甘馨如胆子十分小,哀求地看着赵亚义。赵亚义心念电转,想:「馨妹妹既然害怕,如果我强行带这呕心的疯子回去,她一定又会闹别扭,要我千方百计哄她。再说,得到这个疯子也毫无用处,反而还得花人力物力去安置她,真是得不偿失,不要也罢。」想到这点,当下就说:「甘氏集团人微力薄,实在没信心可以容纳这位能人异士,你们香氏集团精英辈出,相信一定有办法。劳烦你们把她带回去了。」 赵亚义和甘馨如互望一眼,竟然就此带着部下离去,留下香氏众人和那疯女。 梁锐见甘氏集团自动放弃,不禁松一口气,扰攘多时,他们终于又回到起点。 粱锐走向那个疯女,对她说:「这位小姐,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用…」他话未说完,那个疯女看见他,就已经疯声尖叫:「别过来!你别过来!」然后就发狂似的乱踢乱打,完全无法靠近她身边。 其他追踪者见梁锐失败,也用不同的方法尝试接近她,可是她的反应始终如一,令众人一筹莫展。他们身边虽然有当初金宁给小思吃的那种药丸,可是如果不能说服那疯女自愿加入,即使强行把她带回去,她醒来后也必大吵大闹,衍生其他问题。再说,这时候如果有人想喂她吃药,很有可能会被她咬断手指。 杨诺言突然说:「说不定她怕男人。」 梁锐所带来的追踪者,和谢山静指派的两个神知者,都恰巧是男性,听见这句说话,大家不约而同向在场唯一的女孩子望去。 谢山静想起那疯女深不见底的耳洞,就害怕得不得了,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金宁,金宁却一脸踌躇,一时想不出办法帮她。 她是在场的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她不愿意的话,其实没有人能勉强她。可是眼看除此之外,别无安抚疯女的方法,再加上大家看着谢山静的眼神,都是恳求而不是逼迫,令她十分为难。 谢山静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要以组织的利益优先,深呼吸一口,说:「我试试看。如果不能的话,我也没办法。」 梁锐感激地说:「谢谢你!」 谢山静挤出一个尽量亲切的笑容,慢慢一步一步地靠近那疯女。那个疯女本来一直也在尖叫,可是看见谢山静,却出奇地安静下来,只用布满红筋的眼睛瞪着她。谢山静看见那疯女初时只有上半身转过来,过了两秒,就连下半身也移动至面向自己,似乎并不抗拒她,于是鼓起勇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疯女只是瞪着她,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问题。当大家以为这个策略不成功的时候,那疯女却忽然开口,用叫得嘶哑的声音说:「我叫文冬琪。」 谢山静心想:「没想到这疯子的名字倒很好听。」脸上维持和蔼可亲的笑容,说:「你好啊,冬琪,我们是你的朋友,是来帮你的。」 文冬琪突然哭了起来,哭声震天,说:「我听到很多恐怖的声音,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真的很恐怖!」 金宁看见文冬琪似乎又开始发疯,暗自戒备,惟恐她会伤害谢山静。 杨诺言却想:「这个女孩其实很可怜啊,如果我们可以帮助她就好了。」 谢山静上身微微前倾靠近文冬琪,以示友好,柔声说:「冬琪,你听到的不是普通的声音,如果你跟我们回去,会认识到很多和你一样听到这些声音的人,你就会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冬琪,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她在对话中频密地称呼对方的名字,是有原因的。人对于自己的名字总是有特别的感情,即使在多吵闹的环境中,只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我们都一定能察觉。在这个情况下,谢山静频频叫着文冬琪的名字,是希望她能够精神一振,集中注意力听自己说话。在心镜会中,神知者和追踪者也受过类似的训练,以便更有效地招揽有天赋的人。 当初他们说服杨诺言的时候,就派出了香氏集团两个高手,甘宁和王申雪,有策略地软硬兼施,令意志力本来就不甚坚定的杨诺言,很快就同意加入心镜会。 文冬琪哭哭啼啼地说:「他们说我生病了,但是我没有!我真的听到!真的!」 谢山静知道文冬琪已经渐渐受控,大胆地握着她指甲尖长,而且藏满污垢的手,柔和地说:「冬琪,我们这不是生病,而是一种…一种别人没有的能力,代表我们是特别的。我们并不寂寞,也不是异类。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同伴,让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谢山静在言谈间不再对文冬琪说「你」和「我」,而是改口说「我们」,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 文冬琪又哭了好一会,终于点点头。 大家看见谢山静成功了,都呼出一口长气。梁锐心想:「谢山静果然有过人之处,为了任务,能放下自己的感受,以大局为重,光是这点就很令人佩服了。追踪者部门对她的种种控诉,看来不是事实的全部。」 为了避免文冬琪忽然失控,谢山静在回程时一直留在她身边,其他人则远远跟在后面,不敢刺激文冬琪。谢山静趁文冬琪没注意的时候,向杨诺言装个鬼脸。回到心镜会后,也没有成员围观他们,大家对于有新成员甫来报到的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谢山静带文冬琪到医疗室,交由总务部的人接手。 梁锐的追踪者任务全靠谢山静才成功,他诚恳地说:「谢小姐…不,山静,感谢你无私的协助。以前我和很多追踪者对你存有成见,是我不够客观,请你不要见怪。谢谢你」 谢山静对他嫣然一笑,说:「不用客气。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在写报告的时候,可以不提起我的名字,我会很感激的。」 要在报告中如实纪录由甘氏集团挑衅直至成功把文冬琪带回心镜会,而不提及谢山静这个人,是件很困难的事。不过梁锐仍然笃定地说:「我会尽力的。」 谢山静不想司徒夜行觉得自己在插手追踪者的任务,所以含蓄地要求梁锐替她隐瞒。杨诺言一向也支持香小姐那套「一团和气」的理论,在回到神知者总部后,他笑着称赞谢山静说:「山静乖乖,完全不提及自己的功劳,真是了不起。」 热恋中的男女甚少理会别人的感受,谢山静心中高兴,用两只手臂圈着杨诺言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你才了不起呢,替香小姐和平地解决了这次的事,连赵亚义也没办法驳斥你,你的功劳可真大啊。」 杨诺言本来没想过什么功劳,可是被她用崇拜又多情的目光看着,不禁觉得飘飘然,抱着她的纤腰,得意地说:「这也没什么,我的女朋友是首席神知者,如果我不是有一、两项长处,又怎配得起你呢?」 谢山静被他逗得「格格」笑起来,杨诺言见她笑靥如花,和她深深拥吻。 金宁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觉得又是黯然,又是宽慰,想:「她在害怕的时候,始终还是躲在我身后。」 。。。 在甘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甘馨如受惊过后,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赵亚义心中非常讨厌脆弱胆小的人,可是脸上当然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还轻轻搂着甘馨如,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地拍拍她的背部,低声说:「馨妹妹,要你受惊了,真对不起。」 甘馨如伏在他怀中,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息,心神俱醉,娇怯地说:「我…我没事。亚义哥哥,你为了我,竟然放弃和香氏集团争夺新人…你对我那么好,我…我好喜欢你…」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赵亚义心想:「这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有骗你。」他当然不会笨得纠正甘馨如的想法,说:「为了你,我有什么事不能做?」 甘馨如对他痴心一片,这样的陈腔滥调居然也听得大为感动,说:「亚义哥哥,我对你也是一样。为了你,再苦的事我也愿意做。」 赵亚义一早算准她会这样说,打蛇随棍上说:「我怎忍心要你受苦?今天那些白痴害你受惊,我已经很生气了。你颁个口喻,授权我去处罚他们吧。」 甘馨如其实心地不坏,她迟疑地说:「那又不用处罚吧?他们只是一时犯错,反正我也没受什么伤,不如饶了他们?」 赵亚义坚定地说:「不可以,这是原则问题。作为领导人,赏罚必须分明,做错事的人如果不用处分,对那么没犯错的人,就很不公平了。你现在快快签个授权书,我去速去速回处理这件事,然后再回来陪你。」 他的最后一句说话,对甘馨如来说有无法抗拒的魔力,于是她身不由己般拿起纸笔签名。 第十章 谗臣 杨诺言在心镜会中是炙手可热的对象,他适龄丶单身丶有地位有头衔,卖相讨好,受到不少女生大献殷勤,有的亲手织围巾帽子送给他,有的常常以想学习画画为由藉故亲近,有的索性明目张胆地抛媚眼丶送秋波……她们成熟的身材和媚惑的神态,足以令任何男人怦然心动,可是杨诺言想起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对这些引诱始终无动於衷。 与此同时,杨诺言开始展开一浪接一浪的凌厉攻势,除了频频到神知者总部串门子外,更常常带着别出心裁的礼物,哄得所有人眉开眼笑。 本来在心镜会中,不同部门的人基本上是不会进入另一个部门,不过杨诺言的司马昭之心过於明显,加上他人缘超卓,又是备受尊敬的预言者,所以大家都欢迎他来闲聊或小坐。 当谢山静的工作没那麽忙,加上金宁终於找不到藉口阻止的时候,她也会愿意跟杨诺言到外面吃下午茶。她对漂亮的茶座或咖啡室特别有兴趣,通常会喝杯咖啡,如果瞄到邻坐的女孩子在吃一些小巧精致的甜品,她多半也会要一件,彷佛想模仿社会上的女生。 不过他们每次外出也总有金宁在旁边,这个问题又令杨诺言烦恼不已。 杨诺言和金宁的关系一直异常恶劣,金宁在人前也毫不掩饰对杨诺言的厌恶,常常在他发言後,发出不耐烦的"啧啧"声,而杨诺言深信金宁在人後,一定会像个谗臣一样,在谢山静耳边不停说他的坏话。 可是杨诺言不知道,自己也是低估了金宁。金宁怎会不明白谢山静对杨诺言也有好感?心里难受是一回事,他却不愿拿和谢山静之间深厚的情谊去冒险。因为他深知谢山静性格难以捉摸,一时暴躁易怒,一时却温驯可爱,尽管她平时好像对金宁和杨诺言的不和视若无睹,但难保哪一天又会觉得烦不胜烦。所以他虽然痛恨杨诺言,却甚少主动在谢山静面前提起他。 心镜会中真正公认的谗臣,其实是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的助手李敏好。李敏好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脸上的化妆红的太红,白的太白,两排假眼睫毛好像连睡觉也黏在眼皮上,笑起来脂粉会陷入脸上的皱纹中,不过最令人避之则吉的却是她泼辣和长舌的性格。在这段神知者部门与追踪者部门关系日渐转差的时期,李敏好常常仗着主子之势,来到神知者总部找碴。 一众神知者在工作期间听到”咯咯”的脚步声,不约而同抬起头,果然看到李敏好踏着高跟鞋,穿着鲜艳的紧身衣服来到。在她丰满的身材下,一圈小肚子展露无遗,脸上挂着极之虚伪的笑容,对谢山静道:”山静,我也不想的,只是这个行动朝令夕改,我们追踪者也是很忙的啊。” 谢山静冷冷地道:”我以为部门间互相配合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 李敏好听见她这样说,脸色一沉,继而又恢复虚伪的笑容,捏起刺耳的声音道:”唷,说话小心一点,你不会想跟我吵架的。” 恰巧杨诺言也在神知者总部,他本来性格和平,不喜和人争执,但听见李敏好对谢山静如此态度,心中有气,忍不住插口道:”我认为轮不到你来和她唇枪舌剑。”他的意思就是,李敏好只是个助手,还没有资格来跟谢山静吵架。 此言说得有理,就算要吵,也应该是同等地位的司徒夜行来跟她吵。可是司徒夜行却派助手来作威作福,分明就是自认比谢山静高一个层次。谢山静毕竟不够老练,否则从一开始就应该交由她的助手金宁,甚至是职位更低的人应付李敏好,而不必亲自出面以上对下。在场的神知者听到杨诺言这样说,不禁暗暗叫好。 李敏好斜斜地瞥了杨诺言一眼,微微冷笑,暗想:”好啊,谢山静现在有两个助手了。” 李敏好装作现在才看到他,露出一个讶异的眼神道:”神知者总部何时变了联谊俱乐部?” 她兜个圈指出杨诺言既不属於神知者和追踪者部门,也没资格管她的事。谢山静极为讨厌这个女人,正想摆出首席神知者的架子要她好看,李敏好却知道今天讨不到便宜,抢先道:”或者我等你们工作情绪好一点再来吧,追踪者部门可没有这些闲情逸致呢。” 李敏好回到追踪者总部,自然加油添醋地对主子司徒夜行数落他们。 司徒夜行听完助手的投诉,摸着下巴道:”我们犯不着得罪杨诺言,香小姐不会喜欢的。毕竟他是香氏集团的摇钱树。” 李敏好冷哼一声,道:”可是我看他自己也还未知呢。” 司徒夜行呼出一口气,平心而论道:”我宁愿他是一个思想简单的人了。如果他是有野心的人,又被谢山静操纵於股掌之中,连我和周民之都恐怕吃不消。” 关於这件事,王申雪劝告杨诺言道:”你最好还是少理他们部门之间的纠纷,免得越帮越忙呢。” 杨诺言却道:”我本来想不通,他们为什麽不能和平合作。直至见到那个李敏好,我就明白这是有原因的。” 王申雪叹口气道:”香小姐一直鼓励他们部门之间要团结一致,可惜就有些人像李敏好一样,只会搬弄是非丶煽风点火。山静不会主动挑起部门的斗争,她是很听香小姐话的。司徒夜行其实也不是无聊的人,偏偏就是太听信李敏好的谗言。我想在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不讨厌那个李敏好。” 杨诺言本来还有点不以为然,可是他在不久後便明白,香小姐希望他们团结起来是很有道理的。 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虽然各自为政,可是当他们的成员在偶然碰面的时候,却或多或少会爆发冲突。天气渐凉,杨诺言和谢山静丶金宁等十多个神知者,在一间这阵子很流行的火锅店吃火锅,十多个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面对着热腾腾的火锅,可以吃下的食物真的要多少有多少,高级的火锅牛肉和海鲜沿沿不绝地捧上来,立刻就被扫荡一空,速得快得像龙卷风。 地面上的啤酒罐堆积如山,桌子上的空碟子永远比食物多,神知者林骏东兴致高昂地道:”再来一打啤酒!” 杨诺言从锅中夹起一只特别肥大鲜美的牡蛎,放到谢山静的碗中。谢山静今晚穿着一件骆驼色的套头毛衣,戴了一条长长的金色项炼,项炼的坠子是一个有金边的黑色小圆牌,上面印着一些不知什麽英文字母。 可是那牡蛎连谢山静的碗也没碰到,金宁便一手把它抢走,整个晚上她吃下的所有食物,金宁也要先亲自检查一遍,确保全部彻底熟透,才会让谢山静放进口里。 其他神知者显然早就习惯金宁这个行为,一点都不在意。司徒梦行正拿着点菜纸,豪爽地在纸上不停打勾,准备迎接下一轮美食。 就在大家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一班六丶七个人也进入了火锅店,其中一个看起来较精明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後用手肘撞了一撞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话。 林骏东坐在面向门口的位置,首先发现了这一班人,也低声叫:”山静!”使个眼色示意她看门口方向。 谢山静和金宁一看,就”霍”一声站了起来。本来谢山静的部下在她站着的时候,不应该还坐在椅子上,可是她却打个手势,示意其他人继续坐着。 那班人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正在互换眼色,像是拿不定主意应该打招呼,还是装作看不到了事。谢山静笑着道:”世界真是小啊,你们怎麽啦?不认得我吗?” 他们看见谢山静主动出击,又交换一个眼神,互问询问”怎麽办”,那个看起来较精明的人,似乎是个小头目,有点不情愿地说声:”谢小姐。” 杨诺言悄悄地问司徒梦行:”他们是谁?” 司徒梦行小声地回答:”他们是甘氏集团的神知者。” 心镜会分成两个集团,杨诺言等人身处的是香氏集团,而另一个就是甘氏集团了。杨诺言知道两个集团名义上同属於心镜会,可是关系却一直以来都不怎样友好,於是”哦”一声,点点头表示明白。 ”嗯,这还差不多。"谢山静笑嘻嘻地对甘氏集团的成员道:"你们进来啊,不必顾忌我们。” 但甘氏集团的成员显然是相当顾忌,那个小头目带头转身想离开,谢山静却不放过他们,继续笑道:”怎麽啦?你们的老大没赚到钱让你们吃饭吗?来,姐姐请你们吃,放心好了。” 谢山静带来的十多个神知者,发出一阵轰笑声支持他们的首领。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受了谢山静奚落,却又敢怒不敢言,那小头目压抑着怒气,努力维持恭敬道:”不用了,我们到别处吃。”他怕谢山静再留难,急急忙忙地退出去。 杨诺言不禁啼笑皆非,他相信那班甘氏集团的神知者的确不敢对谢山静无礼,可是谢山静在装腔作势的时候,身後站着一个双手抱胸丶凶神恶煞的金宁,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 谢山静和金宁重新坐下来,杨诺言问:”为什麽他们要害怕?” 司徒梦行解释道:”虽然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各有自己的部门和主管,可是名义上大家都是心镜会的人。山静是心镜会的高层,他们只是一班叫不出名字的小喽罗,即使不用听她号令,也要有最起码的敬意才是。” 杨诺言心想:”原来我们和甘氏集团的关系这麽恶劣,我以为就算心底里不和,表面上也会客客气气。其实大家都是属於心镜会,又何苦如此?山静有时也真太小孩子气。” 他现在总算明白,香小姐叮嘱他们内部要团结的原因。如果他们一方面和甘氏集团交恶,一方面还要部门内斗,岂不是要面对内忧外患? 谢山静等人却像已经习惯这种场面,笑了一场後又若无其事坐下来吃东西。 直到他们终於饮饱食醉丶尽兴而回,时间已经十分晚。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杨诺言刚想开口问谢山静会不会冷,可是在他出手前,金宁已经顺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谢山静的肩膀上。 第十一章 破坏任务(上) 杨诺言在心镜会中的生活悠闲但充实,最近他的嗜好是把画具从房间搬出来,移到图书室作画。经过多个月来在香氏集团建筑物的探索,他发现图书室有一个靠着大玻璃窗的角落,不但光线充足,环境宁静,人迹罕至,而且还可以眺望窗外远山的风景,是个适合无压力下创作艺术的好地方。 他依然故我地穿着麻质衬衣,脖子上随意披了一块卡其色的格子围巾,一副"文艺青年"的打扮,正在专心描绘一幅森林水彩画,思量着用什麽技法来表达树影婆娑,听得身後有人赞叹道:”你画得真好啊。” 杨诺言暂停动作,回过头来,看到一个五官标致的女孩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谢山静。 谢山静手上拿着一本叫做《仙人掌的秘密》的书,书的封面是一株巨大的仙人掌,她正在打量杨诺言半完成的作品。 杨诺言被她称赞,心中高兴,脸露喜色地问她:”你对画画有兴趣吗?” 谢山静摇摇头,好像有一点点遗憾,道:”我怎会有机会学这些东西?只是纯粹觉得你的画很和平,看着就令人心境平静。” 杨诺言在加入心镜会前是个薄有名气的画家,当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赞美,不过自谢山静口中说出来,对他来说份量又自不同。这个时候站在谢山静身後的金宁发出一种不屑的声音,表示他认为”不外如是”,杨诺言假装听不到,心想:”我也没期望你这个粗人会懂得欣赏。” 他无视金宁,把握机会讨好谢山静,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画一幅送给你挂在房间如何?” 谢山静的脸孔亮起来,快乐地道:”真的?谢谢你啊。从来没有人画过画给我!” 杨诺言突然间觉得这是一幅完美的景象,很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在一个明亮的图书室,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手中握着水彩画笔,面前有他喜欢的女人,正因为他而快乐。 ”你想要什麽题材的画?”杨诺言问她道。 他本以为谢山静会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可是她却不假思索回答:”我一直也很想要一幅花店的画。” 杨诺言一怔,以花店作为题材也不算太偏门,不过他没有画过花店画,也没料到这是谢山静的答案,道:”没问题。是间怎样的花店呢?” 谢山静侧着头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你决定好了。” 杨诺言下定决心,既然这是谢山静的愿望,他一定要施展毕生所学,画一幅最完美的花店画给她。为了这个计画,杨诺言特地去买了一只专业的照相机,跑遍全个城市的大小花店,拍下数百张花店的图片作为参考。 他发现不同花店的风格和格调大异其趣,有的华丽高贵,有的简朴平实,思量着到底谢山静心目中的花店,带给人怎样的感觉。 这天,杨诺言站在一间位於旧区,布置得优美雅致的小花店前,举起相机”卡察丶卡察”拍照,却拍不到理想的效果,他正想後退几步换个角度再尝试,却撞到一个途人。 杨诺言听到一个女郎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後有物件掉落地上碎裂的”咚啷”声音。正当他转过身去想道歉,却在同一时间视线突然被另一个画面覆盖,他又看到预言。 杨诺言每次看到的预言,都有一个独特之处,就是在一个正常的画面中,总有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地方。这次他看到一个很普通的城市,而在城市的上空,原来应该是太阳的位置,却出现了一只大鸡蛋,鸡蛋的壳微微裂开,一滴黄澄澄的蛋黄汁正流下来。 杨诺言暗暗叫苦,心想:"怎麽我总是在不适当的时间看到预言?" 他明知自己一定是撞到别人,可是眼睛既不能视物,只得呆呆地站在街上数分钟。由於预言者只能看到预言而无法解读意思,需要倚赖解语者的帮忙,所以杨诺言不敢怠慢,仔细地记住每一个细节,准备画下来给香小姐解读。 直到预言终於消失,杨诺言大松一口气,却看到一个打扮极之时髦的女郎,正双手抱胸地瞪着他。 那个女郎嘴角有一颗小痣,穿着一条亮丽的粉红色连衣裙,腰间束了一条很粗的黑色腰带,身材健美丰腴,头发梳到脑後束成一条马尾巴,脸上的化妆是最流行的模样,耳朵还挂着一对大大的天然紫水晶耳环,打扮得极之时髦。 杨诺言连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个女郎看着地上碎裂的东西,用略带沙哑,听起来份外性感的声音道:”噢,我的音乐盒……” ”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赔偿的。请问多少钱?”杨诺言抱歉地道。 ”那是我特地订造的!足足等了两个月才造好……”那个女郎顿足道。 杨诺言抓抓头发,道:”呃…这是我的错,如果你不急用的话,我愿意赔钱给你订一个新的…” ”那是送给我同事的订婚礼物,今晚就是订婚派对了,你说急不急?”那个女郎有点怪责地道。 ”对不起。这样吧,我陪你去选一个全新的,价钱多少都没关系,一定令你满意。”杨诺言只好道。 那个女郎幽幽地叹一口气道:”唉,唯有是这样吧。” 於是,两人就乘车到着名的百货公司。那女郎很爱挑剔,选来选去也不满意,最後直到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开始不耐烦招待他们,摆出一张臭脸後,她才勉为其难买了一个贵得令人咋舌的新水晶音乐盒。临别前杨诺言再三道歉,那个女郎抿着嘴道:”你已经道歉数十次啦。这次就原谅你,下次别这麽冒失了。” 杨诺言唯唯诺诺,心想:”白忙了一个下午服侍你这个大小姐,已经够倒楣了,还有下一次?” 事情已经解决,杨诺言也没再放在心上。回到心镜会後,他赶紧把刚刚看到的预言画下来交给香小姐,然後专心整理连日来搜集的花店资料,开始着手画花店的草图。 杨诺言一天一点把谢山静心中的花店绘画出来,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走,踏入冬季,心镜会香氏集团接受了一个新的委托。 在这个城市中,有两座分别由两间企业拥有的大型购物中心,都希望赶及在圣诞节前开业,这两间企业向来同行如敌国,偏偏他们的新购物中心,却又坐落於同一条街道上,更会在同一天举行开业剪彩,竞争之强烈实在可想而知。 两间企业都绞尽脑汁要抢镜头,其中一间企业的行政总裁张先生,就拜托了香氏集团的团队帮忙,要求他们破坏对头人的开业典礼。 在心镜会中,三个部门各有各的职责,神知者部门负责接受委托,执行任务,在首席神知者谢山静的带领下,一小队人马於开幕典礼当天,混在人群中到达对头人的购物中心。 由於这个任务的难度只算中等,谢山静在考虑过後,决定除了自己丶助手金宁,以及两丶三个神知者外,再从总务部借来一个"扩音者",以备不时之需。正好杨诺言有点空闲时间,便不请自来地跟着他们来到购物中心。 为了成功抢镜头,两间企业都邀请了不少当红的电影明星出席典礼,因此吸引了大量市民挤进购物中心,一睹这件盛事。 按照谢山静的计画,一名神知者会负责引开购物中心的保安人员,然後另一名神知者将会在开幕典礼开始的一刻,敲响火警钟,引起误鸣,令观众不顾典礼逃离购物中心,达到张总裁的要求。 离典礼正式开始还有一点时间,谢山静丶杨诺言丶金宁和一个扩音者站在上千个观众中,杨诺言在心镜会的人缘颇佳,他知道扩音者的天赋能力可以把自己声带发出的声音放大,在等待的时候主动跟那个扩音者介绍自己。 那个扩音者没想过传说中的预言者会突然打开话题匣子,初时吓了一跳,有点受宠若惊,慢慢发现杨诺言平易近人,於是就越说越多。 原本那个扩音者在加入心镜会前,是某个市场的蔬菜贩子。一天他如常叫卖的时候,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奇大无比,就是这样胡里胡涂地得了扩音天赋。 谢山静个性贪玩,特别热衷这种热闹人多的场面,所以站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显得相当雀跃,满有兴趣地打量着环境。杨诺言知道她从小在心镜会中长大,甚少参与这些正常的社会活动,所以向她解说着一般开幕典礼的程序丶节目等等。 金宁可没有那麽好奇,他显然认为如此挤迫的地方容易发生危险,所以一直站在谢山静身边,专心地替主子注意着安全。 谢山静突然指着表演台边一个戴墨镜的女人,道:"我认得她,我在电影中看过她!" 杨诺言瞄了那个女人一眼,道:"她是一个十分吃香的演员,主演过许多电影……" 谢山静却表现得非常惊讶,好像从来没设想过,会在现实中看到电影的主角。这时候一个正向小孩子派发汽球的小丑经过他们身边,虽然谢山静并不是小女孩,可是那个小丑看见她容貌秀丽,又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所以递了一个红色的汽球给她。 谢山静快乐地接过红色汽球,把汽球的绳子系在手腕上,然後格格格地笑了起来。杨诺言试探地问道:"这个购物中心好像还不错,或者迟些我们可以来逛街?" 正当谢山静想回应,她的手提电话却响起来。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严肃地接听道:"喂?香小姐?" 杨诺言和金宁听到香小姐在谢山静执行任务时亲自致电她,知道必然有重要的事,不由得微感错愕。只见谢山静一边听香小姐说话,神色越来越凝重,挂断电话後,她道:"香小姐解读了最新的预言,预言中指出今天这个城市中将会发生一场多人死伤的严重事故,而地点……"她吸一口气道:"就在我们身处的这条街道上。" 第十二章 破坏任务(下) 金宁向来危机意识较高,听见这里会发生灾难,决断地说:"别管任务,现在就走!" "不行,任务是第一要事,我们不能现在一走了之!"谢山静急急地道。 金宁知道谢山静责任感极重,难以劝服她放弃任务,正考虑要不要强行把她带走,杨诺言又忧心,又焦急地道:"如果这里有危险,那麽我们应该疏散人群,阻止灾难发生!不然他们……" "拜托你用一用脑袋,没有任何人力物力可以改变预言!如果我们能够阻止预言成真,代表灾难不会在未来出现,一件不会发生的事,那麽又怎可能从预言中揭示?"金宁暴躁地道。 "既然明知会有很多人受伤,我们怎能坐视不理?"杨诺言大声道:"这可不是我的风格!"他转头对谢山静道:"山静,你叫部下现在就敲响警钟吧,让大家离开这个购物中心。" 谢山静还来不及回应,金宁就抢着道:"所谓灾难,说不定正因为我们敲响警钟,导致人群出现恐慌,在逃生时互相践踏,那麽害死人的就是我们。" 杨诺言反驳道:"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有疏散人群,所以才造成大量伤亡!" 他们所说的都各有道理,杨诺言认为要尽力拯救别人,金宁则只重视谢山静的安全,而谢山静作为首席神知者,却把任务置於任何东西之上。她在脑中想:"既然灾难无法可避免会发生,倒不如先完成任务,然後让所有队员及早离去吧。" 她衡量过种种因素後,决定要如期敲响警钟,开口道:"我们先到入口处等待。" 杨诺言丶金宁和那个扩音者只得跟着谢山静走,当他们离入口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异常刺耳的"铃───"声响遍整个购物中心。 在他们原本的计画中,警钟应该在开业典礼正式开始的一刻才会响起。谢山静错愕地道:"为什麽他们现在就敲响警钟?" 她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原因,心想:"我知道了,这个不是我们安排的误报,是真实的火警!如果因为真正的火警发生,而破坏了开业典礼,我们可不算完成了张总裁的委托。" 谢山静始终心系任务,飞快地对那个扩音者道:"你立即大叫"失火了,救命",快!" 那个扩音者一脸愕然,心镜会一直以低调为宗旨,不想引起城市中太多人注意,他道:"可…可是这样做会惹起麻烦……" 谢山静急道:"相信我,快点大叫!" 那个扩音者虽然隶属总务部,并不是谢山静的直属部下,可是他作为任务的队员之一,却不得不听从她的吩咐,否则如果因为他的缘故,而害得任务失败,面子大过天的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可不会轻易饶过他。於是他深呼吸一口,运用他能够把自己的声音放大百倍的扩音天赋,放声大叫:"失火了!救命啊!" 扩音者的声音经过放大後震耳欲聋,杨诺言等人就站在他的身旁,即使及时掩住双耳,耳膜仍然被震得隐隐作痛。就算购物中心内有失聪人士,相信也听得到扩音者的呼叫,本来还因为火警钟声而愣住的人群,听到这句话,登时乱成一片,尖叫着争相逃生。 心镜会的成员在扩音者大喊後,已经机灵地加快脚步离开,可是为了逃命的人们,动作却比预期的快得多,杨诺言和谢山静好不容易才挤出门口,却发现与金宁及那个扩音者失散。 杨诺言看到这个极度混乱的场面,不由得心惊,担心谢山静会受伤,道:"山静,我们先离开这条街道吧。" 谢山静为人甚有义气,激动地道:"我不可以丢下金宁,和其他部下不顾的!"她转头向着人群焦急地叫道:"金宁!金宁!"杨诺言相当无奈,只得伸出双臂保护着她。 其实金宁在这个兵荒马乱的环境中跟他的主子谢山静失散,只有比杨谢二人都紧张百倍,他听到有人在背後叫"金宁!",连忙转过头去,看到的却不是谢山静,而是负责引开保安以及触动警钟的两个神知者。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从购物中心涌出来,杨谢二人更加无法找到金宁和其他队友,谢山静瞥到自己的手腕上还系着一个红色汽球,灵机一动,举起手臂让汽球高高升起。 金宁长得比别人高大,瞄到远处有一个红色汽球越过所有人的头顶,立即明白那是谢山静的讯息,对队友沉声喝道:"跟着我。" 杨诺言比谢山静先发现向他们走来的金宁,拍一拍谢山静的手臂,示意她看看那边。金宁等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谢山静的身边,大家看到所有队员无恙,都大松一口气。 金宁确认过谢山静没有受伤,才真正放下心来。谢山静看起来却没那麽高兴,她怀疑地盯着人潮,看样子火警并没有造成伤亡,而逃生的人也不见得发生什麽意外,那麽到底预言中的灾难从何而来呢? 就在谢山静在脑袋中思考的同时,金宁观察着她的脸色,亦已经想到同一个问题。金宁沉着地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要立即离去。" 杨诺言和其他队员听到金宁的话,微微一惊,过了数秒才明白他的意思,都不由自主紧张得心跳加速。金宁不理会那麽多,拉起谢山静手臂在仍然不知所措的人群中穿插,杨诺言知道这里即将发生可怕的事,心里不停想着如何通知所有人避难。 就在跑得最慢的一个队员,都已经离开这条街道的时候,杨诺言等人却听到身後传出一阵骚动。在另一个购物中心,即是属於香氏集团客户张总裁旗下的购物中心,突然有大批市民争先恐後的从出口奔跑出来,有的还一边逃生,一边尖叫。 杨诺言一愕,问道:"为什麽另一个购物中心的人也会这样?" 谢山静吸一口气,尝试清空思绪,接收来自人群的讯息,她知道有大量的人同时在想"救命……快跑啊…这次糟糕了……我不想死…",显然大家都十分惊恐。 突然间,谢山静隐约知道有人在想"太好了,任务成功,收队!"她顿时恍然大悟,闭上眼睛恨恨地道:"是甘氏集团!张总裁委托我们香氏集团破坏对头人的开业典礼,而他的对头人则拜托甘氏集团做相同的事,一定是这样!" 其他人立即恍然大悟,两个大型购物中心都有上千人同时涌到街上,令情况乱得如战场,本来因火警而逃到户外,仍然惊魂未定的人群,此时被吓成惊弓之鸟,以为又有新的危险,群起逃亡。 杨诺言丶谢山静等人此时离街道已经有一定距离,看着数千人争相走避,忽然有凄厉的惨叫声在人群中传出,都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当中最处变不惊的人是金宁,金宁知道在这个情境,多半会发生人踏人的恐怖灾难,他看见谢山静的表情像一只被蛇吓倒的兔子,知道她心里害怕,低声道:"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谢山静已被眼前的惨剧吓出一身冷汗,过了片刻才懂得反应,逞强地道:"我…我才不会害怕呢。"然後对金宁勉强笑了一笑,道:"幸好有这个汽球。" 这个小队虽然完成任务,可是却丝毫不觉得快慰,在归途上杨诺言非常自责,悔恨地心想:"我…我们早知结果,却什麽都做不了……" 谢山静吞一吞口水,情绪回复镇定,她的神知能力接收到杨诺言心中的想法,柔声道:"这次全靠你的预言,我们才能及早全身而退。如果不是的话,我们大概还被困在人群中……" 杨诺言凝视着谢山静的脸孔,道:"唯一可以令我觉得宽慰点,就是知道我的预言保护了你。" 谢山静听见杨诺言的说话,觉得自己的心大力跳了一下,迟疑着要说些什麽回应,金宁在旁边看着,却忽然挡在他们之间,道:"香小姐一定很担心,我们赶快回去覆命。" 谢山静对香小姐非常忠心,想起香小姐从预言中得知他们有危险,再收到人踏人惨剧的消息,一定忧心忡忡,於是定一定神,加快脚步回去。 回到香氏集团後,谢山静的臆测很快便得到证实,香小姐已经向熟人打探过,客户张总裁的对头人,果然曾经委托甘氏集团帮忙。虽然香氏和甘氏在事先都不知道接受这个委托会造成如此恶果,事情却始终因他们而起,然而在香小姐的角度,他们既没有任何损伤,而且还能够准确地达到客户的要求,就已经值得嘉许。 心镜会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的成员,因为这次事故而互相埋怨对方的不是,令两个集团的不和加深,接连爆发了多场小型冲突和口角。由於杨诺言的预言,谢山静等人才能够在灾难发生前及早避难,香氏集团的成员都加倍庆幸得到这一位珍贵无比的预言者。 杨诺言却对这次的悲剧耿耿於怀,心想:"如果心镜会团结一致,不需要分成两个集团,也许就不会间接酿成这个意外了。香小姐常常鼓励大家要和睦共处,毕竟是正确的。到底是什麽原因,导致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的关系来到今天这个局面呢?" 第十三章 在心镜会的圣诞节 总务部主管周民之的为人可能有不少阴暗面,可是他却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就是把整个香氏集团打理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从不疏忽任何一个细节。总务部的成员被他训练得手脚极之勤快,少说话多做事,这一点毫无疑问比另外两个部门优胜。 圣诞节将至,总务部的成员开始忙着在香氏集团建筑物内布置圣诞装饰。由於今年香氏集团的收益大幅增加,所以香小姐特别叮嘱周民之要不惜工本,好好准备各种庆节物品,以慰劳大家一整年来的努力。 这一年总务部购入了超过二百棵圣诞树,大的高约三米,小的却只有数吋高,布置在整栋建筑物不同地方,而精美绝伦的圣诞吊饰丶彩带和灯泡更加是不计其数,甚至还在各个休息室筑起真的壁炉,务求增加节日气氛。 杨诺言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个建筑物,会有这般美轮美奂的圣诞布置,也无从估计到底花费多少才做到这个效果,更加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就是这笔资金背後的大功臣,因为他至此仍然不知道,香小姐拿他的预言有什麽用途。 杨诺言暗暗盼望香氏集团会举办一些圣诞庆祝活动,因为一场兴奋欢乐的喜庆,再额外制造一点点浪漫元素,往往就是追求女孩子的成功关键。为此,他特地把王申雪从百忙中拉出来,找了一个空置的休息室,询问她有关这里的耶诞节安排。 王申雪坐下在沙发上,告诉他道:”去年的时候,香小姐的确问过他们想不想举办圣诞舞会,不过三位主管当场就一致否决了。我想今年应该不会有什麽特别的活动吧。” 杨诺言微微失望,纳闷地想:”周民之反对圣诞舞会是一定的,万一办得成,事前事後的工作,还不是辛苦了他总务部。司徒夜行一本正经,而且又已经这个年纪,对舞会不感兴趣也很正常。可是山静为什麽也反对呢?女孩子应该很喜欢舞会啊,派对啊才是。”於是他问王申雪知不知道原因。 王申雪露出一个想笑的表情,道:”香小姐和几个主管开会的时候,我也在场,可是没有听他们说反对的理由。有很多人对办不成舞会都很失望,於是大家就在背後讨论主管们,特别是山静,不喜欢舞会的原因。” 杨诺言附和地道:”对啊,我也想知为什麽!” 王申雪”咳咳”两声,继续道:”事先声明喔,以下的说法纯粹是大家的猜测,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而且当时我可没有参与讨论,只是事後才听人说起。他们说,谢山静一听到圣诞舞会,马上就盘算着有没有人会请她跳舞。结果不难发现,有胆子请她跳舞的人寥寥无几,金宁是其中一个,那也罢了。 作为三大主管之一,山静礼貌上不免要跟司徒夜行和周民之也跳一丶两支舞,他们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无论对哪一方来说,共舞都肯定不是愉快的事。如果山静整个晚上都在和金宁丶司徒夜行及周民之轮流跳舞,是何等坎坷的耶诞节。她有见及此,就马上英明地投了反对票。” 杨诺言咀嚼着这番是非之言,不禁觉得很有道理。他很难想像着山静和司徒夜行或周民之跳舞的情形。 王申雪玲珑剔透,一早洞悉杨诺言的用心,笑问他:”怎啦?还在想你的追求大计?” 杨诺言脸皮居然颇厚,听她这样取笑,不但没有脸红,更直认不讳道:”我原本以为耶诞节会是个好机会。金宁那家伙一天到晚在碍事,有时我真怀疑……唉,你明白我说什麽。” 话题开始涉及谢山静的私隐,王申雪虽然对杨诺言如好友般坦诚,可是却不想说别人是非,尤其是她和谢山静及金宁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王申雪考虑了一会,才缓缓地道:”山静和金宁的感情非常深厚,他们在别人面前一直表现得像普通的主仆关系,维持着应有的规矩。但是我相信他们私下的相处方式,更接近一对了解极深的朋友。我不认为他们之间的是男女关系,至少山静对金宁不是。可是他们到底会做些什麽,不会做些什麽,始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王申雪果然当杨诺言是好朋友,这番说话已经说得再露骨没有。在心镜会中,又怎会只有杨诺言怀疑过谢山静和金宁的关系?只是牵涉的事情过份私人,谢山静既是一个主管,又是女孩子,大家故然不敢公开地说三道四,即使在背後,始终也对她存有一定敬意。而且一直以来也没有人真正捕捉到什麽端倪,所以渐渐大家就习惯了他们的行为。 杨诺言听完王申雪所言後作声不得,一颗心却像一直往下沉,彷佛要沉到海底最深处。王申雪看见他脸色大变,一言不发,心中暗暗後悔,想:”没想到他对山静的感情那麽深,早知我说得谨慎点。” 王申雪安慰杨诺言道:”话是这样说,我相信他们真的没什麽。如果山静对金宁有意思的话,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杨诺言听她这样说,也觉得分析得合理,稍稍好过一点。他叹气道:”这一点,其实我也知道…只是…只是…唉,我也不知怎样说。” 王申雪却知道怎麽形容他的心情,简单来说,就是太喜欢一个人,容易因为一些小事思前想後,患得患失的感觉。 回到香小姐的办公室,王申雪忍不住对香小姐道:”杨诺言对山静似乎是认真的。” 她把刚刚的情况说了一遍,香小姐听完後,沉默半晌,问她:”那山静的意思呢?” 王申雪回答道:”我看她也是一样。” 香小姐陷入了沉思,没有再说什麽。 在平安夜那天,连神知者总部的气氛也没平时那麽繁忙。林骏东看见金宁独自坐在一旁生闷气,走过去坐在好兄弟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怎麽只有你一个,山静呢?” 金宁”哼”了一声,道:”出去买圣诞礼物。” 林骏东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虽说主子无论到哪里,也一定会带着助手,但人始终也会有想独处的时候,所以主子偶尔藉故甩开助手,自由活动,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可是金宁一向把谢山静盯得紧紧的,甚少让她离开自己视线范围,林骏东心想:”山静一定是施展浑身解数,才甩开了他。” 林骏东的估计一点也没错。今天在午餐过後,谢山静故意把随身携带的一面小镜子留在餐桌上,想稍後再叫金宁来替她取回,自己则乘机开溜。谁知金宁甚是细心,在离开餐桌时已经发现那面小镜子,主动把它拾起来交给谢山静。谢山静眼见计画失败,不动声色,一边走一边寻找机会。 终於他们走到厕所附近,谢山静就说要上洗手间,走进女厕後,在门缝中偷偷观察外面的环境。怎料到金宁自己却没有到男厕,反而站在女厕旁边等她,於是她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唯有再另想办法。 最後,谢山静装作打个喷嚏,楚楚可怜地道:”今天好冷喔…早知拿条围巾出来就好了……” 金宁听到谢山静说冷,惟恐她会着凉,在关心下不虞有诈,就让她先回神知者总部,自己则赶到谢山静的房间替她拿围巾。谢山静趁他离开後,终於成功溜之大吉。 金宁拿着围巾回到神知者总部,发现上当後,连忙打电话给她,喝问:”你跑到哪里?” 谢山静在电话另一头,面对着他的斥喝,笑嘻嘻地道:”我突然很想出去买圣诞礼物,想到来不及等你了。我很快会回来,你自由活动吧。” 她说完就急急挂断电话,好像怕金宁会穷追不舍地逼问她的位置。金宁知道谢山静必然是买礼物给杨诺言,也没心情自由活动,只得待在神知者总部发闷。 助手的职责就是全天候保护主子安全和照顾主子的需要,虽说主子有时会甩开助手,可是如何不被主子甩开,也是当助手的技巧之一。如果在这个情况下主子受了伤,助手一样是难辞其咎。 林骏东看他一眼,道:”那你最好祈祷她没出意外,否则你做助手的就要背黑锅了。”他得到的回答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过了很久,谢山静终於鸟倦知返,回到神知者总部。她看见金宁仍然坐在那里,却毫无内疚,还打开一个礼物盒给他看,兴奋地问:”你觉得这个怎样?” 金宁看了一眼,见到是一条很粗的男装金项炼,心中酸溜溜,简单地答:”普通。” 谢山静露出失望的神色,道:”你不喜欢吗?这份是给你的啊。” 金宁一听,登时心花怒放,所有不满抛到九霄云外,改口道:”我喜欢。”他立即把金项炼戴起来,那条金项炼衬着他黝黑的皮肤和深色的衣服,显得十分醒目。 谢山静退後一步笑眯眯地打量他,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结果这年的耶诞节,香小姐在饭堂召集了所有成员,一同享用总务部费尽心思准备的丰富圣诞大餐,还公开地夸赞他们表现杰出,令总务部上下全部非常开心。 可惜,圣诞大餐虽然美味,数百人一起庆祝的场面也热闹非凡,但是大家都根据不同部门就坐,杨诺言整晚只能和王申雪一起坐在香小姐身旁,遥望着神知者部门那边谈笑甚欢的美丽身影。 第十四章 元旦会议 在普天同庆的耶诞节过後,各部门迅速回复状态,迎接一件心镜会中的大事,就是一年一度的元旦会议。 心镜会中分为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两个集团名义上在同一会中,可是长期以来自成一国,各有自己的领导人和部门架构,不论财务丶客源丶规矩等所有事务也各自为政,两座建筑物虽然在同一个范围,可是也有自己的出入口,平常甚少机会碰面。 心镜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自数百年前起已经处於分裂状态,不知在哪一年开始,有两位领导人定立了一个传统,就是每年的一月一日,两个集团都要举行元旦会议,维持最低限度的交流和沟通。会议的地点由两个集团轮流负责,而今年的元旦会议就将会在甘氏集团举行。 由於这个会议是香氏和甘氏唯一的正式接触机会,所以在香氏集团的三大主管都高度重视,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以免被对方嘲笑,成为香氏的耻辱。近年心镜会发展迅速,成员数目大幅增加,已经不可能像以往一样,找个地方容纳全部成员,所以除了双方的领导人和各部门主管丶助手外,每个部门也只可以挑选数十名部下出席。 杨诺言在神知者总部听着谢山静解释元旦会议的细节,觉得这个传统十分有趣,有点羡慕地道:”好像很盛大,我也想去看看。” 谢山静错愕地道:”你当然要去啊,你要跟着香小姐。” 杨诺言现在才知道自己也要出席,突然觉得一点也不有趣了,开始以认真的态度去看待这个会议,问:”这个会议到底要做什麽?” 谢山静胸有成竹地道:”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彩排,到时你就会明白。” 结果光是第一天彩排,三位主管就强逼大家练习入场数十次之多,有一些被认为”走路姿势不好”的人,受到猛烈抨击和轰炸,差不多要哭出来。香小姐温言相劝,道:”你们也别太严苛了,元旦会议的目的是沟通,而不是要互显实力。如果他们真要笑话我们,就由得他们笑好了。” 可是三位主管都爱极面子,又怎会听得入耳?幸好杨诺言是香小姐的人,所以总算没有人来对他鸡蛋里挑骨头。他看着司徒夜行等人在狠狠教训部下,心中暗暗赞同香小姐的看法,想:”不过是一个会议,难道真会有人去注意我们走路走得怎样吗?只要不太难看就是了,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其实三位主管正因为对人对己的要求也一样严格,才会把香氏集团管经营得有声有色。如果他们都是得过且过的人,香氏集团的运作就会变得松散混乱,又哪得今天的辉煌成就? 这个时候,一个立正时脚掌分得太开的神知者被谢山静抓起来痛駡了一顿。不过总算她赏罚分明,几个表现得特别优秀的人也被点名嘉许。金宁身为经验丰富的助手,面对这种场合的表现自然无懈可击,另外还有司徒梦行和几个神知者,也是她评为”模范代表”的人选之一。 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一发现有态度散漫的部下,就会用他的大嗓门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地叱喝,一个按捺不住而打了一个喷嚏的人,更被他怒目瞪视了整整一分钟,吓得追踪者们都不敢有丝毫怠慢,即使双腿已经发软,仍然维持着挺直的姿势。 总务部成员都知道自己的头儿周民之外貌谦厚,可是内心极重面子,万一自己的表现稍有不足,被周民之评定为”败给另外两个部门”,恐怕以後难再有好日子,所以更加目不斜视,务求令主管满意。 当一天沉闷和劳累的彩排结束,大家脸上维持严肃,心中却大声欢呼的时候,三位主管低声商议几句,居然稀奇地达成共识,对香小姐道:”香小姐,我们决定把明天的彩排时间加长,提早至早餐後就开始进行。不过我们怕你过累,所以请你午饭後才加入。” 大家听到这句话,登时好像泄气皮球般难掩沮丧的神色。香小姐又岂是丢低部下,自己养尊处优的人,她摇头道:”我会和你们一起彩排。” 结果,经过连日的地狱式训练後,包括杨诺言在内,所有有份出席元旦会议的成员都达致”令人满意”的水平。 元旦会议大日子终於来临,香氏集团的众人平时只穿着便服,可是今天却按不同部门穿着用於重要场合使用的心镜会统一服饰,列着整齐端正的队伍来到旁边的甘氏集团。甘氏集团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和香氏集团大致一样,不过风格就截然不同。 香氏集团建筑物内打扫得十分乾净,在走廊或休息室内有不少摆设或盆栽,也有很多沙发或长椅,看得出是一个供众人居住和生活的家。 甘氏集团内部更加一尘不染,而且一点装饰或挂画也没有,更没有供人休息聊天的空间,整栋建筑物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完全找不到生活的气息,想来是领导人的意思。杨诺言不禁庆幸自己是香氏集团的成员,心想:”我们那里看起来比这里快乐多了。” 他们维持着整齐的队形来到原本应该是饭堂的地方,发现这里已经收起所有餐桌,在正中央位置放了一张很长的高级原木会议桌,桌子旁边放置了几张同一系列的原木扶手椅。甘氏集团的成员已经列队站在在会议桌一旁等待。 在会议桌的主席位置,站着一个三十多岁丶穿着白衣白裤的男人。这个男人有一双丹凤眼,长得英俊挺拔,表情严肃端庄,甚至有一点点僵硬的感觉,脸上的须根剃得乾乾净净,头发也用发蜡梳理得非常整齐。 香氏集团队伍来到门口,就像彩排的时候一样,由司徒夜行首先带领穿着深蓝色服装的追踪者部门缓缓内进,站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和甘氏集团的追踪者部门面对面。接着进场的是由谢山静领军,穿着全黑色服装的神知者部门,经过多日来的训练,他们步伐整齐一致,站好之後,双手就放在背後,表情肃穆,面向着甘氏集团的神知者。最後进场的是以周民之为首的总务部门,他们穿着深灰色衣服,同样表现得非常有系统。 在三个部门都肃立而站後,那个男人以冷静认真的声音道:”欢迎出席心镜会本年度的元旦会议,我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赵亚义。现在恭请领导人香子规小姐进场。” 赵亚义说完之後,所有人就向着门口方向立正。穿着全身白衣,仪态优雅的香小姐缓缓从门口进来,身後跟着同样穿着白衣的王申雪及杨诺言。杨诺言双手放在背後,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庄严的场面,加上有过百对眼睛都集中地以目光恭迎他们进场,不禁紧张得心跳加速。 香小姐走到赵亚义的旁边,向他微微一笑,赵亚义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语调平稳地道:”请香子规小姐就座。”香小姐依言坐下在他身旁的椅子,杨诺言和王申雪则继续一左一右站在她後方。 香小姐坐好後,赵亚义又开口道:”恭请领导人甘馨如小姐进场。” 一个同样是一身白衣的少女,慢吞吞地从门口进来。这个少女非常年轻,看上去顶多十九岁,身材娇小,有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一双水灵的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看上去灵气逼人,神情娇怯,甚至可以说是楚楚可怜,令人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这位正是甘氏集团的领导人甘馨如。 杨诺言悄悄打量着这个怯弱的年轻少女,心里觉得难以致信地想:”这就是甘氏集团的领导人?看上去比小思还要年轻,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怎样率领有数百个成员的甘氏集团?” 其实杨诺言当初也不信谢山静是首席神知者,甘馨如不但职位更高,而且还比谢山静年轻几岁,也更加弱质纤纤。 甘馨如身後没有跟着任何助手,独自走进来,表情好像对站在两边的数百人漠不关心。她自行走到香小姐对面的位置,赵亚义道:”请甘馨如小姐就座。”甘馨如依言坐下。 虽然香氏集团的三位主管在彩排的时候,警告他们眼神要坚定集中,不能四处张望,可是杨诺言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量着四周的人和环境。他看到会议桌还有六张椅子,猜想主管们也会坐下来。果然听得赵亚义道:”领导人就座完毕。请六位主管就坐。”六个主管闻言便上前坐下。他们的助手也跟上前,站在自己主子的後方。 整个大厅容纳了数百人,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连呼吸声也听不到,显然是大家都听从吩咐,压下呼吸的声音。杨诺言这个时候,就明白为什麽三个主管要那麽着紧部下的姿态。因为甘氏集团众人的纪律比香氏集团有过之而无不及,数百人连眼神目光都十分一致,想来比他们接受的训练还更加严格。赵亚义道:”我是副领导人赵亚义,再次欢迎大家出席元旦会议。我现在宣布会议正式开始,请两位领导人发言。”说完便欠一欠身。 第十五章 甘氏集团(上) 杨诺言听到赵亚义的说话,诧异不已,心想:”原来甘氏集团有副领导,倒和我们的架构不同。” 甘馨如的眼神有一点茫然,看来不知道要说什麽。香小姐亲切地微笑道:”馨如,近来好吗?” 甘馨如看起来还是娇怯怯的,点头道:”我很好。”接着看了赵亚义一眼,赵亚义对她微微颔首。她看见赵亚义的反应後,就好像变得比较有信心,主动开口道:”香子规,恭喜你们获得一个预言者啊。”说完後,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杨诺言脸上。 杨诺言想也没想过话题会马上落到自己身上,吓了一跳,心跳快得像要跳出来:”怎麽会说起我?没人告诉过我会有这个情况!我要回应吗?还是什麽也不用说?” 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香小姐已经回应道:”馨如,大家也是心镜会一份子,无分彼此。预言者属於心镜会,是大家的荣耀。” 甘馨如肯定对香小姐的”大家都是一家人”理论绝不陌生,因为她完全收起了迷茫的表情,像预先排练过般冷笑一声,流利地道:”无分彼此?你说得倒好听。每个月你的部下和我的部下冲突也不下五丶六次,又不见你管教管教他们。” 杨诺言暗暗称奇,心想:”这个甘小姐好像有点奇怪,一时茫然失措,一时又词锋锐利,似乎有些对话是有人事先教她说,有些话则是她自己临场应对。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面对着甘馨如的指责,香小姐不慌不忙,仍然保持着微笑道:”我和部下的相处,就好像家长对待孩子一样,有些事情总得让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和态度应付,他们才有机会成长。相比起事事受家长的管束,这种方法往往让孩子学到更多。你同意吗,馨如?” 香小姐这几句话实在说得极为得体,甘馨如顿时语塞,不能说同意,也无法说不同意。她又飞快地看赵亚义一眼,这次赵亚义装作漫不经心,却以极轻微的动作摇摇头。 甘馨如立即改变话题,道:”这一年你们的收入一定进帐不少,打算怎样使用这些资金?不介意说来听听吧?” 香小姐和气地道:”关於财政问题,我想总务部主管会很乐意解答。” 赵亚义反应迅速,马上道:”请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先生发言。” 周民之听到自己被点名,望香小姐一眼,清清喉咙,道:”所有收入皆是成员努力的成果,理应回馈在大家身上。去年度的大部分收入将继续用於维持日常开销,除此之外,总务部亦按成员要求改善建筑物内部分设施的质素,其中包括为图书室添购大量藏书,煮食时转用更多有机食材,加购来自不同产地的优质咖啡豆,扩建多一间电影播放室和播放更多最新电影,以及在房间中提供各种香熏油等等。总务部亦一向关注成员的健康状况……” 周民之开始长篇大论地发表总务部的丰功伟业,甘馨如显然根本不是真的关心这些问题,听到这里,她开始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民之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此外,总务部即将大量购入最新的流行性感冒疫苗,以及最新研发的类风湿性关节炎药物,希望成员无须风尘仆仆前往医院,也可以得到最佳的治疗。总务部还计画每半年举办一次强制眼科检查,确保成员的视力不会因长时间工而受损。至於在文具方面…” 杨诺言很想知道另外五位主管那个专注的表情是出自真心,抑或只是演技精湛的效果,因为连他自己支持到文具这一点,也开始感到难以集中精神。 他不知道他对於主管的两个估计也不正确。其实元旦会议的议题,每年也会触及各部门的业绩。所以所有主管早在数星期前,就已经开始草拟自己的讲辞,然後再花好几晚时间,把数千字的演讲死记硬背下来。就在周民之念出一早准备妥当的讲辞时,其他主管当然把握时间,在脑中默默地复习自己的稿子。 其实在最初期的元旦会议中,各主管也只是轻松地用几句说话简单交代自己部门的事务,而不会发表如此冗长累赘的演说。後来不知哪个害人不浅的主管心血来潮,决定在元旦会议中好好表现自己,就在会议前把重点记录下来。 结果在那一年的会议,这位主管的发言受到当时两位领导人高度赞扬。其他主管当然不甘心让人独领风骚,於是人人不敢怠慢,在下年的会议前也做足准备,就是这样开创了主管要发表长篇演说的传统。 不过,在开始的时候,其实主管们也只准备一段较有条理的汇报则可。只因历代主管的竞争之心越来越强烈,谁都希望自己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做的准备工夫一年比一年夸张,慢慢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举例来说,如果在周民之事无巨细的演讲结束後,轮到谢山静发言,可是她却只用短短几句话就交代完毕,就难免显得她神知者部门全年也在好逸恶劳,偷工减料。虽然不是所有主管都会被提问,谢山静仍然严阵以待,事前对着金宁努力背诵讲稿十多次。 周民之没有抑扬顿挫的呆板声音继续道:”……在收纳各种文件和报告的时候,相信会有莫大帮助。而在去年五月,总务部接获一宗投诉,指出暖水泳池的水温比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存在零点三度的偏差,有见及此……” 杨诺言此时已经相当佩服周民之可以牢记着如此锁碎的事情,可见总务部虽然负责幕後的工作,但是要处理的问题,绝对不比神知者和追踪者部门轻松。 终於不知过了多久,周民之下了总结:”……以上就是去年主要的开支项目。如果任何人想了解其他细节,欢迎随时和我本人联系。” 杨诺言暗地里松一口气,想:”如果这些只是"主要"项目,谁还敢问他"细节"?” 赵亚义开口道:”感谢总务部主管周民之先生发言。” 周民之的表演结束後,众人不知是因为精神尚在太虚幻境,或者是害怕开口的话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提问的目标,因此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人还是香小姐,她客套地道:”其实只要是造福大家的事,无论耗资多少也是值得的。馨如,你觉得呢?” 甘馨如听到自己的名字,才从白日梦中回过神来,这麽简单的问题,她自己也懂得怎样回答,道:”当然。我们追寻的,最终也不过是幸福。” 在如此严肃和正式的场合,一个领导人居然说出这样梦幻飘渺的话,其实很有点不伦不类,赵亚义听得微微皱起双眉,杨诺言开始觉得这个和香小姐齐名的领导人甘馨如,其实纯粹是一个爱幻想的少女。 这个时候,本来一动不动,像一尊尊雕像的主管们之中,突然有一个男人清清喉咙,向赵亚义使个眼色。 赵亚义马上道:”请首席神知者费衣先生发言。” 杨诺言听到”首席神知者”,精神一振,悄悄留心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神知者的一身黑衣,身型又高又瘦,肤色蜡黄,看起来既像三十多岁,也像五十多岁,无法猜透他的实际年纪,此人正是甘氏集团的首席神知者费衣。 主动要求发言的费衣向着两位领导人方向欠一欠身,然後才开口道:”香小姐此言差矣。何谓造福人群的事,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如果只因为少数人的诉求,就动用大多数人努力的成果,就等於尊重小部份人的意见,而漠视大部分人的需求。” 杨诺言一直也没有特别注意费衣这个人,想不到他其貌不扬却语出惊人,竟然直接驳斥香小姐的看法,暗暗纳罕,心想:”这个人好大口气,以为自己是谁?” 香小姐却不动怒,微笑对费衣道:”依你的意见,应该怎样做才能满足所有人呢?” 这个费衣明显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听到香小姐问自己意见,也不谦逊几句,就果真当仁不让地发表自己的见解,道:”我认为没有必要满足每一个成员的需求。事实上在一个人数众多的组织中,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决策能令所有人满意。正因如此,决定什麽对成员有益,什麽对成员有害的责任,就落在领导人和各主管身上。 就以我自己的神知者部门为例,我一向不会采取一人一票的管理方法。这并不代表我不尊重部下的意愿,只是我更加重视真正的效益。如果部下的意愿并非对整个组织最有利的做法,我却为了让每个人也开开心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麽就是我的失职了。”在他说话的时候,双臂还配合着适度的摆动,整个姿态充分流露出他的自信,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当然只有真正明白何谓最大利益的主管,才可以采取这套方式。” 香小姐很耐心地听完费衣的伟论,也不介意他话中的自夸自捧的意思,大方地道:”不愧是被誉为心镜会一百年来最强的神知者,果然有很多值得借镜学习的地方。” 杨诺言听到费衣居然是”一百年来最强的神知者”,心中诧异无比,又不禁看谢山静一眼。其实杨诺言的观察力只算稀松平常,对陌生人的直觉也不敏锐,绝对说不上是观人於微,就好像他当初觉得周民之平易近人一样。 费衣的外表虽然平凡,可是只要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他和谢山静有一个共通点:只要看着他们的眼睛,就会知道他们其实是绝顶聪明的人。 杨诺言心中不喜傲慢自大的人,对费衣十分不以为然,心想:”这个人真的比山静还要强吗?看起来不像啊。我觉得他倒像只自我膨胀的老鼠,和他比起来,山静已经算是满谦虚的了。他的部下还真可怜,我才不愿意跟着这样傲慢自大的人工作。” 其实在心里咒駡别人,是人人都会做的事。可是杨诺言却犯了一个错误,他忘记了费衣是个能力极强的神知者,这番腹诽几乎一字不漏地被费衣接收。 费衣目光如电地扫杨诺言一眼,他这个人自信心也真高得厉害,根本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顾忌预言者的头衔,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挑战杨诺言,道:”香小姐过奖了。不过看来预言者杨诺言对我的管理方式有点微言。不如就请他出来,听听他有何高见?” 第十六章 甘氏集团(下) 杨诺言虽然心中对费衣反感,却绝对没有要挑衅他的意思,不由得吓了一跳。霎时间数百对眼睛再次落在他身上,如果费衣指名道姓邀请他辩论,他却装聋作哑,未免懦弱。可是一来他不喜欢出这些风头,二来也没有信心能够舌战能言善辩的费衣,所以一时无法决定以什麽态度应对。 幸好,他有一个既了解他,又有义气,而且同样能言善辩的朋友在场。本来谢山静很少在元旦会议中主动发言,因为她也不是爱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类型,可是这个时候为了替杨诺言解围,挺身而出对费衣道:”我以为元旦会议只有领导人和主管有权参与讨论。到底是我的理解错误,还是你的权力已经大得可以擅改心镜会数百年来的传统?” 费衣锐利的眼神从杨诺言移到谢山静脸上,谢山静毫不畏缩地迎着他的目光,这两个人分别是心镜会两个集团的首席神知者,想来敌意极深,费衣用嘲弄的语气道:”我也以为主管是要经主持邀请才可以发言,看来有能力更改规定的人不只我一个。” 赵亚义身为甘氏集团副领导兼是次会议的主持,立即维护部下道:”主管须由主持邀请才可发言,这项传统无人能够更改。谢山静,请你自持身份,勿再漠视会议的规矩。” 谢山静秀眉扬起,含怒对赵亚义道:”赵先生,敢问从何时开始,主持在会议的时候,会对主管直呼其名,连”小姐"也不尊称一声?” 费衣”哈哈”笑两声,抢白道:”所谓尊称,当然是对值得被尊敬的人才会用。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赵亚义直呼她全名谢山静,的确是有违元旦会议的礼仪,他心知自己失言,暗想:”香子规用人唯亲,谢山静不过是凭关系才当得上首席神知者。如果她不是对香子规言听计从,表现得像一头忠犬,又怎轮得到她?” 赵亚义那双丹凤眼的目光停在谢山静脸上,改用一种对三岁小孩子说话的语气道:”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每次看着谢小姐你的芳容,总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吃着奶瓶丶穿着尿布,在外面的空地上一边跑一边呱呱叫的小娃娃。你明白吗,谢小姐?” 赵亚义知道谢山静的最恨的就是别人蔑视她年纪轻,所以刻意强调”小姐”两字,以此来羞辱她。甘氏集团的三个主管默契十足地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谢山静怒目瞪他们一眼,一副准备还击的样子。 司徒夜行也算是不错了,虽然他和谢山静的关系不怎样友好,可是始终也是同一集团的手足,眼见她受甘氏集团的围攻,也暂时放下内部的恩怨,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声如洪钟地道:”好一个公正严明的主持,自己的部下可以擅自邀请普通成员加入会议,一个名副其实的主管却不能发言?我司徒夜行参加元旦会议何止二十次,却不知道主持有这种许可权!” 赵亚义冷笑一声,转移进攻司徒夜行道:”司徒先生,容许我提醒你,我除了是这次会议的主持外,也是心镜会的副领导人。我的许可权有多大,不需要向你交代,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如果赵亚义说这几句话的对象是谢山静,或者也有机会压倒对方。谢山静虽不是骂不还口的人,但始终年纪尚轻,未必敢在两位领导人,特别是香小姐面前公然发恶。 可是司徒夜行的强势又怎是谢山静可以相提并论?对他来说,赵亚义也好,费衣也好,都只是心镜会的後起之辈,绝对不会忌惮他们的威吓。 司徒夜行横眉怒道:”姓司徒的代代以心镜会为家,却找不到在历史上有多少个副领导。在讨论你的许可权之前,我还要商榷在领导人和主管之间,强行加插一个不明不白的职位,到底合不合乎心镜会数百年来的传统!” 司徒夜行这番说话实在太重,惹怒了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吵架,态度彷佛事不关己的甘馨如。甘馨如看起来十分愤怒,瞪着大眼睛,尖声对司徒夜行道:”他是我亲自提拔作副领导的人!你好大胆子,居然说我的决定破坏了心镜会的规矩?又是谁给你质疑领导人的权限?是香子规吗?” 说到这个时候,心镜会中七个最具权力的人,全部都”霍”一声站了起来,气氛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在元旦会议中,从来没有出现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他们的部下们看着这一场激烈的世纪大混战,无不目瞪口呆。 全场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气定神闲,这个人就是香小姐。香小姐在甘馨如提到她的名字後,终於开口说话:”请听我说几句。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也是对心镜会忠心不二的成员。如果大家真的心系心镜会的福祉,就需要放下数百年来的成见,团结一致为心镜会效力。鹬蚌不停止相争,最终得利的必然是渔人。如果我们继续让不和升级,恐怕终有一天,心镜会将败在我们手里。” 甘馨如本来就相当情绪化,此刻正怒火中烧,还怎能冷静分析利弊?她忿忿地对香小姐道:”是你的部下对我的副领导无礼在先!今天我一定要听到他们的道歉,否则以後什麽都不用谈!” 香小姐的三个主管中,司徒夜行和谢山静都铁青脸色,要他们道歉简直是天方夜谭,恐怕还会把事情闹得更僵。而狡猾的周民之却冷眼旁观,至此没有加入战团。杨诺言一直站在香小姐身後,听到香小姐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要团结起来,心里却觉得很震荡。 杨诺言心念转动,想:”香小姐说得很有道理啊。这样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山静和司徒夜行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道歉,这次的争执因我而起,如果因此而令心镜会分裂,我就是千古罪人了。要息事宁人的话,唯有我来道歉好了。” 杨诺言忽然鼓起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地道:”够了!” 正在怒目相向的主管们听见他突然发声,尽皆愕然地看着他。杨诺言觉得嘴巴乾得要命,吞了吞口水,努力道:”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道歉。你们不要再吵了。”说罢,他走到费衣面前,欠一欠身道:”费先生,对不起。” 香小姐向杨诺言投一个感激的眼神,趁众人还在错愕的时候,乘机打圆场道:”我想费衣也不会见怪。现在好了,大家仍然是心镜会的朋友,别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他们吵得如火如荼,早已忘记事情的导火线,是杨诺言在心里批评费衣。现在他们稍微冷静下来,都觉得为了这样一件无聊的事而反脸,实在是小题大造了。 甘馨如年少气盛,仍然一脸气难下的模样。赵亚义却已经恢复理智,以一贯冷静的声音道:”没错。请问两位领导人还有议题要提出吗?如果没有的话,会议就到此为止。” 香小姐道:”没有了。”甘馨如也摇摇头。 赵亚义提起声音道:”我宣布本年度的元旦会议正式结束,感谢各位的参与。愿心镜会在未来的日子不断进步,一年更胜一年。” 於是,这次刺激又难忘的元旦会议,就在绷紧的气氛下结束了。 香氏集团众人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後,大家都跟着自己的部门主管回到总部。杨诺言跟着香小姐走楼梯上顶层办公室,可是他看着谢山静转入神知者总部的背影,心里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跟往神知者总部方向。 王申雪一手把他拉住,道:”先听听香小姐有什麽话要说。”於是杨诺言只好先到香小姐的办公室去。 香小姐诚恳地对他道:”诺言,今天谢谢你。全靠你愿意忍辱负重,才平息这一场纷争。” 杨诺言其实没想过”忍辱负重”那麽严重,道:”香小姐,我也是听完你的说话,觉得深受感动,才有勇气这样做。况且,看着大家为了我的过失而争执,我却装聋作哑……”他顿了一顿道:"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诺言丶阿雪,在心镜会中,真正明白我用心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香小姐幽幽地道。 王申雪踏前一步,道:”香小姐,我相信大家心里是明白的。只不过几位主管心高气傲,不是那麽容易放得下自尊。请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吧。” 杨诺言点头同意王申雪的见解,香小姐看杨诺言一眼,温和地道:”我想你可能需要和山静说声谢谢。” 其实不用香小姐说,杨诺言心里早已经想飞奔去找谢山静。 谢山静正在神知者总部,杨诺言找到她後,道:”山静,我想跟你说几句。” 杨诺言这样说的意思,是希望能够私下和谢山静说话,暗示金宁不要跟着来。可是金宁又怎会让他得逞?他装作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待在谢山静旁边死不走开。 杨诺言看见谢山静也没有要支开金宁的意思,只得道:”山静,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跟他们吵起来。我……” 他话还未说完,金宁就抢着道:”你知道就好。其实你可否学得聪明点?别说是费衣,就连我对於你脑袋想的东西,也接收得一清二楚。自我膨胀的老鼠?那你是什麽?目中无人的蟑螂吗?” 杨诺言恨极金宁专门把他形容得像个白痴,偏偏金宁这次又真的连”自我膨胀的老鼠”也知道,所以只能恨恨地道:”是我不好,可以了吗?” 谢山静已经没有心情再卷入任何争执,於是制止他们吵下去,道:”不,你能够向费衣道歉,是很值得敬佩的行为。香小姐常常要我们以和为贵,可是我们没一个做得到,一定令她很失望。反而是我们要向你多多学习呢。” 这个评语令金宁吃了一记闷棍,可是又不敢对谢山静发作。 杨诺言心中怦怦跳,想:”她…她说敬佩我!那是不是代表她也……”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是谢山静已经转头对金宁没好气地道:”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还是等我饿死了再去?” 。。。 在另一边的甘氏集团,同样没人有好心情。领导人甘馨如正在她的顶层办公室中闹情绪。 她忿忿不平的表情十分孩子气,对赵亚义道:”香子规不知道怎样教部下!一个个目无尊长,尊卑不分!” 赵亚义倒是异常理智,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道:”算了。我也没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我就是忍不得有人这样说你。"甘馨如哀怨地看着他道:"亚义哥哥…你…你也别不开心。” 赵亚义低声道:”馨妹妹,为了协助你,我忍受再多的闲言闲语也是值得的。” 甘馨如立即转嗔为喜,把头靠在赵亚义的胸膛,轻轻地道:”亚义哥哥…我很高兴喔。” ”且别高兴。今天和他们弄得那麽僵,以後麻烦可多了。"赵亚义搂着她的腰,笑道:"说起麻烦,我打算处罚好几个今天在会议中表现得不好的人…”然後就说了几个名字。 甘馨如抬头看着他,没想到赵亚义一边主持会议,又忙着跟香氏集团吵架,居然还有馀力留意部下的表现,微微惊讶地问:”为什麽要处罚他们?” 赵亚义正色地道:”他们在会议进行的时候,摆出一脸想睡觉的样子,差点没打呵欠。我已经吩咐过很多次,不可以表现出疲倦…” 甘馨如好像不想处罚人,她咬咬唇,有点犹疑地道:”可是…我不觉得有什麽大问题啊。可能他们真的很疲倦,因为这样就处罚他们…好像不太好吧?” 赵亚义摇头道:”馨妹妹,你太善良了,会被部下欺负你的。你听我说……” 赵亚义列举了一堆要处罚人的理由,过了一会,甘馨如好像被他说服了似的,终於点点头。 第十七章 闹市狙击(上) 这个城市正经历不知多少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即使在香氏集团建筑物内有中央暖气,谢山静仍然怕冷怕得整天穿着最厚的大衣,窝在人多热闹的神知者总部,不愿到其他地方。 谢山静可怜兮兮地说道:”啊…真的太冷了。金宁!” 只穿着长袖衣服,连外套也不需要的金宁声音低沉地道:”知道了。” 谢山静不想动的结果,就是金宁要更频密地做跑腿,四处张罗她需要的东西。这次已经是他一天之内第三次到饭堂拿热可可给她。除此之外,偶尔还要到图书室借书,到总务部拿预算,到追踪者总部交文件,或者到她的房间拿手套和润手霜等等。 金宁对她道:”你再不露露面,别人会以为你失踪。” 这句话倒不是瞎说,一次他在饭堂拿热可可的时候,碰到刚巧也在替主子拿杯烈酒暖肚的助手李敏好。李敏好从不浪费任何叽讽人的机会,刻薄地问金宁:”咦,很多天不见你的宝贝主子,她没死掉吧?” 谢山静”哼”一声,道:”我才不要出去。他们会笑我戴帽的。” 她头上戴了一顶雪白的毛线帽,帽子的顶端垂着一个毛球,金宁瞄那个毛球一眼,道:”因为真的很好笑。哪有人在室内戴帽?” 谢山静忿忿地道:”我很冷啊!是不是连你也笑我?” 其实根本没有人会找死取笑一位主管的打扮,不过女孩子的天性,就是自己穿得稍微奇怪一点,就总觉得别人一定在笑自己。 金宁低声地道:”我没有笑……” 谢山静忽然改为瞪着在神知者总部流连的杨诺言,彷佛杨诺言正在笑她。杨诺言连忙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免得被她怀疑自己脸上不笑,心里却在窃笑。幸好经过元旦会议的训练,杨诺言对於如何装作一本正经,也颇有心得。谢山静疑心地审视了他一会,居然觉得满意。 ”总之我不会出去的,谁都不能逼我出去。”谢山静斩钉截铁地道. 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她的双手正在口袋中取暖,於是她又像撒娇般道:”金宁……” 金宁拿起她的手提电话,看了萤幕的来电显示一眼,道:”是司徒梦行。你自己听吧。” 谢山静不情不愿的把手从暖洋洋的口袋中拿出来,接过电话,懒懒地道:”喂?梦行?” 司徒梦行在电话中说了几句话,谢山静突然跳了起来,打翻了桌上还有一半的热可可,激烈地道:”什麽?怎麽可能!他们疯了吗?” 司徒梦行再急急说了几句,谢山静仍然激动地道:”你们支持住啊!我现在就来!” 谢山静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整个神知者总部的人道:”所有手头上没有要事的人,全都过来。” 她一声令下,大约有三十多人放下工作,走到她面前,听候她的吩咐。 谢山静目如寒星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道:”司徒梦行一队人在任务时受到甘氏集团狙击,我们现在去救他们。出发!” 所有人听到”受甘氏集团狙击”,都耸然动容,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两分钟前还坚决不出去的谢山静毫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金宁抓起椅背上的轻便羽绒,跟在她後面,低声问她:”发生什麽事?” 谢山静恨恨地道:”还不是那个费衣。” 神知者部门在数星期前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是一间大型食品供应商的总裁。他们希望得到另外一个食品供应巨头来年的市场机密资料,曾经聘用过大批顶尖电脑骇客。可是对方早已提防着其实防不胜防的骇客攻击,於是把最重要的文件,全部反璞归真,改以列印出来的书面报告形式存文件。所以那总裁在无计可施之下,就联络上香小姐,希望借助心镜会的力量,替他们盗取存放在对方公司某处的机密文件。 本来盗窃并不是他们的专业范畴,但由於那份文件可以放在整栋商业大厦的任何一个角落,如果有神知者的帮助,比起职业大盗始终有效率得多。 谢山静和一众神知者经过连日部署,决定派遣一个以司徒梦行为首,一共十人的小队,用不同方法混入商业大厦内部。其中一个方法,包括让他们应徵该公司的不同职位。 司徒梦行体格强壮,英姿飒飒,迅速得到一个高级保安的职位。其馀的人靠着神知能力,在面试的时候洞悉对方想法,也过关斩将地顺利获得取录,成为那间食品供应公司的秘书丶技术人员丶会计文员等等。 这一小队人白天在食品供应公司工作,趁机在公司内部四处活动,接触不同的员工,接收大量资讯,下班後则回到心镜会整理各人知道的资讯,终於在十多天之後,归纳出目的档案的所在地,是一间只有行政总裁本人知道密码的仓库。 他们应徵的职位也只是一些小角色,又怎会有机会接触到行政总裁?就算偶然会在走廊中擦肩而过,行政总裁会恰巧想起那个密码的机会也微乎其微,如果斗胆主动和行政总裁攀谈,又不知道会惹来什麽後果。谢山静在了解过情况之後,决定到总务部找周民之帮忙。 谢山静带着金宁来到总务部,道:”大民哥,我想跟你借一个揭密者。” 周民之一向不会贸然得罪其他主管,答应道:”没问题。有没有指定要哪一个?” 谢山静不动声色地送他一顶高帽子,认真地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总务部的每一个人,我也是信任的。” 揭密者就是一些对密码或暗号有强烈直觉的人,不论密码是数位或者文字,是记在人脑袋中或者隐藏在资料中,揭密者都有能力把密码找出来。不过这个天赋和神知能力一样,只能被动使用,也未必可以百发百中。 周民之借出的那个揭密者本来是城市中的一个开锁匠,他在宣传海报中声称自己的开锁技能冠绝全城,即使是密码锁都可以轻易解开,一个香氏集团的追踪者无意中在街上看到这张海报,觉得有点怀疑,於是就上门看个究竟,就是这样发掘了那个揭密者。 谢山静的计画是让司徒梦行等队员破坏食品供应公司内一个厕所的水管,然後让揭密者冒充修理水管的工人,进入公司内部,经过那个需要密码的仓库,替他们破解出门锁上的密码。在成功地从总务部主管周民之手中借来一个揭密者後,计画进行得和预期中一样顺利,揭密者轻松地协助他们打开了仓库的门,司徒梦行等人立即潜入去,眼明手快地把委托人要的机密文件偷到手。 既然已经大功告成,司徒梦行作为小队长,就通知其他人收队回去。就在他们离开商业大厦的同时,却与另一队属於甘氏集团,正准备进入商厦的神知者狭路相逢。 原来委托他们办事的总裁,在联络完香小姐不久後,又想多一个保障,就自作聪明再去委托甘氏集团替他偷窃文件。 心镜会的两个集团,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协议,就是不能接受相同的委托。因为接受同一份委托,最终会成功的集团只能有一个,意味着总一个集团就会失败。而大家也是打着心镜会的名号,一成功一失败,最终也会影响心镜会的声誉。 既然两个集团的人相遇,知道大家都接受了同样的任务,理应交由主管甚至是领导人处理。可是当甘氏集团的神知者通知他们的主管费衣时,好大喜功的他却要求部下不惜代价也要完成任务,巧取豪夺也在所不计。 於是,司徒梦行一队人一边逃避甘氏集团的狙击,一边打电话向谢山静求救。 谢山静率领着三十多个愤怒的神知者,和一个来凑热闹的预言者,浩浩荡荡地来到司徒梦行小队藏身的楼上书店,几乎没一脚踢开书店的门。楼上书店的老板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有那麽多客人,竟把书店挤得水泄不通。 司徒梦行如见救星,道:”山静!他们真的想钱想疯了!费衣派了数十个人在这一带搜索我们,如果他借到追踪者…我们就完蛋了!” 谢山静闻言向金宁使个眼色,金宁会意,专注地从书店的小窗盯着街上的情况。 杨诺言心想:”当初阿雪和金宁带我来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也给追踪者捉住。现在连司徒梦行小队在内,就有四十多个有天赋的人,待在一间小书店,真不敢想像追踪者会有多强烈的感应。” 谢山静的思绪在急速转动,想:”接受相同委托一直以来是心镜会的大忌,想来甘小姐事前也未必知道那总裁已经来找过我们。他们在事情败露後,竟然打算强行夺取文件,到底是费衣任意妄为,还是得到甘小姐和赵亚义的默许呢?” 她在这个紧急时刻,优先考虑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原因的。如果这只是费衣一个人的判断,谢山静也就不需要和他客气,斗过你死我活之後,还可以向香小姐告状,因为是费衣挑衅在先,谢山静他们自卫在後。可是,如果这个行动是费衣征得甘馨如和赵亚义的同意,事情就升级至集团与集团之间的层面,不再是谢山静有权力去决定怎处理。 谢山静沉默地盘算着种种因素,她的部下等得万分焦急,不停看看窗外,看看手表,再看看谢山静,有的更忍不住把身体转向门口,彷佛准备随时逃跑。只有杨诺言一人不太重视任务成败及两个集团的斗争,觉得胜也好,败也好,都没什麽大不了,他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随手拿起一本书阅读。 谢山静的手不由自主把弄项炼的坠子,继续想:”在元旦会议我们两个集团几乎反面,虽然甘小姐城府不算极深,但有赵亚义这个小人在她耳朵唆摆,说不定甘小姐会同意报复。即使这次是费衣自作主张,赵亚义得知後也必定会叫甘小姐包庇他。所以到底此刻甘小姐知情与否,对结果可能也无甚影响。如果我擅自处理而有把柄被他们捉到,就会连累香小姐了。” 谢山静对香小姐忠心耿耿,一念及会连累香小姐,心底就有了决定。她开口简洁地道:”所有人先出去。” 大家听她这样说,都服从地离开书店,站在楼梯上等候。金宁知道谢山静有重大决定,用请示的眼神看着她,谢山静微微颔首,示意他也和其他人先到门外等。 杨诺言也放下手上的书本,打算出去,谢山静却拉着他的衣角,低声道:”你可以留下吗?” 第十八章 闹市狙击(中) 杨诺言一怔,谢山静已经把他拉到一个望不到门口的角落,取出一个司徒梦行交给她,里面放着机密文件的信封,递到杨诺言手中,用非常轻的声音道:”你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香小姐吗?” 杨诺言知道这是什麽,接过信封,不明所以地道:”可以。不过放在我身上的话,如果被费衣捉到,一样会搜出来的啊。” 谢山静摇头,像是怕外面的神知者听到,仍然非常小声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你一个人带着这个信封回去。费衣很快会找到追踪者加入搜捕,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却有四十个,追踪者不会感应到你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去,然後直接去找香小姐,把甘氏集团狙击我们的事告诉她,她会处理的。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杨诺言对任务什麽的不甚在乎,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急问:”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谢山静看见杨诺言的眼神充满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心中一荡,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连忙控制情绪,道:”不会。但如果你被费衣捉住,就把信封给他吧。他不敢伤害你的。你能答应我吗?” 杨诺言第一次见她神色那麽凝重,只好道:”好,我答应你。你也要小心一点。” 谢山静听见他答应,放心了一点,又道:”你现在就走吧。出去时对他们说,我怕有危险,所以让你一个人先回去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记得动作要快。” 杨诺言点点头,依恋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书店。 站在楼梯的四十个神知者全部看着他,他依谢山静的吩咐道:”山静怕有危险,叫我先回去。” 那群神知者以为谢山静叫他留下,是劝服他先行离去,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预言者身娇肉贵,比他们任何一个也来得重要,实在没理由让他涉险。 杨诺言离开後,谢山静向书店的老板买了几个信封和一叠白纸,把纸平均放在三个信封内,深呼吸一下,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然後才走出门外,对她的部下道:”我要你们分成三队,第一队跟着我,第二队跟着司徒梦行,至於第三队……”她看了部下们一眼,道:”就由伦家华领队吧。” 她的部下们闻言默默地分好队伍,等候下一步指示。谢山静吸进一口气,道:”司徒梦行队,跟我进来。” 司徒梦行和她的队员跟着谢山静回到书店里去,谢山静拿出一个信封,凝重地对司徒梦行道:”我们将会兵分三路,以不同路线回去总部。费衣带来的人数比我预期多,唯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有较大机会逃脱。梦行,我希望机密文件由你保管,你有信心吗?” 司徒梦行听见自己被委以重任,拍一拍胸口,激昂地道:”我有信心!我一定会成功把文件带回去的。” 谢山静把信封交到她手上,道:”你们自行决定回去的路线,不需要让其他队伍知道。要注意避开甘氏集团的人,明白吗?” ”明白!”司徒梦行道。 谢山静点点头,露出嘉许的微笑道:”很好,这次靠你们了。你们去吧。” 於是,司徒梦行小心翼翼地带着”机密文件”和她的小队离去。 谢山静目送她离开後,再对部下道:”伦家华队,进来吧。”伦家华带着队伍走进书店听候吩咐。 谢山静对他道:”我们会以三条不同路线回去总部,分散甘氏集团的注意。你们会怎样回去,就由家华决定,不必告诉其他人。一路上小心逃避甘氏集团的人,明白吗?” ”明白。”伦家华点头道。 谢山静又拿出一个信封,正色地对他道:”家华,这是任务的目的档案,至关重要,将由你负责运送回去。你有信心做得到吗?” 他的队伍听见要运送机密文件,无不精神一振。伦家华坚定地回答:”做得到。请你放心交给我。” 谢山静提醒道:”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把文件安全送回总部,没必要和甘氏集团正面冲突。拜托你们了。赶快去吧。” 伦家华谨慎地放好重要的”机密文件”,带着队伍离去。 最後,楼梯上馀下金宁和其他跟着谢山静行动的神知者。谢山静也不再回到书店,站在楼梯上,甩一甩头发,对部下道:”这次我们面对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险峻。敌众我寡,我不得不把大家分成三队行事。司徒梦行队丶伦家华队,还有我们,也会各自用不同的方法,避开甘氏集团的狙击回到总部。我们不会知道其他队伍用什麽方法和路线,减低被费衣察觉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扬起手上最後一个信封,提高声线再道:”机密文件由我队运送,成功与否,关系着香氏集团和我们神知门部门的名声,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的部下士气高昂,齐声响亮地回答:”准备好!” 谢山静精神抖擞地道:”非常好!出发!” 此处正是城市中最旺的地区,街道上由早上八时至深夜二时也挤满了游人。谢山静领着一队人回到街上,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她觉得脸孔快要结冰,拉一拉脖子上又厚又重的羊毛围脖,不禁在心中咒駡:”如果不是那该死的自大狂费衣,我现在还安安乐乐待在神知者总部,哪用跑到街上吹冷风?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他算清!” 金宁长得高大,站在拥挤的街上,视野比别人广阔得多。加上他细心机警,马上察觉有一队甘氏集团的人,混在人群中向他们走过来。在这个人多嘈杂的地方,他索性直接拉着山静的手拔腿就跑,其他神知者连忙紧紧跟在他们後面。 谢山静一边跑,一边问他:”你看到多少人?有追踪者吗?” 金宁回答:”差不多二十个,有追踪者!不过不见费衣。” 谢山静暗暗想:”费衣恃才傲物,一定不会亲自到场捉人。” 他们一队十来个人在人山人海的闹市中追逐,可谓寸步难行。在经过一群围观街头魔术表演的人时,谢山静大声道:”跟紧一点,不要走散啊!” 她的部下有些也乾脆手拉手前行,这条街道的特色就是有不少街头卖艺,除了魔术表演外,也有人带着宠物犬一起唱歌,或者是一班年轻人在路中央表演话剧等等,而且统统有一堆途人围着欣赏,因此异常挤逼,寸步难行。 正如谢山静的估计,费衣果然没有加入狙击。在谢山静等人在拼命逃跑的时候,费衣只在附近一间咖啡室中指挥自如。他在电话中呼喝部下:”别陪她玩捉迷藏!快查出文件由哪队人带着,之後全力出击!” 过了不久,费衣的电话响起来,他的部下道:”我们知道了!文件在伦家华身上!” 费衣大喜,道:”做得好!”他立即通知其他部下,全力出击追捕伦家华队。 可是负责狙击司徒梦行队的人,却对费衣道:”不对!是司徒梦行拿着文件啊!我们全队人也接收到讯息!” 这个时候,对谢山静队伍穷追不舍的人,也在电话中道:”我们肯定谢山静带着文件!不会错的!” 费衣感到一阵愕然,脑中急速运算:”按道理说神知者只会接收不到想要的讯息,而不会接收到错的讯息。难道谢山静把文件分成三份?可是分成三份,被追截的机会就会增加三倍,她没可能会这样蠢的。” 他的部下在电话中焦急地问:”喂?喂?现在怎样做?我们到底要追谁?” 费衣不理会他,仍在专注地思考,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对了!一定是谢山静那小贱人,让所有部下都以为自己带着真的文件!这样就说得通了!” 费衣所想的可能性,正是谢山静的策略。 她在楼上书店中对司徒梦行队丶伦家华队和自己的队伍,都说了一模一样的谎话,让他们也相信自己负责运送真正的文件,所以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在接收他们的想法时,自然就接收到三队人也带着真文件的讯息。 虽然谢山静心知自己带着的是假文件,但她和另外十多个被误导的神知者在一起,对方接收到她真正想法的机会,始终很低。这样做的目的,当然就是混淆费衣的视听,因为当费衣知道他们分成三队,自然认为文件由其中一队保管,然後就挖空心思去想到底哪一队带着的才是真文件,而不会想其实三队人马的竟然都是假货。 当费衣在错愕的时候,真正的机密文件正由杨诺言袋袋平安,独个儿运回心镜会。 杨诺言心里惦记着谢山静,只想尽快替她把文件送到香小姐手上,连等待一盏数十秒的红绿灯,也等得心焦如焚,想:”不知山静现在怎样?希望费衣不会找到她…不过就算找到,始终大家都是心镜会的人,应该不会太乱来的吧?” 费衣在发现自己被谢山静设计後,愤怒得摔破数只咖啡杯。其实这一场仗还没开始打的时候,费衣已经输了一大半。他和谢山静也同样身为首席神知者,一个就自大轻敌,舒服地坐在室内遥控部下,一个则倾尽全力,亲力亲为加入追逐,态度上已经分出胜负。 无论做什麽事,态度往往就是成败的关键,费衣虽然在神知能力和才智谋略方面也不比谢山静逊色,甚至技高一筹,可是却因自视过高而料敌不明,所谓骄兵必败就是这个意思了。 第十九章 闹市狙击(下) 在费衣恼羞成怒的同时,谢山静也没有松懈下来,一边冒着寒风奔跑,一边计画着下一步棋,心想:”费衣应该也差不多发觉中计,他猜不透真正的文件在谁的手上,就一定会来抓我,因为我是唯一知道的人。那我就索性带他兜个大圈吧。” 她对部下们道:”我们到地下铁吧!”乘机逃离寒冷的户外地方。 费衣的想法再一次在她计算之内,果然他对着电话怒吼:”快跟我报告谢山静的位置!我要亲自捉拿这小贱人!” 谢山静和金宁等人改变方向进入地下铁,甘氏集团的人在後面追得极近,有好几次差不多捉到跑得最慢的神知者。来到地下铁的月台,正好有一班列车靠站,谢山静也不需要看清楚列车方向,就大声道:”上车!” 列车关门的警号已经响起,金宁拉着山静最先冲入车厢,其馀的神知者一拥而上,在列车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最後一个人也刚好闪身入内。甘氏集团的人追得太急,来不及煞停,竟有两个人一头”呯”声撞到玻璃门上。 经过一轮刺激的追逐,谢山静等人惊魂未定,心跳加速得厉害,渐渐也不觉得寒冷。地铁车厢本来就多人,而且人人也穿得拥肿,突然涌入十多个神知者,更加变得拥挤不堪。谢山静虽然明知文件不在自己手上,但是暂时成功摆脱狙击,始终还是松一口气。 在地下铁的车厢中,无论大家有多麽紧急的事,也只能被动地等待列车缓缓行驶。谢山静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发觉金宁仍然握着自己的手。她想轻轻挣脱,可是金宁却不松手,在人挤人的车厢中,他们两人靠得极近,她想叫他放手,不知怎麽又说不出口,只得任由金宁握着,逃避着他炽热的眼神。 金宁的手心好像比平常人热很多,谢山静的手被他握着,心中却不断想起,杨诺言在书店离去时那个依恋的表情。她很想打电话给杨诺言,问他在哪里,看看他是否安全,却不可以这样做。 本来冷漠惨白的地下铁车厢,像是忽然温馨起来。列车驶了数分钟,谢山静突然觉得车厢焗促,心烦意乱,她把羊毛围脖拉松一点点,也不理会现在是哪一站,短短地吩咐一句:”下车。”於是一众神知者就随着她离开车厢。 他们回到月台上,金宁不想被其他神知者见到,惹来是非,所以放开了谢山静的手。谢山静却像失了神,站在月台上,一时想不起要到哪里。 在这个时候,她牵挂着的杨诺言,已经无惊无险地回到香氏集团。杨诺言带着机密文件直奔上顶层办公室,香小姐和王申雪看见他突然冲了进来,一脸紧张,都惊讶地问:”发生什麽事?” 月台上的神知者见到谢山静呆呆地站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等什麽。金宁上前轻轻地问:”现在去哪?还要回总部吗?” 金宁这样说,代表他已经知道谢山静手上的信封是冒牌货。谢山静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想了一想,道:”回到地面再转其他交通工具吧。” 这个城市的冬天较早天黑,他们离开地下铁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谢山静不认得这里是什麽地方,於是问金宁:”从这里要怎样回总部?” 金宁略为思考了一下,这里距离总部甚远,他们有十多个人,想不分散的话,就唯有乘巴士。他在这个城市的生活经验远比谢山静丰富,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巴士站,等候会途经总部附近的巴士经过。 在香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中,香小姐静静地听完杨诺言说完整件事的因由,脸色有点苍白,立即拨了一个电话,声音比平时沉一点,道:”馨如?是我,香子规。” 巴士站中只有他们十多人,谢山静正对着双手呵气,突然四方八面涌来数十个人,把他们团团包围。金宁不理发生什麽事,首先挡在谢山静身前,其他神知者也把她围着。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从人群後走出来,冷笑着道:”谢山静,躲猫猫玩完了。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吧。” 谢山静当然不会认错这个声音,笑着回应:”费衣,你有本事就来抢啊。” 在巴士站橙色的灯光下,费衣的肤色比平时更加蜡黄。谢山静的部下听见她这样说,不由自主把圈子收窄,金宁眼睛紧紧盯着费衣,看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费衣冷冷地道:”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动粗。但是我们的确也接受了这个委托,你应该明白,我们想要达成任务的心,跟你们是一样的。” 谢山静淡淡地道:”那麽想要,就给你吧。”她取出那个信封,快捷地把它撕成两半,一阵风吹过,里面的碎纸立即随风四散,飞到天涯海角去。 甘氏集团的神知者发出一阵怒吼,只等费衣稍有示意,就向他们扑过去。 费衣也不是浪得虚名,看见谢山静有恃无恐的神色,已经知道文件不在她身上,他的神知能力虽然较谢山静优胜,可是这次却不慎失手,低估了此女的狡猾。尽管谢山静已经努力隐藏心意,他冷冷地看着她数秒,就已经获取正确讯息,厉声问:”杨诺言在哪里?” 这正是谢山静不问杨诺言身在哪里的原因。面对着费衣如此强大的神知者,可以确保避过他耳目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答案。 费衣使个眼色,他的部下全体向前走了几步,把他们逼得更紧。被数十个虎视眈眈的人包围着,谢山静也不禁害怕,用金宁来挡着自己,像一只面对危机的猫般弓起身子,眼神闪动,彷佛在表示”别靠过来!”,可是仍然嘴硬,道:”你不是很了不起的吗?什麽百年最强神知者…自己来读取我的想法啊。” 费衣怒目瞪视着她,心想:”这小贱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他正想下令把他们抓起来审问,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电话响起来。 费衣一看来电,知道这个电话必须要听,於是示意部下先暂缓,拿起电话道:”赵先生?是的。”说了两句,费衣跳起来大声道:”什麽?这…这…可是…”然後狠狠地瞪着谢山静,彷佛想扑上去揍她一顿。 谢山静表情仍然维持凝重,眼中却禁不住闪出胜利的神色。她知道杨诺言已经顺利回去找香小姐,香小姐亦和甘氏集团交涉成功,她的计画生效了。 费衣显然被勒令收队,他知道自己这次小觑了谢山静,脸色难看之极,大喝一声:”走!”然後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所有甘氏集团的神知者散去後,谢山静等人才松一口气。她也不是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笨人,悄悄地对金宁道:”唉,这次和他的梁子可结得大了。” 金宁低沉地道:”不用怕。”彷佛下一句是”有我保护你”。 他们乘巴士回到香氏集团的时候,杨诺言在接待处等他们。 杨诺言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有时坐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在门前来回踱步,接待处的女孩子安妮有好几次忍不住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事的。” 当杨诺言看见谢山静出现时,急忙冲到她面前,有点结巴,有点激动地道:”山静!你…你没事就好了!我很怕来不及…你…你们没遇到什麽吧?” 谢山静满心欢喜地看着他,笑道:”没什麽。费衣不敢怎样的。这次幸好有你,真的谢谢你啊。” 杨诺言看进她笑意盈盈的眼睛,两人其实只分别了不到两小时,可是杨诺言却觉得彷如隔世,再次见到她,才知道自己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道:”山静,我…我对你……” 金宁见他好像想当众表白的样子,当机立断,挡在他和谢山静中间,对谢山静道:”先回神知者总部,尚有很多功夫要处理。” 谢山静知道这是事实,因此点点头。他们甫踏入神知者总部门口,里面就传出一阵欢呼声,原来司徒梦行队和伦家华队比他们先一步平安回来了。他们一脸兴奋地大叫:”山静!我们成功了!我们把文件送回来了!” 谢山静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画有一个大问题。她为了瞒过费衣和一众神知者,对所有部下都讹称让他们运送机密文件,防止敌人发现杨诺言才是真正的目标,结果证明非常成功。 可是,她看到部下们欣喜若狂的表情,显然还未知道”机密文件”云云,只是一个大谎言,即使能说善道如谢山静,也觉得实在难以启齿。她示意部下安静下来,缓缓地说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可怜她的部下满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为了不辜负首领的期望,就拼了老命地逃避追捕,终於成功抵达总部,为自己立了大功而兴高采烈,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工作根本毫不重要,一切只为了掩人耳目,全部都错愕得说不出话。 谢山静已经不是第一二三次使用”要欺骗敌人,先欺骗自己人”的战术,在对付神知者的时候,这个策略每次也收得奇效,可是自己人也始终是人,虽说谢山静只是一心为了完成任务,绝无愚弄他们的意思,但屡次受她欺骗,始终也会觉得兴味索然。 这个战略的确是当时唯一的可行的办法,她把工作放在所有事情之上,忽略了部下的感情。这就是谢山静虽然足智多谋,人情世故始终不够通达所造成。 谢山静鉴貌辨色,明白这次大大伤害了一班推心置腹的部下,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态度和表现,就是能不能挽回部下信心的关键,考虑了数秒,决定采取软攻,放下身份,踏前一步,诚恳地道:”这次欺骗了你们,实在逼不得已,是我对你们不起,我不应该利用你们的。如果因此失去你们的信任,就太令我难过了。你们可以原谅我一次吗?” 她的部下听见她这样说,虽然还在愕然中,脸色已经稍微缓和。伦家华首先回复过来道:”山静,你也是为了任务,我们怎会怪你?”有几个部下也纷纷点头。 谢山静仍然诚恳地低声道:”谢谢你们。我以後一定会做得更好,不会令你们失望…”心中暗暗抹一把汗。 第二十章 井与河契约 杨诺言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从来不会争名逐利,对於心镜会内部的各种竞争也不甚在意,所以生活得自由自在。 他这个天生淡泊的性格,可能会被某些人批评为”缺乏上进心”,可是香小姐却非常赏识他,把他叫到顶层办公室中,感概地对他道:”如果在心镜会中,多一点像你这样安守本份,随遇而安的人,我们和甘氏的关系就会好多了。” 杨诺言知道香氏和甘氏的关系日益恶化,自从上次谢山静和费衣展开追逐战後,虽然类似的冲突暂时没有再发生,可是甘氏集团输了一仗,伺机再兴风作浪也只是时间问题。 杨诺言道:”山静也是逼於无奈才和费衣冲突,那费衣实在欺人太甚。” 香小姐其实没有丝毫怪责谢山静的意思,见杨诺言急於为谢山静辩护,莞尔道:”我没有怪山静。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对心镜会一片忠诚,我比谁也清楚。” 杨诺言无时无刻也想了解谢山静多一点,忍不住问香小姐:”山静她…她以前是怎样的?” 香小姐沉默了片刻,谢山静当然不可能一出生就懂得如何当主管。她尚记得谢山静在十多岁的时候,神知能力已经发展得非常强大,别人和她说话,每次只说到一半,她就已经知道别人全部意思,总是没耐性地打断别人:”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呢?”或者”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什麽”诸如此类。 这些坏习惯和坏态度,曾经有一段时间,令她成为心镜会中神憎鬼厌的小屁孩,大家也不想和她做朋友。後来还是经过香小姐循循善诱,加上年纪渐长,她才慢慢学会不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也说出来。 不过这些往事香小姐自然不会对杨诺言说,只道:”你想了解她的过去,何不自己去问她呢?我相信她会高兴的。” 其实谢山静的过去非常简单,从婴儿时期开始已经被心镜会抚养成人,在这里学习读书识字和各种技能,不像金宁或很多其他人,在成年後才加入心镜会,之前当然也有自己在社会上的生活和职业。 香小姐改变话题道:”诺言,有一点你真的让我十分佩服。就是你直到现在也没有过问,到底自己所作的预言,有什麽用途。” 杨诺言一怔,他在心镜会已经做过十多次预言,心里当然不是没有好奇,可是香小姐没有主动提起,他就假设自己不需要知道,所以每次把预言画下来,交给香小姐後,他也就不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香小姐忽然打开这个话题,似乎却是打算和他正式讨论预言的事。於是他问:”呃…其实我做的预言,後来究竟怎麽样?有成真吗?” 香小姐回答道:”说起来惭愧,你给我的十七个预言当中,有一些我错误解读,也有一些在解读完毕之前,预言已经成了事实,所以也作废了。这大半年来,真正发挥作用的,只有两丶三个。” 杨诺言凡事都无可无不可,一点也不介意预言有否浪费,不过他还是顺着香小姐的说话,继续发问:”预言能发挥什麽作用?我以为预言的事是改变不了的?” 香小姐微笑道:”预言是一定会成真的。如果可以改变的话,代表预言中提及的未来将不会发生,那麽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又怎可能在所谓的预言中出现?而且我们也没有扭转天灾**的能力。你的预言经过我的解读,可以隐约知道大概在什麽时候,什麽地方,会发生怎样的事。不过可以知道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我举个例子,假设我在解读预言後发现,在三天之後世界上某个地方,会发生强烈的大地震,酿成可怕的灾难,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就可以利用这一点,看准时机在股票市场中获利了。你明白吗?” 杨诺言十分意外,他没想到预言的作用是赚钱。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心镜会既不是慈善团体,难道会利用预言进行救灾工作吗? 他点头道:”我明白了。应该可以赚很多钱吧?” 香小姐道:”那又不一定。解读预言是很复杂的事,我的解读可能会出错,所以在拿着心镜会的资金投资时,也得保守一点,否则很快就会亏本了。” 杨诺言不熟悉也不关心投资问题,他只发觉香小姐是首次对他说那麽多关於内部运作的事,但他不知道背後的用意是什麽。 他道:”香小姐对投资一定非常有心得,才把香氏集团的业务经营得蒸蒸日上。” 用”蒸蒸日上”来形容真是太轻描淡写了,自从有了杨诺言这棵摇钱树,香氏集团的收入比以前翻了好几倍,难怪甘氏集团眼红若此。 香小姐客气地道:”那还是要谢谢你的预言。” 其实香小姐和杨诺言说这些话,除了是因为杨诺言在心镜会中已经好一段日子,对他的了解渐深,觉得和他投缘投契外,多少也有点觉得他是性格和平宽容,是个可造之材。不过杨诺言完全没有想过染指心镜会的事务,所以才察觉不出这层意思。 在香氏集团中,普通成员基本上没有机会和香小姐直接对话,而三位主管一直坚持面对香小姐时要必恭必敬,不可以有任何松懈,只有杨诺言一人会和香小姐偶尔闲话家常。 香小姐除了知书识礼丶大方得体外,她的艺术造诣也非常高,简直就像个名家一样。杨诺言也是一个艺术家,有时会跟香小姐讨论一下这方面的心得。 正当香小姐和杨诺言的话题似乎告一段落,杨诺言却突然清清喉咙,欲言又止。香小姐知道他有话想说,好脾气地等他开口,过了一会儿,杨诺言换上一个较严肃的表情,道:"香小姐,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询问一些关於"齐恩会"的事。" 齐恩会是心镜会的敌对组织,也是当初杀死杨诺言亲人的凶手,虽然杨诺言在心镜会生活得非常如意,可是他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血海深仇。香小姐平静地道:"诺言,我知道齐恩会害死了你的亲人。可是在目前的情况,我们不能够针对这件事而采取行动。" 谈到死去的舅舅丶舅母,杨诺言微微握着拳头,道:"为…为什麽?" "心镜会和齐恩会是这个城市的两大同类型组织,我们长期以来处於半和平丶半竞争的状态,因为在我们之间,有一份"井与河契约"。”香小姐顿了一顿,续道:"所谓井水不犯河水,这份契约的目的,是不希望心镜会和齐恩会在双方均没有好处的情况下,挑起无谓的战争。" "可是…在金宁和阿雪带我来心镜会的时候,齐恩会的人对我们施袭了,不是吗?"杨诺言问道。 香小姐道:"没错,可是"井与河契约"内容,并不包括双方在进行合理竞争的时候发动攻击。那时我们和齐恩会都渴望招揽预言者,所以他们的行为没有违反契约。如果此时心镜会因为你而向齐恩会报复,就是我们先打破契约,然後齐恩会的还击就出师有名,理直气壮,对心镜会相当不利。” 杨诺言吸一口气,道:"那我明白了,谢谢你,香小姐。" 在农历新年期间,心镜会虽然没有庆节活动,也没有拜年丶封红包等习俗,可是整个城市在放长假期,收到的委托减少,他们也相对地悠闲起来。 杨诺言来到神知者总部找谢山静,却发现她居然不在总部,一问之下,有神知者对他道:”她好像在武术室。” 杨诺言大奇,谢山静去武术室?那种不搭配的程度,大概就跟金宁去美容院一样不相伯仲。 他心想:”山静会武术的吗?没听她提过,应该是咏春或者柔道之类适合女孩子的功夫吧?”他虽然认为谢山静会的是咏春或柔道,可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穿着女拳击选手的小背心和热裤的画面。 香氏集团的武术室是一个专门给人练习和切磋各种搏击技术的地方。里面除了有擂台丶沙包丶拳靶脚靶之外,还有齐备的护甲和武器提供。杨诺言还是第一次来到武术室,果然见到谢山静和几个女孩子,坐在供人休息的沙发上聊天。 他的视线范围只要有谢山静,就会看不到其他事物。直到他走过去大刺刺地坐在谢山静旁边,接过一块她递过来的曲奇饼,才发现原来陪着她的几个女孩子,其中还包括好友王申雪,不禁吓了一跳。 王申雪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他,彷佛责备他这麽重色轻友。杨诺言讪笑道:”咦?阿雪,很少看到你出来玩啊。” 王申雪白他一眼,道:”偶然休息半天还是可以的,没防碍到你吧?” 杨诺言不敢搭腔,他素知王申雪伶牙俐齿,怕在谢山静面前被她越描越黑。 他一边吃着那块好像特别甜的曲奇,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才看到金宁戴了拳套,换了短裤,光着拥有超大胸肌的黝黑上身对一个沙包练习泰拳。 杨诺言看着金宁拼命拳打脚踢那个沙包,肘丶膝丶拳丶腿并用地出招,诧异地道:”用得着那麽凶狠吗?那沙包又不是他杀父仇人。” 王申雪一本正经地道:”不,因为我在沙包上写了你的名字。” 杨诺言一呆,那群女孩子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笑声,他才知道不是真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实情是自从上次与费衣对决後,金宁担心日後还有更多的危机,差不多每天都抽时间来努力练习泰拳。 谢山静为王申雪这个笑话,笑得反常地开心,看着金宁的眼神,却比平时多了一点怨怼,杨诺言纳闷中带点暗喜,想:”难道他们吵架了?最好是他们绝交!”他想到这点,不由自主向谢山静挪近一点点。 那群女孩子一直在咬耳朵,小声说,大声笑,眼睛还不时偷偷瞄向金宁和金宁充满肌肉的身体,谢山静则一脸笑吟吟,摆出一副”你们随便看,不用客气”的作东请客姿态,杨诺言忽然明白她们在武术室做什麽了。 他却不知道,谢山静的确在生金宁气。 第二十一章 挑鱼骨比赛 在昨天的晚饭时间,谢山静和金宁如常到饭堂吃东西。这晚厨房炮制了一盘看起来很美味的煎鱼,谢山静比较喜欢吃鱼虾海产,所以拿了一条。他们回到座位上,金宁自动自觉地替她把鱼骨挑出来再让她吃。 就在这个时候,谢山静却瞥到司徒夜行和他的助手李敏好正坐在不远处,他们的餐桌上,也刚巧放着一条煎鱼。与此同时,一向积极留意身边事物,不会错过任何是是非非发生的李敏好,也眼尖发现了他们。 谢山静和李敏好一向互相仇视对方,他们看看对方的脸,再看看对方桌上的煎鱼,李敏好立即面带挑衅笑容地埋头专注替司徒夜行挑鱼骨,谢山静则睁大眼睛看着金宁。金宁暗暗叫苦,知道谢山静又拿他来和人暗中较劲,於是不敢怠慢,用最快速度挑起鱼骨来。 虽然金宁办事效率高超,可是他当助手的日子,也不过是谢山静出任首席神知者这短短两丶三年间的事,而李敏好却身任司徒夜行助手二十年,从不间断地每天把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挑鱼骨这种等闲事,她已经做过不下一千次,金宁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在金宁还有三份之一鱼骨未挑的时候,李敏好已经以极其俐落的手法,快丶狠丶准地把鱼骨全部移除,把一条外表看起来还是完好无缺的去骨煎鱼,双手奉上给主子享用,抛给谢山静一个胜利的眼神。 谢山静在这个”挑鱼骨比赛”中输给李敏好,为之气结,把一口恶气全都出在金宁身上,整个晚上对他不瞅不睬,到了今天金宁练习泰拳的时间,还想出这个恶毒的法子来作弄他。 谢山静其实大部分时间也是很理智和有分寸的,偏偏就是对着金宁,有时会特别胡闹任性,特别蛮不讲理。在她心底里,当然知道金宁对自己好得不能再好,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在这个时候,换上真正泰拳背心短裤的司徒梦行出现,爽朗地对金宁道:”金宁,来一场?” 练习到大汗淋漓的金宁点头道:”好。” 司徒梦行暗恋金宁多年,在香氏集团中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那群女孩子看到这两个人走入擂台,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露出坏坏的笑容,不知又联想起什麽事情。谢山静拿起一块满是巧克力碎粒的曲奇,跷起穿着贴身牛仔裤,线条姣好的双腿,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 金宁和司徒梦行切磋泰拳,当然不会真打,司徒梦行再硬朗坚强,始终也是个女生,如何受得起他一拳一脚?因此司徒梦行认真出招,金宁却只是把她的拳脚格开,出招时也点到即止。 杨诺言十分享受这段金宁不在左右的时间,可惜身旁始终还是有那群每隔半分钟就”吃吃”窃笑的女孩子。他观看了一会,故意道:”其实金宁和梦行很相配啊,两人的气质那麽接近。”然後暗暗观察着谢山静的反应。 谢山静咬了一口曲奇饼乾,一点不自然的神色都没有,道:”对啊,我一直都是这样说的。” 杨诺言相当满意,不禁又向她挨近一点。现在这个距离,谢山静那件军绿外套的帽子上那些毛毛,已经轻轻撩到他的脸。杨诺言觉得她呵气如兰,忍不住深吸呼一下。 正当大家在以不同心态观赏着金宁和梦行的切磋时,有一个东西从天花板”咚”一声掉落到谢山静的大腿上,原来是一条又肥又大,眼睛十分精灵,还有很多黄色斑点的壁虎。那群女孩子自然争相表现自己的柔弱,除了谢山静和王申雪外,全部都夸张地尖叫起来。 谢山静低头看着大腿上的壁虎,却不害怕,杨诺言不敢造次碰她的大腿,用手小心翼翼地捉起壁虎,放在地上。那小家伙犹如死里逃生,马上逃窜到不知哪里去。 在擂台上的金宁听到女孩的尖叫声,惟恐是谢山静遇到什麽意外,忘记了自己在比武,急急回头了解情况。司徒梦行正向他出了强而有力的一拳,本以为金宁可以轻易格开,没想到他在分神之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攻击,这一拳就结结实实地击中金宁的头部。 司徒梦行吃了一惊,急忙问他:”对不起!我…我以为你会避开的。你还好吧?” 这一拳虽然颇痛,金宁当然不会因此而受伤,正想说声”没事”,台下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谢山静看见金宁被击中,居然捧腹大笑起来。杨诺言看见金宁中拳,心中大乐,王申雪也露出很想笑的样子,可是没有人像谢山静一样放声地笑出来,连那群喜欢窃笑的女孩子也有点愕然。 金宁能够接受谢山静无情的取笑,却绝对不会容忍杨诺言丁点儿幸灾乐祸。他看见杨诺言脸上那个得意洋洋的讨厌表情,再加上他每次望向谢山静,也发觉杨诺言比上次挨得更近,早就怒不可言,满腔怨气顿时迁怒到他身上。 不久前才被香小姐称赞为”性格和平”的杨诺言,本来也不喜欢和别人发生冲突。可是金宁一直以来处处针锋相对,也真做得太过份,连杨诺言渐渐也不能再忍。这次他看见金宁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竟然也回瞪着他。 大家以为在这短短十数秒内发生的事已经够多,可是在同一时间,却听到一种不应该在武术室出现声音:那是高跟鞋踏地的”咯咯”声。 原来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的助手李敏好不知在什麽时候,已经来到武术室,冷眼看着这一连串的事件。这李敏好真是一个最高等级的臭三八,她挂起招牌式的嘲讽笑容,对杨诺言道:”好精彩的英雄救…救……”然後向谢山静的上下打量一眼,故意不把那个”美”说出口 李敏好不怀好意地斜视着一众女生,继续道:”当预言者真好,天天都左拥右抱,快活过神仙啊……” 所以说谢山静通常也很理智,她心知李敏好字字也在挑衅自己,虽然心中有气,却不中她的计,只冷冷地道:”你来是想分一席位吗?恐怕有点难。” 李敏好数十年来早就习惯口舌招尤,别人的反击要激怒她,也有一点困难。她不理会谢山静,转头捏起可怕的高声线,对着还在擂台上的司徒梦行道:”果然虎父无犬女,恭喜你大获全胜金宁。不过游戏到这里为止了,你父亲要见你。” 原来李敏好找到这里来,是要带梦行去见她的主子,司徒梦行却对父亲这个助手厌恶已久,明确地道:”这只是切磋练习,谈不上谁胜谁负!”转头对金宁一脸抱歉地道:”我…真的对不起。”不知是指击中他头部的一拳,还是指父亲助手李敏好的无礼。 金宁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司徒梦行的表情仰慕中带点心痛,无视李敏好的要求,好像根本不想离开擂台的样子。 这一切都落在李敏好眼底,她微微冷笑道:”好了,你父亲在等你。换衣服吧。” 稍後,李敏好把今天在武术室目睹的所有事情,特别是和司徒梦行有关的部分,加入不少自己的主观元素,绘影绘声地告诉她的主子。 李敏好道:”我也是个女人,你的女儿看着金宁那个模样,简直好像想和他两个人永远站在擂台上呢。” 司徒夜行默默地听着,像铁一般硬汉子的他,居然叹口气,道:”金宁这小夥子是不错的,就是可惜眼中只有一个人。” 这句说话正合李敏好心意,她连忙道:”可不是。其实谢山静那丫头诡计虽多,说到办事能力,真是远远不如金宁。如果没有金宁在帮她,她根本什麽事都办不成……” 司徒夜行”嗯”一声,摸着下巴,没有发表什麽评语。 李敏好继续道:”我说啊,谢山静说十句话,至少有九句半是撒谎,论品德跟梦行根本没法比。能够把他们分开的话,对金宁也有好处啊。至少他不会再觉得那臭丫头是独一无二了……” 李敏好虽然是不安好心,可是她所说的又多少有点正确。司徒夜行听着李敏好的见解,心中暗暗沉思着她说的可能性。 李敏好看见这次的挑拨离间得逞,暗自欢喜。 其实司徒夜行这个过份听信助手之言的问题,在心镜会中是很常见的。不少主管或领导人,由於自身工作忙碌,大部分时间也得待在办公室,渐渐就只能靠助手当自己的眼耳口鼻,依赖助手打听办公室外发生的大小人和事,日子一久,很容易就演变成助手说什麽,他就信什麽。 即使兰心惠质如香小姐,有时也不能免俗。足不出户的她,很快也自王申雪口中听说了是日在武术室的种种细节。不过王申雪的版本,自然比李敏好的中肯和客观得多。香小姐的评语是:”唉,山静有时也真欺负金宁欺负得太紧。” 反而谢山静则因为当主管的年资尚浅,暂时没有这个毛病。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二章 捉贼任务(上) 金宁在”挑鱼骨比赛”败给李敏好,因而惹恼了好胜的谢山静,接着再在擂台上勉强算是输给司徒梦行,令他眼中独一无二的主子进一步脸上无光,心想这次大事不妙。 可是他的主子性格飘忽矛盾,在彼时重视胜负,却不代表此刻也是一样。谢山静在狠狠取笑他一番後,加上和杨诺言在武术室的”约会”令她心情大好,注意力被转移到别处,对金宁的气也就消了。 她若无其事地道:”金宁,今晚出去吃饭好吗?我想买点东西。” 金宁看见她自然而然地原谅了自己,不禁松一口气。 谢山静和金宁二人到外面一间义大利餐厅吃饭,她不断诉说着李敏好各种惹人厌的行为。 谢山静忿恨地道:”那个女人有精神病!一天到晚针对我,如果她不是有司徒夜行撑腰,我早就不跟她客气了!” 金宁喝一口咖啡,默默听她诉苦。 谢山静根本无心食用面前的义大利饺子,用叉子拨弄着上面的蕃茄酱,继续道:”真的…说什麽左拥右抱…我又没抢她男人…” 原来她还介意着李敏好讽刺杨诺言的话,金宁仍然保守沉默,她忽然把矛头指向金宁,抱怨道:”你也说说话啊。只有我一个人出声,别人会以为我自言自语。” 金宁道:”你别理李敏好就可以。” 其实金宁说得正确,面对李敏好这种泼妇,如果报复她的挑衅,只会鼓励她挑起更多争端,和自己纠缠得没完没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无视她的任何动作。 谢山静是聪明人,听金宁这样说,就没有再继续关於李敏好的话题,开始专心喝浓稠的海鲜汤。 吃完晚饭後,谢山静就说要去购物,和金宁来到一间专攻年轻女孩市场的大型连锁化妆品店。这个品牌的化妆品,全部包装成可爱的小动物或水果模样,深受女孩子欢迎。 谢山静在一面镜子中端详着自己鬈曲的长发,问金宁的意见,道:”你觉得会不会不够曲?要去再烫一次吗?” 金宁低沉地道:”现在就很好。” 谢山静考虑了一会,始终还是问道:”你知道怎用这些发卷吗?” 看完头发用品,谢山静又到香水柜选香水。她指着一个猫头鹰造型的香水瓶,迷惘地问:”这是什麽?” 换了别人,一定会回答”这是香水”,可是她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是了解她比她自己还多的金宁。金宁不假思索地道:”这是猫头鹰,一种夜间出没的鸟类。” 谢山静疑心地审视那瓶猫头鹰香水一会,决定不予考虑。 她在工作的时候做事大刀阔斧,十分果断,但在选择这些小东西的时候,却觉得眼花缭乱,犹豫不决。金宁凝视着她面对着一款款不同气味的香水,带一点迷茫的神情,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其实不少人觉得,金宁属於不太懂得表达感情的类型。因为在很多时候,一对男女已经有了感情基础,能不能再从友谊升华为爱情,就等一个能够触动人心的机会。他和谢山静朝夕相对,形影不离,当中自然有无数个这些足以擦出火花的时机。如果他把握这些机会,说一些甜蜜的说话,和谢山静会不会早有其他发展,实在没有人知道。 但是金宁心中有另一个想法。他在认识谢山静之时,已经是一个成年男人,自然也有过很多认真与不认真的女伴,又怎会不懂得说甜言蜜语?谢山静心知肚明金宁对自己的感情,可是一直装作懵然不知,人前人後也若无其事,就代表她不希望和金宁发展更深的关系。 如果金宁过於主动,令谢山静感到尴尬或者有压迫感,甚至惹来流言蜚语,就可能连继续留在她身边当助手的机会也失去。所以金宁一直都十分克制,甚少做一些令她不舒服的行为。那次在地下铁中握着她的手,已经是意乱情迷下非常罕见的身体接触。 自来”女为悦己者容”,他知道谢山静以前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忽然对此有兴趣,多半是因为男人。金宁心里却很清楚,这个令谢山静为之而打扮的人,一定不是自己。谢山静在为其他男人妆扮的时候,往往还要金宁给意见,实在是残忍之极的事。 可是金宁看见谢山静不知道要怎样选的模样,心中一软,就拿起一个苹果形状,小巧可爱的香水瓶,道:”这个吧,不会太浓。” 谢山静喜道:”好,就这个吧。” 金宁看着她的欣喜的表情,觉得一切都值得,心中暗暗叹气。 。。。 这个城市近日传出来一宗骇人听闻的凶案,有一个吴政客的千金在逛街时,被贼人用刀剖开背部夺取了她两个肾脏,因而可怜地返魂乏术。 这宗新闻在心镜会香氏集团造成了一阵骚动,除了因为偷肾贼的行径恐怖外,更是因为吴政客在爱女过世後,联络了香氏集团的领导人香小姐,拜托他们比警方先一步抓住凶徒,然後私下交给他发落。 香小姐明白吴政客经历了丧女之痛,一定是想亲自行私刑替爱女报仇,因此在考虑了半天後,决定接受这个委托。 香小姐需要慎重考虑的原因,是这个任务的难度和危险度都异常高。鉴於成本效益的问题,他们顶多只能够派出十数人去执行这个任务。虽然心镜会成员都是有特殊天赋的人,就凭他们寥寥十数人要比全城的警力更快揪出偷肾贼,仍然是难如登天的事。 再加上要活捉偷肾贼,当然不免要跟贼人正面交锋,因此香小姐表明"不希望"首席神知者谢山静参与这个任务,而交由一些自卫能力较高的成员负责。 金宁虽然是谢山静的助手,可是他在城市中的生活经验足够,熟悉地理丶交通等,而且孔武有力,对执行这个任务大有帮助,所以谢山静决定由他来当任务的队长,带领一队人马在城中搜捕偷肾贼。 杨诺言连忙把握这段可以和谢山静单独相处,不受金宁滋扰的时间,希望可以和她多多交谈。然而,谢山静虽然不用亲自出动,她内心却似乎总牵挂着这个任务的进度,所以心情有一点点紧张,连饭也吃得比平常少。 杨诺言在旁边看着她这个忐忑不安的样子,很想找个法子逗逗她高兴,让她放松一下神经,他知道谢山静性格爱玩,一直注意着有什麽新鲜的玩意。他在看报纸的时候,瞥到上面的一个广告,突然脑中"叮"一声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 杨诺言在神知者总部找到一边伏在桌子上发呆,一边用圆珠笔轻轻敲杯子的谢山静,把报纸递给她看。 "保龄球馆?"谢山静一脸茫然地道。 "对,是最新开张的。"杨诺言笑道:"我看它环境好像还不错,不如包场办个集体活动吧?" 谢山静的注意力果然被分散,喜道:"好啊!我在电影看过别人玩保龄球,早就想试试了……"可是她随即像想起什麽似的,迟疑片刻,道:"不过,金宁在执行任务,我却撇下他去玩,他…他会生气的。" 杨诺言决意不会再让金宁成为绊脚石,怂恿地道:"你先练习一下,然後待任务完成後,就可以和金宁比赛了,不好吗?" 谢山静"噗"一声笑出来,笑道:"也好,金宁平时好像什麽都懂,什麽都比人强,这次我要吓他一跳。" 於是杨诺言作为活动的主办人,先到总务部申请资金,包下那间光鲜的保龄球馆一整天,然後再开始在香氏集团内邀请朋友参加。大部分人一听到这个活动,几乎都眉飞色舞地答应,可见许多长期生活在心镜会的成员,其实很向往社会上的正常活动。 杨诺言当然没有忘记好朋友王申雪,可是她听完杨诺言的说话後,叹气道:"我去不了,最近香小姐想重新整理十年前的报告……" 杨诺言微感失望,王申雪反一反眼睛道:"不过你办这个活动,别要後悔才好。" 杨诺言带着谢山静和数十人来到保龄球馆,他们大部分是神知者,也有一些来自追踪者部门和总务部的成员。一众成员都好像很兴奋似的东张西望,又连连发出赞叹声,以示他们多麽欣赏这个活动。保龄球馆的一个年轻女职员主动拿来保龄球鞋子给他们穿上,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行为古怪的客人。 杨诺言的嘴角禁不住泛起得意洋洋的微笑,站在一条球道前的谢山静对他笑道:"这个到底要怎麽玩?" 正当杨诺言打算一显身手,教谢山静如何玩保龄球的时候,其他成员听到谢山静的问题,都不约而同转过头来,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期待表情道:"对啊,到底怎麽玩?" 杨诺言嘴巴微微张开,呆呆地看着他们,他没想过这数十个参加保龄球活动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人懂得玩。过了数秒,杨诺言暗暗叹口气,心想:"我终於明白阿雪为什麽叫我别後悔了。" 於是,他只好无奈地充当教练,开始示范和教导大家保龄球的基本玩法。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三章 捉贼任务(下) 金宁经过数天的追查,捉住了一条线索,带着队伍来到偷肾贼嫌疑人的公寓。 司徒梦行等队员紧张地互望一眼,主动後退两步,金宁沉默地上前,向着大门"呯"一声,把门一脚踢开。金宁做好战斗的准备,率先内进,其他队员连忙紧紧跟在他身後。 狭小而凌乱的公寓中空无一人,嫌疑犯不在这里。金宁对队员们打个眼色,大家立即熟练地搜索,心镜会的神知者受过搜查方面的训练,自有一套系统,两人负责睡房,两人负责人浴室,两人负责守卫门口……而金宁和司徒梦行等人则留在客厅查察。 司徒梦行发现沙发上有几件衣物,瞄了几眼,道:"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女人。" 这一点金宁早就看出来,他默不作声地打开各个抽屉查看,又留心柜子有没有夹层,没有什麽特别发现,他又开始细心地检查放在茶几上的书本和杂志,因为很多人会把购物单据之类的东西,顺手夹在书中。 "金宁,快来看看!"一个在厨房的神知者语带惊恐地道。 金宁和司徒梦行对望一眼,马上跑进厨房,只见两个队员正站在冰箱前,其中一个打开冰箱的门,示意金宁看看里面的东西,自己却像不敢再看似的别过脸去。 金宁和司徒梦行同时上前,弯腰细看冰箱中的事物,他们看到一瓶瓶黄绿色的液体,每个瓶子中都漂浮着一块微微弯曲的东西。司徒梦行皱眉道:"这是什麽?" 金宁冷静地道:"这是肾脏。这里果然是偷肾贼的居所。" 司徒梦行和其他队员倒抽一口凉气,这里保存的肾脏数量绝对不只两个,证明原来吴政客的千金显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人。这个时候,负责侦查睡房的神知者伦家华跑到厨房,手中拿着一个类似证件的东西,对金宁说:"我找到这个。" 金宁瞥了伦家华手上的证件一眼,看到上面写着:保龄球馆职员证。 在保龄球馆的杨诺言仍然在耐心地逐个成员指导,他忍不住瞄一瞄谢山静。谢山静已经和其他朋友占据了一条球道玩了起来。 虽然杨诺言原本期望可以和谢山静多点"无金宁"的相处时间,可是他看见谢山静好像玩得挺开心,也总算达到办集体活动的目的,於是继续不厌其烦地对一个追踪者解释为何保龄球只能用三只手指来抓。 谢山静正和几个女生技巧极其劣拙地捧起沉甸甸的保龄球,用力"嘭"一声抛到球道上,让球自行溜前碰跌数个球瓶,然後便自觉已经颇了不起,"格格"地笑起来。 她突然瞥到脚上穿着的保龄球鞋有一点破损,左右看了一下,金宁并不在身边,所以她只得自己找职员要求要换一对鞋子。保龄球馆的职员们正在准备果汁丶汽水等给客人享用,刚刚拿鞋子给他们换的年轻女职员微笑道:"小姐,你的脚真小,我要看看仓库中有没有适合的尺码。"她顿了一顿,道:"请你跟我来试穿吧。" 谢山静点点头,便跟着女职员来到放满鞋盒的仓库。当她进入仓库後,却听到身後传来轻微的"喀"关门声,不禁一怔,然後她的神知能力接收到有人在想"这次得手了!",谢山静在电光石火间把身体向旁边一移,一道银光划过,她的军绿色外套被利器"刷"声划出一个大大的洞。 谢山静惊呼一声,本能反应叫道:"金宁!"可是金宁此时正在搜查偷肾贼的家,任他再了不起,也不可能知道他的主子正身处险境。 那个年轻女职员握着手上白森森的尖刀,准备再刺向退到墙角的谢山静。就在这个时候,仓库的门"呯"声被推开,一个拿着保龄球的男人扑进来,大叫道:"山静!"正是杨诺言。 其实职员会把客人带到仓库中,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只因谢山静甚少接触心镜会以外的世界,所以不觉得有问题。可是杨诺言一看到她跟着一个职员走,便隐隐知道不妥,所以急忙进来找她。 杨诺言不假思索,把手中的保龄球掷向那个年轻女职员,令她发出"啊"一声惨叫。谢山静拉起杨诺言的手逃离仓库,把仓库的门从外面反锁。杨诺言心怦怦地跳,他为了救谢山静,只能用手上唯一的东西投掷敌人,却不知道这一击会不会就此杀害了人。 谢山静急道:"我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我们在找的偷肾贼!"她取出手提电话致电金宁,一听到金宁低沉的声线,谢山静立即道:"金宁!你不会相信…我们捉到那个偷肾贼了!" 金宁在电话另一方难以置信地道:"你别告诉我,你刚巧在保龄球馆……" "是的,我和…和其他人来这里玩…"谢山静解释道:"你为什麽会……" "谢山静,你什麽都别理会,现在马上离开。"金宁说得很快:"听着,我们发现偷肾贼不只一人,他们是一个集团,全部都是保龄球馆的职员……" 谢山静听到这里,知道大事不妙,挂断电话後把金宁的话覆述一遍,就和杨诺言跑去叫大家逃走。其他成员虽然经过杨诺言的悉心指导,可是全部和谢山静一样,结果还是按自己的喜好行事,开始用力地把保龄球抛到球道上,发出又响亮又刺耳的声音。谢山静一边跑,一边高声道:"大家快走啊!" 其他成员听见她的声音,都愕然地转过头来,过了三丶四秒,当大家终於意识到有危险,准备拔足狂奔的时候,突然有多个成员像是双膝发软般倒下来。杨诺言大吃一惊,谢山静转念之间,又已经明白发生什麽事,急得什麽似的道:"那些职员拿来的果汁!一定是放了麻药!" 杨诺言有点不敢相信事情会演变得如此糟糕,他原本想趁金宁捉拿偷肾贼的时候,带谢山静及其他朋友来轻松半天,结果遇上一群偷肾贼的反而是他们,还有过半数的成员喝了麻药昏倒! 谢山静尽量镇定自己,对杨诺言道:"你快点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们了。" 杨诺言大声道:"不行!我怎可以……" "预言者的性命,比我们全部人加起来要贵重得多!"谢山静焦急地道:"首席神知者殉职了,总会有下一个人选接任,可是预言者却只得一个……" "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不会丢下任何同伴自己逃命!"杨诺言坚持地说出他常说的话:"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谢山静还想再说服他,保龄球馆的十多个职员每人手执一把尖刀,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开始想把他们包围起来。一些神知者吓得哭起来,问道:"山静…现在怎麽办?" 谢山静的脑袋在飞快地想办法,他们人数虽然比偷肾贼多,可是却手无寸铁,而且也没法抛下昏倒的同伴。在她回答前,杨诺言低声道:"不如这样吧,等会我说"砸",大家就一起把保龄球掷向贼人,看看可否一举制服他们。" 杨诺言虽然是预言者,提出的法子也似乎可行,可是在场的成员中,职位最高的始终是谢山静,因此大家都看向她,等待她示意。谢山静想了一想,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所以就简单地点点头。 大家看见谢山静批准这个做法,都各自拿起保龄球戒备,一众偷肾贼看到他们的举动,谨慎地一步一步前进。谢山静吸一口气,仍然希望杨诺言可以独个儿逃走,道:"你…你听我说……" "不,你听我说,我不会丢下你的!"杨诺言忽然扬声道:"我爱你!" 大家听到杨诺言在毫无先兆下,於众目睽睽的危急关头当众示爱,都不禁瞪大眼睛,连一众偷肾贼目睹这个峰回路转的剧情,都微微愣住了,整个环境的气氛在短时间内完全改变,所有人都好像一时忘记了要做什麽,不由自主看看谢山静有什麽反应。 杨诺言竟然选了此时此刻透露心声,令谢山静也愕在原地,好像有点不知所措。过了时间彷佛凝固了的数秒,谢山静突然叫道:"砸!" 她的部下听到她的声音,在回过神来前,就已经不假思索,同一时间把保龄球向着偷肾贼们掷去。 "啊!""痛死我了!""救命啊…我的手…"十多个被杨诺言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傻了眼的偷肾贼纷纷被保龄球击中,痛得跪到地上,幸好心镜会的成员得杨诺言的指导後,刚刚练习过如何"抛保龄球"。他们看见突袭成功,齐声欢呼,有几个贼人想挣扎着逃走,那些没有昏倒的成员连忙把他们按住。 "山静,我们要…要怎样处理这些贼人?"一个神知者问道。 谢山静看见危机解除了,放下心来,略为想一想道:"我们要找出是哪一个杀了吴政客的千金,把凶手押回去。其他的人就绑起来送给警方吧。" 她的部下们立即听命行动,脱下自己的皮带绑起贼人的双手,又暗暗在心里佩服他们的首领。想不到谢山静突然被杨诺言表白,却没有因儿女私情而乱了心神,仍然保持清醒和理智,趁机下令击倒贼人,而且在百忙中也没有忘记任务。 神知者们把握时间,查问了一众偷肾贼,发现原来客户要找的凶手,正正就是被杨诺言和谢山静关在仓库中的女职员。他们还问出了不少资讯,原来这个偷肾集团游走世界各地,在每个城市犯几件案便即潜逃,从不在相同的地方逗留太久,所以一直没有被捉住。 这次偷肾集团决定开了一个新的保龄球馆,计画一次性取得大量肾脏,谁知好巧不巧被杨诺言看中,因而踢到心镜会这块铁板。 杨诺言看着神知者们工作,站到谢山静身旁道:"山静,我刚刚说的话,不是因为要声东击西才说的。我…我是真心的……" 谢山静当时看见杨诺言无论如何不肯丢下自己,早已经感动得不得了,再听见杨诺言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一颗心更加悸动不已。只是她性格理智,又善於隐藏情感,没有在那个时刻表露出来。此时她眼波流动,和杨诺言对望片刻,刚想开口说什麽,却有一个部下道:"山静,可以了。" 谢山静点点头,那些喝了麻药的成员陆续恢复意识,其他同伴扶着他们站起来。就在大家准备带着客户要的偷肾贼,准备离开保龄球馆的时候,金宁的队伍终於赶到这里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四章 胜负 谢山静一看见金宁,怕他责备,首先指着任务的目标贼人,笑嘻嘻地道:"看看我准备了什麽礼物给你。" 司徒梦行和伦家华闻言立即主动上前,押着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偷肾贼。金宁的目光扫过谢山静被刀划破的军绿色外套,然後狠狠地瞪着她,显然在考虑到底训话要从何处开始,其他神知者都在互换眼色,偷偷瞄着杨诺言丶谢山静和金宁三人。 金宁的神知能力接收到其他人都在想"金宁还不知道吧?""如果他知道刚刚预言者跟山静示爱了……""好想知道山静会不会答应!""山静不会拒绝的…她早就喜欢他了,不是吗?" 他们的每个想法,就好像一个个特别重的保龄球般击中金宁,他握紧拳头,终於按捺不住,朝杨诺言发火道:"你究竟还要自作聪明多少次!你要是再未经我同意,就把谢山静带到危险的地方……" 杨诺言辩解道:"这里不是危险地方,只是一个保龄球馆,我不可能料到竟然是偷肾贼经营的。就算是神知者,也没那麽神机妙算……" 金宁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暴躁,怒道:"事实是你让大家身陷险境!" 面对金宁的针对,杨诺言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得十分忍让,可是这次他像是终於忍无可忍,道:"如果要说事实的话,根本没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受伤。捉拿偷肾贼是你的任务,如果你可以早几天擒获他们,今天的事也就不会发生!结果你的任务也因为我办的活动才成功,不是吗?" 杨诺言说得虽然有点道理,可是话中的挑衅意味未免太浓,大家知道金宁的脾气,显然认为他绝对不会容忍,均感到一惊。谢山静忙不迭站到他们中间,道:"我们先回总部再说,你们找个人通知警察,让他们处理掉馀下的贼人吧。" 杨诺言和金宁仍然互盯着对方的眼睛超过十秒,才各自移开目光。回到香氏集团建筑物後,谢山静在顶层办公室中简单地跟香小姐汇报一下偷肾贼的情形,香小姐对他们表示感谢,因为他们不但漂亮地完全任务,还一举瓦解了偷肾集团,无论如何都是造福社会的好事。他们离开顶层办公室後,便留在神知者总部为书面报告赶工。 金宁在工作时比平常还要沉默许多,脸色奇坏,相信他心里很渴望询问关於杨诺言示爱的事,不过始终没能问出口。 一直忙到晚上,正当谢山静和金宁想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却发现杨诺言站在神知者总部外面等她。 杨诺言在那麽多人面对表明心迹後,谢山静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没有回应,令他的心七上八下,坐立难安。换着脸皮稍薄的人,可能会认为自己被拒绝,可是杨诺言却不是一般的厚颜,他在冷静过後,决定要再尝试一次。 杨诺言走到她面前,吸一口气,道:”山静,我答应过要画一幅花店画给你…已经差不多画好了,你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谢山静点点头。 杨诺言带她到自己的房间,在她进入房间後,立即迅速关上房门,不让金宁内进。 那幅杨诺言费尽毕生所学,为谢山静而画的花店画,真是美得难以形容。画中的花店细致美丽,每一朵鲜花,每一件摆设,每一个细节,都彷佛是一个深情的男人,为心爱的女人而布置的小花店一样,处处透露着温馨和爱意。 画中的花店,有一度通往上层的小楼梯,令人联想起彷佛有一对爱侣,同共居住在上层,而下层则用来开一片小小的花店,过着神仙眷属的生活。 谢山静站在画前细细欣赏,赞叹道:”好美啊…我从来没见过这麽美的画,谢谢你。” 杨诺言凝视着谢山静长长的眼睫毛闪动,终於低头吻下去。他从来没有试过在吻一个女孩子时,有如此强烈的感觉,初时很害怕会被她拒绝,可是过了一会,看见她没有抗拒,心中狂喜,情难自控地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更深深地吻着她,伸手进她的衣服内摸索那温香玉软的身体。 杨诺言陶醉在和她的热吻好几分钟,才终於放开了她。谢山静的衣衫被他弄得很凌乱,美丽的脸庞微微泛红,呼吸有点急促,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杨诺言。杨诺言抚摸着她的秀发道:”你的味道像蜜糖。” 谢山静笑道:”怎麽可能?” 杨诺言低声道:”那你要让我尝真一点,再回答你。”谢山静柔顺得像一只小猫,看着他点点头。 ”你先洗澡吧,我叫金宁回去,免得他罚站。”杨诺言温柔地道。 待谢山静入了浴室,杨诺言打开房门,金宁果然一直站在外面。杨诺言嘴角含笑地对金宁道:”山静叫你先回去,不用等她。” 金宁冷冷地道:”你叫谢山静自己来跟我说。” 杨诺言笑意更浓地道:”她现在不方便见人。” 金宁瞪着杨诺言的眼神,简直好像想杀人。 杨诺言像胜利者般欣赏这个手下败将的表情片刻,道:”你喜欢站在这里,也由得你。”然後”呯”一声关上房门。 。。。 这几天,香氏集团中人人都在低调谈论杨诺言和谢山静开始交往的事。不过大家碍着谢山静的面子,总算没有人把他们的”乾柴烈火,终於起火”说得太过下流。 神知者总部的人和杨诺言早已经十分熟稔,大家在真心替他高兴的同时,却又不禁为金宁感到惋惜。虽然金宁表面上一点异样也没有表露出来,仍然像往常一样,跟在谢山静身後当助手,可是现在谢山静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杨诺言在和她十指紧扣,卿卿我我,他的感受如何,自然人人都想像得到。 杨诺言本以为在和谢山静正式开始之後,金宁就会自动避开,他实在太小觑心镜会中主子和助手之间的羁绊。不但金宁能把痛苦的感受抑压下来,坚守助手的职责,连谢山静也好像觉得谈情的时候,有一个身型高大的助手在旁,是一件”本应如此”的事。 杨诺言对此虽然不满,可是他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却不愿意贸然得罪女朋友,所以唯有在心中暗暗思量摆脱金宁的方法。他心想:”好吧,既然你死活也要赖在这里,那我也不介意让你看,反正伤心的人是你。” 因此,他常常当着金宁的面,突然捧起谢山静的脸深深热吻,简直好像想把她吃下肚一样。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谢山静也很乖巧的配合着他,不过说她听话,偏偏她有时又十分可恶。虽然杨诺言现在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但是她仍然任由金宁继续公然对他冷言冷语,从来不会加以阻止,彷佛下定决心不会介入这两个男人的斗争。 预言者和首席神知者的恋情,很快便传到甘氏集团,他们的说话可没有那麽客气。 甘氏集团副领导人赵亚义冷冷地道:”想不到香子规为了锁住预言者,竟然不择手段得要谢山静那头忠犬献身,那姓杨的真是艳福不浅。” 甘馨如一听到他这样说,醋意大盛,问他:”你觉得谢山静很漂亮吗?” 没有人知道赵亚义心里到底觉得谢山静漂不漂亮,因为他立即改变口风道:”漂亮个屁,这种庸脂俗粉,送给我也不要。” 虽然赵亚义把谢山静踩得一文不值,但甘馨如已经被他触动心事,灵秀的脸孔哀怨地沉下来。 赵亚义轻轻抱着她的腰,道:”她连你十份一也及不上。馨妹妹,你才是我的女神…” ”你骗人!我身材是没有她那麽好啦…”甘馨如娇嗔地道。 成熟的男人要应付吃醋的少女一点难度也没有,赵亚义假装生气,轻轻推开她,板起脸孔道:”你觉得我是这种肤浅的男人吗?” 甘馨如看见他这个样子,少女心融成一团,反过来哀求他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亚义哥哥,你别生气…” 赵亚义叹一口气道:”想我不生气的话,你打算怎补偿我?” 甘馨如露出少女羞涩而甜蜜的表情,主动抱着赵亚义,亲了他一下。赵亚义笑道:”好吧,这次就原谅你。馨妹妹,你有继续叫他们监视香氏集团的活动吗?” 甘馨如垂下头道:”有啊。不过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上次费衣去抢东西的时候,香子规已经噜嗦得很了…” ”上次我们叫费衣停手,已经是很大的让步。如果一味忍让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赵亚义淡淡地道。 甘馨如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赵亚义,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亚义哥哥,你知道我总会听你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无限痴情。 赵亚义离开她的办公室後,立即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放下情深款款的面具,回复他一贯僵硬冷峻的表情,吩咐部下道:”给我二十四小时盯梢香氏集团,他们一有行动,立即通知我,不容有失。” 他的部下知道他要求极严格,不接受任何藉口的犯错,连忙道:”是的,赵先生。呃…请问在通知你之後,还要通知甘小姐吗?” ”通知我就可以了。”赵亚义冷冷地道:”甘小姐一向把事情交给我处理,你不知道吗?” 他的部下嗅到危险的味道,忙不迭道:”我知道,赵先生。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保证香氏集团的一举一动,也在我们掌握之中。” 赵亚义毫无鼓励的神色,只是微微牵动嘴角,木然地道:”非常好。” 第二十五章 当痴女遇上疯女(上) 谢山静正和杨诺言在神知者总部读一本饮食杂志,研究城中有什麽新餐厅,让他们外出约会的时候尝试。 杨诺言指着一篇介绍一间日本餐馆的报导,道:”这间日本料理好像不错啊…你看这张图片,海胆堆得像一座山…” 谢山静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道:”可是我不知听谁说过,广告图片都是骗人的啊。而且我不是特别喜欢日本料理啦…” 杨诺言搔搔头皮道:”我总是以为女生都很爱吃寿司,可能因为我的表妹小思很爱吃吧。” 这个时候,一个神知者带着一个男人来到他们面前,打断了杨谢二人对日本料理的讨论。 “山静,追踪者部门的梁锐想来借人。”一个部下说。 杨诺言和谢山静都认得这个叫梁锐的追踪者,梁锐近年在追踪者部门的工作表现突出,算是颇有晋升希望的人之一,他这次被首席追踪者司徒夜行派来向谢山静借神知者。 梁锐的礼貌相当周到,先对谢山静欠一欠身,再对杨诺言和金宁也点头问好,然後双手递上批文道:”谢小姐,追踪者部门发现一个新人,打算现在就行动了。我的主管司徒夜行派我来向神知者部门借两个人,事出突然,他未能亲自到来,请接受我代他致歉。” 所谓"礼多人不怪",谢山静有见於这次司徒夜行派来的部下言谈得体,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道:”没问题。”然後在批文上签了字,再高声点了两个部下的名字,吩咐他们配合追踪者的行动。 杨诺言好奇地问:”其实追踪者是怎样发现有天赋的新人?在城市中盲目地乱逛,看看啥时遇到吗?” 谢山静笑道:”当然不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详细的运作,始终部门的内部事务,很少会让外人知道得太多。我只知道他们其中一个方法,是密切注意着所有精神科诊所丶疗养院丶疯人院之类。” 杨诺言一怔,惊讶地问:”为什麽?” "因为很多天赋在发展初期,症状和精神病都很相似。就以神知者为例,如果一个人从来未听说过神知能力,却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接收到别人的想法,说不定就以为自己出现妄想症,之後可能会去求医。追踪者只要留意着精神科医院,就很容易找到他们了。”谢山静解释道。 杨诺言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开始显露预言能力的时候,也以为出现幻觉,做过不少检查,甚至吃过精神科药物。谢山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显对於杨诺言之前到心理医生处看病的事早就一清二楚。 杨诺言看见她这个神情,伸手搂着她,嘻笑地道:”我也是个疯子,你要小心一点,喜欢我的话自己也会变成疯子的。” 谢山静"啐"一声道:”不要脸,谁说喜欢你了?我才不爱神经病呢。” 谢山静想轻轻挣脱他,杨诺言却不肯放手,笑呵呵地道:”你不爱神经病,但神经病爱你。你别想逃啊…起码让我亲一个…” 谢山静笑着呼叫道:”才不要!走开…” 两人搂着嘻嘻哈哈,玩了一会,杨诺言道:”不知道今次他们找到的新人是什麽天赋呢?” ”你有兴趣吗?"谢山静道:"早点说嘛,我们去看热闹啊。” 杨诺言笑道:”也好。我们跟过去,看看那疯子有没有我疯。” 於是,杨诺言丶谢山静和金宁,连忙赶上已经准备出发的追踪者队伍。 那数个追踪者见到谢山静指派了两个神知者後,居然还亲自随行,大为紧张,请示带队的梁锐要不要通知司徒夜行。 梁锐瞄了谢山静等人一眼,心想:”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来玩玩而已。”因此摇头道:”不用了,无论有谁行随,我们也是一般办事。” 梁锐不愧是被看好的人才之一,比甘氏集团的哨兵有脑袋得多。甘氏集团那些奉赵亚义之命监视香氏集团所有行动的人,看见他们这一个队伍,以为是首席神知者谢山静率领部下执行任务,劳驾她亲自出马的,想来也是重量级的工作,连忙通报赵亚义。 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的节奏出了名急促,生活压力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患精神病的人数简直兵败如山倒地增加,报章上屡见不鲜类似的报导”某某调查显示精神病患者持续增加”,或者”某学者指出十年後多少十万人患精神病”等等。大家对於有人在街上失控发疯,都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杨诺言却没有料到,他们来到目的地後,看到的会是一个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疯妇。 那个疯妇独个儿站在街角中大喊大叫,头发打结,双目通红,牙齿发黄,看真了年纪并不老,大约也只是二十馀岁。途人全部都远远避开,惟恐她暴起伤人,祸及无辜。 梁锐也在对面街道上观望,看了谢山静几眼,谢山静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你不必理我,我只是来看热闹,你照常下命令可以了。”梁锐点点头表示明白。 杨诺言心里奇怪地想:”这个疯妇就是新人?她疯得那麽厉害,要怎样把她带回去?” 这个问题,梁锐何尝不是在考虑?就在他踌躇不定的时候,在街道转角处传来一把冷冷的声音:”你们到底要不要过去?不去的话,那个人就归我们了。” 众人陡地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甘氏集团的副领导赵亚义。不但赵亚义在这里,就连矜贵如公主殿下,不食人间烟火的领导人甘馨如小姐也大驾光临这个平凡的街角,他们身後同样率领着一队人马。 杨诺言第一次在元旦会议看见赵亚义的时候,身边有太多新鲜的人和事,并没有细心留意他的样貌,只觉得他样子还不错。直到这次第二次见面,才发现衣冠楚楚的赵亚义长得非常英俊,连男人也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穿着白色衬衫,打扮仍然一丝不苟,一双丹凤眼略显冷酷。 梁锐突然看见甘氏集团的领导人和副领导,愕然得一时不知怎反应。谢山静在一旁观察着形势,知道梁锐和甘氏集团等人的身份太过悬殊,根本无力抗衡,如果自己不出面的话,这次的新人就势必被甘氏集团抢去。 可是,她这个时候出手的话,就等於承认自己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这个是追踪者部门的任务,如果谢山静越权去管追踪者的事,司徒夜行一定会勃然大怒,两个部门在元旦会议时建立的丁点儿同仇敌慨,不免付之一炬。 最理想的做法,当然是由梁锐通知司徒夜行,让他们自行处理这次的冲突。但眼看赵亚义抢人蓄势待发,实在不可能拖至司徒夜行赶来。谢山静在心中权衡着这些事情的轻重,对她来说组织大於一切,始终觉得要以整个集团的利益优先,踏出一步,身後的金宁却拉住了她,一脸警告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能把此事扛上身。 谢山静明白他的意思,也摇摇头,表示”别无他法”。此时众目睽睽下,金宁知道无法阻止她,只能暗自着急。 谢山静态度尊敬地道:”甘小姐,赵先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们。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不方便多说了,你们请便吧。” 谢山静这样说,是抱着最後一丝希望,甘氏集团不会来明目张胆抢新人。可是赵亚义根本就是存心来找麻烦丶显威风,听她这样说,漠然地道:”我不清楚你们来执行什麽任务,不过我是来带对面那个疯女回去的。少陪了。” 赵亚义说罢竟然就带队过马路,向那个疯女走去。谢山静连忙跟了过去,急急地道:”赵先生,这个人是我们先发现的。你这样……” 赵亚义冷笑一声,道:”谢山静,你好会说笑啊,这个人明明是我们的追踪者发现的。你们後知後觉,可以怪谁?”接着向甘馨如打个眼色。 谢山静强忍怒气道:”可是……”话未说完,甘馨如向着她踏前一步,喝令道:”谢山静,你别不知羞耻想抢我们的功劳!” 其实根本是甘氏集团看到香氏集团行动才跟过来的,此时竟然恶人先告状,真是无耻之极。谢山静自幼在心镜会中耳濡目染,乃是真心尊敬上级,加上性格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愚忠,至此也对甘馨如恭恭敬敬,道:”甘小姐,如果你们坚持要把这个新人抢去,会大大伤害我们两个集团之间的关系,还请你三思。” 甘馨如显然受了赵亚义的吩咐,要摆出领导人的架子挡着他们,冷冷道:”你是什麽身份?凭你也配来要我三思?” 谢山静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甘馨如始终也是上级,还是请示香小姐比较稳妥,转头对杨诺言道:”打电话给香小姐。”杨诺言立即取出电话拨号。 “喂?诺言?”电话中传来香小姐斯文的声线。 杨诺言瞄谢山静一眼,在电话中对着香小姐简略地交代了目前的情况。其他人也不由得暂停脚步,望着他和香小姐通话。赵亚义不由自主伸出手来整理衬衫的袖子,似乎多少有点儿不安,而甘馨如的眼光却开始游离到旁边的街道,表现得对此事不甚投入。 “是,香小姐,我知道。”杨诺言对着电话回应几句,接着提高声线,环顾在场的人道:”香小姐已经了解发生何事,要我代表她处理这个情况。” 第二十六章 当痴女遇上疯女(下) 赵亚义心想:”我看死香子规无论如何也不肯跑出来晒太阳,没想到她会授权给杨诺言代表她。且看看这傻小子怎样说。”杨诺言朗声道:”香小姐的意思是,大家同样是心镜会的成员,无论这个新人跟哪一个集团回去,也绝对不能为此而伤了和气。”那个疯女突然抱头大叫:”救命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救我啊!”杨诺言此刻是香小姐的代表,两个集团的成员都站着默默听他说话,宛如香小姐亲临一样,不敢失敬。他们看来就像一群围观疯女的闲杂人,身边人来人往,车来车去,谁也没有特别注意他们。赵亚义冷冷地道:”小弟不才,想不出有什麽可以不伤和气的办法,请预言者赐教。”大家听见赵亚义的说话,眼光都落在杨诺言身上,连谢山静心里也很好奇他打算怎样回答。杨诺言心想:”香小姐既然千叮万嘱要以和为贵,如果我说我们坚持要带走这个疯女,甘氏集团一定会竞争到底。但如果我拿主意把疯女让给甘氏集团,我们的追踪者部门,还有山静也一定深深不忿。我得想一个万全的方法,令输了的集团也心服口服。”於是他考虑了一下,道:”我认为香氏集团和甘氏集团也属於心镜会,无论哪一个集团收留这位女士,也无伤大雅。既然大家同时发现她的存在,又在同一时间抵步,那不如就让她自己选择跟谁走吧。”杨诺言此言一出,大家马上在心中暗自估量可行性,居然连赵亚义一时也没有异议。杨诺言看见众人似乎没有提出反对,连忙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请各施各法,看看这位女士愿意跟谁走吧。不过前提是不可以伤害或者威吓这位女士。”这个方法虽然简单,却实在是唯一公平又可行的法子,大家仍然没有意见提出来,算是一致默许了。杨诺言向来运气十足,竟然一击成功,暂时平息了两个集团的冲突,偷偷松一口气。两个集团的队伍开始聚精会神地审视着那个疯女,不断盘算着可以令疯女自愿跟自己回去的方法,过了很久,也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在他们思考的期间,那个疯女一直歇斯底里地狂叫:”我不想听啊!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声音了!谁来救救我?”其实,看着她的疯狂的外表和神经错乱的言行举止,大家心里都想着同一个问题。不过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却仍然是杨诺言。杨诺言忍不住问:”你们…肯定她是一个有天赋的人?”他发问後就看着谢山静,谢山静心想:”无论怎看,这个女人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口中却道:”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回答。”梁锐知道分辨谁是有天赋的人,是追踪者的责任,於是他坚定地道:”我们追踪者一致同意,这是有天赋的人。我们相信她是一个灵听者。”赵亚义立即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部下,他的部下点点头,表示同意梁锐的判断。杨诺言悄悄地问谢山静:”灵听者是什麽?”谢山静想了一想,道:”灵听者是可以听到死者声音的人。不过这是一种未经证实的能力,因为他们听到的声音都不是十分清晰和完整,除了灵听者自己深信是死去的人的声音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去支持这个说法。”杨诺言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疯女不停叫喊”我不要听”,就是因为她的确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怪声。赵亚义却不相信灵听能力真的可以听到来自死者的声音,又厌又恶地打量着那疯女,心想:”这根本是一个有幻听的精神病人,他们通报时却说得好像发现了什麽珍贵的天赋一样,害我和馨妹妹巴巴赶过来听这些疯言疯语。回去後不处罚他们,我就不姓赵。”赵亚义不禁狠狠瞪了部下一眼,他的部下知道闯祸,吓得双腿发软。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把那疯女的打结的长发吹起,大家才看到原来她的两只耳朵已经割去,两颊旁边只馀下两个黑漆漆的恐怖深洞,尽皆骇然。甘馨如被疯女的耳洞吓倒,”哇”一声尖叫,连连後退几步,不敢再看那个疯女。谢山静虽然不至於惊呼,可是看见那两个彷佛直通脑部的耳洞,也不禁踏後一步,用金宁的半个肩膀挡住自己。那疯女用手盖着耳洞尖声叫道:”我不要再听!不要再听了!”大家面面相觑,均想:”想来她是长期受怪听折磨,终於自己割去耳朵。”两个集团的队伍看到这个情况,其实都已经不想和她扯上关系。甘馨如胆子十分小,哀求地看着赵亚义。赵亚义心念电转,想:”馨妹妹既然害怕,如果我强行带这呕心的疯女回去,她一定又会闹别扭,要我千方百计哄她。再说,得到这个疯女也毫无用处,反而还得花人力物力去安置她,真是得不偿失,不要也罢。”他想到这点,当下就道:”甘氏集团人微力薄,实在没信心可以容纳这位能人异士,你们香氏集团精英辈出,相信一定有办法。劳烦你们把她带回去了。”赵亚义和甘馨如互望一眼,竟然就此带着部下离去,留下香氏众人和那疯女。梁锐看见甘氏集团自动放弃,不禁松一口气,扰攘多时,他们终於又回到起点。粱锐走向那个疯女,对她道:”这位小姐,我们是来帮你的,你不用…”他话未说完,那个疯女看见他,就已经疯声尖叫:”别过来!你别过来!”然後就发狂似的乱踢乱打,令人完全无法靠近她身边。其他追踪者看见梁锐失败,也用不同的方法尝试接近她,可是她的反应始终如一,令众人一筹莫展。他们身边虽然有当初金宁给小思吃的那种让人昏睡药丸,可是如果不能说服那疯女自愿加入,即使强行把她带回去,她醒来後也必大吵大闹,衍生其他问题。再说,这时候如果有人想喂她吃药,极有可能会被她咬断手指。杨诺言突然道:”说不定她怕男人。”梁锐所带来的追踪者,和谢山静指派的两个神知者,都恰巧是男性,听见这句说话,大家不约而同向在场唯一的女孩子望去。谢山静想起那疯女深不见底的耳洞,就害怕得不得了,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金宁,金宁却一脸踌躇,一时想不出办法帮她。在场的成员中,地位最高的是谢山静,她不愿意的话,其实没有人能够勉强她。可是眼看除此之外,别无安抚疯女的方法,再加上大家看着谢山静的眼神,都是恳求而不是逼迫,令她十分为难。谢山静犹豫了一会儿,终於觉得要以组织的利益优先,深呼吸一口,道:”我试试看。如果不能的话,我也没办法。”梁锐感激地道:”谢小姐,谢谢你!”谢山静挤出一个尽量亲切的笑容,慢慢一步一步地靠近那疯女。那个疯女本来一直也在尖叫,可是看见谢山静,却出奇地安静下来,只用布满红筋的眼睛瞪着她。谢山静看见那疯女初时只有上半身转过来,过了两秒,就连下半身也移动至面向自己,似乎并不抗拒她,於是鼓起勇气问:”你叫什麽名字?”那个疯女只是瞪着她,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问题。当大家以为这个策略不成功的时候,那疯女却忽然开口,用叫得嘶哑的声音道:”我叫文冬琪。”谢山静心想:”没想到这疯子的名字倒很好听。”脸上维持和蔼可亲的笑容,道:”你好啊,冬琪,我们是你的朋友,是来帮你的。”文冬琪突然哭了起来,哭声震天,道:”我听到很多恐怖的声音,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真的很恐怖!”金宁看见文冬琪似乎又开始发疯,暗自戒备,惟恐她会伤害谢山静。杨诺言却一向主张尽量帮助他人,心想:”这个女孩其实很可怜啊,如果我们可以帮助她就好了。”谢山静上身微微前倾靠近文冬琪,以示友好,柔声道:”冬琪,你听到的不是普通的声音,如果你跟我们回去,会认识到很多和你一样听到这些声音的人,你就会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冬琪,你愿意跟我们走吗?”‘她在对话中频密地称呼对方的名字,是有原因的。人对於自己的名字总是有特别的感情,即使在多吵闹的环境中,只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我们都一定能察觉。在这个情况下,谢山静频频叫着文冬琪的名字,是希望她能够精神一振,集中注意力听自己说话。在心镜会中,神知者和追踪者也受过类似的训练,以便更有效地招揽有天赋的人。当初他们说服杨诺言的时候,就派出了香氏集团两个高手,甘宁和王申雪,有策略地软硬兼施,令意志力本来就不甚坚定的杨诺言,很快就同意加入心镜会。文冬琪哭哭啼啼地道:”他们…他们说我生病了,但是我没有!我真的听到!真的!”谢山静知道文冬琪已经渐渐受控,大胆地握着她指甲尖长,而且藏满污垢的手,柔和地道:”冬琪,我们这不是生病,而是一种…一种别人没有的能力,代表我们是特别的。我们并不寂寞,也不是异类。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同伴,让我们一起回去,好吗?”谢山静在言谈间不再对文冬琪说”你”和”我”,而是改口说”我们”,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文冬琪又哭了好一会,终於点点头。 第二十七章 寻稿任务(上) 第二十七章寻稿任务(上)前来招揽新人的追踪者队伍看见谢山静成功了,都呼出一口长气。队长梁锐心想:”谢山静果然有过人之处,为了任务,能放下自己的感受,以大局为重,光是这点就很令人佩服了。追踪者部门对她的种种控诉,看来不是事实的全部。” 为了避免文冬琪忽然失控,谢山静在回程时一直留在她身边,其他人则远远跟在後面,不敢刺激文冬琪。谢山静趁文冬琪没注意的时候,向杨诺言装个鬼脸。回到心镜会後,也没有成员围观他们,大家对於有新成员甫来报到的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谢山静带文冬琪到医疗室,交由总务部的人接手。 梁锐的追踪者任务全靠谢山静才成功,他诚恳地道:”谢小姐…不,山静,感谢你无私的协助。以前我和很多追踪者也对你存有成见,是我不够客观,请你不要见怪。” 谢山静对他嫣然一笑,道:”不用客气。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在写报告的时候,可以不提起我的名字,我会很感激的。” 要在报告中如实纪录由甘氏集团挑衅直至成功把文冬琪带回心镜会,而不提及谢山静这个人,是件很困难的事。不过梁锐仍然笃定地道:”我会尽力的。” 谢山静不想司徒夜行觉得自己在插手追踪者的任务,所以含蓄地要求梁锐替她隐瞒。杨诺言一向也支持香小姐那套”一团和气”的理论,在回到神知者总部後,他笑着称赞谢山静道:”山静乖乖,完全不提及自己的功劳,真是了不起。” 热恋中的男女甚少理会别人的感受,谢山静心中高兴,用两只手臂圈着杨诺言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你才了不起呢,替香小姐和平地解决了这次的事,连赵亚义也没办法驳斥你,你的功劳可真大啊。” 杨诺言本来没想过什麽功劳,可是被她用崇拜又多情的目光看着,不禁觉得飘飘然,抱着她的纤腰,得意地道:”这也没什麽,我的女朋友是首席神知者,如果我不是有一丶两项长处,又怎配得起你呢?” 谢山静被他逗得”格格”笑起来,杨诺言看见她笑靥如花,和她深深拥吻。 金宁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觉得又是黯然,又是宽慰,心想:”她在害怕的时候,始终还是躲在我身後。” 。。。 在甘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甘馨如受惊过後,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赵亚义心中非常讨厌脆弱胆小的人,可是脸上当然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还轻轻搂着甘馨如,像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地拍拍她的背部,低声道:”馨妹妹,要你受惊了,真对不起。” 甘馨如伏在他怀中,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息,心神俱醉,娇怯地道:”我…我没事。亚义哥哥,你为了我,竟然放弃和香氏集团争夺新人…你对我那麽好,我…我好喜欢你…”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赵亚义心想:”这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有骗你。”他当然不会笨得纠正甘馨如的想法,道:”为了你,我有什麽事不能做?” 甘馨如对他痴心一片,这样的陈腔滥调居然也听得大为感动,道:”亚义哥哥,我对你也是一样。为了你,再苦的事我也愿意做。” 赵亚义一早算准她会这样说,打蛇随棍上道:”我怎忍心要你受苦?今天那些白痴害你受惊,我已经很生气了。你颁个口喻,授权我去处罚他们吧。” 甘馨如其实心地不坏,她迟疑地道:”那又不用处罚吧?他们只是一时犯错,反正我也没受什麽伤,不如饶了他们?” ”不可以,这是原则问题。"赵亚义坚定地道:"作为领导人,赏罚必须分明,做错事的人如果不用处分,对那麽没犯错的人,就很不公平了。你现在快快签个授权书,我去速去速回处理这件事,然後再回来陪你。” 赵亚义的最後一句说话,对甘馨如来说有无法抗拒的魔力,於是她身不由己般拿起纸笔签名。 。。。 心镜会的三个部门各有各忙碌,追踪者部门负责招揽有天赋的新人,总务部门打理建筑物的日常运作,而神知者部门的使命,就是接受来自城市中名人富翁的委托,赚取高额报酬。 首席神知者谢山静任劳任怨,足智多谋,工作表现相当出色,托她的福,香氏集团的生意异常兴隆,整个神知者部门忙个不停,几乎所有神知者都外出执行任务,总部中只馀下谢山静和金宁在埋头写书面报告。 金宁身为助手,工作量大得异乎寻常,除了要完成自己的报告外,还得一边留心主子谢山静的书写进度,不能落後於她,否则十之**会被她抱怨。正当金宁聚精会神地工作,却听到身後有一把女声说:"第三段第五句的日期写错了。" 金宁认得这个声音,瞄了第三段一眼,却不愿承认错误,转头对王申雪冷冷地道:"世上好管闲事的人真多。" 王申雪瞪着金宁道:"狗咬吕洞宾!我好心提醒你……" 金宁和王申雪其实没有仇怨,只是不知为什麽,两人每次碰面,说不到两句就总会吵起来。金宁冷笑一声,准备反唇相讥,这时谢山静听到他们的对答,转身白金宁一眼,然後道:"阿雪,有什麽事吗?" 王申雪是香小姐的助手,简单来说是领导人的亲信,金宁知道谢山静不喜欢他对王申雪恶言相向,悻悻地不出声。王申雪抛给金宁一个胜利的眼神,道:"山静,香小姐想见你。" 谢山静和金宁跟着王申雪来到摆满绿色盆栽的顶层办公室,香小姐和气地道:"山静,我刚刚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说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我知道近来神知者部门的工作已经很吃重,你看看有没有时间处理这个委托吧。委托人是一位姓袁的着名作家……" 谢山静听到这里,不禁有一点讶异,虽然她对社会事物的认知甚少,可是也知道这个袁作家的大名。袁作家是非常有名气的侦探小说作家,曾经创作过一系列佳作,早已名利双收。 然而,在数年前袁作家的受欢迎程度开始渐渐走下坡,当大家都以为他江郎才尽的时候,他却推出了一个全新的《丹尼尔之死》系列,好评如潮,重振昔日的威风,谢山静自己也是这个系列的忠实读者。 原本可以接受袁作家的委托,对谢山静来说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可惜神知者部门已经没有多馀的人手应付新任务。当谢山静想婉拒的时候,却听到香小姐补充道:"袁作家对我说,他新书的稿件被他的一个学生偷走了,非要取回不可。他本来拜托甘氏集团办这一件事,可是却被甘氏的首席神知者费衣拒绝。" 谢山静跟费衣的敌意极深,心想:"那个自大狂竟然会拒绝委托,难道他没信心吗?哼,他办不了的事,却难不倒我!"她一想到这一点,好胜心起,在短短一秒间改变主意,道:"香小姐,我接受这个任务。" 香小姐颔首道:"好,那麽你们明天就到他的工作间吧。" 回到没有任何成员待命的神知者总部後,金宁问道:"你打算安排什麽人来执行这位大作家的任务?" 谢山静理所当然地道:"就我跟你啊。"她自知害金宁又多了一项工作,笑嘻嘻地道:"别这样嘛…我追看袁作家的书已经好久了…金宁……" 为了这个任务,谢山静除了苦了自己和金宁外,更加要推掉和男友杨诺言的约会。杨诺言本来打算和她去看一个演唱会,可幸他性格随和,凡事无可无不可,也不觉得生气,更主动提出要他们一起做任务。 杨诺言等人来到袁作家的工作间,谢山静看到自己喜爱的作家,难掩兴奋的神色,说了好些仰慕的话,那袁作家为人好像十分亲切,跟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才进入正题道:"实不相瞒,这次我的一个女学生偷走我的手稿,令我大伤脑筋。那个学生把稿件藏起来,不肯还给我……" 谢山静和金宁对望一眼,均想:"我以为这次的任务,是要协助搜索那个学生,谁知她自己没有躲起来,我们要寻找的只是失物。" "所以,我希望你们替我问出稿件的下落。"袁作家恳求般道:"不过请你们不要伤害她,我无意追究她的行为,只想得回我的东西。" 想不到袁作家那麽宽大为怀,谢山静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道:"袁先生,请放心交给我们吧,我很期待你的新作,一定会尽快替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袁作家"哈哈"一笑,说:"那我先谢过你们了。事情结束後,我一定送你一套有我亲笔签名的《丹尼尔之死》着作。" 谢山静听到这句话,笑得合不拢嘴,带着杨诺言和金宁离开袁作家的工作间。他们把门关上後,杨诺言正想询问谢山静接下来的计画,却意外地发现她脸上半点笑容也没有,神情凝重,跟面对袁作家时判若两人。 谢山静看了一看四周,低声道:"这个袁作家可有点古怪。"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八章 寻稿任务(下) 杨诺言万万想不到原来谢山静刚刚跟袁作家谈话时,那个钦佩不已的样子纯粹是演戏,她内心竟然早生了疑心。身为她的男朋友,杨诺言却一点破绽也没看出来,不禁讶异地道:"他有什麽古怪?" 谢山静摇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他话中疑点太多,既然是普通的偷窃案,为什麽要不惜花大钱找我们香氏处理?而且他的态度那麽轻松自在,也有点儿突兀。我肯定他对我们有所隐瞒,没有把真正的原委说出来。"然後她看向同样身为神知者的金宁,金宁沉默地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谢山静想了一想,冷静地道:"无论如何,现在也要先跟那个女学生谈一谈。" 他们根据袁作家提供的地址,来到那个女学生的家,谢山静装出一个比她实际年纪稚嫩的表情,讹称他们是来做人口调查的职员。 谢山静刚刚才在袁作家面前扮演一个崇拜他的小书迷,此时摇身一变就成了亲切真诚的人口调查员,以她的演技,要骗过一个女学生简直易如反掌,那个女学生看见她笑容天真,不虞有诈,开门让他们内进,还给他们倒了茶。 "审问"原是属於神知者的专业范围,因为他们的神知能力可以接收到别人的想法,即使目标人物没有据实回答问题,他们仍然有机会可以从对方的脑袋中直接截取正确讯息。 然而,神知能力却是一个被动技能,代表神知者无法随心所欲地接收别人的心思,只能被动获得资讯,所以理论上越多神知者一起行动,成功率便会越高。可惜由於人手所限,这个任务出动的神知者只有谢山静和金宁二人,谢山静略略考虑了一下,决定攻其不备,在大家都坐在沙发上後,单刀直入地问道:"袁作家的稿件在哪里?" 那个女学生愣了一愣,马上明白他们是袁作家派来的人,决绝地道:"我不会把稿件交出来的!" 本来在谢山静的估计中,那个女学生听到这条问题,即使拒绝回答,脑中仍然会不自觉地想起藏匿地点,那麽她和金宁就有机会可以得知答案。可是那个女学生私藏稿件的意志,却异乎寻常的坚定,谢山静只知道她不停地想"我不会交出来的!""一定不会!""就算死我也不会给他!" 谢山静再软硬兼施地问了几句,那个女学生的态度始终如一,不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深处,都清楚表明"绝不屈服"的讯息。谢山静和金宁默契地互望一眼,明白对方同样不得要领。虽然他们都是神知者中的好手,可是神知能力甚是不稳定,他们只得另想办法。 他们离开那个女学生的住所後,杨诺言问他们有什麽打算。谢山静沉吟半晌,道:"既然她清醒时的决心那麽坚决,就尽管看看在睡梦中又会怎样。我们回香氏集团,跟总务部借一个"同梦者"。" 同梦者的天赋能力,是可以做和别人相同的梦境,不过这种天赋和其他天赋一样,也有若干限制。首先同梦者必须和同梦的对象极近的距离,其次就是双方要同时进入睡眠状态,而万一其中一方在突然醒转,同梦将会自然中断。 杨诺言知道同梦能力的运作模式,大惑不解地问道:"那麽同梦者和那个女学生,至少要待在同一个睡房吧?我们要怎麽……" 他话还没说完,金宁就发出厌烦的"啧"一声,表示他认为杨诺言的问题很蠢。谢山静笑嘻嘻地道:"金宁,给他看吧。" 金宁一脸不屑地掏出一块黏土,杨诺言看见黏土上印有一条钥匙的印子,顿时明白金宁趁着刚刚在女学生公寓内的时间,已经机灵地偷偷取得大门钥匙的模印。 谢山静好像对助手的表现相当满意,"格格格"地笑个不停。回到香氏集团後,谢山静吩咐金宁去复制钥匙,然後亲自到总务部门跟主管周民之借来一个同梦者。 香氏集团的那个同梦者本来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在城市里一间女子寄宿学校念书。她每个晚上都老是做着和室友一模一样的梦,其他同学都把她当成疯子。幸好随後她就被追踪者发掘,带到心镜会来生活,找到发挥所长的地方。 在午夜过後,谢山静被助手逼着要换一件较保暖的外套,然後带着金宁和同梦者外出,悄悄潜入那个女学生的家中。 结果这个计画非常成功,那个女学生如此在意稿件的事,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梦到藏匿稿件的地点。於是,谢山静和金宁在同梦者的指示下,成功替袁作家取回新书的手稿。 袁作家看到他们任务成功,喜不自胜,几乎没高兴得亲吻那叠纸张。他愉快地对谢山静道:"谢谢你们!我马上把酬金汇款给香小姐。这套亲笔签名的《丹尼尔之死》……" 谢山静踏前一步,道:"完成任务是应该的,袁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袁作家一怔,谢山静乘机和金宁一起离去,没有再理会他。金宁低沉地问:"为什麽你不要那套书?" 谢山静缓缓地道:"我们接受了客户的委托,就得尽力去替他们排难解纷,其馀的事理论上与我们无关。可是袁先生对我们有所隐瞒是事实,既然聘请我们帮忙,却又不信任我们,我很不喜欢这样。" 虽然首席神知者不欣赏袁作家,对香小姐和整个集团来说,只要准时付款的就是好客户。既然任务已经结束,对於谢山静来说也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然而杨诺言的看法却不一样。 杨诺言不知怎的始终暗暗记着这件事,他在香氏集团建筑物的图书室中偶然看见袁作家的《丹尼尔之死》系列,心念忽动,於是取过其中一本,坐下来开始阅读。那本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侦探小说,情节紧张,故事出人意表,杨诺言读着读着,却忽然明白了袁作家的秘密。 杨诺言趁着谢山静忙着赶报告的时间,独自外出,来到一个公寓前,按响会播放儿歌的门铃。过了一会,公寓的门打开,里面的人正是那个女学生。 那个女学生比杨诺言上次看到她的时候憔悴了不少,她认得杨诺言是欺骗她的人之一,不想跟他说话,正想打门关上,杨诺言却道:"请等等,我有事想问你。" 只见杨诺言慢慢地把手中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大袋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一整套《丹尼尔之死》着作。杨诺言吸一口气,道:"你才是这套书真正的作者,对吗?" 那个女学生听到这个问题,忽然哽咽地道:"为…为什麽你会知道的?" 杨诺言缓缓地道:"我是一个画家,我明白一个作品会反映出创作人的心思。我读过这几本小说後,便觉得不像那位袁大作家的杰作,反而…反而比较像是出自女性的手笔,所以我就猜这其实是你的作品。" 那个女学生泪如雨下,道:"我…我在创作了第一本小说後,拿给袁先生看,想求他给我一点意见。谁知他…他看见我写得不错,就把它当成自己的作品出版。我发现後非常生气,便打算去告发他,但他竟然要胁我,说如果我公开这件事,就发誓会逼得我在这个行业无立足之地…还要我至少替他完成这个系列的创作…… 我…我不知道可以怎麽办,就算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我……但是…我为这套书真的花了很多心血,我…我已经不想再把它拱手让人,所以…所以才又把手稿偷走的……" 接下来的事,杨诺言大概可以替这个哭泣的女学生说完,就是袁作家找了心镜会香氏集团介入,结果属於她的东西再次落到袁作家手上。杨诺言发现这件事後,显然是同情那个女学生的遭遇,虽说他能力有限,事情又牵涉香氏集团和客户的关系,也轮不到他来干预。万一他替那个女学生强出头,令客户的利益受损,势必会连累香氏集团的声响。但发现了那麽不公义的事,却袖手旁观的话,杨诺言大概会说"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杨诺言看着那个无助的女学生,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他再次打开手中的大袋子,道:"我的女朋友很喜欢这一系列的书,如果你可以以作者的身份,在上面签名的话,我想她会很高兴的。" 那个女学生知道杨诺言表面上在拜托她签名,其实用意在於支持自己,她回看着这个外貌俊美,气质潇洒的男生,既激动又感动,道:"没问题!想不到会有人找我签名,还是以…以作者的身份…真…真的谢谢你……" 杨诺言对她笑了一笑,他可以做的大概就是给她一点鼓励了。回到香氏集团後,谢山静仍然在神知者总部努力写报告,听完杨诺言说的故事後,在他手中接过有真正作者亲笔签名的书本,呆了片刻,怔怔地道:"你在怪我助纣为虐吗?" 杨诺言摇头道:"当然不是,山静,你别胡思乱想。" 谢山静"唉"声叹口气,道:"我也觉得那个女学生满可怜的,可是我只知道我是香氏集团的首席神知者,需要对心镜会的名声负责,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完成客户的委托,其馀的事我可不管那麽多…你…你别生气……" 杨诺言如何不知道谢山静盲目的"忠犬"性格?他摸一摸她的头,温柔地道:"我就是喜欢你这一份忠诚。" 谢山静笑道:"现在我们总算知道,为什麽甘氏集团的费衣要拒绝这个任务了。费衣那自大狂一定是一眼看穿袁作家不尽不实,不想蹚这趟浑水……" 杨诺言听到这句话,禁不住觉得,"自大狂"费衣比"忠犬"谢山静可要精明和老练得多。 第二十九章 肺炎爆发 踏入潮湿的季节,毛毛雨下个不停,谢山静不喜欢在下雨时到户外走动,於是差了金宁去替她买东西,自己则一边用耳机听流行曲,一边独自在心镜会中闲逛,享受片刻的自由活动。 谢山静经过一条走廊的时候,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笑得十分高兴的女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是谁。 那个女孩子轻松地道:"你不认得我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谢山静知道她是谁了,除下耳机,笑着道:"是你!冬琪!你变漂亮多了,我差点认不出是你。" 这个女孩正是"疯女"文冬琪。她在心镜会生活了一段时间,总部务的人替她装了一对假耳朵,令她看来不再那麽可怕。经过修饰後,文冬琪的指甲剪得很整齐,外表不再脏兮兮,唯独是头发仍然有点打结。 文冬琪手中捧着几本厚厚的参考书,裂开嘴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谁,你是首席神知者谢山静。" 谢山静看见她已经差不多是正常人,当然不再害怕她,道:"你现在好吗?总务部让你在哪里工作?" 文冬琪好像很愉快,点头道:"我很好啊,感觉比之前好多了。我原本是一个英语教师,总务部在课室安排了一个职位给我,负责教这里的小孩子和青少年读书。" 尽量安排和原本职业相近的工作给新人,这个是总务部的惯例。会计文员加入心镜会,很大机会继续做会计,如果本身是个侍应生,多半便会安排在饭堂工作。这个方法的好处非常多,除了能够让成员感到安心,尽快适应心镜会的生活之外,还可以充分利用他们原本的技能,使心镜会的运作更加有条理。 举例来说,如果你训练一个本来是救生员的人去管理图书馆,或者把一个图书馆管理员编去游泳池当救生员,只会令两个地方也杂乱无章,费时失事,徒添更多功夫要处理。如果依周民之的做法,让救生员继续做救生员,图书馆则交由图书馆管理员打理,由於这就是他们原本的工作,自然不会有什麽问题,而总务部要操心的事情,又可以减少两件了。 谢山静笑道:"难怪我一直没再看到你,我很少去课室那边。" 文冬琪虽然已经不再发疯,可是举止仍然有点与众不同,看人时的眼神好像很抽离,她把手中的书本放到走廊的一个矮柜子上,道:"我在饭堂见过你好几次了,不过你好像常常也很忙,所以没机会来叫你。" 谢山静问她:"你现在还有听到怪声吗?" 文冬琪对於怪声的态度,在加入心镜会前後有天渊之别,此时她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是灵听者的事实,平心静气地道:"每天都听到,他们教我要纪录听到怪声的时间和内容,说对於研究灵听能力有帮助。" 谢山静犹豫片刻,问她:"你觉得你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我母亲。"文冬琪神色自若地道:"她在我十五岁那年病死了,我每天思念她。" 谢山静至今也对灵听能力存疑,因为如果要肯定灵听者能够听到死者的声音,首先必须证实人死後尚有灵魂遗留人间。可是鬼神之说向来信则有,不信则无,究竟文冬琪果真听到亡母的声音,还是只是她思忆过度一厢情愿,谁也说不上来。 不过谢山静当然不会提出这一点,她点点头道:"如果能够听到你妈妈的声音,那也很好啊。" 文冬琪好奇地问:"咦?今天不见你男朋友?" 谢山静奇道:"我今天也没见过他啊,怎麼啦?" 文冬琪笑道:"没什麽,只是我每次也看见你们黏在一起,十分恩爱啊。他对你很好吧?" 一提起杨诺言,谢山静不禁笑得甜甜的,道:"对啊,他很好。他是个画家,有时会自己外出写生啦。" 文冬琪眨眨眼,惊讶地道:"他是画家?真看不出啊…" 谢山静"噗"地笑出来,道:"画家有样子看的吗?话说起来,我也想不到你是教师耶…开头以为你是疯狂科学家之类的…" 文冬琪哈哈大笑,道:"教师不一定是戴眼镜,穿高腰裙子,一本正经的啊。就算看起来是,我告诉你,那十成是装出来的假面具。我以前的同事啊……" 两个女孩子站着东聊西聊,居然相当投契,不知不觉谈了大半个小时。文冬琪看一看手表,道:"糟糕!我要回去上课了。下次再聊吧。" 谢山静笑道:"好啊,下次我们去喝下午茶。" 没想到谢山静和文冬琪成为了好朋友,不过她们的"下午茶约定"一直也没机会付诸实行,因为不久之後,香氏集团建筑物爆发肺炎,不少人也接连病倒。 持续阴暗下雨的天气令留在室内的人增多,建筑物内部四处都是人,加上潮湿而挤逼的环境正是传染病的温床,有第一个人在外面感染肺炎回来後,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病情迅速地蔓延开去。 谢山静丶司徒夜行和周民之这三个部门主管因工作繁重,长期缺乏足够休息,每天又必需接触大量的人,所以也不幸中招,齐齐卧病在床。 香氏集团虽然设有医疗室,可是并没有预算容纳上百个肺炎患者,不但床位和地方完全不够,驻场的医护人员也只有一个姓沈的医生和若干护士,不可能同时照料如此多病人。偏偏这种肺炎又是不知什麽变种,威力不容忽视,因此一些病情较严重的人,都被送往外面的私家医院接受治疗。 总务部的确劳苦功高,主管周民之在带病在身的情况下,还得勉强起来指挥部下,把附近的几个活动室改建成临时病房。 虽然三个部门主管也先後发出声明,婉拒香小姐前来探病,免得传染给她,可是香小姐心系下属,不理会劝告,坚持每天都到医疗室亲身视察他们的情况。 部门主管有自己的独立病房,香小姐来探望谢山静的时候,她刚刚服过药物,正睡得昏昏沉沉。杨诺言和金宁一直在她床边照顾她,他们看见香小姐,都站了起来。 香小姐点头道:"你们坐下吧。" 香小姐走到病床边,把冰肌玉手放在谢山静额头上,谢山静多日来高烧不退,热得像融蜡一般火烫,香小姐忧形如色地问:"为什麽不送她去医院呢?" "她不肯去。"金宁回答道。 香小姐疼惜地看着谢山静,她在生病的时候也不肯离开,可见这里带给她多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香小姐对金宁道:"如果她的情况恶化,你就带她去医院吧,说是我吩咐你这样做的。"金宁点点头。她又叹气道:"几位主管的工作量实在吃重,连自己的健康也没时间注意。是我不好,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杨诺言安慰她道:"香小姐,这不是你的错。这些日子很多人不能工作,我们的财政没问题吧?" 香氏集团的水费丶电费丶膳食费丶维修费,还有数百人日常豪华的开销是天文数字,每天也如同在烧钱一样。但无奈在这段时期,主管和太多部下也相继倒下,收入锐减,如果不是因为杨诺言的预言,令香氏的储备非常充裕,恐怕出现财政问题,也只是迟早的事。 "暂时不会有问题。"香小姐顿了一顿,道:"最重要是照顾好他们的病,其馀一切都是小事,我会想办法的。" 香小姐再陪了谢山静一会,就要去看其他主管,临走前吩咐金宁道:"金宁,山静病好以後,要麻烦你多点带她去做运动了。这孩子从小开始便只关心工作,不太注意自己的事。" 金宁有一丝苦笑,沉声道:"知道,香小姐。" 主管生病,助手只有比他们更辛苦。不止是金宁,其他两个主管的助手,也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地留在病房照料主子。香小姐和沈医生也劝他们保重身体,回房休息,可是主子一天没康复,他们就一天不肯离开,休息的时候也只是伏在主子床边浅睡,连躺下来的机会也没有。主子在半夜醒来,连眼睛也不用张开,只要"唔"的一声,助手就立即醒过来,送上暖水毛巾,把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除了香小姐外,文冬琪也常常来探望谢山静,鼓励地道:"你要赶快好起来啊,我们还要去喝茶逛街。你男朋友担心成那个样子,你再不康复,我看他也快支援不住了。" 谢山静大部分时间也在沉睡,每次醒来如果看不到杨诺言在旁边,都露出非常失望的神情。杨诺言看见心爱的女友受苦,当然异常心痛,尽量抽时间陪伴她,在她精神略好的时候陪她说说笑笑。 杨诺言坐在床边,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胸膛,温柔地道:"乖乖,你要快点康复。我找到一间看到海景的餐厅,晚上的时候美得不得了。等你病好後,我再带你去。"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章 第二次偶遇 谢山静像一只小动物般蜷缩在杨诺言怀中,一动不动,道:"不知道司徒夜行和周民之病得怎样了?" 听谢山静的语气,好像不希望他们比自己先康复,杨诺言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三位主管争胜心异常强烈,什麽都要竞争,早已见怪不怪。金宁像是想安慰谢山静般,道:"司徒夜行的情况很差,要吊盐水。" 谢山静平时不愿外出,此时又觉得留在室内没事可做,沮丧地道:"整天困在这里,怪无聊的。" "我等会要去看我表妹,回来的时候买几本杂志给你吧。"杨诺言道::还有其他东西想要吗?" 药力开始发作,谢山静感到昏昏欲睡,只摇了摇头,便再度躺下来。 杨诺言疼爱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你先睡一会吧,乖乖,我很快回来。我爱你。" 他离去之後,谢山静又陷入了昏睡。金宁动作很轻地替她盖好被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默默地凝视着谢山静带点苍白,但仍然精致秀丽的脸孔。 过了很久,金宁才推门出去倒点热水。在独立病房外,他遇到同样也在照顾主子的李敏好。李敏好居然消瘦了不少,看得出她为司徒夜行忧心忡忡。两个助手平时关系极差,可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为自己主子的健康而愁眉不展,彷佛有点同病相连之感,居然连李敏好也停止冷嘲热讽,不是真心还是假意,问:"她怎样啦?" 金宁回答:"睡着了。" 话题似乎到此为止,金宁倒了满满一壶热水,转身回去谢山静的病房。李敏好突然道:"照顾病人的要诀呢…是她睡,你也要睡。不然她醒来後,你不够精神服侍她。" 金宁没想到她竟然传授起当助手的秘笈来,对她微微颔首,算是答谢她的经验之谈。 李敏好却像想找个人说话,还在自顾自道:"唉,看着主子辛苦,真是恨不得病的是自己。" 对於这句说话,金宁的感受绝对不会比她浅,不过他一向不多言,只是沉默地回到病房。 杨诺言每隔两丶三天也必定会来探望表妹程可思,疗养院的医生和护士对他已经非常熟悉。程可思自从目睹父母惨死,受刺激过度而精神失常後,至今还是毫无起色,连杨诺言也认不得。杨诺言渐渐已经不抱希望,陪伴她一个下午,看着她呆滞的神情,想起这个小表妹自幼像个鬼精灵,现在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禁黯然神伤。 离去前,杨诺言碰见疗养院其中一个看护,那个看护和他打招呼,像突然记起什麽事情,道:"早阵子有一个女人,也来探望你表妹。" 杨诺言一听,大为紧张,那时心镜会的对头组织"齐恩会"为了招揽他,加害他的舅舅丶舅母,幸好得金宁和王申雪及时出现把他和表妹救走,才逃过一劫。心镜会和齐恩会是这个城市的两大同类型组织,双方在多年前订立了一个"井与河契约",规定两个组织只能在合理竞争的情况下,才可以发动攻击。 在杨诺言加入心镜会後,两个组织已经不再存在争夺预言者的问题,所以齐恩会一直没有异动,但他担心有人会来对程可思不利,连忙问道:"是哪个女人?" 那个看护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姓名,因为她不是亲属,我们不让她进来。所以她只在门口接待处逗留一下就走了。" 杨诺言追问:"是个怎样的女人?" 可惜那个看护形容能力甚差,只是道:"是个美女,长得很漂亮的。"杨诺言再追问她细节,她却连那个女人的年龄种族,发型肤色,身高体重都完全说不出来。 杨诺言纳闷,心想:"美女?难道是山静?我回去後一定要问问她。"当下便没再追问这件事,离开这间疗养院。 杨诺言途经书报摊,买了一大堆最新的杂志,打算带给谢山静解闷。 他经过一间普通的平民餐厅,心念忽动,又想:"让我买碗粥回去,让山静换换口味也好。她吃了那麽多天总务部的营养食物,一定吃得淡出鸟来。" 杨诺言走进餐厅,抬头看着挂在墙上餐牌,心中想着谢山静会喜欢什麽粥:"鸡粥…不行…感冒不能吃鸡。皮蛋瘦肉粥?…还是猪红粥呢?" 他考虑了一会,决定好要买清淡的鱼片粥,打算排队付钱,轻轻退後一步,谁知听到"啊"一声,他又撞到一个人。 杨诺言认得这个略带吵哑的女性嗓音,心想:"不是吧?不会那麽巧吧?" 他急忙转过身去,果然又看到上次那个被他撞倒而摔破水晶音乐盒,打扮时髦,嘴角有颗小痣的女郎。 那个女郎今天穿着一条原本十分漂亮的翠绿色裙子,可惜杨诺言在撞倒她的时候,碰跌了她手上的一杯咖啡,那杯咖啡直倒在她身上上,令她丰满健美的胸部,以及她那条美丽的连衣裙上,有一大片咖啡的污迹。 那个女郎这时也看到了杨诺言,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了,顿足道:"怎麽又是你?你实在太冒失了!我…我这条裙子很贵的!" 杨诺言看见她胸前的布料被自己弄湿了一大片,隐隐透出**的形状,身边有数个食客听见女郎的叫声,走过来围观他们发生什麽事,有的更对着女郎胸前的咖啡污迹指指点点,场面非常尴尬,於是脱下自己的牛仔夹克外套,给那个女郎披在身上,然後道:"呃…我不是故意的,非常抱歉。幸好你买的是冰咖啡…" 那个女郎生气地道:"每次碰见你都没好事!现在你说怎麽办?我还赶着去约会的……" 杨诺言唯有道:"我陪你去买一件新的衣服吧。" 那个女郎反一反白眼,道:"这个自然,还用说吗?" 她十分熟悉附近的地方,带着杨诺言走啊走,走了很久,来到一间名牌女装店。杨诺言嘀咕地想:"你又说赶时间,却好整以暇地来买名牌。" 无奈的确是他不对在先,只好跟着那个女郎进去,那个女郎并不是常客,因为那家名牌女装店的店员没有称呼她的名字,只是微笑点头说声:"欢迎光临。" 那个时髦女郎对着满店的云裳,毫不浪费时间,二话不说取了几条颜色鲜艳的连衣裙子,进入试衣间。杨诺言百无聊赖地等待她换衣服,等了很久她终於出来了,换上一条黄色的贴身裙子,令她的身材看起来更加诱人。 杨诺言取出钱包准备付款,那个女郎却拉着他道:"我没说买这条。你来给点意见吧,这条裙子怎样?"说罢,竟然在杨诺言面前摆出像模特儿般的姿势,要求他评头品足。 那个女郎穿着极高的高跟鞋,令她看起来挺胸提臀,曲线毕露,令人不敢逼视。杨诺言觉得很尴尬,移开目光,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那个女郎催促道:"你快说啊!为什麽不说?" 杨诺言知道自己如果不随便给些评语,那个女郎不会甘休,於是只好实话实道:"这个黄色…呃,不太好,有点像香蕉。" 杨诺言说什麽"香蕉",脑中并没有邪念,可是那个女郎却误会杨诺言在**自己,娇嗔道:"你…你真讨厌。这样子说人家…" 可是她看起来不像生气,反而有点高兴的样子。杨诺言知道自己失言,却又害怕有理说不清,讪讪地不敢出声。 那个女郎娇声道:"这条不好看,那我再换另一条。你站在这里别走开。" 她说完後便回去试衣间,杨诺言学了乖,无论那女郎穿得怎麽样,他一律也说很好,很漂亮,盼望那女郎尽快下决定,了结此事。谁知那女郎换来换去,也没一条裙子合她心意,差不多整间店的衣服也试过了。她似乎对自己的外表相当有自信,每次换一条裙子,也对着杨诺言搔首弄姿,也不觉得难为情。 最後杨诺言等到神情开始呆滞,她才选了一条价值不菲的连衣裙,按照惯例,还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 杨诺言忍受着店员那种看着冤大头的眼神,只想尽快付款离开。他已经赔了衣服给她,在时装店门外再次道歉,那个女郎却笑得充满媚态,道:"谢谢你的裙子。" 然後她在毫无先兆下,亲了杨诺言的脸一下。杨诺言一怔,还来不及反应,在他眼前的景物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预言。杨诺言懊恼地想:"为什麽预言每次都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 杨诺言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街头,他把握机会看清预言的每一个细节,准备回去画成水彩画,交给同时是领导人的解语者香小姐解读。直到预言的画面消散後,他发现那个时髦的女郎已经离去。 杨诺言拿出电话看一看时间,才惊觉原来陪那女郎买衣服,不知不觉已经了两小时,心想:"原来这麽晚了,山静说不定已经醒来。"他加快脚步回去,又想起:"啊!我忘了问那女郎取回外套。" 在扰攘一番後,杨诺言竟然完全忘记了原本打算买粥给谢山静吃。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一章 误会 回到心镜会後,杨诺言不忘检查脸上有没有唇印,然後直接到医疗室,谢山静果然已经醒来了,病床旁边有轮子的活动餐桌上,放着一碗像是放得太少水,还有些甘笋之类在里面的麦片粥。谢山静看见他,诧异地道:"你去了真久。" 误会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产生的。杨诺言明明没有做什麽亏心事,大可以把刚刚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说给谢山静听,可是他一半觉得,这种小事不需要特别交代,一半则像所有男人一样,凡是牵涉另一个女人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如非必要也不会在女朋友面前提起,因此没有把遇见那个女郎的事说出来,只轻描淡写地道:"对啊,在疗养院待了很久。" 杨诺言直至看到那碗可怕的麦片粥,才醒觉一件事,心想:"糟糕!陪那女郎陪了太久,忘记买粥给山静!" 谢山静一点表示也没有,杨诺言看见她用汤匙轻轻搅拌着那碗看起来很难吃的麦片粥,根本不打算吃的样子,顺手接过那个碗,坐在她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谢山静现在又柔顺的肯吃了。 杨诺言这才记起有事情要问她,道:"对了,乖乖,你有到过疗养院看我表妹吗?" 谢山静一怔,奇怪地道:"没有啊,我又不认识你表妹,为什麽要去看她?" 杨诺言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觉得谢山静未免有点凉薄,毕竟他是她的男朋友,就算她没见过他的家人,也不应该这样说的。 不过他随即又想:"山静一个家人也没有,难怪她不理解亲情。我更加要多疼她一点才对。" 其实他想得一点也没错,谢山静在心镜会中长大,对她来说这个世界有同伴,有朋友,有爱人,也有敌人,却没有一种东西叫作家人,所以她对亲情伦理等概念薄弱,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香氏集团这场肺炎灾难,一直拖了数十天才正式结束。三个主管也先後回复健康,唯独是司徒夜行因为年纪较大,所以是复原得最慢的一个。 香小姐发表了一项声明,表扬三名不辞劳苦的助手在主管卧病的时候,展现出非凡的毅力和绝对的忠诚,令她非常感动,深深庆幸她的主管们拥有如此无私和伟大的助手,希望表达她的谢意。 在谢山静康复後,金宁可没有松懈下来。他谨遵香小姐的吩咐,强逼谢山静做运动锻炼身体。谢山静本来不甚愿意,呱啦呱啦说了一大堆理由,金宁向来甚少逆她意,可是事关她的健康,金宁态度异常强硬,不容许她以任何藉口逃避,谢山静拗不过他,只好答应让他教自己游泳。 谢山静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黑色泳衣,外面罩着白色汗衫,坐在香氏集团的游泳边,只有半截小腿浸在水中。金宁则在游泳池里,背靠着池边的瓷砖,在她脚边和她聊天。 谢山静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的泳镜,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金宁抬头凝视着她轻轻问:"怎样?不开心吗?" 谢山静强装出一个笑容道:"不是啊。" 金宁声音很轻很低沉,道:"在我面前不必勉强自己。" 谢山静听见这句话,垂下眼睛,用脚轻轻拨弄着池水,过了一会才惆怅地道:"他总是忘了我是个神知者。" 金宁早就料到她的开心和不开心,都必定与杨诺言有关,他控制着触摸那雪白足踝的冲动,默默地等她说下去。 谢山静却似不太想对金宁倾诉感情问题,不知道是觉得尴尬,还是顾虑金宁的感受,所以说了个开头後,迟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就算她不说,金宁也是个男人,怎会不大概猜到发生什麽事? 这是一个离间杨诺言和谢山静关系的大好机会,可是金宁不想令谢山静忧愁,所以一句诋毁杨诺言的话也没有说。 过了良久,谢山静才幽幽地叹息一声,道:"算了,不想那麽多。"她用圈在手腕上的橡皮筋随意地束起头发,脱掉白色上衣,刚刚病愈的她有点瘦,但身材依旧很好,黑色泳装映得她肌肤如雪。她戴上泳镜,轻盈地落入水中,笑道:"来吧,教我游泳。" 金宁扮演游泳教练十分投入和专业,当谢山静学得不专心,或者泳姿屡屡不正确的时候,都异常严厉地责备她。虽然明知金宁不能拿她怎麽样,可是他板起脸的时候也真凶得厉害,害得谢山静不敢嬉戏,认认真真地学起游泳来。 一个男人教一个女人游泳,听起来令人想入非非。事实上如果两人不是存心**的话,学游泳绝对不需要肢体接触。谢山静年纪轻,四肢灵活柔软,和金宁一连多日都在游泳池练习,由完全不熟水性,学至能游多种泳式,两个人也完全没有接触过对方的身体。 金宁含笑地道:"学得不错,你也不算太笨。" 其实一个助手不应该用"笨"来形容主子,可是谢山静却不介意,她用手抹一抹脸上的水珠,笑嘻嘻地道:"明师出高徒嘛。我越来越发觉你真的懂很多,好像什麽东西都会。" 金宁隐含笑意,率直地道:"如果不是懂得比你多,又怎替你办一些你办不到的事?" 据说运动能令人心情愉快,谢山静这几天的心情果然舒坦了不少,已经没有再为杨诺言的问题而郁郁寡欢。 杨诺言也知道他们最近每天早上都会游泳,他来到游泳池旁边的观众席,打算等谢山静游完後就和她去吃饭。 观众席上却还有另外一个人,正是"疯女"文冬琪。文冬琪正在这里看书,她发现杨诺言,对他点点头,杨诺言也跟她打招呼,坐到她旁边的座位。这文冬琪颇为健谈,合上书本,主动跟他聊天道:"原来你也喜欢看游泳池。" 杨诺言其实不是因为喜欢才来这里,所以他不知怎回应,唯有道:"呃……"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你真的可以听到死者的声音吗?" 文冬琪点头道:"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相信。" 杨诺言知道即使是谢山静,其实也不太相信所谓的灵听能力,却道:"我相信的…唉,有时我也想拥有灵听能力。" "为什麽?你想听到谁的声音?"文冬琪很有兴趣地问。 杨诺言叹气道:"我的舅舅和舅母…他们在我加入心镜会前被人害死了。虽然我在这里也生活得很开心,可是一想起他们,总是觉得生命欠缺了什麽东西,永远不再完整。" 文冬琪默然,想不到杨诺言会把痛失家人的感觉形容得那麽传神。 两人沉默下来,气氛有点哀伤。他们都在看着谢山静和金宁游泳,过了一会,文冬琪改变话题,怪羡慕地道:"他们每天都来鸳鸯戏水,没见过感情更好的爱侣。" 杨诺言一怔,问:"你在说谁?" 文冬琪诧异地道:"就是谢山静和她的男朋友啊。" 原来文冬琪一直误会,金宁是谢山静的男朋友。 杨诺言心跳得很快,舔了一舔嘴唇,追问她道:"为…为什麽你会说,他是山静的男朋友?" 杨诺言这样问,足以证明他内心深处,始终有点怀疑谢山静和金宁的关系,以为两个人有什麽亲密的举止被文冬琪看到,所以才会有这个误会。 文冬琪一脸理所当然地道:"那个大块头站在谢山静身後,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世上唯一弥足珍贵的人,爱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盲的也看得出他深爱她,不是吗?" 虽然这个事实杨诺言一早已经知道,可是心里明白,和听到有人当面清晰地说出来,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突然愤怒莫名,激动地道:"你别乱说!我才是她的男朋友!" 文冬琪嘴巴张得大大,瞠目结舌,不知道可以说什麽。 偏偏在这个时候,游泳池中的谢山静看到男友和好友,高兴地向着他们远远挥手,打算上岸来找他们。谁知她动作太急,在泳池的小楼梯上踏了个空,惊呼一声,身子就跌向水中。 其实谢山静就算掉入游泳池中也没什麽大不了,可是金宁看见她失足,立即本能地双手接住她。她落入金宁怀中,当然没有受伤,可是她第一次在水中被人抱起,觉得那种半飘浮的感觉和湿漉漉的肌肤触感十分有趣,竟忍不住"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谢山静本来就身轻如燕,金宁在水中抱着她根本不需要用力。虽然她穿的泳装并不暴露,可是相比起她平常穿着的衣服,始终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胸部随着笑声微微晃动,金宁突然觉得胸口一热,连忙放下她。 观众席中的杨诺言正在愤怒关头,再捕捉到这一幕,看到谢山静在金宁怀中露出灿烂的笑容,快乐得像个满足的小孩子,更加怒不可遏,心想:"这个金宁对我女友死缠不休,整天色迷迷地盯着她,山静又那麽信任他,此人始终是个心腹大患!" 本来喜爱和平丶避免和人冲突的他,此刻妒火中烧,竟萌生出要除掉情敌念头。 第三十二章 针锋相对 在香氏集团的神知者总部,一班年轻男女正在计画一起外游。虽然说心镜会中并没有强制的工作时间,谁想放假随时可以放,可是谢山静丶金宁丶司徒梦行等身为神知者部门的骨干成员,能够腾出的空闲时间,也最多是一天两天。 金宁的好友林骏东是个标准的好玩之徒,说起外游,他的反应比日常工作积极一百倍,正在踊跃发表自己对短线旅行的经验及见解。 谢山静从来没有试过外游,正在埋头翻阅不知谁买来的旅游书,看着一篇篇图文并茂,介绍世界各地旅游景点的文章,如同在看科幻小说一样,觉得半信半疑。 金宁看见她在读欧洲古堡的游记,道:”只有一天,你别想坐飞机了。” 谢山静对於世界地理的认识相当有限,一脸茫然地道:”那可以到什麽地方去?” ”选择很少,"金宁道:"我建议到赌埠去。” 所谓”赌埠”,是坐船到邻近一个以赌场闻名於世的城市。他们居住的这个地方没有合法赌场,所以不少人也喜欢在周末坐快船到那个小赌埠碰碰手气。 林骏东一听见”赌埠”,立即眉飞色舞,兴奋地道:”好主意!我去年在那里的夜总会光顾过一个叫娜娜的性感尤物,一直念念不忘那一夜……” 全场女性立即以厌恶的目光瞪着林骏东,他却若无其事地道:”怎麽啦?小弟尚未娶妻,难道不可以**作乐吗?” 司徒梦行加入讨论,附和道:”赌埠好啊,又方便,又好玩。” ”梦行,你有去过吗?”谢山静奇怪地问。 谢山静和司徒梦行两女都是从小在心镜会长大,基本上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照说不会有人带司徒梦行到其他城市。 司徒梦行顿时哑口无言。其实她也不知道”赌埠”是什麽地方,只因为这个点子是金宁提出的,她想也不想就说好。 大家出现了数秒有点尴尬的沉默,杨诺言"叮"一声灵机一动,道:”你们神知者去赌场的话,不是可以大杀四方吗?去赚点外快也不错啊。” 杨诺言此言一出,大家已经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满有默契地低下头。 果然—— ”真是充满智慧的主意,你有去过赌场吗?”金宁冷笑道。 杨诺言把想法冲口而出後,也知道这个理论是不成立的。很多人一听见神知者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就第一时间以为可以逢赌必胜,但细想之下,就会明白其实赌场游戏的玩法,即使知道庄家的心思也是没用的,因为庄家在揭开骰盎或开牌前,也不会知道里面的数字是什麽。 然後,不少人就会和杨诺言一样,马上想到一些由庄家发牌,和玩家对赌,需要猜度对手心理的游戏,神知者就可以大派用场。 杨诺言开口道:”那可以玩…” ”神知者被禁止参加那些赌局的。”金宁抢着道。 杨诺言有点疑惑,问:”为什麽赌场会…” ”每个赌场都有追踪者驻守。”金宁再次抢着道。 杨诺言有点愕然,道:”那些追踪者……” ”不是我们的成员,那个城市也有同类型组织的。”金宁又一次抢先道。 杨诺言忍无可忍道:”你可以不要打岔吗?”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谢山静突然专注地盯着桌子上一本旅游杂志的封面,好像封面上有数千字可以仔细阅读一样。 金宁冷冷地道:”我不想浪费大家时间,去听你的真知灼见。” ”这个主意是你提出的。”杨诺言微愠道。 谢山静仍然全神贯注地看着杂志封面,不知就里的人,真会以为她完全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一众神知者不约而同站起来,一些说去倒茶,一些说要再拿些资料来,急速逃离杨诺言和金宁的口舌之争。可是谢山静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咳了一声,瞪着那班惟恐被波及的神知者,以眼神禁止他们离开,强逼他们坐下。 ”我没说去赌场。”金宁道。 杨诺言也冷笑一声,道:”不去赌场?那你是想去找那个叫”妮妮”的…” ”是娜娜。"林骏东还在火上加油,纠正他道:"不是开玩笑,她的身材真的火辣得…” 金宁转移对老友开火,瞪着林骏东道:”你闭嘴好不好?” 林骏东吐吐舌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不好意思,老兄,当我没说过。” 杨诺言看见有机可乘,马上道:”是吗?我不清楚,我和某些人不同,明显我没这种消费习惯。” 其实金宁是单身男人,就算真的有试过这类交易,明买明卖,也不是什麽罪大恶极的事。杨诺言这样说,当然旨在於谢山静面前破坏他的形象。 金宁果然很在意,怒道:”你说话小心一点!” 杨诺言也不笨,成功把金宁激怒後,淡然地道:”不然就怎样?要揍我吗?” 金宁发怒的样子相当凶悍,握紧拳头,声音沉得要命地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杨诺言冷笑道:”看来你还惯於威逼恐吓,我很有兴趣知道,你以前是从事什麽工作的。” 杨诺言竟然暗指金宁在加入心镜会前,从事的不是正当职业。在心镜会中,其实有一个不成文规定,就是不能追究成员在加入前的身份。除非别人自愿说出来,否则即使是上级也不应该过问。因为理论上大家在加入心镜会後,就等於舍弃以前的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只要从此效忠心镜会,成员的过去一点不再重要。 司徒梦行和杨诺言的关系一向友好,可是此时一半是维护金宁,一半是抱打不平,插口道:”你…你怎可以这样说?实在太过份了。” 金宁恢复冷静,立即道:”算了,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杨诺言一时无言以对,瞪了谢山静一眼,不敢相信她至此也置身事外。 偏偏谢山静就是有这个能耐,她终於肯开金口,愉快地道:”好,既然大家也赞成赌埠,那就给两天时间大家搜集资料。散会!” 没有人知道谢山静是怎麽从杨诺言和金宁的对话中,归纳出”大家也赞成赌埠”这个结论,不过她是首席神知者,她说是就是了,傻子才会和她争论。所有人也乐得结束这场尴尬的讨论,像一阵风似的散去。 杨诺言受足了气,满肚苦水,宣泄无门,於是到顶层办公室找王申雪。 王申雪白他一眼道:”你又怎麽啦?我很忙的。” ”十分钟!”杨诺言苦着脸道:”十分钟一定放你回去!” 他强拉着王申雪来到一间没有人的休息室,开始絮絮不休地数落金宁。 “那个四肢发达丶头脑简单的智障,从第一天起已经像疯狗般咬着我不放,你说,这算哪门子的心理**?”杨诺言痛駡说。 王申雪眼观鼻,鼻观心,总是把事情看得通透,道:”我想金宁是基於男人的直觉,第一眼看见你,已经隐隐觉得你是个威胁,所以在你认识山静之前,他就开始讨厌你了。这也很难怪他的啊…” 杨诺言悻悻然地道:”我以为你也讨厌他?” ”我不讨厌他。"王申雪辩驳道:"只是我和他不知为什麽,一见面就很容易吵起来。但也不代表我和他不是朋友。” 杨诺言怀着一丝希望问:”心镜会的会规,有没有一条不许主子和助手谈恋爱的?” ”你发疯啦你,怎会有这种规定?”王申雪骂道:”历史上结成连理的主子和助手大有人在,也有助手诞下主子的孩子,可是两人并没有结婚的例子,你想要哪一种?” 杨诺言咬牙切齿地道:”大家公平竞争,他自己争输了,有种就去怪谢山静啊。” 王申雪瞪着杨诺言道:”这番说话,你有种就去跟谢山静说啊。我看死你在她面前哼也不敢哼一声,转头就拉着我发牢骚。” 杨诺言被她说中了,面不改容地道:”这个当然。女朋友是要来拍马屁的,好朋友才是要来吐苦水的。” 王申雪难以置信世间有这麽厚颜无耻的人,道:”你的本事越来越大了,我想我已经没资格做你的好朋友,你自便吧。” ”阿雪,"杨诺言意犹未尽,拉着她道:"别撇下我,我还没说完的……” ”我没你那麽空闲!"王申雪痛骂他道:"香小姐有一大堆档要我弄,我也自身难保!还有,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别拿这些事情去烦山静,她很快就有更多事情要处理。你再给她添麻烦,到时她甩掉你,你别来找我哭诉!” 杨诺言只对一个名字听得入耳,追问:”你说什麽?山静有什麽麻烦?” 王申雪觉得此人没救,没好气地道:”其实也不是山静啦…我现在不能说,很快你就会知道。” 杨诺言知道助手的工作有多忙碌,不得不放王申雪走。一直等到傍晚,杨诺言才明白王申雪不是恫吓他。 杨诺言正在搂着谢山静的肩膀,你一口丶我一口地共喝着一杯上面放了一大个香草霜淇淋球的巧克力饮料,王申雪来到神知者总部,走到他们面前,清清喉咙,好让这对旁若无人的连体婴注意到自己,然後对谢山静道:”山静,香小姐想在今晚九时半召开主管会议,你能出席吗?”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三十三章 抹黑行动(上) 王申雪问的根本不是一个问题,领导人说要开会,难道部下可以推辞吗?谢山静轻轻挣脱杨诺言的臂弯,道:”当然。你知道是什麽事吗?” 王申雪回答道:”唉,这件事轮不到我来说。还是等香小姐在会议上交代吧。” 谢山静知道王申雪不方便多说,点头道:”好。谢谢你,阿雪。” 在王申雪赶往通知下一个部门主管後,谢山静知道杨诺言和王申雪是好朋友,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吗?” “不知道,不过好像挺严重的。”杨诺言耸耸肩说。 谢山静叹气道:”那你今晚自己先睡吧,不用等我了。九时半…天晓得要开会开到什麽时候啊…” 主管会议顾名思义,就是香小姐有事想和三位主管讨论的时候,就会召开的会议。除了香小姐和主管们外,他们的助手也会站在主子身後候命,随时按主子的需要递上纸笔档丶咖啡热茶等等。 可是这晚在香小姐办公室外的会议室中,却罕见地有九个人参与会议。 这个会议室和香小姐的办公室一样放满盆栽,其中一盆茉莉花正值开花期,所以一室幽香。晚上九时半,当三个主管准时而严肃地带着助手来到会议室,看见香小姐已经端坐于主席位置,她的身後除了站着王申雪外,还有一个杨诺言,他们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都打了一个突。 当中又以谢山静最为意外,她在晚饭後才和杨诺言吻别,转个头却又看到他站在会议室,真难为她竟然沉得住气,一点讶异也没表露。杨诺言对她打个眼色,表示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要来开会。谢山静不敢和他眉来眼去,默默地在座位上就坐,维持着她那个标准的”工作表情”。 香小姐缓缓地道:”这次叫你们来,是有一些关於甘氏集团的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香小姐说到这里停下来,助手王申雪立即取出几张纸,派发给三位主管。杨诺言心想:”阿雪当真了不起,香小姐完全不需要示意,她已经明暸主子的心意,好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他们接到那张纸後,都低头阅读纸上的内容,会议室中一时鸦雀无声。香小姐手上也拿着一张纸,杨诺言站在她身後,眯起双眼努力想看清楚纸上的文字。 他看到纸上写着: 澄清声明 关於近日出现心镜会泄漏客户个人资料的流言,本人谨代表心镜会甘氏集团郑重澄清,本集团一向高度重视客户的私隐,一切有关客户或委托人的资料皆受严密保护,绝无外泄的危机。 经过连日查证,本集团发现受影响的客户,虽然曾经委托心镜会团队处理事务,可是并未出现於本集团的客户名单,亦未曾与本集团任何人员以任何形式接触,核实此事与本集团毫无关系,绝非甘氏集团的疏忽。 鉴於泄漏客户机密乃严重违反专业守则的指控,本人再次严正声明,甘氏集团与流言绝无关系。若此事证实是心镜会中其他集团所为,亦与本集团的运作互不相干。本人保证甘氏集团的诚信及服务质素,不会受心镜会中其他集团影响。 特此声明,以正视听。 心镜会甘氏集团领导人甘馨如谨启 司徒夜行和周民之看得眉头深锁,不发一言。谢山静猛地一震,激动地道:”胡说八道!怎会有客户资料外泄?” 杨诺言奇想:”山静为什麽那麽激动?”转念一想:”啊,对了!除了香小姐本人外,就只有神知者部门会和客户接触,如果真的有资料泄露,最大嫌疑的就是神知者了。” 司徒夜行和神知者部门素有心病,皱起极粗的眉道:”如果是真的,这就是心镜会史上的大丑闻。” 谢山静怒目瞪视着他,道:”不用如果了!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 ”山静,你冷静一点。"司徒夜行以老卖老道:"我只是假设真的有资料外泄,但没说是你的错。” 谢山静恨恨地心想:”这糟老头子就是恨不得神知者部门出纰漏!现在他心里肯定乐翻天了。” 她正想开口还击,香小姐伸出一只素手制止他们吵下去,道:”我不认为这件事是真的,夜行,山静,你们不用再讨论。” 既然香小姐这样说,司徒夜行自然无可奈何,继续皱眉道:”那流言是否真有其事?” 香小姐缓缓表示道:”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并没有人真正听过所谓的流言。” 大家都知道香小姐人脉极广,如果她说认识的人都没有听到,就是指根本就没有流言传出,一切都是甘馨如无中生有,自编自导自演这一封澄清启事。 甘馨如发表的这篇声明中,表面上只在澄清甘氏集团与流言无关,可是每句话的弦外之音,就是指控香氏集团才是泄漏客户资料的元凶。司徒夜行脸色一沉,愤然道:”抹黑!这是恶意抹黑!” 无论发生什麽事,看起来始终四平八稳的周民之道:”这份声明发了给谁?” ”所有现有及潜在客户。”香小姐平静地道。 在场的人都明白,香小姐的意思等於是城中所以达官贵人和知名人士也收到甘馨如的信了。谢山静脸色也很难看,道:”我们的服务一向令客户十分满意,如果流言是甘氏集团砌词捏造,除非他们找到人冒充苦主,否则流言始终是流言,未必会造成太大的破坏吧?” 香小姐淡淡地道:”那可未必。在早前爆发肺炎期间,我们推掉的生意,大部分也落到甘氏集团手上,令他们累积了不少实力和势力。”她看到三个主管沉默下来,补充道:”这个当然不是你们的错,如果当时可以选择,我也会选择转介给他们,总比落入其他组织手上好。” 司徒夜行冷哼道:”甘小姐写得出这份声明,我们还算是同一组织吗?” 香小姐却道:”不可以这样说。我们始终是属於心镜会的,这一点没人可以改变。” 司徒夜行不出声,显然他心中并不同意,却又不敢当面驳斥香小姐。 周民之看着香小姐道:”那我们要怎样应对?” ”这个就是我叫你们来的目的了。"香小姐道:"对於甘氏集团这次抹黑,我们要采取怎样的态度,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三个主管顿时归於沉默。自古以来向上级进言也是最困难的一件事,即使为组织尽心尽力如他们三个,都觉得可免则免。 趁着这个沉默的空档,李敏好递上一杯热茶给司徒夜行。其馀的助手不敢怠慢,都马上按主子的喜好奉上饮料。 香小姐很有耐心地等待他们开口,直到他们都呷过饮料润喉,始终没有人打破僵局,几个助手送完饮品後,继续像尊蜡像站在後面,似乎对这种会议中的间歇性冷场司空见惯。再过了几分钟,几个主管依然紧闭嘴唇,一副死不开口的样子,香小姐才不得不出招,道:”民之,你的看法如何?” 周民之被香小姐点名,仍然想尽最後努力维持他一贯滑不溜手的态度,道:”香小姐,这件事是你说了算的。无论你决定怎样,我们也一定会遵从。” 香小姐又岂会轻易被他推搪过去,淡淡地道:”民之,我一向尊重你们的意见。” 周民之避无可避,顿了一顿,只得道:”我认为在看清楚这个抹黑行动造成的影响之前,应该先持观望态度。” 香小姐缓缓点头,把目光移向司徒夜行,道:”你呢?夜行?” 司徒夜行在公在私也是一个极之强势的人,这次甘氏集团欺人太甚,他如何能忍?他一边做着强而有力的手势,一边坚定地道:”自从甘小姐接掌甘氏集团,他们的行为就一次比一次越界。就算是容忍也有限度,这次他们诽谤我们的诚信,如果不反击的话,我们在行内如何立足?” 周民之心想:”这司徒夜行果然是有仇必报的人。”口中却道:”香氏集团在这个城市多年来屹立不倒,不会因为几句无凭无据的说话而走投无路。我们的客户都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也不见得会盲目尽信流言。” 司徒夜行洪亮地道:”正因为他们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会更加重视私隐。我们哑忍的话,只会令人觉得我们作贼心虚,默认自己的过失。到时候想再挽回声望,恐怕已经太迟了!” 周民之侃侃地道:”你这番推论,是建基於大家也相信甘氏集团的戏码。直到此时,到底一众客户的反应如何,还是未知之数,香小姐,我没说错吧?” 香小姐微微颔首,道:”暂时的确没收到任何回响。” 周民之换了一个坐姿,继续道:”正是。哪个组织未经历过抹黑?万一大家对这件事听完就算,我们却节外生枝,只会惹起更多人注意,有欲盖弥彰之嫌。倒不如让事情渐渐淡化更有好处。” 司徒夜行和周民之一个激进,一个保守,各持己见,剩下谢山静还未表态,她的态度则成了关键。香小姐的目光停留在谢山静身上。 第三十四章 抹黑行动(下) 谢山静心里其实也觉得甘氏集团先撩者贱,理应回敬他们数招。可是她深知香小姐一向坚持和平共处,如果自己也主张还击甘氏,就会令香小姐十分为难。她对香小姐的忠诚大於自身的价值观,於是道:”我也同意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件事没造成什麽破坏,而甘氏集团亦没有再兴风作浪,的确无谓惹出更多事端。如果我们此刻选择反击,就等於接受和甘氏开战了。” 司徒夜行瞪她一眼,心想:”谢山静这臭丫头,竟然和周民之连成一线?”他的声音又再隐隐含着怒意,道:”开战又怎样了?甘小姐只是个小女孩儿,全凭赵亚义在背後出谋献策,他们的三个主管,只有费衣一人有点看头,其馀都不值一哂,难道我们会怕他们吗?” 司徒夜行这番言论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纯粹是清心直说,可是谢山静听起来,却觉得司徒夜行在暗指三个主管之中,自己和周民之也比甘氏集团的主管优胜,只有她谢山静比不上对方的首席神知者费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一向讨厌别人轻视自己,所以在这方面份外敏感,表情冷飕飕地道:”你是说费衣比我强吗?” 司徒夜行其实没有这个意思,却又不愿分辩,就在他犹豫之际,外表谦和丶内心狡猾的周民之看出谢山静误会,不但没有帮忙解释,还推波助澜道:”强与不强是很见人见智的。一个主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心镜会的历史自会评价,我们没资格批判什麽。” 周民之这样说,表面上像替双方打圆场,其实就间接加强了司徒夜行在批评谢山静能力不足的意味。 谢山静没有听出他别有用心,沉下脸来准备和司徒夜行大吵一场。司徒夜行比她老练百倍,怒视着周民之,心想:”这人永远在伺机放箭,终有一天要让他受点教训!”无奈他始终认定自己比谢山静高一辈,不肯开口对一个小女孩自辩。 香小姐不想他们作无谓的争执,再次示意他们停下来,道:”我已经明白你们的想法。我个人也不赞成反击,但也不同意哑忍。这样吧,在决定是否采取下一步之前,我会先跟甘氏集团沟通,如果彼此的敌意可以透过沟通而化解,那就最理想不过了。” 三个主管心里都不相信沟通可以改变甘氏集团的态度,不过既然香小姐坚持,他们自然也不会说些什麽,反正去沟通的也是香小姐自己而已。 这个会议不知不觉已经持续了两小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香小姐温和地道:”时间不早了,今晚到此为止吧。你们才病好没多久,赶快去休息,别要捱坏身体了。” 三位主管同时站起来,向香小姐道晚安後,再彼此点一点头。杨诺言站了两个小时,感到双脚酸软,看到谢山静和司徒夜行在点头时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心想:”这次不但我们和甘氏集团的关系恶化,连山静和司徒夜行的嫌隙也更深了。” 杨诺言等大家离开後,匆匆跟香小姐及王申雪道晚安,连忙赶上谢山静和金宁。 谢山静在离开会议室後故意放慢脚步等他,她见到杨诺言时,刚想开口,杨诺言机灵地在她发问前,就自动投案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来开会的。晚上和你分开後,我就立即回房画画,谁知到差不多九时,阿雪来敲我房门,告诉我香小姐决定让我参加主管会议。” 背後的金宁发出一声冷笑,表示他认为杨诺言谎话连篇,故意向谢山静隐瞒事实。比起和金宁争执,杨诺言更在乎谢山静的想法,因此没有理会他,再解释道:”真的…山静…如果我早知道会议有我份儿,怎会不告诉你?” 谢山静道:”我没说不信你啊。”她没有对杨诺言说,主管开会时有一个既非领导人和主管,也不是助手的人在场,在心镜会中是多麽不寻常的一件事。 杨诺言牵起谢山静的手,笑道:”这下倒好,今晚我不用孤伶伶了。” 谢山静还未回应,金宁就沉声对她道:”我有事跟你说。” 金宁的态度强硬,语带命令,彷佛他才是主子。谢山静顺从地点点头,开始当有事情要讨论时的指定动作,就是找一间没有人的休息室。虽然已经接近午夜,但是仍然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地占据着各个休息室,他们找了很多楼层也没有找到。 杨诺言暗喜,乘机道:”既然没有地方,就留到明天再说吧?” 谢山静摇头道:”不用,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她随手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里面正有数个不知是追踪者还是总务部的男女围在一起聊天,他们看到谢山静进来,都呆了一呆。谢山静板起脸孔,对他们扬起一堂秀眉,摆出一个”你们还不识相?”的表情,吓得他们连忙跌跌撞撞地跑出休息室,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谢山静对杨诺言笑嘻嘻地道:”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呢?” 杨诺言见她用这个淘气又霸道的法子弄到一间空置的休息室,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脸蛋。 金宁关上休息室的门,清清喉咙,道:”司徒夜行没有说你比不上费衣,你不要信周民之的话。” 谢山静抱怨地道:”怎麽你会替那老头子讲好话?” 金宁道:”我不是帮他讲说话。周民之巴不得你和司徒夜行闹翻,因为主管只有三个,你们不和的话,就自然会来争相拉拢他。他只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你别受他挑拨。” 金宁是个心思极细密的人,主管开会时,他站在谢山静後面,把会议桌上所有人的言行反应观察得一清二楚,加上他人生经验丰富,常常在会议後把当中的权谋利害分析给她听,提点她要注意哪些人和事。否则以谢山静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年轻女子,就算再聪明百倍,又怎会懂得司徒夜行和周民之这些老江湖的险恶? 金宁这次所说的道理显而易见,谢山静当然一点即明,可是她心中对司徒夜行实在生气,所以嘴上不肯承认,挖苦地道:”他是你的未来岳父,你当然站在他那边。” 金宁低声道:”你知道不是的…” 此情此景实在太像吃醋,谢山静自己也发觉了,连忙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明白你说什麽。我不会那麽易受周民之影响的。” 杨诺言在旁默默听他们说话,看见气氛不妥,决定快刀软乱麻,道:”好了,很晚了,有什麽明天再说吧。”然後就拉着谢山静的手,看也不看金宁就走出休息室。 谢山静只来得及回头对金宁说声”晚安”,便跟着杨诺言消失在楼梯间。 馀下金宁一人在休息室中,想起以前和谢山静在会议後,每次都会热烈地讨论其他主管的言论,猜度着他们有什麽用心,有时不知不觉说到夜半时分,也不觉得渴睡。现在却只和她说了短短几句话,她就被杨诺言带走,不禁黯然垂头。 开会一向是最疲劳轰炸的事之一,杨诺言和谢山静在洗澡後,便打算关灯睡觉。杨诺言回房後十分沉默,谢山静虽然已经疲累不堪,看见爱人不高兴的样子,还是伏在杨诺言身上,温柔地问:”你怎麽啦?” 杨诺言其实没有心在这晚再增加谢山静的烦恼,因此只是叹一口气,道:”没事,睡吧。” 谢山静冰雪聪明,完全明白他的心事,幽幽地道:”我知道你介意什麽。但是你应该相信,我和他只是主子和助手的关系。” 杨诺言把王申雪的劝告忘得一乾二净,忍不住道:”你或者是,但他呢?” 谢山静沉默数秒,道:”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什麽。” 杨诺言很气她这种自欺欺人的心态,却又无可奈何,烦躁地道:”至少该让他别老是跟在我们後面吧?我们常常三个人在一起,已经有人说一些很难听的话了。” ”谁?谁说难听的话?”谢山静反问。 杨诺言语塞,其实他没有听到有人说什麽,只是他认定别人在背後一定会说而已。 谢山静握着杨诺言的手,轻轻地道:”他是我的助手。” 杨诺言恨恨地道:”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又不是要你和他断绝关系,只是想偶然可以有一点我们的私人时间,这要求很过份吗?” 谢山静垂下眼睛,道:”那又不是很过份…” 杨诺言乘势道:”那就是了。其实对他也有好处啊,看着我们谈情,他不见得很开心吧?” 谢山静不出声,杨诺言彷佛决定要在今晚解决这件事,进一步相逼:”还是说你始终也有点舍不得他?” 谢山静明知杨诺言在逼自己,但是听见他怀疑自己的感情,始终还是急起来,道:”不是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只是…只是…很难开口对他说,我不想他跟着我…” ”难说也要说,你是主子,你怎样说他也要听。”杨诺言坚决地道。 谢山静受不住他苦苦相逼,闭上眼睛道:”好吧…我试试看。” "我爱你。"杨诺言大为满意,搂着她道:”从来没试过爱任何东西,像爱你那麽多。” 谢山静温柔地道:”我也是啊……” 杨诺言一边吻她,一边伸手把床头灯”啪”一声关掉。 第三十五章 离间(上) “你又要走了吗?” 说话的是坐在床上,用被单裹着身体,露出裸肩的甘馨如小姐。 赵亚义点起香烟,抽了两口,才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甘馨如神情楚楚可怜地道:”你从来不会留下来过夜…” ”怎麽啦?"赵亚义再抽口烟道:"你不会连睡觉也要人陪吧?” 赵亚义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不耐烦,彷佛开始厌倦甘馨如的痴缠。 ”不是…"甘馨如看着他英俊冷酷的脸容,幽怨地道:"只是每次你都马上离开,让我觉得好孤单,好像自己是你的旧衣服,穿完了就丢到一旁…” 赵亚义当然否认这个说法,道:”馨妹妹,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忙。” ”不可以交给部下去办吗?"甘馨如低头道。 赵亚义淡淡地道:”我凡事也喜欢亲力亲为,你不知道吗?”说罢他就站起来,穿回白色衬衣。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大力地拍着甘馨如的房门,传来一把男声焦急地道:”甘小姐,你在吗?甘小姐!” 甘馨如轻轻惊呼一声,拉高被单,道:”别让他进来啊。” 赵亚义一边扣回衬衣的钮扣,一边把房门打开一点点,冷冷地问:”到底什麽事情要十万火急?” 那个部下来找甘馨如,可是应门的却是貌似刚刚穿回衣服的赵亚义,心中一凛,不敢露出惊讶的神情,道:”赵…赵先生,你在就好了。香…香小姐带着两个人来,说有事情要和甘小姐谈。” 除了元旦会议外,香小姐从来没有试过到访甘氏集团。赵亚义微感错愕,心想:”香子规来这里?”对部下道:”我和甘小姐等会就下来。” ”那…我要让他们在哪里等?”他的部下犹豫地问。 ”当然是接待处。"赵亚义冷冷地道:"不然你乾脆把他们带到我睡房,嗄?” 他的部下不敢再问,道:”我知道了,赵先生。”然後鞠一鞠躬,便把房门轻轻关上。 甘馨如听到他们的对答,睁着大眼睛,惊惶地问:”香子规来做什麽?” ”等会便知道了。"赵亚义摇头道:"把衣服穿上吧,我们要下去会一会她。” 赵亚义和甘馨如慢条斯理地来到最底层的接待处,果然见到香小姐坐姿优雅地在沙发上等待,而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的,自然是王申雪和杨诺言。 一看到香小姐,甘馨如和赵亚义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绷紧起来,可见他们内心是多麽忌惮香小姐。赵亚义踏前一步,彬彬有礼地说对香小姐欠一欠身,道:”香小姐,让你久等了。我们不知道你会来访,有失远迎,请你见谅。” “是我来得太急,没有事先知会你们,不好意思。”香小姐微笑说。 赵亚义恭敬地问:”请问香小姐在夜间到访,所为何事?” 香小姐道:”我是来找馨如的。馨如,方便私下谈几句吗?” 甘馨如一怔,移了一移身体,明显透露出不安。她看了赵亚义一眼,迟疑地道:”这个…就是我跟你两个?” 赵亚义从来不会让甘馨如单独接见任何人,心想:”香子规不想我在场,自然是因为要说的事情和我有关。这个香子规装出一副菩萨嘴脸,实际上奸诈无比,九成是想离间我和馨妹妹的关系。馨妹妹太易受人影响,这个险冒不得。” 於是他打一个手势,示意接待员和其他部下也退下,自己却不离开,对香小姐道:”甘小姐一直以来所有会议,也需要有我在场。相信香小姐你不介意的吧?” 香小姐无奈,只得道:”那好吧。” 杨诺言怕香小姐以一对二会吃亏,於是斗胆道:”香小姐,我和阿雪也留下来,好吗?” 香小姐点点头,赵亚义微微冷笑,心想:”这姓杨的小子好会奉承,难怪上位上得那麽快。” 甘馨如怯生生地问:”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跟你谈一谈那封澄清启事。”香小姐缓缓地道。 甘馨如咬一咬唇,道:”是我写的,那又怎样?” ”是吗。"香小姐淡淡地道:"真的是你的主意吗,馨如?” 甘馨如神情倔强无比,道:”是!你们泄漏客户资料,有辱心镜会的名声,我不想被你们连累,所以就出了一封澄清信,有什麽问题?” 香小姐沉着气道:”馨如,我了解你是什麽人,对於一些不符合你原则的建议,或者你可以考虑拒绝。” 甘馨如对於这种满口警世忠言的长辈大感厌恶,发怒道:”你这老女人懂得什麽?我听谁的意见,又哪里关你事了?” 杨诺言听见甘馨如这样辱駡香小姐,火冒三丈,不过两位领导人在对话,他又不方便插口。 香小姐的涵养功夫一流,完全不动怒,依然温和地道:”馨如,你可能觉得这些是你的私事,与我无关。可是对我来说,你不只是一个领导人。相信你还记得,当年我和你祖父虽然分别是两个集团的领导人,但是同时也时知交好友。如果我眼看着他唯一的孙女在走歪路,而不尽力劝告,你祖父泉下有知,也会怪我没有尽长辈的责任。” ”什麽泉下有知…原来在这个年代,还有人会说这样的话,"甘馨如嘲笑地道:"你真的和你外表一样食古不化,香子规。我在走一条怎样的路,不是由你去判定的!你别再在我面前扮演道德判官了!” 香小姐微微摇头道:”馨如,我害怕他日你後悔的时候,我已经没能力帮你。” ”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後悔的,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甘馨如冷笑道:"如果你只是和我说这些废话…” 甘馨如竟然想下逐客令,香小姐却伸出一只手,制止地道:”不,我还话有说。” 赵亚义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位领导人的对话,来到这个时候,终於插口道:”香小姐,时间已经不早,甘小姐需要就寝了。希望你接下来说的是公事。”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杨诺言觉得香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她漠然地道:”我以为在甘氏集团,私事和公事已经很难分开。” 每次话题稍微触及甘赵两人的关系,甘馨如就彷佛失去控制。她气得面红耳赤,又想大大的发火,这次却被赵亚义以眼神阻止,他一贯冷静地对香小姐道:”香小姐,请你长话短说。” 香小姐静了一会儿,道:”心镜会两个集团必须和平共处,这是心镜会会规中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希望你们不要忘记。如果再有人漠视会规,挑起争端,我也会依照违反会规的处理方法,绝对不会姑息。” 听到香小姐这样说,杨诺言心中一凛,想:”香小姐毕竟也是来警告他们的。” 赵亚义表情僵硬地道:”心镜会的会规,我们时刻铭记於心。有劳香小姐提醒。” ”那就最好。"香小姐颔首道:"我要说的话到此为止,馨如,你是聪明人,相信你明白我所说的话,请你不要令你祖父失望。” 他们离去以後,赵亚义对甘馨如道:”那香子规好不要脸,动辄搬甘老先生出来唬人,想离间我和你的感情。” 可是甘馨如的情绪已经被触动,大眼睛阴晴不定,罕有地对赵亚义的话无动於衷。 赵亚义察言观色,心想:”这蠢女孩好不麻烦,动辄就自怜自悯,要人把她当小公主般呵护。”他伸出双臂抱着甘馨如,问:”馨妹妹,你心里在责怪我,害你违背甘老先生的教训吗?” 甘馨如在他怀中凄然一笑,心里想:”亚义哥哥,怎麽你还不明白?无论你做了什麽,我也不会怪你的。” 。。。 杨诺言回到香氏集团,立即把刚刚在甘氏集团发生的事,全部一字不漏向女朋友汇报。 谢山静听完他的叙述,呆了半晌,之後叹息一声。杨诺言问她:”你为什麽叹气?” 杨诺言见她不出声,不停追问她:”山静,山静?你怎麽啦?不要吓我啊。” 谢山静心里其实是替甘馨如不值。赵亚义英俊丶成熟丶才智出众丶冷酷无情,对入世未深的天真少女来说实在是有致命的吸引力,谢山静也不过比甘馨如年长几岁,完全体会甘馨如死心塌地爱着赵亚义那种心情。 不过她真心敬重心镜会的领导人,即使对着杨诺言,也不想说甘小姐是非,所以只是简单地道:”没什麽,只是觉得赵亚义这个人很卑劣。” 杨诺言想了一想,问她:”其实甘小姐那麽年幼,为什麽会当上领导人?” 谢山静缓缓地道:”背後的事真是一匹布那麽长。你知道心镜会的领导人是怎样产生吗?” 杨诺言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耸耸肩道:”不知道,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吗?” 谢山静道:”不是。心镜会的领导人是由上一任领导人指定的。当上一任领导人有了人选,就会谘询三位主管的意见,只要三位主管都不反对,那个人就将会成为领导的接班人。” ”那如果三位主管中,有人反对呢?”杨诺言问。 谢山静道:”如果三个主管中有两个也反对,那麽就需要另觅人选。因为如果主管对新的领导人不心悦诚服,领导人根本不可能顺利管理整个集团。不过这个情况在心镜会史上极其罕见,大部分领导人也获得主管一致认可的。甘小姐的祖父,就是甘氏集团上一任领导人。 甘老先生是史上一位不可多得的领导,无论对外对内也非常出色。他把甘氏集团的业务带到前所未见的高峰,难得的是他和香氏集团的关系也维持得十分和谐。甘老先生的子嗣就只有一个年幼的孙女,在他弥患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就指定了他的孙女作为接班人。甘氏集团三个主管非常敬重甘老先生,所以即使他的孙女当时只有十六岁,他们也一致同意支持她作领导人。” 杨诺言听到这里,侧头想了一想,问:”就是说,甘小姐成为领导人的原因,是缘於她祖父的遗愿。那後来为什麽会演变现在这个局面?” 第三十六章 离间(中) 谢山静听到这条问题,又叹一口气,继续道:”甘小姐接任领导人的时候,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当然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处理。赵亚义那时只不过在总务部做一份工作,连主管也不是。据说他的表现相当杰出,做事又卖力,很多人都看好他可以平步青云。不过当时的甘氏集团的总务部主管却看出此人心术不正,所以一直也不对他委以重任,只是投闲置散的随便给他一个职位。” 杨诺言忍不住道:”那个主管倒是挺有眼光。”他顿了一顿,又问:”那麽赵亚义究竟有什麽了不起的天赋呢?” “赵亚义是一个核算者。”谢山静认真地道:”核算能力几乎是最不起眼的天赋,他们擅长数算一批钞票或者硬币的价值,无论面额是大还是小,即使包含多种不同货币,核算者只要一拿上手,就立即可以知道总额。这个能力平平无奇,很少在任务派得上用场。 在很久以前,有些领导人可能会挑一个核算者当助手,方便点算客户以现金付的酬劳。可是当有了银行汇款服务的时候,也就不再需要核算者的能力。他们往往只会被安排在资金申请柜台工作,除此之外,实在没有让他们发挥所长的地方了。” 杨诺言难以想像世间竟有如此又无聊,又怪异的天赋,呆了一呆,大惑不解地道:”那麽…跟一部点钞机没有分别吧?” “那倒不是。”谢山静正色地道:”点钞机可实用多了。核算者是一个人,总会疲倦丶生病丶犯错,但是点钞机却不会。” 杨诺言匪夷所思地道:”既然如此,赵亚义是凭什麽爬到现在的位置?” ”天赋并不是一切。"谢山静顿了一顿,道:"历年来心镜会的领导人,没有多少位是凭天赋胜任的。赵亚义的天赋虽然没用,可是他却是一个擅长谋略权术的人才,又怎会甘心屈居於一个不赏识自己的主管之下?一直到甘小姐继任,他就看出这个是大好机会,藉故亲近甘小姐,为她提供各种意见。 试想想,那时甘小姐无亲无故,连书也没读过多少本,就突然要统领整个集团的营运,负责数百人的生计,心中的惶恐和压力,一定大得她无法承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相貌堂堂,成熟理智的男人出现在身边,对自己关怀备至,又愿意分担甘氏集团中的大小事务,助她一臂之力,叫她如何拒绝?” 杨诺言”嗯”一声,道:”赵亚义的确是个绝色美男子,又风度翩翩,虽然我也长得不赖,可是自愧不如他。” ”这个不是重点!"谢山静嗔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人说话的啊?” 杨诺言若无其事地道:”我是想试试你的反应啊,看你对赵亚义那麽有魅力的男人有什麽感觉…” 谢山静一双妙目瞪着他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不说下去了。” 杨诺言嘻皮笑脸地道:”不要啊,乖乖山静,我爱听你说故事,求你继续说吧。” 谢山静拿他没办法,道:”这不是故事,全部也是真的啊。赵亚义也不是马上就只手遮天的,他还耍了很多手段,下了一堆功夫。在博得甘小姐信任後,赵亚义就开始孤立她,完全不给她自己和主管或部下接触,所有人想见甘小姐,就得通过他赵亚义。久而久之,甘小姐的身边除了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也听不见任何不利赵亚义的忠言。甘小姐变得孤立无援後,赵亚义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操纵着她,还让她加插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领导职位。” 杨诺言若有所思地问:”那个总务部主管呢?他不是一早洞悉赵亚义的居心吗?” 谢山静道:”在赵亚义掌权後,原本是他上司的那个总务部主管,不知道是怕赵亚义铲除前朝旧臣,与其被赶走,倒不如自行离场,还是赵亚义真的从中作梗把他逼走,总之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就宣布从主管位置退下来了。甘氏集团就是这样改朝换代,开始新的一章。甘小姐只是名义上的领导人,实际上所有决策,几乎也是赵亚义由控制的。” 杨诺言听得啧啧称奇,想不到甘馨如和赵亚义,背後有个这样的故事,摸摸自己的脸孔道:”虽然我没有赵亚义那麽俊朗不凡,不过我性格就讨好得多,看来始终是我胜他一筹。” 谢山静”啐”一声道:”不要脸,哪有人这样自己赞自己的?你再老是提着谁英俊,谁不英俊,我就不理你了。” 杨诺言不见得真的如此滑稽,只不过是想逗女朋友笑。他张开手臂从後面抱着谢山静,狰狞地道:”你不理我的话,看我怎样对付你。”接着便在她脖子呵气。谢山静痕痒不过,在他怀中一边笑着挣扎,一边求饶:”不要!很痒啊…别弄啦,求求你了…” 杨诺言最爱听她求饶,索性用手指在她腰间搔痒,谢山静挣不脱杨诺言的掌握,更加笑着哀求道:”救命啊,我知错了,求求你不要再弄啦…杨先生,杨大爷…” 杨诺言笑道:”你别那麽大声,让人听到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谢山静睁大差不多笑出泪水的眼睛,道:”你是在欺负我啊…” 自从谢山静依杨诺言吩咐,让金宁多点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之後,杨诺言的确比以前快乐多了。虽然刺痛金宁带给他一种复仇的快感,可是又有谁真的愿意,在和女朋友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的时候,多了一个男人作旁观者?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摆明居马喜欢他的女人。 不过谢山静却没有表面起看来那麽开心。这天她和好姐妹文冬琪相约到理发店,以”女生和女生谈心”为理由,要金宁在别的地方等她。理发的过程沉闷冗长,她和文冬琪身後也各自有一个发型师侍候,在呆等期间,谢山静终於忍不住,把积压的心事向好友透露。 文冬琪很耐心地听完谢山静说话,态度有点抽离,若有所思地道:”总括来说,你是对那大块头感到内疚噜?” 谢山静垂头丧气地道:”又不是内疚…只是…只是…他真是一个很好的助手,我却用这样的方式回敬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你说的这几句话,和内疚有什麽分别?”文冬琪问道。 谢山静无言以对,这个时候她身後那个打扮新潮的娘娘腔发型师,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谄媚地道:”哇,小姐,你的头发好长,打理得很好。” 文冬琪一脸自然地道:”其实内疚也很正常啊,那大块头对你真的好得没话说,你是个人的话,也应该感动了。” 文冬琪对金宁的评价倒一直也很高,谢山静道:”可是我也要尊重男朋友的意愿啊…况且他的要求其实不算过份……” 文冬琪不以为然地道:”是吗,我倒觉得是他自觉对你不够好,怕大块头在一旁,把自己比下去。” 谢山静不出声,她不是怪文冬琪批评杨诺言,只是她不想对任何人说男朋友坏话。 文冬琪身後的发型师,正为了解开她头发那些恐怖的打结而大费周章,一边还得小心翼翼避开她的假耳朵。 谢山静过了一会,为杨诺言辩护道:”不是的,他对我也很好…” "真的吗?比大块头还好?”文冬琪意味深长地道。 谢山静看起来有点慌乱,道:”这…一个是助手,一个是**,怎可以相提并论呢?金宁是我的助手,当然要对我唯命是从。可是他是我的男朋友,自然也会对我有要求…” "你喜欢这样想,也没所谓。"文冬琪微微摇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助手的感受而愁眉不展呢?” 谢山静一怔,问:”我什麽时候愁眉不展?” 此时,文冬琪的理发师满头大汗地道:”小姐,你头发上的打结太严重,真的无法解开,看来要剪掉了,你同意吗?” 文冬琪满不在乎的道:”没关系,剪吧。”转头对谢山静道:”你平常很爱笑的啊,可是今天你几乎没有笑过,你自己不发觉吗?” 谢山静忽然之间,觉得心跳得很快,不由自由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道:”哪有人一边理发一边笑呵呵的?别人会以为我神经病。” 其实谢山静已经理发完毕,那娘娘腔的发型师见她在等文冬琪,於是问她:”小姐,你会考虑染发吗?我觉得有一种棕色很适合你…” 谢山静已经坐得腰酸背痛,只想尽快离开,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文冬琪被带去洗发的时候,谢山静无所事事地想:”如果我染发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漂亮呢?”所想的”他”,自然是杨诺言。 谢山静沉思了一会关於染发的问题,忽然像想起什麽要办的事情,惯性开口道:”金宁。” 过了数秒,谢山静听不见金宁回应,有点困惑地回头看,才陡然记起,金宁被自己支开了,所以不在附近。 谢山静呆呆地看着前方镜中自己的脸容,不禁有刹那失神。 第三十七章 离间(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挑拨离间这种行为,不论是情场丶职场丶朋友,甚至是家庭,都无一幸免。最惨的是,就算没有得罪人,也有可能会无端成为被挑拨的对象。在心镜会中,最佳例子就是谢山静和金宁。他们的主仆感情实在太过亲厚,即使不涉及什麽利益冲突,仍然有很多人纯粹看不过眼,想伺机破坏他们的关系。 而司徒夜行的助力李敏好,绝对是当中的先锋。不知道她是受了主子的吩咐,还是天生喜欢损人不利己,总之她就一直不遗馀力地发掘拆散谢山静和金宁的机会。不过由於她名声太差,所以很多时候她还没有开口,别人就已经认定她不安好心,自然说什麽都没有人相信。 最近,李敏好却发现自己有一个新的战友,一个同样希望谢山静和金宁断交的人。这个人当然就是杨诺言。 李敏好心想:”金宁那小子对谢山静一条心,对他下功夫是没用的。倒不如好好利用杨诺言,他说一句,胜过我说十句。” 杨诺言在图书室翻阅一本厚厚的西洋画史书,正看得兴起,却听到一把刺耳的高音调声音,在他背後道:”唷,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转过头去,看见穿着鲜艳紧身衣服的李敏好,双手抱胸,微微冷笑地看着他。 杨诺言很清楚这个女人是什麽一回事,大家既不是朋友,因此连打招呼也免了,直接就低头继续看书。 李敏好却不是那麽容易打发的人,她继续道:”难为你还那麽镇定…看来你还不知道吧……” 她分明是想杨诺言追问发生什麽事,杨诺言当然不中计,仍然津津有味地翻书,无视李敏好的存在。 李敏好脸上的嘲讽笑容更加明显,道:”你女朋友呢?她在哪里?” 一提起谢山静,杨诺言的态度果然有了变化,他停下了翻书的动作,冷淡地道:”很明显不在这里。” 杨诺言一回应,就已经掉进李敏好的陷阱。李敏好掩着半边红唇,笑吟吟地道:”对喔,我真傻,忘记了刚刚才看到她进了她助手的房间。不过你当然一早知道,她一定有对你说。” 杨诺言心怦怦地跳,想:”山静在金宁的房间?”口中却道:”我女朋友在做什麽,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李敏好看到他的表情,知道计画已然成功,暗暗窃笑,道:”没错,她对你那麽情深义重,就算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也肯定不会发生什麽事。”说完後就转身离开。 杨诺言看着李敏好的背影消失後,立即合上书本,拿出电话拨号给谢山静。可是拨了很多次,谢山静也没有听电话,杨诺言心中越来越烦躁,心想:”她…她该不会真的在金宁的房间吧?” 他继续打电话给谢山静,终於有人接听了,杨诺言着急地道:”山静,你在哪?为什麽不听电话?” 回应他的,却是一把低沉的男声:”她现在不能听电话。” 杨诺言听到这个可能是地球上他最讨厌的声音,怒气急升,道:”为什麽?” ”想知道的话,自己来我房间。你认得路吧?”金宁冷淡地说完就挂线了。 谢山静在旁边听着金宁和杨诺言对话,抱怨地道:”你这样说,他会不高兴的。” 金宁闷哼一声,道:”我会怕他吗?” ”你当然不怕啊!"谢山静委屈地道:"他生气的话,还不是辛苦了我!” 金宁的房间就在谢山静的房间对面,杨诺言当然知道怎样走。他用最快速度跑到门口敲门,心中却很害怕开门後看到的景象。 过了一会,金宁打开门。杨诺言毫不客气地直接内进,立即嗅到一种刺鼻的气味,再看到谢山静湿着头发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肩上披了一块毛巾,恍然大悟,道:”你…你在染发吗?” 谢山静旁边的地上放了三丶四包染发剂,其实正确来说,是金宁戴着手套帮她染发。她笑道:”对啊,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杨诺言看见他们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不禁心花怒放,坐在一张椅子上,道:”为什麽要在金宁的房间染发?” 谢山静面不改容地道:”因为我不想弄得我的房间满是染发剂的味道啊。” 杨诺言觉得好笑,谢山静的意思是,弄得金宁的房间有这种味道就没所谓。他点头道:”我在这里陪你吧。” 谢山静喜道:”太好了,光是坐在这里好无聊喔。” 杨诺言此时才有心情打量金宁的房间。这里几乎没有什麽杂物,衣物等也收拾得十分整齐,杨诺言心想:”我还以为这家伙的房间,一定有很多裸女海报丶黄色刊物之类的,一定是他藏得很隐蔽。” 谁知金宁接收到他的想法,淡淡地道:”你这麽想看,我可以借给你。” 杨诺言无话可说,他竟然一时忘了金宁也是个神知者。幸好谢山静这次居然不知道他们想什麽,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麽?看什麽?借什麽?”两个男人都不出声。 虽然这次只是虚惊一场,可是杨诺言发觉谢山静真的对金宁毫无防范,令他要谢山静摆脱金宁的心更加坚决。 他又开始一有机会就在谢山静耳边软硬兼施地说服她进一步疏远金宁,原本谢山静也是很有主见的人,如果杨诺言是恶意中伤金宁,她会相当反感。可是杨诺言并没有金宁形容得那麽蠢,他挑拨离间的时候,往往也只是强调想和山静有多点二人世界的时间,甚至列举出这样做对金宁的十大好处,好像他其实真心为金宁设想一样。 其实谢山静和金宁关系再好,除了身为男友的杨诺言有权妒忌之外,其他人也没有资格评论什麽。可是,偏偏就是有很多不相干的人,也在有意无意助长杨诺言的计谋。 金宁在晚上被主子甩开的次数越来越频密,身为助手,常常被人看见独自活动,其实违反了助手的工作守则。所以在谢山静不需要他尾随的时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通常会待在神知者总部或健身室。 当金宁把自己和谢山静的办公桌收拾好,看一看时间,正想早点回房,却有人拍一拍他宽厚的肩膀。 金宁转身一看,看见他的好兄弟林骏东一脸兴奋地问:”怎啦?山静又在杨诺言那里?” “她现在根本很少回自己房间。”金宁回答说。 林骏东掩饰不了喜悦的神情,道:”那不好吗?我们哥儿俩出去喝酒,来吧。” 金宁显然是心情欠佳,拒绝道:”我不去。” 林骏东从没想过有人会拒绝到夜店喝酒,震惊得像发现自己的生母是外星生物,道:”为什麽不去?老兄,你别开玩笑了,每次有你在,女人都会像小老鼠看见整条面包般自动扑过来……” 林骏东苦苦相求了好一会儿,金宁才终於答应和他外出喝两杯。 在心镜会中,当然不会人人都是享受日做夜做的工作狂。不少人像林骏东一样,本身的能力稀松平常,大概这辈子也难担当要职,在白天马马虎虎地工作过後,晚上才是一天真正的开始,拿着香氏集团的资金,在城里纸醉金迷的夜店中寻幽探秘,四处”猎奇”。 林骏东外表十足花花公子,出手阔绰,说话又风趣幽默,在各大酒吧中深受欢迎,不知多少女人不介意和他一夜缱绻。他自己也承认,相比起谈恋爱,他更喜欢这种没有负担的享乐。 金宁和林骏东坐在酒吧之中,一边喝酒,一边说着男人的心事。 林骏东怪同情地道:”整天看着他们亲亲抱抱,真不明白你怎麽捱过来。” 林骏东知道这个好兄弟一向沉默寡言,并没有预期金宁会回应这个问题,谁知金宁喝一口酒,却这样道:”有吗,没留意,我只注意到她很快乐。” 换作任何一个人听了,也可能会有点感动,可惜这林骏东是个不折不扣的损友,他摇头叹息道:”大好男儿,竟为一朵有主的名花,而放弃整个花花世界,值得吗?” 金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全世界彷佛只有文冬琪支持他。 这个时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女之间也”的林骏东开始左瞄右瞄,像一只豹子寻找猎物,然後鬼鬼祟祟地对金宁道:”喂,看看你八时的位置,那两个不错吧?” 金宁往他说的方位看了一眼,道:”一般。” ”这样的质素只是一般?"林骏东反一反白眼道:"老兄,你要求还真高。” 金宁道:”没有爱是不同的。” 林骏东一脸听到大笑话的表情,道:”少来了!不过是解决生理需要,谁想要真爱?” 在这个时候,有三丶四个穿着低胸短裙的妙龄女子围着他们。在灯红酒绿下,酒吧中的女子化着浓妆,衣着性感,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差,再加上态度主动,很多喝了两杯的男人就是这样开始夜夜笙歌的生活。 林骏东自然是这方面的圣手,说了两句,就已经用手搭着其中一个女子的肩膀,对金宁猛打眼色,彷佛在说”送上门的大餐,你不是不赏面吧?” 坐在金宁旁边的女子交叉起浑圆的大腿,暴露的上身微微向前倾,胸部几乎碰到金宁的手臂,媚态十足地对金宁道:”我叫苏珊,你呢?” 金宁忽然想起谢山静和杨诺言拥吻的身影,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三十八章 取物任务(上) 谢山静站在饭堂中央放满食物的长桌子前,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满满的咖啡。其他在饭堂中的成员看到她做这个正常不过的动作,都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巴。 自从谢山静成为首席神知者,有了助手金宁无微不至的照顾後,大家没有再见过她自己倒饮料了。正当她喝了一口咖啡,总觉得和平时喝的不同,便听到身後一把低沉的声音道:"你在这里做什麽?" 谢山静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声音属於谁,她若无其事地道:"拿咖啡啊,不然还可以做什麽呢?" 金宁走到她身边,本来两人如常在神知者总部工作,当他到文件柜拿了一点资料,再回到座位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主子谢山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虽然在香氏集团建筑物内不可能有什麽危险,更加不会有人拐带她或者袭击她,可是金宁仍然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在建筑物四出寻找谢山静,终於在饭堂发现她的身影。 金宁顿了一顿,道:"为什麽不叫我帮你拿?" 自从杨诺言日夜不停在谢山静耳边,用尽方法说服她疏远金宁,谢山静开始有时会撇下助手自己跑开,也不再常常和金宁开玩笑。 "我以为你在忙啊。"谢山静在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金宁,金宁也不回应,气氛相当不自然。过了一会,谢山静再喝一口咖啡,微微皱起眉头道:"怎麽今天的咖啡这麽难喝?" 金宁闻言沉默地抢过谢山静手上的杯子,然後在长桌子上倒了几种不知什麽东西,再"叮叮当当"地搅拌了一会,然後一言不发地把杯子还给她。谢山静尝了一口,终於找回熟悉的味道,这才明白原来金宁平时给她倒的咖啡是花过心思的。 直到谢山静把咖啡喝光光,主仆两人仍然默默无言,接着就自然而然地回到总部继续工作,整个上午几乎没有再交谈一言半语。 其他神知者自然看得出谢山静和金宁最近的关系变得异常别扭,大家都隐约知道原因,却没有人有勇气高谈阔论,只装作不知道了事。 谢山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低着头,安排一个新任务,这个任务的委托人是城市中着名的演艺界经理人郭先生,郭先生旗下有一个事业发展得如日中天的玉女明星"朱丽叶"。在朱丽叶加入演艺圈前,曾经和一个姓罗的男生谈过恋爱,有几封"措词不十分恰当"的书信在对方手上,为怕书信流出,影响朱丽叶的形象和前途,所以经理人郭先生特地拜托香小姐帮忙取回。 谢山静经过仔细地策划後,宣布这次任务将会出动两个小队,其中一个小队潜入目标人物的家搜索,而另一个队伍,谢山静将会亲自带领,负责跟踪着目标人物,确保他逗留在街上,不会於搜索期间突然出现在家里。 谢山静对一众部下解释过任务细节後,金宁开始默默地准备行装,包括一系列可能有用的物品,正当他考虑需不需要带备一个专门用来偷车的工具,谢山静忽然道:"金宁,你不必参与这个任务。" 金宁一怔,谢山静像是考虑如何开口似的,过了数秒才勉强笑一笑,道:"我另外有事情要你办呢。" 金宁不出声,等她自己说下去。谢山静停了一停,道:"我的"耳朵"不知在哪里,找了好久也找不到,我想你替我找一找。" 谢山静看见金宁没有反应,脸色彷佛有一点点惨然,连忙补充道:"我…我可不是为了支开你才这样说的。我的"耳朵"真的不见了……" 金宁沉默半晌,如果说这番话的人是文冬琪,那还说得过去,因为她在加入心镜会前割去自己的双耳,所以要用假耳朵。他道:"我不知道你指的"耳朵"是什麽。" "你没见过吗?"谢山静愕了一愕,道:"就是一条坠子是一只耳朵的炼子啊,我有的是左耳,他…杨诺言有的是右耳,是一对儿的。" 金宁听到这里方始有点明白,谢山静吩咐他去找回杨诺言送的情侣项炼。世上成双成对的东西多的是,金宁无法想像什麽人会那麽**,选一双耳朵造型的情侣项炼,他也不知道谢山静是否纯粹藉故不让他跟随她做任务,可是金宁别无选择,只得点点头。 这个时候一个神知者走到他们面前,道:"山静,伦家华说他已经找到目标人物,现在正跟踪着他。" 谢山静看了其他部下一眼,对金宁道:"好了,我们要出发了。我想那"耳朵"应该在我房间某处,总之你替我找一遍吧。" 这个取物任务的难度不高,所以谢山静只带了一个部下随行,来到一个叫"桃乐菲与爱丽丝"的购物商场,跟伦家华汇合,装作几个逛街的途人尾随着姓罗的目标人物。 由於谢山静罕有地没有带着金宁,而她的表情又是一脸落寞,另外两个队员都面面相觑,没有人敢闲谈什麽。 那个姓罗的男生在购物商场中徘徊,似乎根本没有要回家的打算,所以谢山静等人的工作其实非常轻松,过了一段时间,负责搜查目标人物居所的队伍仍然未有消息,伦家华道:"山静,这边既然没什麽事,如果你想的话,不妨四处逛逛。" 大家都知道谢山静性格贪玩,换作平时,她听到这个建议肯定眉飞色舞,可是这天谢山静显然不在状态,只摇摇头道:"不用。" 整个神知者小队百无聊赖,等待另一个队伍成功取得那些书信,就可以收队回家去。谢山静和另一个队员都开始越来越不专心,唯有伦家华一人仍然认真地观察着目标人物的情况。 被逼无奈地留在香氏集团的金宁,无论怎样努力回想,仍然对谢山静所指的耳朵没有丁点儿印象,可是以他的办事效率,要在主子的房间中寻找一个东西,想来怎样也不会太难,於是他开始独自在谢山静的房间进行地毯式搜索。 金宁仔细地找遍每一个角落,包括所有抽屉丶茶几下丶睡床下,还有柜子与柜子之间的狭缝,拾起了很多谢山静掉落了而不自知的东西,却完全不见耳朵情侣项炼的踪影。 金宁坐下在谢山静的沙发上,忍不住怀疑所谓"耳朵项炼"是谢山静随口捏造出来,好让他无法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他想了片刻,万一真的有"耳朵项炼”的存在……他想到谢山静那个失望的神情,叹一口气,站起来继续努力。 "山静…山静?" 谢山静正定定地看着某个商店的招牌,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发现数个部下正眼神奇异地盯着她。谢山静一怔,问:"怎样啦?" 伦家华匪夷所思地道:"山静,你的电话响了。" 谢山静这才陡地发觉自己的手提电话"铃铃"大响,连忙接听,只见她拿起电话後,听对方说了两句,然後就错愕地道:"找不到?" 直到谢山静挂上电话,仍然维持着狐疑的神情,道:"他们说在目标人物的住所,没有找到客户要的书信。" 伦家华等人没有一个料到这个情况,皆愕然得不得了。他们本以为这个是一个颇为容易的任务,可是如果信件不在目标人物的家,问题就复杂了许多,一众神知者都不约而同看着谢山静,看看她有什麽应变计画。 谢山静知道任务出了岔子,精神顿时集中起来,她心念电转,想:"如果那些信件竟不是藏在家中,又会在哪里呢?难道目标人物竟把它们随身携带?" 虽然随时随地把旧**的信件放在身上,似乎不甚合乎常理,可是如果说保存在银行保险箱,或者其他更机密的地方,就更加牵强了。谢山静瞄了目标人物两眼,看见他没有带包包,如果信件在身边,想必放在衣服的口袋,她决定要一试。 谢山静在短短的时间又已经想好计画,她飞快地道:"伦家华,你现在快回去,到总务部借一个呕吐者。" 。。。 那姓罗的男生在一间电脑用品店前,研究着最新型号的产品,忽然有一个老妇人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一副站不稳的姿态,他连忙伸手一扶,免得那老妇摔倒。 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妇人突然张大嘴巴"喀"一声,吐出大量墨绿色的浓稠液体,而且直吐在那姓罗男生的衣物上。 那老妇人已经年老得口齿不清,迷迷糊糊地道:"喔…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 那姓罗男生在心里大叫倒楣,老妇人的呕吐物腥臭无比,他感觉到自己连衣袋和**都被沾湿,那种呕心的程度非言语能够形容。在他作出任何反应前,那老妇人又道:"年轻人……我赔你一套衣服,来,到时装店把衣服换掉再算……" 那姓罗男生虽然遇上此等无妄之灾,可是他不想责怪一个身体不适的老妇,只求尽快脱掉沾满呕吐物的衣物,所以就跟着老妇来到最近的一间服装店。 谢山静和伦家华等队员看见计画顺利,心中暗喜,悄悄地跟到服装店去。谢山静拉着部下躲到一列减价衣物的後方,看着那妇人随手拿了一些衣服,就推那姓罗男生进入试衣间。 那老妇人在试衣间门外道:"年轻人啊…你换掉的衣服都拿来,我替你丢掉……" 谢山静趁目标人物更衣的时候,悄声问伦家华:"为什麽你用了那麽多时间才回来?" 伦家华看见谢山静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他的表现有一点点不满意,解释道:"我跟周民之借呕吐者的时候,遇到一点阻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