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天骄》 第1章 吴瑕后退一步,感觉自己贴到了墙面。墙上还沾着夜露,打湿了他的后背,让他一路凉到了心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笼罩着一层白雾,让人看不清星月。 在这个雾霾弥漫、pm2.5爆表的夜晚,在无人的小巷里,杀人越货,趁火打击真是极好的了…… “臭小子!你还敢跑?撞了老子说对不起了吗?” 吴瑕面对几个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但非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身上t恤紧巴巴的,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也不宽裕的小混混,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能换个台词吗?这些人是在哪个电视剧里学的这些? 但就是这些看上去不怎么样的小混混,吴瑕也是打不过的。他低头翻翻自己的口袋,把所有钱都掏出来。 古人云,凡事靠自觉,他无奈地对混混们说:“我就这么多了。” 在这个物价飞涨的时代,抢劫的成本也水涨船高,吴瑕手上那几张可怜兮兮的纸,显然无法满足劫匪的需要。 “妈妈的,连张红的都没有,搞毛啊,揍他。” 吴瑕猛地往后缩了缩,抬起脸,巷子墙边的路灯投射下光照在他身上,即便光线很昏暗,也足以显示出他稚嫩但漂亮的脸。 所有人都一愣。 “……他是个娘们吧?” 吴瑕喉口紧了紧,还想后退但背早就紧紧贴着墙壁,他的手指都在发抖,扣住墙面努力稳住自己。 面前的人嘿嘿笑着,露出邪魅的眼神,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吴瑕心想,难道……他们……要进行传说中的……劫色? 他紧张得浑身发冷,但面上显不太出来,人们总是夸他淡定,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他只是面瘫而已。 就在吴瑕心里大声呼喊天生丽质不是他的错的时候,领头的混混突然收住笑,眼睛一瞪:“上啊,揍他!” ……原来是他想多了,吴瑕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不服,这群小喽啰看见他长得这么帅,居然还下得去手,真是不识货。 他见着几个人围了上来扬起拳头抬起脚,不禁悲哀地想,吾脸毁矣。 就在这时候,路灯的光闪了闪,吴瑕下意识抬头去看灯,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墙上,正低头看着他们。 吴瑕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个人的身形动了动便从墙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上没有一点声音。 与其说跳简直就像飘,但是速度又很快,吴瑕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如果那个人换套衣服倒有点像小说里的描述的那般飘然而至游龙惊鸿。 只有吴瑕一个人看见了那个人,小混混们凑上来,眼见着就要挨拳头,吴瑕连忙大喊了一声:“救命啊!” 于是那人就动了。 他上前伸出手搭在离他最近的混混的脖子上面,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混混腾空而起,好像没有重量般,有如棉絮,越过众人头顶落在地上。 那些混混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 那个落地的人呆呆爬起来,摸摸屁股还搞不清怎么回事,他飞得高,但摔得并不重,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反应过来。 “怎,怎么回事?”头头结结巴巴地问。 “不知道啊老大……” 那人一笑,冲那个老大勾勾手,说:“来。”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吴瑕觉得如果自己是那个老大,果断撒腿就跑啊,但是混混就是混混,不要指望他们智商过硬,头头憋红了脸,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挥舞着拳头就往男人身上招呼。 男人只是轻巧侧身,头头的拳头一点都没有沾到他身上,反而一手就把头头从背后拎起来:“走!” 又丢出去一个。 接着他脚步微微移动,好似踏风,手上跟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手一个混混,抓一个丢一个,吴瑕只见人影尖叫着从空中划过,眼花缭乱。 吴瑕看得惊心动魄,打几个小混混就搞得这么大场面,弄得跟拍电影似的,这个人居然比他还爱现啊。 混混们在地上滚了几圈,倒是没受什么伤,但是被吓得胆汁都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心想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轻飘飘就撂倒一片,这是人还是鬼啊? 那人拍拍手,自有一番气定神闲,微微笑着,云淡风轻,飘渺得不像凡人……路灯在这个时候又闪了闪,离吴瑕最近的人差点没吓尿,下意识往吴瑕那边一扑,就要抓住他,也不知是要拿他当人质还是纯粹想躲在他那边。 那位莫名的高人见了,纵身一越,长腿一伸,吴瑕压根没看清楚,只知道一道影子闪过,那个人被踹到地上去了。 这番场景……吴瑕只在拳皇里看到过! 吴瑕目测那个混混飞出去了至少十米远,真是目瞪口呆,接着脱口而出:“大侠!别闹出人命啊!” 那人闻言,“唔”了一声,身体摇晃,然后抬手抚住自己的胸口,道:“还不走?” 于是那些混混捡了躺在地上的人连爬带跑地从巷子里窜没了影。 吴瑕彻底没有语言,那些混混个个跟瘦猴似的,摆明了只敢欺负他这种小青年,本来看见那个人就想喊他过来吓吓他们,估计混混们看见大人来了就会走了,谁知道搞得这么大制作,至于么?他压力好大啊。 他抓抓头,到底人家还是帮了你,他认真地对那个人说:“谢谢你啊。” 那人闭闭眼,提了一口气,转而向吴瑕走来,吴瑕这才看清他,他穿着件米色的风衣,还蛮拉风,身材修长挺拔,迈着长腿,明明走得缓慢却像带着风一般。 而且这人面容端正,眉目间一片和煦,他并没有在笑,但是嘴唇微微翘着,也显得温和有善意,反正这人长得挺好看的。 不过当然没自己长得好看啦,吴瑕自豪地想。 那人越走越近,吴瑕还是不敢动,贴在墙上瞪大眼睛看那人观察自己,结果那人看了看,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机缘如此啊。” 吴瑕彻底昏头转向了,刚想多问问,就见那人踉跄一下,噗地一声呕出一口血,跟喷泉似的洒了吴瑕一脸,然后缓缓倒在了地上。 吴瑕愣在那里,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真的是血…… 啥啊,这是啥跟啥啊,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瑕被喷了一脸血都吓傻了,想跑吧觉得人家帮了你这么跑了也不好,想留吧,但是吐血什么的真的很可怕啊! 难道这是碰瓷的新手段?喷你一脸血然后赖你一辈子? 结果吴瑕思前想后,无论是找110还是找120恐怕他都要先垫上一笔,虽然刚才的抢劫未遂,可他身上本来就没多少钱,他付不起医药费啊。又不能把人丢这里,吴瑕只好将地上的人连拖带抱先弄回家里。 据说半夜会有雨,让人家躺地上淋雨实在不好啊。 于是一脸血的吴瑕拖着个穿风衣的大男人在老旧的街道里穿梭,他已经尽量找人少的地方走了,但是还是吓到了一些路人。 好不容易拖到他租的小屋子里,男人人高马大的,只能让他睡床,吴瑕这才有时候把自己和男人身上的血迹弄掉,然后探探呼吸听听心跳,好像没什么事啊。 这么一折腾,他也扛不住了,本来白天的打工就很累,此时更是觉得疲惫,但是自己那张小床被霸占得一点缝儿都没有了,他只能往地上一歪。 先睡了,一切事情明天再说。 结果到了第二天一切还是很诡异! 吴瑕是被阳光照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体,觉得腰酸背痛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他揉揉腰,才发现自己昨晚是睡在了地上,怪不得这么累,哦,对了,昨天他还费了不少力气把一个大男人给拖回来。 他一愣,彻底清醒了。 他翻身起来,往床上一看,发现昨天晚上的那个人赫然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在……在打坐? 也许是打坐吧,这姿势吴瑕就见女孩子们练瑜伽的时候做过,但这男人坐得特别认真,双手反扣搁在膝盖上,特别有气势。 吴瑕一起床就看到这一幕,真是囧囧有神。 昨天吴瑕就觉得这人有点怪,今天就更怪了,吴瑕瞪着他,男人睁开眼睛,冲吴瑕微微一笑:“你醒了?” 吴瑕不知道怎么反应,点点头。 男人从床上下来站在吴瑕身前,比吴瑕高出好多,吴瑕想对着他的脸,非要抬起脖子,但吴瑕就是觉得宁愿这么仰望也不想再看他在床上打坐了。 男人说道:“我叫陆之行,你怎么称呼?” 吴瑕踌躇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名字,不过既然都把人抬回来了还怕被惦记着吗?吴瑕慢吞吞道:“我叫吴瑕。” “无暇?”这个叫陆之行的人重复。 “口天吴。” “哦,原来如此,吴瑕,昨天谢谢你了。”陆之行低头微笑。 吴瑕哪好意思让人家道谢啊,连忙说:“没有没有,应该是我谢谢你。” 陆之行摇摇头:“举手之劳。” 吴瑕心想您这举手之劳倒是说的轻巧。 他想了想,问:“昨天你吐血了,身体没事吧?” 陆之行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大事,我以前受过内伤,多年未愈,一运功就呕血,等我调息一下就好了。” 吴瑕瞪着他。 他便是未料到居然捡回来一个蛇精病…… 更让人未料到的是,陆之行突然抓起吴瑕的手,说道:“昨天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不如你随我上山,拜我为师,潜心修炼,将来必成大器。” 第2章 吴瑕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过了半天,才幽幽地说:“我又不是马云。” 陆之行轻轻摇头:“马云那是骨骼惊奇。”他热切地握住吴瑕的手,“我们立刻动身,我去买票,三天之后就能上山。” 吴瑕问:“什么山?” “武当山。” “……” 不要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太较真,吴瑕面无表情,慢慢地想把自己的手从陆之行的双手中抽出来,但陆之行抓着他,他没抽动。 他再抽,还是不行。 看起来陆之行只是轻轻握着,但是吴瑕就是甩不开,何止是甩不开,简直是纹丝不动。 吴瑕垂下眼看着交叠着的三只手,想,比神经病更可怕的果然是武力值暴表的神经病。 陆之行笑了笑,放开他,说:“你不要害怕,我是认真的,我是武当派第十四代弟子,武当七子排行第五。” “……”吴瑕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还武当七子,他还十大恶人呢。 他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是到了送瘟神的时候了,说:“我待会还要去打工,你要是没什么事了早点回家吧。” 陆之行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不仅有练武的天赋,性格沉稳淡定,实在是锦上添花。”他拍拍吴瑕的肩膀,“我观察了一下,你估计是一个人住,今年多大啦?父母呢?” 吴瑕淡淡地说:“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陆之行倒是没想到是这样,抱歉道:“不好意思。不过,这样的话,你干脆立刻随我上山吧。” “……”说来说去还是上山,这人真是病得不轻,吴瑕微微皱起眉头,这样锲而不舍死缠烂打的精神他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于是他问,“你是不是想叫我去卖安利?” “……” 陆之行见吴瑕明明小小年纪一直一张扑克脸,就知他还不信,想来想去,那只有身体力行地去证明了。 他扫了扫四周,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在一栋破旧的老楼的角落里,可能原本是某户人家私自隔断出来用来堆东西的小仓库,里面放了一张床就基本挤不下别的了。 墙壁上挂着几个小收藏格子,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这里虽然小,但是却收拾得很干净,陆之行看着面前几乎还能被称为少年的人,他睁着一双大眼睛,却不笑,神色也淡淡的,言语之间有着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平静。 当然陆之行此时并不知道吴瑕只是单纯的面瘫而已,他想着这年轻人这么可怜,住这么破的地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去上学,还是孤儿没有父母,陆之行立刻升起一股侠义之士悲天悯人的情怀来。 说什么也要把他带上武当! 只是在这个狭窄的地方,完全没办法施展手脚啊。 陆之行退了几步,他无法运功提气,只能展示一些外功,他神色一凛,右腿后撤,翻掌推出,打了一套武当太乙绵掌,收放自如,出掌收掌一招一式之间掌风粘滞如水,又是轻盈又是气势万钧,姿势很好看。 吴瑕觉得陆之行打的拳是比早上晨练的老大爷打得好啦,但是他眨眨眼,说:“我也会啊。” 太极搓麻将嘛,他双手在空中划了几个圈:“洗牌。” 再左手抬一抬,右手抬一抬:“码牌。” 单手送出去:“打牌。” 双掌一推:“糊了。” 吴瑕无辜地看着陆之行,说:“本山大叔教我的。” 陆之行就算没动内力也要被气得吐血,他长臂捞住吴瑕,搂着他的腰,脚下使力纵身一跃,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吴瑕完全没有防备,被陆之行抱在怀里,眼前的景色突然从室内转换到了户外,早晨的老旧社区已经很热闹了,吴瑕眼前天空地面不停转换,在画面与画面之间他甚至看到了平时总喜欢在楼下聊天八卦的七大姑八大姨! 陆之行在他耳边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陆之行抱着吴瑕,脚底生风在低矮的楼房顶上穿梭,一跃三丈飞檐走壁就像腾云驾雾,所谓身轻如燕碧空穿行,大概就是这样。吴瑕刚开始吓得不轻,等过了一会,他到底少年心性,居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他从小失去父母,从来没人带他去玩过,所谓的坐过山车,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他环住陆之行的脖子,把下巴放在陆之行的肩膀上,张大眼睛。风声呼呼的,底下的人们露着头顶,吴瑕看见一个人大概是地中海发型,脑袋顶上光溜溜的。他再往上看,虽然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但他好久没有这么接近天空了,而且风从身边过,这种速度让他觉得非常爽快。 最后陆之行把人抱着溜了一圈又从窗户钻进了吴瑕的小屋里,吴瑕脚落地的时候,居然还有点意犹未尽。 陆之行见他双目闪亮,显然是被自己的轻功震到了,不禁有点得意,这下他总能相信自己了吧? 吴瑕想了想问陆之行:“请问你是穿越来的吗?” “……” “你是张无忌?还是陆小凤?” “……” “难道是东方不败?” “……” 陆之行缓缓吐出一口血,他又妄动真气了。 吴瑕再次被吓到:“喂喂,怎么又来?” 陆之行一边咳嗽着吐血,一边坐到床边,闭目平息,缓了一会,才嘴角带血地说:“为什么你宁愿觉得我是穿越的,也不愿意相信现代真有武林?” 吴瑕也很纠结,这人比卖安利的还执著,好吧,可能这世上真有奇人异士能飞檐走壁,但是说他是练武奇才,还要去武当山,还是算了吧。 陆之行用衣服袖子擦干嘴角的血迹,然后把手探进风衣里,吴瑕还以为他又要拿出什么奇葩事物,结果他掏出一个钱夹,从里面拿出身份证,交给吴瑕。 吴瑕接过一看,说:“照片照得有点丑啊,你真的没整容吗?” “……”陆之行差点又没吐血,“这不是重点!我意思是我没骗你,在我说服你之前我要住在你这里。” 吴瑕连忙说:“那可不行,我跟你非亲非故,而且我这里这么小住不下第二个人。” 陆之行又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钱,亮在吴瑕面前,说:“房租。” 吴瑕看着眼前的钞票,慢慢地把它们拿过来。 世上只有钞票好,有钱的孩子是个宝,他本来就缺钱,既然有人送上门他也不至于再把钱推出去。而且他孤身一人,家里又穷,说起来只是长得好看点而已,但陆之行看起来也不像好那口的,吴瑕实在想不出陆之行要害他的理由,不如先让他住这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自己继续睡地上好了,只要能赚钱,就算让他睡钉子上也行啊。 陆之行见他收了钱,就是同意了,这才松了口气。 吴瑕看看时间不早了,就问:“你没事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陆之行摇摇头,说:“我休息一会就好了。”刚才太过逞能,使用轻功的时候牵动内力,再加上被吴瑕气了一下,又呕血了。 吴瑕点点头:“那行,你休息好了记得把地上的血迹给拖了。” “……” 吴瑕拍拍陆之行的肩膀:“我先去打工了,你加油,记得拖把用冷水洗,要不红色就洗不掉了。” 陆之行居然被一个少年教育怎么做家务,他忍不住再次询问:“你到底多大?” 吴瑕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情,此刻也是,他说:“十八岁。” 他背起背包出了门,陆之行叹了口气,倒在了床上。 吴瑕今年十八岁,他本来应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准备去上大学,但是他实在是没有钱。他一直在福利院里长大,能上高中都很好了,虽然他成绩还算不错,但是上大学的负担太重,他还是想尽早工作赚钱。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抛弃了他还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不过不管他的身世是什么样的,他现在都要给自己的未来攒钱,他想或许他能先打几年工,然后再边工作边读书。 他背着包匆匆地从穿梭在老城区的小楼间,不一会就走到了他打工的超市。他先跟主管打了招呼,然后走到后面套上超市统一的t恤,开始准备早晨的特价商品。 待会一开门,大爷大妈们就会以风卷云涌之势冲进来扫荡新鲜的蔬菜肉类和鸡蛋,如果不准备好,货物杂乱的话,说不定会引起争抢,再严重点发生踩踏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吴瑕在超市里做理货员,累是累了点,不过还算充实,除了主管时不时找茬挑刺,想办法扣他的钱之外,其他也挺好的。 吴瑕不明白为什么主管总是看不惯他,比如现在主管又因为他没把快到期的商品调到前排来骂他了。 吴瑕看着主管一张一张的嘴,跟金鱼似的,就想现在的顾客都可聪明了,谁都知道拿东西就拿后排的。 但他不会说出来的,只是低着头听主管训话。 根据他多年在福利院的经验,反击是会招来更多的责骂的,等骂人的人气顺了就好了,大多数时候忍忍就过去了。 他在办公室里被训了一通,走出来的时候,超市里一个品牌的促销员见了他,塞给他一份试吃的产品。吴瑕说了谢谢,打开包装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 “哎,帅哥也很辛苦啊。”促销员冲他挤眉弄眼。 吴瑕一愣,什么意思。 “被女孩子喜欢就要被男人嫉妒啊。”她指指主管办公室的门,说,“我偷偷跟你说,这家超市的主管在我们那里可出名了,我们品牌来这边做活动,一定要派女的,如果是男的来,他就给人家使脸色。” 原来如此。 说到底又是他长得太帅了。 吴瑕仰天自恋一下,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第3章 在超市里打工八个小时,吴瑕就去一个快餐店里当服务生,小时计工资一周结算一次能很好地维持他平日的开销,而且还能管晚饭。那时候,他见到店门口招工广告就推门而入,店长很快就看中了他,服务生长得好看,永远都能促进人们的消费。 当服务生也挺好,但是也有一样问题,就是总有人喜欢吃他豆腐。 这个片区鱼龙混杂,总有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吃饭,吃饭就算了,见吴瑕长得漂亮便喜欢摸摸小手,嘴里调戏几句,幸亏吴瑕从小到大这种事见多了,而且他本人也总是没有表情,显得冷冰冰的,所以才能次次打消动手动脚的人进一步的念头。 虽然打工的途中有些困难摆在面前,但是只要能赚钱就好了。 一直工作到快餐店打烊,吴瑕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昨天,他就是回家的时候遇见那群混混的,陆之行收拾了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再遇上了。 可是吴瑕还是有点担心,回到租房子的地方必须经过一片老房子,那片被政府规划了拆迁,已经搬走了不少人,冷清了很多,最近成群的小混混都在那边出没。 为了安全起见,他特意找了个帽子戴上,挡住自己的脸。 他低头匆匆地往前走,猛地撞到一个人,他心里叫苦,不是吧,会不会被拦住他叫他赔医药费啊? 结果那个人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出去了好久。” 吴瑕抬头一看,是陆之行。 莫名地他松了口气……虽然陆之行脑子有点问题,但是武力值还是很高的,除了一动手就吐血之外,还是比较可靠,不用怕晚上被人打劫了。 陆之行换了套衣服,一身短夹克,显得很干练,吴瑕想这么人模人样的人,怎么是个神经病呢? 陆之行拎着个行李袋,冲吴瑕笑道:“我去把东西从宾馆里搬出来了。” 原来是来真的啊,吴瑕收了陆之行的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道:“那走吧。” 陆之行点点头,跟着吴瑕一起回去,边走边打量四周,说:“这条路实在不怎么安全。” 吴瑕说:“这附近房租比较便宜。” 陆之行叹息道:“所以,你还是跟我上山练武吧,这样走什么样的路都不会怕了。” “……”这个人真是找准一切机会给他洗脑啊,吴瑕郁闷地说,“我根本就没有去武术学校的想法啊。” 陆之行停下来,认真地跟他说:“不不不,不是武当山武术学校什么的,是武当派,武林,武侠你懂吗?我们是武林同盟的一份子,练的是武功,不是武术。” “……不懂。” “张无忌就是武当派的啊,你怎么不懂呢?” “张无忌是明教的。” 陆之行长叹一声:“明教也是有的,后来变成日月神教,现在到底是没落了,可能还有一两个弟子在世上吧。” “……”吴瑕就当他鬼扯,不要跟神经病一般计较。 陆之行突然指指路边:“你看那个人。” 吴瑕看见一个流浪汉坐在路边,衣衫褴褛,咧着豁了门牙的嘴冲他们笑。 “他是丐帮的。”陆之行说。 “……”吴瑕快步往前走,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 陆之行看着吴瑕的背影,无奈地冲那个流浪汉拱了拱手,待流浪汉也回礼之后,他就迈开步子追上吴瑕。 两个人回到了出租屋,地上的血真的被收拾干净了,吴瑕招呼了陆之行梳洗,自己准备打地铺,陆之行连忙阻止他:“你睡床。” 吴瑕瞟了他一眼:“我收了你的钱,怎么能让你睡地下。” “我没事,不用管我,我在椅子上打坐是一样的。” 吴瑕现在居然觉得不管他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奇怪了。 于是吴瑕躺在床上,看陆之行把腿盘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笔直,手还是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地打坐,倒真有武林中人的气势。 但就是因为有这种气势,所以才怎么看怎么奇怪…… 不过这个人虽然奇怪,但是是个好人,昨天救了他不说,今天也是故意到路上去等他,陪他一起回来。吴瑕从小就很少有人真心对他好,所以但凡别人做了一点善事,他都会记在心里。 “喂,武当山不都是道士吗?”吴瑕问。 陆之行睁开眼,说:“是啊,也有俗家弟子,但是习武不问出身,不问年龄,不问性别。而且因为我们有武功,下山的时候,还是不要太过招摇,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吴瑕心想,你和普通人的区别真是大了去了。 陆之行想了想,问吴瑕:“你十八岁,为什么不去上学?” 吴瑕平静道:“这还看不出来?没有钱。” 陆之行沉吟一下道:“如果加入武当派,你也可以上学啊,我们有武学研究院,也附带本科课程,将来能拿全日制本科文凭,如果想继续深造的话,还能读硕士博士。” 吴瑕听了一愣,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没有办法继续上学,他对于那些可以去大学念书的同学都很羡慕,可他实在是没有经济能力,他就想攒钱今后去念电大函授也好。 现在陆之行说的正是他感兴趣的,不知不觉吴瑕居然将陆之行的“鬼扯”听进去了。 陆之行见他有兴趣,就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而且毕业之后留在武当派里,有五险一金,工资按照武功等级发,下山游历算出公差,还有出差补贴,待遇很不错的。” “……”越说越离谱了,吴瑕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睡了。”便翻过身去,拿背后对着陆之行。 陆之行讪讪地摸摸鼻子,闭上眼,继续打坐。 吴瑕就把陆之行当做透明人一样,自己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反正只是包住嘛,房东又不负责管饭,从理论上来说陆之行除了住在吴瑕那里,其他的做什么都与吴瑕无关。 陆之行给吴瑕的那些钱拿去交吴瑕的房租还有多的,但吴瑕见陆之行的衣服牌子,就知道这人不缺钱,也就放下了那点愧疚心。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除了陆之行还是千方百计想对他洗脑之外,一切都很好。晚上陆之行就在椅子上打坐,第二天照样精神也很好。吴瑕住的地方只有公共厕所,陆之行居然也能跟着吴瑕在厕所里拿桶接水洗澡。 “我以前跟师父一起在岩洞里修行,条件比这艰苦一万倍。”陆之行脸上有怀念的神色。 吴瑕面无表情。 从吴瑕的角度来看,有这么一个人也挺热闹的,哪怕他是个神经病。 一转眼到了周末,超市和快餐店的人都比工作日番了一番,吴瑕在周末反而比在工作日要忙碌。对于超市来说,人多也很麻烦,顾客破坏的商品特别多,吴瑕要不停地调整货架上的东西,补齐标签,对已经损坏的商品进行撤架和重新上架。他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在他搬着梯子整理东西的时候,同事突然戳戳他的肩膀,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吴瑕一愣:“什么?” “有个人一直跟着你,好奇怪。” 吴瑕回头,就看见陆之行一半身体躲在货架后面,伸出头,对吴瑕诡异的微笑,还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吴瑕满脸黑线,吩咐同事帮他干下活,然后走过去,把陆之行拉到休息区,问他:“你来这里干嘛?” 陆之行微笑:“看你打工的地方啊。”他用手摸摸吴瑕的头,说,“我跟着一个星期了,你很努力。” “你是跟踪狂吗?”吴瑕瞪他,居然一个星期自己都没有发现。 陆之行有点得意地说:“我要是跟踪狂,绝对让你无法察觉,我这不是出来跟你打招呼了吗?不过……”他皱皱眉头,道,“你的上司人品真的不怎么样啊。” 吴瑕一想到这人一直在后面盯着他干活,看见他满头大汗脸上都是灰尘的狼狈样,还看见他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心里莫名就很不高兴。 他抬起脸,飞扬着眉毛郑重地对陆之行说:“你这样是犯罪你知道吗?再跟着我,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陆之行张张嘴,想分辩一下,就听见有个人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吴瑕心道不好,果然就看见主管端着一张皮搋子脸呼呼地走过来,指着吴瑕喷口水:“上班时间在这里偷懒!” 吴瑕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急切地对陆之行说:“你走吧!” 陆之行冷冷瞥了一眼主管,竟然看得主管一愣。 陆之行平时温和有礼,有时候甚至比较脱线,但是吴瑕还没见过他这么凌厉的样子,比那天打小混混的时候还令人畏惧。 主管结结巴巴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外面好多活要干。” 陆之行再次摸了摸吴瑕的头发,柔声道:“注意休息。” 吴瑕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连忙在主管杀千刀的注视下推了陆之行出去。 第4章 吴瑕一下午干活都魂不守舍的,生怕主管跑过来手舞足蹈地让他收拾东西滚蛋,但直到下班都相安无事,让吴瑕觉得很不真实。他急匆匆地换好衣服就往快餐店赶,到了店里胡乱地趴了几口吃的,跟下午的服务生交接了一下,就开始上岗工作。 餐馆里挤爆了都是人,吴瑕穿梭在人堆之间,鼻尖冒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衬得皮肤更是白皙透亮,一双眼睛跟水洗的石头一样,左右看看,透着一股子灵动。 但吴瑕从来很少表情,也不笑,态度总是很疏离,这种反差让他显得更帅了。 他从桌子边走过,突然被人拉住,回过头一看,就见陆之行笑道:“帅哥,你们这有什么推荐的?介绍一下。” 吴瑕瞪了他一眼,说:“你真是阴魂不散。” 陆之行露出一口白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也是要吃饭的。” 吴瑕点点头,让他点了一套商务餐,就抛下他忙自己的了。 陆之行慢悠悠地吃东西,也不再打扰吴瑕。 可吴瑕总觉得背后有东西一样,扎得他心里慌乱。快餐店虽然不大,可是满满都是人,陆之行不过是坐在角落,很安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可吴瑕就是觉得他的存在感巨大,似乎有一团刚健火热的气息笼罩在他身体四周,与旁边的嘈杂格格不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 吴瑕抖了抖,这些天被陆之行天天在耳边宣传什么内力外功啊,自己可千万不能被洗脑。 他端着餐盘努力无视陆之行,朝着目标桌子走过去,却冷不防半路突然有客人起身手肘撞到了他,他一下子没端稳,餐盘上的事物滑了下来跌到了地上。 吴瑕一阵心疼,浪费啊,自己要被扣工资了。 但食物落地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汤汁溅到另一位客人的裤腿上,那人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吴瑕的衣领,大声道:“你他妈怎么做事的?” 头一位拿手肘撞吴瑕的始作俑者见状,马上脚上抹油溜走了,但是吴瑕没有办法跑,只能扯扯抓着他的手,道歉道:“对不起。” 那人挥舞着拳头在吴瑕的脸边比划了一下,说:“妈的,赔老子裤子。” 吴瑕淡定地说:“我帮您擦擦吧。” 那人丢开吴瑕,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脚踏在地上,指指裤脚说:“擦啊。” 那人凶神恶煞,连脸上都横肉纠结,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他恶狠狠地看着吴瑕,却不愿抬脚,摆明了是叫吴瑕低下去趴在地上给他擦裤腿。 吴瑕心里叹道,真是流年不利。 店长听见骚动过来,看了看情况,不禁也有些为难,对那人说:“对不起啊,您的衣服多少钱,我们赔给您。” 店长明显也不想让吴瑕受辱,吴瑕感激万分。 可是那人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饮料都跳了跳:“老子的裤子你们赔得起吗?” 在这种快餐店里吃东西的人能富到哪里去,摆明了就是找茬。 店长想了想又说:“我们给您免单,不好意思。” 那人就快掀桌子了:“老子就要这个小白脸给老子擦干净!” 吴瑕紧紧抿着嘴唇,店长拉住他,也怒了,对找茬的客人说:“您再这么无理取闹,我们就报警了。” 那人一拳捶在桌上,然后差点没把桌子掀了,说:“老子先揍你!” 本来店里还有围观群众的,但见情况不妙,纷纷都跑了连帐都不结,只有几个胆大的远远地看热闹,但也不上来帮忙。这个店是个小店,没有几个人,店长辛辛苦苦把店开起来,吴瑕都是看到的,他不忍心让店长为难。 他下意识往陆之行那里看了一眼,陆之行还坐在老位置,清浅地笑着,望着吴瑕,却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吴瑕为自己居然想求助于陆之行感到羞愧,他不能一被欺负就指望别人来帮忙,他看了那个闹事的一眼,深吸一口气,拿下别在腰上的抹布,蹲下身去。 他低着头用手指拉起那人的裤子,用抹布使劲地擦着上面的汤汁印。 吴瑕特意只是蹲着那人的脚边,虽然姿势很吃力但是能减轻一点屈辱感。他咬紧牙,不去想自己在别人身前俯身的姿势,只是想,要快点擦干净,快点擦干净。 突然那人脚一动,裤腿从吴瑕手里滑出去,吴瑕刚想再去抓住,猛地那人一脚踢上吴瑕的左膝,吴瑕不防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摇晃着跪了下去。 他跪在那人面前,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眼睛热得发疼,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闹事的嗤笑了一声,继续跺脚:“擦啊,还没有擦干净呢!” 店长连忙过来扶吴瑕,却被那个人大力一推,居然一把推到了地上,吴瑕这才回过神来,急得想起身,但却被人按在肩膀上。 那人慢慢凑过上身来,突然换了个表情,对吴瑕调笑道:“识相点吧,跟我走。” 吴瑕这才确定这人恐怕是早就盯上自己,今天找了个机会特地来店里闹事找个理由让自己屈服。 吴瑕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摸了一下,顿时恶心的不行,可是整个人被擒住,怎么也甩不开。 那个人见吴瑕挣扎,撩开衣服,吴瑕瞄了一眼就僵住了,他分明在衣服里看见了一柄长刀。 他早就说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是没想到还真的遇上了大混子了。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说:“沉住气,按照我说的做。” 是陆之行!吴瑕心里大喜,可又动弹不得。 “逆运真气通三关,下聚丹田,上归元窍。” 陆之行的声音低沉绵长,似近似远,让吴瑕抓不住距离感,他发现旁边的人根本就像没听到,就像陆之行只说给他一个人听一样。 他微微惊讶,凝神听陆之行的指示,可是……听不懂啊! 语文老师没有教这些啊! 幸好陆之行自带翻译了:“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气上,感觉它在身体里游走,让它下沉一部分,上升一部分到达四肢百骸。” 吴瑕照做,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身体里似乎有热水流过。 “好,再次集中注意力,把刚才游走的气再收回来,引导它们汇聚到你的手心之上。” 吴瑕觉得有点难,不知道怎么做。 陆之行仿佛知道他怎么想,低低地笑了笑,笑声传来听在吴瑕耳里竟然好像晨钟回荡。 “回忆刚才气息游走的轨迹,慢慢来。” 吴瑕摒除杂念,按照陆之行所说,把体内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找回来,最后觉得掌心烫得惊人。 “好,听我说,接下来动作要快,握住那人的脚踝趁他吃惊的时候,将他往怀里带再顺势送出去,以触处成圆、引进落空、避实就虚。” 吴瑕似懂非懂,但是脑子里热乎乎的,管不了那么多,旁边的人见他愣了半天,早就不耐烦,捏住他的下巴就要把他拉起来。 吴瑕还跪在地上,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踝。 陆之行喝了一声:“起!” 吴瑕手臂划了个小圈,最后手腕一甩,那个大汉居然往后飞了出去,落到店里的桌椅上,把桌椅撞得乱七八糟,然后滚落到地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吴瑕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 但是吴瑕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扶同样在地上的店长。 “小吴这是怎么回事?”店长摸不着头脑。 吴瑕也不明白啊,但是管他的,先把人赶走,他虚张声势地对来闹事的人说:“你快点走吧,否则把你打趴下。” 那人到底跟普通的小混混不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吼道:“你他妈的不识好歹,想把老子打趴下?老子先剁了你的手!” 说着他就把手伸进衣服里,想抽出藏在里面的那柄刀。 就在这时,也没人看清怎么回事,陆之行突然出现在吴瑕和那人之间,仿佛鬼魅一样,他按住那人抽刀的手,微微一笑,说:“我来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陆之行抓着手连拖带拎的走出了店门,陆之行笑着道:“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吴瑕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看见陆之行带着那人消失在了夜色里,心情非常复杂。 店长在他身边呆呆站着,完全不知道该干嘛。 吴瑕知道陆之行去料理人渣了,就对店长说:“咱们把店里收拾收拾吧。” 店长反而傻傻跟着吴瑕动作,倒不知道谁是老板了。 本来还留下来围观的人见事情蹊跷,也没什么热闹了,纷纷都散去,店长把门上挂上暂停营业,跟吴瑕一起收拾东西。 等吴瑕把桌子椅子扶起来,地面打扫干净,陆之行也回来了。 第5章 吴瑕直勾勾地望着他,看不出喜怒。 陆之行笑了笑:“处理干净了。” 吴瑕突然伸出手,在陆之行的嘴角抹了一下,陆之行微微怔住。 “还有血。”吴瑕解释道。 陆之行脸红了,说:“一激动又用了内力,没事,吐了几口就舒服了。” 吴瑕叹了口气,转身对店长说:“店长,今天对不起了,都是因为我害你生意受损。” 店长摆摆手说:“你又没有错。” 吴瑕脱下身上的围裙,递给店长:“明天我就不来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发生这种事,确实也不好再把吴瑕留在店里,店长也只能收下围裙。 吴瑕再次跟店长道歉以及致谢,然后领着陆之行离开了快餐店。 两个人还是一样在夜晚的路上走着,但是这次的气氛却不一样。 吴瑕沉默着,不说话,陆之行过了半天,才问道:“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发生了这种事,还让人怎么不去信?吴瑕知道陆之行本来一开始就能出手把刚才那个人收拾掉,可他选择让吴瑕自己体验极地反击。 他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心情不是太好,可惜那时没有一个陆之行一样的人来教他怎么对付欺负他的人。 吴瑕收起心中的纠结,问陆之行:“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指的是自己一下子把比他壮好几倍的人掀翻了的事。 陆之行轻飘飘地说:“不过是最普通的聚气与四两拨千斤。” 吴瑕抬起手,现在掌心还是热的,微微带点发麻,他从没想到自己也能战胜比自己强壮的人。 陆之行解释道:“因为你第一次控制得不太好,所以手受到真气反震,过会就好了。”他接着赞扬吴瑕,“第一次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你果然天资甚高。” 吴瑕复杂地看向陆之行,说:“其实是你那时候在我耳边念经,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之行怒目而视:“什么经啊,那是心法。”他“哼”了一声,“我武当心法向来不传外人,要不是因为我想收你为徒,我才不告诉你。” 吴瑕无语了一下,这什么傲娇的口气,而且……他看了陆之行一眼,陆之行看起来撑死了三十岁,还想收徒?老气横秋。 “说真的。”陆之行正色,“你不如随我去武当,如果你一直留在这里,恐怕也无法过得更好。” 他长叹一声:“你也看到了,你孤身一人,可世人皆欺软怕硬,倒不是因为人性本恶,只是人心脆弱,人人都自保不暇。习武是强身,也是修心,只有身心俱强,才能立足于世。” 他抬手,又摸了摸吴瑕的头发,抓起吴瑕的手,捏住他的腕骨,说:“你看你骨头长得就跟别人不一样,如果被埋没了多可惜。” “……”吴瑕从来就没觉得自己骨头有什么不一样的,又不是异形,他说,“可是我都十八了,现在开始也晚了。”人家练武术的都是从小开始,更别提这虚无缥缈的武功。 陆之行道:“大器晚成的又不是没有?何况你才十八岁,说晚也太过了。”他想了想,说,“还是说,你到现在仍然不相信我?” 吴瑕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陆之行爽朗笑了笑,说:“那也没什么,你再好好想想。”他举起手,做出了个再见的姿势,“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聊聊。” 吴瑕心里百般滋味陈杂,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陆之行纵身一跃身影一闪,便不知跳过了哪道墙头消失在了夜色里。 吴瑕瞪着浓浓的黑夜,又一次有种无法吐槽的感觉。 说什么相信不相信呢?看了这么多次轻功表演,想不信也难吧? 陆之行突然消失了踪影,吴瑕看着空空的椅子,少了一个打坐的奇葩屋子居然显得有点空落落的。 明明挺小的房间啊。 吴瑕从小就知道人情的温暖是最难得到的,虽然福利院可以提供温饱,但是却很难有亲近的感觉。 没有父母,没有亲戚,吴瑕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可突然冒出个人要来当他的师父。 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想把他纳入羽翼之下。 陆之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是他的行李还在吴瑕那里,吴瑕思考了一会,还是去翻了翻他的包,里面有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外加一本《九阳真经简易入门》。 ……幸亏不是《如来神掌》,吴瑕把书翻过来看了看书屁股,定价是二十块八毛八,薄薄一本还不便宜。 吴瑕居然对里面的内容一点都不感兴趣,把书又给塞了回去。 既然东西在这里还会回来的吧?吴瑕知道这是陆之行给他空间好好想清楚,于是排除陆之行身上莫名其妙的部分,他能有所期待吗? 第二天,他爬起来去超市上班,晚上的打工泡了汤,收入减少了三个之一以上,但是他却没有功夫心慌,满脑子都是陆之行与武当。 等他反应过来这点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不是说明他自己也快成神经病了? 在超市里工作了一天,主管居然没有找他的茬,吴瑕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就是主管被陆之行吓到了。 吴瑕回忆昨天陆之行做了什么,好像不过是瞪了主管一眼,就把人家吓成这样。 世人果然都欺软怕硬啊。 吴瑕整理着货架,想着是不是要去找另一份晚上的工作?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这么干下去? 吴瑕停下来手里的活,愣愣地站着。 主管巡视过来,看见吴瑕居然放下手里的活在发呆,立刻大吼一声:“你干嘛呢!”吼完之后,他又想起昨天那个恶狠狠的眼神,顿时有点后悔,剩下的骂人话也含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吴瑕转头,就看见主管一脸想骂不敢骂的憋屈。 他突然觉得很是爽快。 世人果然都欺软怕硬。 他脱下超市专用的t恤一把甩在主管脸上,主管的脸色更加便秘了,他扬起下巴,冷冷地蔑视着主管,说:“我不干了。” 真的很爽啊。 吴瑕拿了自己的东西走出超市,原来的同事们目送着他,他们的目光里有佩服也有幸灾乐祸的,估计很多人当他是白痴。 吴瑕急匆匆地回家,把床底上的东西全都扒了出来——早先因为屋子太小,连个柜子都塞不下了,吴瑕就把东西完全放在床底下。 吴瑕看着自己的衣物,说起来,他的全部家当不过如此。 虽然他才十八岁,可是还是觉得拎包就走的人生似乎有点凄凉。 他刚准备给房东打电话,想退房子,就猛地一愣,他要怎么联系陆之行?打手机? 但是好像没有留手机号…… 吴瑕为自己难得的冲动汗颜了一下。 他慢慢地冷静下来,坐到床上,思来想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陆之行。 他两份工作都丢了,如果陆之行是骗子,那他不是血本无归? 吴瑕稍微觉得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把陆之行的身份证留下来的,不过现在做个假证也没那么困难。他越想越焦躁,他刚才把衣服甩主管脸上,是不是没可能把这半个月的工资拿到手了啊。 哎,辞职一时爽啊。 吴瑕只有再去翻翻陆之行的行李,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结果,他又翻出了那本《九阳神功简易入门》,反正没事嘛,他就翻开来看看,里面全是图,很少有字。 ……不愧是简易入门,只画画,不写字,文盲也能看得懂。 不过这图都是画的裸男耶,而且个个裸男肌肉纠结,身材杠杠的,特别是胯【嘻嘻】下那物,充满着阳刚之气,给小朋友看到会不会不太好。吴瑕回到封面看了看,结果真的在封面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圈,里面写着n18。 吴瑕囧了一下。 他默默念叨自己满了十八,继续翻看内页。 书里裸男们摆着不同的姿势,身体上描绘着各种不同颜色的细线,在各个不同的地方交汇,交汇的地方写着穴位,细线之上还有箭头,有的是从穴位走出,有的是归入穴位。 吴瑕这才恍然大悟,说是简易入门,这本其实是讲经脉运行的初级教程! 吴瑕照着其中一页,在自己的身体上比划了一下,回忆上次陆之行指点他的,引导身体里的气按照书上的标示行进。 运气了一个来回,大概就是书上所说的一周天,吴瑕觉得真气所行之处时而温暖如火,时而凉爽似水,来来回回,最后感觉下腹一团热气,真个人觉得沉甸甸的,但是脑子却特别清晰。 吴瑕有些惊讶,这本图画书真的有用啊。 他又翻了一页,继续照着上面画的做,刚开始挺好,暖洋洋的很舒服,突然吴瑕觉得胸口一闷,好像被打了一拳似的,疼得厉害。 吴瑕大喊一声,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第6章 吴瑕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身体怪怪的。 好像堵塞在身体里的东西突然被疏通了,四肢百骸又麻又痒,但又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睁开眼,迷惑地眨眨眼睛,然后就囧了。 陆之行正坐在他面前,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一起盘腿坐在床上,陆之行举起双手,贴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一脸严肃。 如果吴瑕没猜错……陆之行可能在给他运功…… 武侠剧里有的桥段落在自己身上,真是又好笑又尴尬。 问题是陆之行的表情还很一本正经。 吴瑕忍不住开口:“那个……” 陆之行这才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咳了一下,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 吴瑕立马心领神会,连忙跳下床,把房间的垃圾桶端来凑到陆之行面前,陆之行“哇”地吐了一口血。 吴瑕松了口气,幸亏来得及,否则吐床上还要洗床单。 陆之行缓了会,吴瑕递给他一张卫生纸,他擦了擦嘴角,冲吴瑕一笑:“你觉得好点了吧。” 吴瑕放下垃圾桶,伸展一下四肢,什么事都没有了,就点点头。 陆之行解释道:“你按照书本自行运气凝神,本来没什么,但你不该跳页太多啊,一上一下两条经络里真气对冲,造成经脉阻滞,幸亏你没什么功底,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 吴瑕奇怪:“那本书不是号称简易入门,居然还能发生这种情况。” 陆之行抓过一边的那本《九阳真经简易入门》,翻到封底,指着上面一行小字给吴瑕看。 上面写着:“本教材仅供教学使用,请在师父的指导下查阅本书,如有差池,著作委员会保有一切解释权。” “……霸王条款。”吴瑕评价,“你留下这书是故意的吧?” 陆之行笑笑:“我怕你还不信我。”他指指放在地上的两份行李,“不过我看到这些之后,就知道你信了。” 吴瑕有点不好意思,到现在他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陆之行喘了口气,也站了起来,走到两包行李面前,一手拎一个,中气十足地对吴瑕说:“那我们就走吧!去武当山!” 吴瑕连忙拦住他:“等等啊,我还没跟房东说退房呢,还有押金要取回来。还有……”吴瑕抓抓头发,“我从超市辞职,这半个月的薪水也没人给我,你能不能帮我去上门讨工资?反正你武艺高强嘛。” “……”陆之行长叹一声,“我不是讨债公司的啊。” 处理完后续事务之后,吴瑕把钱存进卡里,放在贴身的衣服兜内,想着如果事情有变他还能有点钱跑回来。 陆之行见他那样子,也不点破,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 等两个人坐到了火车上,吴瑕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前些天他还在为了生计发愁,现在就要走上上山习武的道路了。 不过,吴瑕坐在坐位上,看着旁边过道里站着满满的乘客,车厢里叽叽喳喳的很是吵闹,偶尔还有孩子又哭又笑的声音传来。 他有点奇怪,问陆之行:“你不是在你们门派里地位很高吗?怎么坐个火车还是特快不坐高铁?”他腹诽道,难道武当派很穷? 陆之行无奈地耸耸肩:“你不知道,最近门派里提倡勤俭节约,杜绝铺张浪费,我这个等级只能坐动车二等座,但不是我们太急了嘛,票都卖光了,我用手机刷了半天才刷出这两张票。” 他很是惆怅:“好怀念以前下山到哪里都能坐飞机的时候啊,最近报销的时候,卡得越来越紧了。” “……” 吴瑕真是有点好奇,这个武当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秘组织。 吴瑕想了想,又问:“你们是随便都能下山的吗?” 陆之行摇摇头:“每个月有假期,但是如果长期脱岗是要打报告的,当然公务在身出差除外。” “那你呢?你这次下山是出差?你们的公务指的是什么?” 陆之行面对好奇宝宝苦笑一下:“我自然是要务在身,此乃门派内部机密事宜,你以后就知。” 陆之行显然不愿多说,虽然他还是笑着,但是笑容里含着一丝落寞,跟平日大有不同。吴瑕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武当派好不靠谱,居然派一个动不动就吐血的娇弱汉子来办事。 陆之行要是知道吴瑕的想法,只怕要再呕一口出来,但幸亏武当没有一门武学叫读心术的,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陆之行开始向吴瑕介绍武当山的知识。 “武当山位于湖北省,是个旅游胜地,游客很多,我们跟旅游局的关系不错,他们平时也不会打扰我们习武练功。”陆之行顿了顿,“武当风景壮丽,你倒是可以先游玩一遍。” “否则等正式入了门,功课修行都是很辛苦的,大概就没时间欣赏风景了。” 越说吴瑕越好奇,武当山上到底有些什么?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吴瑕到底不敌陆之行,火车上的路途比较累人,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陆之行见他闭上了眼睛,拿了一件衣服盖在他身上,目光穿过车窗落在了铁路边的稻田上。 吴瑕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陆之行推他,他才醒过来。 “吴瑕,快醒醒,快到站了。” 吴瑕揉揉眼睛,陆之行见他迷迷瞪瞪的,终于有了少年人的样子,忍不住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吴瑕接过水喝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地有点脸红。 好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等到了站,陆之行拎着行李叫吴瑕跟住他,两个人走出了车站,陆之行左右看看,吴瑕正想问他他在干嘛,结果他赶紧招呼吴瑕:“快!有辆车要发车了。” 结果陆之行带吴瑕上了一辆前往武当山景区的旅游巴士。 “……”吴瑕突然觉得忧心忡忡,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吴瑕夹在满车的游客里,大家兴致勃勃都很高兴,人家都是去玩的,只有他是上山拜师的。 又是一场舟马劳顿,车停在武当山镇,吴瑕下车的时候,抬头望去,已经能看见巍峨耸立的山群连绵起伏,将天际渲染得一片苍翠。 陆之行指着武当山道:“武当有七十二峰,主峰天柱峰一柱擎天,其顶峰誉为金顶,众峰如箭镞环绕天柱峰,素有‘七十二峰朝大顶’的说法,当年许多修道习武之人攀登金顶,以求问道成仙。” 他本来是说给吴瑕听,但是旁边的游客也听见了,连忙围上来问:“导游那我们能爬上去吗?” 陆之行一愣,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导游……” 正牌导游这时候才站出来狠狠地瞪了抢他饭碗的陆之行一眼,说:“大家注意了,跟着我走,不要被来路不明的人拐跑了。” 吴瑕在一边笑个不停,叫你嘚瑟。 时间已经是下午,大部分游客就选择在镇上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山。但是陆之行却没有吩咐吴瑕休息,而是说:“再坚持一下,我们今天就上山。”然后他关怀地问,“可以么?累不累?” 吴瑕摇摇头。 武当山的山门就在离小镇不远的地方,山门处聚集了好多游客,有导游吆喝自己团员的,有游人呼唤自己同伴过来拍照的,还有小商小贩来来回回兜售纪念品的。 吴瑕几乎没怎么出过远门,此时瞪大了眼睛看四周的景色。 陆之行领着他走向山门的闸口,闸口边站着验票的工作人员,吴瑕没想到要从这里走,可他们没买票啊。 陆之行走到闸口边,有个工作人员见了他,立马开心地跟他打招呼:“陆师傅你回来了?” 陆之行也亲切地点头,然后掏出一本工作证在闸机上刷了刷就顺利过去了,顺便还带上了吴瑕。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吴瑕都不会惊奇了。 等过了山门,吴瑕这才身临武当山里,可是身边游客往来如织,一条人工大道就在脚下,再往上还有扶手,虽然远处山峦起伏翠绿成行,山间树木比邻参天,景色确实很美,但是别看吴瑕见识少,这里跟其他旅游景区没什么不同吧? 怎么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快到了快到了。”陆之行说着,继续往前走,“我们继续上山,要去上面的太和宫。”陆之行指指远处的一个山头。 吴瑕努力眯起眼睛,也看不清那个太和宫在哪里,于是他问:“怎么去?”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大批的游客都开始往山下走,要是走着爬上去不是要爬到大半夜? 武侠小说里侠客们上山,不是都蹭蹭蹭使用几个轻功,悬崖峭壁不在话下,什么高山大石全部踩在脚下吗? 吴瑕看见旁边下山的游客们个个精疲力竭,有几个拄着登山杖都快走不动了,想到自己在路上跑了一天更是懒得动。 他眼巴巴地望着陆之行,指望陆之行有奇招。 陆之行宠溺地笑笑道:“傻孩子,怎么上去?当然是坐缆车啦。” “……” 第7章 吴瑕垂头丧气地跟着陆之行去坐缆车,因为此时下山的游客居多,上山的缆车几乎没有怎么排队。 本来吴瑕还心有抱怨,但是坐上了缆车,看着绿色的大山在下方好像会动一样,又觉得高兴起来。 陆之行见他神色还是淡淡的,但是眼里的光彩却比他在打工的时候丰盛多了,心想即使吴瑕少年老成,可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 随着缆车越来越上,下方的景色渐行渐远,被掉在半空中,倒有些凌云而上的味道,普通人可能会有些恐高,但是吴瑕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万千景色都在他脚下,越高山峰间露出的天空便越多,也就表示自己越接近天,还挺好玩的。 下了缆车,吴瑕还有些意犹未尽,陆之行看了看天色,说了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吴瑕不明白,只知道跟着陆之行走。 这次陆之行没有再走游客走的道路,而是从一处岔道上了一条小路。 小路就没有大道那么好走了,虽也是人为凿出了台阶,但一级一级的并不是很规整,并且只是将泥土压实,并未铺砖。 陆之行一路都拎着两个包,走在这样的山间小道上,一点未见疲态,倒是吴瑕狼狈多了,他一边拨弄着路旁时不时窜出来的树枝,跟上陆之行很是吃力。 “喂,你慢点啊。” 陆之行转身,回眸一笑,道:“快跟上。” 他脚下并未停歇,反而行动更快,身影在树荫遮蔽的山路间若隐若现,与树影融为一体,宛如叶缝里流过的一缕风,颇为灵动轻盈。 吴瑕咬咬牙,加快了步伐,说什么也要跟上陆之行。 居然也让他紧紧咬住了陆之行,并没有落下,吴瑕一路专心致志,并未察觉身边景色变了几变,只觉得山路崎岖,竟是转了好多道弯。 吴瑕还在急切行路,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树木仿佛自动退开一般,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不远处有一处清潭,水光粼粼,让人眼睛一亮。 吴瑕这才注意到此时的景色与刚才在山门处非常不同。 山门处,风景美是美,但跟景区门票上印的照片一样,没有什么可以令人惊奇的。可这里的风景,明明同样是山林郁郁葱葱,但就是一股子灵气,好像树木都会动一样。 吴瑕心想这真是邪门,陆之行已经停住脚步笑看着他,吴瑕忍不住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发现那路不知道淹没在那一片树木中了,竟然找不到踪影。 吴瑕灵光一闪,这才明白过来,问陆之行:“刚才难道是传说中的*阵?” 陆之行大笑:“差不多吧,不过是奇门八卦之术,山上游客众多,为了掩人耳目,便开凿了这么一条路。” 这点倒是可以理解,否则那些游客天天看武当道士们飞檐走壁,确实对心脏不太好。 吴瑕往前走了几步,四处打量了一番,远方高山巍峨,飞鸟遨游过蓝天,这番景象在城市里哪能看见。 吴瑕不知,武当武当,非真武不能当之,真武即玄武,玄武主水,水润万物,树木繁茂,水气即为灵气,氤氲又好似烟波,所以在山中才觉得这山景灵动似仙。 吴瑕又看到前方的水潭边竖着一块石头,上面依稀写着字,他继续向前,然后看见上面的字之后就又无语了一下。 上面分明写着:“解剑池”。 “真的有这玩意啊……”吴瑕再往前,站在池边,往池底看去,在微微晃动的水中,真的插着几柄宝剑,与水的波动跳脱不同,长剑笔直沉重,仿佛镇住了这一池子水。 “你们上山就要把剑丢水里吗?”吴瑕问陆之行,又打量打量他,“你身上有没有带着剑?” 陆之行失笑:“我要是带着剑,坐火车的时候安检早就把我抓起来了。”他解释道,“解剑池边,兵器留守,人入武当,任何人到了这里,解下身上武器沉入池中,才能入武当,以示对武当的尊重,以前是有这么个意思,不过现在嘛……” 吴瑕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陆之行只有继续说:“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习武用剑,可是长剑这样的武器算管制刀具了,如果带到山下吓坏了老百姓怎么办,所以现在一律规定长剑不出武当,到了解剑池就要留下兵器。” “……”吴瑕同情地看着陆之行,“与时俱进真是辛苦你们了。” “其实一般情况下,要下山都不会把剑带出来,只是有时候忘了,到了这里才想起来,只有把剑往水里扔了。”陆之行站在池边,惋惜地说,“哎,这里面好几把剑都是我的呢。” “……”吴瑕觉得陆之行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有时候吧,觉得他很拉风,有时候又觉得他略不靠谱。 陆之行拍拍吴瑕的肩,说:“继续吧,还没到地方呢。” 吴瑕撇撇嘴,还要走啊。吴瑕跟着陆之行再次前行,走到近处,才发现有一条道路,由石阶铺成,绵延伸展至山林云端之中。 这条道路与刚才又是不同,虽然是石头的,但青石破败已经不是十分平整,好像是成千上万人的脚磨出来的。山道两边也是石质的扶手,却比路面显得崭新一些,上面刻着简单的纹路,显得古朴厚重。 陆之行叹了口气,主动开始给吴瑕解释:“古时的人上武当山开辟了四条道路,分居东南西北,被称为古神道,我们面前的是西神道。” “那不会碰上游客吗?”吴瑕问。 “平时游客大多数从朝圣大道上山,古神道走的人少了,不过偶尔还是能遇上些驴友。但是古神道历史悠久,游客们很难完全复制古人的线路,总有些没被人发觉的地方,于是门派就找人修葺了一番,周围布上阵法,便是武当派门人专用的道路了。” 陆之行说完,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导游,不禁幽幽道:“也许我真的应该去考个导游证,平时带个团,搞搞副业,还能赚点外快。” 吴瑕点点头:“挺好,赚了记得给我分点。” 废话说完,陆之行道:“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加个速吧。”他把两个行李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搭上吴瑕的胳臂,喝了一声,“走喽!”便脚底生风,拽着吴瑕拾阶而上,可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已经不见刚才的解剑池了。 又来了!腾云驾雾的轻功!吴瑕心道,就知道武林人士上山都用轻功的。 可是加速之前能打个招呼吗?比如喊个“准备发射”之类的? 陆之行托着吴瑕一路上山,两边的风景飞速变换,不只有各种类型的树木,还有石洞石门,时不时有石碑伫立于道路两旁,上面写的字吴瑕也来不及细看,这次陆之行没有功夫给吴瑕一一讲解,而吴瑕也不敢去问,生怕一张口就吃了风。 吴瑕眼见着头顶的天越来越近,天色也越来越晚,突然听闻晚钟唱响,山头被橘红的暮色笼罩,苍翠的山峰竟泛着紫色的光芒,一片雍容气派。 眼见着太阳就要跌下地平线,吴瑕也没办法去看时间,只是估摸着已经七点了。 此时陆之行突然长啸一声,清越嘹亮,山谷鸣应,激荡回转,声音明明无形,却像利箭穿破云际一样,一路上震得树木的叶子都抖了抖。 “师兄师弟们!我回来了!” 吴瑕心中又想,这是先叫门吗?还是说想展示一下肺活量? 陆之行心情喜悦,喊了这么一嗓子之后,渐渐放慢了速度,吴瑕连忙问:“怎么了?” “嗯……继续用轻功就要动内力了,我觉得我快忍不住了……” 大约是一路高速,吴瑕居然脑子短路了一下,又问:“忍不住啥?” “……吐血。” “……” 吴瑕见他喜上眉梢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吐槽了,但好歹自己要有些自觉好吗! 不过马上也要到了,两个人便慢慢走了最后的一段路,天色渐晚,四周更是显得静谧,等到吴瑕已经看见前方建筑物的飞檐的时候,太阳都挂在天边要下不下了。 陆之行指着树影之后的宫殿说:“那就是太和宫。” 吴瑕正努力想看清所谓的太和宫,就看见在道路的尽头疾步走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玄黑宽袖道袍,头戴纯阳巾,脚踩十方鞋,远远看见吴陆二人便欣喜地喊了声:“陆师弟!” 那人不一会就晃到二人面前,吴瑕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来人看起来跟陆之行差不多年纪,但是长得颇为秀气儒雅,眉目之间如淡墨描画一般,浅浅微笑,便给人谦和君子的印象。 虽然陆之行说他是武当人,可是他一直都穿的是普通衣服,这回一下子来了个穿道服的人,从石阶上方,衬着暮色悠然而至,气定神闲,倒真是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吴瑕猛地有些恍惚,竟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第8章 陆之行见了来人,更是高兴,哈哈大笑几声,连忙迎上去:“谭师兄,又是三个月没见了!” 吴瑕好奇地看着来人,那人显然也见着了陆之行身后的人,友善地看向吴瑕。 陆之行连忙替两人互相介绍:“吴瑕,这是我师兄谭灵秀,武当七子排行第四;谭师兄,这是我的准徒弟,吴瑕。” 陆之行吩咐吴瑕:“吴瑕,快叫师伯。” 吴瑕心想我还没完全想好要不要当你徒弟呢,要是遇上个靠谱的人,临时跳槽也不错,反正又没签合同。 当然,吴瑕心里想的东西,一向不表现在脸上,他作为晚辈礼貌还是懂的。 他上前一步,对谭灵秀说:“谭师伯好,我叫吴瑕。” 谭灵秀上下打量吴瑕,继而微微惊奇道:“陆师弟居然起了收徒的念头。” 吴瑕只觉得这人俊秀沉静,说起话来更是温和细致,不禁对他心有好感。 谭灵秀微笑,继续称赞吴瑕:“小小年纪淡定大方,难得难得,而且资质不错,将来好好练功,以后必成大器。” ……又是必成大器,说得很容易啊。 谭灵秀冲吴瑕点头示意之后,就转向陆之行,道:“师弟,你下山三月,掌门师兄也估计你快回来了,可是我想大家都没料到你带了个徒弟回来,快上去见见大家吧。” 陆之行点点头,对吴瑕说:“我们走吧。” 于是三人成行拾阶而上,其间谭灵秀询问陆之行:“师弟有没有按时吃药?” 吴瑕看了陆之行一眼,这些天,他是没见过陆之行吃药的。 陆之行咳嗽一声,掩饰道:“嗯……除开偶尔忘记,平时都吃了。” 谭灵秀长叹:“这么说就是总是忘记没有吃了,哎,于是吐血越来越频繁吧?等明天我给你熬点汤药,补补血气。” 陆之行一听,脸上表情立刻扭曲。 吴瑕见了心里觉得好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石阶尽头,吴瑕这才看清了太和宫。 吴瑕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有数不清的殿宇沿着山势往上铺展,错落却有致,仿佛从树海云端高耸而出,直达天际。太和宫本就坐落于天柱峰之上,孤峰峻岭、层峦山巅,众山拱托让这座宫殿群更显巍峨。红色的殿落层层叠叠盘踞于翠色的山头,气势宏大,如同镇住了整个武当山,宫观之间灰色的飞檐翘角,又像灰鹤展翼,轻盈欲飞,落日的余晖罩住太和宫,吴瑕有种太和宫托举着太阳的错觉。 谭灵秀和陆之行二人领着吴瑕走入太和宫,陆之行又开始发挥导游的本色,对吴瑕说道:“我们第一个要去的皇经堂,平日武当有早晚课,太和宫的皇经堂是本门精英弟子上晚课的地方,通常晚课由三师姐与掌门师兄大弟子一同主持。” 吴瑕好奇地随二人走过石板路,穿过他叫不出的名字的小殿,来到了皇经堂前,吴瑕看了一眼又是愣住了。 只见一座古朴的殿堂静静地伫立与院落之中,殿前匾额上书写着三个字“皇经堂”,而院落的空地处整齐地站着十几二十个身着道袍的道士,他们见三人近来,齐齐躬身,同时说道:“恭迎陆师叔回山!” 众人声音整齐划一,中气十足,在殿宇间回荡,一派气势磅礴。 吴瑕哪见过这么多道士,哪见过这么多道士一起说话,人家都是有内力在身的,声音响亮如洪钟,震得他耳朵发烫,仔细一看那些道士个个精神饱满,看起来一身正气,站在古色古香的院落之中,让吴瑕觉得震撼又……穿越。 这真的不是拍电影吗? 门人们向陆之行问好,陆之行笑着回答:“多谢各位。”这时候为首的一人走出来,来到陆之行与谭灵秀面前,冲二人拱手打招呼:“陆师叔,师父此时正在朝拜殿中。” 吴瑕猜测这个人就是武当掌门的大弟子,估计三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居然比陆之行和谭灵秀年纪都大一些。 ……这个人叫陆谭二人师叔。 吴瑕知道辈分这个东西比较玄妙,也没再纠结,他只是松了口气,终于遇到个长相普通的人了。 要是武当派的人个个长得跟陆之行谭灵秀似的,怎么突显他自己的帅气。 陆之行听了大弟子的话,只是点点头道:“我等下再去见掌门。”说完,他扬起头,高声冲不远处的一个人喊了一声,“师姐。” 吴瑕这才注意到皇经堂的台阶前站着一个人,竟然是一位同样身着道袍的道姑,因为她身材较前面的男道士矮小许多,所以吴瑕一直忽略了她。 这位道姑缓缓走过来,看年纪似乎已快中年,但风韵犹存极为美貌,可惜她冷着脸,眼神锐利,紧紧抿着唇,表情显得很严肃。 吴瑕见到这位道姑,莫名地就想起学校的教导主任… 道姑面对陆之行神色也未见缓和,只是说道:“回来便好。”她说完,目光倒是落到了吴瑕身上。 吴瑕立即觉得她的探视跟针似的在自己身上扎。 陆之行连忙又把吴瑕给介绍了一遍,然后告诉吴瑕:“这位是我的三师姐,快喊莫致师伯。” 吴瑕还没来得及开口,莫致就说:“没正式入门之前,不用多礼。” 哇,这位阿姨好冷淡啊。 吴瑕紧紧闭上嘴,既然人家不让他叫他就不叫,面对教导主任最有效的一招就是不说话,反正多说多错。 莫致再次看看吴瑕,评价道:“资质倒是尚可,但是年纪太大了。” 为什么所有人看到他的第一面都要把他评论一番,吴瑕自己一点都不想这样啊,又不是卖猪肉,还要看看这块肉肥不肥。 陆之行也有些尴尬,摸摸自己的鼻子,说:“努力点就能补上年纪大的问题了。” 莫致道:“那也要比旁人多付出三倍才行。” 吴瑕自幼就独自一个人,别的没什么,自尊心比较高,他长到现在这么大,其间的艰辛不足与外人道,所以吴瑕可能有很多害怕的东西,但就是不怕吃苦。 于是,他说:“莫师伯,人家说桑榆未晚,我还是棵小树苗呢,自己对自己还算有信心。“他又看了看陆之行,平静道,\"更何况师父对我的信心更足,我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陆之行听了他的话又是感动,又是紧张,连忙对莫致说:“师姐,小孩子心气高,这也是好事。” 莫致倒也不再刁难:“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做主,掌门师兄在朝拜殿估计等得不耐烦了,你先去见见他。” 陆之行点头:“是。”然后他转头对吴瑕说,“你尚未入门,这次就不用随我去见掌门了。” 他刚想把吴瑕托付给谭灵秀,就听莫致接话:“你快去吧,我来安排他食宿。” 陆之行只有听从师姐的。 掌门大弟子与陆之行一起去见掌门,于是吴瑕就与谭灵秀和莫致站在一起。 陆之行走的时候,吴瑕心里还有一丝慌乱,他这些天一直跟陆之行在一起,早就不知不觉产生了依赖心理,如今陆之行要走,留他一人面对陌生的环境,他还不太习惯。 这才几天,有人陪伴的感觉太过温暖,差点让他忘了他独自长大的孤独。 陆之行似乎看出了吴瑕的不安,温言道:“别怕,大家都很好,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两位师伯,都会帮你解决。” 他拍拍吴瑕的手,这才离去。 等陆之行走了,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谭灵秀这才开口说话:“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就安排吴瑕先在客房住一晚上吧。” 莫致道:“他还没拜师,现在的身份还是客人,当然住客房,否则还想住哪里?” “……”吴瑕想这位阿姨真是不可爱,说话这么冲。 谭灵秀可能习惯了师姐说话的口气,只是点点头说:“那好。”就对吴瑕说,“你随我来吧。” 吴瑕吁了口气,这几天都在路上,实在是太过劳累,他早就想休息了,而且不赶紧走,难道还要留下来看莫师伯的晚娘脸吗? 他刚要跟上谭灵秀,刹那间,没想到站在一旁的莫致突然发难。 莫致翻手成掌,脚步微移,掌风如雷霆般向着吴瑕奔袭而去。 这是干嘛? 事发突然,吴瑕顾不得多想,第一反应就是要躲,但他哪里快得过莫致,闪躲的话,恐怕还没等他翻身就被莫致一掌击穿了。 吴瑕知道躲不了,可如果没有深厚的内力迎住莫致,正面冲突怎么也是死。但他脑子转得快,这些想法都是一瞬之间,他便灵光一闪,想起陆之行早先教他的那点聚气方法,又忆起那本经脉简易入门,卯足了力气,大喝了一声。 莫致倒是没想他不躲不闪,也不向身边的谭灵秀求助,而是迎着自己的掌风吼出了声。莫致惊讶迟疑了一下,攻势缓了下来,最后在离吴瑕胸前一两寸的地方收住了掌。 第9章 莫致收掌之后自然地将双手负于身后,表情变都未变,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瑕瞪着她,也是一语不发。 两个人虽然都面色冷凝,但还是不太一样。 一个冷哼,一个死瞪。 而一边的谭灵秀早就吓出一身汗,论武功,他远没有莫致武功高,刚才事出突然,他即使有心阻拦,也力不从心。 虽然后来他回味过来,莫致那一掌空有架势,并无内力,但是还是被惊到了,而后吴瑕喊叫了一声,倒是破了莫致的攻势,也算没有办法中最好的应对之法了。 谭灵秀心里对吴瑕有了一番称赞,这时候开口打圆场:“师姐别戏弄小朋友了,让他早点去休息吧。” 谁知莫致哼了一声,道:“想入我武当门下,不试试怎么行?”她顿了顿,转而说,“我到底是不方便动手,不如各位替我试试这位小师侄怎么样?” 这时候院里的道士们一起回答好:“是!莫师叔!” 吴瑕大惊,这怎么回事,还来? 他本想莫致试探他一下算了,然后就能放他去休息,谁知道居然又找了一波? 而且这次还是一波! 谭灵秀听了也是一愣,但到底是师姐的吩咐,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是犹豫的那么一瞬间,十几个道士动了起来,纷纷把吴瑕围住。 吴瑕记得陆之行说过,在太和宫上晚课的都是武当里的精英,现在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个个飘飘如仙啊,个个架势十足啊,个个好像随便一抬腿就能把他吴瑕给踹飞啊! 有没有搞错?刚才*oss打了他一掌,现在又十几个精英怪将他围住,他只是一个十级之内都没出新手村的菜鸟,刚要加入门派就要被开红轮白吗? 精英怪们之间有个人说了一句:“得罪了,小师弟,请赐教!” 话音刚落,道士们就动了起来,在吴瑕身边游走不定,探出腿又收回去,动也未动,可在不经意间刚才在眼前的人突然转到了身后。 吴瑕就看见十几个人在面前游移,道袍翻飞,眼花缭乱,一会是这个人一会又是那个人,让人看不清虚实。 猛地有人试探地跃到吴瑕面前,两指合拢往吴瑕胸前点去。 那人只为试探,和莫致刚才一样并未使出实际内力,所以速度倒也不快。吴瑕见了,心想当我傻啊,见人袭胸还能愣着,连忙伸手去拦。 吴瑕哪里懂什么章法,只知道挥舞双手,那人眼见着就要碰上吴瑕的胳臂,连忙顺势撤回,人影一闪,又回到了人堆里去了。 一人出手,紧接着接二连三,不断有人跳出来,或是出掌或是扬拳,亦或是像第一个人那样以指为剑,向吴瑕袭来。 吴瑕即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及这些师兄们,背后腰间不断被击,但都下手不重,也没想让吴瑕受伤。 吴瑕胡乱躲避,狼狈万分,这才悟出来,道士们是在逗自己玩呢。 吴瑕见一边的莫致板着脸,一直没有喊停,知道她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莫致刚见面就不喜欢他,但是自己也不能让人给看扁了。在莫致没有下令之前,道士们是不会撤的。 就算吴瑕再傻,也看出来围攻他的人踩着一定的阵法,虽然人人一直在动但有一定的规律,可这种规律吴瑕也抓不住是什么。 道士们围着吴瑕转,吴瑕心里也有点动怒,在下一次他们攻来的时候没有再闪躲,而是踏步上前,握紧拳头就朝师兄的脸上揍过去。 他当然是打不到人的,就连人家的衣服都没沾到,但那位被吴瑕攻击的师兄显然闪躲了一下,也收回了自己的招式,生怕挨着吴瑕一样。 吴瑕心念微动,干脆不躲了,见人攻来就往上凑,管他什么掌啊拳啊,有种你打我啊。 道士们到底还是有所顾及,怕伤害到小师弟,本也就是为了逗逗他,要是伤着陆师叔的宝贝徒弟那还了得。 于是吴瑕在阵法之中,居然能往前推进,但即使有吴瑕冲撞,那十几个人还是乱而不散,牢牢围住吴瑕。 可吴瑕不管那些,他就只有一个目的,不是破阵,而是让他们停手! 吴瑕仗着不要命,愣是枪口在哪里,他就去哪里,搞得道士们恨不得点他的穴让他停住,吴瑕横冲直撞,猛地跃出好几步远,竟然让他冲到谭灵秀面前,大喊:“谭师伯!你就眼睁睁看着师兄们欺负我吗?” 吴瑕本来就是一张扑克脸,此话说得颇为义正言辞,只是他立刻躲到了谭灵秀身后,像小鸡找母鸡似的,略微有点滑稽。 谭灵秀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挺身而出接了迎面而来的一掌,把出掌的道士逼退了五步,又翩然跃入人群中,左右劈掌,伸腿扫堂,几下就把人打散了,阵就破了。 这下道士们才消停,齐齐住了手,有人笑道:“小师弟好聪明,知道审时度势,刚来就看出来找别人都不行,找谭师叔一找一个准。” 谭灵秀本来在一旁观战,看众人没有伤害吴瑕的意思,也好奇吴瑕要怎么破这个局出来,他以及各位道士都心思耿直,觉得吴瑕就应该死磕到底,想办法出阵,可他自己也没想到吴瑕会奔他而来,最后想想也好笑,便出手帮了他。 吴瑕这才松了口气,他要是能打赢精英怪还用在这里混?没办法不只有找外援了吗。 他虽然刚见谭灵秀,但看出来这个人面善心软,求他的话,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反正他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也不嫌丢人,那他找外援也不丢人。 众人虽然已经停手,可也须等待莫致的吩咐。 莫致再次哼了一声,道:“好了,太阳也落山了,大家散了吧。” 刚才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道士们这才有动了起来,纷纷跟莫致,谭灵秀,吴瑕打招呼:“师叔们再见!”有的人甚至还跟吴瑕说话,“小师弟下次我们继续切磋啊。” 吴瑕心想得了吧,您别来了。 莫致咳嗽了一声。 道士们这才真的开始离场,纷纷三五成群从不同的路线离开,有的从大门处走了,但大多数人提了口气直接越过墙头,虽然有点形容不恰当,但是在吴瑕看来,他们就跟袋鼠一样,一跳就消失了踪影。 吴瑕瞪着眼睛,看起来道士们也不是那么正经嘛,这跟学生们打了下课铃跑出课堂有什么区别? 哦,区别就是学生们不会轻功而已。 吴瑕心里对莫致还有些埋怨,谭灵秀看他脸色不好,连忙向莫致请辞,领着吴瑕从侧面走到偏殿,安排了一间客房给他,跟他说:“拜师入门之后,会再给你分派房间,先就住这里凑合一下吧,待会会有人送饭过来,外面有洗澡的地方,也有值班的道士,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他说。” 吴瑕道:“我知道了,谢谢谭师伯。” 谭灵秀又道:“刚才师姐只是想试探试探你,你别放在心上。” 吴瑕回答:“她是大人都没放在心上,我这个小朋友放在心上做什么。” 谭灵秀噎了一下,知道这是吴瑕还在怄气呢,但他为人谦和,也不多计较,只是再次嘱咐吴瑕:“不管怎样,你先休息,其他事情还是等陆师弟来安排吧。” 这次吴瑕应了下来,让谭灵秀松了口气。 谭灵秀安置好了吴瑕,又走了回去,发现莫致还在皇经堂前,这时没有了吴瑕在一边,谭灵秀才叹息道:“师姐又是何必,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有什么试探的?” 莫致幽幽道:“这些年陆师弟下山去这么多次,哪一次不是失望而归,难得这次高高兴兴带了个人回来,难道你不好奇那孩子?” 谭灵秀清清嗓子,说:“好奇是好奇,但是那孩子又没有武功,伤到他就不好了。” 莫致道:“我怎么会没有分寸,那孩子确实不错,应对能力还蛮强的,也很稳重没被我吓到。而且你别看他叫那一声,里面居然还含着几分内力。后来喊你那一声,也挺机灵的。” “是的,确实是可造之材,陆师弟也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谭灵秀说,“不过吴瑕那孩子也是孤儿,陆师弟把他捡回来,总觉得跟他当年捡六师弟上山一样。” 莫致突然喝道:“叛徒的事不要多说。” 谭灵秀犹豫一番,还是没有再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沉默,谭灵秀到底是畏惧师姐,最后由莫致打破沉默道:“说起相像,我倒觉得吴瑕有点像七师弟。” 谭灵秀无语了一下:“师姐,他们除了都长得好看,其他没有共同点了吧。” 莫致哼了一声:“也罢,这些事都是小事。”她越过飞檐,看已经成了黑色的天空,道,“我们七个人如今常在山上的也就你我和掌门师兄三个人,陆师弟这次带了徒弟回来,如果能安下心来常居武当也挺不错。” 谭灵秀忍不住喊道:“师姐,陆师弟下山也是为了寻找……” “别说了。”莫致闭闭眼,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如果能回来,该回来的也早回来了。” 最后,她到底是女人,想到今天的事,不由地对月感叹:“想当初我们师门七人,现在失了一半,整个武当,半壁飘零,今天有新的人来,希望能带来新的风向。” 谭灵秀纵然有千言万语,但看见师姐落寞的神色,也只有点点头。 第10章 谭灵秀与莫致又说了一些话,然后谭灵秀就送走了莫致,而他继续在太和宫等待陆之行。 夜晚过了一半,陆之行才从朝拜殿出来。 “哎哟,掌门师兄还是那么啰嗦,我都快饿死了。”陆之行见了谭灵秀立刻抱怨道。 谭灵秀微笑:“我不是也还等着你吗?” 陆之行和谭灵秀走到一起,陆之行笑道:“师兄还是你好啊。”他左右看看,问,“吴瑕呢?” 谭灵秀道:“上一句还在奉承我,下一句就只知道关心徒弟了,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他现在正在客房休息。” 陆之行点点头,又问:“那莫师姐呢?” “先回紫霄宫了。” 谭灵秀拍拍陆之行的背,说:“今天我们兄弟两个好好一起吃餐饭,然后你下山三个月,恐怕伤势又重了吧,我给你扎几针,散散淤血。” 陆之行苦笑:“那就多谢师兄了。” 两个人迈步走出太和宫,前往旁边的榔梅祠。 夜晚的武当山清幽静谧,偶尔有小动物从路边的林子里钻过去,发出簌簌的声响,还有不知名的虫儿落在草叶上在月光下鸣叫,这些都没有打扰到谭灵秀与陆之行。 陆之行询问了一些这几个月武当的事务,谭灵秀一一说给他听,谭灵秀也问他:“师弟这次下山可有进展?” 陆之行苦涩地摇摇头:“没有,未见武林之中有任何不对劲的人,也没有什么任何教派有异常。” 谭灵秀叹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世界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更别提这个人还一身武艺,说不定他早就出国了。” 陆之行摇头:“他连护照都没办,出什么国。” 谭灵秀道:“你怎么知道没偷个渡之类的?” “那二师兄呢?二师兄如果没事,肯定早就回来了。”陆之行缓缓说道,“我常想也许是他把二师兄胁迫了,所以二师兄才回不来。” “我还想,或许他找了个地方修炼邪门歪道伺机而动。”陆之行看着谭灵秀,眼神晦暗,“时间越是拖得久,我就越是不安,担心武当再次受难,担心二师兄凶多吉少。” 谭灵秀抬手,搭上陆之行的肩膀,说:“你已经尽力了,这些年因为上次那件事,掌门师兄重新做了很多部署,第一,不会再发生那种事,第二,即使又有事发生,我们也不会毫无应对。”谭灵秀性格平和,说起话来也一番安定人心的态度,“而且不变应万变,无招胜有招,武当弟子应该最懂。” 陆之行垂下眼,没有言语。 两个人虽是用走的,但习武之人脚程极快,不一会就走到了榔梅祠前。 真武帝当年将一枝梅花插在榔树上,成就了一段奇缘佳话,后世造了榔梅祠以作纪念,现在谭灵秀住在里面,潜心研究医术。 不同于太和宫紫霄宫等大宫观,榔梅祠别致小巧,虽然榔梅已逝,但清香犹在,整个院落素雅芳馨,一如谭灵秀这个人一样。 谭灵秀虽为武当七子,但是武学上造诣不如同门,却在医术上一枝独秀,在武当也很有声望,聚集了不少门徒。 谭灵秀的弟子出门来迎接,陆之行随着一同进入榔梅祠内,堂间早已准备好了饭菜,他们耽误了这么久,可饭菜却一点也没有凉,不知道谭灵秀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陆之行觉得一阵温暖,两个人在桌前坐下,期间话虽不多,可气氛和谐,脉脉温情。 “哎,天大地大,可我还是觉得山上好啊。”陆之行感叹道。 谭灵秀微笑:“你自幼武当长大,自然是这么觉得。不知道你的小徒弟会不会这么想。” 陆之行叹道:“他也是个苦孩子,平时过得很辛苦,希望他也能喜欢武当。” 陆之行只觉得这一顿饭虽清淡但吃得胃里发暖,吃完饭饱而不腻,让人觉得非常满足。他刚想称赞一番,就看见谭灵秀也放下筷子,温温吞吞地说道:“于是师弟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了?” 陆之行无奈地说:“师兄,我身体柔弱好似娇花,你可要疼惜一点。” 纵是谭灵秀也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陆之行随谭灵秀进了内室,弟子备来银针,谭灵秀让弟子离开,关上门,在室内点上让人平心静气的香料,然后从针盒里拔出银针。 陆之行把上衣都脱掉,露出*的上身。 习武之人身体强健,陆之行虽然不是横肉纠结的人,但肌肉健壮结实,他脱衣坐在灯光之下,双拳抵住大腿,挺直腰杆,倒也有些威武。 谭灵秀手持银针,绕到陆之行的背后,只见宽厚的背上一条骇人的长疤从左边肩膀下方一直蔓延到对侧腰间,疤痕呈红黑色,伤口旁边组织堆积陇起,让这条疤如同一条巨大的爬虫吸附在陆之行背上一样,由此可见当时的伤口既长且深,长久没有愈合,让附近的肉都烂掉了。 谭灵秀皱起眉头,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有个同学学医学整容的,现在在北京混得不错,我联系一下他,让你做个除疤手术吧。” 陆之行笑笑,可笑容却没有抵达眼底,他平静地说:“不用了师兄,留着也好,时刻提醒我,要谨防最亲的人从背后偷袭。” 谭灵秀心里叹息,但也未动声色,抬起手腕,在陆之行身上的几大穴位扎上银针,针扎之处有黑血聚集,又渐渐化开散去。 陆之行闭目调息,过了一会觉得神清气爽,压在他心头的尘霾仿佛一扫而空,可谭灵秀仍然说:“我帮你调理不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真要根治你的内伤,还是需要去寻找心法。” 陆之行吐出一口长气,把衣服重新穿上,说:“我现在没有空闲去管那些。” 谭灵秀道:“早先你说你要去找人,没工夫管,现在呢?” 陆之行笑笑:“现在收了个小徒弟,更是没工夫了。” “徒弟徒弟,天天把徒弟挂在嘴边。”谭灵秀取笑道,“我先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收徒的。” 陆之行道:“我先也这么以为。” 他淡淡地说:“但是吴瑕实在是天资甚高,我见他一个人过得辛苦,实在不忍心让这么好的料子被埋没了。” 谭灵秀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莫师姐对吴瑕心有芥蒂,做不到完全心平气和,就连我看到吴瑕也会想起六师弟,那你呢?你居然又带回来一个孤儿,就不怕重蹈覆辙?” 陆之行缓缓笑道:“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我会对全心全意对吴瑕好,把我毕生所学全部传授与他,教他侠义正道,让他成为武林骄子。” 他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坚毅:“当年师弟说人性向来贪奢,而孤苦之人更是执念极深,可我就是不信,这次我亲自带徒弟,就看最后吴瑕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谭灵秀默默看着自己的师弟,陆之行这番样子又何尝不是执念极深? 他忍不住想新来的小师侄,如果真的是人与人不一样,那他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吴瑕身上?希望吴瑕真能带来希望,让陆之行打开心结。 吴瑕被谭灵秀安顿好之后,打量着他身处的屋子。 很普通的客房,墙边有一张单人床,床边是桌子椅子,屋子里平日的生活用品都有,比吴瑕租的那个小破屋子还好一些。 过了一会,真的有人来送饭,那个送饭的道士把餐盘放到桌子上之后,笑嘻嘻地看着吴瑕,说:“小师弟,你长得真好看。” 吴瑕石化。 “以后多多关照哦。”道士冲吴瑕摆摆手,飘着走掉了。 ……真的是用飘的。 这种娇羞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吴瑕吃完饭,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拉开房间的窗户,向外看去,可以看见月亮挂在屋檐的角上,檐角上骑着一只走兽,背衬着月亮带上了一层光晕。吴瑕从来没有在古式的建筑里住宿过,城市的房子总是方方正正,哪里会有这么精致的翘角。 直到现在,吴瑕还有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打工,怎么就突然来到了陌生的武当来了呢? 他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但也莫名地充满了希望。 最起码从目前来看,除了那位莫阿姨估计看他有点不顺眼,一切都挺好的。他对武当充满了好奇,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学武艺了。 这是他上武当的第一个晚上,本来他是很累的,可是精神却特别亢奋,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天际发白才迷迷糊糊闭上眼。 可吴瑕刚睡着,就感觉有阴影超他压下来,让他觉得喘不过气,他吃了一惊,难道是鬼压床? 这里可是武当啊,道士扎堆的地方,怎么还会有非生物类?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陆之行趴在他床头,一张脸凑得老近,瞪大了眼看着他,从吴瑕的角度看特别扭曲。 ……好大一只鬼,怪不得他觉得心里慌。 吴瑕伸手把陆之行的脑袋推开,从床上坐起来。 陆之行笑道:“不错啊,居然能察觉到我。” ……你太小看自己的存在感了。 吴瑕这才看清陆之行,他也换上了道袍,戴上道士巾,宽袖交领,鬓帽整齐,整个人笑意盈盈。 昨日吴瑕见过谭灵秀这身打扮,但谭灵秀太过儒雅秀致,哪及陆之行俊朗风流。陆之行向来随性,但又隐隐一股子凛然宽厚的劲头,道袍加身,潇洒端正,只是这么笑着,就让吴瑕看呆了一下。 第11章 “嗯?还没睡醒?”陆之行看吴瑕傻傻的样子,问道。 吴瑕揉揉眼睛,自己必然是没睡醒,花了眼。他就只在对着镜子的时候看呆过,陆之行只是有点小帅而已,哪能跟自己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昨天的事跟陆之行说。 本来他还有些委屈,可今天见到陆之行,又觉得那不算什么,吴瑕知道陆之行会庇护自己,小小的捉弄就不用提出来让他烦心了。 陆之行见他有些不对劲,问:“怎么了?” 吴瑕摇摇头。 陆之行一把把吴瑕从床上拉下来:“快穿衣服,早课要开始了。” 吴瑕一愣,反问:“早课?” 他不是还没入门吗?还要先上早自习? “先参观参观嘛。”陆之行解释道。 原来如此,先来个试听。 就是不知道不满意能退课不。 吴瑕套上外衣,胡乱梳洗一下,陆之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几个素包子,往吴瑕手里塞,然后急匆匆拉着吴瑕走出了房间。 吴瑕一边走,一边咬包子,还要一边说话:“边走边吃要是得胆囊炎怎么办?” “放心,你谭师伯医术好得很,会治好你的。” 吴瑕心想谭灵秀还有这般技艺,看不出来啊。 吴瑕还以为他们会再去皇经堂,可陆之行直接把他带出了太和宫,又是一路急行,虽然吴瑕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包子还没消化,胃里顶得慌,速度这么快会想吐啊。 这次是下山,狂奔了一会之后,吴瑕又看见了一座宫观。 和昨天盘踞山巅依山就势的太和宫不同,这座宫观背山而建,较太和宫开阔,更像是寻常殿宇的那种方正规格,也没太和宫肃重威仪,但更为华丽周正。 一眼望去,中轴上大殿从前往后排开,两翼是四方的院落,面积还不小。 “这是紫霄宫,是平日武当教学的地方,你以后要在这里上许多课程。”陆之行向吴瑕介绍,“我有说过吗?我们这里管教学的是莫师姐。” “……”你没有说过,但我就知道那种感觉的人一定是教导主任! 吴瑕跟着陆之行走进紫霄宫,宫内地势分为五阶,他们往上向里,穿过一个小殿,就来到了紫霄宫的正殿紫霄殿前。 “啊,开始了。”陆之行说着,吴瑕就见三层崇台之上的大殿前,站着莫致与掌门大弟子,与昨天情景无二。 但是紫霄殿前的密密麻麻站着好多素衣道士,比昨天皇经堂院子里的多多了,他们排成行列方阵,齐齐出拳移步,翻掌踢腿,时而缓慢如弱风拂柳,时而迅猛如猛虎出山,又时而沉稳不动如松,时而刚劲好似绷弓。 人海涌动,但整齐划一,素衣随风飘扬,齐齐看去千人似一人。 他们口诵口诀,声随身动,震掣天地。 “无形无象,全体透空。” “应物自然,西山悬磬。” “虎吼猿鸣,水清河净。” “翻江播海,尽性立命。” 吴瑕哪见过这等架势,完全被震住了。 他看着众人打拳,心潮不由地澎湃起来,浑身痒痒,恨不得立刻加入他们施展拳脚。 最后,掌门大弟子大喝一声:“收!” 众人一致收步抱拳,躬身拱手,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吴瑕差点没鼓掌喊句“好”! 陆之行见吴瑕看得出神,不由地得意起来,连番问道:“我们武当派的弟子怎么样?我们武当派的武功怎么样?” 吴瑕这才回过神来,虽然刚才被震撼到了,但是还是要嘴硬:“不就是早上做广播体操嘛,我也做过。” 陆之行瞪他一眼。 众人已经打了一套拳法,正站着等莫致的指示。这时,吴瑕看见莫致冲他和陆之行招招手。 陆之行带着吴瑕走到众人前面,莫致扬声介绍了吴瑕一番,说他是陆之行新收的入室弟子云云,吴瑕站在台上被人围观,不知怎么的,让他想起升旗仪式的时候,校长颁发小红花的场景。 反正就是说了一通,莫致吩咐众人继续练功,这次练的是基础剑招,挑刺撩挂,又是一派犀利景色。 莫致让掌门大弟子继续查看,将陆之行与吴瑕领到一边,对他们说:“吴瑕总是要拜师的,择日不如撞日,我算了算,今天也是吉日,不如准备准备进行拜师仪式。” 传说中拜师仪式不是要沐浴更衣戒斋三日吗?就这么匆忙决定了好吗? 但莫致虽然嘴上是询问,口气却是非常坚决,陆之行也是巴不得快点收徒,连忙说:“好,就听师姐的。” 莫致满意地点点头,说:“然后吴瑕。”莫致点名道,“你准备一下材料。” 吴瑕问:“什么材料?” 莫致说:“你记好了,我只说一遍。” 吴瑕在心里撇撇嘴。 “身份证、户口本原件,还有复印件两份,免冠两寸照片三张,再就是去山下的派出所开一份无犯罪记录证明。然后你的档案所在地告诉我,再去我那里填三张表。” “……” 莫致问:“记下了没有?” 吴瑕虚脱地点点头,然后侧头问陆之行:“山下的派出所在哪里啊……” “这个问题明天再说也不迟。”陆之行回答,“今天先把仪式弄了吧。” 先说先酒席再领证吗?顺序反了吧。 吴瑕在心里吐槽一番,就听见莫致说:“那好,那下午两点在紫霄殿里集合。” ……集合,吴瑕被莫致的用词囧了一下,真的是教导主任的感觉。 吴瑕和陆之行走出紫霄宫,陆之行道:“你随我去太和宫准备准备。” “为什么又回去?” “因为我住那里,要准备啊。” “……”宫观之间离的好远啊,他又不会轻功,以后怎么走?请问有旅游车吗? “就不能缓几天吗?这么急切,我好没有安全感。”吴瑕难得抱怨。 陆之行笑了:“又不是要你嫁给我,拜师嘛,早入门才早有安全感啊。” “……”想到要改口叫陆之行师父,吴瑕就有点别扭。 “好了好了,快走,要不下午就迟了。” “等等。”吴瑕拉住陆之行。 “又怎么了?”陆之行问。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收徒是不是看脸的?谁长得比较帅就收谁,你看你那些师兄师姐们个个都很标致,再看看我,因为我太帅了,所以就说我资质非凡,必成大器。” 陆之行慢慢把吴瑕的头揽过来,突然按进怀里,死命地揉,哭笑不得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自恋。” 吴瑕推开他,还是面无表情。 陆之行再次一把抱住他,哈哈大笑:“这可是我陆之行第一次收徒,你就庆幸吧。” 吴瑕刚想反驳,但陆之行已经抱着他再次掠过山道,一路往太和宫奔去。 到了太和宫,陆之行把吴瑕放下,吩咐人去准备法器衣服,然后对吴瑕说:“拜师要写拜师帖你知道吧?” 吴瑕一愣:“我不知道啊。” “那还不快去写!” “……不会写啊。” 陆之行找人拿来一打红纸,和一根毛笔,说:“我也没工夫教你,就是跟入x申请书似的,不会就问问百度吧,多给你几张纸,写错了还能重来。” “……”吴瑕看着那叠纸和那支笔,说,“可我不用会毛笔。” 陆之行无奈又变出一根签字笔,递给他:“那把字写大点,描一下。你先去写,我准备一下其他的东西。”说完,他就往太和宫里走。 “等等!没电脑我怎么上百度!” “用~手~机~” 陆之行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声音在四周回响…… 吴瑕拿着笔纸撇撇嘴,用手机耗流量啊,手机费报销不? 吴瑕回到住的客房,趴在桌子上写他的拜师帖。 他瞪着那些纸张,想了一会开始写起来。 拜了师,就是武当弟子了,就连吴瑕也不禁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武功高强、以一敌十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吴瑕幻想了一下自己成为高手的情景,真是太美好了。 不过拜师啊……要称陆之行为师父,虽然感觉怪怪的,但吴瑕心里还是愿意的。 如果没有陆之行,他还在为生活奔波,还在因为被欺负而低头,是陆之行给了他开展另一种人生的机会,初来武当,虽然略有波折,但整体吴瑕还是觉得又好奇又满意。吴瑕虽然较同龄人成熟一点,但他不是冷血,他知道陆之行一直在帮助他,对他的态度也很好,即使有时略不靠谱,但是还是值得依靠。 吴瑕嘴上不说软话,可是还是心存感激的。 他抓着笔,不停地写着,渐渐脸红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难得对一个人表达感谢与敬重。 我虽然语拙,但是拳拳情意却是真的。 吴瑕写完,看看红色的拜师帖,在最后加上一句话: “今特书拜师帖欲投恩师门下,恳请恩师应允。” 第12章 (抓虫) 但是吴瑕没有想到拜师帖要当众念出来! 拜师仪式的时候,吴瑕拿着他写的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声音都快发抖了,早知道就不自己写了,干脆百度一篇得了。 陆之行坐在首座上,听吴瑕在底下念,眼里全是笑意,差点没忍住直接破功。 吴瑕好不容易念完像情书一般的拜师帖,接下来……要给陆之行穿鞋子…… 据说取义“足下有高徒”。 吴瑕板着脸拿着鞋子,死活伸不出手去握陆之行的脚,憋了半天,他才小声问:“你没有脚臭吧?” “哈哈哈!”陆之行终于大笑出声。 拜师仪式在莫致的冷眼中结束了,陆之行揽过吴瑕,揉他的头发,还是不停地笑:“还不喊一声师父来听听?” 吴瑕别扭半天,才叫了声:“师父……” 陆之行答应道:“乖徒儿!” 后几天吴瑕准备表格材料,就像他说的,仪式办完了,再领证,这事就成啦。 根据莫致说的,可以把他的学籍挂在本地的大学里,然后在武当上课,修够学分照样能拿本科毕业证,这点让吴瑕高兴坏了。 但莫致又说,最后毕业证上的专业是“中国武侠与武术研究与技术”,让吴瑕有点无语。 不过聊胜于无吧…… 把手续都办了之后,吴瑕就成了武当派的正式成员了。 武当派现在的掌门叫李烛玉,是陆之行的大师兄,平日极少路面,门派里的事务基本由莫致、谭灵秀和陆之行打理。 传说中武当七子,大师兄李烛玉,排行第三莫致,谭灵秀第四,陆之行第五,一三四五现在怎么只有四个?那二六七呢?吴瑕不明白,问陆之行,陆之行只是说其他人各有要务,现在并不在武当。 还有,吴瑕这才知道掌门大弟子才是武当的继承人,掌门并不会把门派传给师弟们,而是传给弟子。 于是掌门的大徒弟被门派里其他弟子尊称为“大师兄”。 吴瑕这才相信武当选弟子不是看脸的……大师兄的路人脸在颜平均水平高于外界的武当派里,也算是卓尔不俗了。 对了,大师兄叫张平……连名字都这么路人,也算是很相配了。 吴瑕入了门派,就要立刻开始习武,本来他是陆之行的入室弟子,应该跟随师父在太和宫学习,可是他基本上算没有任何根基,要从基础班上起。 可是好多基础班都不在太和宫,于是,他住在太和宫,要跑上跑下武当上课,大部分课还在紫霄宫,他想说好累啊……可是虽然教室在紫霄宫,但宫里住的都是女弟子,男弟子大部分都住在太和宫。 说起住宿,他本来以为会跟陆之行一起,结果被另外安排了一间屋子。 房间是一个双人间,里面有两张单人床,每个人配了桌椅柜子,除了古朴了点,跟普通宿舍没有任何分别,让吴瑕很满意。 本来是想给吴瑕安排室友的,但是武当的弟子很多都是从小上山习武,像吴瑕这么大年纪的新人比较少见,所以暂时他一个人住。吴瑕就这么率先开始了习武生活。 陆之行亲自给吴瑕列了一份课表,密密麻麻,眼花缭乱,大部分都是基础课程,从内功入门到外功基本操作,还有桩功、阵法、武器操作,接着还有一堆理论课,比如八卦详解、武德修养之类的。 基础课陆之行并不会亲自给吴瑕上,这种都是门派里资深的师伯师兄开设大班教学。 吴瑕第一天上的第一门课叫外功基本功练习。 这门课在玉虚宫,吴瑕费了好大力气才到了玉虚宫,他能庆幸武当弟子坐缆车不用买票吗!到了地方之后,才看到玉虚宫跟太和宫紫霄宫又不相同。 玉虚宫占地极大,非常开阔,宫殿与宫殿之间是大面积的广场,非常适合练武。吴瑕进去就看见一拨一拨的弟子在各个不同的地方比划来比划去,看起来就像上体育课似的。 吴瑕连忙找了个师兄询问:“请问师兄外功基本功练习这课在哪里上?” 师兄看了看吴瑕,笑了笑,指指不远处,说:“在那边。” 吴瑕按照他指的望过去,立刻就囧了。 那边的草地上,有一队……小朋友…… 真的是小朋友啊,最高的个子估计只到吴瑕的腰那里,每个人都很认真地站着,乖乖排好队。 吴瑕愣在当场,那位指路的师兄说:“基本功练习一般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师弟师妹们上的课。” 吴瑕简直欲哭无泪。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教课的老师是一位资深的师兄,他看见吴瑕来了,笑着对小朋友们说:“欢迎新来的小师弟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小朋友们立刻举起小手,啪啪啪地鼓掌。 “……”谢谢大家的话,吴瑕说不出口啊! 于是吴瑕跟着一堆小孩子,学习如何摆一些基本招式,今天的课都是徒手动作,吴瑕这才知道光手掌的招式就有千百种。 他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跟着一堆小孩子在一起练招式,好丢人啊。不过小小的孩子对于一个手势就能反复练习而且完全不叫苦叫累的精神着实感动了吴瑕,小孩子都这么认真,自己就更不能松懈了。 上完这一门课,吴瑕又赶去紫霄宫上理论课,内容是内功调息,一去好歹这次弟子们的年纪稍微大了一下,让吴瑕松了口气。 忙碌的一天完了之后,幸亏紫霄宫里有饭吃,否则还要饿着肚子爬回太和宫,多可怕。 吃完饭,缆车也停了,吴瑕纠结怎么回去,他在想要不要在紫霄宫门口物色一位功力高强的师兄,求他带他回去…… 结果他就看见自家没谱的师父悠哉地晃过来了。 吴瑕心道,这下有救了,连忙跑过去。 陆之行见吴瑕过来,说道:“见到师父还不问好?” 吴瑕翻个白眼,说:“师父好。” 陆之行摇摇头:“争来的没意思。” “……”真是难得伺候。 陆之行继续问:“吃完饭了?” 吴瑕点头。 “那我们去运动运动。”说着,他冲吴瑕勾勾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吴瑕好奇地跟上师父,结果陆之行又是一番左转右转,领着吴瑕走到了一面岩壁之前。 吴瑕仰头望上去,岩壁大概有七八层楼那么高,虽说不至于光洁如镜面,但也算是笔直陡峭,颇显巍峨。 吴瑕抓抓头,问:“这是要干什么?” 陆之行只是道:“你看好了。” 说完,他提气轻轻一跃,竟如鹤鸟一般扶摇直上,沿着岩壁垂直掠过,一直上升直至岩壁顶端,然后中途左右脚轻松相叠,在岩壁之上身形转折,轻飘飘转了个方向,又翩翩如羽毛一般落了下来。 吴瑕在下面仰着头看呆了。 “傻徒弟,看懂了吗?”陆之行问。 “没有。”吴瑕老老实实回答。 “……”陆之行不知道该不该称赞他,“傻徒弟果然实诚。” 陆之行笑道:“这就是本门最有名的轻功。” 吴瑕这才领会过来:“啊,传说中的梯云纵!” 他一明白,就很是激动,忍不住大声说:“太酷了!” 陆之行失笑:“习武又不是为了耍酷的。” 但哪个男孩子没有做过武功高强的梦,吴瑕也是这样,他连忙说:“师父,快教教我!” 陆之行对他脱口而出的那声“师父”很是受用。 陆之行说:“好好听好了,聚气百汇,拔空引领,互悬借力,高跳轻落。听懂了吗?” 吴瑕照样很老实:“没懂。” 这次陆之行不再多做解释,只是说:“没懂,自己多悟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好了,你自己练练吧,我歇会。” 说完,他就找个了大石头坐了下来。 吴瑕瞪着他,问:“怎么练?” 陆之行道:“就像我刚才那样啊。” “……” 吴瑕试着蹬着那块岩壁往上跳,但最高不过几步就跌了下来。 他叉着腰,看那面岩壁,心里想着陆之行刚才的话,感觉也不是不懂,而是不知道怎么去做。 吴瑕一直在岩壁那端跳来跳去,怎么跳都跳不高,陆之行在一边坐着,死活不肯多说几句,后来他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包花生,边吃边看吴瑕在那里扑腾。 吴瑕跳得筋疲力竭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梯云纵这么高深的武功,让他这个才第一天开始习武的菜鸟来学真的好吗? 陆之行闲闲地吃着花生,吃着吃着不知不觉有点困,竟然躺在石头上睡着了。 吴瑕看着清闲的师父,简直哭笑不得。 他咬咬牙继续练着,他向来不愿服输,既然陆之行教他,是说他就一定能学会。 等陆之行睡了一觉醒了,掀开眼皮,就看见吴瑕正朝着岩壁猛冲过去,蹬上去借着岩壁的反作用力跳了起来,然后左脚踩右脚又往上窜了窜,但最终失力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吴瑕彻底地没有力气了,躺在地上大喘气。 陆之行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徒弟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要领,只是练功总是尚需时日的事情。 陆之行走过去,蹲在吴瑕的身前,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吃花生?” 第13章 吴瑕躺在地上,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应声,陆之行也不介意,看看天色,说:“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一直对练武人士光凭天相就能辨识时间的本事十分佩服,但我想说,你们就不能戴个表吗?” 陆之行大笑:“还有力气吐槽,说明没问题。” 吴瑕闭上眼,说:“不行不行,我没力气了,让我休息会。” “那我先走了哦。”陆之行说。 “……行吧。” “我走了你要自己爬回太和宫哦。” “……” 吴瑕刚想说待会爬就爬吧,他现在实在不想动了,就感觉自己突然脱离了地面。 陆之行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吴瑕惊呼了一声,下一刻就发现陆之行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吴瑕牢牢地被陆之行背了起来。 吴瑕深感窘迫,连忙说:“你放我下来。” 陆之行用手钳住吴瑕的腿,笑着说:“别乱动,再动我就把你从武当山上丢下去。” 吴瑕当然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但也果然没有再挣扎。 陆之行背着吴瑕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说:“没办法,收了个懒徒弟,为师只好辛苦一点了。” 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语调却很高兴,一路走在山路之上,夜色撩人,两旁的山林树木静谧得似乎有些可爱,最近天气有点回暖,只觉得这样的夜晚温度适宜,即使有风袭来,也觉得非常舒适。 吴瑕刚开始还有些僵硬,但师父的后背宽阔温暖,他也是累了,缓缓把自己放松,趴在陆之行的背上,双手轻轻按住陆之行的双肩,微微松了口气。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背着自己…… 吴瑕从小的时候就很羡慕同龄人,他们有家人照顾,疼了有人抚慰,累了有人拥抱,可吴瑕什么都没有。那时候是多么渴望能有人过来抱抱自己,在无法面对无法逾越的鸿沟的时候,有人能背起他,带着他走过。 可那个时候都没有这么一个人。 于是吴瑕在长时间的孤单中学会了沉默。 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人肯在他累的时候让他依靠一下了。 吴瑕趴着,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早一点认识陆之行多好。 师父,师父,吴瑕这才知道这个称呼有这么奇妙,只是这么喊着,就觉得心里渐渐涌上一层暖意。 陆之行见吴瑕安静下来,稍微加快了脚程,吴瑕见两边景色变化快了些,心念一动,问:“师父,最近没看你吐血了。” 陆之行笑道:“那是你谭师伯医术高明。” 吴瑕手搭着陆之行的肩膀,微微探出头在陆之行耳边问:“那你的伤是好了吗?” “臭小子,别在我耳朵边上说话,怪痒的。”陆之行偏偏头,说,“多少年的旧伤了,顽疾难愈,一时半会好不了。” 吴瑕故意在陆之行耳朵上吹了口气,惹得陆之行脚下一顿,恼怒道:“再玩真的把你丢下去!” 吴瑕才不信,他虽然不像同龄人那般爱笑,但也会有顽皮的时候,被陆之行架着的两条腿忍不住晃悠起来,展现了腿主人此刻心情极为嘚瑟。 陆之行掐了他乱动的腿一把,说:“这些你都从哪里学来的。” 吴瑕说:“看电视啊。”他继续问,“师父,那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陆之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习武之人难免受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瑕问:“那就是说练武有风险啊。” 陆之行点点头,但又立刻摇摇头,让吴瑕放宽心:“放心,一般情况下还好,而且受伤了算工伤,公费医疗,不会让你出钱的。” “……”吴瑕觉得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再次让自己放松,乖乖趴着,手不知不觉抱住了陆之行的脖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师父的背上闭上了眼,喃喃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武功高强的人?你们不都说我必成大器?” 陆之行笑笑:“这才第一天呢,急什么,一天就想成高手,那我们这些都不用混了。” 吴瑕不服气:“书里面好多这样的啊,掉下悬崖或是遇上高人,捡到个法宝之类的,一天就武功第一了。” 陆之行失笑:“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他继续说,“既然你已经加入门派,就要努力一些,好好上课,勤加练习,与各位长辈师兄搞好关系,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书上所说要融会贯通,不要死记硬背,但也要吸收消化,也不能总记着偷懒,不要松懈。” 陆之行絮絮叨叨地说,吴瑕在他背上听着觉得有点吵,可又莫名有些安心,毕竟很少有人这么念叨他。 吴瑕觉得烦,却不忍心打断陆之行,只是安静地听着,他本来就耗费了很多体力,此刻趴在陆之行的背上觉得挺舒服的,在陆之行的唠叨声中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陆之行抬头看看天,夜幕之上星辰垂坠,一片璀璨,让人觉得星空辽阔,心胸不觉得也宽大了起来。山上的空气到底是比城市里的好太多,不用担心pm2.5的日子不要太过惬意。 只是时间已经很晚了,陆之行说:“你不是说我们看看天就知道时间吗?那是因为山上空气好,星辰明亮,如果在城市里想看还看不到呢。” 陆之行的话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发现吴瑕已经在他后背上睡着了。 陆之行无奈地笑笑:“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吴瑕只觉得累极了,但是又舒服得很,身上暖洋洋的,然后落入一团棉花里一样,睡得大饱。 直到突然他被手机铃声惊起,才慌乱地接起电话。 “喂?”迷糊之间吴瑕都没来得及看看来电显示。 “快起床!去上课!”陆之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吴瑕愣愣看看窗外,这才发现天亮了,而他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过来的。 他抓抓头,问:“师父,昨天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 “除了我还有这么好的人吗?昨天你半路睡着了,口水流了我一后背,下午上完课回来给我洗衣服!” 吴瑕装作没听到:“啊,我要迟到了,先去梳洗了,师父再见!” 陆之行放他一马:“去吧去吧。” 吴瑕挂了电话,心情却很是雀跃,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高兴。 于是吴瑕对于武当的生活越来越熟悉,每日上课研习也已经习惯,即使再跟小孩子们一起上课,也能做到不崩于色。 不过他本来就面瘫看不太出来就是了。 每天完课之后,陆之行都会去接吴瑕,但不再领他去岩壁那里,而是带着他走回太和宫。 山路崎岖,陆之行没有再帮助吴瑕,只是一直保持着在前方领路,让吴瑕跟着他。 吴瑕在后面追赶,却总也追不上,可当他能力不济,放慢速度的时候,陆之行也还是在他身前几米,从没抛下他。 吴瑕知道这是在锻炼他的脚力。 根据他白天上的课,习武之道精髓在于运气,所谓归元入丹田,丹田生气海,气海足则五脉生津,流转不息就有了内力。 吴瑕不断调整自己内息,争取速度一下比一下快,每日跟随陆之行一路,渐渐觉得脚底发热,腿越来越有力气,步伐越来越轻盈起来。 日复一日,两人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回到太和宫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直到有一天,陆之行带着吴瑕回到太和宫,两人站在宫观之前,陆之行抛给吴瑕一盒东西。 吴瑕接了过来,发现是一个红色的小纸盒,盒盖上还镶着金边,看起来还蛮精致的。 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垫了一层绒纸,绒纸上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药丸,药丸个个圆润饱满,剔透光滑。 吴瑕吃了一惊,问陆之行:“师父,这是什么?” 陆之行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找谭师兄要的,吃了能强身健体。” 吴瑕立刻激动了,难道是传说中的吃一颗就能功力增长五十年的秘制丹药! “别吃多了,每天吃一个就好。”陆之行补充道,“即使是维生素,吃多了也不好。” 吴瑕一愣:“维生素?” “对啊。”陆之行点点头,“我看你每天有点累,就找谭师兄要了点维生素片,补充每日所需微量元素。” “……”吴瑕愤怒地举起手里的药盒,维生素片为什么要做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 “我看这几日你的脚力已经进步不少,明天就自己回来吧,我不去接你了。”陆之行说道。 吴瑕点点头。 虽然知道陆之行一定有自己的事务去忙,但是此时听陆之行这么说,吴瑕还是稍微有点落寞。 “从明日开始,你继续去练习梯云纵吧。”陆之行吩咐,“你不会忘了吧?” 吴瑕摇摇头,都记着呢。 陆之行点点头:“嗯,那等你什么时候跳上那天那道岩壁的顶端,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吧。” 说完,陆之行潇洒负手,人就隐入太和宫里,消失了踪影。 第14章 从那日之后,陆之行真的没有再过来给吴瑕开小灶了。 只是每天吴瑕吃维生素药丸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一点师父的关心。 吴瑕在吃完饭之后,都会自觉去岩壁那里练习梯云纵。他的脚力耐力都提升不少,也能集中注意力把他仅有的些许内力灌注在头顶脚下,但还是飞得不是那么高,勉强能窜上一三米。 他到现在也知道了这事急切不来,便也勤勤恳恳地练习没有诸多怨言。 但他现在才了解,那些书本里翻过几页纸主角就成了武林高手的描述真是……太美好了,高手哪有那么好当的。 武当派的教学基本上是这个样子的,练武是在玉虚宫,而理论课是在紫霄宫,吴瑕现在还在学习基本的运气打坐之类的,外功也是一些简单的套路招式。 他知道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要把基础打好,可是…… 他看看身边聚精会神听课的小弟子们,心想自己好歹也十八岁了,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少儿班啊。 吴瑕好几日没有见到陆之行了,一天他半路遇见莫致,半天才鼓起勇气磨磨唧唧地问莫师伯:“莫师伯,我师父到哪里去了?” 莫致看了他一眼,还是那么不友好,说:“他下山去了,自有要事。”本来告知就算了,但莫致非要加一句,“怎么?他没跟你说?” 吴瑕沉默一下,说:“没有。” “是么。”莫致淡淡地说,“我本来以为收了个徒弟他就该定下心来,结果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一有空就往山下跑。” 莫致叹了口气,看也没看吴瑕,飘然往前走,像是忘记了吴瑕的存在,只是嘴里说道:“也不过如此。” 吴瑕顿时郁闷了一下。 这位莫师伯看不惯自己是坐实了的,吴瑕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招她不待见,几乎是两人一见面,莫师伯就奠定了讨厌他的基础。 讨厌就讨厌吧,不过师父为什么也不知会自己一声就下山了。 而且为什么师父总是下山,到底是什么机要任务非要往山下跑。 吴瑕想起与陆之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穿着风衣,一身风尘仆仆,显然也是久在外面飘荡的。 吴瑕也没有多想,还是尽心尽力练习武学,只不过不见师父有那么些许孤单。 再到后来,吴瑕还是去岩壁那里继续练习轻功。轻功的要义也是气,逐壁而上仿佛如气蒸腾,吴瑕练习了一段时间,竟也一日比一日跳得高。 只是徒弟日益进步,但是师父不知道在哪里。 吴瑕渐渐有点怨气,记得他刚拜师的时候,陆之行可高兴了,但才过几天啊,就丢下他不管,一点都不负责任。 说什么跳上顶端再去找他,问题是他自己完全消失了踪影,问莫致也是讳莫如深,吴瑕还去找过谭灵秀,谭灵秀跟莫致的说法也差不多。 如果自己太笨了,几十年都学不好轻功,永远跳不上去,那他们永远不相见了? 吴瑕化气愤为动力,每日勤学苦练,可渐渐过去了一个月了,陆之行还是没有出现。 吴瑕本来想打电话的,但是又想起陆之行离开的时候说的话,咬着牙,死活要先跳上岩壁再说。 不能松懈,他想着,要不陆之行该失望了。 可吴瑕在岩壁底下坐下,看着高高的山石,不由地有点心灰。 他摸摸鼻子,心想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没人陪伴,没人鼓励,没人在乎,他照样能学习,能生活,可现在不过是独自练习了一个月,怎么就觉得失落了呢? 练久了腿跟摔折了一样,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整个人没有一处不酸疼。 可唉声叹气到底不是吴瑕的风格,他望着几乎要融进夜色的山壁顶端,挣扎着站起来,想着自己如果是一团气,就不会痛了,也不会觉得身体有如千斤,就能轻松地飞起来。 吴瑕后撤一步,提气灌顶百力发于脚,一跃而起,眼望高顶,左右两脚在空中互叠,眼见着顶端越来越近,他渐渐觉得身体气乏,眼见着就要下坠,他连忙伸手一抓,扣住岩壁突起的石块,牢牢定住。 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上来了,他正攀在岩壁的顶部,往下望去,周边的树林都被他踩在脚下! 吴瑕还是第一次跳得这么高,原来高处的风景是这个样子的啊。 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只有远处的宫观还有些微的灯火,月光洒在树梢上,泛着点点星光,朦胧美好……但是仔细一想,还是略有点恐怖。 而且这么高,夜风吹过来,有点冷啊。 吴瑕抖了抖,想着有一就有二,这次都跳上来,下次估计也行了,他瞬间有种神功大成的感觉,忍不住想找人分享,可突然记起陆之行现在并不在山上。 他讪讪地想,那还是先下去吧。 再次低头一看,下方的地面也是一片黑漆漆的,跟黑洞一样。 人在黑暗中就容易脑补,比如会回想起以前看过的鬼片之类的,鬼片这个东西当时看的时候觉得爽,每当这种时候就会觉得后悔,当初没事干看那玩意干嘛。 然后这么高的地方,吴瑕实在是没把握自己跳下去能稳稳站住。 他回忆陆之行说的,互悬借力,高跳轻落,但还是有点犹豫,万一一个没控制住,腿断了,虽然据说公费医疗吧,但是会疼啊。 总之,他是有点害怕了。 他左右看看,四周空无人烟,他又没有陆之行的本事,能用内力长啸传音,喊人来帮忙,退一步来说,他真有那内力,直接跳下去也不怕了。 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吴瑕试着动了动,想慢慢爬下去,但岩壁实在是光溜溜的,偶有几个突起的石头,也间隔很远,他现在脚插在石缝里,刚□□,就感觉有碎石头纷纷掉了下去,可能是因为石块太小了,落下去竟然听不见声音。 他冷着脸,连忙把脚插回去。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这么呆在这里过一夜?风吹过来,真的有点冷啊,而且即使挺到天亮,也不见得会有人过来。 他今天本来就浑身酸痛,现在保持一个姿势爬在岩壁上,更是觉得每一个关节都在喊……好痛啊! 恐怕还没等到天亮,他就会脱力直接掉下去。 就在吴瑕考虑要不要直接跳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他还有手机呢! 在山上待了一段时间,高科技手段都快忘了,吴瑕不由地感叹,科技改变世界啊,他刚才还纠结半天,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给大师兄打好了,路人脸大师兄稳重靠谱,应该不会声张。 吴瑕一手扣住石头,一手慢慢伸进兜里去摸手机,摸到了之后松了口气,拿出来翻通讯簿准备打电话。单手支撑还是有点吃力,这时候冷不防有山风吹过来,吴瑕扣住石头的手颤了一下,整个身体带动脚底,引得又落下一些石头,他心里一慌,手机就从手里滑出去了。 这下,他终于听到了东西落地的声响。 他真是一阵绝望,顺便还觉得肉疼,手机很贵啊。 这下怎么办,吴瑕身上又冷又疼,攀在岩壁上瑟瑟发抖,渐渐地他眼前都觉得发黑,他快支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在空灵的山间突兀地响起,但对于吴瑕来说宛如天籁。 “乖徒弟,你到哪里去了?” 那声音饱含内力,悠远绵长,从山林石路之间翻滚而来,吴瑕心头泛上一丝甜意,连忙扯着嗓子喊:“师父!我在这里呢!” 陆之行声音先到,过了一会人才从树影里钻出来。 他穿着一件薄短款外套和西装裤,并未换上道袍,看起来像是刚回来,陆之行走到附近,又问了句:“徒弟你在哪?” 吴瑕艰难地扭着头,只能看到师父的脑袋顶,他喘了口气,才能再次大声喊:“上面啊,师父!” 陆之行循着声音抬头一看,顿时就乐了。 吴瑕成一个大字趴在岩壁之上,整个人非常扭曲,挂在身上道袍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像拉了一面旗。 陆之行仰着头冲上方喊:“徒弟,为师不记得有教过你蛤蟆功啊,或者你是在扮演蜘蛛侠?” 吴瑕在上面听了急得不行,大声道:“师父,我下不去了!” 陆之行一愣,问:“那你怎么上去的?” “……就按照你教的,跳上来的。” 陆之行一琢磨,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跟小猫一样,上了树就下不来了。” 吴瑕急了:“别笑了,快把我弄下去!” 陆之行才没有吴瑕那么急,他往前一步,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东西,低头看了看,在月色下观察了好久,才看出来那是个摔烂了的手机,仔细看看这不就是吴瑕的那部吗。 “徒弟,你人上去就算了,怎么把手机也丢下来了?” 吴瑕真是难以启齿:“……本来想打电话搬救兵的,但是失手掉下去了。” 陆之行又是一阵笑,惹得吴瑕快气死了。 陆之行左右走了几步,想了想,对吴瑕说:“想我把你弄下去?” 吴瑕连忙说:“快啊。” 陆之行摸摸下巴,说:“我有个条件。” 第15章 吴瑕快翻白眼了:“你还是师父么!跟徒弟谈条件!” 陆之行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清越跳脱,他欢快地说:“你给我笑一下,我就帮你下来。” 吴瑕一愣,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条件。 虽然他自觉心理还算健康,但从小就面色很冷。不熟悉他的人,总认为他冷漠麻木,或是高傲不屑,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笑不出来。 或许跟他的身世有关?但吴瑕自己已经看开了,可还是无法将心里活动表现在脸上。 后来他长大了点才知道,可能自己是真面瘫,大概是面部神经有毛病。 他一般也懒得跟人解释,作为一个孤儿,长得太漂亮本来就不算是一件好事,如果表情疏离点,反而能挡去不少麻烦。 但是有的时候,他也想笑一笑,可无论对着镜子折腾多久,就是笑不出来。 或许他应该去看医生,但一是没那个时间,二是没那个闲钱。 所以吴瑕万万没想到陆之行居然想让他笑笑。 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个要求,从来没有人想看他的笑容。 那一瞬间,吴瑕觉得有点惊讶,又有点害羞,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能做到,笑一下也无妨。 吴瑕还趴在岩壁上,渐渐觉得有点苦涩,干巴巴地对陆之行说:“笑不出来。” 陆之行叹了口气,说:“敷衍一下师父都不肯吗?” 吴瑕微微有些怒气,贴着山壁,真的敷衍地说了句:“哈哈。” 陆之行摇摇头,笑了出来,然后说:“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说完继而拔地而起一跃而上,沿着山岩峭壁掠到吴瑕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却没有把他带下去,而是继续往上跳到岩壁顶端,再一个燕子转身,抱着吴瑕稳稳坐在了岩壁之上。 “傻徒弟。”陆之行松开吴瑕,捏住他的脸往两边一拉,“这样不就笑了吗?” 吴瑕拍开师父的手。 陆之行不以为意:“脸都被吹冰了,在这里多久了。” 吴瑕还要嘴硬:“也没多久。” 陆之行笑了笑:“不错啊,一个月时间就能跳这么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很努力。” 说起这个吴瑕就有气,问陆之行:“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下山了?” 陆之行只是淡淡地说:“我先也没想到会去那么久。” 吴瑕忍不住再次询问:“师父,你下山到底是干什么?为什么问莫师伯和谭师伯,他们都不说?” 陆之行揉揉吴瑕的头发,说:“没什么,就是找两个人。” 吴瑕睁大眼:“谁?” 陆之行只是笑。 吴瑕知道他又不愿意说了。 “不过这次我是下山做个收尾工作,不会再去了。”陆之行平静地说。 吴瑕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教我的傻徒弟啊。”陆之行笑道,“上来就下不去的傻徒弟,如果不看着,怎么能放心。” 吴瑕觉得脸微微有点热。 陆之行从衣服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东西,丢给吴瑕。 吴瑕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小玉件,做成蛤蟆的样子,身体圆滚滚,仔细一看还丑兮兮的,两只眼睛鼓在外面,身上也并不平滑而是有许多小疙瘩。 “……这是什么。” “玉蟾啊,师父清贫,没啥好东西给你,这是师父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别看它不起眼,其实它里面另有乾坤,包含了非常广阔的便携式空间,可以随意存储物品。” 吴瑕一怔,然后激动起来,武当居然有这等奇物,他连忙说:“谢谢师父!” 陆之行认真地看了看吴瑕,发现他真的相信了,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哈哈哈,你当真了!” 吴瑕顿时满脸黑线,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紧紧握住那个小玉蟾,愤怒地看着陆之行。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武侠的设定,以为凡事皆有可能,谁知道陆之行竟拿这点来驴他! 陆之行笑够了才说:“这个是我在山下的时候路过摆摊的,看见这个很适合你,就买来送给你,以资鼓励。” 吴瑕气得冒烟,为什么他觉得陆之行越来越顽劣,越来越爱都弄人,他怒气冲冲地说:“……师父,你太没诚意了,不如传给我十年功力还靠谱点。” 陆之行夸张地说:“哇,狮子大张口啊。”他想了想,笑道,“如果哪天师父要死了,肯定会把一身功力全部都留给你。” 吴瑕听了吓了一跳,连忙说:“呸呸呸,童言无忌。” “说什么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陆之行看着吴瑕把那个玉蟾攥在手里,就说,“那个不想要就算了,还给我。” 吴瑕连忙把小蛤蟆收起来,说:“不还。\" 陆之行挑眉。 吴瑕的脸微微有点热,连忙转移话题,说:“对了,师父,我的手机刚才摔坏了。” “……”陆之行看着吴瑕纯真的眼神沉默着,过了一会才说,“我还帮你要过工资,你有钱。” 吴瑕真是痛心疾首,说:“师父,你真好意思?” 陆之行咬咬牙,说:“好!师父给你买!” “能要iphone么?” “……等师父去卖肾给你买。” “……” 陆之行跟吴瑕商量:“要不咱充话费让运营商送一个就得了。” “……” 吴瑕觉得这么跟陆之行在一起,身体都没有那么酸痛了,甚至觉得通体舒畅,从陆之行的身上传来热气,吴瑕稍微靠近师父,都不冷了。 陆之行微笑着,看着自己乖顺的徒弟,说:“我发现你记性不错,心法说一遍就能记下来了。” 吴瑕想了想,回答道:“还行吧,我平时记性就挺好。” 上学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背东西比别人都快,特别是当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他越是专心致志,记忆得就越快。所以他打工的时候才去当理货员,只要看一眼,他就能迅速地记下东西的摆放位置。 上次的剑谱也是,虽然他无法理解里面的含义,但是因为在意所以莫致讲给师兄们听的时候,他特别认真,竟然也把对于他来说犹如天书的东西给强行记了下来。 陆之行沉吟一下,说:“这倒是挺方便,想当初为了让我背剑谱,师父把鞋脱了追在我后面打,我要是有你这本事就不愁了。” “……”吴瑕慢吞吞地说,“师父,你能让我对你有点信心吗?能不自爆短处吗?” 陆之行笑笑,说:“所谓真我自在,你师父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哈哈哈。” 陆之行大笑着,恣意嘹亮的笑声在夜色中回荡,让吴瑕觉得有点艳羡。 什么时候他也能这般洒脱就好了。 陆之行笑完,仰着头,看着天,说:“又不早了。” 吴瑕平时用手机看时间,现在手机的尸体还在底下呢,他自然是不知道时间,但是也没见陆之行看表,陆之行又是观星看出来的。 吴瑕抬头,看着天空,今天月色不错,星星便少了许多,可吴瑕怎么看也无法从那几颗小亮点中看出什么端倪。 陆之行说道:“观星相而知天下,对于我们习武之人来说,星辰变化流转也给我们许多提示。”他将视线从天上收回,落到吴瑕身上,“不说别的,就说武当许多阵法就是从斗转星移中幻化而生。” “啊,我知道,七星剑阵!” 陆之行勾唇,指指天空,道:“武当主玄武,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他跟吴瑕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星星。 吴瑕看着天空,突然来了句:“师父,你会唱小星星吗?” 陆之行一愣,然后又好气又好笑,说:“师父也是会看电视的好不好!”他清清嗓子,“师父唱给你听啊,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吴瑕连忙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开玩笑的!” 陆之行伸手去拉他的手,将他的两只爪子齐齐抓住,拉近怀里,笑了几声,然后感叹道:“虽然很晚了,但是一点都不想回去怎么办?觉得跟你这么聊天挺好的。” 两个人坐在高石之上,与天空如此相接,月色温柔缱绻,午夜渐渐有雾气蒸腾上来,被月光一照,万事万物都染上了一层光晕。 吴瑕听陆之行那么说,不禁觉得心有戚戚焉。他也觉得跟师父在一起很开心,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过。 “不过,还是要回去啊,该休息了。”陆之行说,他冲吴瑕挑眉,“下去?” 吴瑕立即紧张起来,说:“师父你带我下去吧。” “怎么上就能怎么下,高跳轻落,气聚涌泉。”陆之行冲着吴瑕诡异一笑,抓着他的手,说,“you jump i jump,go!” 说着,他扯动吴瑕的手,两个人齐齐腾空,从峭壁之上落下,如同两只飞鸟,衣服翻飞好像是他们的羽翼。 吴瑕紧紧握住师父的手,也不怕了,心里觉得很安定,没有了畏惧,于是那种觉得自己好像一团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随着陆之行的节奏飘下,眼见着地面越来越近,双腿微曲,最后稳健又轻盈地站在了地上。 “好!”陆之行称赞道。 师父笑意盈盈的双眸在月色下格外明亮温情,吴瑕看着陆之行,多想冲他笑笑,表达自己同样美好的心情。 可还是笑不出来。 吴瑕默默地垂下眼睛。 第16章 从那天之后,陆之行真的没有再下山有任务了,他长期住在太和宫,每日就是教导吴瑕习武。 而吴瑕则是白天跟随大家上课,晚上让陆之行开小灶。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吴瑕第一次在武当山上过冬,第一次看见武当的雪。 吴瑕站在金顶之上,整个太和宫被白雪笼罩,苍莽一片,偶尔有红色的转角露出,好像鹤顶朱丹,在壮丽的山峦间增添了一些旖旎。 陆之行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持着一柄长剑,他拔剑出鞘,剑光映雪尤为铮亮。 “今天开始,我教你用剑。”他挽了个剑花,吴瑕只觉得眼前流光飞舞,听得陆之行说,“我们武当论剑,剑道中以神为先,全凭神意,神足而道成。” 陆之行持剑舞了几招剑招:“意撒乾坤,日透长虹,人剑合一,清静依然。” 陆之行收招,把剑丢给吴瑕,吴瑕一把接住。 陆之行问:“记住了吗?” 吴瑕点头。 就这么闻鸡起舞,一晃就是三年。 在陆之行的□□下,吴瑕从一个武林低手渐渐变得像模像样,已经不用再和小朋友们一起上课了,也能跟师兄们切磋几招。 掌拳剑腿,各种武艺,陆之行都教给吴瑕,吴瑕到底天资不错,三年功夫,已经能略有所成。 陆之行与谭灵秀在榔梅祠品茶,山里的竹叶青虽不是什么上等名茶,但是胜在新鲜可爱。 陆之行惬意地闭着眼睛喝了一口茶,感叹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真舒服啊。” 谭灵秀微笑:“你这三年还不够闲?” 陆之行说:“不是还要教徒弟吗?我哪里闲了?” “你那徒弟这么省心,你哪里不闲?”谭灵秀端着茶杯,笑道,“好久没有见到吴瑕这么懂事的孩子了。” “都过二十了,就不是孩子了。”陆之行说着,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看把你高兴的。”谭灵秀揶揄他。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陆之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一看,是吴瑕。 “喂,师父你在哪里?”陆之行刚接起电话,就被劈头一问。 “啊,我在你谭师伯这里。” “你等着,我去找你。” 说完,吴瑕就挂了电话。 陆之行把手机收好,看着谭灵秀,问:“你笑什么?” 谭灵秀莞尔:“我笑你没人权,被徒弟查岗。” “……” 吴瑕在太和宫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陆之行,就打了个电话,然后往榔梅祠走过去。 他刚到榔梅祠门口,就看见了几个师兄,连忙打招呼:“师兄们好。” 陆之行经常到谭灵秀这里来,连带吴瑕也混熟了,几个师兄们都认识。 师兄们看见吴瑕,笑嘻嘻的,突然掠过来攻向吴瑕上身,吴瑕无奈抽身闪躲,最后被逼得太紧,才双手成掌硬接了几招。 师兄们这才作罢,笑道:“小师弟日渐精进,我们压力很大啊。” 吴瑕摇摇头,自己才来三年,还只能算刚入门,但这三年,他习武也修心,倒是日渐沉稳了,也不恼师兄们的试探,只是问:“我师父在里面吗?” 吴瑕得到肯定的回答,立刻走进门里。 吴瑕见到陆谭二人,先是给谭灵秀打了个招呼,然后对自己的师父说:“师父,你又偷懒了。” 陆之行噎了一下,说:“你别在谭师伯面前说我短处啊。” 谭灵秀笑道:“你还有什么短处我不知道。吴瑕,坐下来喝杯茶。” 谭灵秀招呼吴瑕坐下,三个人一起又喝了一杯茶,然后陆之行对吴瑕说:“今天本来就是休息,你自己去玩会吧,不用陪我们这些老年人。” 吴瑕瞪了自己师父一眼,说:“但是是谁说今天教我新招的。” 陆之行目光飘向远方:“是谁说的?你不如再把前些时日教给你的多练习一下吧,温故才能知新。” 谭灵秀笑道:“你倒是说的漂亮。”他看向吴瑕,“吴瑕,今天你就随他吧,他犯懒了。” 陆之行连忙对吴瑕说:“你不如下山一趟,去个网吧啊,年轻人不都喜欢打游戏吗?” 吴瑕沉吟一下,说:“那好吧,今年还要考六级,我去看看书好了。” “……”学霸什么的,最讨厌了。 “对了师父。”吴瑕临走之前说,“衣服都洗好了,放在你房间了。” 谭灵秀一愣:“你连内务都让吴瑕帮你打理?” 陆之行咳嗽一下,说:“这个,被他抢过去的,顺便吧。” 谭灵秀露出你真是厚脸皮的神色。 吴瑕被两个人一起赶走,他看着谭灵秀言笑晏晏,陆之行一脸惬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对于他来说,当然是想跟师父在一起,哪怕是休息的时候。 吴瑕翻了翻书却不怎么看得进去,他想了想,下山一趟也无妨。 此时吴瑕行走武当山,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窘迫,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坐缆车下去,反正今天游客不多,而且也不要钱。 山门之外的武当小镇并不大,多半都是做游客生意的小店,吴瑕换了便服混在游客里,在镇里瞎逛。 走着走着,他觉得无聊,便出了镇子。武当山坐落在丹江口水库之畔,山下水泊丰富,吴瑕走着便走到了一块水潭边,想着如果不是季节不对,来放个风筝也挺不错。 他刚想走到水边坐一坐,就看见前面站着两个人。 确切来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的猥琐男子和一个估计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在一起,正在拉拉扯扯。 那个男人穿得邋邋遢遢,估计是附近的混子,冲他面前的男孩吼着些意义不明的话,说着说着还扬起了胳臂,在空中挥舞着拳头,吓唬人家小孩。 吴瑕一见这阵势,就激动了。 遥想当年,他也曾这么被混混威胁过,那时候他的心情是多么绝望多么无助多么如水中浮萍风中飞絮般摇摇欲坠体无完肤。 那时候,有位高手从天而降,降服了一众坏人,才让他得救。 现在,他吴瑕充当高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吴瑕正义凛然地走上前去,冷着脸问那个男人:“你干嘛?” 那个男人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一愣,看着吴瑕说:“你又斯搞么斯滴(你又是干什么的)?” 吴瑕也愣了,过了一会才明白那人说什么,当地的方言吴瑕还听得不太懂,他虚张声势道:“你没事冲人家小孩发个什么火?” 那男人一听就气了,破口大骂:“个小伢子把窝屋里的田都踩了,把窝刚种的苗都糟蹋了,老子要锤他一顿!” “……”吴瑕抓抓头,为难地看向那个少年。 少年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见吴瑕转过头来,眼睛立刻一亮,上上下下把吴瑕打量了一遍,然后笑了笑。 吴瑕想了想,对那少年说:“你道个歉吧。” 那少年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盯着吴瑕看,把吴瑕看得后背发毛。 吴瑕英雄没有当成,只有当和事佬,对那个农户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了,你骂他几句就算了。” 然后他又对少年说:“要是下次不记住教训的话,真的会挨打,做错了要说对不起。” 可那孩子还是不说。 吴瑕没招了,明明是少年的错,不能怪别人农户发火,可他又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打。 吴瑕摸摸鼻子,早知道不多管闲事了。 好在农户被人搅了局发泄了一番,也没真的打人,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吴瑕看着做坏事的熊孩子,摇了摇头。 “这样可不行,你那样是不对的。” 吴瑕本想教育小孩儿一番,否则他不就成了姑息熊孩子的坏人,可还没等他开口,那孩子猛地出手,一把搭上吴瑕的手腕,牢牢扣住。 吴瑕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他习武以来,他的反应力已与普通人不同,平日颇为警觉,即使没有注意到,只要被人袭击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闪躲。 可吴瑕居然被一个小孩子突然抓住。 吴瑕皱起眉头,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只听见那个孩子说:“你救了刚才那人。” 吴瑕这才正视了那个孩子。 那个少年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很是水灵,可眼角微微上挑又显得有点顽皮,跟小狐狸一样。 这么整齐干净的孩子扣住吴瑕的手腕,说着话却有些邪气,声音也不似少年人那般清朗,反而有些沙哑。 这么一来,吴瑕也摸不著这个孩子的年纪了。 “如果不是你,刚才那个人就废了。”少年说,“你是好人,你救了他。” 吴瑕微微睁大眼,接着手腕轻震想甩开少年的手,可竟然发现他纹丝不动。 那少年抓着吴瑕,手居然在吴瑕的手腕上滑动起来,摸了又摸,摸得吴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少年嬉笑着评价吴瑕道:“一身武当内家功夫,好一个俊俏的小道士。” 第17章 吴瑕本来就没有穿道袍,也没有展露武功,可是只是却被一个孩子看出来门道。 吴瑕立即察觉到了危机,手掌运力,翻手去抓少年的手,少年这才撤开,但却五指变爪抓向吴瑕的下腹。吴瑕横手去挡,两人双手缠绕几个来回,吴瑕渐渐发现不妙了。 那少年招式凌厉狠辣,但是招招清晰明了,直往吴瑕要害处去,吴瑕只能格挡,最后无法可施只有双手推出,使出了太乙绵掌,勾带推划,企图以攻为守。 太乙绵掌机由己发,力从人借,少年攻势越凌厉,吴瑕出掌越迅猛,意劲不断,两人对接数次,那少年没占到丝毫便宜。 但少年突然笑出了声音:“不错,外功倒是有模有样,可惜内劲不足。”说着,他摊开双手,不再出爪,而是变为单手拈花,直取吴瑕胸口,吴瑕只觉得他太快,快得看不清晰,明明并不花哨的招式,但他躲不过,那手贴在他的胸膛,只是轻轻一拂,吴瑕竟然飞了出去,落在了水潭里。 少年哈哈笑着走到了水边,说:“我还蛮中意你,可惜你是武当的人,我最讨厌武当派了。” 吴瑕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提气起身从水里跃出,刚要上岸,那少年飞身一脚,又把吴瑕踹进了水。 “哈哈哈。”少年还觉得好笑,笑个不停。 吴瑕愤怒了,再次起身,怎么也要上岸,他跃至空中,屈膝蓄力,双手大合又成掌,却与太乙绵掌借力绵劲不同,这次掌风刚猛,浑厚霸道。 “好,震山掌。”那少年又认出了吴瑕的招式,提起胳臂,双手交叠,仿佛柔若无骨,迎着吴瑕的震山掌堪堪一送,吴瑕只觉得那手姿势柔美,仿佛抚琴一般,又像灵蛇缠了上来,立刻化解了他的攻势,吴瑕第三次进了水里。 这次他攻势猛跌得也猛,落到水里呛了好几口,整个人都湿透了,狼狈不堪。 少年守在水边,笑嘻嘻的,吴瑕知道他们之间差距巨大,只能站在水里,用手抹了一把脸,水进了眼里,刺激得他双目通红,一阵刺痛。 少年再次打量吴瑕,问他:“你师从哪个牛鼻子门下?” 吴瑕不答。 少年也不以为意,自己琢磨了一下:“看起来你入门不深,难道张平也开始收徒弟了?” 吴瑕见他居然知道大师兄的名字,在水里愣了愣,就听见他继续说:“不对,你虽入门不深,但资质不错,而且内功稳扎稳打,不像徒孙辈的。难道是李烛玉亲自收徒?” 吴瑕还是不答。 那少年大大的眼睛在吴瑕身上溜了一圈,见他不答,便知自己猜错了,就道:“也不是谭灵秀,谭灵秀医道为主,虽也收徒肯定教不出这等身法;莫致自从帮孙天同照料徒弟之后也不再收徒;叶云轩疯疯癫癫更是不可能。” 吴瑕心里吃惊万分,这人对武当众人如此熟悉,每个人都点了一遍,而且似乎还知道一些连吴瑕都不知道的内【这个居然也和谐】幕,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少年说着说着,突然沉下脸,阴森森地问:“难道是陆之行?” 还没等吴瑕作出反应,少年就掠到水潭里,踩着水面,几个箭步就走到了吴瑕面前,伸手抓住吴瑕的肩膀,徒手一拎就把吴瑕拽了起来,然后带着吴瑕回到岸边,狠狠把他摔在了地上。 吴瑕背部发疼,但好歹着了陆,刚想起身,就被那少年一脚踩回去,少年俯身并起双指在吴瑕身上点了点,吴瑕立刻瘫软在地。 可恶,被点穴了。 少年骑在吴瑕的腰上,伸手在吴瑕身上摸来摸去,如果这不是个少年,吴瑕差点以为这是要吃自己豆腐,少年终于在吴瑕身上摸出陆之行送他的那个玉蟾。 少年把玩着玉蟾,掂量掂量,说:“你师父果然是陆之行,没想到他居然会收徒,还把这玩意都送给你了。” 吴瑕见他拿着玉蟾,心里急切,生怕他弄丢了,可是身体又动弹不得,只有喊:“还给我!” 少年嗤笑:“你说还就还,我不是很没面子。” 他把玉蟾丢在一边,双手环胸,坐在吴瑕腰腹上,咂咂舌,道:“我是真蛮中意你。” 吴瑕见他甩开了玉蟾,心里一阵心痛,想去把东西捡回来,却动不了。 那少年再次把手放在吴瑕身上,渐渐脸上的表情微微迷离起来,眼里都是雾气,喃喃道:“至阳的身体,正是我要的。” 他的手钻进吴瑕的衣服里,细细地摩挲,吴瑕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形容这种摸法,简直是色【心如止水】情! 可是这还是个孩子。 少年的手抚过吴瑕的胸前,从突起处掠过,然后一轻一重地揉捏,少年低下头,细细地问吴瑕:“你叫什么名字?” 吴瑕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拜一拜道祖! 吴瑕打不过少年,就开始跟他讲道理:“我跟你无冤无仇,不过是路过而已,本来还以为你被欺负,但是我搞错了,所以我真的只是个路人,ok?” 少年瞪着他,突然在他左胸的突起上一捏,吴瑕惊呼了出来。 “这么多废话也是跟陆之行学的?” 吴瑕哪里被这么对待过,虽然以前因为他长得好看总会被人惦记,但他向来比较机灵,总能逢凶化吉,而上了武当之后,过了三年逍遥日子,更是把戒备之心都丢了。 现在被一个少年骑在身上,上下其手,怎么看怎么诡异,可诡异之余,让吴瑕觉得恐怖,因为他挣脱不开啊。 少年摸了一遍吴瑕的胸膛,然后滑过他腰侧反复地摩挲,搓得吴瑕的皮肤都烫了起来,吴瑕大喊:“放开我!” 少年自是不听,反而问吴瑕:“还是处男吧?” 吴瑕听了脸涨得通红,骂道:“管你屁事!放开我!” 少年在他身上乱窜的手滑溜溜的,好像爬行动物,一会重一会轻,吴瑕哪里被这样进攻过,身上痒得受不了,可是又动不了,只能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克制自己。 少年仔细看了看吴瑕,突然笑了起来:“居然摸摸就有反应了,不亏是处男。” 吴瑕羞得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想夹紧双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闭着眼睛想调息静心的心法,心里默念“静则生慧,动则生昏”,但是少年手过之处,酥麻的感觉从脊背奔涌上来,顿时气血奔腾,心神激荡,浑身发热,他这才反应过来,那少年是故意挑起他的欲【心如止水】念! 吴瑕大骂:“变态!疯子!” 少年俯身在吴瑕耳边轻声道:“你师父是不是教你要平心静气,坐忘无我?”吴瑕在迷乱中听得“师父”一词,突然抓回一丝清明。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少年郎明明清秀的脸上挂着邪笑,沙哑的声音在这时候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少年说:“你师父说的都是屁话,所谓武学就是要快意恩仇,随性而至。” 吴瑕反驳道:“你说的才是屁话!” 少年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显得极为危险,他一拳揍在吴瑕的腹部,吴瑕闷哼一声,喉口微甜,差点没吐出来。 “哼。”少年喜怒无常,此时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到了正午,正好。” 他说着把吴瑕的衣服推上去,整个人伏在他身上,却慢慢滑下去,把吴瑕的裤子扒下来,吴瑕顿时要疯了一般,这个人要干什么! 谁知少年抱住他的一条腿,朝着大腿根狠狠咬了下去。 剧痛传来,吴瑕又惊又惧,只感到那个少年在自己腿根处死命地吸,他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吸自己的血。 搞什么啊!吴瑕从头到尾都在混乱中,只是现在气得不行,又觉得有些许委屈,在武当山下,自己竟然被这么对待,他怒火勃发,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跟人拼命,可怎么都冲不开被封的穴道,技不如人,如此憋屈! 腿上疼痛难忍,吴瑕的身体细细地抖动着,感觉似乎要被撕下一块肉来,少年弄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抹了抹嘴边的血,神色满足,更显妖异。他并指抵在吴瑕的脑门上,说:“武当别的没什么,就是心法至阳至刚,而至阳体质,果然血最为热质。” 他长叹一声,极为舒适一样,然后嗤笑一声:“撩拨几下血就更热了。”他对吴瑕说,“多谢款待啦,小处男。” 吴瑕已是气极,居然什么都骂不出来。 少年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笑道,“武当内家讲求积少成多,层层递进才能无穷无尽,所以年纪越大内力几何倍增长,陆之行那个死脑筋肯定是要你稳健修炼,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太慢了。” “不如我帮你一把吧,作为回礼。” 他双指点在吴瑕头上,吴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18章 等吴瑕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 他猛地弹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但低头一看,裤子都穿得好好的,又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不禁有些恍惚,可能一切都是梦,但是大腿处刺人的疼痛提示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再看看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潭水在风吹过的时候泛起涟漪。 想到刚才的一幕幕,吴瑕又羞又怒,他练武尚浅,又没与武林中其他门派打过交道,也看不出那少年的武功是哪路门派的。吴瑕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那少年行事诡异,年纪看起来不大,可是说话动作却好像很成熟。吴瑕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被这么对待,他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少年早已消失了踪影,如果说找他报复,吴瑕又打不过。 吴瑕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连忙翻身起来,却一不小心扯到了大腿上的伤口,他忍着疼痛,在周围的地上寻找,不一会就找到了陆之行送给他的玉蟾。 他把玉蟾捡了起来,贴身放好,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打坐运功。 直到他用内力把衣服上的水蒸干之后,他收拾了一下自己,觉得好多了,才往回走。 吴瑕一路慌乱,又有怒气无法发泄的憋屈,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这么对待,竟然仓惶无措委屈万分,回山上的路也觉得怎么会这么漫长。 其实时间还是下午,武当山的游客还挤在缆车那里排队,吴瑕竭力无视腿疼,从古神道上山,快走到太和宫的时候,他看见熟悉的宫观,差点没眼眶一热雾气蒙住眼睛。 有师兄跟吴瑕打招呼,他含糊地应声,只是低着头走过,直到走到他的房间,他才坐到床上。 要把衣服换掉,他浑浑噩噩地想着,脱下长裤,大腿上难以启齿的地方,赫然一道伤口,还微微渗着血,吴瑕咬牙,走到柜子边,拿出伤药和纱布。 平时练武总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陆之行找谭灵秀要了不少外伤药放在吴瑕这里,幸亏这样,吴瑕才能自己处理伤口。 他刚把腿裹好,还没来得急换上衣服,突然门一下子被推开,吓了他一跳。 “乖徒弟,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没多玩会?” 吴瑕腾地跳上床,迅速地扯来被子把下半身给遮住了。 陆之行进来反倒愣了愣,问:“徒弟,你在干什么?” 吴瑕红了脸,说:“我在换衣服,师父你先出去!” 陆之行站在门口,看了看,噗嗤笑了出来:“嘿,偷偷摸摸在干什么呢?还把裤子脱了。” 吴瑕一阵慌乱,他本能不想让师父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反驳道:“师父你怎么不敲门?” 陆之行一脸坦然:“进徒弟的房间还要敲什么门。” “……那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好。” 陆之行继续笑:“还害羞,这有什么害羞的。” 吴瑕恼怒了:“你先出去!” 陆之行转了个身,背过去,说:“我不看行了吧。” 吴瑕想了想师父大概刚才没看见他腿上的纱布,他拿了裤子,怕陆之行又耍他,连被子都不敢出,套在里面把裤子穿上。 陆之行越想越好笑,道:“徒弟,难道你在……嗯,打飞机?” 吴瑕差点没羞死,大声说:“师父你别胡说!” 陆之行转过身来,发现吴瑕已经穿好衣服,笑眯眯地说:“大家都是男人嘛,这有什么,你年轻气盛,可以理解。” 吴瑕见他越描越黑,心里万般委屈,但是说不出口,最后气苦也没办法,只有不说话了。 陆之行见徒弟真的生气了,摸摸鼻子,说:“师父开个玩笑嘛。” 他上前把吴瑕从床上扯下来,两人在床边坐好,陆之行问:“我刚才回来,有人跟我说看见你,我还想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就过来看看。” 吴瑕倒也不是气师父,而是气今天发生的事,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了下来,要他怎么告诉师父他下山被一个小孩子扑倒在地摸来摸去? 而且吴瑕还有一点很气恼。 他上山之后从未与人这般交锋过,平时不过是跟师兄过过招,实战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毫无还手之力,让他自尊心大创,他也没心情给师父说战败之事。 于是吴瑕说:“我下山逛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又回来了。” 陆之行摇摇头,教育他:“你这个孩子,叫你去玩你都不会玩,你看其他师兄,有的趁休息在山下支个摊随便演个胸口碎大石,又打发了时间,又赚了外快。” “……”吴瑕今天实在没心情吐槽,默默地躺回去,把被子盖上,说,“师父,我累了想睡会,你出去吧。” “嘿,居然赶师父走?” 吴瑕的伤口还在疼,他闭闭眼,觉得很累,只是说:“师父,我今天一路都是用腿,徒弟武功尚浅,觉得累也是正常。” 陆之行俯下身子,凑到吴瑕头边上,仔细看了看他,问:“到底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真的没什么,让我睡会吧。” 陆之行过了一会,才说:“那好,你先休息。” 吴瑕等陆之行出了门,才吐出一口气。 他默默运转内力,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那少年最后那些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对于吴瑕来说,无事便好。 吴瑕到底经历了一番,真的累了,便沉沉睡去。 他在梦中非常不安稳,梦见了他小的时候,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福利院,几番被领养,又几番被放弃,兜兜转转还是一个人。 真是不好的梦,自从他上武当以来就很少想到过去,这次梦到,一定是因为遇到了恶心的人。 他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好,身上渐渐发热起来,烧得他五心烦躁,觉得有一团火在身体里乱窜,在血脉里潜行,大肆焚烧。 有人把手伸了过来,冰凉如玉,贴在他的头上,让他觉得服帖舒服,那手变了方向,探到他的身上,想继续深入,吴瑕猛地一惊,抓住那手,睁开了眼睛。 就见陆之行一脸忧心忡忡,道:“把你弄醒了?”他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把吴瑕抓着他的爪子扒下来,塞进被子里掖好,然后伸手去摸吴瑕的脖子。 “我就说你不对劲,想来想去,不放心,再过来就发现你发烧了。” 吴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发烧了吗?怪不得身上热热的,可能是进了水,又在岸上凉了半天,反反复复着了凉。 “下趟山怎么就把自己弄病了,这才多久。”陆之行说着,拍了拍吴瑕的脸颊,道,“我去找谭师兄给你看看。” 吴瑕连忙拉住他,要是谭灵秀来,一眼就能看出他受了伤,虽然不过是被咬了一口。 “师父别走,感冒而已,你陪陪我。” 陆之行笑道:“刚才还赶我,现在又不让我走。” 吴瑕的脸红了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害臊还是因为发烧。 陆之行坐在吴瑕的床边,问:“怎么会发烧呢?你今天到底干什么了?” 吴瑕支支吾吾:“其实是掉水里了。” 陆之行挑眉。 吴瑕清清嗓子,说:“太得瑟了,在水上用轻功,突然被一个农户看到,一个急停就进水了。” 陆之行叹了口气:“看到就看到,怕什么,一掌把他打昏了,等他醒过来会以为遇上了外星人。” “……师父,你是不是干过这种事。” 陆之行没有回答,只是说:“照理说,你真气护体,即使掉进水里,应该也没事,怎么搞得,莫非是一时间岔了气?难怪突然就发烧了。” 陆之行帮自己找了理由,吴瑕再高兴不过了,他躺着说:“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 陆之行站起来,走到柜子边,翻了翻抽屉:“我记得我在你这里放了白加黑的,啊,找到了,白天吃黑片,睡得香。” “……” 他果然找来药,倒了一杯水,让吴瑕吃了。 吴瑕再次躺下,说:“不要找谭师伯,他一看起病来就很唠叨。” 陆之行答应:“好好,不找他,你快睡一觉。”说着把吴瑕的手拽过来,握在掌心,缓缓注入真气。 吴瑕只觉得一股清凉自两人相触的地方传来,驱散了他体内混沌的浊气,如同春风抚平他体内的躁动,渐渐让他觉得安定下来,仿佛化雨无声。 吴瑕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想这么一直握下去。 很奇怪,被别人碰就很厌恶,但是被师父碰却觉得不想放开。 吴瑕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他甚至想哪怕和师父再接触更深都无所谓。 但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更深的接触是什么,只是喃喃地说:“师父你对我真好。” 陆之行见他已经睁不开眼,正慢慢地跌入梦乡,便笑了笑,道:“傻徒弟,你是我徒弟嘛。” 第19章 吴瑕到底年轻人身强力壮,睡了一个傍晚加一个夜晚,第二天就好了。 或许是白加黑有用,也或许是陆之行输给吴瑕的内力有用,反正第二天起来,吴瑕觉得神清气爽,气海充沛丰盈,周身没有一丝黏滞之感,真气循环轻快如风行。 吴瑕好了,但可苦了陆之行,整整陪了一晚上,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饿啊。 十几个小时不吃东西,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还是饿啊。 吴瑕不好意思地说:“师父,你去吃点东西嘛,不用管我的。” 陆之行瞟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谁的爪子抓着我不撒手。” 吴瑕移开目光。 接下来几日,与以往未有不同,吴瑕练功越发勤勉,心里总窝着一团火,想着要再强一些,早晚不休,即使陆之行没教他的时间,他也自己拿剑挥舞不停。 一日,他在玉虚宫一角练剑,玉虚宫开阔方正,虽然也是宫观但并无武当人士住在里面,而是作为了练功场所。 每日武当弟子在此共试青锋,哪怕日月轮转,每时每刻都有弹剑起舞的人。 吴瑕凝神于剑尖,平送回抽,轻挑急劈,只想让自己的剑更快些。 突然一道指风弹来,击在他的剑锋上,让他停了下来。 吴瑕回头,看见大师兄张平刚好收回右手。 “大师兄。”吴瑕收剑,先跟张平打招呼。 张平平静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师兄总是对自己很冷淡,吴瑕百思不得其解,说不到几句话,他就匆匆离开,每次吴瑕想找他聊聊人生都没有机会。 “你来武当已经三年了。\"张平说,\"在这三年间勤奋好学,武功突飞猛进,大家都有目共睹。” 不愧是下一代掌门,说话还是那么官方。 “为了鼓励你,同时让你更进一步,从明日开始,每日早晚你不用再去紫霄宫与众人一起练功了。” 吴瑕一愣,没懂什么意思。 张平继续说:“日出之时日落之刻,到皇经阁前报道吧。” 吴瑕听了,大喜过望。 自从他三年前第一次上武当见过皇经阁晚课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参与进去。他后来才明白,能在皇经阁听课是一种殊荣,只有资质上佳,品行端正,武功在武当排得上号的师兄才能在皇经阁上早晚课,否则其他人一律在紫霄殿前的广场上练习基本功。 此时,张平来通知他这件事,吴瑕高兴得不得了,表示他的武功已经得到武当认可。 “若谈功力,你还远远不够。\"张平见吴瑕高兴,连忙泼一盆冷水,领导都这样,\"只是你进步神速,短短三年到现在的地步,实属不易,所以才会让你提前去皇经阁,你要把握好机会。” 如果说莫致是教导主任,张平一定是副校长,不干别的,就会给一棍子再给把糖。 说起莫致…… 皇经阁前什么都好,都是要看到莫致…… 吴瑕不禁抖了抖,这三年没少见她的冷目,但是莫致一直教的课都很高级,吴瑕见到她的机会没那么多,今后若是吴瑕日益精进,与她打交道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可怕。 张平见吴瑕已经了解了,开始做总结陈词:“既然如此,今日到此为止,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吴瑕点头,结果还没等他说句“师兄慢走”,张平咻地一下没了踪影。 “……” 吴瑕感觉大师兄也不是讨厌自己,但为什么每次跟他说完话跑得特别快? 吴瑕提着剑回到太和宫,走到陆之行所住的偏殿,大声跟师父报告这件事,陆之行表示已经知道了,也没说别的,只是要他好好听从莫致与张平的教导。 第二天,吴瑕天还没亮就起床。 对于吴瑕来说,皇经阁倒是比紫霄宫近多了。 他行到皇经阁前,果然看见莫致一脸肃容站在那里。 明明紫霄宫里其他的女同门有的也很亲切啊,为什么莫师伯总是一副□□脸。 如果莫致知道吴瑕在心里喊她□□,估计会一剑把吴瑕劈成两半。 小班教学就是不一样,早晨讨论招式,晚上自省吾身,吴瑕自然是听得多说得少,但是也觉得受益匪浅。 莫致目前看起来对吴瑕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有些故意忽略他,但吴瑕总担心她会突然发难。 这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症? 不过吴瑕还是专心于武学之中,武功越练越觉得自己不够,境界越高看得就越广。 吴瑕又提了剑要去玉虚宫,突然被陆之行叫住。 “徒弟最近好拼命。”陆之行没说别的,只是评论了一句。 吴瑕道:“我本来上山就晚,最近更加觉得自己功力尚浅,所以想抓紧一切时间多练练。” “这事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内功还是稳健积累比较好,否则执念由心起,运转不慎,很容易走火入魔。” 吴瑕听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天在山下,那个少年说:“武当内家讲求积少成多……陆之行那个死脑筋肯定是要你稳健修炼,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太慢了。” 吴瑕渐渐有点迷惘起来。 在上山之前,他把武学当笑话,上山之后虽然拜了师,但也只抱着试试看,不求前途只求有件事做有个学上。 可现在,他是无法回到当初的心态了,只想自己武功能再高些。 陆之行见他沉默不语,只是道:“师父是担心你,别把身体弄坏了。”他挥挥手,打发吴瑕,“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吴瑕谢过师父,便往玉虚宫去。 陆之行见他身形迅速,显然是心中急切,不由地更是担心,最后也只有叹了口了事。 就这么又过去了一段时日,吴瑕渐渐对那天在山下发生的事没有那么介怀,只当是遇上了疯子算了。 莫致教武,比陆之行严苛,陆之行讲求随性而至无为而动,但大概因为莫致是女性,更为注重精工细节。 吴瑕不敢像在陆之行面前那么随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总觉得莫致在盯着他,他越是这么感觉,就越要争一口气。 一招一式更为严谨凌厉起来,不能让莫师伯看软了去。 这几日早晚课,莫致讲两体容仪。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道理,吴瑕还是懂的,本是浅显的道法,他不明白为什么莫致还拿出来讲。 “所谓阴阳天地,两仪消长,最后总化归于对冲为和,在武当,有太极剑法,也有两仪剑法,若能由一生二,便也能自二出三,即便阵法变幻,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化生不断,生生不息的道理,三人能成阵,七人能成阵,五十人乃至几百人都能成阵。” 莫致善使双剑,双手协调,两剑如一剑一般,她说了半天,最后道:“一就是多,多归于一,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今日就从两仪剑法开始。” 两仪剑法为双人剑法,两人使剑共同配合,同时又变化多端,可以一攻一守,一柔一刚,也可以同进同退,繁复交错。 陆之行曾经教过吴瑕这套剑法,但并未让吴瑕多做演练,因为这套剑法两人共用,一人很难练习,而且照陆之行的意思,练剑两人还是要同心一致比较好,否则不易练成。 今天莫致让众人使两仪剑,恐怕是为了练习阵法做准备。 不通两仪,怎观七星。 吴瑕对于两仪剑法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对于七星剑阵倒是很向往。传说七星剑阵之中,蕴含天相玄机,步法精妙,招式大气调和,集成了武当武学的大智慧。 皇经阁前弟子,两两成双,开始挥舞长剑,使出两仪剑法。 吴瑕与一位师兄配成一组,师兄自然比吴瑕武功高,大约是怀着谦让的心思,处处以吴瑕为主,按照吴瑕的节奏来。 吴瑕心里有点憋屈,两仪剑法本来就是两两相宜,若是一方较弱,总是需要强的一方来维护迁就。 吴瑕不愿意当弱势的一方,只能奋起舞剑,不落下风。 不经意间,莫致走到了吴瑕他们前面,背着手,看两个人套招。 吴瑕见过来看,感觉有点紧张,生怕被莫师伯看扁了,最后又得到一句“不过如此”。这么一想,他的招式动作越发发紧,手心都微微渗出来汗。 他只想出击,让自己的剑快一些,再快一些。 但他一乱,可苦了与他配合的那位师兄,既要与他招式相承,又要压着他,稳住节奏。 两仪剑法本来就是天地调和,两相相需,相辅相成,互为转化,有合才有开,有收才有放。 可吴瑕一心好强,只顾强攻,哪里还去顾及师兄。 莫致在一边看着,渐渐皱起眉头来,吴瑕心里一惊,手上更是快了三分,剑招竟被他舞出了一丝狠辣。 莫致的眉头越皱越深,看着吴瑕锋芒毕露,脸上都浮现出了怒气。 吴瑕翻手出剑,作出攻势,师兄作守势,上前将剑横在两人身前,此时应该双剑交叉,吴瑕竖剑,两人形成十字,这招叫点星纵横,是进攻之后的双人守招。 师兄刚摆出架势,横剑于身前,就见吴瑕不仅不收,反而抖剑想继续劈剑。 师兄怕误伤吴瑕,连忙撤剑,谁知吴瑕还是一意孤行,剑法刚威犀利,可周身破绽百出,师兄有心回护,哪知吴瑕心无旁骛,根本没有注意,师兄因为照应吴瑕,却忘记了照应自己,眼见着吴瑕的剑光一闪,剑气逼了过来,却躲闪不及。 刺啦一声,吴瑕的剑在师兄的肩膀上拉出一道口子,因为吴瑕的剑极快,那口子立刻就飙出血来。 吴瑕也愣了,刚想上前去看师兄的伤势,莫致就身形闪到他面前,吴瑕还在震惊中,一时没有防备,就见莫师伯满脸怒气,一掌把他击飞出去,吴瑕手里的剑也没握紧,砸在地上,哐当一声响。 第20章 这一掌把吴瑕打得够呛,他挣扎着起身,发现其他人纷纷围住受伤的师兄,师兄捂住肩膀,血不断地从指缝之间流出来。 “快打120啊。”不知道谁说了句。 “打个什么120,救护车能爬山吗?送到谭师叔那里去!” 吴瑕练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伤人,更何况还是伤的自己人。 当时他的剑很快,幸亏还没伤到要害,但估计也把师兄伤得不轻。 他愣愣地看着大家把师兄送走,想去说声对不起都没有机会,没人理会他都只顾着看师兄。 师兄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皇经阁,只留下剩下的一部分弟子,还有莫致吴瑕,以及后来才过来的张平。 莫致一直冷着脸,吴瑕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天才说:“莫师伯,我不是故意的。” 莫致一双美目冷冰冰的,仿佛含着剑气,把吴瑕刺得千疮百孔,她这才开口:“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我们武当什么时候教你急功近利?什么时候教你不顾同伴安危一心只想卖弄自己?” 吴瑕想说自己不是想卖弄,可刚开口,就被莫致给堵住了:“还想顶嘴?” 吴瑕彻底闭上嘴。 是他有错,莫致骂他也对。 “你师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他没教你非执念惧弃,无以上天阶?只学了多少,就妄想一步登天?招招咄咄逼人,满满都是戾气,邪门歪道!” 别的莫致都说得对,但是提起师父,师父并没有错。 吴瑕朝莫致一拜:“莫师伯,我急功近利行为偏颇,都是我自己的错,与师父无关。” 莫致哼了一声:“你师父太过由着你,我帮他管教一下徒弟,你就去雷神洞好好想想自己的过错,以正心术吧!” 吴瑕闻言心里一沉。 所谓雷神洞,为雷君沧水圣洞,在武当南岩侧畔,是百姓向雷神祈雨的地方,也是武当弟子犯错悔过的地方。 当年陆之行给他介绍的时候,还戏称华山有思过涯,武当有雷神小黑屋。 被关进去代表着犯了严重的错误。 这时在一边的张平说道:“师叔,吴瑕来武当刚刚三年,是有许多不妥的地方,但还不至于去雷神洞,让他自己回去悔过就可以了。” 莫致道:“就是因为他资质尚浅,所以心思歪斜要趁早纠正。”她吩咐张平,“你带他过去,安排一下,一个月之后如果想清楚了再出来吧!” 莫致死活不松口,张平只有点头:“是。” 吴瑕知道自己已经被判了刑,马上就要去蹲监狱了,既然无法反抗法官,但进监狱之前搞个假释可以吧,于是他说:“请莫师伯让我回去跟师父说说,明天再去雷神洞。” 莫致一拂手:“你师父就是太纵容你了,他一定会帮你求情,张平,现在就带他过去!” 吴瑕知道没有希望了,垂头丧气地由大师兄领着走出了太和宫。 张平比莫致仁慈多了,半路上主动给陆之行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陆之行知道不能把吴瑕截回来,只能先去找莫致。 陆之行急匆匆过去,莫致还在皇经阁,他见到师姐劈头就说:“师姐,吴瑕本来就是无心的,也不用到雷神洞吧!” 莫致脸上怒意未消,横眉看着自己的师弟,道:“你又不在现场,没看见他把人砍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惩罚他,难道人家就白白被他砍了?” 陆之行这才收起急切,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会押着他去道歉,但是伤人一定非他本意,习武之人互相过招难免有所差池,我罚他悔过就够了,去雷神洞未免太小题大做。” 莫致冷笑:“我倒不觉得是小题大做,今天能无意砍伤师兄,明天就能有意!” 这话刚好刺到陆之行心坎处,背后的伤疤突然像被火灼烧一般发热起来,向来伶牙俐齿的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咬牙切齿地说:“吴瑕不是六师弟,也不会成为六师弟!” 莫致阴沉沉地看着陆之行,道:“你不记得他当年不也是这样?从一意独行开始,一心只图高强,最后走上邪路,我始终不明白,你又找了个孤儿上山,就是为了重蹈覆辙?” 陆之行闭闭眼,道:“这三年师姐也看到了,吴瑕并非本性邪恶的人,练武途中心思难免反反复复,只要善加引导,很快就会过去,如果一味压制,反而会物极必反。” 莫致挥挥手,不耐烦地说:“你就是太纵容了,才会导致事情不受控制,你到现在还不懂,有的东西就是要扼杀在萌芽的阶段。” “师姐难道觉得我就没有反省,难道觉得我就没有内疚?”陆之行突然暗哑了嗓音,“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些事情,我下山到处去寻找线索,就是想弥补当年不查的过失。” 他看着莫致,眼里难得流露出悲痛:“师姐,我知道二师兄现在都没有回来,你心里难过,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可自从吴瑕上山之后,我才觉得心思开朗了一点,我也希望师姐也能快活一些,这样等二师兄回来那天,才不至于觉得整个武当满是黑云、死气沉沉。” 这席话,说得莫致沉默不语,她垂下眼眸,思索了好半天,才说:“你刚才不在,你不知道刚才吴瑕用剑的样子,简直跟当年那个叛徒如出一辙,招招想置人于死地!” 陆之行听了,不由地也有些恍惚,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真的是他自己有问题?这三年,他从没逼过吴瑕,处处教他随性平和,最近他也感觉到了吴瑕的冒进与戾气,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莫致叹了口气:“算了,也可能是我戒备心太重。但悔过不能免,我既然已经说了就不会改口,在这之后的事,我都不管了。” 陆之行把自己也说得难过,最后也只有跟着叹气,道:“谢谢师姐。” 莫致想了又想,觉得有句话不能不说:“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小心,别又放太多心思在你那个徒弟身上,如果没什么倒好,否则要又是一匹中山狼,最后伤到的还是你。” 那边张平已经把吴瑕领到了雷神洞之前,雷神洞是延陡壁内陷,形成的洞穴,洞内有一个石殿,是人们供奉雷神邓天君像的地方,邓天君人身鸟面,三目圆睁,手持雷锤雷钻,非常威严,吴瑕看了缩了缩脖子。 吴瑕只听过武当小黑屋的威名,但是没有来过,这次来了,左右看看,难道思过就在这石殿里面? 结果张平带着吴瑕绕到石殿旁边,触摸旁边的石壁,轰然一声,下方的地面抖动一下,一块石板拉开,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地道来。 吴瑕看得双眼睁得大大的。 原来武侠小说里真的没有骗他!真的有一摸就开的机关! 张平见他那副傻样子,明显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对他说:“进去吧,一个月之后我再来放你出来。” 吴瑕一愣,道:“到这里面去?” 张平道:“你以为呢?” 吴瑕抓抓头,说:“大师兄,里面好黑啊。” “里面有灯。” “那吃饭怎么办?” “里面有泡面。” “……吃一个月泡面?” “悔过还想吃满汉全席?” 吴瑕可怜兮兮地问:“大师兄,师父那边没有回话吗?” 张平这才叹了口,道:“莫师叔向来说出口的话就没有悔改,估计陆师叔也说不动她,你就乖乖进去吧,一个月之后我来接你。” 吴瑕绝望了:“大师兄,你忘记了怎么办?在手机上订个备忘录吧。” 说起这个,张平冲吴瑕伸出手,说:“把手机给我。” “……”吴瑕更绝望了,“没有手机会无聊致死的,我还想你帮我去拿充电器的。” 张平鄙视他:“你以为里面会有插座吗?” “……” 张平继续道:“你好好反省自己,潜心静心,一月之后定会有所悟,也算提升自己了。” 吴瑕直到现在才彻底接受了判刑,只能点头。 “对了,记得写好检讨,里面有笔纸,不得少于一万字,一个月之后交上来。” “……”吴瑕一脸不敢相信。 过了一会,他才跟张平说:“大师兄,其实我现在就很后悔了,你帮我向受伤的师兄道个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出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来不及了,看见师兄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疼,他都来不及去对师兄说对不起,心里的内疚翻来覆去,比莫致骂他难受多了。 他的眼里满是哀求,让张平看了也不忍,但莫致一言既出,已经没有回环,张平只能安抚他:“我知道了,他不会怪你的,等莫师伯的气消了就好了。” 吴瑕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慢慢走到地道旁边,伸头看了看,一咬牙走下去。 下去了三步,里面黑黑,让他心里发慌,他忍不住又回头,冲还站在上面目送他的张平说:“大师兄,泡面实在太可怕了,你能不能买瓶老干妈送过来?” “……”张平淡淡地说,“没关系,泡面是老坛酸菜口味的。” 第21章 吴瑕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走下石道,借着上面的光吴瑕走了几十步的样子,就又往上一段,竟然走了出去! 吴瑕听见石板合上的声音,想来是张平离开了。 他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块岩石之上,山壁陡峭,这块岩石挂在悬崖半空,走到边上,低头望下去,底下是万仞深渊,岩石之上有一间小屋子,屋子旁边山涧垂落,水帘如珠,打在岩石之上,蓄积了一小洼继而跃出岩台,跌至悬崖之下。 这……真的是cos思过崖? 既来之则安之,吴瑕走进小屋子里,里面居住的设施一应俱全,有床有桌子有碗,甚至桌上还有个电水壶和电饭煲。 吴瑕走过去看电器,结果发现电线直接从墙里引出来插在水壶和电饭煲上。 ……真的没有插座! 房间角落里有一箱东西,吴瑕过去翻了翻,里面是食物,幸亏大师兄是骗他的……里面有泡面也有些速食产品,还有一小袋米。 吴瑕这才松了口气,都什么年代了,要是真的只能吃泡面,就太没人权了。 吴瑕又去拉开桌子的抽屉,果然有笔纸,还有换洗的道袍,再翻了翻别的地方,也没有翻出有价值的东西来了。 吴瑕坐在床上,痛定思痛,这次自己确实太过急躁,把师兄害了,还顺便害了自己。 他一想到要在这里待一个月,嘴角就忍不住抽抽。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关键是连手机都没有! 吴瑕叹了口气,走出屋子,坐在岩台上,开始打坐。 当吴瑕砍伤师兄之后本来就心思急切,气血奔涌,接着又被莫致打了一掌,一直都隐隐有点胸闷。 他调息一番,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再心急,反而气息通畅起来,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吴瑕若有所悟,早些时候越想精进就越是阻滞,现在放下了倒是又进了一步。 其实本就是很浅显的道理,但只缘身在此山中,自己竟然一时蒙了心。 吴瑕想通了,就越发后悔起来,此时停止了打坐,翻身起来,折腾了半天,已到中午,该吃饭了。 他挑了挑泡面,除了老坛酸菜的,还有大众口味红烧牛肉的。 是老坛酸菜还是红烧牛肉呢? 吴瑕居然为了这个问题思考了半个小时,然后他放下泡面,长叹一声,这才半天啊,还有一个月怎么熬啊。 刚开始他还指望陆之行能把他弄出去,但三天之后他就断了这个想念。 他每日练功发呆练功发呆无限循环,中途穿插衣食住行,刚开始还略焦躁,后来竟然也淡定了。 人家令狐冲不也在思过崖待过吗? 想到令狐冲,吴瑕一愣,然后一跃而起。 当年令狐冲在思过崖,一下子遇上了风清扬,学到了独孤九剑,瞬间打遍天下无敌手,今天他吴瑕也在思过,是不是也能搞个武当十剑来学学? 他清清嗓子,喊了声:“喂,有人吗?” “……”只有山涧清脆的声音回应他。 吴瑕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蠢。 但是他还没有放弃,围着岩台绕了一圈,仔细看了看岩石之上,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武功秘籍之类的。 结果一无所获。 自己还是太天真…… 但是他在一处石壁上发现了很多痕迹,一道一道的,吴瑕看了看,才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上面刻记录,用来计算天数。 看来是曾经的哪位同样犯了错的前辈刻得。 于是吴瑕也开始学着做同样的记录。 记了天数之后,吴瑕发现更是无聊了,哎,他现在多想冒出来个风清扬啊,不为什么独孤九剑了,就唠唠嗑也行啊。 再这么下去,他都不会说话了。 为了避免自己得失语症,他开始唱歌解闷,只是唱着唱着就不记得词,又不能用手机上百度查,真是徒增凄凉。 “没有手机的日子,不会出乱子~没有手机的日子,过这一辈子~你是我牵着手在原始森林的猿人~娘子~” 没有手机的日子,只能玩自己了。 可没过几天,吴瑕连玩自己都玩腻了,他叹着气,在前辈刻下的日历底下刻下自己的印记。 吴瑕这才发现那位前辈在这里待的时间有够长的,他粗略地数了数,恐怕有小半年了。 他对前辈的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但转念一想,在这里思过这么长时间,肯定是犯下了大错,也不值得同情了。 他抬手,运转内力于指尖在岩壁上一划,石头凹陷,立刻就刻出了一道印记。 吴瑕特意把自己的记录放在前辈的底下,以作比较,以前还好好的,这次他突然发现刻字的时候手感有点不对。 岩壁微微有些发软。 他伸手去摸了摸刻字的地方,上面的石头变成粉末,纷纷掉了下来。 吴瑕一愣,然后用力气去抠那块石壁,竟然一抠掉下来好大一块,跟没糊好的墙一样。 剥落下来的石块下面,竟然显露出了字迹。 吴瑕连忙把那一片全抠了,剩下的岩壁之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东西。 吴瑕仔细一看,顿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竟然真的是剑谱! 有没有搞错! 小说诚不欺我! 那剑谱刻在石壁上,被人用石粉糊了一层,如果找准了方位,把外皮弄下来并不困难。吴瑕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认真地辨认字迹,然后又是一愣。 ……这不是两仪剑法吗? 吴瑕因为两仪剑法遭殃,自然是背得滚瓜烂熟,这石壁上刻的剑谱正是两仪剑法。 吴瑕失望了起来,他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又是这个,他简直跟这个剑法犯冲。 想来是前人太无聊,刻着好玩用的。 他正落寞着,目光扫过剑谱,又觉得有点不对,他精神一震又再次细看了起来。 虽然这剑谱句句出自两仪剑法,但是顺序却不太相同,偶尔有细节也不太一致,吴瑕想试试这剑法,这才想起来,两仪剑要两个人一起使。 他想了想,反正现在也无聊,不如试试看。 他的剑当时掉在了皇经阁前的地上,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收起来,此时他走进小屋里,转了一圈也找到个柱状物体,最后只有拆了桌子腿,拿在手里当剑用。 吴瑕照着剑谱练了一遍,本来他还试图分清哪一句是哪一个人,模拟两个人一起用剑的情景,越到后来他越惊讶,竟然发现这刻在壁上的剑谱本就是单人剑法! 两仪剑法两人共用,有守有攻,进退得宜,这个剑谱居然将两仪剑法改成一个人使用,同样攻守兼备,甚至威力倍增! 吴瑕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记性很好,特别是感兴趣的东西记得更快,看了一遍基本就记下了顺序,然后拿着桌子腿当剑,舞动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日,吴瑕一心练剑,也不再觉得无聊,虽然记下了剑谱,但到底是两人招式合为一体,有的地方极为复杂,这次又没有陆之行在一旁解释,吴瑕只能自己琢磨试招。 但越练吴瑕就越发现,这套剑招对于两仪剑法来说何止倍增,就像有时候一加一会大于二一样,这剑法的威力远远大于两仪剑法。 吴瑕慢慢练习这套剑法,配上打坐运功,调养内力,终于觉得日子没那么无聊了,唯一不方便的是,桌子腿被他拆了一只,那桌子只剩三条腿,不太站得稳。 眼见着过去了快半个月,吴瑕因为发现了剑谱而越发惬意,想着等出去了一定要告诉师父,在他面前秀一把。 吴瑕想到了师父,就觉得有点想念。 自从三年前在练梯云纵的时候起,陆之行真的按照他说的,再也没有离开吴瑕一步,这三年吴瑕自觉过得很开心,比他之前都开心多了。 想起师父就觉得很安心又有淡淡的暖意,这次他进了小黑屋,师父估计是要跳脚,但这事都怨他自己,也不知道受伤的师兄剑伤好了没有,谭师伯医术高明,应该没事吧。 吴瑕一想还有半个多月才能见到师父,本来已经不觉得无聊了的,现在又觉得时间过得有些慢了。 他早晨练了一早上的剑法,现在已近晌午,吴瑕坐在岩台上,听着山涧流水的声音,眯着眼睛想陆之行。 突然他听见身后一阵声响,浑身一凛,这里就他一个人,是什么东西? 只见悬崖峭壁之上垂下一束长长的青萝,柔韧结实,从上面跃下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t恤牛仔裤,蹬着一双麂皮靴,打扮得还蛮时髦,面容清秀,一双水灵上挑的桃花眼尤为勾人,吴瑕见了这人不由地大吃一惊,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人看到吴瑕,笑出了声,道:“这歘火岩好久没人来了,这次又有了人烟,我还当是武当又出了哪个大逆不道之徒,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啊,小处男,好久不见了。” 第22章 纵然吴瑕有天大的想象力,也想不到在这里居然又遇上上次吸他血的这个人! 更让吴瑕震惊的是,上次这人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连称为少年都有点勉强,可今天一见,竟好似突然长大了一样,看着有十八【这个一定会和谐】九岁左右了。 可是即使看起来年纪大了,吴瑕还是认得出! 吴瑕一时慌乱,竟然结巴了起来:“你、你是何方妖孽!” 那人听了笑得更加厉害,朝着吴瑕步步逼近,说道:“你说呢?我是狐狸精啊。” 吴瑕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可这岩台之上,也无处可逃,他的心揪成一团,只能步步后退。 那人好心地提示他:“再后退就掉下去了哦。” 吴瑕这才停住,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已经到了悬崖边缘。 吴瑕无路可退,他知道面前的人行为怪异,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人,与其被制住,不如先发制人。 他握紧手里的桌子腿,然后撩剑,呃不,撩起桌子腿,做了一个短促的攻势,就往那人那里刺去。 那人见他挥舞着个木头,乐得不行,但吴瑕虽然武器寒碜,攻势一点都不打折,那人也不怠慢,见吴瑕剑尖到了,侧身闪避。 吴瑕剑招如急雨,齐齐往那人身上招呼。 他即使攻势犀利,也是一番意如水,气如云,急却不乱,密而不漏。 那人只躲闪并不出手,看着吴瑕,哼笑道:“用起剑来倒是跟陆之行一个样子,但可惜你只形似,却没有学到他的精髓。” 吴瑕闻言,微微有些怒意,师兄尽心尽力教导他,他也努力地学习,怎么就没学到精髓了? 那人一副完全不把吴瑕放在眼里的姿态,调笑道:“小处男,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吴瑕自然是不回答,可无论他的剑多快,都始终无法触碰到那人一分一毫,吴瑕大骇,这人较上次遇到武功更为高强,短短时日,怎么做到的? 吴瑕见久攻不下,手上一紧,下意识使出了刚学的单人版两仪剑法,点星纵横,急破苍穹,攻既是守,守既是攻,那人见了,竟微微愣了一下,这一愣,让吴瑕得到可趁之机,点破了那人的胳臂。 吴瑕大喜,刚想继续进攻,那人冷笑一声,又使出了吴瑕第一次遇见他时用的诡异擒拿,也不见特别繁复,但是就是躲不开,他搭上吴瑕的手腕,吴瑕的剑,轻轻松松就被他卸下。 吴瑕知道大势已去,不由地咬牙切齿,但是无计可施,那人这次没有再把吴瑕撂在地上,反而抓着吴瑕的手腕一带,竟把吴瑕扯进了怀里。 “你干什么!”吴瑕大吃一惊。 那人又点了吴瑕的穴,吴瑕瘫软在他怀里,他抱着吴瑕走到那刻着简易日历的石壁前,一手揽着吴瑕,一手去摸石壁上的剑谱。 吴瑕靠在那人的身上,抬着眼睛看他。 这次这人摆脱了上次那副少年姿态,容貌长开了许多,身形也像成年人一样了。他看着那剑谱,眼里竟渐渐有些落寞与怀念,这番神态,让他看起来又成熟了几分。 吴瑕正在惊奇,只见那人转过头来看吴瑕,神色一变,又是轻佻的笑容浮上脸庞,他道:“算你好运。” 他抱着吴瑕在石壁前面坐下,勾起吴瑕的下巴,端详他的脸,问:“告诉我,你是犯了什么错被罚来这里?” 吴瑕闭口不言。 那人眼睛转了转,笑道:“我有好多手段,不怕你不说。”说着,就伸手去解吴瑕的道袍。 又来? 吴瑕连忙大喊一声:“停!” 那人挑眉。 吴瑕说:“有事好好说,别总动手动脚!” 那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他,道:“这次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好吧。” 吴瑕喘了几口气说:“我认输,我打不过你,大丈夫识时务为俊杰,大丈夫伸头一刀,说吧,你要干嘛,我考虑考虑再配合你。” 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瑕不是太想说,那人眼神一变,吴瑕连忙答道:“吴瑕!我叫吴瑕!” 那人听了吴瑕的回答,很满意,说:“吴瑕是吧,我知道了。” 说完,他把吴瑕的道袍撩开。 吴瑕一怔,已经告诉他名字了怎么还来,吴瑕被他突破极限的无耻震惊到了,破口大骂:“死变态!神经病!疯子!” 那人有点不耐烦了:“你能换点词吗?跟个小媳妇似的。” 吴瑕闭上嘴,瞪着他。 那人微微眯起眼睛,抱着吴瑕,凑到他的脖子边,竟然舔了舔他的脖子。 吴瑕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想,完了完了,今天彻底完蛋了。 那人起身看吴瑕,见他绷紧薄唇,本就俊俏的脸上又是倔强又是委屈,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离地瞪着自己。 “你这个小道士真是挺有意思。”他抬头看看太阳,摸摸吴瑕白皙的脸颊,道,“算了,今天时候不早了,就放过你。” 吴瑕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那人就猛地凑上来,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吴瑕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就一阵吃痛,感觉自己的血流了出去,这个疯子弄了半天,最后还是为了吸血,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遇上这种神经病! 吴瑕能感觉到自己不仅血液流失,体内的真气也随之涣散,身体顿时冷了三分。 这人简直跟吸血鬼似的,吴瑕闭上眼睛,苦苦忍耐,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血被吸干了,是不是就死了? 那人好半天嘴才离开吴瑕的脖子,他喝了吴瑕的血,极为满足,上挑的眼睛闪着微光,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更是妖邪。 他说道:“还是武当道士的血好,就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吴瑕已料到这人肯定是练了什么武功,需要至阳至热之血提升功力或是压制负面作用,他缓了一会,才能开口说话,最坏情况就是被吸干血,都到这时候了还怕个什么?于是开始骂道:“邪门歪道!你练的什么妖邪功夫!祝你早日走火入魔!” 那人哈哈大笑:“我早就成魔了,还用你说。” 他丢开吴瑕,坐到地上,闭上眼运功打坐,周身蒸腾出白气,渐渐围绕在他周围,把他整个人包住了。 吴瑕没见过这等功夫,躺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过了一段时间,那白雾渐渐散去,露出那人的脸,那面容竟然又比刚才年长了几分。 吴瑕这下终于明白过来:“天、天……” 他半天说不出口,他一直以为那种返老还童的功法是假的呢! 那人睁开眼,笑道:“没见识了吧,你所能想到的,和你想象不到的,都是真的。” 吴瑕极为震惊,上武当三年,他本来以为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没想到现在又有东西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那人站起来,舒展四肢,比方才高大了几分,脸也成熟了,看起来像二十多岁了。如果吴瑕没记错,这种功夫返老还童之际,功力减弱,每长大一次,功力就恢复一些。 那人十三岁的时候吴瑕打不过,十八岁还是打不过,这下二十多岁的样子了,更是衣服都摸不着了。 吴瑕想,这下完了,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完全恢复功力,要是还没有那不是还要找他喝血?再喝几次贫血就不说了,不是要被他吸成人干? 离张平放他出去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月,吴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是要疯魔了。 那人走到吴瑕身边,蹲在他旁边,掰过他的脖子看被咬出的伤口。他伸手点了点吴瑕脖子周围,给吴瑕止住了血,然后说道:“我越来越中意你了,你叫吴瑕对吧,你不如踹了陆之行,跟着我混算了。” 吴瑕终于被逼得怒不可遏,大声说:“放你妈的狗屁!师父比你好成千上万倍!你比师父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 那人听了这话,脸上神色立刻沉了下来,阴森森的非常可怕,他看着吴瑕,道:“你再多说一句,就不怕我把你给废了?” 他想了想,说:“真是个好主意,把陆之行教你的武功废了,然后我再教你。” “神经病!废就废了吧!大不了当个普通人!”吴瑕说得好听,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那宰了你呢?” “来吧!请给个痛快!” 那人看着吴瑕,眼神深邃,嘴角却带着笑意。 官方语言是非常邪魅,但在吴瑕眼里就是流里流气。 吴瑕被他看得心惊肉跳,这人又想到什么无耻的手段? 就听他说:“你说一句你师父的好话,或是骂我一句,我就亲你一下,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吴瑕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那人伸手轻轻拍拍吴瑕的嘴唇,调笑道:“明明偷偷练了我写的剑谱,还这么嘴贱,你说你是不是欠教训?” 第23章 吴瑕完全蒙了,嘴巴发麻,但他还是呆呆地问了一句:“什么?” 什么剑谱?什么偷练?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刻在旁边石壁上的两仪剑法改写版本。 吴瑕心里开始思考,这个人对武当非常熟悉,特别是对陆之行等人很是了解,这里是武当的小黑屋,如果不是本门弟子根本就不会来这里,更别说在石壁上刻剑谱了。 他脸色变得苍白,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哼了一声,走到石壁边,抬起手竖成掌,覆在那剑谱之上,缓缓移动,渐渐有石粉落下来,等他放下手的时候,那面石壁已经平整如初,上面的字迹已经完全被磨平了。 吴瑕心里一阵可惜,但转念一想,反正已经都背下来了,又想这人好深的内力,能磨石成粉,再次感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是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了。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两体容仪,若是不容,就像天塌了似的。他们非要说两仪剑法非心意相通不能练,我从来不信任何人,但却非要用这两仪剑法。” 吴瑕听这人口气狂狷,明明是自己生性多疑乖僻,无法跟人合作两仪剑法就算了,还硬要反其道而行之,弄出个一个人剑法。 但这人虽然个性古怪,却悟性极高。 吴瑕彻底确定,这人一定曾经是武当弟子! 那人拍落手上的石粉,走过来把吴瑕从地上拎起来,丢到山壁上,吴瑕背部猛地一撞,等滑下来的时候,居然发现穴位被解开了。 吴瑕摸了摸被咬伤的脖子,一阵阵的疼,这才爬起来站好,说:“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你不也应该礼尚往来吗?” 那人笑笑:“陆之行肯定没向你提过我,说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师叔。” 吴瑕又是一惊,师父确实没有提过,虽然吴瑕早就好奇武当七子里面的二六七,但陆之行一直没说,吴瑕就没问,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就是陆之行的师弟? 只听那人狂妄笑道:“武当的人怕是听了我的名字都要抖一抖,我叫甘宇。” 吴瑕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甘宇见吴瑕一脸茫然,也不以为意,只是指挥吴瑕:“去,弄点吃的过来。” 吴瑕瞪着他。 甘宇扯扯唇角:“还没学到教训?” 吴瑕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小屋,一边翻装食物的箱子,一边想甘宇爬下来的那条青萝还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借力爬上去,吴瑕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估计够呛,山崖抬头看不到顶端,自己又没甘宇的内力,恐怕根本支撑不住。 想到这里,吴瑕没好气地大声问:“你是要吃红烧牛肉的还是老坛酸菜的?” “武当还是这么穷,香菇炖鸡的吧。” “……没有那个!” 甘宇对食物倒是不挑剔,也没有为难吴瑕,只是吴瑕没有机会往泡面里吐口水,实在是一大憾事。 甘宇填饱了肚子,在吴瑕身上看了一圈,吴瑕对他的这种神秘兮兮的眼神看得忍无可忍,说:“你又要干嘛,直接说出来吧,反正我打不过你,又逃不出去,你要是要求不过分,我就答应你了。” 甘宇笑道:“你这个小处男还蛮聪明。” 吴瑕红了红脸:“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不要瞎叫了。” 甘宇闲闲地说:“我哪里有瞎叫,你难道不是处男?” 吴瑕彻底涨红了脸。 甘宇继续说:“不如我帮你破处?就不叫你小处男了。” 吴瑕的脸色一下子又变白了。 甘宇突然话锋一转,道:“你把两仪剑法来一遍。” “什么?” “要我说第二遍吗?” 吴瑕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又犹犹豫豫地去捡被甘宇打掉在地的桌子腿,甘宇看见他的武器,又是嗤笑一声。 吴瑕对这套两仪剑法,其实心里很是喜欢,刚开始见到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没想到居然是面前这人所创,对这套剑法就从喜欢转换为膈应。 他别别扭扭地展示了一遍,有的地方还不甚了了便含糊了过去。 甘宇在一边看完,居然开口道:“你倒是真聪明,这么快就领悟了套路,可惜还有一些地方胡乱划了几下,忽悠谁呢。” 吴瑕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不会,有错吗?” 甘宇笑了笑:“本来见你还以为陆之行收了个无趣的漂亮花瓶当徒弟,没想到还是个小辣椒。今天我心情好,就指点指点你。” 说着,他真的把吴瑕刚才的问题指出来,说了一说。 剑法本来就是他通过两仪剑法改编的,没有人比他清楚剑法的本意,只说了几句,就让吴瑕茅塞顿开。 吴瑕想,这两仪剑法本来就是武当的武学,即使改了改也无法脱离其基础,学学也不算违背师门,再加上自己确实对这剑法很感兴趣,便也心安理得听甘宇讲剑。 吴瑕听着,时不时比试一下,完全沉醉于剑法之中,不知不觉竟然忘记了眼前的人有多么危险,以及时间慢慢到了傍晚了。 吴瑕只觉得酣畅淋漓,对于剑的理解又深了一层,但抬头一看,才知道太阳已经西斜,快要坠入地平线之下了。 吴瑕呐呐不能言语,一下午他受益匪浅,但是让他说句谢谢,他可说不出口。 甘宇看着吴瑕的眼神非常有深意,他弹了弹指,道:“如果不是你的血,我不会恢复得这么快,我不喜欢欠人的,今天下午就当我还你。” 这个人会这么好心?吴瑕会相信才有鬼。 练这种返老还童功法的人都是蛇精病,有前例可循,吴瑕不敢大意。 甘宇懒懒掀了掀眼皮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我下次再来找你。” 吴瑕心想,您别来了。 甘宇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摆弄看来看去,道:“可惜我最近事情比较多,要不把你直接带走也挺好,我还真是挺中意你,武当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武当到处是秘密。” 吴瑕被他估量货物一样的动作搞得心烦,道:“您别来了,下次有需要,直接去打鸡血吧。” 甘宇邪邪笑道:“又嘴贱了吧,怎么记不住教训?”说完,他勾着吴瑕的下巴,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倾身在吴瑕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吴瑕立刻石化了。 “我说话算话,嘴贱就亲一下。”甘宇说着,吴瑕全身腾地一下变红了,整个人怒气冲天,可还没等到他发难,甘宇举起双指,又是在他脑门上一点。 吴瑕心道不好,但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渐渐地昏了过去。 可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依稀听见甘宇的声音:“如果你足够聪明,对于我的事就不要多嘴,否则给你师父徒增烦恼,你自己也惹火上身。” 吴瑕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岩台上,愣愣看着天空,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已经是早上了。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这是第二天的早上,还是第三天,或是第四天? 不过他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好运,随随便便睡一觉就过了三天。 他坐起身,抬手摸摸脖子上的伤口,还刺痛刺痛的,提醒他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不是梦…… 他猛地又擦了擦嘴唇,然后跳起来,跑到山涧边,捧起泉水就往嘴上浇。 可恶啊,吴瑕不想像被欺负了的小姑娘一样,可是真的很恶心啊! 那是初吻啊! 吴瑕又气又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就当做是被狗咬了。 狗很可爱好不好。 过了好久,他才叹了口气。 他坐到地上,满头满脸都是水,那束青萝已经消失了踪影,恐怕是甘宇走的时候把它卷上去了。 即使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他的悔过也还没有结束。 只是吴瑕很担心这个程咬金会再回来,每天都处在担惊受怕之中。剑法也无心练习了,他又回到最初数日子的状态。 可甘宇没有再出现,让吴瑕稍微松了口气。脖子上的伤口结疤又脱落,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吴瑕等着一个月期满,大师兄过来接他。 ……不过大师兄不会忘记吧,不知道有没有设手机备忘录。 等到离一个月期限大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武当下起了大雨。 这个月也不是没有下过雨,但是这么瓢泼的雨一年之中也不多见。 歘火岩与雷神洞相接,雷神洞供奉着邓天君,人们每年都会向邓天君祈求雨水,今日不是就灵验了吗? 明明还是下午,可黑云密布,电闪雷鸣,宛如黑夜一样,雨水好似倾盆,哗啦啦地往下落。 吴瑕站在小屋里,看着外面的大雨,时不时有闪电撕开昏暗的天空,然后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霆。 武当雷神洞还有一个威名,就是每当下雨惊雷之际,洞中也会随着雷鸣轰轰作响,与雷声交相辉映,响彻整个山洞。 雷神洞就在吴瑕身后,他听着外面的雷声与背后的回响,又想到了邓天君三目圆睁,威严肃穆的样子,感觉身上毛毛的。 天君,我一直都规规矩矩,你切莫用雷劈我。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歘火岩的岩台,吴瑕分明看到悬崖上又垂下一束青萝,有个人沿着青萝,一跃而下! 第24章 吴瑕差点吓得心脏都跳出来。 第一反应是电闪雷鸣的,必有妖孽;第二反应是,不对,难道是甘宇又来了? 天地之间一片黑漆漆,只有等闪电的时候才能看到前方,吴瑕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小屋门口走。 如果是甘宇,那反正也打不过,讲道理先;如果是妖孽,那反正说也听不懂,直接动手先。吴瑕想好策略,才敢继续上前,又一道闪电劈来,吴瑕定睛一看,几乎叫出了声音。 那人一身道袍已经完全被雨水浇得湿透,显得身形高大,但略有些瘦削。 吴瑕冲进雨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委屈还是欢喜,只能跑到那人身边,没能控制住自己,一把抱住那人,大喊了一句:“师父!” 陆之行见吴瑕扑过来,在雨中抹了抹脸,笑道:“快一个月没见了,徒弟变热情了。” 吴瑕这才不好意思地放开陆之行,雨下得很大,水滴打在人脸上都有些发疼,视线在昏暗和雨水中变得晦暗不明,但吴瑕就是不愿意挪腿,再次伸手摸了摸陆之行,还在怀疑眼前的师父是不是真的。 陆之行拉过吴瑕,领着他往小屋走,说:“雨下得够大的。”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听起来有点遥远,“武当很久没有这么大的雨了。” 师父还是那般俊朗,吴瑕抓着陆之行的手竟不愿意撒手,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起。 哪知两个人进了屋,吴瑕还想好好看看师父,陆之行身体摇晃一下,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差点没跪下去。 吴瑕吓得魂都飞了,连忙扶住陆之行,急得不得了:“师父你怎么了?” 陆之行咳嗽几声,抹抹嘴角,笑道:“我吐血你又不是没见过。” 见过是见过,但那是三年前。吴瑕在武当这三年里,极少见陆之行吐血,他以为谭灵秀医术高明,已经把师父给治好了,哪里想到还会再见这场景。 而且三年之前,他与陆之行刚刚相识,见他吐血虽然也担心,但到底没有现在这么牵肠挂肚,现在别说吐血了,就是陆之行随便咳嗽一声,吴瑕都要心疼半天。 吴瑕扶着陆之行在床边坐下,陆之行闭上眼睛调息,吴瑕这才有机会看清师父,不由地惊呼:“师父!你……” 一个月不见,陆之行瘦了许多,脸色也不怎么好,眼睛之下也泛着淡淡的青色,嘴唇因为有血迹是奇异的殷红,更显得他面容苍白,神色憔悴。 相比之下,被关了一个月的吴瑕反而精神好许多。 吴瑕紧紧握住陆之行的手,焦急地问:“师父,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之行一只手被吴瑕拉着,另一只手抬起来,扶着他的脸端详了一下,道:“让师父看看憋坏了没有?” 吴瑕见他不答,心里越发着急,他知道陆之行是内伤长久未愈,妄动真气就会吐血,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让他大动干戈? 陆之行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便说:“我很久没越过这么高的悬崖了,一时有点岔气,没有什么,倒是你,这一个月是不是闷坏了?” 吴瑕看了看陆之行,问:“师父骗我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陆之行失笑:“我有什么骗你的?这一个月我都在武当山,能发生什么?”他笑了笑,笑容有点愁绪,“不过即使跟莫师姐吵了几架罢了。” 提起这件事,吴瑕才想起,还有很多麻烦等着他。 那日在皇经阁,他根本没机会知会师父一声,就被带到这里来悔过,这一个月来孤单寂寥,中途又遇上事端,可却没有办法。 这三年来,对于吴瑕来说,最亲近的人就是陆之行,这一个月没见到,吴瑕才知道自己能这么想念他,现在见到师父,觉得心都飞起来了,觉得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只要能在师父身边就好。 吴瑕问:“莫师伯没有为难你吧?” 陆之行轻笑:“那倒不至于,我就是天天去她那里撒泼,叫她放你出来,可她说什么都不放。”他招呼吴瑕,“快擦擦身上,别感冒了。” 幸亏小屋里的东西还算齐全,吴瑕找来毛巾,头一件事却是往陆之行身上擦,说:“师父,我这一个月每天坚持练功,现在健壮得很,你刚才还吐血,你才是要注意身体。” 陆之行接过毛巾,欣慰笑道:“徒弟没白教,还知道担心师父了。” 窗外还在电闪雷鸣,但吴瑕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得见陆之行温润的笑容,他也坐到床边,与师父肩并着肩,觉得心里安定极了,才开始问那些让他烦心的事。 “师父,我伤到的那位师兄好了吗?” “本来就是外伤,你谭师伯分分钟就搞定了。” 吴瑕嗫嚅:“我那时不是故意的。” 陆之行淡淡道:“我知道,这些天我也在反省,大概是我平时教导有误,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让你着急了一些,以后我也会注意一些。” 吴瑕连忙说:“是我自己冒进了,跟师父没有关系!” 陆之行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别怪莫师姐,她也是不想你走上歪路。” 吴瑕摇头:“本来就不怪。” 他从来不怪教导主任,在其位谋其政嘛,要是他自己当了教导主任,估计体罚学生会罚得更开心…… 说起来,吴瑕的刑期还有几天才满,陆之行怎么进来了?而且也是借青萝从悬崖之上下来的,居然跟甘宇的方法一模一样。 而甘宇……吴瑕犹豫了,要不要告诉师父这个人的事。 “如果你足够聪明,对于我的事就不要多嘴,否则给你师父徒增烦恼,你自己也惹火上身。” 吴瑕想起甘宇的话,对于甘宇的身份还心存疑虑,试探着问陆之行:“师父,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之行的目光让吴瑕有点看不懂,只听他说:“以前,师父有位师弟也曾经被关过小黑屋。他可比你惨多了,一关就关了一年,那时候我跟他的关系非常好,几天不见就急得抓耳挠腮。可是我进不去雷神洞,就在洞外面转了几天,才找到一处稍微矮点的山崖,跳上去,编了一束藤萝放到歘火岩上,人再顺着藤萝下来。” 吴瑕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青萝最开始是陆之行编的,他先前还以为是甘宇自己发现的方法。 吴瑕还想继续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问:“然后呢?” “然后?”陆之行看了他一眼,“然后我就隔三差五与师弟私会,时不时给他送点吃的玩的,他那一年过得不仅不苦,反而没人管又有人伺候着,逍遥得很。” 吴瑕知道陆之行是开玩笑,但是对于“私会”这个词颇有微词,听在耳里,就觉得舌尖酸溜溜的。 吴瑕忍不住抱怨:“师父,我都没这待遇!” 陆之行笑了笑,叹了口气:“这次我忍了好久,想着让你自己好好想想也有好处,几次三番想看看你,但都忍住了。今天雨下得这么大,我总想着吴瑕一个人在山里可怜兮兮的,就走到当年的山崖上,发现那束藤萝还在,就下来了。” 那束青萝前些时日还被甘宇用过,幸亏他走的时候收上去了,否则师父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吴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他真的不想把甘宇的事告诉陆之行? 陆之行想起陈年往事,总是有点感慨:“我又做了跟当年一样的事,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吴瑕以为他害怕被门派里的人责怪,就安慰他:“反正我也没几天待着了,师父你等雨停就回去,莫师伯不会知道的。” 陆之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揉揉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吴瑕还是决定自己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就又问:“师父,那你那位师弟后来怎么了?” 陆之行没有多说,只道:“后来他自己下山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没有见过他了。”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复杂,冷冷地说,“我今天就是一提,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也别在别人面前说这事,我那个师弟既然已经离开武当,武当自然就当没有这个人一样。”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说明其中必有纠结。 陆之行为人亲和仗义,对待看重的人,总是恨不得把心都给掏出来。既然他自己都承认当年和甘宇关系很好,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好。 吴瑕心里有点嫉妒甘宇,又觉得甘宇这人太傻,如果换做是他,陆之行对他好,他欢天喜地还来不及,一定加倍还回去。 不过这么看来,甘宇这人一定做了某些事,让陆之行心凉了,否则陆之行不会说出这种话。 如果说告诉师父,师父一定会很生气。 就在吴瑕还在纠结要不要坦白从宽的时候,陆之行突然扶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掰到一边,问:“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第25章 吴瑕一愣,才想起来脖子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会留下疤痕,淡淡的印记,一看就是牙印。 吴瑕立刻心虚了起来。 总不能说是被蚊子咬的。 他叹了口气,只能说道:“那天遇到山上的猴子跑到岩台上来了,我闲得无聊,就逗它玩,它一下子跳到我脑袋上,扒着我的头对着脖子就是一口。” 陆之行:“……” 吴瑕用纯真的眼神看着他。 陆之行眯起眼睛研究吴瑕的眼睛,问:“真的?” 吴瑕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什么真的假的,这还有假的吗?”他略有感慨道,“想不到我堂堂武当少侠,居然打不过一只猴子。” 武当山确实有许多猴子,猴子们还作为旅游的一项卖点。猴子们被游客惯坏了,特别调皮,武当弟子们练武的时候也时不时撞见,但一般都见怪不怪,不做理会。 陆之行是见过猴子的,也是知道猴子顽皮的,但是对于吴瑕的说法还是将信将疑。 “为什么哪里不咬,非要咬脖子?” 吴瑕耸耸肩:“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成猴子了吗?” 陆之行抿抿唇,摸摸吴瑕脖子上的疤痕,问:“疼吗?” 吴瑕觉得被陆之行摸的地方痒痒的,又热热的,让他微微红了脸,他回答道:“还行吧,当时只觉得生气了,想教训那猴子一顿,但是那猴子的功夫居然比我还好,反而在我脑袋上折腾了半天,后来它跑走了,我才松了口气。” 吴瑕意有所指,语带双关,但陆之行听不出来,只是道:“下次别去招惹猴子了。” 吴瑕心想,不招惹人家,人家来招惹我啊。 对于甘宇,吴瑕确实不太想对师父说起。 如果要说,势必要把咬大腿咬脖子咬嘴巴全说出来……吴瑕觉得是难以启齿。 而且师父对那人也不愿多提一样,吴瑕还是决定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静观其变。 外面还在下着雨,天色昏暗,时间也不早了。 吴瑕担心地问:“师父,雨还在下,你回不去了。” 陆之行笑道:“赶我走了?” 吴瑕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但是莫师伯发现了怎么办?” 陆之行继续笑:“不怕。其实还有一个事,等出去之后,你随我一起下山一趟。” 吴瑕微微睁大眼:“下山?” 陆之行点头:“对,门派里接到同盟的要务,我想总在山上也憋得慌,就把任务领了下来,想带你去见识见识。” 吴瑕呆了呆:“什么同盟?” “武林同盟啊。” “……”那是什么? 陆之行解释道:“就是各门派结成的联盟,选出统领整个武林的组织,就是武林同盟,简称wlo。” “wlo?” “wu lin organization嘛。” “……”吴瑕又被刷新了世界观,“现在还有这东西啊。” “是啊,我们的教学经费都是由他们审批,然后上报政府,批下来我们才有钱花啊。同时他们还负责武林的安稳问题,习武之人不一定都是好的,有的人利用武功做一些不道德的事,这个时候武林同盟就要出面追击摆平,有时候各个门派都会接到同盟指派的任务,门派里就会派人去完成。” 吴瑕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就说关在山上学武肯定有一天要用到! “最近审批越来越严格了,钱不好发啊,所以掌门师兄交待,这次的任务一定要完成,完成之后才好找同盟要钱。” “……” 陆之行说道:“刚好我们下山散散心。” “那是什么样的任务?”吴瑕连忙问。 “倒时候你就知道了。”陆之行不愿多说,“我跟掌门师兄提了想和你一起去,他也答应了,我就更加坐不住了,巴不得赶紧放你出来,但是莫师姐怎么也不松口。” 陆之行笑笑,捏捏吴瑕的手,说:“我实在想见见你,就来了。” 吴瑕心里软软的,说:“我也可想师父了。” 吴瑕在这里悔过一个月,看起来也不是太长,可一个人太无聊,就像过了好几年似的,于是就越发地想念陆之行,提前见到师父,哪怕其实只提前了几天,但吴瑕还是非常高兴。 “有没有怪师父没有本事把你弄出去?”陆之行问。 吴瑕摇头:“本来就是我的错,我现在也反省了,实在是对不住那位被我伤到的师兄。” 陆之行满意道:“我就知道你本性善良,只是一时急进。” 两个人抵着肩膀又说了一些话,陆之行看看外面,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了,就说:“我今天就住这吧。” 吴瑕当然是求之不得,虽然期限只有几天了,但是他一天也不想再独自一个人了。 两个人一起弄了点东西吃,吴瑕舍不得让师父吃泡面,就用电锅蒸了些米饭,再配了些熟食给陆之行。 自己则是泡了份老坛酸菜。 陆之行捧着碗,看着吴瑕,说:“我想吃你那个。” 吴瑕:“……” 两个人换过来之后,陆之行感叹道:“好久没吃泡面了,还挺香的。” “……”吴瑕心里默默流泪,这一个月来,他吃泡面吃得想吐了,陆之行还觉得好。 等吃完东西,吴瑕抓抓头,道:“师父,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消遣啊。” 陆之行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扎得好好的塑料袋,说:“师父早就做好准备了。”他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他自己的手机还有吴瑕的手机,另外有一个移动充电宝。 吴瑕通过这一个月才明白现代文明的重要性,他像对待珍宝一样捧起自己的手机,在脸上蹭了蹭,道:“好想你啊手机!” “……你不要用面瘫脸对着手机撒娇。” 有了手机,吴瑕安心了不少,想到剩下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陆之行又给他讲了许多这一个月的新闻,两个人聊聊玩玩不知不觉到了睡觉的时候。 雨到了现在还没有停,吴瑕看了看屋子里,说:“师父,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陆之行莞尔:“还记得我们当初刚遇见的时候,你也喊我睡床。” 吴瑕点点头:“那时你直接在旁边打坐,真是吓死我了,我还想这是哪里来的怪人。” 陆之行哈哈大笑。 吴瑕接着说:“所以这次换我在一边打坐吧,师父你刚才还吐血了,早些休息吧。” 陆之行扬着嘴角,拍拍床铺,说:“咱们都这么熟了,就别客气了,来吧,跟师父一起睡。” 吴瑕微微有点局促,说:“会不会挤?” “挤也就挤一晚。” 吴瑕闻言,想到雨停了,陆之行自然要先出去,要不然莫致就真的怒了,他心里又万分舍不得,就果断点了点头:“好。” 师徒二人一起躺在小屋的窄床上,听着外面还没有停歇的雨声。 吴瑕觉得心里安宁极了,哪怕外面的风雨再大,雷声再响,也无法再让他觉得惊扰。 他微微往陆之行那边靠了靠,师父的体温就传了过来,烘得他自己都有点热乎乎的。 陆之行侧过头,轻声问:“睡不着?” 吴瑕抬头,看着陆之行的脸,心里感觉怪怪的,为什么跟师父在一起就觉得开心和安心? 陆之行伸手盖住他的眼睛,道:“早点睡吧。” 师父的手掌温暖干燥,吴瑕突然想起甘宇的触碰,那种触碰黏黏糊糊的,像蛇滑过皮肤,让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他记起甘宇的那个吻,那个吻一瞬间就捕获住他的气息,不容反抗又充满了攻击性。 吴瑕抖了抖身体。 “怎么?冷吗?”陆之行凑过来,把他揽在怀里。 吴瑕猛地抱住陆之行,也不说话。 陆之行想了想,问:“难道是怕打雷?” 吴瑕摇摇头,看着师父。 师父正脉脉地笑着。 吴瑕盯着陆之行上扬的嘴唇。 陆之行总是在笑,嘴唇丰润,弧度也很漂亮,不知道亲吻起来的话,感觉会怎么样。 吴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一定是被甘宇弄魔怔了,他连忙放开陆之行,闭上眼睛,说:“我睡了。” 陆之行只是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帮助他入眠。 外面的雷声如擂鼓,吴瑕的心也随着节奏砰砰砰地跳,他紧紧闭着眼睛,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但他睡着之后,一夜无梦,早些时日他总怕甘宇会突然冒出来,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好不容易师父在身边了,心里放心了,自然睡得香甜。 不过等他醒来之后,立刻就又被吓住了。 他看到陆之行已经起来了,坐在一边,而小屋正中间站着的,分明是大师兄张平! 吴瑕连忙爬起来向大师兄问好。 张平板着脸,看了看陆之行,陆之行一脸轻松,没什么反应。 他用机械地声音对吴瑕说:“因为你有要务在身,莫师叔特意吩咐我提前放你出来,随陆师叔下山完成任务。” 第26章 吴瑕还没清楚怎么回事,怎么莫致突然就大发慈悲了,这时他又看到张平看了陆之行一眼,眼神里有着那么一点点哀怨。 他这才反应过来,陆之行来找他的事被发现了,莫致没办法就妥协了。 他快活了起来,连忙道:“好,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结果张平指了指他身边,说:“不用你收拾了,都给你准备好了。”他身边的地上整整齐齐放着三个行李包。 吴瑕愣住,心想这么急,不过准备得还蛮周全。 但是为什么有三个包? 这时候陆之行才开口,对吴瑕说:“这次你大师兄也一同前往。” “啊?”吴瑕顿时觉得有点失望,他本来还想着跟师父两个人下山逍遥呢,怎么突然多了个电灯泡。 他的语气太明显了,张平瞪了他一眼,说:“我还不想去呢。” 吴瑕略不服气,说:“是不是莫师伯叫你看着我们?请莫师伯放心,我们肯定完成任务。” 张平一副不跟小孩一般见识的表情,说:“这你就错了,你以为我是莫师叔喊来监视你们的?这次是师父觉得陆师叔内伤一直不好,而你资历尚浅,他非常担心,才让我一起,好歹有个照应。” 吴瑕慢了半拍才理解张平嘴里的“师父”是谁。 是传说中的掌门啊…… 吴瑕来武当三年,都没有见过掌门。武当掌门李烛玉,平日要么闭关,要么在朝拜殿里不出来,有什么事都是莫致和张平代为传话,搞得很是神秘。 吴瑕早就对掌门非常好奇,但是都无缘一见,想来他只是小小的一名弟子,没什么本事惊动掌门。这次张平说掌门正关怀着他们,让吴瑕觉得受宠若惊。 但张平还是一脸不情愿,吴瑕很少看见大师兄这么不沉稳的一面,也不明白他有哪里不满的。 陆之行对张平说:“你就认命吧,我都不嫌你电灯泡。” 张平平凡无奇的脸,瞬间纠结了一下。 陆之行拍拍身上,站了起来,对剩下二人说:“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走吧!去n市!” 吴瑕没想到是要去n市,一下子就要从中原地区跑到东边去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就被拽出了雷神洞。三个人真的没有回太和宫就下了山,只是下山之前都换了衣服解了剑。 在解剑池的时候,张平把佩剑丢进水里,对着陆之行说:“师叔,只有你解剑到水里不会回来捞起来。” 陆之行咳嗽一声,道:“我不是分不清楚那柄是我的剑嘛。” 张平:“都是你的。” 吴瑕:“……” 吴瑕没有剑可以解,张平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吴瑕接过来问。 “你试试看。”张平说。 可是这玩意怎么用?吴瑕拿起来看了看,又扭了扭,“噌”地一下,有白光激射出来,就这么一瞬间,那个手电筒就变成了一柄剑,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寒光。 吴瑕瞪着手里的东西,好奇地去摸了摸剑刃,居然还挺锋利。 “平时我们习武之人想佩剑行走江湖总有诸多不便。”张平解释道。 这个吴瑕知道,管制刀具没有办法过安检嘛。 “所以有人就发明了这种凝聚态剑。平时特殊的高分子凝聚态材料储存在剑筒里,触发开关之后,材料喷射出来遇到空气凝聚成固体,就成了一柄剑。不用的时候再旋转一下剑筒,把剑身吸回来,就又变成凝聚态,这样就能带着到处走了。” 吴瑕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实在太高端大气上档次了,他又试了试,再扭了扭,那剑身果然缩了回去,看起来又是一个普通的手电筒。 太方便了,吴瑕不由地感慨道:“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一人发一个,那还用什么真剑啊。” 张平道:“此物比较珍贵,只有经常下山有要事的弟子才能佩戴,如果资历不够还没有资格用这个。” 吴瑕愣了愣,这么说他还成了高级弟子了? 陆之行在一边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点破:“别听他瞎扯,其实就是成本太高,没有钱买,武当就这么几把,只有赶着给需要的人了。” 吴瑕:“……” 吴瑕把武器贴身放好,三人继续下山,走到山下的汽车站,又坐了车去火车站。 吴瑕心想一眨眼都三年了,想当初他刚来武当的时候是多么地新奇。 当然现在也时不时新奇一下就是了。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陆之行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不能坐飞机,反正是淡季,机票也打折,你买个软卧跟飞机票一样的钱了。” 张平平淡地说:“不是钱的问题,是级别问题。”他顿了顿,对吴瑕说,“比如小师弟是没有资格坐卧铺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而且软卧比较方便。” 他们三个人坐上了火车,张平买了四张软卧,包下了一个小隔间,张平把隔间的门拉上。吴瑕这才明白张平说的方便是什么意思。 他们出来的急切,都没有机会沟通情报,这次就在火车上开了个简单的战略部署会议。首先陆之行给吴瑕讲了讲,这次是要干什么。 “这次主要是这次在n市有一场拍卖会,有人放出传言说拍卖会上拍卖的物品,有一件是隶属于武林的稀世珍宝。这个消息一出来,很多武林人士就蜂拥而去,这次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调查到底是什么东西,并把它带回来。” 吴瑕不明白了,问:“消息根本就没有得到确定啊,为什么要弄得这么紧急?” 陆之行继续说:“人人都说得煞有介事,就肯定不会太假,如果真是没有假的消息,就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不是更可怕?根据我们知道的,很多门派都派人去了n市,很显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同盟就是担心有人蓄意煽风点火,不管宝物是不是真的,都可能引发事端,所以才特别重视这件事。” 吴瑕想了想,说:“这点我知道了,但如果真的有稀世珍宝流出,那又会怎么样呢?” 陆之行答道:“如果是真的,也是件麻烦事。武林中的宝物并不能以常理来衡量价值,武林秘宝大多与增添功力,或是武林秘籍有关,普通人得到也没什么用,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件秘宝现世,那又会是一番抢夺。” 吴瑕沉思一下,道:“武林同盟不是统领武林吗?那出个通知直接把东西上缴不就行了?” 陆之行笑了笑:“你当学生的时候会完全服管吗?而且利益面前,谁不动心?明面上不会不服管,但是暗地里抢到手了,难道还吐出来?” 吴瑕点点头,这也挺好理解的……不过,利益面前,谁不动心…… 那师父呢,大师兄呢,吴瑕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会动心吗? 他心里一惊,立刻羞愧起来,武当一门光明磊落,所以同盟才会让武当弟子来完成这次任务,师父与大师兄都是淡泊名利心怀大道的人,当然不会心生贪念。 而他自己…… 吴瑕吴瑕,难道你忘了悔过一个月,就是因为贪心急进吗? 吴瑕重振精神,为自己阴暗的心思而羞愧,再次询问:“那师父,我们到了n市要做什么?” 陆之行说:“首先,我们要摸清到底有谁去了n市,打听一下,争取找到消息的源头;然后当然是参加那次拍卖会,看拍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然后呢?”吴瑕问。 陆之行的目光深邃悠远,他平静地说:“再然后……见机行事吧。” “……” 意思是根本没想那么远是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倒时候再说吧。”陆之行挥挥手。 吴瑕知道自己的师父一随便起来就不是人,他不知道怎么办,这才看到一直在一边的张平。张平从刚才陆之行开始讲话开始就没有出声,要不是小小的包厢里一个大活人的体积太大,吴瑕都把他忘了。 于是吴瑕连忙扭头问张平:“大师兄,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有什么高见?” 张平这才慢吞吞地说:“我看你们说得开心,就没吭声。”他静默了一会,才说,“反正我路人惯了,你别管我。” “……”这种哀怨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铁路提速明显,其实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就到了。 三个人下了火车,拎着行李走出了火车站。 吴瑕抬头看着车站前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堵在路上的汽车闪烁着不耐烦的停车灯,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太阳,远处的高楼大厦也一片模糊,人们急匆匆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彼此错过走向不同的地方。 ……久违的大城市啊! 吴瑕顿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27章 吴瑕始终对昨天还在山上思过,突然就到了n市感到不可思议。 陆之行和张平商量了一下,时间已经不早了,决定先找到落脚的地方,然后再着手调查。吴瑕左看右看,完全没听他们在讲什么,等看到一个东西,立刻一把抓住陆之行的袖子。 陆之行扭头,就听见他说:“师父!我想吃肯德基!” “……” 三个人打了个车,在另一处地方下了车,吴瑕也不认识路,只是看见到了一处热闹的商区,路边都是商铺,虽然已经十点多了,但还是人来人往的,有些热闹。 刚才不是还说找落脚的地方吗?到这里来干什么,又不买东西。 陆之行与张平走在前面,进入了一家五金店,店门口的牌子上挂着一张小旗子,画着一柄匕首。 在繁华的商业区开五金店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店里堆得满满的,各种小器具都有,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生意,老板坐在店中间,看见陆之行三人进来,也没起身,只是抬眼看了他们一下。 就是这么一抬眼,吴瑕就看出来这个老板眼神明亮,太阳穴鼓鼓的,身怀武功。 陆之行冲老板打了个招呼,说:“我们是来住宿的。” 吴瑕一听就奇怪了,在五金店里怎么住宿? 那老板还是没动,只是点点头,道:“都是一样的路,自己过去吧。” 陆之行答道:“谢谢老板。” 陆之行和张平往店后面走,吴瑕好奇地跟着,就见陆之行在一面堆满乱七八糟货物的柜子前面站定。 “君来兮心悦兮。” 陆之行喃喃地念着,吴瑕看着他从柜子不同的地方依次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那扇柜子的墙顿时陷了进去,露出一个过道。 吴瑕已经能感觉自己面对这种场景可以保持淡定了,他继续跟着陆之行还有张平走进过道。 走了不一会,吴瑕就看见过道的尽头开阔起来,有一幢三层的小楼伫立在那里。 小楼是仿古式的,雕栏红瓦,门脸和楼角都挂着大红灯笼。 吴瑕走近一看,分明看见一楼的匾额上写了烫金的四个字。 “悦来客栈”。 吴瑕:“……” 有没有搞错!吴瑕刚才还觉得自己淡定,现在又涌上无力吐槽的心情。 陆之行给吴瑕解释:“这是整个武林最大的连锁快捷酒店了。” 吴瑕虚弱地说:“久仰大名。” 吴瑕一直以为武侠小说里所有的客栈都叫悦来客栈是因为作者们偷懒,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系列的酒店,还装修得这么拉风! 三人进入悦来客栈,吴瑕扫了一眼大堂,发现里面已经有几个人。 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靠墙站着,或是年轻或是年长,高矮胖瘦,但都压迫感很强,恐怕都是身怀武艺。 前台的小姐见到三人,笑眯眯地说:“欢迎光临,请问是三个人住宿吗?” 陆之行点点头。 前台小姐说:“没有三人间了,请问开两间标准间行吗?” 吴瑕对陆之行说:“师父,我跟你住一间,让大师兄自己住一间吧。” 陆之行道:“那是当然的啦,乖徒弟,让你大师兄自己玩蛋去吧。” 张平:“……” 前台小姐继续说:“请出示身份证以及门派证明。” 这时候张平出马了,把证件都递给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一看,眼神立刻变得亮晶晶的,甜甜地笑道:“原来是武当的三位大侠,一路辛苦了,这是门卡,请快点休息吧。” “武当”两个字一出,大堂里的人立刻把目光全部放在了三人身上。 吴瑕不自觉挺直了腰杆,哇,有一种当明星的感觉。 吴瑕本来长得就漂亮,长身玉立靠在前台,再加上他面容淡定,不惊于色,让人感叹武当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就有这番沉静的魄力。 而他身边那人高大温润,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整个人如风如玉,自有一番雍容气质。 再看剩下一人……倒是也挺好的,大概……就是长得路人了点。 三个人在众人的围观下,走进住宿区,张平目送陆之行与吴瑕走进房间,才自己也进了屋。 吴瑕对陆之行说:“师父,我为什么觉得大师兄越来越不情愿?” 陆之行道:“没事,他只是心里不平衡了。” 吴瑕问:“什么?不平衡什么?” 陆之行摸摸他的头发,道:“没什么……天生的帅哥是不会懂的。” 他们一早上从武当山出发,到了现在,其实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照理说明天还有事情,这时候应该睡觉的,但吴瑕在火车上躺了一下午,再加上他第一次下山跟师父一起来办事,心里还在兴奋,实在是睡不着。 陆之行关了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吴瑕知道他在调息,陆之行身有内伤,有机会就调息静气,以防动不动就吐血。 提到这个,谭师伯不在身边,昨天在雷神洞,师父就吐血了,这次直接就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吴瑕开始担心师父,就觉得心更静不下来,越发睡不着觉了。 于是他坐在床上,也开始运功静气,以求心静平和。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吴瑕还是开口了,对陆之行说:“师父,武侠小说里主角住宿打尖,总会遇到两种事。” 陆之行没有睁开眼睛,还是躺在床上,波澜不惊地问:“哪两种事?说来听听。” “第一种,就是遇上黑店,吹个*香,然后杀人越货。” “悦来客栈是百年老字号的名店,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还有一种,主角在休息的时候,月黑风高,就会有梁上君子来探一探主角的虚实。” 陆之行闭眼道:“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 “师父,你知道这个时候主角会怎么办吗?” “怎么办?” 吴瑕冷冷地说:“主角就会冲躲在房子外面的人喊一句……” “梁上的朋友,何不下来一叙?” 吴瑕话音一落,陆之行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吴瑕立马跟上,两人从窗户窜出去,只见天空高挂一轮冷月,在霓虹灯影里竟不显单薄。 月光灯影之下,吴瑕看见一个人影从悦来客栈的外墙攀到楼顶,速度极快,那人身形很瘦也不高,猫着腰,但是灵巧非常。 吴瑕一愣,道:“师父,这人怎么跟猴子一样。” 陆之行道:“跟咬你的那只比起来如何?” 吴瑕不好意思地打哈哈:“自然是比不上咱们武当山的猴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也跳上楼顶,悦来客栈本就是仿古的建筑,楼顶也做成歇山飞檐,那人踩在屋顶的龙骨脊梁 之上,一身黑衣裹着瘦小的身体,也不再逃窜,而是扭过头来。 吴瑕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一个孩子。 但吴瑕见过甘宇,第一面见甘宇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吴瑕便知道武林之中人不可貌相,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 那人见到陆之行与吴瑕,抖抖双手,从袖子里冒出两把短钩,拿在手里,十字交叉挡于身前,往两人那处攻去。 以一敌二都不躲不闪,想来也不是平凡角色,师父有伤在身,不宜多动,吴瑕迈开一步,率先迎了上去。 那人双钩铁划,招式狠辣,探手勾沉节节近逼,朝吴瑕的下腹膝弯刺去,身体与双钩合一相随,上下飞舞有如扑腾的小鹰。 吴瑕以掌会钩,本来就很吃亏,那人身矮只在下三路猛攻,吴瑕弯腰非常吃力,便记起下山时张平给他的东西来。 他摸出那柄剑,转了转剑筒,就见寒光激射,冷月耀青锋,吴瑕手中豁然亮出了一柄长剑。 吴瑕心里感叹,真是太好使了,然后提剑与双钩缠斗在一起。 太极剑法本来就是借力用力,敌快我慢,敌短我长,吴瑕长剑推送如圈,剑尖挑逗双钩至一处,那人总也拉不开自己的两把武器,攻势也随着吴瑕的节奏慢慢缓了下来。 两人进入僵持,说谁更胜一筹一时半会也看不出,那人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陆之行,知道他本来就以一敌二,急攻不下,丧失了先机,便双钩架起,挡住吴瑕的剑,往上一顶,吴瑕便觉得虎口发麻,连忙撤剑回防。 那人趁势从屋脊上跃下,又是跟猴子似的,攀住墙皮又跳到别处,最后在楼房上跳啊跳啊消失在了夜色里。 吴瑕本来想去追赶的,但被陆之行一把拉住。 他说道:“别追了。” 吴瑕见师父吩咐了,也就放弃了,但总觉得不过瘾,还想再打打。 他初次下山,遇见外敌,虽然跟甘宇过过招,但是每次都输得很惨,这次竟然没有落到下风,让他很是兴奋,很想再好好打打,决一胜负。 可陆之行皱着眉头,拉过吴瑕的手,探了探他的手腕,问:“徒弟,一个月不见,你的内力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比你去雷神洞之前深厚三倍不止,这是怎么回事?” 第28章 吴瑕一愣,道:“师父你说什么?” 吴瑕这些天确实觉得身体里的内力比以前厚重了不少,可他只当是他这一个月太无聊,每日练功导致进步不小。 “其实早先我就觉得你内力修炼比以往快了不少,但那段时间你心态不好,日夜练功,心里急切,我以为是你勤奋所以内力增长比较快。但短短一个月,你的内力增长居然比你三年修炼积累的还要深厚。”陆之行焦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吴瑕一阵心虚,他确实没把遇见甘宇的事告诉师父。 可那也不过是自己被咬了几口,关于内力,就连两仪剑法也不过是剑招与内力无关,而且吴瑕刚才分明就没亮出两仪剑法。 吴瑕确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好事吗?就说:“师父,我在武当能有什么事?这一个月我无聊得要死,只能每日练功,但我自己也发现了内力运转比以前纯熟,我以为是终于练功小有所成了。”他想了想,就说,“你们不是都说我骨骼清奇,必成大器吗?说不定是我天资聪颖,领悟了门道,在习武的道路上一夜千里呢?” 陆之行面色凝重,道:“一夜繁荣,不是好事。”他抓着吴瑕的手,渡了真气进去,以探吴瑕体内气海虚实。 陆之行只觉得自己的真气进入吴瑕体内,如泥牛入海,被包容了过去。吴瑕体内气息稳健有力,正是武当内家修炼而出的正阳之气,并无其他歪邪气流干扰。 陆之行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只有嘱咐道:“总之还是不可冒进,一切按照常理慢慢来。” 吴瑕点点头:“我悔过一个月都想通了,师父你放心吧。”他话锋一转,问,“比起这个,师父,刚才那人是什么门路?” 陆之行这才把心思拉回来,道:“那人也是奇怪,看他的双钩路数,应该是沧州窦氏,但我记得窦氏双钩已经很少在武林流传,当年只有一位窦振海名震一时,但后来也很少出入江湖,如果我没记错,他现在应该都五十了。” 吴瑕一听,心里扑腾起来。 有甘宇这个例子在前,他对于返老还童的功法算是怕了。 可甘宇虽然身体返老还童,功力也微微打了折扣,但还是非常强大,一根指头就能把吴瑕给碾了。但刚才那人不仅比甘宇差远了,就连跟吴瑕打都不能很快占到上风,一点都不像陆之行嘴里说的曾经叱咤一时的窦振海。 “今天我们刚入住悦来就有人来关照我们,消息还真灵通。”陆之行说。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吴瑕问。 “怎么办?豆瓣,明天我们再做打听。” “……” “武当的要义就是不变应万变,无招胜有招,所以回去睡觉吧。” “……” 师徒二人回到屋里,各自上了床,吴瑕还觉得有点可惜,如果就一张床的话,就可以再跟师父睡一块了。吴瑕还有些兴奋,睡得也不踏实,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总觉得自己还要去皇经阁上早课。 他睁开眼,看见头顶的日光灯,才想起来,这是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n市了。 吴瑕听见有人敲门,然后大师兄张平的声音传来:“师叔师弟,出来吃东西了。” 陆之行也已经醒了,他应了声门,道:“等等,我们洗漱一下。” 两个人整理好了自己,才走出去,跟站在门口的张平会和,三个人到饭厅去吃早饭。 “大师兄,昨天我们跟一个来探看的人打起来了。”吴瑕主动给张平汇报。 张平点点头:“我听到动静了。” “那你怎么不出来?” “出来干嘛?你以为就我一个人听到了吗?在悦来客栈住过的,这种场面见得多了,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吴瑕不服气地撇撇嘴:“别人就算了,但是你是大师兄啊。” “不是还有陆师叔跟着嘛。” 吴瑕心想,那要你何用,还不如他和师父二人一起游山玩水公款旅游…… 吴瑕当然是不敢把这话讲出来的,张平再怎么也是大师兄,下任掌门啊,副校长啊,不敢得罪啊,于是他便问:“那大师兄依你高见,那人为什么要跑来探查我们?” 张平道:“我们前脚刚到,后脚就来了,说明那人及他背后的人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的。而能把我们调查的这么清楚,且需要把我们调查清楚的,就只有这整个事情的策划者了。” 吴瑕听了不由地有些可惜:“早知道昨天就把人给捉住了。” 张平道:“放他回去也好,反正总是要再来的。” 吴瑕点点头,虽然张平说到最后跟陆之行的想法其实是一致的,但是从陆之行嘴里说出来就特别随便……而张平的说法就特别可信…… 吴瑕看了眼身边完全没有在听他们讲话,一门心思剥鸡蛋的师父,心里真是五味陈杂。 陆之行见吴瑕望着他,就举起手里白溜溜的水煮蛋,递给吴瑕:“吃。” “……”吴瑕默默接下。 张平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对吴瑕说:“你们先吃,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吴瑕刚还在想怎么打探消息,就看见张平起身跟同在餐厅里吃东西的人聊了起来。 悦来客栈里都是各路武林人士,四方宾客来来往往,自古以来都是探听消息的最好地点。 陆之行评价道:“路人脸的话,比较容易混在人群里跟人打成一片。” 吴瑕:“……师父你不要总是黑路人脸了。” 陆之行道:“我没有开玩笑,你大师兄跟丐帮的关系也很好,待会估计也会去大马路上找丐帮弟子问问。” 吴瑕这才点点头,然后问:“那我们呢?也跟着他一起去?” 陆之行笑道:“你如果想跟去就去吧,我就在房间里,不出去。” 吴瑕想了想,初次行走江湖,他对一切都很好奇,不如跟着大师兄一起转一转,也好长些经验。 吴瑕等张平跟餐厅里的人聊完了,才站起来跟上他,问:“大师兄,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张平道:“别的没什么,看热闹想分一杯羹的比较多。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传出消息,把这帮人聚集起来。” 张平说着,眉头紧锁,吴瑕道:“大师兄,我跟你一起去打探消息吧。” 张平点点头:“也好,让你见见世面。” 两个人说着,往客栈外面走。 “师叔呢?”张平问道。 “师父说他就在屋里。” 张平了然,道:“也是,他这些天几乎都没有休息。” 吴瑕说:“是啊,下山就直接坐火车了。” 张平瞄了吴瑕一眼,道:“我不是说这个,你还不知道吧,陆师叔因为你的事几番跟莫师叔起争执,莫师叔怎么也不松口,陆师叔就天天去雷神洞门口守着,逼莫师叔让步。” 吴瑕怔住了。 “陆师叔向来脾气很好,几乎不与人起争执,可这次步步紧逼,把莫师叔气得够呛,两个人互相不给对方台阶下。” “陆师叔身有内伤,在你悔过的期间不让谭师叔帮他疗伤,说是徒弟有错是师父教导有误,理应同罚,就天天守着雷神洞不回来。莫师叔嫌他丢脸,又没有办法,你看最后不还是退让了吗?” “你别看只提前了一个星期,但是对于从来不反悔,从没收回成命的莫师叔来说,是非常大的退让了。而且她本来不同意让你下山来,陆师叔力排众议,说什么也要带你出来,不就是怕你在山上继续受气,想带你散散心吗。” 吴瑕听了这些话,一时之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口、心口,让他浑身疼痛,说不了话。 怪不得那天雨夜,师父的神色那么憔悴,怪不得他又吐血了。这一个月来,吴瑕自己有时候也会抱怨一下,为什么师父来接他出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师父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陪着自己。 吴瑕又心疼陆之行又气恼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闯了祸,哪会连累师父一起来承担。 吴瑕想到甘宇来的时候,师父也就在雷神洞外,更是身体打颤,他转身就想去找陆之行,被张平一把拉住。 张平劝阻道:“就让陆师叔休息一下吧,谭师叔在我去找你们之前给了我一些药物,吩咐我让陆师叔每日服用,但是我可降不住陆师叔,待会我就把药给你,你来监督吧。” 吴瑕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点点头。 张平拽着吴瑕往外走,可吴瑕的心思早就飞回陆之行那里去了,浑浑噩噩的,直到两人走到悦来客栈的门口,穿过过道,回到了那家五金店。 五金店的老板还是坐在店中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见张平与吴瑕也没有反应。 两人刚踏出五金店,就见一辆加长宾利开了过来,在五金店的门口停下。 吴瑕这才回过神来,瞬间被豪车闪瞎了眼。 他刚想扭头跟张平吐槽,这种豪车开进这样的巷子里,还在破烂的五金店前面停下来,也不要车腰给弄折了。 结果就看见张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第29章 张平一向比较沉稳,哪有露出这种表情过,吴瑕震惊地看着大师兄,然后又扭过头去看着那辆豪车。只见从豪车上面下来几个人,穿着一身黑西服,带着墨镜,一看就知道是保镖,其中一个人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车上又下来一位女子,极为美貌,大约三十岁左右,披散着卷发,衬托着精致的脸,衣着华丽,整个人体态雍容,说不出的贵气。 吴瑕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性,即使在电视里被人们喊女神的明星可能也不过如此,但这位白富美不仅仅漂亮,气质更是超脱非凡,跟普通俗人完全不一样。 只见她淡淡扫了张平一眼,哼了一声道:“我以为武当会派谁来呢?搞了半天还是你。” 张平无奈地拱了拱手,说:“没办法,其他师叔事务繁忙。”他冲那女子打招呼,“张平见过叶掌柜。”然后对吴瑕介绍说,“吴瑕这位是悦来客栈的大老板,叶云岚。” 他又对叶云岚说:“这位是陆师叔近年来新收的弟子吴瑕。” 叶云岚打量了一眼吴瑕,目光倒是比看张平要温和许多。 她赞叹道:“这个小弟弟到底长得很标致,陆之行眼光不错。”她又询问张平,“这次就你们两个人下山了吗?” 张平答道:“不,还有陆师叔。” 叶云岚抬手挥了挥手,道:“还不喊他来见我?刚好我有事要告知你们。” 吴瑕见她居然要师父来见她,就知道这位叶掌柜自视甚高,对武当派也极为不客气,心里有点不高兴。 听陆之行说,悦来客栈遍布全国各地,是武林人士落脚的首要场所,能经营这么大连锁酒店的人,必定不是一般角色。 而且悦来客栈侠客往来如织,其中的秘辛也不少,在其中做点情报生意是一本万利的事,即使悦来客栈不赚这个钱,地盘费要是要给的,也是不小一笔。 怪不得这个叶掌柜这么有钱。 吴瑕能理解叶云岚有钱,但是又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能长得这么美。 叶云岚虽然不客气,但看张平却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只是说:“陆师叔此时正在客栈里休息。” 叶云岚这才率先走进五金店里,只见五金店的老板本来懒懒散散的,看见了叶云岚迈步进来,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对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 叶云岚看也不看直接走进悦来客栈的过道里。 吴瑕与张平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叶云岚一踏进悦来客栈的大堂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特别是悦来客栈里的服务生,齐齐跟她打招呼,声音洪亮,整齐划一:“老板好!” 叶云岚见这场面见得多了,停也不停直接走到前台,问:“武当的三位现在住在哪里?” 前台小姐诚惶诚恐地回答:“掌柜,他们住在人字间。” 叶云岚哼了一声道:“武当还是这么寒碜,把他们三个人的行李放到天字一号房去,你们去打点一下。”服务生立刻照办。 吴瑕见了这个阵仗,心里不由得感叹道,这年头还是有钱好办事,大老板就是不一样,还能蹭蹭贵宾房住。 等服务生过来报告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安置好了,叶云岚冲张平和吴瑕挥挥手:“你们跟我来。” 张平一脸的无可奈何,但是却还是顺从地跟上了她。 一群人从直达电梯里直接到达了天字号房所在的楼层。 天字号房的走廊果然跟底下普通走廊不一样,装修极为奢华,金碧辉煌,墙上云纹里都含着金线,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奢靡的光芒。 吴瑕再次被闪瞎了眼。 叶云岚领着一群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她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为她打开了面前高耸的大门。门一开,只见走廊尽头的房间空间非常高,一眼看进去居然看不到头,画屏花卉把房间隔开,墙壁器物都点缀着云图龙纹,隐隐的,居然有一种皇宫的味道。 而陆之行早就在房间里面等候了。 陆之行见了叶云岚,微微一笑,说道:“叶掌柜的派头还是这么大。” 叶云岚哼了一声道:“谁像武当那么穷。”她顿了顿,开门见山,直接对陆之行说:“你们这次下山来可是为了那场拍卖会?” 陆之行点点头:“想不到叶掌柜也对这件事有兴趣。” 叶云岚道:“本来是没兴趣的,但是你们不是来了吗?反正我手头也有些消息,不如就卖你们个人情。” 吴瑕听了又是奇怪,这位叶掌柜对武当的人非常不客气,但张平与陆之行都没有太大反应,而且都表现得跟她很熟的样子。可说她态度不客气,但她又为武当的人着想,吴瑕到现在都没摸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叶云岚与武当有一定的渊源。 叶云岚招招手,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来把一份精致的小册子摊开来,放在四人面前。她又挥挥手,那些保镖全部都退出房间之外并关上门,这房间里便只剩武当山三人与她一人。 “这就是这次拍卖会拍卖物品的名录,可是内部资料。我看了看,无非就是一些花瓶书画,没有什么特别的。”叶云岚道。 “越是不起眼的东西,就越是可疑。”陆之行说道,他伸手去翻那份名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 “你们再研究一下,不过我觉得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叶云岚说道,“这次放出这么大的风声,我觉得肯定还是会在拍卖会当场做文章的。” 她抱着胸,问三人:“你们有什么打算?” 吴瑕表示很无辜,他只是弟子跟着混的,其他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张平犹犹豫豫地说:“我们打算见机行事。” 就算是白富美叶云岚也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是不是准备混进去或者是翻墙去查看?你们以为自己是007呢?” 她指指名录,说:“翻到最后。” 陆之行打开名录的封底,就见上面插着两张卡片。 “这是拍卖会的邀请卡,给你们,好歹从正门进。” 陆之行抽出邀请卡,问:“只有两张?” 叶云岚此时才绽开了笑容,如月夜春花,顿时周围奢华的装饰都暗淡了颜色,她笑道:“我刚好缺一个男伴。” 她先是嫌弃地看了看张平,然后又不以为然地看了眼陆之行,最后目光落在吴瑕身上,立刻变得温柔亲切,她说道:“就这位小弟弟吧,比较合我的眼缘。” 张平酸溜溜地说:“是啊,只有小师弟跟叶掌柜比较相配了。” 吴瑕大窘,说:“这样不好吧!” 陆之行倒是没什么反应,道:“有什么不好,就这么决定了,那天肯定有变数,我们能正面参与也不错。” 叶云岚又说:“那天的拍卖会有很多社会权贵名流参加,我也不希望惊扰到他们,最好武林事端不要殃及普通人,如果你们能彻底摆平是最好的了。” 陆之行点点头,继而笑道:“那我们也要指望财大气粗的叶掌柜的帮助了。” 叶云岚哼了一声,扫了三人一眼,道:“那场拍卖会没有几亿身家都不好意思出来露面,你们三个人太寒酸了,首先要给你们包装一下。” 叶云岚拍拍手,房间的门又打开,又进来一个黑衣保镖,她指指吴瑕,吩咐道:“带他去选一套合适的衣服。”然后又指指陆之行与张平,“给这两个也买一身。” 吴瑕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说:“为什么我要去?” 叶云岚道:“那两个凑合一下算了,你是我的男伴怎么能丢了我的脸面。” 陆之行也在一边煽风点火:“有漂亮姐姐给你买衣服穿还不好?你就去吧。” 吴瑕想了想,只好说:“师父、大师兄,我去去就回。” 陆之行挥挥手:“去吧去吧。” 吴瑕跟着黑衣人走了出去,这才叹了口气。 当他是傻子呢,明显是想把他支走。 师父跟叶云岚的关系好像很熟的样子,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也不知道这位大美女跟师父是什么关系。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看起来也很相衬,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认得白富美的。吴瑕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酸,也不知道是在酸谁,只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被黑衣人带着走出了悦来客栈。 给他们时间在里面详谈吧,吴瑕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只能这样了,他来武当比较晚,而且辈分比较小,无法事事都参与。 可是吴瑕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甘宇说的话。 武当到处是秘密。 他对自己总是惦记着甘宇的话非常不满,拍拍脑袋,刚抬起头,就看到了他面前的那辆加长宾利…… 他囧了一下,坐了上去,被带着到了n市高档男装店选衣服,过了过有钱人的瘾。 第30章 吴瑕坐了一趟加长宾利之后,就觉得有钱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像玩偶一样被摆来摆去,试穿各种不同的衣服,更别提他一看那衣服的价钱几乎立刻昏过去。 叶云岚又美又有钱,还跟武当有渊源,现在不知道在跟师傅说什么呢?无暇想着就觉得有点心塞,完全忘记了那边还有一位大师兄张平在场。 他折腾了半天,终于弄好了,又被豪车送了回去。 等他回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张平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可能是继续找丐帮打探消息,而叶云岚则是站在大堂里,询问悦来客栈的经营情况。 她看见吴瑕,施施然走过来,问:“怎么样?有挑到满意的吗?” 吴瑕哪敢对钱说不满意,连忙说:“都很好,让叶掌柜破费了。” 叶云岚一副慵懒的神情,道:“你们跟我一起,就要长我的脸面,自然什么都要用好的。”她有冲服务生招招手,给了吴瑕天字一号房的门卡,对他说,“你师父还在楼上,你也上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吴瑕如遭大赦,他觉得叶云岚对他不错,可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有钱人打交道。 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人家用钱就能砸死你…… 吴瑕冲她笑笑,脚底抹了油一样飞快地走上楼,走向天字一号房。 一个人走在金色的走廊里,越发觉得这里雍容豪华,隐隐含着霸气,吴瑕忍不住挺直了腰板。 怎么也是住总统套房的人了呢…… 他打开房门,发现陆之行正坐在画屏前面的地毯上打坐运功。吴瑕隐隐有些心疼,这三年来,师父一直都没有好,但是自己却很少关心他的伤势,天真地以为师父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他悔过一个月,师父也陪着他难受了一个月,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呢?说起来都是自己太疏忽,没有发现师父处处都在爱护自己。 陆之行见吴瑕进来了,睁开眼睛,冲他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有钱人的日子好过吗?”吴瑕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说:“穷惯了的还真过不惯有钱人的生活。” 吴瑕现在也无心开玩笑,问陆之行:“师父,我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在吐血,三年了你的伤一直没有好,你到底受了什么伤?伤情到底有多重?” 陆之行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气血淤积一直没有办法消散,这种事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推宫活血。” 吴瑕知道他还是不会告诉自己他受伤的原因,他只有走到陆之行的身边,说:“师父,虽然我目前看起来不怎么可靠,但是我还是担心你,如果你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跟我说啊,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做!” 陆之行笑道:“我这个徒弟算是没有白收,这么孝顺乖巧。” 吴瑕见他一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暗暗想,自己说到做到,如果没有师父,他现在还在孤零零地在社会上奋斗,任何事只要能帮到师父,他都会做到。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陆之行打发吴瑕去找张平,吴瑕知道,他是想自己运功休息,便没有再打扰他。经过吴瑕与张平的一番打探,他们得知,近日有许多门派里,本来深居简出的老前辈,又重新在各门派世家里露面。拍卖会上会出珍宝的消息,基本上就出自这些老前辈的口中。但是很离奇的是这些老前辈,出来露了一会面之后,又很少见到踪影。这些人遍布各地,极少有机会见面,更不说串通,而且江湖前辈一般都心高气傲,说被人指使也不太说得过去。 吴瑕想到了那天的窦氏双钩,心里隐隐有些疑虑,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细想又觉得很可怕。不管怎样,一切就真的只有等到拍卖会上见机行事了。 终于到了拍卖会那天晚上,吴瑕这才知道拍卖会是在一艘游轮上举行。三个人换上叶云岚出资的礼服,陆之行看了看,不由地感叹道:“活了这么久,除了上法坛之外,就没穿过这么贵重的衣服了。” 吴瑕愣了一下,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天师道袍与半手工定制的西装,竟然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哪一样比较贵重…… 陆之行打量了一番吴瑕,又道:“不过再贵的衣服又怎样?人家说佛靠金装人要衣装,但是好衣服还是要漂亮的人穿起来才相得益彰。” 张平听了,在一边幽幽地说:“师叔不要再明着暗着挤兑我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叶云岚这次换了一辆迈巴赫,开来接他们,再次闪瞎了吴瑕的眼睛。 叶云岚一袭长裙,显得风情万种,她看了看吴瑕,无视了其他两个人,微笑着说:“非常好,待会跟紧我,可不要被小姑娘们给勾走了。” 吴瑕有点不好意思,跟着叶云岚坐进车里。 他们商量好了,要分头行动。陆之行与张平一边,吴瑕与叶云岚一边。 在登船之前,叶云岚抬起纤纤玉臂,示意吴瑕,吴瑕微微红了脸,磨蹭半天才揽住叶云岚的胳臂,两个人一起走上船去。 真正进了宴会厅,吴瑕才感觉到情景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界名流们言笑晏晏互相搭话,他们嘴角的笑容与身上的服饰搭配与璀璨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显得暧昧华丽,仿佛是另一种世界。 啊,果然是群英荟萃,萝卜开会。 叶云岚领着吴瑕到处游走,遇见一个人停下来干杯喝酒,人们就会问:“叶小姐,这是哪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啊。” 叶云岚就开始说这是世交的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如何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云云。 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吴瑕心里大窘,看着对方被叶云岚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投来赞赏的眼光,吴瑕心道,不好意思,我就只是一个孤儿而已。 转了一圈,叶云岚这才低声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情况?” 吴瑕光顾着看热闹去了,此时才记起来他们还有要务在身,但是人太多,如果有心隐藏武功的话,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 再说,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到入场券,如果是武林人士,大概会潜伏进来。 只是有一件事他有些奇怪—— “平时这种拍卖会有很多小孩参加吗?” 叶云岚经他一说才注意到,在场确实有几个少年样子的人,也称不上是小孩,但对于这种场所来说还是太年轻了。 “有的人家倒是很早就把下一代带出来见世面。”叶云岚犹犹豫豫地说,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也埋下了一丝奇怪。 吴瑕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陆之行与张平,想来他们恐怕埋在了暗处。 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定了定神,跟随叶云岚走到了拍卖厅入座。 侍者做好了准备工作,给叶云岚一张号牌,吴瑕问她:“叶掌柜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云岚懒懒地说:“都没什么兴趣,但是要是你能发现什么,那就另说了。” 拍卖开始了。 首先,第一件藏品,是一副某当代大师的画作,淡墨简笔勾勒出庭院一角,生活气息很浓郁,娇俏可爱。 那位大师虽然名气大,但是吴瑕不认为武林至宝会在这副画里,毕竟画作太年轻了,如果是什么唐朝明朝的还有可能。 第一件只是预热,大部件在后面。 吴瑕对于文物珍宝的鉴赏实在不太懂,他后来出来的书画他也看不太出好坏,但也没在上面嗅出点武林的味道。 比较抢眼的有一件翡翠朝珠,光滑圆润,幽光逼人,好似含着灵气,引发了竞拍的热潮。 吴瑕仔细看了看,玉器养人,倒是说不定能助长功力。自古朝廷之中高手也不少,如果朝珠曾经为武艺高强的人所有,可能暗含什么秘密。 吴瑕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那只小玉蟾。 陆之行哄他说是在地摊上买的,刚开始他信了,这些年师父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又觉得师父在骗他,玉蟾可能是某种奇珍异宝,必定有所功用。 可他带在身上这么多年,也没见玉蟾发挥什么作用,搞得他又迷惑起来了。 陆之行这个人平时看起来随便,但是关键问题又掌握的很好,要是不想说的事,怎么也探不出口风。 不管怎么说,师父给的东西总是好的,吴瑕打起精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拍卖上。 翡翠朝珠的价格已经被抬到很高,吴瑕身边的叶云岚有点焦急,她问吴瑕:“我要出手吗?” 吴瑕抓抓头,问:“你钱多吗?” 叶云岚瞪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吗?” 吴瑕摸摸下巴,武林秘宝是个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楚,说不定那珠子里含有武功秘籍呢?就像早先谁想得到倚天剑和屠龙刀互砍能蹦出九阴真经来。 吴瑕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对叶云岚道:“还是算了,看下一件吧。” 第31章 叶云岚微微怔了怔,然后笑了笑:“姐有的是钱,你不用替我省。” 吴瑕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别的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朝珠嘛,万一在太监或者僵尸身上待过,那多膈应,说不定里面藏着葵花宝典,不要也罢。” 叶云岚:“……”您想太多了好吗! 叶云岚想了想,也没有再做声,拍卖进入下一样。 下一件物品是一个玉瓶。 吴瑕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好没有创意。 而且光溜溜、小小的一只白玉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当然吴瑕知道,这种古物不能以外貌来评价它的价值,但是他怎么看也没办法从那只玉瓶里看出花来。 拍卖师在讲这个瓶子是出自什么朝代的,被谁谁谁所有,多么多么珍贵,吴瑕没有太听,只是看着,在想,他还从没听过什么武林秘籍能藏在瓶子里的。 叶云岚转头问吴瑕:“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吴瑕摸摸鼻子,说:“比观音手上拿的还丑点,说不定插根树枝进去,倒点水洒洒,可以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叶云岚冷冷一笑,道,“你真是深得你师父的真传。” 吴瑕也觉得老这么吐槽不太好,咳嗽一声,说:“其实用来摆着也不错啦,素净简洁的,很适合武当。” 他这么一说,叶云岚举起号牌,开始竞拍。 一个瓶子能有什么玄机?吴瑕猜不出来,但有钱人嘛,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叶云岚想买吴瑕也没再多话。 有几个人跟叶云岚抢,但是也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最后叶云岚以让吴瑕咂舌的价格把白玉瓶拿下。 这时候,叶云岚才得意洋洋地对吴瑕说:“既然你喜欢,姐姐买来送给你,在你们武当山去摘点花花草草插上摆在桌子上。” 吴瑕震惊了,他就随口一说,叶云岚还真的买了。 而且拿这么贵的东西当花瓶,真的好么? 吴瑕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包养的小白脸,囧囧有神地说:“我说叶姐姐,不用了,太贵了,我可担待不起。” 叶云岚笑道:“这有什么,我乐意。”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就像随便丢了个小玩意给吴瑕一样,“收着就行。” 吴瑕心想您还不如直接给我钱! 但是吴瑕现在没工夫跟她扯来扯去,想着等事情完了还是要把东西还给她。 当然,如果叶云岚不要,那就直接再拿去卖了换钱得了…… 好多钱啊……可以干好多事啊…… 吴瑕一时之间开始幻想,竟然有些神游太虚,有了钱就可以这样那样,想想都好爽。 眼见着拍卖会要进入到尾声了,拍卖的物件也越来越高端大气。 吴瑕刚开始还注意研究每一件东西,看有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是到了后来也有点审美疲劳了。 为什么那些秘籍啊,宝贝啊,都那么神秘,按照吴瑕的想法,特别是武功秘籍,输入到电脑里,变成电子档,以后大家去下载不就好了? 当然还可以弄成收费下载,搞点创收。 吴瑕一边感叹着武林同盟怎么这么不会赚钱和宣传自己,一边撑着下巴看眼花缭乱的古物们被土豪们买走。 不知道师父和大师兄在哪里,他们到底在干嘛? 吴瑕渐渐有点焦躁,看了半天还没看出端倪,他左右打量一下周围的人,看不出来谁是武林中的人,谁又心怀叵测。 这时候,拍卖进入了最后一件物品,工作人员端着一个小盒子出来,那盒子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但是好歹都到最后一件东西了,吴瑕集中了注意力,甚至他终于在这时候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有了些许改变。 果然在一旁还有高手,此时正趋势待发,就看最后一件拍卖品是什么了。 吴瑕直了直身体。 黑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卷画,拍卖师小心翼翼地拿出画轴,慢慢拉开,露出一副兰花图来。 吴瑕愣了愣,第一反应是,好没有创意。 这场拍卖会,第一件东西是画,最后一件东西还是画。 吴瑕还以为是什么奇葩玩意呢,也不过如此,但是待他仔细去看,就觉得那兰花越看越不舍得移开眼,清馨素远,淡雅幽静,远远看着就好像就能闻到一阵幽香一样。 可明明是高雅的花卉,但是又透着一丝妖异,引得人忍不住去看,不看了,就觉得心里像少了点什么。 大厅里的其他人仿佛也看呆了,都安静了下来。 还是那样,吴瑕对画作实在没有什么研究,拍卖师介绍这画出自宋代,虽然作者已经不可考,但画法随随意,可画工精湛,应是出自大家之手。 听起来也不比之前的东西高深到哪里去,但是大厅里的众人开始蠢蠢欲动。 拍卖师开始竞拍的时候,立刻引起了竞价的□□。 随着价格被抬得越来越高,吴瑕的心也提起来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叶云岚,她也一脸严肃,不断加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吴瑕怔怔地看着那副画,心里渐渐生出恐惧来。 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珍宝是什么,里面有什么机关,就已经开始抢破头了,这画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吴瑕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兰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周围,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叶云岚那样可以一掷千金,有些人竞价竞争不过,开始焦躁起来,吴瑕感觉到了四周竟然有一阵阵的杀气! 在武林之中,比得从来不是钱,而是武功高低! 就在这时候,吴瑕看见几个矮小的身影从大厅的一侧一闪而过。 吴瑕心里想到什么,浑身一紧,握住手里的剑筒猛地站了起来,他一动,立刻打破了胶着,蹭蹭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吴瑕抓着剑筒,但是并未亮剑,那些人也没有拿出武器,但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其他人都被吓到了,面面相觑,拍卖师企图安抚局面,说道:“各位不要激动,一切按照规矩来,价高者得。” 他还以为吴瑕突然站起来,是为了抢不到东西发怒。 可吴瑕是因为那几个一闪而过的少年! 他不是没见过甘宇,知道他有返老还童的回天之术,他很难不去联想那天他和师父在悦来客栈楼顶遇到的少年就是年逾中旬的窦振海本人。 他心里疑惑,以至于看见少年人就不由自主地怀疑。 就在几个人站着互相对峙的时候,大厅猛地黑了下来,引得女士们一阵惊叫,大厅里灯光全灭,一片漆黑。 吴瑕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心头一凛,抽身就往兰花画所在的台子上跑。 有人开始质问是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普通人都坐着没有动,但很显然不是普通人的人都跟吴瑕有着同样的想法。 吴瑕手腕一抖亮出剑来,剑身竟带着淡淡的幽光在黑暗中森然如同鬼魅。 他跃到台子上,同时还有几个人也跟了上来,拍卖师手里还拿着兰花画,他立刻知道有人想趁乱抢画,立刻把画抱紧。 有人直接朝拍卖师出手,吴瑕抬起手腕,挑剑平刺出去,阻止了那人。 旁边又有一双手想趁机来抢,吴瑕干脆挡在拍卖师身前,连人带画一并纳入身后,手上的剑大开大合,把来袭的人逼退了几步远。 但黑暗之中,谁也分不清谁,正是大好时机,那些人怎么会放弃?他们再次一哄而上,想着先把拦路虎打倒,然后谁有本事东西就是谁的! 吴瑕作为拦路虎,自然是不会轻易让画作失手。 虽然他还心存疑惑,这兰花真是传说中的武林秘宝?但既然这画有那番魔力,并且是拍卖会的压轴,定然不是凡物,怎么也不能被人抢了去。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沉下心来,冷静应对。 他以一敌多,还要保护身后之人,处在劣势,前面的人不断进攻,吴瑕经验尚浅,又是在黑暗之中,无法完全分辨他们的招式。 太极剑法以虚就实,借力使力,虽然帮助他化解了不少攻势,但是他渐渐地还是有些抵挡不住,身上已经受了几掌,觉得有些胸闷起来。 他咬紧牙,收剑又出,竟是用出了还从未拿来对敌的两仪剑法。 攻既是守,守中又有攻,两仪剑法进退张合互相交织,只见幽光闪动,剑气凛人,但却让人摸不着章法,那剑的轨迹,如同张开了一张网,密不透风,不仅攻不破,反而节节逼来,简直就像一个人使出了一个剑阵的效果。 那些人再次后退几步,其中一个说了一句:“武当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武功!” 刚才吴瑕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他的剑法出自武当也不难看出,此时吴瑕握紧长剑,沉声说道:“各位想必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在黑暗的时候争来抢去,不是有失光彩吗?” 吴瑕就听又有一个人说:“各凭本事,有什么不光彩的。”说完,吴瑕就又感觉利器袭来。 吴瑕心想,跟你们拼了! 他刚这么一想,就听见有人跃到台子上,说了一句:“小师弟好样的,辛苦了。” 这句话引得台上众人纷纷往后看,只见昏暗中依稀见着一个人影向众人奔袭过来,掌风赫赫,极为稳健大气,宛如松涛阵阵,让人倍感压迫。 吴瑕心里一喜,喊了声:“大师兄!” 第32章 来人正是张平,吴瑕松了口气,张平跟那些人缠斗了起来,吴瑕立即心领神会,转身拉了拍卖师就走。 和张平斗在一起的那些人中立刻就有人喊:\"我还当武当光明磊落,还不是一样的!\" 吴瑕吐吐舌头,想,大丈夫不择手段嘛。 他拉着拍卖师,拍卖师手里抱着画。大厅里一片混乱,因为其实他们还是在船上,可是突然没有了电,黑暗之中,波浪的影响被放大到无数倍,人们在微微晃动的船舱里叽叽喳喳,有船员出来安抚客人。 吴瑕在混乱之间领着拍卖师跑出了拍卖大厅,走在船舱的走廊里。 机组还没停,船上应该有备用电组,很快灯就会亮了,刚才一时情急,吴瑕拖着人就走,现在他有点迷茫了,应该怎么办啊?直接抢的话,跟刚才那些人有什么区别,但是不抢人家拼什么给你东西? 吴瑕想着要找到一个地方,把拍卖师安置下来,把画合理地弄到手。 他见四周无人了,就停了下来,转头刚对拍卖师要说话,就感觉腰后一麻。 ……常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 以后要注意背后啊,而且人人都不能小看,即使是看起来还蛮专业的拍卖师。 他还想多吐槽一下,但是没有机会了,他瞪了出手的拍卖师一眼,就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果然已经有灯了,他浑身无法动弹躺在地上,又被点了穴,他看了看四周,他好像是在一间储藏室里。 那个拍卖师正坐在他前面的地上,身边正放着那副兰花图。 他见吴瑕醒了,端详了一下,开口说话了,他问:“你们武当来了几个人?” 吴瑕瞪着他,不说话。 那人叹了口气,又指指身边的画,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他像知道些什么一样,吴瑕心想不如顺着他的话说,套点消息出来,于是答道:“不知道,只知道是武林秘宝。” 那人笑了笑,说:“这个叫幽闭遮兰,看它一眼明心静气而心思透彻,闻它的香气益寿延年,食用它的花瓣起死人肉白骨,习武之人吃了功力大增还能修补破损的经脉,浑身通畅百无禁忌。” 吴瑕听得一愣一愣的。 习武之人都知道,经脉运行非常重要,如果急功近利,不按常规积累内力,很容易走火入魔,这就是邪门歪道虽然成效快,但是很难练的原因。 如果有种东西能抑制这种副作用,那不是练什么武功都行? 想到这里,吴瑕脱口而出:“妖物!” 虽然兰花历来高雅素净,而且听起来这幽闭遮兰有安定人心的功效,可如果被心思邪恶的人得到了,用来练习旁门左道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那不是一下子就能达到天翻地覆的境界? 那个拍卖师听了吴瑕的话,又叹了口气,道:“确实是妖邪之物。” 他站起来,走到吴瑕跟前,往他身上拍了拍,解了吴瑕的穴道。 吴瑕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腰,迷惑地看着这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吴瑕问,这人看起来并无恶意。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一会,就揭下来一张面具。 “……” 这还是吴瑕第一次看见易容…… 他觉得自己好歹也是出了江湖的人了,不能再大惊小怪,就压下自己的吐槽,但等他看清那那人的脸,他就真惊讶了。 这不是那日悦来客栈上面跟他交过手的人吗? 可是那时他还是少年的样子,现在却变成了三十来岁的样子了。 又是跟甘宇一样的,吴瑕指着他,说不出话:“你……” 那人满脸愁色,道:“我叫窦振海,来自沧州窦家。” 吴瑕又是一惊,说:“可是……窦前辈……” 师父说窦振海快五十了。 窦振海脸色灰败,眼神无光,说:“这也是我自作孽。”他把那副兰花图拿起来,递给吴瑕。 吴瑕被他一系列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人家把东西送上来,自然就接着了。 吴瑕看了看手中的画,问:“这画……怎么看也不能吃啊?” 窦振海说道:“我也不知道这画的玄机,但它确实就是幽闭遮兰。你把这个带回武当或是交给武林同盟,不要落到别人手里去了。” 吴瑕还是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问:“前辈能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吗?” 窦振海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这些都还是武当引起的祸事!” 吴瑕皱起眉头。 “如果不是你们武当出了一个逆徒,我又何必落到这番田地!” 吴瑕听了,心想这是在说甘宇? 果然跟他有关。 窦振海又说:“罢了,也怪我自己抵抗不了诱惑,那逆徒手里好多武功秘籍,拿来引诱我,我一时鬼迷心窍,着了他的道。” 吴瑕这才听明白,肯定是甘宇以这返老还童功夫的法门为诱饵,钓窦振海上钩。 吴瑕开口问:“他控制了你?” 窦振海无奈道:“他借机给我下了毒,解药在他手里。” 吴瑕想,太老套了,这样都能着道,只能说你太贪!如果不是贪图那武功,也不会中毒了。 “那这次的拍卖会怎么回事?幽闭遮兰又是怎么回事?” 窦振海继续答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幽闭遮兰的消息的,只是吩咐我们想办法得到它,为了能浑水摸鱼,我们在武林上放消息,希望能引来一些人搅局。” 这时候窦振海笑了笑,有点愤愤的:“但我其间故意夸大了消息,弄得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就是为了能引来你们,我知道如果闹大了,一定会有武当的人来。” 吴瑕微微惊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窦振海咬牙切齿:“那人出自武当,自然要武当的人来管管,而且不能让幽闭遮兰让他得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窦振海到底还是存着武侠道义,虽然贪心了点,但人还坏。 吴瑕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画,问:“那我把东西拿走了,你怎么办?”如果被甘宇发现是窦振海故意的,那窦振海恐怕要吃不完兜着走。 窦振海看了他一眼,说:“就说我技不如人,被武当的少侠抢走了东西。” “……”吴瑕心想自己不仅白捡了便宜,还被描述得蛮武功高强。 窦振海道:“废话不多说了,要不被人发现了,你快走!”说着就往门边走过去。 吴瑕看着窦振海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回头冲吴瑕示意,让他先出去。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只手从门外伸了进来,白皙修长,五指张开抓住窦振海的头。 窦振海还没反应过来,猛地被擒住,惨叫了一声。 门外那人死死扣住窦振海,抓着他走进储藏室,态度悠然,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另一只手一挥,掌风就将门重新关上了。 吴瑕大骇。 甘宇! 甘宇看了吴瑕一眼,亲切道:“又见面了。” 吴瑕如临大敌,浑身紧绷,喊道:“快放手!” 窦振海的脸上都被甘宇的手指抓出红色的印子了,他表情狰狞极为痛苦一样,可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吴瑕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但是却不敢动,生怕他一动,甘宇就会下狠手。 甘宇挑起一双桃花眼,看着吴瑕,眼里都是邪魅,说:“你等我一下,等我处理完杂碎,我们再好好叙叙。” 被称作杂碎的窦振海听了,大吼道:“甘宇你不得好死!要动手就快点,别磨蹭了!” 甘宇轻笑道:“你以为你的行为能瞒过我?你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把画交给武当?” 窦振海咬着牙,朝吴瑕伸出手,艰难地说道:“快走……” 甘宇哼了一声,手下使力,眼见着手指陷进了窦振海的头里。 吴瑕再也忍不住了,他的剑还在身上,他抖剑出手,冲甘宇刺去。 甘宇一手抓着窦振海,一手屈指一弹,吴瑕的剑“噔”地被他手里的真气反弹回来。吴瑕一击不成,再次出手,直取他的面门,逼他全心对付自己,放开窦振海。 甘宇不耐烦地伸手,又是奇怪而轻巧的姿势,看着简单,但是却躲不开,他一把抓住吴瑕的剑。 吴瑕的剑本来就是特殊材料,但是变成固体的时候极为锋利坚定,可被甘宇一抓,他手上灌入内力,竟将吴瑕的剑重新融成了不定型的状态。 吴瑕心疼自己的剑,连忙撤回来,甘宇一甩手,真气直击吴瑕的另一只手腕,吴瑕一时不查,画卷从手里脱了出去。 画卷掉落在地,吴瑕连忙去捡,生怕落到甘宇手里。甘宇本来就不是好人,要是再等到幽闭遮兰,不是更不得了了? 他分心去捡画,甘宇趁机把手移到窦振海的头顶,窦振海痛苦地喊叫起来,白色的气体从他头顶上升起,裹住了甘宇的手,窦振海的脸慢慢起了变化,皱纹渐渐出现在他的脸上,最后等他完全变成五十岁的样子时,他也停止了喊叫,没有了声息。 白气消散,不对,与其说消散,不如被甘宇吸走了,甘宇满足地闭闭眼,把窦振海丢到一边。 第33章 吴瑕目瞪口呆,窦振海……难道……死了? 他心里冲击太大,没有反应过来,指着窦振海:“他……他……” 甘宇拍拍手,笑着朝吴瑕逼近。 吴瑕抖了抖,赶紧把画卷藏在背后,这个动作简直像小朋友怕家长的动作。 甘宇见了,笑意更盛。 吴瑕咽了咽口水,道:“我不会把东西给你的。” 甘宇抬起手,吴瑕把剑横在身前,可惜他的剑因为刚才甘宇用内力化开,已经残缺不成形了。 甘宇眯起眼睛,迅猛地移动到吴瑕身前,吴瑕下意识后退,可储藏室就那么点大,他一下子就退到了尽头。 吴瑕只能挥舞残剑,想阻止甘宇。 可甘宇根本不畏惧他的剑,五指成爪,抓向吴瑕的脖子,吴瑕弃剑出腿,直踢甘宇下腹,可吴瑕的腿法到底没那么好,甘宇的手半路改道,格挡几下,就抓着了吴瑕的腿。 他顺势一拉,吴瑕重心不稳,手想伸出去扶住什么东西,手里的画晃荡一下,差点飞出去。甘宇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手抓着吴瑕的腿,一手随便一抄,画就到了他手里了。 吴瑕心道不好,倾身去抢,甘宇笑笑,干脆折起吴瑕的腿,架住他的腿弯,把他抵到储藏室的一堆货物上。 吴瑕的腰重重地磕在不知名的东西上,疼得他咧了咧嘴。 甘宇抱着吴瑕的一只腿,然后摸了摸,说道:“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真是甚得我心。” 太靠近了,吴瑕被夹在货物与甘宇的胸膛之间,他扭过头,省得对着甘宇的脸。 可甘宇哪会放过他,竟然俯下身体,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 吴瑕震惊了,这人不要脸到一定程度了。 他愤怒地把头转过来,刚想骂人,甘宇就欺上了他的嘴唇。 吴瑕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来?吴瑕被挤在甘宇的怀里,动弹不得,甘宇在他唇上碾来碾去,最后还企图撬开吴瑕的牙关。 吴瑕死死地闭着嘴,不让他得逞。甘宇的手滑进吴瑕的膝弯后面,狠狠一捏,吴瑕条件反射想张嘴喊,甘宇的舌头像蛇一般溜进了吴瑕的嘴巴里。 好恶心! 吴瑕感觉甘宇开始攻城略地,滑溜溜的搅来搅去,吴瑕喉口一阵阵地抽搐,几乎没想吐出来。 本来他又气又急,但马上就冷静下来。 这次他还有任务在身。 师父和大师兄一定在找他。 吴瑕想到师父对他沉沉的情义,心就安定下来,他总要有所成长,不能每次遇到甘宇就束手无策,不能让甘宇拿走幽闭遮兰。 虽然他的身体被死死夹住,但他的手还能动。 他慢慢地调动身体中的内力,不动声色地汇聚与手心。 气随意动,力与心同。 吴瑕在甘宇渐渐沉浸的时候,假意推拒,抵住他的胸膛,甘宇自然是不把他搔痒痒的动作放在眼里。 吴瑕猛地发难,贴在甘宇左胸的手掌汇聚了全身的内力,瞬间震了震。 甘宇竟然被弹开了几步远。 吴瑕欺身而上,双掌跟上,连拍几下,力可拔山,震天动地,正是吴瑕第一次见甘宇时用过的震山掌。 但此时的吴瑕与那时大不相同,震山掌更显威力,近身攻击的时候每一掌都像落雷轰隆。 甘宇一时不备,后撤几步,手上的画被吴瑕的掌风震飞,兜转一圈又回到了吴瑕手中。 甘宇丢了画,倒是没显得失落,而是舔了舔嘴角,说:“味道不错。” 吴瑕牢牢抓住画卷,怒视着甘宇。 甘宇继续道:“几日不见,你的内力这么精进了,比我料想中的还要好,但是没让我白费功夫。” 吴瑕怒不可遏,骂道:“我的武功管你屁事!” 甘宇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也没纠结这事,只是笑道:“你最好把东西给我,我现在还真不想跟你动手。” 吴瑕知道刚才他是趁人不备虽然才逼退了甘宇,真要打起来,他绝不是甘宇的对手。 但是说什么也不能把幽闭遮兰给他。 窦振海的身体还躺在一边,似乎已经枯竭,刚才甘宇吸干了他的内力,应该用的是吸星*。 吴瑕记得吸星*有个弊端,就是吸取了别人的功力而因为经脉问题而很难化为己用,但是如果有了幽闭遮兰通畅经脉百无禁忌的功用,那就完全没有任何阻碍了。 那甘宇不就更强了? 绝对不能让他得到幽闭遮兰。 吴瑕想着,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是毁了这幅画,也不会给你的。” 甘宇哈哈大笑,说:“我断言你不会毁掉它的。” 吴瑕举起画,虽然很可惜,但是也比让甘宇得到好,事后跟师父说清楚,师父也一定不会怪他。 甘宇看着他的动作,收起笑,脸色变得阴沉鬼魅,他说:“你下不了手的,因为这个东西能救你的师父。” 吴瑕一愣。 “你知道你师父有伤在身吧?” 吴瑕没有吭声。 甘宇知道这是默认了,继续说:“那你可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伤吗?” 吴瑕只知道陆之行一动真气就吐血,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了,每次询问,师父也总是不答,吴瑕还真不清楚其中的内情。 甘宇看着吴瑕,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得意,他说道:“你师父全身筋脉被锁,空余内力而无法运转,如果强行运功,轻则血脉奔腾无章,重则直到极限,爆体而亡。” 吴瑕整个人动也不动了。 照理来说陆之行为武当七子,武功应该很是高强,可吴瑕很少看见师父出手,每次稍稍一动就吐血,教他武功的时候,也只是演示外功,而内功多为口述。 吴瑕知道师父有伤,可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 ……这个样子……无法运功,跟武功被废有什么区别! 吴瑕知道习武之人,最为珍惜一身的功力,师父心里一定很难受,可他从来不说,总是乐呵呵的。 吴瑕想到平日师父温柔的笑容,心里就像刀搅一般,痛苦万分,可他现在的心痛,哪及师父苦痛的万分之一。 吴瑕怔怔地站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在甘宇眼里,让他觉得碍眼,他哼了哼,说:“这么关心陆之行?师徒情深真是感人,既然你知道了,你手里的幽闭遮兰,你还想毁掉吗?” 吴瑕听了这话,才机械地看了看手中的画。 幽闭遮兰……能通畅经脉,百无禁忌…… 吴瑕闭闭眼。 甘宇看到他这样,又笑了:“你不也起了私心?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吴瑕真的起了私心,他无法否认。 那一瞬间,他不想把这个东西交给武林同盟了,想把它藏起来,给师父服用。 甘宇看他纠结,顿时又觉得心旷神怡,好心地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师父的伤这么了解?” 吴瑕一点都不想知道。 甘宇是陆之行的师弟,陆之行曾经说过他们原来感情非常好,想到这点吴瑕还有些嫉妒,甘宇知道陆之行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甘宇闷闷地笑,说:“因为那伤还是我在他身上留下的。” 吴瑕身体微微震动。 “我在刀上喂了能让经脉失养的毒,从他背后砍了他一刀,你不知道当时他转过身的表情,多么震惊,在那前一秒他还那么相信我。” 甘宇说着,没有任何愧疚,反而有点得意。 吴瑕闻言,突然又动了,朝着甘宇的门面劈掌而去,气势惊人,像是要把甘宇吃了一般。 甘宇微笑着接招,两人斗了几招,储藏室实在太过窄小,而旁边还有窦振海的身体,两人周转不开,吴瑕一个掌风,生生把关着的门被震飞了出去。 吴瑕红了眼,不再想着避人耳目,只想着要劈死甘宇,也不管自己打不打得过了。 两个人从船下部分接连翻越到了甲板上,吴瑕根本没有发现甘宇在故意把他往外引,等他们齐齐到了外面,吴瑕看到黑色的夜空才反应过来。 小型的游轮在江面上行驶,吴瑕不知道现在船上的情况,他也没心思知道,夜风吹在脸上,他才清醒过来。 既然已经出来了,而且幽闭遮兰已经在他手上,他应该立刻去找师父和大师兄。 他心里产生了退意,立马就反应在了招式上,一旦减缓了攻势就很容易被看出他的意图。 但是甘宇哪那么轻易放过他,甘宇的那几招擒拿,每次都是看似轻飘飘平凡无奇,上上下下就六招,但是吴瑕就是躲不过。 吴瑕想抽身,甘宇上前钳住他的胳臂,把他拉进怀里,整个人抱在手上反身几步踏上船舷,这一系列动作非常迅速,一气呵成,吴瑕头昏眼花,只是眨了眨眼就发现身体已经探出了船身。 “画也要,你的人我也要。”甘宇说道,“这次可不放你走了,随我一起吧。” 吴瑕骂道:“鬼才要跟你一起!” 可甘宇抱着吴瑕踩在船舷上,吴瑕已经能看到底下的江面了,黑夜里江水滚滚,他眼睛一花,心里大骇,这个疯子难道要抱着他跳江? 第34章 吴瑕抓住甘宇的衣服,心里紧张万分,甘宇抱着他真的想要从船舷上跳下去。 事情又发生了转机,在吴瑕正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踏风而来,喊了他一声:“吴瑕!” 吴瑕由惊转喜,回应道:“师父!” 陆之行满脸急色,刚才他寻遍全船都找不到吴瑕,拍卖师与画也消失了踪迹,刚才才听见打斗声,他立刻过来,见到一个人抓住了吴瑕,顿时又惊又怒,眼见着那人抱着吴瑕要跳下去了,陆之行一颗心瞬间揪紧,继而骤然出手。 吴瑕很少看陆之行出手,只有他们刚遇见的时候,陆之行收拾过一些小混混,但是吴瑕从没见过师父使用武当绝学。 刚才他才知道,这是因为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所以才一直不动手,动手则有生命危险。 可现在,陆之行双手成圆,内力汇聚,一时间空气也沉闷下来,好像暴雨惊雷之前那般,让人喘不过气的同时,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脚下的甲板噼啪地发出了爆裂的声音,仿佛在悲鸣,他右手翻出,一道真气自掌中生出,排山倒海般扑向抓住吴瑕的那人。 太极无形,无形生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九宫,无不出自太极。太极剑法向来是武当的精髓,而陆之行本使太极剑法,使用得出神入化。可他很少依赖武器,在解剑池不知道丢了多少剑,不是他不用剑,而是他向来随性散漫,剑既是我,我既是剑,以气成剑,剑我两忘。 这一道真气射出,如万剑齐发,卷起狂风,吹得人衣服翻飞。 只见那道剑气好似飞鸿,迅猛厚重地攻过去,完全无处可躲。 甘宇抱着吴瑕感觉背后仿佛压上了巨石,陡然转身,就看见陆之行出手,剑气如虹,躲避不急,情急之下,他只能放弃吴瑕,把吴瑕往前一抛往甲板上丢去,抬起双手,硬生生接下陆之行这一击。 陆之行见吴瑕跌向甲板,连忙跃过去,在半空中接住他,两个人一起落在甲板上。 吴瑕一下子换了个怀抱,只觉得上好千百倍,忍不住紧紧抓住师父的背不撒手。 而陆之行则放下心来,抬头去看抓吴瑕的那人。 那人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陆之行的剑气凌厉万分,那人胳臂上被划得全是伤,鲜血淋漓,他脚下的船舷因为受力而弯曲,那人站在上面整个人摇摇欲坠。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会被打落到江里,但这人不仅受住了陆之行一击,而且还站住了。 可是在他手里拿的兰花图在陆之行风起云涌的攻击下变成了碎片,直留卷轴还被他抓着。 陆之行心里微微震撼,就见那人放下遮挡的手臂,露出脸来。 上挑的眼睛,阴沉的表情,正是陆之行一直在寻找的人! 陆之行感觉一道雷劈中了自己,那个禁忌的名字在他喉口翻滚,他张张嘴,没有出声,而是吐出一大口血来。 “师父!”吴瑕见状,魂都被吓没了,连忙支撑住陆之行往下沉的身体。 陆之行大口大口地吐血不止,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全呕出来,一下子两人的衣服上全是血,吴瑕发着抖去捂住陆之行的嘴,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 甘宇双臂发麻,动一下都很难,他低头看了看手里残破的画轴,脸上的表情更是阴鸷,他开口说话:“陆师兄,我们多年没见,你一来就坏我的好事,可真是行。” 他看着吴瑕满脸焦急,一心全放在陆之行身上,幽闭遮兰又被陆之行毁掉,心中怒意更盛,他跳下船舷,想往两人那走去。 吴瑕感觉到他的动作,挡在师父前面,狠狠地说:“你敢动手,我杀了你!” 这是吴瑕第一次说狠话,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他心乱如麻。 甘宇顿了顿,他的双手都差点废了,要拿下吴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而且这船上应该还有武当的其他人。 纵然他心里万般不甘,也没有办法。他阴森森地说:“师兄,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使得好。” 他看向吴瑕,充满恶意地说:“幽闭遮兰已经被毁了,你师父也没有希望了,下一次他再这样使用内力,他的死期就该到了。” 他说完,再次踏上船舷,朝着滔滔的江水,纵身一跃。 陆之行见状,想站起身,但完全站不起来,他伸出手,朝着甘宇离去的方向沙哑而虚弱地喊:“别走……” 可甘宇已经听不到了。 陆之行眼里全是悲痛,身体渐渐地软了下去,吴瑕连忙扶住师父,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吴瑕抱着师父,两人身上全是血,他心里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后来张平赶到,看到这幅场景大吃一惊,连忙把陆之行安置到船舱里,然后给他运功输气。 陆之行强行运功,造成体内经脉纠结,内力一团糟,张平给他运功想强行压下他体内乱窜的真气,但收效不大。 拍卖会最后一项东西流产,幽闭遮兰被毁掉了,拍卖师被发现在储藏室里命悬一线怎么也不醒,在这种烂摊子前,幸亏有叶云岚,在这世上,有钱能办很多事,比如善后和封住人家的嘴。 张平和吴瑕带着陆之行下船,张平当机立断,陆之行伤势严重,要立刻回武当。 叶云岚安排了车子送他们回悦来客栈,又给他们定了飞机,明天一早就离开n市。 陆之行一直都昏迷着,张平见他躺在床上,一时之间也无计可施,就开始询问吴瑕。 吴瑕知道甘宇已经暴露了,就把窦振海的事说了,又说了甘宇,只是隐去了他早就见过甘宇的事,也没说甘宇对他有意思的情节。 张平听完了,久久没有出声,最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吴瑕忍不住问:“大师兄,那甘宇到底曾经做了什么?他是怎么出武当的?” 张平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吴瑕知道他不想说,也灰了心。 张平顿了顿才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资质尚浅,还是等回了武当,由其他师叔告知你吧。” 吴瑕点点头。 张平看了看昏迷的陆之行,道:“你也稍微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出发。” 吴瑕摇头:“我想陪师父,大师兄你去休息吧。” 张平知道他担心师父,又嘱咐了几句,把空间留给了师徒二人,自己退了出去,找叶云岚商量事宜。 吴瑕坐到床边,看着师父苍白的脸,简直是痛彻心扉。 他这才有机会消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师父伤得这么重,都是甘宇害的,吴瑕想到甘宇走时,陆之行喊的那句“别走”又让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反反复复想到甘宇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就又想到了幽闭遮兰。 他给张平讲幽闭遮兰被毁的时候,张平觉得没有就没有了,总比落到甘宇手里强,这件事另外再跟武林同盟汇报。 可幽闭遮兰没有了,拿什么来给师父治伤? 本来他们是来找武林秘宝并带回武林同盟的,如果师父拿到幽闭遮兰,一定会交上去。但是刚才在吴瑕知道幽闭遮兰可以救师父的时候,他犹豫了。 他不想把幽闭遮兰交给武林同盟,他想私下把东西留下来。 他起了私心,想独吞秘宝。 甘宇看破了他的想法,所以才说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幽闭遮兰被毁,那一刹那,吴瑕心生绝望,现在师父昏迷不醒,他更是说不出的悔恨。 他甚至想,应该顺从甘宇,跟他走,留在他身边,再找机会把东西弄到手。 他现在才发现,为了师父好,他可以做任何事。 师父吐血染红了他们两衣服的场景,吴瑕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看见他被抓,师父情急之下使用了内力,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吴瑕从未见过那般雷霆万钧的招式,可惜了陆之行这般高强的武艺,却无法随意运用,说来说去都是甘宇害的。 他怔怔地看着师父的容颜,伸出手去摸了摸陆之行的脸。 师父平时总是笑着的……师父笑起来,风都是暖的。 他的手顺着陆之行脸部的线条慢慢向下移动,落到了陆之行的唇边。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一点一点地摸上陆之行的嘴唇。 师父的嘴唇柔软而微凉,吴瑕仿佛魔怔了一般,微微倾身,凑近陆之行的脸。 陆之行说过,他以前和甘宇的感情很好,而他向来是重情义的人,那时候被甘宇背叛,他一定很伤心。 可吴瑕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师父那句“别走”,是含着恨意还是别的什么。 他被甘宇吻了,恨不得去洗嘴巴,但是如果吻他的人是师父呢? 他无法克制自己疯狂的想法,等他几乎快贴到陆之行身上时,看到陆之行苍白的脸色,才猛地回过神。 吴瑕迅速直起身体,涨红了脸,师父重伤不醒,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35章 吴瑕在陆之行身边守了一夜,这一夜,他心思兜兜转转,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等到了第二天陆之行还是昏迷着,张平过来查看,发现他体内的真气已经混乱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如果不能理顺,恐怕会长睡不醒。 吴瑕听了这话,心急如焚,本来就熬了夜,现在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张平安抚了他一下,两个人合计着速速送陆之行回武当,让谭灵秀来治疗。 昨天叶云岚都安排好了行程,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护送陆之行准备回武当。他们离开悦来客栈的时候,叶云岚来送行。 吴瑕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白富美为什么对武当的人这么好,但是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陆之行身上,就没有细想。 他没想到的是,叶云岚吩咐人递给他一个精美的盒子。 他接过来打开一看,才发现是拍卖会上叶云岚拍下说要送给他的那只白玉瓶。 “我既然说过要送你,自然是说到做到。”叶美女见陆之行那样,也不复之前那般随意,但是对吴瑕还是莫名其妙的亲切。 吴瑕自然是不敢接的,这瓶子看起来简单,但是把他卖了都买不起,怎么能无功受禄。 叶云岚很强势,说:“你不要我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砸了好了。” 吴瑕也无心跟她纠结,只有收了下来。 叶云岚派了几个人在一路上帮助他们打点事宜,张平也没有推脱,一行人前往机场,直接坐飞机离开。 吴瑕想到不久之前他还抱着欢欣雀跃的心情,可现在却只剩忧虑。 一天之内,他们就回到了武当。 吴瑕抬头看着巍峨的山峦,心情一时之间很复杂。 张平早就打电话跟门派联系过了,他们进了山门就直接把陆之行送往榔梅祠,谭灵秀在古神道上等他们。 当他看见昏迷的陆之行时,皱起了眉头,伸手探了探陆之行的脉息,然后问张平:“你们见到甘宇了?” 张平回答:“我并没有正面见到,吴瑕和陆师叔遇见了。” “是吗?”谭灵秀看了吴瑕一眼,吴瑕立刻紧张起来,谭灵秀的性格很平和安静,这还是吴瑕第一次见他有这么犀利的眼神。 他吩咐弟子把陆之行送往榔梅祠,说:“甘宇真是陆师弟的祸星。” 吴瑕听了这话,如同针扎在了心上。 谭灵秀继续说:“莫师姐在太和宫等着你们,具体的事情你们跟她说吧。”谭灵秀说完,也急匆匆地回榔梅祠,给陆之行治疗。 吴瑕站在路上,看着榔梅祠的方向还担心师父不想走,但是张平拍拍他的肩,说:“你要相信谭师叔。” 吴瑕这才跟着张平往太和宫去。 吴瑕下山的时候,直接从雷神洞走的,根本没有机会见莫致,现在吴瑕想起莫致,还满脑子是她罚他去雷神洞时怒气冲冲的脸。 两个人上了太和宫,走进了皇经阁,就见莫致站在那里。 张平和吴瑕向莫致问好。 莫致一脸沉郁,目光落在吴瑕身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瑕又把早先给张平讲的那套给莫致重复了一遍,自然也是隐去了甘宇戏弄他的细节。 莫致一边听,一边看着吴瑕,目光跟盯着鸡的鹰一样。 他说完了,莫致问:“他亲口告诉你他是谁?还说了当年他背叛师门的事?” 吴瑕答道:“他没有明说,只是提到打伤了师父。” 莫致上下打量吴瑕,似乎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吴瑕硬着头皮站着,由着她看。 如果被她问出来他早就见过甘宇,那他就完了。 莫致的脸色一直都不好,她又问:“那那个逆徒……有没有提到别的人?” 吴瑕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眼张平,张平也一脸严肃,他又转过头回望莫致,摇了摇头。 莫致现在的表情渐渐现有了怒气,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出现了,肯定不止一个窦振海这样被他控制地人,一定能找到他的踪迹。” 她急促地对张平说:“你去安排这件事,派人去搜!一定要把逆徒找出来!” 吴瑕微微愣了愣,他还从未见过莫致这么急切而没有章法,整个人显得很情绪化,甘宇的事竟然让她这么失态。 幸而张平还保持了一贯的稳重,上前一步,道:“师叔,这件事牵扯太多,如果真的涉及到武林中其他的人,恐怕还是要先向武林同盟汇报。而且师尊还在闭关,我想我们应该先稳住,等陆师叔醒来,师尊出关,再考虑下一步。六……”他顿了顿,改口道,“那人也被陆师叔伤得不轻,应该正找地方疗伤中,既然躲起来了,我们也不好找。” 莫致听了,这才冷静下来,疲惫地挥挥手:“也好,就等师兄出关再做定夺。” 吴瑕在一边听得越来越不解,甘宇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他那一身邪门武功又是从哪里来的? 吴瑕和张平自昨天以来都没有休息,莫致又问了问吴瑕其中的细节,也无法得知甘宇的阴谋,她似乎心思重重,无力跟吴瑕计较。 吴瑕被遣散出去,走之前,张平还吩咐他这段时间不要多想,等陆之行有起色了之后,他们可能还要下山去武林同盟复命。 如果放在平时,能去见见武林同盟,吴瑕肯定很高兴,可他现在却没有什么心思。他告别了莫致与张平,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起来他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再说起来,不过才一个多月,怎么就像天翻地覆了一样呢? 他把叶云岚送他的白玉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玉瓶虽然贵,但是跟他寒酸的房间倒很相配。 他心里挂念师父,睡也睡不好,就在床上打坐。 结果运气一周天,连他自己都暗暗心惊。 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好似涌泉,让他内力丰沛,敦实厚重有如习武上十年之久一般。 吴瑕左思右想,也觉得奇怪,但他发现他的内力不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而是日日夜夜成倍翻长,他也有所感觉,当初自以为是自己有所领悟,没有在意。 过了一小段时间再看,内力竟然比之前深厚那么多。 不过这也是好事,吴瑕调息一番,觉得没有任何异常,就继续闭目养神。 接下来连着这几天,他天天往榔梅祠跑,想看看师父怎么样了。 但别说陆之行了,连谭灵秀就见不到,那里的师兄只是说如果有任何消息会通知他。 他刚从山下回来,莫致也没喊他去上早晚课,吴瑕想到最后那次早课的不好经历,也没有主动去申请复课,想着一切等师父好起来再说。 他又悠悠地想到师父不会好不起来了吧?张平说,师父有可能长睡不醒,吴瑕一想到就发抖。 他心里烦乱,在山上乱晃,山野青翠,山风怡人,亲近自然还让他觉得心思清明点。 吴瑕走在山间不知名的小道上,他现在内力好,脚程过人,不像刚来武当的时候走不了几步就累了,去什么地方还要陆之行抱着。 一想到陆之行,吴瑕的心又堵了堵。 他叹了口气,决定在武当好好转一转,省得遇上师兄们还要询问他下山的事,到偏僻的地方观想打坐也好,也能吸取万物精华。 武当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即便吴瑕已经来武当三年多,仍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所以随便碰上个石殿山洞之类的,也不算奇怪。 他一心想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走,不知不觉就走出去很远,回头望去,金顶太和已经依稀藏进云端,朦朦胧胧好似在天边之外了。 远远的,他好像看见前方有山壁如玉屏一般,垂在山林之上,山壁内凹,显出一个巨大的岩洞出来。 在那里练功好像不错,吴瑕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可走着走着,那岩洞看起来距离不太远了,但怎么也走不到。 他停下脚步,发现那岩洞看起来还是那么远,他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 吴瑕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他立刻明白过来,他这是闯入了阵法之中。 他顿时奇怪了,在这深山野林里,荒无人烟,布下这么一个阵干什么?他抬头看那岩洞,心想,难道那边有特别的东西。 他好奇心起来,反正师父未醒,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不如前去探一探究竟。 他下定决心,开始研究起当前的阵法来。 奇门八卦,吴瑕在武当上课的时候学习过,但也不过皮毛。其中的奥妙太多,需要很多的精力去参透。 不过阵法不外乎要找生门,他曾经学过过阵的基本步法,但是面前的阵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吴瑕走了几遍都失败了,折腾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地。 他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景色,树木葱郁,山土夯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阵法也一定是利用天然而成是树与路布成的。 武当讲究道法自然,万物生长之理是为道,无状之状为自然,吴瑕看着繁茂的树叶子若有所悟。 第36章 吴瑕闭上眼睛。 用其他的感官感受前方的道路。 生门主土,土生万物,万物复苏,阳气回转。武当的武学历来讲究取天地精华,集万物灵气,武当弟子一身刚正阳气正是由此而来。 吴瑕闭着眼睛,脚步交叠,慢慢地往前走。 他能感觉有一个地方生机勃发,阳气正盛,他试着往那处地方走,可是一路并不是完全顺利。 五行相克相生,听起来简单,可放在具体的阵法里,实在有太多的变幻。 吴瑕满头大汗,一步一步地斟酌,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压迫感越来越大,他记性好,在心里计算他走过的步子与方位,遇阻回退,顺风前行。 短短一段路,走了好久,直到他觉得身上如释重负,才睁开眼睛。 他心头一喜,那岩洞看起来近了一些了,身边的景色也与刚才不一样了。 他拍拍袖子,面有得色。 其实吴瑕破阵纯粹是靠自身内力的优势,如果他的内力不足,则无法压制阵法。 也不是说吴瑕内力有那么深厚,只是大多数人面对阵法,都不会直接用蛮力。 吴瑕继续往前走,岩洞越来越近,突然他眼前一亮,前方陡然开阔起来。 他的面前,居然有一道悬崖。 而那岩洞还在对面。 他这边离对面大概几十米,轻功再好也跃不过去,底下是万丈深渊,摔下去直接就去见道祖了。 但是在沟壑之上有一条绳子。 “……” 吴瑕总觉得这个场景在电视剧里看过。 他走到悬崖边上,用手扯了扯绳子,看起来还结实。 吴瑕提气,往上面一跳,稳稳站在了细细的绳桥上。 他往前跑,想一鼓作气走过去,但是哪里会有那么顺利,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绳桥剧烈抖动起来。 来了! 果然从对面的岩石上,突然射出来几只箭来,嗖嗖地往吴瑕身上招呼。 “太老套了!”吴瑕说了句,开始运用轻功躲避来袭的武器。 他飞身一脚踢飞一支飞箭,然后抬高身体踩在另外一支箭上,借力往上直纵梯云,落下之后伸手抓住绳桥,打了个秋千,又蹿出去好远。 太小看他了,好歹他也是会玩马里奥的。 在深渊之上的细细的绳子上躲避射过来的飞箭,听起来简单,电视剧里总是这么演,但是真的走起来,吴瑕还是惊出一身汗。 等到他踏上对面的山崖之时,飞箭才停止下来。 他继续往前走。 吴瑕对面前面的东西越来越好奇,要知道武当山有许多游客,虽然旅游局规划了特定的景区,但是总有一些爱好野生风景的人会在山上到处走,要是他们误闯了这里,被伤到了怎么办。 武当山一直很注重这点,虽然武当派都是习武之人,但是也不会伤害到游客。 所以这里布有机关很可疑。 吴瑕一路上又遇上几个机关,整得跟夺宝奇兵一样,他好奇心大起,一路往前,幸而他武功最近突飞猛进,还算有惊无险。 再说,哪有主角在半路就被机关消灭的道理。 吴瑕高歌猛进,终于那个岩洞近在眼前,他已经可以看见里面有几个石殿,非常古朴,石殿前有雕刻的各种神像,上面的丹青描绘虽然已经褪色,但更显得威严肃杀。 吴瑕心想他倒要探一探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他走到了岩洞前,刚要进去,突然一道真气打在他的脚下。 吴瑕往后跳了跳,这才抬起头看。 只见一间石殿的顶部坐着一个人,白衣飘飘,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那人正低着头看着吴瑕。 吴瑕张大了嘴。 ……鬼呀。 他又抬头看了看太阳,现在还是白天,阳光明媚,山色树影在阳光的照耀下跟画一样,这样就更显得那个人诡异。 那人长发随风飘散,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坐在石殿之上,脚踏着石殿顶上的小石像,一派藐视众生的感觉。 吴瑕琢磨了一下,开口问:“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结果那人没有回答。 吴瑕抓了抓头,刚想再问,那人突然从石殿上跳了下来,姿态优美,白衣如同羽翼,整个人好像仙鹤亮翅,又像一团雪,祥瑞而至。 吴瑕见了,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对这个人有了点好感,这般优雅的动作,翩翩而然,看得出这人功力深厚,并且心无尘杂,至纯至性。 那人落到了吴瑕跟前,吴瑕这才看清楚他的相貌,又是大大吃了一惊。 这个人长得好漂亮! 吴瑕自负长得帅,基本没见过比他自己长得好看的男的,现在见了这个人,这才勉强承认世界上终于有长得跟他一样好看的男人了(表脸……)。 这人眉目明艳,比吴瑕多了分锐利,眯着眼打量着吴瑕,一双眼睛好像幽深的海,仿佛会吸人一样。 吴瑕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一样。 “呃,这位先生,请问一下怎么称呼?”吴瑕只有硬着头皮继续问。 那人还是不答,不仅不答,突然身形微晃,猛地向吴瑕出手。 吴瑕一时不察,而且两人太近,那人又太快,他躲闪不及,生生吃了他一掌,被打得连连后退,地上拖出两道脚蹬出的痕迹来。 “你把我弟弟藏哪里去了!”那人嘴里喝问吴瑕。 吴瑕简直莫名其妙:“你是谁啊,我都不认得你,怎么会知道你弟弟?” 那人充耳不闻,继续向吴瑕猛攻,一边打还一边破口大骂:“还我弟弟!否则我杀了你!” 吴瑕囧爆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吃了一掌,幸亏有真气护体,但吴瑕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武功极高,不在张平之下,吴瑕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一点都不想再跟人争斗,更何况他觉得这个人既然在武当山上,并且看起来不像坏人,他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 再说,这人长得好看,吴瑕觉得略有点惺惺相惜…… “我真的不知道你弟弟的事啊,我只是个路人,有什么事我们先说说,别光动手啊。” 那人根本不听,双手乱翻成掌,铺天盖地地往吴瑕身上招呼。 吴瑕一愣。 震山掌! 这明明是武当的功夫,说明这个人肯定和武当有关。 “不知道是哪位师兄,我也是武当门人啊!”吴瑕继续喊。 那人突然一顿,吴瑕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结果他身体抖了抖,从背后的衣服里抽出一把刀来。 “武当也有叛徒,人心险恶,不得不防。”那人说着,挥舞着刀,砍向吴瑕。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对话终于有了逻辑,吴瑕想他说的一定是甘宇,既然知道甘宇的事,那这人在武当的资历一定不浅。 刀光凌厉,大开大合,招招简洁沉猛,吴瑕知道这是武当的玄虚刀法,他平日只看体力比较好的师兄用过。 这般的美人本不该用猛汉的招式,但却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只觉得一刚一柔,更添耀眼,挥舞着银刀,有如战神谪仙,说不出的美。 可美则美矣,吴瑕不敢怠慢,连忙自报家门:“我是武当七子陆之行的徒弟。” 那人又顿了顿,反问:“陆之行?” 吴瑕连忙点头。 那人接着说:“不管是谁害我弟弟的都要杀!” “……”说了半天又绕回去了。 吴瑕叫苦不迭,跟他打好吃力,而且他的剑被甘宇毁了,他也没从太和宫拿柄铁剑出来,赤手空拳对付一柄大刀,总是吃亏。 吴瑕想,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脚步后撤,沉下身体,同样使出了震山掌的姿势,那人横刀做守势,可吴瑕根本没法力,虚晃一招,调转身体,赶紧跑呀。 吴瑕狂奔不止,武当轻功不仅跳得高,跑得也快…… 他头也不敢回,冷不防旁边多出一个人来。 吴瑕黑线直冒,那人竟然追上来。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吴瑕的脖子,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揪着吴瑕一路又往回跑,两个人像疯子一样跑回去,又跑了回来。 “嘿嘿,弟弟别乱跑,乖乖待在哥哥的身边。” 吴瑕听了,心想我怎么又成了你弟弟了?然后他终于确定了一点,这个人是神经病啊! 吴瑕伸手一把抓住那人揪着他的手腕,整个人在他手下做了个鲤鱼打挺的动作,从他手里逃脱了出来。 那人见了,脸上浮现了怒意,似乎很不满,阴沉沉地说:“擅闯隐仙岩者,死。” 这个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这句话吴瑕懂了,这个地方叫做隐仙岩,他显然是看守这里的人。 吴瑕一路过来,遇到很多机关,而这个人恐怕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这隐仙岩里到底有什么?需要这样重重设防。 那人挥刀再次过来,比刚才更加迅猛,杀机毕露,招招能置人于死地,吴瑕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堪堪躲闪,手上又没有武器,如果再这么下去,他恐怕要成刀下鬼了。 第37章 吴瑕左闪右躲,但那人武功比他高,他全力以赴也不能逃脱那人的手掌心,那人虽然说话疯疯癫癫,但思路明确,就是把吴瑕逼回隐仙岩。 两个人打着打着又回到了隐仙岩,吴瑕被迫退回岩洞之内,背靠着石殿,正面迎向那人,完全没有退路。 期间吴瑕身上已经被划过好几刀,幸亏他闪得快,没有伤到要害,但是血从伤口冒出来,染红了道袍。 吴瑕一个不小心,猛地又被捉住了后领,那人这次不再多做多余的动作,抬起大刀就要向吴瑕劈过来。 吴瑕心里大喊,完了完了。 “叶师叔住手!” 就在这时候,吴瑕听见一个声音制止了那人的杀手,是大师兄张平! 那人果然停住了,然后愤怒地扭头冲奔过来的张平骂道:“你叫我住手我就住手,我不是很没面子?” 张平满头大汗,飞奔而来,说道:“这是陆师叔心爱的弟子吴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陆师叔可受不了。” 抓着吴瑕的那人见到张平,似乎立刻就恢复了正常,说道:“我管他是谁,闯进隐仙岩就是死路一条。” 张平走到两人面前,看着吴瑕,面有难色,问:“师弟,你、你,哎叫我说什么好,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吴瑕艰难地说:“我在山上乱转,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路上遇到机关也没放在心上,难道这里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不能来?” 张平有些惊奇:“你一个人闯过来的?” 那人接着说:“哼!不知不觉能随随便便进来?肯定有企图!说!你把我弟弟藏哪里去了!” 吴瑕也快疯了:“我是真不知道什么弟弟啊!” 张平有点尴尬:“这个,叶师叔,你弟弟还真跟他没关系,你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回去,自会问清楚。” 那个叶师叔说:“要是半路上他暗算你怎么办?你虽然笨蛋一个,但是死了也很麻烦。” 张平忍了忍,道:“吴瑕,这是你七师叔叶云轩,此处是武当禁地,你不该来,你触犯了机关,太和宫已经收到了隐仙岩被侵的消息,我先到了,后面还有一众人马正在来的路上,你要是有什么坏心,劝你早早放弃,如果真的是误闯,就随我回太和宫,和众位师叔交代清楚!” 吴瑕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连忙说:“师兄,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也不来啊!”他又对叶云轩说,“叶师叔,我闯入这里实在是误会,我愿意随师兄去太和宫把一切解释清楚!” 叶云轩打量他,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抓起吴瑕,扬起刀,“砍死你!还我弟弟来!” 为什么最后都会归结到他弟弟!他弟弟到底是谁啊! 张平眼见着吴瑕要被砍了,连忙出手,虽然他对于吴瑕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敏感的地方心有疑虑,但是陆之行还重伤昏迷,吴瑕千万不能有事,他一念之间想到了许多过节牵扯,一弹指击在叶云轩的刀上。 叶云轩被他一击,刀刃一偏,吴瑕趁机再次摆脱了他的控制,翻身往石殿后面躲去。 叶云轩见张平居然敢对他出手,怒火丛生,他本来就生性疯癫,现在更是无法控制自己,朝着吴瑕的方向挥舞着大刀,那一刀惊天动地,显然是集聚了他全部的功力。 吴瑕站在石殿边上,眼见不妙,但是又没有办法,此时,他身上突然光芒万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了刺眼的光。 接着叶云轩的利刃过来,吴瑕的胸前猛地爆出一道气体,排山倒海,气势万钧,生生迎上了劈天破日的大刀。 哐地一声,两股力量在吴瑕面前相击,虽然没有打中吴瑕,但他也被震得往后跌去,重重地砸到石殿后面岩洞的壁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身上的伤口在石头上摩擦,火辣辣的疼,血抹在石壁上,描绘出诡异的红色。 叶云轩也被震退去,嘴里一甜,嘴角居然挂上了一丝血线,显然是被刚才的气体打出了内伤。 吴瑕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他摸了摸胸口,摸出陆之行送给他的玉蟾来。 玉蟾沾了血,本来是白色的,现在通体发红,亮晶晶的,而且蛤蟆的嘴里还喷吐着白气。 叶云轩几番被阻,心里更是恼火,脑子里乱七八糟,许多事情交织起来,让他更加错乱,他大喊:“害我弟弟,抢我武当,统统都要死!” 吴瑕没有功夫再理会他颠三倒四的言语,只想着快跑,可他刚一动,就感觉身后的石壁也动了起来,轰隆隆的一阵作响。 叶云轩见到这副场景,到时停了下来,愣愣看着吴瑕。 张平也一副吃惊的表情,说:“怎么回事?” 吴瑕正觉得奇怪,突然背后的石壁张开一道口子,一口把吴瑕吞了进去,吴瑕往后跌进石壁后面的黑暗里,最后一眼看见了叶云轩震惊的表情,漂亮的脸都扭曲了,嘴巴动了动,分明喊的是“弟弟”两个字。 吴瑕心想我才不是你弟弟,然后跌倒在地面,眼前一黑,石壁在吞了他之后又合上了。 吴瑕躺在地上,这是什么情况…… 穿越武侠剧之密室寻宝么。 他身上还疼着,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分辨出了亮光,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处一个石道里,石道的两边的墙上镶着一些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光。 难道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吴瑕还有空吐个槽,武当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他去推了推进来的石壁,果然纹丝不动,他只能往石道的前方走。 既然张平说这里是禁地,而叶云轩怎么也要弄死自己,那这里应该就是不能被发现的秘密。可吴瑕进都进来了,又出不去,只能往前走看看。 他被叶云轩打得够呛,有伤在身,如果这密室里还有什么机关,那他可吃不消了。 而且如果出不去的话,不是要挂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起,他率先想到了师父,心里万分不舍。 等等,也不用这么绝望,现在毕竟不是古代了,是二十一世纪了,不是还有手机吗! 他松了口气,连忙掏出手机,打开屏幕一看,没有信号…… 中国移动,能给力点吗! 但好歹手机屏幕是亮的,当手电筒用,比墙上的那些珠子靠谱多了。吴瑕摸着墙壁,一点一点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另外的出路。 他越走越心惊,张平和叶云轩这么重视这里,说明里面一定有神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不会突然蹦出来僵尸或者别的什么吧? 吴瑕出了一身汗,与血混在一起,刺激得他的伤口发疼,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生怕会发生突然情况。 但是一路都很安静,他走到了石道的尽头,看见了一间石室。 石室的顶上吊着一盏大灯,说是灯,其实是好多发亮的珠子堆积起来的,投射出冷冷的幽光,但是比石道里的光线强多了。 吴瑕这才打量起石室来。 这间石室看起来不大,呈圆形,墙壁周围摆着一排柜子,而石室中间的地面上画着一副八卦图,代表着武当。 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吴瑕想。 他走到石室的中间,踩了踩,完全没有反应,他还以为会踩出什么机关出来。然后他又走到墙壁边的柜子旁,想打开一个柜子瞧瞧里面是什么。 可他拉了拉柜门,居然拉不动。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柜子看起来简单,其实是金属做的,他敲了敲柜门,空空直响,说明柜子的材料用得很厚。 柜子上了锁,其实是保险柜。 吴瑕想,除非他是詹姆斯邦德,否则他打不开这柜子了。 他放弃柜子,绕着石室走了一圈,勘察了一下,没有发现别的出口,想要出去只有刚才他跌进来的那一道门。 吴瑕想着张平应该会来救他,只能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等待人进来。 他坐着,看着那柜子,心里又痒痒。 柜子里到底是什么?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救,是不是他们进不来?他再次站起来,走到那些柜子边,仔细看了看,心想他用内力的话,不知道震不震得开。 他试了试,柜子门一点反应也没有。 吴瑕又想到了刚才的玉蟾,再次从自己怀里把它掏出来。 小小的蛤蟆又退回了白色,完全看不出有那么大的威力。 吴瑕想了想,才知道这玉蟾的用法。 看起来这玩意是件武器,但非要见血触发,师父一定是担心他,所以才送给他防身使用。 吴瑕想到师父,心里就酸酸的,师父处处为他着想,不知道谭师伯有没有唤醒他。 他越发想尽快出去,就下定决心看看这柜子里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帮助他出去。 他把自己身上的血抹在了玉蟾身上,玉蟾瞬间又变红了,闪着光,越来越亮,骤然从嘴里喷出一道白气,极为猛烈,比几十年功力的武林高手使出的招数还要强。 白气打在柜子门上,立刻把柜子打出了一个洞。 吴瑕收好玉蟾,好奇地往洞里看,只见里面有好些书籍一样的东西,被刚才的白气扫得乱糟糟的,但好歹都还完好,没有被损坏。 吴瑕伸手去拿了一本出来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血刀刀法》。 他再往柜子里看去,这才发现满满一柜子全是武功秘籍。 第38章 吴瑕的心砰砰直跳。 习武之人,看见武功秘籍心里怎么能不喜悦,更别提这么多。这间密室之中有好几个这样的柜子,如果每个柜子里都是秘籍的话,那这么大的数量,整个武林的武功搬过来也不过如此。 吴瑕的脸都兴奋得发红,他又拿出一本书册,发现封面上面写着《绝户手》,再拿一本则是《化骨绵掌》。 渐渐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把柜子里的秘籍一本一本拿出来看封面,心里渐渐从激动变成迷惑,然后觉得恐惧起来。 这些武功……无一不是阴邪狠辣之流,有些光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门路,而有些吴瑕有所耳闻,也都是武侠小说里有名的狠毒招式。 吴瑕这才想到,怪不得要把这些武功秘籍封存起来,如果流传到外面,后果不堪设想。 吴瑕心里的兴奋褪去,有点忐忑不安来。 这些秘籍太狠毒了,还是封在柜子里为好。 什么化骨绵掌看起来厉害,但是吴瑕自诩武当弟子,是武林正派,不屑于联系这种恶毒的功夫,传出去还怎么行走江湖,多丢人。 但是柜子里都是书册,他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能让他出去的东西,他一本一本把秘籍往外拿,直到最后柜子里好像空了。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想看看除了书还有没有别的。 结果真的空了,什么都没有。 吴瑕有些失望,他还是出不去。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翻了翻他拿出来的秘籍,各种各样的都有,还挺稀奇的。 但吴瑕也只是看了看封面和厚度,并没有真正阅读。 他记性不错,基本集中注意力用心看一遍就能记个□□不离十,他不想去记这些绝门绝户的武功,所以根本没有打开来看。 他随便看了看,长了点见识,原来武林之中还有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武功,编写它们的人真是太牛了,只是如果那些作者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而不是去害人就好了。 吴瑕把那些书册整理好,准备再次放回柜子里,心想他愿意赔这个保险柜的钱。 刚才他动用玉蟾,把保险柜轰出一个洞,保险柜是金属的,部分材料被玉蟾喷出的白气融成了液体,飞溅在书册上,有的书重叠着被黏在了一起。 吴瑕拿起来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想把两本书分开,结果还是用力稍稍有点过度,把书给撕破了几张纸。 “呃。”吴瑕想,这下要赔的东西更多了。 可他撕破书之后,突然觉得脚底下震了震。 吴瑕睁大眼睛。 他环顾四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没有反应。 他皱起眉头,举起手里的书,心一横,刺啦一声把一整本书册全给撕了。 果然,顿时脚下又是震动,但还是没有后续的事情发生。 吴瑕明显感觉到后一次震动比前一次要剧烈一些。 一本书被吴瑕毁了,吴瑕心里有点愧疚,但是并不觉得十分可惜,因为这些武功本来就很邪门,在吴瑕眼里看来,毁了反而比较好。 可怎么说也是被武当保存的东西,就这么被他撕了,估计他要被莫师伯骂得狗血淋头。 刚才大师兄也说了,他触发了机关,太和宫那边已经发现隐仙岩有外人闯入,本来他就有一堆误会要解释,现在就又多了几项要说明的。 吴瑕掏出手机看了看,虽然没有信号,但不知不觉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都到了饭点了,怪不得肚子有点饿…… 如果再出不去,那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他本来还想着晚上再去看看师父有没有好起来。 吴瑕想到这里,坚定地从地上再拿起一本书,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他果断地又撕毁了一个秘籍。 地面继续震动。 他接二连三,不停地毁书,地面抖得越来越厉害,预示着有什么要发生了。 吴瑕一连毁了九本,终于,密室中间的太极印散发出一股灰尘,然后阴阳两极对着打开,露出一个暗格来。 吴瑕愣了楞,小心地往暗格那边走过去,跪在地上,去看暗格里有什么东西。 结果,又是满满的书册。 他伸手拿出一本,被震住了。 上面写着《辟邪剑谱》。 “……”吴瑕顿时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弯腰,把暗格里的书册拿出来,越拿越心惊。 《明玉功》《金蛇剑法》《天山折梅手》等等,甚至还有几页《九阴真经》,吴瑕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刚才柜子里的秘籍让他吃了一惊,而这暗格里的武功让他的手都抖了起来。 这里面无论哪一本,都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功法,练了之后,立刻跻身高手之列,若是潜心修炼,不出几年,谁与争锋。 吴瑕左看看,右看看,简直爱不释手。 《明玉功》来自移花宫,《金蛇剑法》出自金蛇郎君,吴瑕一想到这些武功的魅力,就激动得鼻尖都冒出汗来。 他抓着秘籍,刚想翻开来看,一个念头闪过,他又停下了手。 刚才柜子里的武功一看就知道是阴邪之物,可这暗格里的却不是。 比如明玉功,传说中修习之后青春常驻,天下无敌,并不是用什么偏邪的法门才能练成,也并不是像《血刀刀法》扭曲筋脉,方法诡异,也不像《化骨绵掌》让人骨骼寸断,痛苦至极。 说起来,暗格里的武功,唯一的共同点…… 吴瑕想了想,大概就是他们都被武侠历史上的反派人物练过。 倒不是说武功有什么错,只是这些武功太过腥风血雨。 吴瑕手覆在秘籍之上,若有所思。 习武之人,谁不想武功盖世,天下无敌,眼前就有这个机会,谁会放过? 曾经多少武林前辈因缘际会,获得武功秘籍,哪一个不是如获至宝,勤加修炼,最后谁与争锋。 吴瑕曾经刚上武当的时候,还幻想自己也有这种机会,坠个崖啊,捡个秘籍啊,然后变成武林高手。 现在,真的有这种机会了,吴瑕却迟疑了。 吴瑕这才明白为什么非要毁掉柜子里的书才能打开太极印看到暗格。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抵抗诱惑,如果换个人,可能发现柜子里的秘籍就急不可耐地读起来了,哪里会舍得毁了它们。而那些秘籍虽然邪门,远不及暗格里的高强。 吴瑕想,设计机关的人,肯定觉得只有无所求的人,才有资格看到暗格里的腥风血雨。 他看着那些书册出了神,突然想到了甘宇。 甘宇以前在武当,后来背叛了师门,吴瑕除了两仪剑法没见过他使用其他武当的招式,那他那些诡异的武功,难道…… 出自这里? 吴瑕想到这种可能,背后都变得凉飕飕的。 他又仔细想了想甘宇的招式,惟我独尊的返老还童功法就不说了,吴瑕记得他经常用一种只有六招的擒拿手法,看起来普通,但吴瑕怎么也躲不过,总是被这六招捉住。 现在想想,不正是天山折梅,包罗万有么。 吴瑕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天山折梅手》的秘籍其实只是一个折子,他咬咬牙,打开来看,一张纸上只有短短八十四个字,吴瑕扫了一眼,确实是甘宇所用的武功无误。 吴瑕闭闭眼。 甘宇一定也曾闯入这里,然后偷学了这里的武功,接着背叛了师门。 吴瑕本来没有特意去记忆,但是刚才看到的八十四个字如同雕刻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扎了根。 他满头大汗,越想忘越忘不了,反而印象越深,最后他受不了了,出手试了试,竟然一套手法下来,已经练成了。 吴瑕不知道怎么办了。 武当将这些秘籍封在这里,不仅设了重重机关,还派了七师叔叶云轩镇守,说明武当根本不想这些武功重见天日。 现在,他不仅擅闯了禁地,还学习了这里的武功,如果被莫师伯发现,肯定就不是去雷神洞悔过这么简单的事了。 他连忙手边的书册收集起来,再放进暗格里,心想,他只是想确定甘宇的武功来路,并不算偷学,只要不去看其他的就行了。 可说得简单,这些武功对于习武之人,诱惑实在太大,简直就像毒品对于瘾君子的一样。他坐在暗格边,心跳如擂鼓,有时又觉得,他跟甘宇不一样,甘宇的人品有问题,可他没有,所以学了武功又如何?变成高手了,可以惩恶扬善嘛。 但有时他又知道,武当自有它的道理,如果这么武功真的这么好,那何不让武当弟子大大方方地学习,何必藏起来。 吴瑕记得小学时他写作文总是用一句话:“觉得脑海里有一个天使,有一个魔鬼,互相打架,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他深有体会。 如果武功高了,就不会总被甘宇欺负,人人都会对他刮目相看。 吴瑕自幼是孤儿,总是渴望别人的瞩目,知道被人看不起的痛苦,一旦成了高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可一想到师父殷切的目光,他又迟疑了。 他惶惶地对着那些秘籍发呆,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夜。 第39章 (入v公告) 吴瑕一夜没睡,肚子也饿,最后他叹了口气,把秘籍都分好类放回了原处。 武当守卫着这些秘籍,自己身为武当弟子,怎么能监守自盗。 而且甘宇曾经伤过师父,他怎么能做跟甘宇一样的事? 他这才安定下来,坐在地上运动打坐。 吴瑕克服了巨大的诱惑,心思更为澄澈,对内功修炼也有很大的助益。 武当心法本就讲究无为,但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参透这两个字。 刚才吴瑕不自觉间做到了无欲,达到了新的境界,内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打坐之后,他觉得心情平复下来,不再想那些秘籍的事,终于觉得困了。 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还是有些难受的。 他只能躺在地上,先睡一会。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醒来之后又把四周好好查看了一遍,还返回石道,走到他进来的石壁处,推了半天,然后无功而返。 这么折腾了好几遍,时间快过去一天了,手机即使常待机也快没电了,吴瑕感觉越来越焦急。 等时间刚好过去二十四小时的时候,吴瑕终于听见石道那边传来声响,碰的一声,是门打开的声音。 吴瑕飞快地起身,往石道那里跑过去,他听见有脚步声,有人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不一会,吴瑕就迎上了莫致。 莫致铁青着脸走在前面,张平走在后面。 莫致看见吴瑕就道:“把他抓住!” 张平脸上看不出喜怒,对吴瑕说:“小师弟得罪了。” 吴瑕先就想过要是出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可没想到莫师伯二话不说就要先抓自己。 吴瑕不愿多生事端,想着先解释清楚,就由着大师兄把他扣住,然后开口道:“莫师伯,你听我把来龙去脉讲给你听。” 莫致厉声说:“不用多说。” 她走进密室,打量了一番,立刻看见柜子上的洞和散落在地上的撕毁的书籍,莫致立刻明白了吴瑕一定打开了机关,看见了那些秘籍。 她顿时觉得气血攻心,这幅场景跟多年之前如出一辙,这么多年了,她完全没想到会再次经历一遍那时的噩梦! 莫致指挥众人把吴瑕押出去,所有人离开密室,吴瑕这才重见了天日,就看见叶云轩坐在一边的石殿前,他的刀插在身边的地里,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背上有一道伤口,正流着血。 叶云轩一见吴瑕,眼睛一亮,但看见他被人押着,脸上又有了怒意,起身过来推开张平,让吴瑕站好,突然对吴瑕笑了笑。 美人一笑,真的有种倾城的感觉。 只听见叶云轩喊了声:“弟弟。” “……”美人千好万好,只有一点不好,是个神经病。 他没工夫多想为什么叶云轩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着莫致说:“莫师伯,这一切只是误会,我来隐仙岩纯粹是误闯,而跌进密室也是阴错阳差,我没有别的不好的企图!” 他们出来的那道石壁此时已经完全合拢,看不出来那里有进出的通道。 莫致没有理会吴瑕,只是说了句:“你们好好守住这里!” 这句话包含着内力,传送到远处,不久之后,就有十几个人的声音从外面进来到隐仙岩中:“是!” 从声音就能听出来,响应的人都是这些师兄们都是武当的精英分子。 吴瑕明白过来,莫致是担心泄露隐仙岩的秘密,所以命人守住隐仙岩,但又不让他们过来。这说明这里的秘密极少人知道,连等级很高的师兄们都不能知晓这个秘密,吴瑕心里觉得自己更是躲不开莫致这一关了。 张平虽然被叶云轩推开,但牢牢站在吴瑕的身侧,全身戒备。 吴瑕见大师兄这样,心里有点黯然。 莫致见守备周全,这才看向吴瑕,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挥袖带起一阵风,打向吴瑕的双膝,吴瑕哼了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叶云轩见了,长眉一挑,拦在吴瑕前面,道:“你敢伤我弟弟?” 莫致道:“这么多年还没有长进,还在说胡话!” 叶云轩道:“我现在一点都不迷糊,甘宇那个混球大闹武当之后,这里加强了守备,密室的门只有遇上我的血才能打开,一天还只能开一次。”他转身看向吴瑕,眼里满是关怀,“而他的血也能开门,这世上除了我弟弟还有谁能做到这点?” 吴瑕听得晕头转向,意思说他和叶师叔有血缘关系?吴瑕自幼就是一个人,亲人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美梦,现在突然有个人冒出来说是他哥哥? 莫致道:“如果跟你有关系的人就行,那你们叶家百来号人的血难道都能开门?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而且你忘记掌门师兄是怎么嘱托你的吗?你也说过要死守隐仙岩,你难道忘了吗?” 叶云轩一脸的迷惑,喃喃地说:“是了,我答应过老头子的,可是……”他看着吴瑕,皱起眉头,“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弟弟?” 他本来就疯癫,现在更是陷入了混乱之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抱着头自言自语。 莫致不再理会叶云轩,而是咬牙切齿地对吴瑕说:“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是用什么方法进入密室的,是甘宇指示你来的吗?你还有没有同伙!” 吴瑕无奈地说:“师伯,我真的很冤枉,从来没人跟我说不能来这里,我闯进来也是阴差阳错。”他看了看叶云轩,道,“我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否则也不会被叶师叔打得半死。” 莫致大声呵斥他:“说得倒是漂亮,你如果不是蓄意,如果没有企图,会把里面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吴瑕道:“莫师伯又冤枉我了,我根本没有看。” 莫致笑了两声,充满了嘲讽:“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口?打开了机关,拿出来了东西,难道你还要说你什么都没做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了不成?” 吴瑕道:“我真的就是这样!”他跪在地上,说,“我打开柜子,也是想找到出去的办法,阴差阳错就打开了暗格的机关,虽然我刚开始是动了心,但我想到事有不妥,就把东西都放回去了。” 莫致说:“那好,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废了你的武功来证明吧!” 吴瑕听了大骇。 他觉得真是强盗逻辑,他只能算误闯,他从来都不知道武当有这么个地方,现在所有的责任都由他承担,是不是太过了? 他上武当来之后,莫致师伯一直不看好他,对他也比较冷淡,上次还罚他去雷神洞,吴瑕一直觉得是莫师伯要求严格,自己也努力听从。 可现在想想,他从未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莫致就没有好脸色给他看,从来不听他的解释,事事把他往坏处想。 莫致说着,就扬起手,往吴瑕的天灵盖上击去,是真想废他的武功。 吴瑕想着莫致一直以来的态度,心里也有了怒意。 判刑都要讲证据、三审五审呢,何况他刚才一直老老实实的。 莫致单手成掌压向吴瑕头顶,电光火石之间,吴瑕举起手,轻巧地捏住了莫致的手腕,不仅将她的攻势化解,反而让她后仰了一下,吴瑕趁机起身,离开了她的攻击范围,站在了那里,挺直了腰杆。 在一边的张平本来见莫致要动手,想要阻止,但看见吴瑕出手他脸色一变,道:“天山折梅手。” 莫致居然被吴瑕推开了一下,心里惊讶,失了脸面,又听到了张平的话,更是恼羞成怒,说:“你果然满口狡辩!偷学了武功!” 吴瑕站着,说:“当时我也是为了确认才看了一眼,谁知道就八十四个字,一下子就记下来了。”他知道不管说什么莫致都觉得他在狡辩,他是说给张平听,“其他的秘籍我一概没有看,我问心无愧。” 张平面无表情,不像莫致那样满脸怒气冲冲,他向来稳重,这时才说话:“这世上有很多武功,并不是每一种都能刚正健体,有些武功恶毒而害人害己,有些武功容易引起武林不安定。武林同盟一直都在收集这类秘籍,然后一部分封存在武当,如果这些秘籍流失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说,“实际上,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我们才更要小心。” 吴瑕听了,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但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干脆把秘籍毁了。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对张平说:“大师兄,我该说的都说了,除了那八十四个字,我真没有多看一眼。而我看那八十四个字,也是为了确认甘宇的武功。” 莫致听到了“甘宇”两个字,更加激动,说:“是了,你一定是跟甘宇有所勾结!” 吴瑕反驳道:“莫师伯,请您拿出证据来!” 吴瑕现在算是看透了。 他来武当三年多,一直都本本分分,希望能得到众人的喜欢。 他一度以为武当就是他的归宿,可现在看起来完全错了。 现在这个样子,跟他没上山之前有什么区别? 那些人看他孤苦,所以欺负他。 看他美貌,所以排挤觊觎他。 他试图安分做人,可那些人还不放过他,让他连份工作都保不住。 而现在呢,他尊敬的师伯师兄口口声声在定他的罪行,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死守着武当的道义! 第40章 莫致见吴瑕居然敢顶撞他,越发生气,她往前一步作势要去抓吴瑕。 张平也在迟疑不定,没有阻止,吴瑕心一横,摆好姿势准备抵抗到底。 这时候,守在外围的武当弟子突然有了动静,似乎有什么人来了。 接着吴瑕他们就听见谭灵秀的声音传过来。 “师姐,是我们。” 过了一会,谭灵秀和另外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吴瑕一见,感觉自己眼眶一热。 那人正是陆之行。 陆之行脸色还是苍白的,整个人白得透明,显得有些脆弱,但是他面容沉静,眼睛还是那般温润,又显得很坚定。 陆之行看向吴瑕,吴瑕曾经被叶云轩打伤,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挂在衣服上,让他看起来很狼狈。 谭灵秀扶着陆之行,两人在其他四人面前站定,吴瑕沙哑地喊了一声:“师父。” 陆之行没有做声,倒是谭灵秀说话了:“你师父刚醒过来,就询问你的情况,太和宫那边已经知道了这边的事,告诉了你师父,你师父二话不说就要下来寻你。” 陆之行大伤未愈,内息紊乱,气息也不长,谭灵秀扶他坐在石殿前,他这才仰起头,对吴瑕说:“你这个孩子,我就把视线离开了一下,你就闹出这么大的事。” 即便是陆之行的语气里也含着责备,吴瑕心里难受起来。 他们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可是师父也怪他,让他气不起来,只觉得心酸。 “师父,我是无意的!” 陆之行坐在那里,人淡如风,他对莫致说:“师姐,我的徒弟我自己来管教,如果他真有错,我自然会给你个交待,但先让我跟他说会话,让我弄清楚来龙去脉。” 莫致本来怒气冲天,但这时看见陆之行虚弱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不忍,就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走远了一些。 张平见了,对陆之行说:“师叔小心。”意思是注意提防吴瑕。 吴瑕讥诮道:“我怎么会害师父?我对天发誓,大师兄能放心了吗?” 张平长叹一声,又对谭灵秀说:“谭师伯,刚好你来给叶师叔看看吧,他又疯疯癫癫了。” 张平和谭灵秀扶起在一边揪着头发的叶云轩,也到了一边去。 于是,只剩了陆之行与吴瑕两个人。 吴瑕看着师父,这才明白了什么叫百口莫辩,他要一堆话要跟陆之行解释,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师父你要相信我。” 陆之行也看着他,眼神还是那般温和,他没有询问吴瑕,只是慢慢地说道:“我跟你说过吧,曾经有个师弟,我跟他关系很好。” 吴瑕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呆呆地点点头。 “你应该也猜到了,那个人就是甘宇。我自幼在武当山上长大,那年我第一次去武林同盟,遇上了甘宇。他的双亲也是武林里有名的人物,因为被人坑害,只余幼子,盟主看他孤苦,托我领他上武当,后来他就成了我的师弟。” 陆之行气息弱,说得很慢,吴瑕很心疼,但是又不能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因为是我带他来武当的,我自觉有义务照顾他,便和他走得很近,他也很粘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感情很好。”这时候陆之行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后来我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 “他与我们一起在武当习武,过了一些年之后,他的武功进展非常迅速,大家都很欣慰。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表面上和大家相处融洽,私底下却打起了隐仙岩的主意。” 陆之行问吴瑕:“隐仙岩的来历你知道了吗?” 吴瑕点点头:“大师兄告诉我了一些,说是武林同盟用来典藏秘籍的地方。” 陆之行道:“嗯,你不知道,以前的武林比现在乱得多,因为一些阴邪的功夫还有人人都要得到的秘籍而弄得腥风血雨,直到武林同盟开始封存秘籍武林才稳定了许多。” “武林同盟将收集起来的秘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在武当的隐仙岩,一部分放在少林的藏经阁,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你一定想为什么不直接把秘籍毁了?其实这其中牵连众多,比如有的武功需要另一种武功克制,或者有的武功在某些时候有特别的功用,而有的武功即使秘籍到位了,可武林之上还有人会使用等等,不到完全确定毁掉秘籍不会引发骚乱,这些秘籍还会一直放在这里。” 吴瑕听了有些心惊。 刚才张平跟吴瑕解释的时候,话语非常含糊,可陆之行不仅把细节都讲给他听了,而且还透露了另一半秘籍在少林的藏经阁。如果吴瑕真有什么歹心,不是帮助了他么。 反过来说,这说明师父信任自己啊。 吴瑕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继续听陆之行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甘宇渐渐有些乖僻起来,用剑的时候也越来越狠辣,有一次他跟师兄弟练习的时候发生了口角,居然把师兄师弟打成了重伤,被罚在雷神洞待了一年才出来。” 吴瑕想到自己也曾经误伤师兄,怪不得那时候莫致师伯脸色黑得跟墨水一样,一定是由他想起了甘宇。 “后来叶师弟上山了。”陆之行说着,看了眼远处的叶云轩,叶云轩正迷茫地看着谭灵秀,脸上的表情还是迷迷糊糊神经兮兮。 “叶师弟武林首富叶家的公子,悦来客栈的老板叶云岚就是他的姐姐。” 吴瑕这才恍然大悟,他是说他看叶云轩总觉得很眼熟,原来是因为他长得像叶云岚! “叶家本来还有个幼子,倍受宠爱,但是一次与叶师弟同游的时候走失了,叶师弟愧疚不已,觉得是自己的错。有的武功天分高的人,容易钻牛角尖,叶师弟愧疚之中变得有点……”陆之行不知道怎么措辞。 “不正常。”吴瑕好心帮师父解围。 陆之行点点头:“他变得有些偏执,天天喊弟弟、弟弟,还怀疑是身边的人把他弟弟抢走了。叶家觉得武当心法平心静气,可能有助于他恢复神智,就将他送上山来。” “本来隐仙岩是无人看守的,这里机关重重很难闯进来,而且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声张,直到叶师弟上山,他无法跟其他人一起相处,掌门师兄才安排他到隐仙岩来,一是为了守卫密室,二是这里是文始真人始问六天的地方,希望叶师弟能在这里参悟天道,心境平和起来。” “结果叶师弟虽然疯癫,但来隐仙岩之后立马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有人来过这里,痕迹很新鲜,那天正好我和甘宇在一起,叶师弟来太和宫禀告此事,在半路上遇到我们,谈话之间,叶师弟发现那些痕迹与甘宇身上的一致,我正在惊愕之时,后背被甘宇砍了一剑。” 陆之行说得简略,但吴瑕可以想象当时是多么惊心动魄。 一直以来信任着的师弟,突然在身后重伤了自己。吴瑕记得师父说过,甘宇在雷神洞的时候,他还给甘宇偷偷带东西,而甘宇也提过,他在剑上喂了毒,让师父现在都不能运功。 两厢对比,是何等地让人心凉! 陆之行平静地说着:“甘宇见暴露了,也不再隐藏,他使出了许多奇怪却高强的招式,原来他一直都在偷偷进出密室偷学武功。他出其不意伤了我,叶师弟担心我而失去了追击的时机,甘宇眼见着就要逃走,一路上伤了不少武当弟子。但是当时的二师兄孙天同赶到了,两个人发生了一场恶战,甘宇虽看了秘籍,但是却没有时间练成,知道不能在武当久战,他诡计多端,让他一路逃下山,孙师兄穷追不舍,两个人竟然一同消失在了武当山下。” “一消失就是好些年。” 吴瑕听着陈年往事,无法觉得身临其境,但是却心有触动。 所以陆之行前些年才会一直下山,就是为了寻找甘宇与孙天同。 “从那以后,叶师弟砸钱将隐仙岩的守备换了一遍,还把自己的血也做出了触发大门的机关。而我的伤一直都好不了,但我觉得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吐吐血而已。” 陆之行说得轻巧,可吴瑕知道他受得伤有多么重。 “还有莫师姐的性情也有了变化,她本与孙师兄是夫妻,两个人一同上武当来习武,感情深厚,可自从那日之后,孙师兄一直没有回来,生死未卜。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如果师兄没事早该回来了,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莫师姐为人处事越来越极端,对于甘宇恨之入骨,你有时候让她想起甘宇,她就控制不住心情。” 吴瑕只觉得悲哀。 最后,陆之行说道:“我自幼长在武当,武当那时是多么平和而美好,却没想到被一个甘宇弄得物是人非。”他抬眼望着吴瑕,他的眼神让吴瑕动容,他说,“说起来,甘宇是我领上山的,我是不是错了?” 第41章 吴瑕终于忍不住了,抓住陆之行的手,说:“师父!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能把任何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样的话,他会心疼得要死。 陆之行说完旧事,感觉疲倦至极,眼睛的神采也微微暗淡了一些,那日在游轮上,与甘宇对手那一下宛如刚刚发生,他觉得应该把这些告诉吴瑕,因为—— “你是不是之前见过甘宇?”陆之行问。 吴瑕心里咯噔一下,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反问:“什么?” 陆之行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了,叹了口气,道:“我是说那天拍卖之前,你就见过甘宇。” 陆之行强打起精神,说:“我又不是傻子,你几次出去回来都很奇怪,扯些理由小学生都不会信,但我觉得不应该管束太多,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那天在船上,我见甘宇看你的眼神,充满了兴趣,他要是不认得你,干什么想带你走,所以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说了半天,该你了,说说你的故事吧。” 吴瑕听他最后一句,略带玩笑,可在吴瑕耳里却是嘲讽。 吴瑕扑腾一下跪下,终于把他和甘宇怎么遇见,还有在雷神洞的事都说了出来。 陆之行听了,沉默不语。 吴瑕心中忐忑,绝望地想,这下师父彻底对他失望了,他偷偷抬眼看师父的反应,只见陆之行蹙着眉头,抿着薄唇,眼里全是怒气。 陆之行一拍膝盖,怒道:“怪我不好,要是我多追问你就好了,也不会让你三番两次被他欺负去!” 吴瑕心头一热。 是了,师父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是先关心徒弟。 吴瑕摇摇头,说:“师父,我要是早知道甘宇是什么人,就不会跟他牵扯了。” 陆之行道:“他武功高强,你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陆之行见他跪着,也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说道:“当年我领来一个孤儿甘宇,多年之后又带来一个你。莫师姐对此耿耿于怀,可我对你一见如故,就想这么好的习武之才怎么能只在餐厅做服务员呢?这几年我们成为了师徒,我也很快乐,总觉得回到了少时的武当,平静祥和,我只要想着教导你就行了,而你这么乖巧懂事,让我也很欣慰。” 吴瑕再次抓住陆之行的手,握着不放开。 陆之行喃喃地说:“要是永远都那样该多好,我一直不懂有些人为什么千方百计挑起事端,他们就不知道平和难得吗?” 他看着吴瑕,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说:“这三年,师父过得很高兴,师父也要谢谢你。” 吴瑕连忙摇头:“我才是!如果没有师父,我还会一无所有,是师父给了我一切。师父不仅仅是我的师父,还是我的亲人,我的——”话到嘴边,他突然愣住了,他想说什么?他不再满足于师徒关系,还想更进一步,可那进一步,却让他害怕。 陆之行安抚地回握他,说:“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也相信你绝对不会做出背叛武当的事。” 吴瑕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差点没跌在地上,他急切地把他进隐仙岩的事又讲了一遍,末了,说:“师父,这真的只是阴错阳差!” 陆之行点点头:“莫师姐总担心你会成为第二个甘宇,但人与人又怎么会相同?我看走眼了一次,可对你,却是坚信自己不会看错。” “人生在世,不能事事顺心,即使你在武当有了不愉快,也应记住武当弟子追求天人合一,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持自己的本心。知觉从耳目之欲,便是人心,人心善恶复杂,不求别人,只求自己不被迷惑。知觉从义理,便是道心,道心是天命之性,你要时刻记住追求道心。” “那些阴邪贪痴之人得到了秘籍又怎么样?高强一时罢了,但你要相信,只要你一直保持自我道心,假以时日,你就是最强的。” 吴瑕若有所悟。 所谓豁达无为,并不是说什么懒懒散散,而是一直保持义理道义之心。 这说起来简单,可世上诱惑烦恼太多太多,谁又能一如既往? 若真能始终如一,那一定是无人能及,俯渺天地的境界。 “我说的你可记好了?”陆之行问。 吴瑕激动地点点头。 陆之行终于笑了,吴瑕最喜欢看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如同春风化雨。 “我就知道你记性最好,那师父就没什么可以教你了。”陆之行说着,吴瑕听着有些奇怪,“你自行下山去吧。” 吴瑕一愣,问:“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之行松开吴瑕的手,压低声音说:“武当已不适合你再继续停留,与其在这里纠结,你不如下山去,以你现在的修为,肯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吴瑕刚才与莫致起冲突的时候,是想过干脆一走了之得了。 可那是气话,即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对武当怎么会没有感情!而且,他问陆之行:“师父那你呢?” 陆之行闭闭眼。 吴瑕懂了,陆之行从小就在武当,自然永远是武当的人,他立刻觉得撕心裂肺地痛,他低声呼喊:“师父!你要抛弃我了吗!” 陆之行说:“甘宇既然已经出现,武当又会是一番动荡,而你与甘宇又有接触,一定逃不了干系,你难道真想跟莫师姐拼个鱼死网破?”他说完,扬声重复了一遍道,“你下山去吧!” 远处的人被他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莫致率先过来,问:“什么意思?” 陆之行答道:“刚才我听了吴瑕解释情况,我相信他的人品,但毕竟他还是误闯了密室,怎么也应该受罚,我叫他离开武当。” 吴瑕立即说:“师父我不走!” 他知道陆之行是为了他好,可是他无法接受! 这样,这样就相当于他被逐出师门了吗? 吴瑕觉得头晕目眩,刚才师父还好好的,说相信他,说要他保持本心,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陆之行责备他:“你犯了武当禁忌,虽是无意,但规矩不能破,只是让你下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吴瑕明白他这话时说给莫致听的,表面上是责怪,可却处处维护,但吴瑕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 莫师伯的刁难、大师兄的怀疑都无所谓,他只要和师父在一起的行了,如果下山,他还怎么见师父。 吴瑕急得不行,说:“师父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陆之行也无奈了,道:“傻瓜,离了师父你也能很好。” 吴瑕大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好的,因为我对师父——” 吴瑕说着,睁大了眼睛。 平日朦朦胧胧的感情在攻心的急火之下终于被他想通了。 他不想离开师父,喜欢师父的笑,想碰触师父,这些都是因为他喜欢师父啊。 不知不觉间,他对师父不再只有师徒之情,而是怀着深深的恋慕。 他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陆之行。 谭灵秀等人也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这边,莫致发话了:“他是应该被逐出武当,但是走之前必须废了他的武功,以确保万无一失。” 陆之行脸色一变,说:“师姐,他本是无心之失,何必做得这么绝?” 莫致道:“你相信他,可我不信,为了武当好,必须废他的武功。” 吴瑕脑子嗡嗡作响,他刚明白过来自己的感情,可是师父却不要他了。 他腾地从地上站起,对莫致说:“莫师伯,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会走甘宇的老路。可甘宇是甘宇,我是我,我吴瑕虽然没做过什么大事,但是我始终铭记师父的教导,只求无愧于心!我一身武功都是师父教出来的,如果你执意毁我武功,我必然抵抗到底!” 他又对陆之行说:“师父,要走你跟我一起走。” 这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武当七子当中,只有掌门李烛玉与陆之行与武当渊源最深。陆之行在武当长大,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会一直在武当,可刚才,这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弟子却坚定地邀请陆之行,宛如诱拐。 “异想天开!”莫致道。 吴瑕眼里再无他人,漂亮的眼睛只是定定地看着陆之行,道:“师父,你难道真的舍得我?” 陆之行也愣住了,看着徒弟。 他心里只是想着,徒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事事都需要自己出手的小孩子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可以顶天立地了。 陆之行在那一瞬间居然心动了,他有了奇怪的想法,觉得天大地大,多少苦乐悲痛,争芳虚名又有什么用,不如跟徒弟行走江湖,求个逍遥无穷。 就在众人等着陆之行表态的时候,隐仙岩外围传来第三次声音。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好魄力,我喜欢!你也别理你迂腐的师父了,不如随我走吧!” 第42章 所有人听了这个声音都大吃一惊,万分警觉起来。 声音的主人开始大笑,笑声由远及近,甘宇伴随着笑声而来,一双眼睛很是勾人又带着邪气。他身后跟着四五个武当弟子,正是莫致安排在外面的守卫中的几个。 那些武当弟子身上还有血迹,看起来像是击倒了其他弟子留下的。 “你!”莫致见了甘宇,居然说不出话来。 甘宇懒懒看了看身后的人,说:“这么多年了,总要在武当培养几个眼线,否则怎么能知道我亲爱的师兄师姐们的动向呢?” 他又看向众人,笑道:“没想到多年之后,我们师兄弟还能聚在一起,可惜掌门师兄事务繁忙,我没能一见了。啊,对了,还有可怜的孙师兄。”甘宇笑得很恶意,“他也来不了啦。” 莫致听了,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不堪承受这种噩耗。 张平过来对莫致说:“这人信口开河,师叔不要被他的话迷惑了,切莫中了他的计。” 甘宇道:“你就是武当下一任的掌门?倒是稳重,不过长得也太无聊了。” 张平向来恨人家评论他的路人脸,多年前甘宇闹事的时候,他也没正面参与,他对甘宇远没有那么忌讳,就根本没有理会甘宇。 可甘宇继续道:“可惜还没等你当上掌门,武当就完了。” 这话又犯了众怒,可其他人都在思考甘宇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在观察他到底要干什么而没有动。 只有刚才一直在一边叶云轩冲出去,抽出自己的长刀,向甘宇攻去:“放屁!” 甘宇阴沉一笑,并不畏惧,徒手接了叶云轩几招,嘴里说:“师弟,几年前的旧账我们都没有算清呢。” 甘宇的动作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灵敏,几日之前他才被陆之行重伤,双手还没有恢复。 可他气定神闲,根本不把叶云轩放在眼里。 叶云轩突然身形一滞,整个人软了下来。 他瞪视着甘宇,问:“你干了什么?” 甘宇道:“你再运功试试?” 叶云轩赫然发现自己的内力使不出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一惊,试着运气,但是都无法调动自己的内力。 甘宇趁机飞起一脚,正中叶云轩的胸口,叶云轩无法运功,四肢发软,闷哼一声,人飞了出去,落到地上,不省人事了。 甘宇笑道:“你们以为在武当里我就不敢来了?你们以为在武当我就没有办法了?”他对莫致说,“师姐,你怎么还没学乖呢,对身边的弟子太放心实在不好。” 甘宇一定是借那几个弟子的手,给众人下了毒。 这时,陆之行终于说话了:“这么多年了,师弟还是喜欢暗地里下手。” 甘宇笑:“那还不是因为有师兄这样没心眼的人,我才能次次得逞。” 陆之行道:“师弟这次来隐仙岩,恐怕是为了化功*吧?” 甘宇叛离武当的时候虽然看了不少武功秘籍,但是并未把所有的都看一遍。 “你修习了吸星*,却只能吸取内力无法化解,丹田之内各家内力相冲,你觉得吃不消吧。”陆之行平静地替甘宇解释,“所以你才会想要幽闭遮兰帮你重铸经脉,化解异家内力为你所用。” “可惜幽闭遮兰被毁掉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破解你身体里的死局。本来吸星*就出自北冥神功,而北冥神功后来分成了两部分,另一部就是化功*了。如果得到化功*,你也就能化去体内冲突的内力,避免一死了。” 甘宇赞赏地点点头,道:“武当各家之间,只有师兄最为聪明,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里,但是我对于陆师兄还是佩服的。” 他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当时从背后偷袭陆之行的明明也是他。 甘宇上前一步,众人被他毒倒,使不出内力,他吩咐那几个武当弟子看住众人,自己则向吴瑕走过去。 吴瑕一句话都没有说,甘宇走到他面前,眯着眼睛道:“我三番五次邀请你,你都不同意,这下可好,你看你狼狈的样子,在武当又有哪点好?” 吴瑕一身血污,衣衫破败,脸色也不好,他冷冷看着甘宇,道:“你又不是我,你又有哪点好?” 其他人听了他们的对话,除了陆之行无不惊愕,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吴瑕居然跟甘宇这么熟悉了,难道吴瑕真的如莫致所说,跟甘宇互相勾结? 甘宇哼了一声,道:“不过还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这隐仙岩的机关还破不了。”他邪邪地笑,用眼神示意那些叛变的武当弟子,那些人抽出剑来,架在众人的脖子上,限制住众人的行动。 甘宇说:“你进了密室,是不是看到了许多好东西?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 吴瑕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是,我看到了很多武林至高的秘籍,里面也有你需要的化功*。”他虽然狼狈,但整个人自刚才起就泛着一股子寒意,让人不得亲近。 他说:“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不错,文字的东西看个一遍,差不多就能记下来了。” “我在密室里,看到了好多好多秘籍,随便拿出来一本就能把武林搅得天翻地覆。”他漫不经心地说着,“不过里面的秘籍虽然多,但我翻翻就能都记下来了。” 甘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五指陷进他的肉里,阴森森地说:“那正好,那我也省事了,直接捉了你,你回去给我慢慢背。这次由不得你不愿意了,你帮你的师父师叔想想安全问题吧。” 吴瑕由着他动作,说:“那就没办法了,我跟你走,但是你要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莫致破口大骂:“你们果然早就暗中勾结,武当居然出了两个败类,实在是不幸。” 甘宇突然调动身形,移动到莫致身前,扇了她一巴掌,然后又飞速移动回来,他行动之快,几乎看不清。 莫致张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了。 “师姐,嘴贱就别说话,你以为女人我就不会动手了吗?” 这时候陆之行说话了:“你被吴瑕骗了,他根本没有看那些秘籍。” 吴瑕一愣,说:“师父,我全看了。” 陆之行道:“你想骗甘宇把你抓回去,然后放了我们?你何苦背这个黑锅,又何苦还对甘宇抱有幻想。” 他闭上眼,经过了这么一番,他气息都不稳了,他说:“一损俱损,你以为你走之后,我们还能安全吗?” 陆之行无视身边拿剑威胁他的武当弟子,抬起手,冲吴瑕招了招,道:“乖徒弟,你过来,那人要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吧。” 吴瑕怔怔地迈开步子,想往陆之行那边过去,可甘宇还死死钳着他。 甘宇怒道:“你居然敢骗我?” 他手上用力,一把把吴瑕甩出去,吴瑕往石殿后面跌去,撞到了石壁,正是密室的入口处。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 他走过去提起吴瑕,猛地往吴瑕后背拍去,吴瑕被他打得呕血不止,血染红了石壁。 陆之行见了,怒火滔天,他想站起来,可压在他肩膀上的剑往他脖子处移了移。 吴瑕抹了抹嘴角的血,说:“师父,我没事。” 甘宇笑道:“陆之行找徒弟也是会找,居然捡回来一个姓叶的。”他流转目光,看向呆呆傻傻的叶云轩,“叶师弟是不是很高兴?” 可密室的石门,一日之内只能打开一次,刚才莫致他们进去的时候已经开了一次,要再开,只能等明天了。 甘宇却像是一点都不担心这点似的。 他自负一笑:“八荒*,惟我独尊;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甘宇曾经与在场的人互称师兄弟,可他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跟吴瑕差不多年纪似的。他能保持这样,全靠他修炼了返老还童的惟我独尊功。 此武功太过高深,吴瑕也不懂其中的道理,只觉得居然能逆转时间实在太过逆天,不用多说,这武功肯定也是甘宇从密室里窃取的。 甘宇手覆在石壁之上,整个人冒出了白气,就像吴瑕曾经看见过的一样,烟云笼罩了他全身,说不出的鬼魅怪异。等白雾散去,石壁居然打开了! 想不到这惟我独尊功这么厉害。 甘宇一把拎起吴瑕,拽着他走进石道,最后回头吩咐那些武当弟子:“你们好好看住他们,如果有异动,直接杀了。” “是!” 甘宇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才满意地带着吴瑕消失在了石道里。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却无计可施。 吴瑕外伤内伤加身,还中了甘宇消散内力的毒,被他拖着,凄惨无比。两个人通过石道,走进了密室。 甘宇看见其中一个柜子的洞,嘿嘿笑道:“你真是好本事。” 吴瑕眼前发黑,懒得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绿的手榴弹! 这几天我人在外地,但是文放存稿箱了。 这一段剧情会有点长,等折腾过去了,吴瑕就蜕变了。 第43章 “你用了碾玉蟾诸吧?当年我们七个弟子之中,陆之行最受师尊喜爱,师尊送他碾玉蟾诸,期待他遇险的时候能保存性命。可他连被我打伤的时候都没用,却没想到给了你,他对你真是师徒情深。” 甘宇的意思是讽刺,可吴瑕却觉得心里又酸又甜。 甘宇拉着吴瑕,走到密室中间的太极印旁边,因为这几天事情太突然,刚才莫致进来根本没有能来得及将机关重置,暗格还是敞开的。 吴瑕自己万万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回来了。 甘宇从里面把那些价值连城的秘籍拿了出来,一本一本地翻看,最后找出了《化功*》,打开来仔细看了看。 吴瑕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也没有试图阻止。 甘宇把《化功*》看了一遍,然后又把书册揣在怀里,他不屑地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如获至宝,心里觉得自己就要拥有天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所谓秘籍,不过也是外物。” 吴瑕忍不住讽刺他:“你明明读了秘籍,还说嫌弃秘籍不好,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贪什么都想要呢。” 甘宇眯着眼睛一笑,道:“能为我所用的,我确实都要。”他环住吴瑕的腰,把吴瑕带进怀里,说,“还有又火辣又好看的东西,我也要。” 吴瑕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能事事顺心。” 甘宇道:“因为这世界上我谁都不信,只信自己。你不也跟我一样?从小就只有一个人,独自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应该也清楚。特别是当你不仅孤身一人,而且人微言轻的时候,只会引来不停地欺压。” 吴瑕摇摇头:“或许以前是这样吧,但我遇上了师父。我跟你一点都不一样,你比我早遇见师父,师父待你也一样的好,但你选择了背叛,我却永远不会。” 甘宇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吴瑕无畏地与他对视。 这个人的眼睛长得极为好看,眉目含情,眼带桃花。可偏偏这人心术不正,本是脉脉的一双眼睛,却因为他心怀叵测之意变得阴沉鬼魅。 甘宇道:“背叛?我从来就没有心向武当又谈什么背叛?” 吴瑕有些惊愕。 他一直以为甘宇是上了武当之后,因为隐仙岩的诱惑才变坏的,这么说,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怀有目的,并且一直在装模作样? 如果这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他一忍这么多年,却掩饰得很好。 吴瑕想到师父与他相处的时候,用的是真意,而他却一直是假意,就觉得气得心间都在抖。 密室里的光亮十分昏暗,甘宇的脸上落着一半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怕。 他说:“你可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武林同盟为了所谓的武林安定,抢夺我家的武学,我父母不愿交出来,他们竟然设计害死我父母。武林同盟还是武当,标榜的那一套都是鬼话。” 吴瑕怔怔地看着他。 甘宇禁锢在他腰间的手臂跟铁圈一样,勒得吴瑕发疼。 甘宇继续对吴瑕说:“而且,等你越接近武林同盟就会发现他们藏着一堆的秘密。”他拍了拍 吴瑕的脸,“我看起来坏,但是还是对你好的。” 吴瑕差点没吐出来,扭过头不去看他。 甘宇见他如此,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在落在暗格里的诸多秘籍之上。 甘宇放开吴瑕,点了他穴位,让他坐在地上,然后走过去拿起一本武功秘籍,说:“你说你不曾背叛,那不如让你背叛武当,背叛你师父看看?” 吴瑕皱眉:“你要干什么?” “秘籍在手边你选择不去看,我从没见过你这种傻子,你以为你说没看,外面那些武当伪君子就会相信你吗?” “只要师父相信我就行了。” “那我就要你师父失去对你的信任,从今往后,你只能信任我。”甘宇霸道地说。 他看了看手里的书册,说:“金蛇剑法,剑法不是你的最爱吗,就从这本开始吧。你不是记性很好吗?看一遍就能记住,那听一遍呢?” 甘宇轻柔地对吴瑕说:“我念给你听。” 吴瑕骂道:“你这个疯子!” 甘宇道:“就连我也不能把这里的秘籍全都背下来,如果你做到的话,你说你严苛的莫师伯会怎么说,你尊敬的师父又会怎么说?那时候,你要么自我了断,要么就只能背叛了。” 他笑道:“你看,背叛是多么简单的事,有时候不用你多想自然而然就被推着做到了。” 吴瑕心里一阵阵地发急,师父是那么信任他,他不想功亏一篑,而且他还没有对师父表白心迹,怎么能先做出背叛师父的事? 甘宇开始温柔地说:“不过不要紧,纵然武当的人都排挤你了,可你还能到我身边来。”他顿了顿,强势地说,“并且只能到我身边来。” 他开始念那本金蛇剑法,吴瑕一点都不想听,可是又无法捂住耳朵,甘宇沙哑低媚的声音从耳朵传进他的脑海里,好像天魔之音震得他脑子里一团乱。 吴瑕知道甘宇在声音里注入了内力,强烈地吸取着他的注意力,他怎么都无法忽略,那些心法牢牢地在他脑海里打下来烙印,吴瑕知道他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吴瑕满头大汗,刚开始还抵抗着甘宇的魔力,可后来也许是心法的作用,他的精神开始涣散,机械地记忆着甘宇念的心法,其他的事都不知道了。 到了最后,甘宇也懒得念了,直接把书册放在他面前,快速地翻动书页,吴瑕觉得自己可能走火入魔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与眼睛,他的一切感知都在追逐那些心法,即使一目十行,那些字就像钢钉,一个一个钉进他的脑海。 甘宇甩过最后一本秘籍,这些心法都是货真价实的能引导内功运转的,即使是光读不去参悟,也要耗尽大部分心力。 甘宇不比吴瑕,看一遍就记得,但也零零碎碎体悟了不少。 吴瑕虚脱地闭上双眼,血不断地从嘴角冒了出来。 甘宇知道一时之间记忆太多的武功心法,任何人都受不了,轻则内力紊乱,重则筋脉逆行。再加上吴瑕根本就没有那么高深的内力来承受那些心法,现在恐怕自己的那些武功也被淹没了。 所以甘宇根本不担心吴瑕记下了心法就能天下无敌,现在他只能是脑子满满的记忆娃娃。 甘宇抱起吴瑕,往外走去,走到密室门口,他回望满地的武功秘籍,想起了他第一次到这里时的震撼。 可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也懂了,再多的秘籍也无法令人一步登天,修习的功法多了反而容易扰乱人心走火入魔。 他想得到的都得到了,这里已经对他失去了吸引力,这次他来也只是为了化功*。 他看了看怀里的吴瑕,既然已经有了一个活辞典,那还留着此地干什么。 甘宇摸了摸身上,摸出一支打火机,打出火,丢进书堆里,书堆立刻燃烧了起来。 吴瑕紧闭着眼睛,满头虚汗,没有精力去顾及甘宇。 甘宇站在出口处看了会,燃烧的火焰好像妖魅繁盛的花,让他感觉到满足。 甘宇抱着吴瑕走进了出去,那些人还在那里,武当弟子们还拿着剑看着他们,但张平和莫致开始运功打坐,叶云轩还在昏迷中,陆之行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无力地坐着,谭灵秀却移动到了陆之行身边,搭着他的手腕,皱着眉头。 甘宇不悦道:“不是跟你们说了看好他们的吗?” 那些武当弟子不敢做声。 他们虽然被甘宇指示,但多是用毒药控制,他们对陆之行他们心里还存着一些愧疚,陆之行有伤在身,谭灵秀要求照看他,他们也就没有阻止。 陆之行见吴瑕进去的时候虽然狼狈,但人还是好的,可跟甘宇去了密室一趟,就虚弱地由着甘宇抱着,面色苍白如纸,嘴角也不停地渗着血。 他握紧了拳头,对甘宇说:“你有什么怨气何必找小辈的麻烦。” 甘宇道:“我哪里是找他麻烦,我是为他好。师兄,你这个徒弟深得我心,反正你虽没死也跟废人一样了,你徒弟交给我了。” 陆之行难得动怒,可他此时心潮澎湃,怒气迷离了他的眼睛:“你对他做了什么!” 渐渐,众人突然发现甘宇背后的石壁里飘出一丝烟火气,好像什么东西烧着了一般。 莫致脸色一变,道:“你放了火?” 甘宇笑道:“我把那些困扰你们的秘籍都烧了,这样你们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多好。不过放心,即使烧了,那些武学也全在吴瑕的脑子里了。” “你!”陆之行猛地站起来,旁边的武当弟子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剑抖了抖,划过陆之行的肩膀拉出一道血印来。 甘宇道:“师兄既然这么不知好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抱着吴瑕,对陆之行身边的武当弟子说:“送你的陆师叔上路吧!” 第44章 那个弟子迟疑了一下,为陆之行求情:“师叔,你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何必赶尽杀绝。” 甘宇狞笑道:“你不按照我吩咐的做,最多三天你身体里的蛊虫就会钻进你的脑子,你想你疯狂的丑态被你亲近之人看到吗?” 那个弟子身体抖动,咬紧牙,握着剑,对陆之行说:“对不住了,陆师叔。” 就在他提剑的同时,本来靠坐在陆之行身边的谭灵秀突然发难了。 他迅速起身,伸出二指,捏住那人的剑身,轻巧一抽,另一只手上滑出五根银针,往那人身上飞掷而去。 谭灵秀飞针准头极好,针扎进敌人的几大穴位,那人惨叫一声,跌到了地上,不再动弹。 谭灵秀捏住剑身夺了他的剑,反手一抛握住剑柄,抬眼望向甘宇。 甘宇道:“我倒是忘了谭师兄医术高明,那点小小的毒药自然完全不在话下。” 医者自医,可谭灵秀费了些时间才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毒,但他身上材料不够,无法配制出其他人的解药,而他武功并不足以与甘宇对抗。 他明白这点,可陆之行遇险,他不得不出手。 谭灵秀历来温文尔雅,他在武当潜心研究道医,武林纷争参与得少,刚才他一直默默在一边,因为他觉得自己无从插手,只能一旁照看陆之行的身体,可甘宇越来越过分,他也有些生气起来。 “甘宇,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念同门情谊?” 甘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我从未当自己是武当门人,又怎么会有同门情谊?” 他抱着吴瑕逼近谭灵秀,道:“谭师兄才是同门情谊情深意切,争着想走在陆师兄的前头。” 那些武当弟子被谭灵秀放倒一个,可还有好几个,再加上甘宇,谭灵秀自知自己以卵击石,但他又怎能退缩,他提剑,朝甘宇刺去。 甘宇即使抱着吴瑕对付谭灵秀也游刃有余,他刚才阅读了一遍化功*,已经有些心得,立马运用到自己身上,立刻就觉得身体里乱成一团的内力归顺了许多。于是即使他现在身上还有伤,功力也比之前精进不少,对付谭灵秀没有那么吃力。 但谭灵秀好歹也是武当七子之一,除了医术高明,武功也是武林一流的高手。他一手用剑,一手用针,双手交替,以剑为守,用针进攻,长短互惠互补,与甘宇很是过了几招。 甘宇还一手抱着吴瑕,只有一手与谭灵秀纠缠,谭灵秀目的不为别的,只为能从他手里抢下吴瑕! 谭灵秀身上的银针越来越少,他使出一招潜龙出水,自下而上攻甘宇的肩膀,甘宇侧身躲避,把吴瑕抱到身前,谭灵秀眼疾手快,往甘宇暴露的手腕上飞出几支银针, 甘宇吃痛,松开了吴瑕,谭灵秀倾身上前伸手拽过吴瑕,然后转手将他往后一抛,陆之行上前把吴瑕接住。 陆之行抱住吴瑕,拍拍他的脸颊,呼唤他:“吴瑕,吴瑕!” 吴瑕睁开眼,痛苦地回应:“师父。” 陆之行握住他的手,感觉他体内真气四处冲撞,似乎有多重力量竞相拉扯。而吴瑕只觉得自己背诵的那些心法让他心神不宁,头痛欲裂。 而甘宇那边因为松开了吴瑕,腾出了双手,有能力全力对付谭灵秀,谭灵秀身上的飞针也用完了,哪里是他的对手,眼见着就被他擒住了。 甘宇见陆之行与吴瑕互相依偎在一起,气极反笑,五指成爪扣住谭灵秀的肩膀,把他往地上压,谭灵秀吃不消,跪在了地上。 甘宇的身体又开始散发着白气,他死死扣住谭灵秀,谭灵秀感觉肩膀剧烈地疼痛,有什么东西似乎顺着肩膀窜出了他的身体。 吴瑕艰难地扭头看去,大吃一惊。 甘宇这个样子只有吴瑕见过,正是与窦振海那时一般场景! 吴瑕惊惧地喊:“不好吸星*!” 张平与莫致瘫软无力,一直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援手,现在谭灵秀眼睁睁就要被甘宇给害了,可他们却无计可施! 那些武当弟子见此变故,也目瞪口呆,对甘宇的惧意更甚,竟然也不敢动弹了。 而只有陆之行,虽然重伤在身,但好歹身边看守他的人刚才被除去了。 他放下吴瑕,一脸肃穆。 “不要啊,师父!”吴瑕有了不好的预感,伸手去抓师父,可陆之行踉踉跄跄地跃了出去,吴瑕只抓到了他的衣角,但是瞬间滑开了。 陆之行勉力来到两人身边,甘宇真吸取谭灵秀的内力吸得如在无人之境,等陆之行靠近了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陆之行身上,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甘宇说道:“又来一个?刚好。” 这次,轮到陆之行一笑。 甘宇与谭灵秀胶着在一起,陆之行伸出手没有去管甘宇,而是在谭灵秀的几大穴位上游走,然后死死贴住谭灵秀。 甘宇本来正在吸取谭灵秀的内力,见陆之行贴上来也觉得没有什么,连同陆之行的内力一起吸走更好,可他突然觉得受到了阻碍,他心头一惊,刚想撤回功力放开谭灵秀,陆之行紧紧跟上,探出手覆上甘宇的左右太阳穴,立刻就有如铁块粘上了磁石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那边谭灵秀仿佛自动脱落,倒在了地上。 陆之行与甘宇僵持着贴在一起,本来应该陆之行的内力被甘宇吸走,可甘宇觉得陆之行的体内好像有个深不可测的又杂乱无章的迷漩,越吸越觉得自己反而陷进去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想停下来,却发现他控制不了吸星*了。 甘宇微微一想,心里喊了声,糟糕。 陆之行受伤多年,全身经脉被锁,不可进不可退,稍稍运功就会引发气血失衡。而在船上那次,他为救吴瑕强行运功,导致真气逆爆,全身出血,目前他身体里的情况就更加错乱了。 而吸星*吸取他人内力为己用,却无法做到真正的海纳百川。 使用吸星*的人如同一个空洞,异种功力不加融合,只会互相冲突,所以甘宇才会寻找幽闭遮兰和化功*。 陆之行经脉被锁,有外力加持想从他经脉之中吸取内力,使他真气激荡,内力越来越乱。 另一方面,甘宇吸取了部分陆之行的乱七八糟的内力,觉得五脏六腑都如同刀割一样,而他的化功*远未练成,只能由着陆之行的内力在他体内肆虐。 甘宇这才想清楚其中的环节,知道自己着了陆之行的道,他想撤开,可陆之行完全不抵抗的态度,让他体内的真气放任自流,甘宇根本就停不下来。 甘宇一边忍受着挖心挖肝的痛苦,一边怀着满腔的恨意,说:“陆师兄果然聪明过人,没想到我也会被你坑住。” 陆之行道:“有因就有果,如果不是当年你砍我一刀,今天我又怎么会坑得到你。” “你就不曾想过再这么下去,你的经脉会受不了,最后自爆而死?” 陆之行回答:“师弟,你说错了,最后会是我们一同爆体而亡。”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仿佛是呼应陆之行的话一样,隐仙岩密室的石壁突然轰隆一声炸裂开来,紧接着好似雷声滚过,整个隐仙岩响个不停,大块的山石坍塌下来,地面如同地龙出土,剧烈地抖动。 甘宇刚才在密室里放火的时候,不知道叶云轩早就对隐仙岩进行了改造,不仅想方设法阻止人进来,也费尽心机阻拦人出去。 如果密室被毁,整个隐仙岩自动引发爆炸程序,争取留住擅闯密室之人。 地动山摇,陆之行与甘宇还难解难分,那些武当弟子看情况不对,哪里还有心管张平和莫致,纷纷自行逃命去了。 张平和莫致互相搀扶着,把昏迷的叶云轩背起来。 陆之行见了,对他们说:“师姐,张平,把谭师兄也带走。” 二人又来扶谭灵秀,莫致见他们难解难分,又想到刚才陆之行说的话,忍不住喊了声:“师弟。” 陆之行平日早就习惯了经脉之痛,甚至觉得现在有另一个人分担,感觉还不错。 但甘宇就不行了,痛苦得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他愤恨万分,狰狞地喊:“陆之行!” 陆之行对莫致说:“师姐,赶快带师兄师弟走,还有吴瑕,就拜托你了。” 这里就快要完全塌了,他们伤的伤,昏的昏,现在不走,到时候所有人被埋住,一个人都走不了。 莫致咬咬牙,当机立断,吩咐张平,带上叶云轩和谭灵秀,又走到吴瑕身边,想拉着他一起。 吴瑕趴在地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强大,所以无法保护师父?别的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啊,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可现在连这种愿望都要失去了吗? 吴瑕拂开莫致伸过来的手,爬也要爬到师父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t t这个场景终于要结束了。 写的时候特别忐忑,但又想让吴瑕彻底从武当里解脱出来去闯荡江湖,于是剧情这样了。 第45章 陆之行看见吴瑕的样子也心疼起来,可现在的情况,他不允许也不愿将吴瑕卷进来。 他踹了口气,试图让吴瑕冷静下来:“吴瑕,你跟着师伯师兄走。” 吴瑕也不说话,只是靠近陆之行与甘宇。 甘宇思来想去,要是继续跟陆之行耗在这里非被他耗死不可,可目前两个人之间一个有如空洞,一个有如磁铁,紧紧相吸。 正好这时候吴瑕过来了,甘宇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脱离陆之行的控制,只是代价太大。 吴瑕此时显得不合时宜的镇静,山岩还在震动,莫致见吴瑕死活不肯走,只有带着昏迷的二人与张平越退越远。 而吴瑕走近两人,一把抓住陆之行的胳臂,想把他拽走,可他与甘宇之间内力流转太过强大,吴瑕怎么拉都拉不动。 陆之行急了,喝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快走!” 可吴瑕就是不说话,死活都要把师父带走。 甘宇还在犹豫,可一想即使这么出去了,他也会因为吸取陆之行体内的功力而走火入魔,筋脉大乱,不如就拼命一搏,还能逃出生天。 他心一横,费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抓住了吴瑕。 吴瑕一惊,说:“你干什么!”结果,他立刻就感到体内有内力如狂潮般涌入! 甘宇把内力渡入吴瑕体内,此时不仅仅是他的内力,连带着陆之行的内力也流进了吴瑕的身体里。 吴瑕这时才又惊慌失措起来,可想要撤开,却怎么也甩不开。 陆之行立马明白了甘宇的意图,他想了想,一笑,道:“这样也不错。”他温柔地对吴瑕说,“徒弟,你还记得你刚上山的时候,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师父可能不行了,一定把一身的功力传给你。” 吴瑕大声说:“我不要什么功力!师父你跟我一起走!” 陆之行道:“你出去之后便去修习化功*,将身体里的内力理顺。哎,那密室里的武功记住了就记住了吧,挑几个合适的练练,你也别太自责,我也不是迂腐的人,从来没有怪你,只是你知晓太多,如果传出去肯定会引来争夺,不如武功练高点,也好自保。武功本来就没有错,错的是人心,只要你保持本心,天下第一又何妨。” 甘宇听了这番话,心想,等他真能天下第一再说吧。 甘宇感觉自己的内力输到吴瑕体内之后,自己气海空虚,一想到自己辛苦多年积攒的内力就这么便宜了吴瑕,就气得七窍生烟。 但他转念一想,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吴瑕。 他对吴瑕一直就像对一件喜爱的东西,虽不说有多情真意切,但是还是放了几分心思在吴瑕身上。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在枯竭,另一方面也感觉到陆之行那边对他的控制里越来越小,等到了一定的时候,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脱离陆之行与吴瑕。 可陆之行哪里会让他如愿。 正是天崩地裂的时候,可陆之行就越见轻松,他笑道:“师弟想走?这次我可不会放啦。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一报还一报,师弟,我陪你好好反省反省你的所作所为吧!” 说完,他翻手在吴瑕胸口推了一掌,吴瑕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他与甘宇一样,内力给了吴瑕反而轻松了不少,他神情自若,仿佛滚落的山石跟一颗颗沙粒似的,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一瞬间,他推开吴瑕,带起甘宇,两人齐齐朝隐仙岩深处跃去。 甘宇失了内力,与陆之行过了几招,可居然无法占到上风,加上要躲避落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陆之行越带越远,最然他愤怒地吼了一声:“你这个疯子!” 可笑他也有骂别人疯子的一天。 可这居然就是吴瑕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接着整个隐仙岩完全坍塌下来,把陆之行与甘宇的人影完全地吞没,吴瑕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他傻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前方一片落石灰烟,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带着他往飞掠。 正是安置好了叶云轩与谭灵秀再次返回的张平! 张平刚好也看见陆之行与甘宇双双被山石崩落淹没,可他救之不及,心里正在震撼,突然看见吴瑕还愣愣地坐在外围的地上,顾不得多想,连忙把他领走。 吴瑕这次没有反抗,整个人都麻木了,由着张平拎着他飞奔。 他们一路出了隐仙岩,轰隆隆的声响落在他们的身后,让吴瑕觉得非常不真实。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 可当他们一路回到了太和宫,他才发现一切都不是梦境。 叶云轩与谭灵秀被安置好了,已经安排了人来救治。莫致不愿出面,一切都有张平主持。 他派人集结人马,回到隐仙岩,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这时候他们一群练武的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往上打报告,联系当地的救援队,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可几天过去了,什么收获都没有。 吴瑕则是被关在房间里,门外有师兄看守,他不得擅自行动。 他现在虽有满身的内力,和一脑海的武功,可甘宇的内力偏颇,陆之行的内力阻滞,在他体内乱成一锅粥。 他也没有心思去调息理顺,即使他将化功*,记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不想去用那些秘籍,呆在房间里也只是发呆。 张平搜寻几日,一无所获,终于得到了掌门的口令。 他走到吴瑕那里,看见吴瑕一脸麻木,心里不住地叹息。 他对吴瑕说:“掌门师尊要见你,你随我来吧。” 如果放在以前,要见武当掌门,吴瑕一定会激动万分,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只是对张平点点头。 吴瑕跟着张平走过太和宫重重的宫门,往金顶方向走,张平一脸虔诚崇敬,气氛也越来越庄重震撼。 张平把吴瑕领到朝拜殿门口,对他说:“你进去吧,掌门在里面等你。” 吴瑕推门而入,看见大殿之上,一位玄袍道人盘腿而坐,手持一柄拂尘,仙意飘飘。 可是那道人并未如吴瑕想象的,相貌清癯,白须飘飘,而是一个……胖道人。 就连这时候的吴瑕都愣了愣,他本来以为武当掌门是王重阳,没想到居然是周伯通…… 周伯通,不,李烛玉见吴瑕进来,右手握住拂尘,往吴瑕那里一扫,那鏖尾如同会长长一样,吴瑕感觉自己的脖子侧边被扫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拂尘已经重新回归,安静地躺在李烛玉的手臂里。 “你现在体内真气情况极为凶险。”李烛玉说道。 吴瑕没想到掌门会采用这么一个切入点,他点了点头,这才慢了半拍地说:“弟子吴瑕,见过掌门。” 可李烛玉叹了口气:“我听闻陆之行曾要你下山去,既然这样,你也不算武当弟子了。” 吴瑕再次愣了。 他麻木的心再一次疼痛起来,他这才意识到,师父真的抛下了他了。 李烛玉道:“世事弄人,你也不必太过纠结,是不是武当弟子,你也都是你师父的徒弟。” 吴瑕看着武当的掌门人。 他不明白了,这位掌门一句话泼他冷水,一句话又热一热他的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烛玉继续说:“隐仙岩内并没有发现陆之行与甘宇的踪迹,说不定他们另有转机,可机会也非常渺茫,你也要认清现实。另外你体内的情况非常复杂,如果不修习化功*,不出多长时间,你就会经脉力竭而死。陆之行是我师弟,他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吴瑕听了半天,这才听出了掌门的意思。 他心头一热,弯了弯腰,说:“请掌门指条明路。” 李烛玉道:“你如果修习了化功*,武当自然不能再留你。而你的事,已经传到了武林同盟,不日之后,他们会派人来接你。你若是到了武林同盟,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吴瑕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如果到了武林同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想想他们对待那些秘籍的方法就让人不舒服。 吴瑕又想到了师父所说,他一身秘籍,自然很多人觊觎,他不愿去陌生的环境中,他总觉得去了武林同盟之后,肯定会身不由己。 “说是来接你,可却是用的命令的口气。”李烛玉继续道,“武当须听从武林同盟的命令,务必把你交到他们手上。”李烛玉顿了顿:“但你现在一身武艺,我武当未必拦得住你,我们尽力而为,还是被你逃脱了也没有办法。” 吴瑕心领神会。 李烛玉就像张平一样。 为了武当的立场,会质疑他,有多重的考虑,可最后还是会折返回来给他一条生路。 吴瑕点点头,道:“多谢李掌门!” 李烛玉最后道:“要谢,谢我可怜的师弟们吧。” 吴瑕从李烛玉那里回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看着自己呆了三年的地方,他曾经以为这里是他的归宿,可现在他却要走了。 不过,师父都不要他了,他还留这里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他摆在桌子上的白玉瓶上。 这白玉瓶还是叶云岚送他的,而这瓶子让他想起那场拍卖会。这次的事,都是从拍卖会开始的。 他愤恨地抓起瓶子,狠狠地摔到地上。 什么价值连城,什么奇珍异宝,如果他那时没有去拍卖会就好了,师父就不会遇上甘宇,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精致的瓶子触地即碎,白色的碎片流光溢彩,有种残破的美丽。 突然,碎片间闪动着一丝光,从碎片里,冒出一根细芽,越长越高,越来越粗,最后顶端冒出一个花苞。 然后那个花苞绽放开来,典雅清淡,美丽非凡,跟当时拍卖会上的那幅画一模一样。 吴瑕错愕了。 这不正是看一眼明心静气而心思透彻,闻香气益寿延年,食用花瓣起死人肉白骨,习武之人吃了浑身通畅百无禁忌的幽闭遮兰? 有了这个,何须化功*? 原来甘宇找的,师父需要的东西一直都在他这里! 他愣了愣,接着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怎么都停不住。 他身体里的内力问题有了解决的方法,可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他只觉得万般讽刺,命运给他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我恨啊,刚回来码了一章,眼见着十二点了,jj死活上不去!!!! 晚了几分钟,哭死。 第46章 夜色撩人,吴瑕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与身边的行人擦身而过。 霓虹灯打在他的脸上,闪烁的色彩也没能让他看起来温暖点,反而显现出光怪陆离的疏离感。 他从热闹的大街一路走过,走到了一间超市门前。 三年前他从这里离开,三年后他又来到了这里。 这家超市看起来跟以前一样,只是陈设旧了许多,周边开始进行老城区改建,很多房子的墙上写着“拆”字,估计这家超市至少也会进行一下改建翻新。 时间已经接近半夜,超市正在收拾打烊,有员工陆陆续续下班,从超市里走出一个人,看见吴瑕站在门前愣了愣。 那个员工还从看过这般帅哥,穿着黑色的半长风衣,站在夜风里,静静地朝这边看过来。 只是帅哥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冷漠,一双漆黑的眼睛宛如寒星,没有什么温度。 他生怕惊扰了这位冷酷的帅哥,小心翼翼地问:“你好,我们已经下班了,要买什么明天来吧。” 吴瑕点点头,也没有说话,那位员工似乎是新来的,吴瑕没有见过。 就在员工手足无措的时候,超市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见吴瑕,睁大了眼,指着吴瑕张着嘴半天却说不出来话来。 吴瑕记性好,认得这是超市的老员工,估计自己的名字他也忘了。 吴瑕冲二人扬手示意,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本该和他们一样,可现在现在却完全不同,比如吴瑕远远就能看见前方有人聚集着。 习武之人的目力也随着内力的提高而提高,如果集中注意力,就能察觉到很远传来的动向。 这里在三年前就是治安不好的地方,现在到处拆迁,在废墟里更是能滋生不好的事端。 吴瑕没有特意避让,还是直直地往前走。 直到他走到那群人的前面。 几个混混正在围殴一个乞丐,看起来是在抢乞丐的钱。 吴瑕停住脚步没动。 那几个混混见有人来了,纷纷停手,转过头看向吴瑕,其中一个骂道:“看个屁看啊。” 吴瑕道:“挡路了。” 混混被气笑了:“这个小白脸脾气还挺大啊。”他们见吴瑕衣着光鲜,开始打吴瑕的主意。 几个人互相用眼神示意一下,然后挥舞着拳头朝吴瑕打去。 吴瑕见那几个人动了,人与人之间露出空隙来,他移动脚步,如同一阵轻烟,从人堆里穿了过去,动无常则,飘忽若神。 那些混混根本没看清楚,就发现眼前的人不见了,扭过头,发现他到了他们身后。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万分惊惧,莫不是遇上了鬼魅? 吴瑕目不旁视,从那个被围殴的乞丐身边走过,眼见着就要离开了。 那个乞丐抓抓自己又蓬又脏的头发,说:“你就这么走啦?江湖中人,路见不平,应该出手相助嘛。” 吴瑕道:“你需要吗?” 那乞丐放声大笑起来,这时候从暗处又出来不少流浪人,慢慢过来,把吴瑕围住。 吴瑕这才转身,对那些混混说:“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你们还不快滚?” 那些混混见这阵势,知道那些要饭的要找这个小白脸麻烦,这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是先逃为上,连忙一溜烟都跑走了。 乞丐们也没有拦阻,只是将吴瑕越围越紧。 刚才那个乞丐看起来是小头目,他嘻嘻笑着,对吴瑕说:“吴瑕兄弟,终于见到你了,你现在可是武林的大红人啊。” 吴瑕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叛离师门,不仅独吞了武林秘籍,而且还将武林至宝幽闭遮兰占为己用,武林同盟发出盟主令,全武林通缉你。你说你,活生生的移动秘籍库,居然也不知道避一避,光天化日走在大马路上,莫非真是练习了秘籍武功,有恃无恐?” 吴瑕一脸意兴阑珊,根本不想理的样子,但还是说话了:“我以为丐帮还算正派名楣,想不到也同先前的那些杂碎一样。别扯武林同盟了,你们不过是想要秘籍而已。” 他抬起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都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抢吧。” 丐帮眼目遍布天下,找到他是很容易的事,吴瑕并不奇怪,只是今夜他重回故里,心情算不得好,觉得有些不耐烦。 丐帮众人围住吴瑕,各人从背后拿出一支竹棍来,抵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击。 吴瑕听着那些“空空空”的声音,面无表情,没有动作。 那个为首的乞丐说:“请吴兄弟跟我们走一趟了。” 话音一落,众人挑起竹棍,朝吴瑕齐齐攻来。 那些竹棍在夜色里好似青玉,缠绊勾劈,招招连环,一人接一人,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吴瑕等竹棍攻至身前,才排出双掌,掌风侵袭,推开那些棍子。 正是任他巨力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 吴瑕此时身具陆之行与甘宇二人的功力,早已不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再加上幽闭遮兰百无禁忌的功效,他目前身体中的内力已经能排在武林前列,即便是简单的太极掌法,使出来也与以前大不相同。 丐帮的打狗棍为刚直之器,吴瑕以曲对直,以柔克刚,在数根竹棍间左右成圆,丐帮众人竟然近他不得,可还想再次围上来制住吴瑕。 吴瑕见他们冥顽不灵,突然转变掌风,不再与他们缠斗,内力凝聚在双掌上,震山排云,那些丐帮弟子被他的内力震得轻则后退几步,功力低的直接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下镇住了。 吴瑕刚才直接用内力抵制众人,根本没用什么花哨的外功,这种内功上的碾压,让丐帮弟子明白过来,他们在吴瑕面前毫无机会。 吴瑕见众人呆的呆,趴的趴,收起双掌,再次转身。 他一语不发,往更深的夜里走去。 丐帮中有人想追上去,可被为首的那人拦住了,他道:“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看来真如传闻所说,他现在深不可测。我们此行不过是探听虚实,既然找到了他的踪迹,就回去禀报吧。” 吴瑕没有兴趣听丐帮弟子的阴谋诡计,他继续往前走,夜里熟悉而又陌生的老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只野猫间或从屋顶上跳过。 吴瑕抬头,看着那些屋顶出神。 陆之行曾经抱着他,从那些地方轻巧地越过。 他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被他按捺下去,他低下头,继续往前走。 等走到了他曾经租住的地方,他才放慢了脚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从武当离开之后,他一直有种无处为家的感觉。陆之行带走他的时候,这里是他与世俗最后的联系地,他想过来看看他曾经生活的地方。 可那些人总是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地骚扰他。 那日,他发现了真正的幽闭遮兰,几乎没有迟疑地就服用了。幽闭遮兰贯通经脉,百无禁忌,他身体里陆之行与甘宇的内力跟他自己的内力完美地调和在了一起,根本就不用练什么化功*,就迅猛地增加了近百年的功力。 他的内功一日千里,脑子里的秘籍就越发清晰起来。 武林同盟的人正赶来武当,想要控制住他,李烛玉放任自流,他只稍微打伤了几个武当师兄,就一路下山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门出手,但他也没有什么大的感觉了。 他最在乎的人生死未卜,其他人又甘他何事。 他下山之后,武林同盟就发了盟主令,一路有人追击,也有人贪图他身上的武功,想要抓他回去,可一一被他化解。 目前还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试探,他知道后面围剿的规模会越来越大。 但那些他都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想回来看看老地方。 可就在他曾经住过的地方的楼下,停着一辆豪华的轿车,车身的线条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流畅的光,与周围破败的社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夜吴瑕终于有了表情,他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悦。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个个穿着黑色的西装,他们见到了吴瑕,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对吴瑕恭敬地说:“小少爷,我们是来接你的。” 吴瑕没有说话。 那人见吴瑕不吭声,也不生气,继续道:“老板吩咐我们来接你,她说她非常想见你。” 这番做派,吴瑕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还是问:“你们老板是谁?” 那人回答:“我们老板是叶云岚小姐。” 吴瑕抬眼,往那间老旧楼房的上层看了看,辨认着他以前住的地方在哪里。 等找到了方向,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那些黑西服们在一边毕恭毕敬地等着,也不打扰他。 待吴瑕看够了,他才说:“走吧。” 黑西服一脸的惊喜,连忙拉开车门让吴瑕上车。 吴瑕扶住车门,再次往那栋楼看去。 今夜他走过的地方都曾与陆之行一起待过,可惜命中注定有些地方即使你到了门口,也无法再进去了。 他收回目光,坐进了豪车里,由着他们带着自己,离开他千里迢迢跑回来看看的地方。 第47章 吴瑕坐在车上,也没有在意他们带他去哪里。 车子穿过街道,从破旧的老城区到达了本市最高端的中心地带,吴瑕透过车窗扫过外面的灯红酒绿,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一切都由着他们。 直到车子停到了一家高级酒店的门前,黑西装男们领他下车来,吴瑕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高耸入夜空的大楼。 巍峨的星级酒店在金色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如同被水晶镶嵌而成,昭示着这里的上流,以及非普通人能承受的奢靡。 吴瑕以前多少次看着这里兴叹,感慨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踏进这家酒店的大门,可现在他从豪车上下来,被人簇拥着,绕到特别通道,从那里直接去了酒店的高层vip区。 以前从未想过的待遇现在得到了,可他却已经变得漫不经心。 叶家经营着悦来客栈,占据着武林的流通咽喉,除了那个之外,他们在普世里,也是酒店大亨,拥有众多高级酒店。 这么有钱,不管是普通世界还是在江湖上,都该叱咤风云,吴瑕却想到了叶云轩。 叶云轩独自镇守隐仙岩,一袭白衣,朴素清淡,一守就是好多年。 不说谁知道他是土豪少爷,只可惜他变得疯疯癫癫。 而他之所以会成那样,就是因为他弟弟丢了。 吴瑕想到这里皱皱眉。 通过专属电梯到达平日普通住客无法到达的楼层,吴瑕走出电梯,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无法分辨这里与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层哪个比较华丽,只是悦来客栈是中式的厚重,而这里有点西式的浮夸。 黑西装们在前面开路,吴瑕随着他们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个房间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刚进去就感觉似乎能穿过房间看见星空,而叶云岚正在玻璃之前的沙发上坐着,她看见吴瑕进来,连忙站起来,显得有些慌乱。 叶老板风姿绰约,还是那么美丽。一如叶云轩,一如吴瑕。 她站着,看着吴瑕,却说不出话,双手绞在一起,眼里竟泛起了泪光。 西装男们自动退出,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吴瑕看了看宽敞阔气的房间,又见叶云岚哪还有以前那么霸气御姐,心里稍稍有了些柔软,率先打破僵局,说:“叶老板不请我坐坐吗?” 叶云岚抬手抹了抹眼角,美人拭泪极为好看,颇为我见犹怜,她勉强自己微微笑了笑,道:“看我,快坐,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眼见着她就要喊门外的人送吃的进来,吴瑕连忙阻止她,道:“不用了。” 吴瑕自若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示意叶云岚也坐,说:“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叶云岚知道他遭到变故,这么短的时间内,人迅速地变得成熟阴郁,叶云岚看在眼里,心里闷闷的。 她到底是女强人,在经过刚开始的激动之后,迅速地平静下来,她望着吴瑕,道:“我觉得你应该猜到了我要说的事。在那之前,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福利院的吗?” 如果放在以前,吴瑕本来是不愿意给别人透露自己的幼年时光的,因为那实在算不上很好的记忆,可现在吴瑕觉得那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于是他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有记忆的时候起就在福利院了,据说我来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身上脏兮兮的,院长告诉我,我是被遗弃的。” 叶云岚快速地否定他:“不是的!你不是被遗弃的!” 吴瑕道:“其实叶老板想必已经调查过了,又何必让我再说一遍?那时我年纪尚小,恐怕知道的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叶云岚微微愣了愣,对如此一针见血的吴瑕有点不适应。 她再次端详吴瑕,发现他似乎放弃了虚与委蛇,句句单刀直入,没有了装作和善的耐心。 她心里苦涩起来,说:“没错,武当出了那件事之后,我听说了你的血同样打开了那道机关。那机关是当年云轩被甘宇激怒,亲自把自己的血洒在石壁上铸造的,就连我是他的亲姐姐去了也打不开那石壁。” 吴瑕道:“如果是这样,即使我的血能打开机关,也不能说明什么。” 叶云岚苦笑:“那些都无所谓,只要把你留在上面的血去做基因检测就知道了。” 吴瑕默默然,他倒是忘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是科技的时代了。 叶云岚走到一旁,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夹,递给吴瑕,说:“为了保险起见,把你的基因序列和我与云轩的分别都做了比对。”她哽咽一下,“你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弟弟。” 吴瑕接过检测报告,低头翻了翻,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平静地说:“我知道了,然后呢?” 叶云岚对他的淡定感到不解,她走到吴瑕面前,恳切地说:“你并不是被抛弃的,那天云轩带你一起出门,可是半路却遭到了伏击,他一不小心把你弄丢了,他一直都在责怪自己,所以才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弟弟,你可知道我心里的痛苦?现在我们找到你了……” 叶云岚小心翼翼地抓住吴瑕的手,说:“我很高兴,非常高兴,你不高兴吗?” 吴瑕任由叶云岚握着自己,他终于有点恍惚了。 现在抓住他的手属于一个叫做“姐姐”的人,吴瑕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找到亲人,而这过程简单得有点不可思议。 吴瑕的目光落在基因鉴定报告书上,就是这个东西决定了他们的血缘。 吴瑕抿抿嘴唇,终于放柔了目光,说:“我也很高兴。” 是真的高兴,亲人团聚,他怎么能不高兴? 可是他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不见激动。 叶云岚怕他还有疑虑,走到柜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抱着它走回吴瑕身前。 那相册虽然样式老旧,但保存得很好,仍能看出在当时恐怕价格不便宜。 叶云岚翻开相册给吴瑕看:“你看,你出生之后的相片我们都一直保存着,你那个时候可爱极了。” 吴瑕看着相册中陌生的孩子,衣着富贵,众星捧月般被家人珍爱着,稚嫩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天真烂漫。 对于那时候的事,吴瑕一点都不记得了。 或许他也受了什么创伤,导致他忘记了几岁前发生的事,也导致他再也不会笑了。 叶云岚也被照片上的小吴瑕触动了,她说:“这些年你失去的,我都会加倍补偿给你。你如果想休息休息,我立刻安排你去私人海岛上放松一下,或许你想继续深造?你似乎对学业非常看重,我也可以找知名的教授给你做推荐,你想去哪里念书都行。” 吴瑕替她合上了那本相册,说:“能与你们相认,我真的很高兴。但我现在还有要做的事必须去做。” 叶云岚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沉下脸道:“你要做的事,是指江湖事吗?” 吴瑕没有说话。 叶云岚道:“如果你是指你看了那些秘籍的事,看了就看了吧,只要你待在叶家,叶家有的是钱,自然能封住他们的嘴,保护好你,所以你根本不用那么辛苦。” 吴瑕阻止了她的话:“如果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当年我就不会和你们失散了。” 叶云岚惊呼:“你还在怪我们!” 啊,女人,总能小题大做,吴瑕终于觉得有点头疼了。 吴瑕道:“我没有怪任何人,但现在不是我认祖归宗的时候。” 叶云岚沉思了一下,问:“是为了你师父?” 吴瑕还是选择不答。 叶云岚终于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但你要接受叶家的帮助。目前江湖上四处都有觊觎你的人,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家人被外人欺负。我安排一些人手由你调配,他们都是重金雇来的好手,绝对有用处。” 吴瑕摇摇头。 “那你挑一辆车子,总是方便些,玛莎拉蒂还是保时捷?” 吴瑕忍了忍,才忍住了久违的吴瑕式吐槽,他继续摇头。 叶云岚也有点急了:“你总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她再次站起身,这次是走到墙壁前,按下墙壁上的一个开关,隔板移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大型保险柜来。 她嘀嘀嘀快速地按下密码,保险柜柜门弹开,她从里面刷地抽出一柄剑来,让吴瑕微微睁大了眼。 那柄剑光芒璀璨,霸气十足,所谓“龟文漫理,龙藻虹波,异光花纹,肉眼可见”,一看就知道绝非凡物。 吴瑕原来那柄便携式长剑被甘宇毁掉了,就一直没有贴身武器。不过话说回来,他那柄剑虽然寒气逼人,但哪有眼前的这把熠熠生辉。 叶云岚提着剑,似乎很是吃力,她把剑拿到吴瑕面前,一把把它□□地板里,她一个弱女子毫无武功,可也能穿透地板,可见这剑有多么犀利。 她道:“别的不收,这个总该拿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舒缓点哈,吴瑕顿时富二代了,有了武器就能去屠龙救公主了…… 第48章 吴瑕把剑从地上拔出,手指在剑身上弹了弹,虎啸龙吟,贯通斗室。 嗯,好剑。 叶云岚见吴瑕似乎很喜欢这剑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道:“当年武当师祖张三丰有佩剑号真武,扫荡群邪,威震江湖,后来真武剑被武当奉为镇派之宝。” 吴瑕微微错愕,举起手中的剑,果然在剑柄处镶嵌着一个八卦,问:“难道这就是真武剑?” 武当镇派之宝怎么会在叶云岚手里? 叶云岚连忙说:“当然不是,李烛玉那老头怎么可能让真武剑流到江湖上。这是等身复制版本,但是融进了最前沿的材料科技,比真正的真武剑还要锋利,还要强大。虽然样子是和真武剑一样,但是还参考了其他名剑的设计,汇聚了不同长剑的优点,堪称绝世。” 吴瑕看着叶云岚,幽幽地说:“有没有人说你很适合去做市场营销?” 叶云岚道:“叶家掌管生意的继承人倒是确实是从市场做起的。”她开心起来,“你终于肯开玩笑了。” 吴瑕放松了身体,道:“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叶云岚拍拍他的肩,心疼道:“我知道。”她把话题又拉到剑上去,说,“其实这剑,是你原来用的那个剑的加强版本。因为以前的种材料的剑有很多弊端,所以武林同盟才会拉叶家做赞助,研发出新型的武器,同时参考江湖上诸多的名剑,做出不同的样式。只是造价太高,最后还是没能得到推广。你手上的这柄是那一批造出的剑中最完美的一柄,可惜云轩使刀,反正是叶家出的钱,我就把它收藏了起来。” 吴瑕再次觉得科技改变世界,他对叶云岚说:“既然这样,我刚好也少一样武器,那我就收下了。” 叶云岚笑道:“剑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上有价值多了。” 只是这剑太长了,虽然是高新材料,不一定是钢铁,但是要携带太麻烦。 叶云岚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对他说:“你按一下剑柄上的八卦。” 吴瑕按照她说的做,整把剑立即闪动一下,化作点点星光,然后光点簌簌地被收进方寸的八卦之内。 较之吴瑕以前那柄剑固液转化,这柄似乎更加方便,不愧是改良版。 吴瑕把八卦收好,对叶云岚说:“谢谢。” 叶云岚连忙说:“跟姐姐有什么好客气的。” 吴瑕望着叶云岚,点点头。 虽然他还喊不出“姐姐”两个字,但是吴瑕的态度让叶云岚欢欣雀跃,她恨不得立刻把叶云轩从武当上接回来,让他们姐弟三个好好团聚。 吴瑕看着叶云岚容光焕发的脸,一扫他刚进来时淡淡的清愁,吴瑕也略觉得欣慰,可他无力沉浸于亲情的美妙中,重振精神,询问叶云岚:“关于武林同盟,我了解的不多,它到底是个什么样?” 叶云岚是悦来客栈的掌柜,悦来客栈历来也是贩卖情报的地盘,所以她虽然不会武功,可四通八达,武林上发生的事,基本上没有她不知晓的,而叶家作为武林富豪,武林同盟也仰仗极深,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武林同盟了。 叶云岚道:“就是一群老谋深算的人组成的机关。”她笑了笑,略带讥讽,“说起来都是些两面三刀的角色吧,一方面他们要维护武林的安定,平息武林的事端,一方面又要讨好普通社会,用以换取武侠生存的机会,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世界存在武功这件事本来就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她的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虽然他们个个都很精明,与他们做生意非常不爽快,但是不得不承认武林如果没有他们,恐怕会乱成一锅粥。” 吴瑕又问:“这次他们颁发盟主令捉拿我,那武林盟主又是谁?” 说起这个叶云岚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说:“他们这次居然如此不给叶家面子,你是我叶家的人,哪由得他们欺负!” 又绕回来了,吴瑕道:“这事我自有打算。” 叶云岚迷惑道:“那好吧,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你都要记住你身后有个叶家。至于武林盟主,倒是个神秘的位置。武林同盟有时候会用武林盟主的名义发布告示,可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武林盟主。有人说武林盟主武功高强,不轻易露面,也有人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是个虚位而已。” “那叶家平日是怎么跟武林同盟打交道的?” 叶云岚答:“我见过几个地位很高的长老,但是确实没见过武林盟主。” 吴瑕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沉思了一会,对叶云岚说:“既然这样,我还有事情要做,今天就先离开了。” 叶云岚一惊,道:“不在这里休息休息吗?” 吴瑕说:“不了,我要尽快去一个地方。” 叶云岚满心的好奇,但她还是没有问。 吴瑕突然遭到变故,脱离了武当,她也知道陆之行与吴瑕感情很好,师父出事对吴瑕也是很大的打击。 叶云岚为了取吴瑕的血样,派人去过隐仙岩,得到的报告上显示整个隐仙岩一片狼藉,半壁山崖几乎全部被毁,在里面搜寻非常困难。 虽然还没找到陆之行与甘宇的……尸体,但大概也凶多吉少。 武林同盟的盟主令上,说吴瑕私吞秘籍,叛离武当,叶云岚当然知道这是鬼话。虽然她与吴瑕接触不多,但在拍卖会上,她看得出吴瑕是个好孩子,她也为自己的弟弟成长为一个正直的人而高兴。 叶云岚打定主意,说:“既然你执意要走,还有件事,你必须答应。”她掏出一张卡,递给吴瑕,“叶家什么都没有,只有钱最多,虽然不能事事靠钱,但是有钱还是方便些。” 吴瑕沉默一下,接过那张黑色的卡片。 虽然叶云岚万般不舍,但是吴瑕还是往门外走去,他知道即使他离开,凭着叶家的眼目也一定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他打开房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但是他还是转过头来,心中微微颤动,他看着叶云岚,轻声问:“我本来的名字是什么?” 叶云岚听了这话,几乎要哭了出来,她沙哑着声音,说:“云曦,叶云曦。” 吴瑕垂下目光,走出了房门。 他再次回到夜色里,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可这个城市却没有完全进入睡眠。不时有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扬起他的衣衫。 在这个城市他要做的已经完成,下一步,就是去往那个地方。 他摸了摸衣兜里的卡,决定往机场去。 可总是无法事事顺心,不停有人来骚扰他,他看见远处有几个人朝着他走过来,目露凶光,个个身怀武艺。 这些人不比丐帮弟子,身上的内力感觉起来不像是正派,散发的气息也比较邪恶。 吴瑕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新有了一件武器,刚好拿这些人来试试剑。 那些人走到吴瑕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个对他说:“你就是吴瑕?长得挺好看的,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聊聊武功,还能快活快……” 吴瑕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按下了八卦,真武剑立即在他手里成形,他一语不发撩起长剑就往人堆里砍去。 那些人没想到吴瑕会先出手,连忙抵挡,可这些杂碎哪里是他的对手。 吴瑕根本毫无章法,怎么爽怎么来,他也需要发泄,他的心中有一团火焰,烧得他肝肠寸断,他把他的悲愤灌注在他的剑上,招招随性而至,招招短直平快,其实招招断肠。 这世道,只有什么都不懂的才是胆子最大的,这几个人明显是武林魔道的小角色,却因为听说了吴瑕的事,前来赌一把运气。 反而是那些深沉角色,此时还在观望,等探清了吴瑕的虚实,才敢前来动手。 吴瑕三下两下就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他一脚一个把人给踹飞了出去,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那些人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可趴在地上,抬头看吴瑕,发现他手握长剑,阴沉地看着他们,却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就那么站着,一身煞气,让人惊惧,在这些小角色眼里,就如同神一般。 可他们发现吴瑕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赶紧连滚带爬溜走了。 吴瑕甩了甩长剑,眼看着那些小喽啰跑远了,这才慢慢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夜色说:“你跟了我一路了,不出来会会吗?” 空荡荡的空气中,传来一阵轻笑,清澈又低沉,跳脱又魅惑。 过了一会,宛如黑色的画布被拉开一样,凭空从黑漆漆的夜里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头红黄相间的头发,穿着肥大的裤子和长到膝盖的大t恤,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粗链子,一身嘻哈风。他皮肤黑黑的,只有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显得非常灵活。 那人看着吴瑕,嘿嘿直笑。 第49章 吴瑕瞥了那人一眼,脸色有点不好看。 这什么杀马特非主流…… 杀马特抓了抓头,嘻嘻哈哈地对吴瑕说:“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不跟你动手。” 不动手那跟着干嘛? 吴瑕懒懒地收起剑,准备扭头就走,那人连忙跑回来,招呼吴瑕:“你别走啊!” 吴瑕道:“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你是谁?” 那人这才拱了拱手,道:“在下姓花,叫花奕狐。” 没听过。 吴瑕目光森然,就这么看着他。 花奕狐抠抠脸,道:“呃,我的名字你没有听过,但赤狐的代号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吴瑕一怔,微微眯起眼。 陆之行曾经说过,江湖之中非常复杂,除了有武当少林这样的名楣正派,也有不少暗地里行动的人或者组织。江湖上有个杀手榜,上面的杀手按照杀人的要价排名,而那些杀手都是代号,那些代号吴瑕记得是以颜色以及动物为组合,比如杀手榜第一的是一个叫灰鹤的人。 而赤狐的名号吴瑕也听过,虽然说不出到底是排第几,但也是位列杀手榜前列。 杀手的真实身份向来是秘密,越少人知道他们的真名,他们就越安全,可眼前的这个杀手居然把他的名字亮出来了。 而且……这种非主流的打扮,这个人真的是杀手吗? 吴瑕站在那里,想了想,还是没兴趣。 他转身就走,花奕狐连忙追上他:“诶诶,你怎么又走了!很没礼貌啊。” 吴瑕道:“我又不认得你,没时间跟你废话。” 花奕狐要抓狂了:“可是我找你有事啊!” 吴瑕停下脚步,问:“是不是有人雇你来杀我?”他准备拿出剑。 花奕狐连忙举起双手,道:“我说过吧,我不跟你动手。” 吴瑕沉下声音,说:“那你就别挡道。” 花奕狐偏要拦住他,说:“我不是来杀你,也不是为了武林同盟的悬赏,我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吴瑕打量他,一个杀手请他帮忙? 花奕狐再次抓抓自己花里胡哨的头发,看起来跟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除了非主流了点,他说:“是这样子的,我想请你背一份秘籍给我。” 果然还是这样,虽然这人看起来客气,可还是为了秘籍。 吴瑕的脸上有了怒气,有了怒气就有了杀意,花奕狐是个杀手怎么会不懂这种气氛,他立刻又说:“你先别生气,我要那份秘籍是为了救命的。” 花奕狐道:“我想请你把《嫁衣神功》背出来,抄给我。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伤,内力全失,经脉受损,现在不仅危在旦夕,而且武功也没有了。如果想要救他,并且让他恢复武功的话,只能用《嫁衣神功》了。” 吴瑕稍微思考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过来。 嫁衣神功本来就是非常凶险的一门功法,威力巨大,但是要修炼它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两个人一同练习,等练到大成之前,一人把功力传给另外一人,被传功的人就能彻底练成嫁衣神功,这就是所谓的“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另一种方法是习武之人自废武功,重头修炼,第二次才能真正练成。 花奕狐找吴瑕要嫁衣神功,定然是第二种意思,刚好他那朋友武功尽失,此时正是修炼嫁衣神功的最好时机。 花奕狐一双圆圆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吴瑕,吴瑕却摆摆手,说:“我不答应。” “诶!为什么!”花奕狐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像小狗一样,“我把我的真实身份都告诉你了,我有很大的诚意,而且我真的是拿去救人的。” 吴瑕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能这么做。” 有第一,就会有第二,他把秘籍给了第一个人,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来找他要秘籍。人人都有苦衷,可他无法满足所有的人。 而且他对这个杀手还心有疑虑,谁知道他是不是趁机打探,另有企图。 花奕狐见他冷淡的样子,也略微有些急切了,说:“我听闻武当陆之行宅心仁厚,行侠仗义,我想他的弟子肯定也以善为先,不会见死不救,谁知道今天一见,居然这么无情。” 吴瑕的目光瞬间更冷了。 他说:“我已经不是武当的人了,而且你身为杀手跟我讲善字,不觉得讽刺吗。”他拔出长剑,道,“你如果不让开,即使你不想跟我动手,我也要动手了。” 花奕狐咬住嘴唇,挣扎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移到一边。 吴瑕见他让了道,这才迈开步子继续走。 可他走几步,花奕狐跟在后面走几步。 吴瑕转过头看他,花奕狐理直气壮地说:“你现在不答应,我就跟着你,一直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吴瑕扬了扬手里的剑,说:“你就不怕我砍了你?” 花奕狐道:“那你就来吧,反正我朋友没救了,我也不活了。” 这种油盐不进的类型最烦人,吴瑕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自己前行。 而花奕狐还真的一路都跟着他。 吴瑕被这么一闹,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再去机场好了。 他顿时有点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住叶云岚那里了,那么高级的酒店,床铺一定很舒适。 吴瑕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快捷酒店进去,花奕狐被留在了门口。 吴瑕订了个房间,住了进去。 从武当下来,他就没有带什么东西,直接来了这里,所以也一身轻松。他和衣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沉,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以防有人来偷袭。 可半夜过去,天亮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相比较起前半夜的纷纷扰扰,这后半夜简直平静得不可思议。 吴瑕从床上翻身下来,他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可精神已经恢复了。 他走出酒店,发现花奕狐还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快活地跟他打招呼:“吴大美人儿,昨晚睡得怎么样?后来还有些小蟑螂要去骚扰你,我都帮你把它们踩死啦。” 是说为什么睡得特别好,原来是这样,可吴瑕是不会对他说感谢的。 吴瑕当做没有这个人一般,目不斜视,自己走自己的。 花奕狐一愣,哭丧着脸跟上:“怎么这样,我在讨好你耶。” 吴瑕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让花奕狐又愣了。 吴瑕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花奕狐追赶不及,被他一把关在了车外。花奕狐连忙扒住车窗,冲着里面喊:“你去哪里啊,带上我啊。” 吴瑕对司机说:“先开车,不管他。” 司机为难地看了看车外面的花奕狐,说:“很危险啊。” 吴瑕对司机说:“你开吧,没事。” 司机一咬牙,发动了汽车,花奕狐连忙跳开,开玩笑,武功再高被车压到还是会死好吧。 等出租车开了出去,甩掉了花奕狐,吴瑕才对司机说:“去机场。” 时间还早,甚至连上班族都还没有完全出动,出租车一路开得很顺畅,不多久就到了机场。 吴瑕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可也要等上两个小时,他慢悠悠地在机场找了家店,坐下来吃点东西。 就在他悠哉地吃早餐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冲了过来,花奕狐猛地扑到吴瑕身前的桌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你休想甩掉我!” 吴瑕搁下筷子,道:“来得挺快的。” “那时当然,我记下了车牌号,打电话去出租车公司就知道车去了哪里。”花奕狐得意地说,“等等,你既然到了机场,那是要坐飞机?那你下一步去是哪里?” 吴瑕气定神闲地说:“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花奕狐要给他跪了:“我的大哥,我的大爷,我的祖宗,您能不能就帮我一次?我绝对涌泉相报,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吴瑕还是拒绝他:“不行。” 花奕狐眸光一闪,吴瑕顿时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 从昨天到现在,花奕狐虽然说他是杀手,可吴瑕一直半信半疑,现在他终于亮出了内功,逼迫吴瑕,吴瑕才终于有几分信他了。 吴瑕问他:“你要在这里动手?” 花奕狐道:“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用强的了。” 吴瑕心想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他懒懒地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花奕狐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要弄疯了,问:“你又要干什么?” “打电话喊警察啊,有人要在机场斗殴。” “……” 花奕狐败了,收起一身的杀气,对吴瑕说:“你现在不答应我,可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哪个航班?求求你了,美人儿!” 吴瑕对于别人喊他美人都已经习惯了,他还是不说话。 花奕狐彻底没辙了,抽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说:“反正你等下要去登机,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吴瑕一直坐在那里,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玩,一旁的花奕狐此时显示出了杀手等待猎物的冷静,也一声不吭。 等吴瑕听到广播播报登机通知的时候,他才站了起来。 显然花奕狐也听到了,他错愕地指着吴瑕,道:“你要去z市?也就是说——” “你要去少林寺!” 吴瑕看了他一眼,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花奕狐拉高声音对他说:“你疯了吗?你不知道一堆人等着抓你吗?要不是叶家放出话来要保你,你早就被下毒挖坑敲晕打昏不知道被绑到哪里去了!你去少林寺等于自动向武林同盟自首,可能会被废掉武功的!” 吴瑕没有回答他,只是抓了他话中的另一个重点,吴瑕淡定地说:“吵什么吵,你不是杀手吗?对下毒坑人的手段不应该最熟悉?我要是被下毒了,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花奕狐想了想才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激动了,握住拳头对吴瑕喊:“你是不赶我走了吗!你等我!我去买票,就下一班,你到了那边的机场等我!” 说完,他立刻跑没了踪影,完全忘记了他刚才还在阻止吴瑕去z市。 吴瑕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才走往登机口。 南武当北少林,武林经过这么多年,在现代社会还能发扬光大,这两大门派功不可没。而从武林同盟把一些权力交给武当就知道武当在江湖的地位,而少林则更是正宗武学大家,自古以来“天下武功出少林”,三十六路拳脚十八般武艺,再加上佛学禅意,让少林声名远扬,武林中的地位无人能撼。 吴瑕以前虽入武当,但对少林也很是向往,禅宗入武何等威风。可现在他仍想去少林,但却换了另一种想法。 吴瑕坐上飞机,心思飘得很远。 等抵达l市,已经快到中午了。 吴瑕离开机场,没有等待花奕狐,直接坐车到了市中心,他左右转了转,购置了一些东西,然后他掏出手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叶云岚接到电话,简直是惊喜万分。 吴瑕询问了一下z市悦来客栈的位置和开启机关的方法,叶云岚表示马上就安排。 吴瑕其实只是想自己走过去,结果仅仅过了三分钟,又一辆豪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上的司机走了下来,对吴瑕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吴瑕实在忍不住,抖了抖。 一下子变富二代角色还转换不过来。 不过既然有车不坐白不坐,他从善如流地上了车,一路将他载向悦来客栈的z市分店。 这次悦来客栈还是在繁华的商业区,可却是从一家小吃店进去,吴瑕跟着司机挤过一堆吃东西的人,走到了厨房。 吴瑕问:“为什么悦来客栈要开在这种地方?”明明叶家的普通酒店都那么高端洋气,江湖客栈的入口却要选在这种小店子里。 司机扭头答道:“因为江湖人三教九流,有客来兮,吾心悦兮,把客栈开在接地气的地方,任何人都能来。” 吴瑕点点头。 司机帮助吴瑕开了机关,吴瑕这才正式进了悦来客栈里面。 这间客栈与吴瑕在n市住过的风格又有所不同,n市的是江南小楼,而z市则是中原阁子,吴瑕看过这两件客栈,才理会到叶家的用心,怪不得能把客栈开得遍布天下。 他迈进客栈里,大堂里照样有一些江湖人,而大堂服务员见了吴瑕,立即迎出来,甜甜地笑道:“小少爷,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吴瑕一点都不奇怪,叶云岚肯定都提前安排好了,他点点头。 服务员的话一说出口,大堂里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 吴瑕垂下眼,不去看那些江湖人,可那些江湖人却个个盯着他。 有人猜测他的身份,有人却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可人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吴瑕就像没感觉到那些扎人的目光似的,轻声对服务生说:“带我去房间吧。” 服务生看着吴瑕,顿时心生好感,心想果然是叶家人,跟老板一样漂亮,她马上对吴瑕说:“那就请跟我来吧。” 果然是天字房,吴瑕再次体会了一把土豪的华丽,等他走进房间,服务生退下,他才皱起眉头。 明日他来z市的消息估计就会传遍整个武林了吧。 到时候,总能吸引一些人为他而来,吴瑕希望里面会有他想见的人。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第50章 (没刷新伪更一下) 花奕狐到了第二天才追来,他没有进入vip区的资格,就可怜兮兮地求大堂服务生给吴瑕打电话。 吴瑕下楼来的时候刚好捡到他,花奕狐一下子就黏上来,差点没抱住吴瑕的大腿。 “美人儿,说好了的,不要抛弃我。” 吴瑕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花奕狐完全不顾周围人恶心他的目光,腆着脸对吴瑕说:“美人儿,天下谁人不知你现在是叶家的掌心宝,既然你这么有钱,也让我去住住天字房开开眼界吧。” 吴瑕看着他,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后面。 花奕狐怔住,浑身紧绷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居然毫无准备,完全没看清吴瑕的动作。 吴瑕慢慢地把他的脑袋拉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又危险地说:“我倒是不知道杀手榜排名第三的杀手会这么缺钱。” 花奕狐这才放下心来,微微扯了扯唇角,反而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吴瑕的头发。 “啊,你终于想到查查我了,我好开心,既然你都摸清了我的底细,是不是就相信我了?就能把《嫁衣神功》给我了吧?” 吴瑕赶紧远离他,恨不得拔了被他碰到的头发,冷淡地走开。 花奕狐跟牛皮糖一样粘住吴瑕,吴瑕也懒得甩,由着他去。 在大堂里的人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虽然听不清他们后面说的话,可吴瑕露的那一手充分把怀有不良心思的人震住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吴瑕武功的深浅。 他得到了内力,又阅读了秘籍,一定武功惊人。 众人一方面有点怕他,一方面又蠢蠢欲动。 谁会不想得到至高无上的武功。 豺狼与老鼠一同盯着吴瑕这块肉,吴瑕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紧张。 “你觉不觉这客栈里的人越来越多?”花奕狐趴在雕花的窗户上往楼下的空地上看,那里站了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往他这边看过来。 花奕狐凭借惊人的不要脸与粘人功夫,蹭进了vip楼层,还时不时跑到吴瑕的房间玩,顺便吹吹风,求吴瑕把东西给他。 吴瑕对自己的定力深感佩服,这么多天了,居然没把花奕狐从窗户丢出去。 花奕狐见吴瑕不回话,也不气恼,继续自己说自己的:“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人都来了,怎么可能只看看。 可吴瑕在悦来客栈,悦来客栈是叶家的地盘,大部分人不敢轻举妄动。可吴瑕孤身一人,实在是下手的好时机,所有人都在等着机会,一触即发。 花奕狐终于扭过头,看着完全没有听他讲话的吴瑕。 吴瑕抬着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瑕经常这样,旁若无人,疏离又冷漠,不爱说话也不笑,像冰山一样。 但花奕狐感觉他不是那种冷血的冷漠,而是像乌云遮盖了天空,整个人心事重重。 花奕狐不明白他一直在悦来客栈动也不动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只能跟着等待,静观其变。 悦来客栈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是房满了那些人也不轻易离开,连餐厅都满满当当。 而悦来客栈的服务生也增加了,看起来是因为人手不够,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可花奕狐知道这是叶家在派人过来保护吴瑕。 此时已到黄昏,夕阳的光芒透过餐厅的玻璃投射到吴瑕的脸上,他正坐在桌子边沉默地吃着东西。 这几日的夜晚,已经有人来偷袭,都被吴瑕直接丢了出去,气氛越来越焦躁,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人不再忌讳叶家,直接出手。 花奕狐坐在一边,跟着吴瑕,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在心里数餐厅里到底有几个门派的人。 突然,吴瑕抬起头,淡淡道:“来了。” 花奕狐一愣,这才察觉到楼下有动静。 吴瑕悠然地擦擦嘴,这才从桌边站起来。 他一动,旁边反而安静下来。 吴瑕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往餐厅外走去,花奕狐连忙跟上。 吴瑕走下楼,到达了大堂,悦来客栈的大堂里站着一些人,三三两两低声讨论着什么,而服务生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而在悦来客栈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破旧的卫衣,拄着一根翠绿的棍子,头上顶着棒球帽,脸上戴着黑色的墨镜,也看不清楚长相,他身边还放着一个简易音响,上面连着麦克风。 吴瑕慢慢走到大堂的前部,这时那人哆哆嗦嗦用棍子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看起来是个盲人,他对大堂里的众人说:“我们流浪人四海为家,为了生计卖个艺,如果大家觉得好,谢谢赏个脸。” 说完,他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拿起麦克风,居然开始唱起歌来。 “流浪滴人在外想念你~亲爱滴麻麻~” 花奕狐跟着吴瑕也走下来,一听这歌曲,一听这唱功,脑袋上挂满了黑线。 大堂里另外的人都没有做声,均瞪着那人,忍受着魔音穿耳,只有吴瑕站在中间,表情还是变都未变。 花奕狐立即对吴瑕佩服得五体投地,唱得这么烂,吴瑕还能这么淡定,真是定力奇高。 当然他不知道吴瑕天生面瘫。 一曲完毕,吴瑕从衣服里摸出几个钢镚,在手里掂量掂量,然后随手一弹,硬币齐齐落进了流浪人的帽子里。 流浪人道:“谢谢这位好心人,不过叶少爷富可敌国,就只给这么几块钱也太小气了吧。”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这人必然是为了吴瑕而来,可他竟然一开口就揭穿吴瑕,显然是想开门见山,不说废话。 吴瑕也道:“本来想多给点的,但是唱得太烂了。” 那流浪人哈哈大笑起来:“流浪人就混口饭吃,靠的是好心人的爱心,而不是唱功。”他以翠绿玉棍为支撑,双手交叠在上面,道,“反正叶少爷有钱,不如多分我们点,兄弟们快出来谢谢叶少爷。” 他话音一落,从他身后走进来一群跟他差不多的流浪者来,各式各样,身上都不太整洁,与装潢考究的悦来客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瑕没吱声,客栈的服务生们倒先发难了,前台美女怒气冲冲地对那些乞丐说:“本店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 刚才那个盲眼的流浪人笑了:“这小妞未免太看不起人,你家少爷都没说话呢。” 吴瑕这时才说:“既然冲着我来的,就把话说明白了,我叫吴瑕,不是什么叶少爷,不知道你是丐帮哪位高人?” 盲眼流浪人道:“高人谈不上,我叫鲁齐。” 此言一出,有些早就认出他的人默然不语,而另外不认得他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丐帮帮主居然亲自来了! 吴瑕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原来是帮主啊,久仰。” 丐帮虽不及武当少林立足两山,稳居武林,但也帮众遍布天下,威名远扬。吴瑕前些日子遇到过一次丐帮弟子,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居然帮主自己来了。 鲁齐扶了扶自己的墨镜,对吴瑕道:“叶少爷,啊,不对,是吴兄弟,我听说你最近有一些奇特的际遇,我来呢,是想请你跟我走一趟,把你那些际遇跟我分享分享。” 他这话,说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众人都想让吴瑕说出那些秘籍! 吴瑕没有功夫跟他探讨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凭什么跟他分享的问题,只是道:“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你是要直接来强的?” 丐帮弟子们围在自家帮主身边,鲁齐用他的翠绿玉棍试着路走到吴瑕身前,道:“既然这样,确实只能用强的了。” 鲁齐既然敢这么说,说明他胸有成竹,他带来的人有二十多个,恐怕个个都是丐帮中的好手,那些人齐齐围上来,逼在吴瑕的面前。 又是吴瑕还没动,其他人先动了。 悦来客栈的服务生们挡在自家少爷面前,也都不甘示弱,其他客人们也纷纷交头接耳,两班人马对峙,剑拔弩张,有如一颗闷雷埋在人堆之中,一踩就会炸个天翻地覆。 花奕狐眼珠子转了转,出来说话了。 “丐帮好大的口气啊,说把人带走就带走,问过其他人的意见了吗?凭什么你们丐帮得利,要我说,见者有份,在场的各位都有得到秘籍的资格!” 他这么一说,议论声大了起来,甚至有人附和:“说得对!不能让丐帮把人带走了!” 花奕狐一煽动,在场的众人不管出没出声都开始站队,有的站在吴瑕这边,想着要帮助吴瑕,把他的人留在这里;有的偏心丐帮,还有一些人想着渔翁得利。 两边之间又掺合了其他人,形势变得复杂起来。 鲁齐刚要说话压制场面,就见吴瑕突然亮出湛利长剑,抬手挽了个剑花,向着他的门面直刺而来。 剑影飞飞,气贯两仪,攻之如同雷霆炸地,无暇掩耳,正是两仪剑法中的起手攻势,手分阴阳落惊雷。 花奕狐见了简直要吐血,他刚帮吴瑕搅乱了局面,谁知这人竟然不讲计谋,率先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_(:3」∠)_突然觉得吴瑕越来越攻了,是我的错觉吧。 阿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3 23:14:04 阿绿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6-25 13:26:12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6-26 13:39:13 阿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8 12:08:43 哎呀~~终于来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2 19:08:58 阿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11:48:27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20:16:04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20:45:39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21:02:15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21:16:25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21:25:41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4 21:45:53 谢谢地雷君…… 第51章 鲁齐听见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举起手中的玉棍横在自己身前,待吴瑕真武剑点在他的棍子上,棍身一抖,侧身滑开,挑棍迅速地朝吴瑕的前胸击去。 他动作刚劲迅猛,哪像看不见的样子,吴瑕用剑缠上他的棍,两把长武相互交叠,抖动攻守,几乎从未分开过。 丐帮弟子见了,围住吴瑕想一起上了擒住吴瑕,可鲁齐大喝一声:“不准动!”丐帮弟子闻言,果然不再出手,只是围观。 吴瑕手上长剑去势不减,鲁齐身为丐帮帮主,自然心高气傲,丐帮也是江湖大帮,虽然都是乞儿浪人,可也有自己的颜面。若他一人就能将吴瑕制服,在江湖上又是长了一番脸面,也免去了以多欺少的嫌疑。 吴瑕则道:“你们人都来了,还装什么清高,不是要抓我吗?别假惺惺了,就一起来吧。” 他这话实属挑衅,听得在一边的花奕狐心惊胆战,这人是真的疯了吗?处处激怒对方,是真想被抓走吗? 吴瑕的两仪剑法可进可退,鲁齐的打狗棒法劲力刚猛,长兵相接,大放大收挥舞不断,旁观的人齐齐避让,只觉得悦来客栈的大堂原来还挺大的,为什么突然像变小了,天上地下全是剑风棍影,让人应接不暇。 吴瑕见两人缠斗不止,突然撤回脚步,眸光一动,花奕狐知道必有异变,但鲁齐看不到,只是听声辩位,觉得吴瑕收住了,连忙一招棒打狗头,向吴瑕头部击去。 吴瑕手上剑势一变,由武当的意气虚直转成了蜿蜒诡异,只见他手上的一柄剑如灵蛇出洞,游走不绝,招招鬼魅,看不出路数。 鲁齐看不见,但他的感觉极为灵敏,立马察觉到了吴瑕身上气势的变化,只觉得他的动向千变万化,有万千影子在自己的身边游走,感觉就像蛇虫爬过身体一样。 鲁齐棍身回撤,左右格挡,他的动作好像是在用棍子挑走缠在身上的蛇一样,反观吴瑕,一柄长剑如同金蛇吐信,阴狠奇幻,招招紧逼。 众人见了,均是称奇。 刚才吴瑕用两仪剑法,虽然剑法精妙,但出自武当,众人总是有点失望。吴瑕熟读那么多秘籍,却还是用武当的武功,完全没有满足众人的好奇。 现在吴瑕使出了一套众人见都没见过的剑法,让人称奇的同时,也落实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猜测,这人果然学习了秘籍上的武功! 于是更加肯定了吴瑕的价值。 鲁齐被吴瑕新奇的招数逼得节节后退,倒不是说鲁齐就要输了,只是吴瑕的剑法太过鬼魅,鲁齐一时之间未找到应对的方法。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这是金蛇剑法!”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吴瑕听到自己用的招数被认出来,手上一抖,长剑舞动从诡异蜿蜒又转到了华丽清幽,似有淡淡愁绪,剑法曼妙,顿时似乎天上点点落花纷飞,那长剑四处挑动,如同用剑尖去接落花一样。 鲁齐刚才一直都在参悟吴瑕的剑招,刚决定如何去应对之后,谁知道吴瑕竟然又换了一套剑法,让他心里叫苦不迭。 吴瑕手持长剑,身姿如风,剑光飞舞,寒光耀堂,一招落英缤纷,让人尤闻花香,尤见花姿,众人竟然看呆了。 可鲁齐看不到,只是心里暗暗心惊,不知道吴瑕下一秒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招式,再这么下去,他恐怕要被吴瑕制住。 鲁齐手中打狗棒一紧,脚下沉底,稳扎下盘,翠绿玉棍碧影绰绰,好像有无数的棍子朝吴瑕打过去,正是打狗棒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天下无狗。 吴瑕见了,哼了一声,剑法又变了,众人连忙定睛去看,不知道这次会变成什么。 脚踏阴阳,手握太和,剑既是我,我既是剑,剑心如我,剑我两忘。 谁又想得到吴瑕最后回到了武当武学之上,使出的正是太极剑法。 吴瑕综览天下秘籍,得到几十年的功力,又服下了幽闭遮兰,对武学的领悟力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回顾师父所说的,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无我无剑。 他跟着师父学习了三年,他后来仔细想师父说的每一句话,才知道师父教他无一不有深意,才懂得了师父的苦心。可惜他当时愚笨,并未能完全参透,等他孤身一人,才明白师父的武艺之中包含的道。 天道,人道,以及自我之道。 他想到师父,只觉得心中万般思念。 他一个人流落社会的时候,无人关心他,只有师父爱护他;现在他万众瞩目,可众人对他只有企图,人们越是对他表露出贪婪,他就越是想念师父,想得心尖无时无刻不在疼痛。 他握紧长剑,目光深沉。 他不信师父出事了,隐仙岩上甘宇与师父齐齐消失,武当逐他出门,他反反复复想掌门李烛玉当时说的话,总觉得另有隐情。 不管师父现在身在何处,他都要找到师父。 没有线索,他就大肆招摇,逼那些相关人物出现。 有人阻止他,他就用自己的剑砍出一条路来! 太极无形,无形但心定,吴瑕手握真武剑挑起鲁齐的棍子,手上发力,竟然让鲁齐的翠绿玉棍脱手而出,飞到一边落到了地上。 鲁齐的脸上终于换上了惊愕的表情。 吴瑕按下剑柄八卦图,长剑收回,五指成爪抓住鲁齐的肩膀,拖得鲁齐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好几步。 吴瑕道:“听闻丐帮心法沉稳扎实,我喜欢这种了,不如吸来用用,鲁帮主觉得怎么样?” 此话一出,众人大骇。 丐帮弟子听见吴瑕要用吸星*吸自家帮主的武功,心想这还了得,连忙上前相助。 鲁齐刚才被吴瑕变幻莫测的剑招迷惑,丢了自己的打狗棒,正是恼怒的时候,听见吴瑕挑衅,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翻手去抓吴瑕扣在他肩上的手,两人贴身搏斗起来。 悦来客栈的服务生们见自家少爷快被丐帮弟子淹没了,想起叶老板的吩咐,赶紧上前击退丐帮弟子。 而围观众人刚才见了吴瑕露的那几手,对他的武学更是觊觎,连忙加入战局想要浑水摸鱼。 一时之间,悦来客栈的大堂之内桌椅纷飞,一片狼藉,众人斗作一团,难解难分。 只有花奕狐抓抓脑袋,本想帮助吴瑕,可吴瑕一个人挤在人堆里,还和鲁齐打得游刃有余,根本不用他插手,他干脆躲在一边坐山观虎斗。 大堂之内打得乱七八糟,吴瑕后来也觉得烦了,他本是想挑起事端,却没怎么想怎么收场,他本不愿伤人,但此时似乎非要下狠手才能震慑局面了。 他眸光一沉,看着鲁齐,手掌之间冒出白气。 刚才说用吸星*只是吓唬人,这下他真的要动真格了。 鲁齐目盲,还未察觉到危险,反而贴得吴瑕更紧,吴瑕掌心抓住他的腰侧,他顿时觉得腰间一麻,差点腿软了下去。 鲁齐大吼一声:“你干嘛!” 吴瑕刚要继续下手,在一片打斗声中,突然一道洪钟一样的声音劈开团团黑云灌入众人的耳朵。 “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吴瑕一把推开鲁齐,抽身跃出人群,风一般飞出悦来客栈的大门落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也齐刷刷跟着他冲了出去。 只见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着了一个人。 具体来说,是站着一个和尚。 那和尚一身僧袍,朴朴素素,身形瘦削,面容清癯,却自有一番威严。 吴瑕不同以往,主动出声道:“大师,可是来自少林?” 那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延真,来自少林菩提院。” 吴瑕道:“原来是延真大师,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 吴瑕心中因为刚才事有些烦躁,口气狂妄,延真也不恼火,只是道:“吴施主现在威名远播,谁人不知。” 吴瑕道:“我等大师很久了。” 延真道:“施主到我少林门前来,屡屡挑衅,我们又怎么视若无睹?” 延真的话语里有些责怪的成分,可吴瑕反倒缓和了口气,说:“大师也知道我目前的处境,人人不是要的命,就是要的我记忆,武当将我逐出武当山,我思来想去,就只有来少林寻求一个解决办法了。” 江湖之大,武林同盟统领武林,武林同盟却要依仗武当与少林,武当隐仙岩与少林藏经阁分别藏着天下秘籍的消息已经暴露,如今隐仙岩被毁,若有人觊觎秘籍,少林寺不也正是个选择。 可少林寺实力雄厚,戒备森严,哪有吴瑕容易下手。 但如果吴瑕去了少林,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吴瑕现在心中无他,只是记挂师父,可李烛玉只是遣散他去,却不愿多透露,吴瑕只有另觅途径,思考良久,决定来少林一试。 可少林哪是那么好接近的,恐怕他还没走进嵩山,就倒在十八铜人阵中。 他只能在z市扎住脚跟,把阵势闹大点,今天终于等到了少林僧人。 第52章 鲁齐见少林高僧来了,惊疑不定,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出手。 他一停,众人都停了,只看着吴瑕与延真。 延真见黑压压的人豺狼一般盯着吴瑕,而吴瑕犹自淡定,他有心平定纷争,对吴瑕说:“既然这样,贫僧请吴施主随我去少林走一趟,有些事请在少林寺再与我师兄弟详谈。”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说话,可是其他人也不愿意了。 本来争得头破血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把吴瑕给带走了,那他们不是白争了吗? 鲁齐率先站出来,道:“别走!” 吴瑕觉得无语,这些人要多久才能明白,你说不走就不走你是我谁啊的道理呢? 延真出来说话:“丐帮历来行为端正,鲁帮主身为一帮之主,来这里抢人,不是落了下乘吗?” 吴瑕冷冷地说:“大师别在这里纠结了,难道你还不明白,跟这些人是说不通的。他们的眼里只有秘籍,没有道义,甚至连自知之明都没有。” 这时候另一个人也不愿意了,花奕狐道:“诶诶,美人儿,你怎么说走就走,那你答应我的事怎么办啊!” 吴瑕扫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又答应你什么了?” 花奕狐说:“当然是《嫁衣神功》啊,你答应我要把它抄给我的。” 他的话,又引起众人哗然。 大家本来就是看在少林的面子上没有再动手,本来被延真压制住的局面,被这句话又挑起来,有人指责吴瑕自私自利,有人批评他把武林秘籍随意买卖。 吴瑕见到延真,被邀请去少林寺,这下心愿达成,气势瞬间松懈下来,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其他人怎么叽叽喳喳,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吴瑕对花奕狐说:“你总找我要嫁衣神功,难道就没想过我本来就没有看过?你怎么知道嫁衣神功在我脑子里,而不是在少林藏经阁?” 花奕狐一愣。 延真道:“吴施主何必跟着居心叵测之人一起挑起事端,时间已晚,施主不如立刻随我启程。” 吴瑕点头:“那也好。” 延真对围上来的众人道,“少林寺脚下,不如大家都卖个面子,等吴瑕施主上了少林寺,我少林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说完,他力排众人,直接往悦来客栈外面走去。 众人还要阻拦,但被延真挡住,他道:“难道各位真的要我招来少林达摩僧人,与众位一战?” 墙头草般的人们又迟疑了,只有鲁齐狠狠道:“今日我准备不足,如果少林不能给个合理的交待,大师别怪我日后去少林寺抢人。” 吴瑕道:“大师别跟这些人废话了,走吧。” 说完,他使出了梯云纵,如同野鹤翔云,跃过悦来客栈的墙头消失了踪影。 众人见吴瑕真走了,又急了,好几个人纷纷跃起要追。 延真叹了口气,道:“各位施主得罪了。” 这位出家人一直都和和气气,可这时他突然张开嘴,狂吼一声,立刻好像天崩地裂,炸得人五脏六腑全是疼痛,那些用轻功的人在半空被他的吼声扰乱了内力,一个不稳又落下来,而其他人都捂住了耳朵。 延真居然使出了大狮子吼,帮助吴瑕脱困。 延真见吴瑕已经走远,说了句“阿弥陀佛”就也使用轻功去追吴瑕了。 众人见了无不疼惜。 吴瑕在街道边停下,稍微等了等延真,等延真来了两人一同去少林寺。 少林寺离z市并没有那么近,可现代社会如果要去一个地方,快捷方式多得是。 特别是当你有钱的情况下,吴瑕打了电话,就招来了车,延真摇着头叹着气跟他一同上车,结果两个人在高速路上一路狂奔,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少室山下。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上的游人都已经离开,山峦起伏,一瞬间让吴瑕有些失神,以为回到了武当山。 吴瑕没来过少林,但他抖擞精神,把注意力从身边的景色上收回来,专心走路。 他突然听见了钟声,吴瑕抬头,终于看见了山门,山门之上,上书三个字“少林寺”。 过了山门,两旁是坐落的碑林,吴瑕走在碑林之间的道路上,越来越觉得气氛威严。 隐隐的,在他视线中腾然升起了一座宝殿,而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殿宇依次排开,而耳边还是古刹钟鸣,荡涤心肠,花树竹影之中,少林寺威严耸立,坐看红尘,尽收枯荣。 禅宗祖廷,天下第一名刹果然名不虚传。 少林寺的僧人守在天王殿前,他们看见延真和吴瑕双掌合十,脸上并未有惊讶,吴瑕被气氛感染,表情也严肃起来。 延真并未让吴瑕进入殿中,而是让他继续走。 吴瑕一路遇见不少武僧巡寺,他们背着铜棍,个个精悍魁梧,他不由地感叹,少林寺的硬功夫果然强身健体。 延真一路领着吴瑕走到了方丈室,吴瑕微微惊讶,他没想到一来就要见少林方丈。 他上武当三年才见到掌门李烛玉,没想到上少林三分钟,就要见方丈永济了。 方丈室门口守着两行武僧,目不斜视,如同两排劲松,极具震慑力。吴瑕迈进室内,只见里面竖着个石头,上面写着“佛祖*”,而那石头旁边坐着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身披袈裟,戴着佛珠,白须飘飘。 吴瑕第一反应是,这形象太符合他心中少林方丈的想象了,哪像李烛玉,当初让他好生失望。 吴瑕朝方丈一拜:“吴瑕见过永济大师。” 永济点头,道:“先坐吧。” 吴瑕自己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延真在永济身边垂手而立。 吴瑕想了想,决定不要绕圈子了,对永济道:“想必大师对目前江湖的情况了若指掌,我阴差阳错获得了许多的武功秘籍,引起武林动荡,非我所愿,但这其中有太多的事情我都不甚了解,还请大师告知。” 永济如同一颗老松,盘坐在蒲团之上动也不动,过了一会,他才缓缓道:“你本生在武当门下,李烛玉却放任你下山,如今却要我来为你解惑,这实在是造化弄人。” 吴瑕再次道:“我有很多问题,请大师明示。” 永济道:“那你问吧。” 吴瑕心想跟和尚说话就是累,总不肯直说,于是他便问:“那些秘籍,武当一半,少林一半,武当将其隐藏在山谷之中,少林则是放进藏经阁淹没在经书里,如果武林同盟不想让秘籍现世,何不把它们都毁了,还分配人力物力把守秘籍,不是多此一举?” 吴瑕顿了顿,道:“这是其一,其二,我熟读秘籍,据我所知,最初武林同盟是为了武林安定,将邪门歪道的武功收藏起来,可有些武功虽曾经被反派人士修炼,但武功本身并无不妥也被收集了,更有甚者,我发现那些秘籍之后居然还有落英剑法这种正经武学掺杂其中,这又是为什么?” 永济听了,却又是不做声,吴瑕耐心地等待,过了好久,永济才长叹一声,道:“这件事,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吴瑕心道,能不感叹了吗,能直接说吗? 永济终于慢吞吞道:“你可知道武林同盟成立的初衷?” 吴瑕愣了愣:“难道不是降妖除魔,维护武林稳定。” 永济摇摇头,道:“武林历史上,有许许多多的武林同盟,或许它们是那样,可我知道的武林同盟,成立却是为了自保。” 吴瑕彻底迷惑了:“自保?什么自保?” 永济道:“武林为了自保,才成立了武林同盟。” 吴瑕想了想,想不明白。 永济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才继续说,“因为诸多原因,武侠已经式微,江湖说起来大,可在世界之中不过方寸,这方寸的天地稍有不慎却能危害到普通人,这世界现在太过复杂,人们生活平静,如果惊扰了普世,恐怕对整个武林也是祸事。” 吴瑕渐渐从迷雾中走出来,他道:“竟然是这样,是说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才会成立一个组织,专门把事端扼杀在江湖之内,而不蔓延到普通社会中去吗?” 永济点头:“正是如此,武林与普世井水不犯河水既是保护普世,也是保护武林。” 吴瑕听了,突然觉得可笑,他道:“居然是这样,这么说武林同盟不过是压制江湖人士的一个工具罢了。” 永济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饱含责备,吴瑕顿时觉得有千钧的重量从头顶压了下来,他立刻挺直了腰板。 少林方丈的内力如此深厚!吴瑕体内纵然有三个人的内力也在他面前捉襟见肘! 永济给吴瑕了一个下马威,才道:“最开始的时候,武林同盟成立起来,剿灭一魔门,却在其中发现了许多邪门的武功,武林同盟将其收缴。锄奸伐邪多了收集的武学也越来越多,修炼邪门武学的人也越来越少,武林也越来越安定。”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一些tat,我真是心中急切,争取明天见到师父,握拳。 第53章 吴瑕听见永济的这番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本来是好事的,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永济继续道:“渐渐地,有的人开始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或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借着防患于未然的借口,趁机打压武林之中的某些小众武学世家,所以有些看起来无害的秘籍也被送往武当少林。” 吴瑕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甘宇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与武林同盟反目?” 永济点点头:“当年甘宇父母身怀武学,引人嫉妒,那些人诽谤他们私藏秘籍,打着为武林除害的名号,逼得他们走投无路,那时甘宇尚小,所有人以为他对那件事一无所知,后来武林同盟因为愧疚将他托付给武当,没想到却引来祸事。” 吴瑕沉默了一下。 甘宇一定认为这一切都是武林同盟搜刮秘籍的错。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即便是报仇也有千百种办法,但甘宇却选了最错的一条路。 吴瑕道:“一方面武林确实稳定了许多,另一方面又矫枉过正,武林同盟难道就准备这么一直下去?” 永济道:“如果真是这样,也就不会发生争端。你可知道为何要把秘籍分成两部分?” 吴瑕答:“不知道,请大师明示。” 永济道:“因为武林同盟内部也有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立即把秘籍毁掉,另一部分人觉得武侠式微,武学秘籍,不管是什么样的,都是江湖瑰宝,如果把秘籍都毁了,武林总有一天要消失掉。” 吴瑕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即便是他,也觉得如果把秘籍一下子付之一炬太过可惜。 “两边人马争吵不休,始终无法达到共识,最后只有先把秘籍封存起来。而你又可知道为什么要放在武当和少林?” 吴瑕道:“不是因为武当少林源远流长?” 永济并未肯定他:“那是因为武当和少林站在对立的两面。” 吴瑕愣住。 他思考半天,才说:“原来是这样。”他闭闭眼,道,“看来我真是来错了地方。” 武当李烛玉能放吴瑕下山,说明他并不想让吴瑕消失,也不想让吴瑕脑海里的秘籍消失,那么少林这边自然就是主张消灭一切的了。 吴瑕叹了口气,道:“刚才听大师一番话,倒是没听出来大师原来是强硬派。” 永济道:“李烛玉总觉得江湖一日不如一日,生怕哪一天他醒过来,连武当的人都不会使剑了。可老衲却认为现世平安喜乐,要是真人人都不会武,那也罢了。” 吴瑕错愕,想不到堂堂少林寺方丈会说出这种话。 天下武功出少林难道是白讲的吗? 吴瑕问:“大师身为习武之人,难道真不觉得可惜?如果真的毁掉一本秘籍,那就会有第二本,按照现在的趋势,总有一天武当的太极剑谱与少林的易筋经恐怕都要没了。” 永济道了声“阿弥陀佛”,说:“你说的话简直和李烛玉一模一样。” 吴瑕不知道应不应该觉得荣幸。 永济道:“若人人都一样了,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可惜?江湖险恶,皆因*,如果无欲无望,就没有纷争。” 吴瑕道:“大师未免想得太简单。” 永济道:“若连一步都不走,这路不是更困难。” 吴瑕想,原来说来说去,这和尚是真想一把火把秘籍都烧了,那他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果然,永济对他说:“对于武林来说,你现在就是*的源头,你一日在江湖上,一日就会有人因为你争夺。” 吴瑕问:“那大师准备将我如何?” 永济说:“你无须担心,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若是肯皈依我佛门,发誓不出少林寺一步,与青灯长伴,老衲自然会保你周全,也不会再有人骚扰你。” 吴瑕顿时被雷到了。 意思是说要他出家然后还要被软禁? 吴瑕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永济道:“慈悲也有另一种表达,那就只有委屈你了。” 吴瑕说:“现在杀人是要偿命的,最起码也是个无期徒刑。” 永济说:“要抹去你又不是只有杀了你,方法倒是有很多。” 吴瑕摇摇头:“想不到永济大师原来也是心狠手辣之人。” 永济道:“怪只怪你熟读了秘籍。” 吴瑕站起来:“多谢大师把来龙去脉告知我,可如果大师非要擒我,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可他刚有动作,站在永济身边的延真突然发了个信号,门外的武僧一起涌了进来,拔出背在身后的铜棍齐齐指着吴瑕。 形势急转直下,是吴瑕始料未及的。 吴瑕揣度了一下形势,不说这些武僧还有延真,方丈永济还坐在那里,而且这里是少林寺,可不比在悦来客栈,想要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吴瑕道:“今天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 永济看了看吴瑕,说:“也罢,你既然未将秘籍撒布出去,说明你还有道义,这样的话,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如果想通了,老衲收你入门下,你专心修禅,定会达到另一番境地。” 如果吴瑕会笑,他早笑了,他道:“我已入武当,不管武当要不要我,我都只会拜一次师门,我的师父也只有一个。” “阿弥陀佛,你先好好想想吧,盼你早日迷途知返。” 武僧们押着吴瑕一路去往少林寺偏殿,吴瑕被反锁在一间偏房里。 让吴瑕无语的是,房间里到处都是佛经…… 墙上挂的,桌子上摆的,连枕头边上都是。 吴瑕坐在椅子上,心想,他是不是应该在这里背诵道德经?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这里倒是很安静。 永济并没有命人点他的穴,但也不怕他能跑,房间外日夜把守着武僧,吴瑕知道不远处就是少林的达摩院,达摩武僧天下闻名,这少林寺进来容易出去却难。 一日三餐都有和尚来送饭,如果没有那些事,吴瑕倒愿意在这里住一阵子,最起码很清静。 就这么过了一天,吴瑕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参透禅意了。 到了夜晚,他坐在房间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和尚,想着自己硬闯能有几分胜算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微小,如非吴瑕内力过人,耳里也极好,否则会完全忽略。 吴瑕屏住呼吸,去听声音的方位,然后抬起头来。 果然,他看见天花板的一个缝里探出一根红线来。 这个房间有很多木质结构,那红线向旁边蜿蜒,触到了木板,本来是软绵绵的,突然刚硬了起来,跟一根绷紧的铁弦似的,竟然开始切割那块木板。 吴瑕抱着胸,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根细线的动作。 等红线将那木板切断,眼见着要掉下来,一只手伸出来,拿住了木板,小心翼翼地把木板拿开,露出天花板上的一个小洞,小洞里又探出一张脸。 笑嘻嘻的,看着吴瑕,满头黄毛,正是花奕狐。 花奕狐看见吴瑕,得意洋洋地说:“美人儿,我说要跟着你,你跑不掉的。” 吴瑕懒懒地说:“我又没跑。” 花奕狐朝他笑:“不管你跑没跑,我都来抓你啦。” 吴瑕道:“抓我的是和尚们。” 花奕狐道:“我不是来救你了吗?我见你上少林寺,这么美的美人儿,和尚们一定看傻了眼,心里喜欢就不让你走啦,我想,这可不行,我要来救美人儿出去。” 吴瑕懒得听花奕狐满嘴跑火车,说道:“别假惺惺了,你不就是为了嫁衣神功才来少林寺的。” 花奕狐吐吐舌头,道:“被你看出来啦,不是你告诉我嫁衣神功在少林寺的嘛。” 他通过小洞,冲吴瑕招手:“你快来啊,我们去找嫁衣神功。” 吴瑕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管我什么事?” 花奕狐道:“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对藏经阁没兴趣,你会自己屁颠屁颠地赶着来少林寺?不是找死吗?你承认吧,你就是想去藏经阁。” 吴瑕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这么小的洞,我怎么出去?” 花奕狐嘿嘿笑道:“傻啊你,我能打一个洞,就能打另一个更大的洞。” 吴瑕:“……” 待花奕狐开好了天花板之后,吴瑕踩上椅子,借力而起,一个房间的高度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跃上天花板,发现他们到了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夹层里。 花奕狐对他道:“跟我来。”说着就顺着夹层往外爬。 吴瑕忍不住说:“你不是杀手吗?怎么对上房梁这种事这么熟?” 花奕狐边爬边扭头道:“你以为杀手靠的是什么?就是出其不意啊,光有功夫有什么用,要飞檐走壁样样都会,想当初国安局还找我当特工呢。” 吴瑕:“……” 两个人顺着夹层一路往外,吴瑕还能听到上面有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花奕狐终于到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用红线把二楼的地板开了个洞,两人先后钻了出去。 ……居然是厕所。 花奕狐连忙把厕所门一锁,然后拉开一扇窗户,对吴瑕说:“快走啊。” 吴瑕觉得他不应该是杀手,而应该是个大盗之类的。 吴瑕从窗户蹿出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花奕狐也跟了上来,两个人贴着建筑物的墙壁小心翼翼地移动,吴瑕用传音入密问花奕狐:“你知道藏经阁怎么走?” 花奕狐同样暗暗回答他:“看吧看吧,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觊觎藏经阁。” 吴瑕冷冰冰看了他一眼,花奕狐连忙说正事:“我知道我知道,我白天装作游客混进来调查过的。” 吴瑕武功高强,掩住自己的生息绕开和尚们的巡视还是不在话下的,花奕狐看起来嬉皮笑脸,但好歹也是杀手榜上排第三的人,也能完全跟上吴瑕。 第54章 两个人慢慢移动,花奕狐小声说了句:“到了。”吴瑕抬头,只见眼前一座大殿,飞檐料峭,古色古香,精致而又肃穆,门口放着一口大锅,而正门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字,正是藏经阁。 藏经阁前有和尚把守着,吴瑕与花奕狐躲在墙角,吴瑕问花奕狐:“你有什么办法进去?” 花奕狐很无辜:“你怎么问我?明明是你武功比较高!” 吴瑕道:“你不是偷鸡摸狗最在行吗,进去偷书都不会?” 花奕狐:“不要瞎说!我是杀手,不是小偷!” 吴瑕威胁他:“快想办法。” 花奕狐委委屈屈,看了看形势,藏经阁门口只有四个人,他掏出一瓶液体,手腕一抖,从他的胳臂上游走下一条红线,红线钻进那瓶液体里,泡了一会又游出来。 吴瑕问:“这到底是什么?” 花奕狐还是笑嘻嘻的,说:“我说它是一条蛇,你相信不?” 吴瑕心想,信,怎么不信,现在说什么他都信。 花奕狐将那条红线一样的蛇放走,那蛇在地上爬过,爬向藏经阁前面的和尚那里。过了一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和尚相继倒下,花奕狐探着头等了等,确定没问题了,才叫吴瑕一起过去。 二人走到那些守卫的和尚旁边,吴瑕见他们都躺在地上,没有了知觉,花奕狐蹲下去,把他的宝贝蛇收回来,对吴瑕使眼色,道:“快进去啊。” 吴瑕迟疑了一下,这才推开藏经阁的门。 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瑕想到隐仙岩机关重重,可这藏经阁门前居然什么都没布置,少林寺真是对自己有信心。 吴瑕和花奕狐一同走进去,立刻被密密麻麻的书架与上面的经书震到了。 所谓书海浩瀚,可能也不过如此。 这满满当当的书册,正是多少年来前辈们的智慧,而这些智慧摆在这里,静静地吞没着时光,站在它们前面,就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花奕狐伸手在架子上拿下来一本书,翻了翻,说:“看不懂啊。” 吴瑕瞥了他一眼,道:“佛学经典,凭你的智商,看不懂也是正常。” 花奕狐撇嘴:“切。”他不服气地想把经书丢到一边,被吴瑕阻拦,吴瑕从他手里接过书,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他曾在武当见过道家典藏,将心比心,他不愿这里的经书被损坏。 “干正事,我们要找到武功秘籍收藏在哪里。”吴瑕说。 花奕狐嘲笑他:“原形毕露了吧,先还装作道貌岸然,不也还是惦记着秘籍。” 吴瑕懒得理他,率先往书架深处走,他扫视着架子上的书册,看能不能发现武功秘籍。 走到后面,吴瑕发现殿中间有一尊汉白玉卧佛,佛祖神态自然,卧于狮子床,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吴瑕曾拒绝永济,此时却仍体会到禅意深深,可只能意会而说不得的感觉。 花奕狐也凑了过来,道:“这佛像怪好看的。” 吴瑕绕着卧佛走了一圈,这佛像放在一个大架子上,架子却不是镂空的,而是实的。 吴瑕在隐仙岩走过一遭,开过好几个机关,对这类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灵敏度,吴瑕伸手去探那木架,结果让他一扣,真的拉出了一个抽屉。 花奕狐凑过去一看,差点尖叫:“截脉手!?真的是秘籍!” 他连忙去翻那抽屉,里面全是秘籍,他高兴得不得了,对吴瑕说:“找到了!” 可吴瑕却微微后退,继续打量佛像。 花奕狐此时顾不上吴瑕,一个劲地翻抽屉里的书,可翻着翻着说:“百蛛缠丝手、分尸手,这都是些什么,居然还有僵尸功?”他把秘籍都丢回去,生气地说,“没有嫁衣神功啊!” 花奕狐没去过隐仙岩密室,不知道这些秘籍都是障眼法,可吴瑕知道。 吴瑕看着佛像,想着隐仙岩,最后真正的武学至宝藏在密室中间的八卦之下,那藏经阁的秘籍就应该放在…… 吴瑕再次走近佛像,伸出手,点上佛像的眉间白毫。 他指尖只是微微触到,吱呀一声,齿轮转动的声音传来,他们身边的书架开始移动,花奕狐张大嘴,看着这一切。 书架高大,此时快速周转,两人置于其中,颇有些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书架才停止运动。 刚来密密麻麻的书架让出路来,形成了一个甬道,两个人顺着走进去,果然通道尽头的墙上有几层书格,真正的秘籍应该就摆在上面了。 可让吴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个人站在墙壁之前。 这里是少林藏经阁,可那人居然身着道袍,衣袂翩翩,卓尔不凡,虽然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可仍无损他俊朗的容貌,那人守住书格,一双深沉的眼睛直直盯着吴瑕与花奕狐。 花奕狐奇怪道:“怎么和尚庙里有个道士?” 吴瑕却上前一步,失控地大喊:“师父!” 那人正是在隐仙岩与甘宇一同消失的陆之行。 吴瑕心中激动,平日苦苦压抑的感情此时喷薄而出,他见到陆之行,一方面觉得心中安定,另一方面又生怕面前的师父是他的虚妄。 他几乎颤抖着走上前去,喃喃地喊:“师父……” 隐仙岩那件事之后,武当众人都告诉他师父已经遇险,可他怎么也不信。 李烛玉匆匆赶他下山更是让他心里迷惑,料定师父一定另有境遇。 可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师父真的出事了怎么办?他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个可能,否则他早就已经崩溃。 现在朝思暮想的师父正站在他面前,那些猜测与不安吴瑕全部抛到脑后,看着师父的容颜,他觉得心酸却又满心欢喜。 花奕狐哪见过吴瑕这样。 他眼中的吴瑕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武功高独断独行,全身一股疏离的气息。 可现在的吴瑕,眼里燃起耀眼的光芒,似乎有着满腔的热情,全心全意注视着前方的人,那么炽热。 花奕狐看了看那个穿道袍的人,道:“他就是武当陆之行?为什么会在少林寺?” 虽然吴瑕也有这样的疑问,可他现在没工夫管那些,他克制了半天才没冲过去一把抱住师父,而是慢慢走过去,说:“师父,你没事就好。” 可这段时间陆之行只是看着吴瑕,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等吴瑕走近了,他抬起手,吴瑕想去抓他,却不防他突然翻掌,一把打在吴瑕前胸,把他击飞了出去。 吴瑕从地上爬起来,咳出一口血,愣了愣,道:“师父,你怎么了?” 陆之行充耳不闻,双手成圆聚气,周身渐渐如同有雷电一般噼啪作响,渐渐有灵光在他手间呈现。吴瑕感觉四周压力剧增,这种压力是来自陆之行的内力! 隐仙岩的时候,陆之行明明已经把功力传给了吴瑕,可现在这般压力又是怎么回事? 吴瑕见陆之行运功,还想过去,道:“师父,你怎么不说话?我是吴瑕啊。” 此时陆之行霍然推出手间真气,那真气分作三道,轰轰作响,如同雷霆直击,往吴瑕头顶狠狠落去。 吴瑕呆呆站在那里,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对他出手。 花奕狐抓住吴瑕的胳臂,猛然把他扯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一道真气打中吴瑕一侧的手臂,吴瑕一声闷哼,血花飞溅,花奕狐都闻到了东西烧焦的味道。 花奕狐破口大骂:“你傻啊,不知道躲!” 吴瑕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直勾勾看着陆之行,说:“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花奕狐见他痴傻,又看了看跟个人偶一样没有表情的陆之行,伸手往吴瑕脸上一拍,道:“你快醒醒,你师父明显不对劲,他是不是被人控制了?或者说这是个假的?” 吴瑕这才全身一凛,仔细看看陆之行,果然眼前这人麻木冷漠,哪是那个总是微笑的师父。 陆之行见只打到吴瑕一下,飘然跃出,在半道又是聚集一股真气成圆,再分作三道朝吴瑕与花奕狐劈头盖脸地砸去。 吴瑕精神振作起来,让花奕狐放手,亮出真武剑,用剑身格挡下飞击而来的真气,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被冲击力击退了好几步。 吴瑕急于去确认陆之行的情况,他提起长剑飞快错身上前,跟师父动手让他心都痛了,可是情况紧急,这里还在少林寺内,他要迅速判断情况,然后把陆之行带走。 陆之行下手丝毫不留情,还是一声不吭,只是一下比一下狠地攻击吴瑕。 吴瑕一边用剑抵挡陆之行的攻击,另一手则在两人交锋之间,使出了六招擒拿,想去抓住陆之行。 天山折梅,看似简单却能夺取芳泽。 陆之行只知道攻击,终于被吴瑕抓住空子,吴瑕扣住了他的手腕,只觉得他的身体温热正常,体内内力运行平稳,并无大碍。 吴瑕一边觉得放心一边又很惊奇,就在这时候,陆之行单手翻动,汇聚出一个小的真气团,手指弹动,击中了吴瑕的腹部。 吴瑕狂吐鲜血,但是还是扣住陆之行的手腕不放。 他受伤内力激荡,一时之间跪了下去,却低声说道:“是师父……” 但是陆之行到底怎么了? 花奕狐在一边看得跳脚,眼见着陆之行再次出手,吴瑕还死活不肯离开,再来一次吴瑕就挂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双刃青芒,锋利无比,他跳过去刷刷几下吸引陆之行的注意力,脚上用功夫,飞快几脚把吴瑕踢到一边。 陆之行见状又与他斗了起来。 花奕狐叫苦不迭,怪叫道:“你家师父这是什么功法?武当有这种把真气弹来弹去的功夫吗?以为是龟仙波啊。” “这正是所谓的三分归元,五雷化极。” 就在这时候,藏经阁的大门打开,夜晚的凉气从门外灌入殿内,随之而来的是一群武僧,哒哒跑进来,把吴瑕等人团团围住。 然后永济领着少林众位首座缓缓地朝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刚才说话的,正是永济。 陆之行这时才停手,花奕狐连忙退到吴瑕身边,吴瑕用剑撑着身体,沉着脸看着永济。 永济也看着吴瑕,过了一会,他才道:“老衲早就料到你对少林藏经阁有所企图,本给你三天时间,是试探你,期待你重归正途。可果然你对秘籍贼心不死,实在是太令人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多么狗血俗套的反目梗_(:3」∠)_,不管怎么样师父出来了,抱住师父三百六十度转圈圈。 第55章 吴瑕听了这话,道:“我从来没有义务让你觉得满意。”他现在才平静下来,抹了抹嘴角的血,拄着剑站起来。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压抑住见到陆之行的激动,他已非往日武林菜鸟,知道眼下应该干什么,最重要的是什么。 陆之行在永济进来之后就不再动了,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他身上发生的事一定与永济有关。 吴瑕问永济:“我也就罢了,我想问大师,为什么我师父会在这里?” 永济道:“李烛玉历来主张放任自流,多年之前就出了甘宇这个叛徒,还不知反省,从那时候开始,老衲就有预感,武当一定会再出纰漏。而今果然甘宇又再次作恶,危害武林,幸亏少林作为武林一份子,早就有所准备。” “隐仙岩之事,江湖上传言甚多,可真正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可以甘宇狡诈的个性,简简单单就那么覆灭,老衲却是不信。而少林身怀另外一半武林秘籍,甘宇定然会把主意打到藏经阁。我少林又岂会像武当那样坐以待毙,主动搜寻,果然在少林寺附近找到了甘宇党羽,只是没料到,他们居然还带着武当陆之行。” 此时,永济道:“你可知道摄魂*?” 吴瑕皱起眉头。 摄魂*迷人心智,这种邪恶的武学,吴瑕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如此说来,难道师父中了摄魂*? 永济继续说:“少林弟子虽然没有抓到甘宇,却找到了陆之行,但陆之行身中摄魂*丧失了心智,如同废人。” 吴瑕对永济的措辞非常不满,目光一沉,道:“师父为武林牺牲很多,你没资格这么说。” “阿弥陀佛。”永济道,“那时的陆之行功力与心智全都没有了,浑浑噩噩瘫软无力,不是废人又是什么?可出家人慈悲为怀,少林将他带了回来,不仅为他治疗外伤,还让他修炼三分归元气重塑武功。” 吴瑕问:“如果是这样,大师为什么不通知武当,反而将我师父藏在这里?” 吴瑕想了想,哼了一声,脸上满是讽刺,他上前一步,道:“大师满口我佛慈悲,可却不肯让我师父回武当,那三分归元气又哪里是什么正道武学,难道不是因为师父有可能牵制甘宇或者我,所以才带他来少林?从我上少林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大师关我三天,但守备稀松,进藏经阁之后如入无人之境就更是奇怪了。原来大师不过是想抓我个正着,大师又是何必如此麻烦,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永济道:“如果你没有贪念,又怎么会来藏经阁,而且还跟宵小之辈混在一起。” 这话指的是花奕狐,花奕狐当场就不高兴了:”你这老秃驴,说什么呢?” 吴瑕制止住他,对永济说:“大师不是一开始就料到了吗?多说无用,要上就上吧。” 永济也微微怒了,道:“好大的口气。”他身后站着少林各位首座,均盯着吴瑕。 吴瑕却犹自淡定,看得在一旁的花奕狐心惊肉跳。 一个永济就很够呛了,还有这么多少林高手,就算吴瑕有天大的本事想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吴瑕道:“大师把我师父藏在这里,不就是因为忌惮我?”他把长剑撩了撩,剑光四射,他眯起眼睛,眼神危险而阴沉,如同不悦的君王。 吴瑕的手臂上都是血,顺着流下去,流到了他的长剑之上,寒刃热血,极为鬼魅。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永济紧紧盯着他,竟然觉察到了危机。 永济叹了口气,道:“那就莫怪少林不客气了。” 说完,那些武僧齐齐围上。 花奕狐也被围了起来,他连忙说:“我就是打酱油的,别打我。” 可根本没人理他,吴瑕说:“大师也知道,武林同盟收缴回来的武学秘籍,除了外功还有许多内力法门,但一个人很少能同时修习多种内功心法,极大可能互相冲突导致走火入魔。” 他看了看那些武僧,说:“那大师知不知道幽闭遮兰?” 永济的脸色变了一变。 隐仙岩那场变故实在是震惊武林,许多被掩埋的秘密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了武林之中偷偷藏着秘籍,如今都被一个叫“吴瑕”的人学习去了。 可很少有人知道,吴瑕还拥有了幽闭遮兰。 所谓贯通经脉,百无禁忌的功效,当初甘宇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谁又知道真正的幽闭遮兰不在那副被毁的画里,而是在那不起眼的花瓶之中。 人们担心的走火入魔,在幽闭遮兰面前,不值一提。 吴瑕开始运功,周身微微变得透明,皮肤如同玉雕一般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众人感觉身上的力量都挣脱自己的躯体,纷纷往吴瑕身上汇聚而去。 围住他的武僧见状,扬起手中铜棍,往吴瑕身上击去。 吴瑕挽着长剑,勾月挑花,与铜棍互击,时不时爆发出火花,他的身形极为迅捷,万钧之攻势皆化归于无形,让人摸不透看不着。 那些武僧虽然刚猛异常,但却完全无法触到他一根汗毛,反而被他飞快地速度扰乱了阵型,吴瑕大力抡起长剑,一把把那些铜棍一同架起,再将内力震出,和尚们连站都站不稳,全部跌倒在地。 吴瑕还是周身光润,他用的正是“含而不吐,料敌先机,身矫如凤,移花接玉”的明玉功。 那些小和尚们哪里是吴瑕的对手,永济也看出来了,他道了声:“吴瑕,你在你师父面前,就如此嚣张!” 永济对陆之行道:“陆五侠,你还不教训一下你的好徒弟?” 他话音一落,陆之行就动了,三分归元,五雷化极,真气如同惊雷贯穿纵横,直直逼向吴瑕。 吴瑕未动,花奕狐却动了。 他翻出匕首,直接迎上陆之行,对吴瑕道:“你师父交给我来应付,放心我只是牵制他省得你下不了手,那些秃驴们就交给你了。” 吴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如他所说再次看向永济。 永济身后的首座们一同站出,个个身披袈裟,与刚才的武僧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级别的。 吴瑕知道少林武学博大精深,达摩院、菩提院、证道院,各院首座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吴瑕双拳难敌众手,但他并未露出畏惧。 一边花奕狐拦住了陆之行,他虽未必能制服陆之行,但是却能抵挡一阵。 吴瑕看着那些首座,却率先攻了上去。 明玉功法迅捷无比,吴瑕挑起长剑平刺过去,好似矫凤,展开翅膀往众高僧扑去,有种浴火而去的辉煌与凄凉。 少林武功内敛深厚,高僧们掌腿拳技法惊人,内力浑然如深渊,仿佛带着金光,吴瑕在众僧间穿梭,凭借速度躲避攻击。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虽不是绝对,但也八【啊】九不离十。 吴瑕与众人对打,虽凭借速度不时不败,可还是渐渐捉襟见肘。花奕狐见吴瑕久攻不破,略微有点心急,反被陆之行拍了一巴掌。 吴瑕见了,在与众人缠斗的间隙做出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藏经阁里本来有尊卧佛,那卧佛额上白毫上有着机关,吴瑕伸出左手掐指一弹,真气再次射到卧佛额上,顿时四周的书架再次旋转。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众僧未反应过来。 可花奕狐明白了吴瑕的意思,借机脱离陆之行扑向吴瑕这边,而吴瑕也抽身回来,落在陆之行面前,使出天山折梅手,抓住陆之行,低声喊道:“师父!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陆之行露出迷惑的神情,却当真不再动作。 吴瑕心中一喜,连忙抱住他,两人往书架后面撤去。 花奕狐与吴瑕换了个位置,到了众僧前面,他深知自己完全不是和尚们的对手,但他善于使用不光彩的手段。 他从怀里掏出红线蛇,说了句:“对不住啦,老朋友。”说完,手上用力,扬手朝和尚们把蛇掷出去。 那蛇飞到半空,瞬间化为粉末,散向众人。 那粉末触到皮肤让人极为剧痛,几个年轻的和尚已经受不住了,老和尚们连忙使用内力成风抵挡。 花奕狐趁着众人分心的时候向吴瑕奔去。 吴瑕抱着陆之行,和花奕狐一起随着书架转动,花奕狐头都昏了,吴瑕说了句:“跟紧我。” 刚才他已经看过一遍书架运动,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还在,已经对书架转动的规律了若指掌,三人绕着书架移动,最后吴瑕再次弹指,却是用了好几成的内力,往那尊汉白玉卧佛上攻击去,顿时那尊玉佛化作了碎片。 而三人刚好被层层的书架遮挡起来,他们身处的空间刚好形成了一间密室。 那些武功秘籍正好在他们身后的书格里! 花奕狐见和尚们被阻到了外面,而机关被吴瑕毁掉,身后又是秘籍,立刻转忧为喜,开心得不得了,连忙想去看那些秘籍。 可吴瑕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好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立马把他冻在原地。 他心虚地说:“我就是想去看看嫁衣神功。” 吴瑕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不再理会花奕狐,花奕狐也不敢动了,对着秘籍吞口水。 吴瑕这才依偎着陆之行,两个人一起坐下。 陆之行脱离了永济的控制,更是显得僵硬麻木,吴瑕抓着他的手,说:“师父,你肯定还是记得我的,要不然刚才就不会停手。” 吴瑕不信他与师父的情谊凭区区摄魂*就可以夺去的。 花奕狐在一边偷看二人,吴瑕握住陆之行的手,低低地跟他说话。吴瑕虽然没笑,那表情万般温柔,目光几乎化成了水,缱绻迷人。 花奕狐心惊于二人的气氛,他们绝对不是简单的师徒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可惜有个电灯泡。 三分归元气是雄霸的绝招,o(╯□╰)o。 第56章 吴瑕看着师父。 陆之行半敛着双目,似乎在发呆,整个人平静无波。 吴瑕犹记得那日在隐仙岩,师父脸色苍白满眼风霜,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化了一样,可现在他的脸庞虽还是略微瘦削,但好歹气色好了许多。 吴瑕握住陆之行的手,仔细探查他内气的情况,发现他体内原来武当精纯正阳的内功荡然无存,只余一股霸道的内力在气海运转,那内力虽不阴邪,但极为强悍狂妄,如同怒龙潜伏,稍微一动就会潜龙出水。 现在这股内力恐怕是因为三分归元气。 吴瑕想到陆之行原来的内力都在自己的身体里,就有点黯然神伤,师父为他,为武当牺牲了很多,可却总是不说,平日也只是笑着。 陆之行的笑容常让吴瑕觉得心弛神荡,吴瑕抬手,摸摸师父的脸,回忆中常常笑着的师父现在却没有什么反应。 吴瑕心里又心疼又觉得庆幸,不管怎么样,终于找到师父了。 他一把抱住陆之行,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处。 陆之行由着他抱着,也不动。 而花奕狐则是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吴瑕,张张嘴,想了半天,蹦出一句:“同性恋?” 吴瑕从陆之行怀里起身,这才又去看花奕狐,然后抬手送出一道真气打在花奕狐的腰部,花奕狐不防他突然出手,只觉得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居然点我的穴!你对得起我么!我是跟你并肩作战的战友耶!”花奕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吴瑕走过去,把他的头扭到一边,不让他往这边看。 “……你要做什么?”花奕狐刚开始还不懂,后来才明白,立刻惊叫起来,“非礼勿视啊!” 吴瑕不再理他,走回陆之行的身边,再次抱住师父。 师父的身体温暖而真实,吴瑕想到自己差点失去他就觉得后怕,而现在师父的心跳让他安心。 花奕狐躺在地上,背对着他们,想象吴瑕在做什么,越想越离奇,觉得又好奇又恐怖,他喊吴瑕:“吴瑕,看不出来啊,你要把你师父就地正法吗?你这个禽兽啊!来人啊!有人耍流氓啊!” 吴瑕完全沉浸在与师父重逢的喜悦中,对花奕狐的乱叫充耳不闻,他体会了一下师父的温暖,过一会才抬起头。 在隐仙岩上,他刚醒悟自己的感情,就与陆之行分别,现在两人重逢,他心里的恋慕如同打开了闸门,怎么也关不住。 陆之行抿着嘴唇,正垂着眼,刚好对上吴瑕的目光。 两个人对视着,陆之行渐渐开始皱起眉头。 吴瑕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师父?” 陆之行却还是没有做声,只是蹙着眉,吴瑕悲从中来,支起身体,吻上陆之行的唇。 陆之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可到最后也没有推开吴瑕。 吴瑕紧紧抓住陆之行的胳臂,然后手指往后滑去,攀上了他的背,两人嘴唇相贴,吴瑕轻轻含住陆之行的下唇,缓缓摩挲。 肖想了很久的唇,如同想象般柔软美好,吴瑕怎么也不想放开。 他敬畏喜欢的师父,他终于触碰到了。 花奕狐躺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感觉有点声音又听不出他们到底在干嘛,他越是想象,心里越是痒痒,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最后忍无可忍了,喊道:“你干嘛呢?再拖延,那帮秃驴就要进来啦!” 吴瑕闻言身体一震,退开身体,再次与陆之行对视。 陆之行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可现在目光温润,直勾勾看着吴瑕,让吴瑕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以前关爱他整个人如同春风的师父。 花奕狐的话提醒了他,吴瑕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他沉下声,道:“师父,那日你要我追求道心,可人人贪念耳目之欲,要想得知天命又谈何容易。” 他替陆之行把被他弄皱的衣服整理好,说:“但我知道师父希望我保持本心,从始至终,我曾也犹豫过,可如今与师父重逢,我愈发坚定。”最后他握了握陆之行的手,“师父从来不是贪图自己安乐的人,我虽不及师父仁厚,但也不想让师父失望。” 他这才站起来,走到那面放满武功秘籍的墙壁前。 花奕狐听见他的动静,问:“吴美人儿,你到底要干嘛?” 吴瑕哼了一声,从书格上拿下一本秘籍,念道:“玄冥神掌?”他打开书页,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然后丢到一边。 接着再拿了一本:“小无相功。” 吴瑕拿一本看一本,看完就丢在地上,花奕狐听了一会之后才懂他在干什么,紧接着心惊肉跳。 这个人不仅把武当的秘籍全看了,现在又来少林也要把所有的武功全看去! 花奕狐越想越恐怖,苦苦哀求吴瑕:“我的天啊,吴美人,吴大侠,吴大爷,你悠着点吧,本来就够腥风血雨了,你这是要让整个江湖的人羡慕嫉妒恨吗?” 多少人苦求一生而得不到一句法门,而吴瑕全一人看遍了天下秘籍,花奕狐想了想,连他都控制不住对吴瑕的嫉妒。 吴瑕才不听他的,一本接一本地看,他阅读的速度极快,自从练了诸多武学,记忆力更上了一层楼,飞快地看一遍,就把书上的法诀全记住了。 在别人眼里是无价之宝的秘籍,在他看来索然无味,看多了就如同看课本一样,没什么意思。 不多一会,他拿到了一本,迟疑了一下,走到花奕狐面前,在他身前蹲下,把那本书册在他眼前晃了晃。 花奕狐眼前一亮,那正是嫁衣神功! 花奕狐恳求地看着吴瑕,道:“吴姥姥,吴祖宗,看在我跟了你一路的份上,你就把这本给我吧。” 吴瑕不理他满嘴胡话,当着他的面看起了那本《嫁衣神功》,花奕狐看着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吴瑕看完,又起身回去了,根本不给花奕狐一点机会。 花奕狐惨叫道:“没天理啊!没人性啊!” 吴瑕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秘籍看完了,他走到陆之行身边,扶起陆之行,对师父说:“师父,待会你跟紧我,切莫再理会少林寺的和尚。” 然后他再回身,往花奕狐身上拍了拍,解了他的穴道。 花奕狐刚站起来要抱怨一下,就见吴瑕往他丢在地上的书堆里扔了一个东西,瞬间那堆书就燃烧起来。 花奕狐一愣,脑子里嗡地炸了一下,飞快地窜过去,扑进火堆,翻来翻去。 火势迅速,花奕狐不顾烫找了又找,终于找到了那本《嫁衣神功》,却来不及拿其他的书册。眼见着秘籍被一把火烧了,花奕狐心疼得说不出话,指着吴瑕瞪了半天。 吴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我要走了,你跟不跟上?” 花奕狐虽然心痛,也摸不清吴瑕的想法,只知道他独吞秘籍,心思深沉,花奕狐想到他综览天下武功,又嫉妒又害怕,但是嫁衣神功到手,留在这里被秃驴抓,还不如跟着吴瑕出去。 他把嫁衣神功放进怀里揣好,连忙站到了吴瑕身边,问:“你有办法出去?”机关被破坏,外面的人进不来,可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啊。 吴瑕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手上。 花奕狐定睛一看,是一个小玉蟾,圆溜溜的,虽然是个蛤蟆,可还蛮可爱的。 “这是什么?”花奕狐问,但是他已经不指望吴瑕回答了。 果然,吴瑕直接把那玉蟾对准如同铁桶壁的书架,然后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将指尖的血抹在那玉蟾上。玉蟾渐渐发出光芒,变成红色,接着嘴里喷出白气,好像喷气式武器,轰隆隆地打在书架之上。 这书架不比隐仙岩石壁,这么一推宛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层一层地往后倒,碾玉诸蟾威力极大,生生推开书架,打开了一条道路。 花奕狐惊奇道:“哇,这蛤蟆用嘴放屁,这么厉害!不过,你刚才还叫我爱惜书籍的,现在自己倒是一推毁一片。” 吴瑕难得解释:“形势逼人。” 他手里的玉蟾喷出气体之后,暗淡了光泽,然后“砰”一声,碎掉了。 花奕狐觉得有点可惜:“哎呀,原来是一次性的啊。” 吴瑕淡淡道:“三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在隐仙岩他用了两次,师父给他保命的东西被他全部用了。 他回头看了看陆之行,陆之行盯着他手里的玉蟾出神,吴瑕轻声唤他:“师父,我们走了。” 说完,他就拉起陆之行,往外冲去。 花奕狐跟在后面,酸溜溜地说:“哎哟喂,跟师父说话细声细气,跟我说话就凶巴巴的,还总不理我,真是的,重色轻友。” 三人往藏经阁外面走,刚好永济他们也看见了书架倒塌,正循着响动往里奔来。 两边的人在倒塌的书架间迎个正着! 吴瑕拉着陆之行,放出刚才收起的长剑,挥舞着剑气,往和尚们身上劈去,可脚上却仍是不停,托起陆之行一跃而起,正是武当梯云纵。 他以书架为依托,一路狂奔,少林僧人哪会放过他,纷纷追击,吴瑕再次运起明玉功,速度惊人,像飞凤一般掠过藏经阁大殿,众人竟很难追上他。 藏经阁深处烟火气味传来,永济心里一惊,丢下吴瑕去探看那些秘籍,结果发现所有秘籍被付之一炬。 他一想,吴瑕肯定都看过了,顿时心中暴怒。 “吴瑕,你这武林逆贼!” 一招狮子吼,贯天动地,吴瑕瞬间已经冲出了藏经阁,可还是被永济内力深厚的狮子吼波及,他身形一顿,与陆之行一同落到了藏经阁前的地面上。 时间已是深夜,可是外面却灯火通明,少林寺的僧人们纷纷聚集过来,吴瑕与陆之行一同站在那里,如同陷入孤岛。 吴瑕难得心里开始打鼓,难道真的要栽在少林寺? 吴瑕挥动着长剑,节节退敌,可怎敌少林寺人多,眼见着就要被擒住,突然从天上传来一阵异响。 噗噗噗噗的,非常响。 这声音……只在电视里听过啊,所有人都是一愣,均抬起头,往空中看去。 果然竟看到了一架直升飞机…… 吴瑕也愣住了,这干嘛?拍电视还是拍电影? 那直升机悬停在半空,正好在吴瑕的头顶上,从上面垂下来一根救生梯,接着吴瑕看见直升机里探出个人,半边身体出来,冲着他大力挥手。 “弟弟!快上来!” 吴瑕瞪着眼睛看着那人,慢了半拍才发现是叶云轩,但此时没有时间多想,他抓着陆之行一同跳上救生软梯。 少林寺的和尚们见状连忙去拉他,直升机上的叶云轩看得怒火冲冲,抽出身后大刀,就要往下跳去帮吴瑕。 结果他身后伸出一双手把他拦住,那人叹了口气道:“你下去了还麻烦一些。”平平淡淡的脸上满是无奈,正是张平。 张平把叶云轩塞进去,自己替代了他的位置,爬到救生梯上部,一边出掌让掌风击退和尚们,一边去拽吴瑕。 吴瑕也频频出腿,把抓住梯子的人一个一个踹下去。 在少林僧人离开吴瑕几尺的一瞬间,直升机骤然拔高,拖着软梯上的三人不断升空。 吴瑕这时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呢?他往下面看去,喊了声:“花奕狐!” 可从刚才从藏经阁冲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再看见花奕狐的身影,吴瑕料想他诡计多端,应该是藏在人群里跑掉了。 就在他心里还有点记挂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道传音入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可知道我受伤的朋友是谁?” 这声音分明是花奕狐。 吴瑕攀在梯子上,低头看着,在乱成一团的和尚堆里有个穿着僧袍戴着僧帽的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那人冲吴瑕招招手,咧嘴一笑。 花奕狐果然混在人堆里易了容,吴瑕听见他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 “甘宇老大托我向你问好,他要我告诉你,不久之后你们还会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看!灰机! 我自己写笑场了…… 第57章 直升机越飞越高,把少林寺里的光头们看起来也越来越渺小,张平先把陆之行拽上来,他刚才第一眼看见师叔也是一愣,但是不管怎么样,人安全就好。 然后他帮助吴瑕往上,吴瑕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等所有人都进了机舱,救生梯被收好,舱门关上,直升机才放开了束缚,全力飞离少林寺片区。 吴瑕还有点精神恍惚,刚才花奕狐的话如同炸雷,他曾怀疑过他夺取嫁衣神功的目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有朋友受伤,但却表现得并不太急切。花奕狐这人狡猾不正经,但吴瑕还真没把他跟甘宇联想到一起。 他一想到自己等于将嫁衣神功拱手交给花奕狐,就有点恼火。 吴瑕自己想自己的,刚在机舱里坐定,叶云轩就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在他脸边蹭了蹭:“弟弟。” 吴瑕稍微有点无语。 比起叶云岚,叶云轩更叫吴瑕无所适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叶云轩就拿把大刀砍他,然后事情紧急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什么话,而且叶云轩疯疯癫癫的,吴瑕实在摸不清他的大脑回路。 可吴瑕一想到他是因为丢了弟弟而变成这样,心底就有点发软。 叶云轩抱着吴瑕不愿撒手,在一边的张平咳嗽了一声道:“师弟,你还好吧?” 吴瑕艰难地从叶云轩的大脑袋边仰起头,说:“事到如今,我还是你师弟吗?” 张平叹了口气,道:“你别怪师尊,武当身在武林,形势迫人,身不由己,虽然现在武当还不能让你回去,但是……”他看了看陆之行,问,“你如果还当陆师叔是你师父,那我也就永远有你这个师弟。” 吴瑕还没发话,抱着他的叶云轩开口了。 “弟弟是师弟,我是师叔,我是哥哥……”他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想得自己头疼,大叫了一声,“到底谁是谁的谁?” 张平趁机把他拉开,放过吴瑕,对叶云轩说:“师叔你是神经病又不是弱智,自己好好想想吧。” 叶云轩在一边抱着头冥思苦想,终于消停了。 张平问吴瑕:“陆师叔是怎么回事?” 吴瑕简单地把事情说了说,张平叹道:“隐仙岩被毁之后,由我主持搜寻,可怎么也找不到陆师叔与甘宇的踪影,但我在一些地方却发现了有其他人先我一步进入隐仙岩废墟的痕迹,我就觉得很奇怪,瞬间想到了很多的可能。但师尊不准我声张,只对外说陆师叔与甘宇一起被掩埋了。” 吴瑕点点头:“甘宇似乎有许多党羽。”而且本事还不小,吴瑕见过花奕狐的招式,来明的可能不行,但暗地里的手段却是一套一套的。 张平道:“如今时代不一样了,武当的景区每天都有很多游客上山,想要一个一个排查太困难,所以混进门派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吴瑕想到这次花奕狐不也化作游客上了少林吗? 吴瑕又问张平:“那这直升飞机是怎么回事?”整得跟007似的,吴瑕以为直升机救人这种场景只会在电影里出现。 “我听说弟弟被绑架上少林了,特地来救弟弟啊。”叶云轩突然抬起头,冲吴瑕笑。 吴瑕还没见过叶云轩笑呢,此时颇有些惊悚。 张平解释道:“你在悦来客栈那一遭,江湖上议论纷纷,客栈里的员工把事情报告给了叶老板,叶老板当时就要上少林去要人,但叶师叔也知道了,急匆匆下山跑到叶老板那里,要了一架直升机开到少林来了。叶师叔这个样子独自闯少林,师尊怎么也不放心,就让我跟来了。” “弟弟。”叶云轩抛开了辈分问题,又粘住了吴瑕,还想去抱他,被张平黑着脸拽住。 叶云轩一怒,抬手就给了张平一下,张平连忙转移话题,道:“陆师叔这个样子,要尽快让谭师叔看一看。” 吴瑕看向陆之行。 陆之行一直都没有出声,只是从前方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似乎对夜空上的星星很感兴趣。刚才胜利大逃亡的时候,他非常配合,吴瑕觉得他还是有意识的。 吴瑕想到自己在藏经阁里情难自禁吻了师父,如果师父知道的话……他微微有点不自然,咳嗽了一声,说:“那我们难道回武当?” 这时候叶云轩又抱了上来,道:“当然不是了弟弟,我们先回家。” 家,这个词对于吴瑕来说是多么奢侈,吴瑕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家是什么概念,他对于叶云轩说的话感到很迷惑,可现在他们下了直升飞机连夜转机,从少林寺所在的地方直接起飞飞到了千里之外的h市,h市的机场早就有人等候着接他们,又是一路豪车开到市郊,吴瑕才终于见到了叶云轩口中的家。 占地辽阔的豪宅,一眼望去好几栋房屋做成错落式盘踞在半山腰,天边已经微微有点亮,可这宅子却有着不输于朝阳的辉煌。 如果是以前,吴瑕一定会评价一句:“死有钱人。”可现在他却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子开进了大门,穿过被草坪保卫的路才到达了宅子的前面,几个人相继下车,叶云轩拉着他的手,让他走过去,可吴瑕却转头看向陆之行,陆之行也正看向他。 倒是张平出声了:“陆师叔我会照顾,你去吧。” 吴瑕这才回过头,由着叶云轩拉着,到了宅子的正前面,叶云岚翩然出来迎接他们,她看到叶云轩与吴瑕在一起,眼睛湿润,差点没哭出来。 这副场景,她好多年没有见到了。 叶家家大业大,非常有钱,这点有个好处就是他们可以雇很多高手为他们守卫,还能在宅子周围安装高级保全系统以防有人来袭。 吴瑕在叶家住下,叶云岚与叶云轩两姐弟对吴瑕嘘寒问暖,吴瑕还有点不习惯,倒是张平完全被晾到了一边,看着天仙一样的三姐弟,眼里满是哀怨。 吴瑕在这一刻竟然享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第二天谭灵秀就也来了,他上次在隐仙岩也受了很重的伤,但现在看起来气色还行,吴瑕看见他喊了声:“谭师伯。” 谭灵秀点点头,道:“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了,江湖之上人人都在谈论你的事。” 吴瑕平静地说:“我没有什么,倒是谭师伯还好吧?” 隐仙岩上,吴瑕对谭灵秀心存佩服,如果不是那时他挺身而出阻止甘宇,可能武当的损失会更大。 谭灵秀道:“还行吧,就是被甘宇吸了点内力,不过反正最后也到你身上去了,也不算吃亏。”他四处张望了一下,“陆师弟呢?” 张平带着谭灵秀去看陆之行,吴瑕看着谭师伯的背影,他向来温和秀致,脾气极好,可现在与他谈话还是感觉到了隔阂。 陆之行被安排在了特别的房间,房间朝着一个花园,从窗口望去就能看见园子里娇艳的花朵,用叶云岚的话来说,就是很适合病人疗养的景色。 陆之行还是那般,一声不吭,没什么反应。 谭灵秀上前去探看,吴瑕、叶云轩还有张平站在一旁守着,吴瑕心里急切却又不敢打扰谭灵秀,过了好半天谭灵秀才叹了口气。 他道:“陆师弟中了摄魂*,所谓摄魂*就是以内功干扰对方神智,嗯。”他想了想措辞,用了更加科学的说法,“就是用内力阻断了人大脑的正常功能活动,幸亏可能当时情况紧急,看得出来摄魂*用得很仓促,否则造成了大脑永久损伤那就麻烦了。” 所有人都听着,只有叶云轩不耐烦地说:“说了半天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谭灵秀对他说:“你等着,待会我也要给你检查一下脑子。”他继续道,“就是说,现在陆师弟的伤幸亏是可逆的,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刺激一下他的脑部,让他能正常思维自然就恢复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吴瑕道:“那谭师伯,要用什么方法让师父恢复?” 叶云轩说:“是不是要做开颅手术?用电击?”说着,他又抱住自己的头,“以前就有人要电击我。” 吴瑕听了,料想是以前叶云轩病情重,被送到医院,医生给他治疗让他有了不好回忆,想到这里,他有点心酸,伸手去拍了拍叶云轩的肩,叶云轩立刻抱过来,喃喃地说:“弟弟,这次不会再弄丢你了。” 谭灵秀看了他们一眼,说:“既然是内功伤了师弟,自然要用武林的方法,脑外科一套行不通,至于具体怎么做,我自有办法,我要将陆师弟带走一段时间,专心为他疗伤。” 吴瑕闻言,猛地站了起来,道:“不行!师父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谭灵秀缓缓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瑕立即意会过来自己太激动了,克制住自己,说:“我是说我要跟着一起去,师父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谭灵秀道:“说得简单,可你知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你在少林寺做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江湖,立刻又掀起了腥风血雨,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叶家吧。” 叶云轩道:“哼,只要你在这里,休想外面的人动你一根汗毛!” 吴瑕道:“不,谭师伯,我必须跟着一起去,如果你怕引人注意,那我在暗处也行,绝对不会暴露行迹。” 谭灵秀仔细看了看他,发现他眼里满是不容拒绝,他依稀有点恍惚,快四年了吧,四年前那个稚嫩的年轻人终于变成了目光坚定的男人。 谭灵秀看了看,叫叶云轩把无关的服务人员遣散出去,现在只有武当众人还留着,在这里面他的辈分最大,他说:“反正这里都是相关的人,我就直接了当问你了。隐仙岩的时候也就算了,当时我们都在场,都知道真正的情况,你身不由己,我们也都明白。可少林寺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还要特意把藏经阁里的秘籍看了,还学甘宇一把火把书都给烧了?” 第58章 其他人都看向吴瑕。 吴瑕看着自己的师叔师伯师兄,还有在一旁只是目光一直放在窗外花园上的师父,他沉默了一下,道:“我自有想法,而且我并不是甘宇。” 一直以来,人们都对他说,不要成为甘宇,不要跟甘宇做一样的事,让他觉得很奇怪,他从来就是他,又怎么会成为另一个人。 谭灵秀看着他的目光带着责备,道:“你可知道外面怎么传你吗?说你是祸世魔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在我的印象中,你是陆师弟心爱的徒弟,是我乖顺的师侄,可是突然一夜之间就变了,你在江湖上一路高调,还一把火烧了藏经阁,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对那些秘籍根本没有一点贪欲?我又怎么相信你不会用那些秘籍去作恶?” 吴瑕问:“那谭师伯要把我送到武林同盟吗?” 叶云轩一听,眉毛竖了起来,道:“敢!秘籍读了就读了,很稀罕吗?”他问吴瑕,“还想读别的吗?哥哥帮你去找。” 张平连忙说:“叶师叔你就别添乱了。” 叶云轩不耐烦了:“你怎么每次都管东管西的。” 张平说:“师尊吩咐我照顾你啊。” 叶云轩:“老子在自己家还用你照顾?快滚回武当。” 张平平凡的脸上一脸憋屈,吴瑕难得见到大师兄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安抚了一下叶云轩,他们两来了这么一段,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谭灵秀等二人折腾完了,才道:“我要是真的要把你绑去武林同盟还会在这里问你?” 吴瑕唤道:“谭师伯、叶师叔,大师兄……” 他还没说完,叶云轩就打断他:“叫哥哥。” 吴瑕:“……我是说你们都是知道隐仙岩里有秘籍的人,我问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可有想过去隐仙岩里看看那些秘籍?毕竟那里汇聚了全天下的武学。” 三人都一愣。 谭灵秀道:“怎么可能,我武当一向以守卫隐仙岩为己任,又怎么会监守自盗。” 吴瑕点点头:“那是因为你们都以义字当先,不管谭师伯相不相信我,我也同你们一样。” 谭灵秀深深地望着他,吴瑕坦然地与他对视,过了好一会,谭灵秀才叹道:“罢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只希望你不要真的成为武林魔头,那样我会后悔今天没有通知武林同盟来捉你。” 吴瑕道:“多谢谭师伯手下留情,不过比起我,还有一个人更值得担心。” 张平回应:“甘宇。” 吴瑕点点头,说:“因为我的疏忽,让他得到了嫁衣神功,而他本来就看过隐仙岩中的秘籍,有了嫁衣神功之后重塑武功也很简单。而且以前的窦振海,现在的花奕狐,武林之中似乎谁都有可能是个他党羽,就连武当都有他的人混进来,他上次隐仙岩失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末了张平来了一句:“我倒觉得他对你有种别样的执著。” 吴瑕被噎了一下,叶云轩又炸毛了:“什么!敢打弟弟的主意!老子砍死他!” 吴瑕略微有点后悔,引火上身,连忙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治好师父。” 他们几个人说得热闹,可陆之行却一直看着窗外的花,表情平静似乎还有些以往的温柔。 吴瑕看到师父这个样子,心里又泛起酸酸的苦涩,说:“谭师伯,不管你对我这个人怎么看,但是有一点你务必相信,我一定不会做对不起师父的事,为了师父我什么都可以做。所以,师父到哪里我都要跟去。” 谭灵秀看着坚定的神情,心里觉得怪怪的,似乎抓到些什么又没有抓到,他想了想,道:“罢了,我想带陆师弟去海上。” 吴瑕问:“海上?” 谭灵秀点点头:“道家传说中在大海深处有三座仙岛,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岛上福天洞地,仙芝遍布,是世外的桃源。” 吴瑕问:“然后呢?” 终于要从武侠小说变成修仙小说了吗? 叶云轩也很奇怪:“师兄,这么好的地方,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那就能早日飞升了啊?” 纵然谭灵秀好脾气也忍不住被他气了一下:“你想什么呢?传说是什么意思不懂吗?都二十一世纪了,我是说这三座岛有原型,我知道在哪里,而其中一座岛上有一处淡水温泉,汇聚天地灵气,刚好能弥补陆师弟的内伤,对陆师弟大有裨益。而且岛上药材很多,我也能就地取材帮陆师弟配药。” 叶云轩终于懂了:“哦,是要用温泉疗法。” 吴瑕道:“既然如此,那就早日出发。” 叶云轩又要去抱吴瑕:“我要跟着弟弟。” 张平一把拦住他去骚扰吴瑕,叶云轩瞪了张平一眼,正要发怒,张平开口道:“这样吧,现在江湖掀起波澜,所有人都知道叶家与吴瑕的关系,如果吴瑕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也要给叶家添不少麻烦。” “我们才不怕!”叶云轩嚷嚷道。 张平没理他,继续说:“不如我们一起去谭师伯说的岛,一是给陆师叔疗伤,二是让吴瑕避避风头,观察一下江湖情况。” 谭灵秀思索了一下,道:“也好,那此行必须小心,不要走露了风声,否则全武林的人都要追上来了。” 几个人商议定了,立刻就开始准备。 叶家有钱,叶云岚听说了之后,立马提供全套的出海设备,h市离海边也不远,他们先是坐车去了叶家的一处私人码头,然后从那里上船,一路驶向谭灵秀说的地方。 船行驶了大概一天的时间,终于到了谭灵秀口中的仙岛,吴瑕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只觉得是一个半壁是植被,半壁是礁石的孤岛,哪里看得出仙气。 连他都忍不住质疑:“是这里吗?谭师伯?” 谭灵秀却满脸怀念:“就是这里,我十几年没来这里采药了。” ……十几年?靠谱么? 一行人下了船,船员们把东西船上物资往下搬。船员们都资历丰富,物资也充足,还配有海事电话,虽然上了孤岛,但吴瑕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谭灵秀一马当先,在前面领路,吴瑕扶着陆之行跟着,而张平拖着四处张望的叶云轩在中间,再就是船员们运着东西在最后。他们从礁石岸边一路走进丛林里,这岛从海上看起来不大,可真正走进了深处,才发现这岛还是有一定的面积的。 吴瑕从没想过自己要来个海岛大冒险,幸而武当几个轻功都还不错,弥补了野外经验不足的缺点。 沿路景色清奇,与陆地上又有很大的不同,树木都带着热带的风情,些微的海风穿过层层的植被漏进来,也还算心旷神怡。 又走了大概半天的时间,谭灵秀才停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在丛林深处,赫然有一座石殿从树木的掩盖下窜了出来。 那石殿不算高大巍峨,风格古朴,可在这一片静谧的丛林之中别有一番威严的风味,看起来已经有一段历史了,石砖上爬满了青苔,更是显得沧桑。 但石殿虽然看起来古老,但却还很结实,风吹日晒这么多年,却还是静静屹立在孤岛之上。 吴瑕疑惑以前的人是怎么在这么一个孤岛上建起这种建筑物的,就算放到现在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提什么科技手段都没有的古人。 难道真的是仙人遗迹? 众人走进石殿之中,里面还挺宽敞,在殿堂的尽头有一尊帝君神像,帝君坐守东海,表情平静而肃穆,面对沧海桑田,自是岿然。 武当诸位都上前去参拜,而船员们则是将整个大殿收拾了一下,把东西放好,将这里作为大本营。 等一切都弄好了,吴瑕扶着陆之行在地垫上坐下,轻声询问:“师父,累不累?” 陆之行看着吴瑕,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吴瑕心里失望,却打起精神,刚想让陆之行休息休息,谁知他突然摇了摇头。 吴瑕心中狂喜,连忙抓住陆之行的手,问:“师父,你听得懂是不是?饿不饿?渴不渴?我拿点东西过来吃好不好?” 叶云轩在一旁看到了,酸溜溜地说:“只知道关心师父,也不晓得来看看哥哥。” 张平拍拍他的肩:“师叔,别吃醋了,对了,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谭灵秀走到陆之行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道:“这里远离尘世,让人心神开阔,对抵抗摄魂*的影响大有帮助,相信不久之后陆师弟就能恢复了。” 吴瑕喜上眉梢,他连忙站起来去拿吃的东西,谭灵秀看了看他的背影,蹲下来对陆之行说:“师弟,你有个这么关心你的徒弟,我倒是有点羡慕你了。” 吴瑕忙着去准备吃的,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那个温柔的师父,可他背对着陆之行,错过了师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费尽心机把人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为了给你们创造机会啊,师父你作为一个攻,好歹主动点啊! 第59章 众人在石殿内安置下来,跟过来的船员都是海上作业的好手,他们把一切都打点得井井有条,而且也不多问不多说。 武当的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东西,吴瑕心疼师父,帮师父开罐头,剥外皮,要不是陆之行还能自己吃东西,他恨不得上手去喂。 叶云轩在一旁看得牙痒痒,拿了个罐头对吴瑕说:“弟弟,哥哥也打不开。” 张平听了顺手把他手里的罐头拿过来,轻轻一拍,盖子就开了,然后再塞回叶云轩手上。 叶云轩无语了一下,看着吴瑕,眼泪汪汪的。 人家要弟弟帮忙开…… 谭灵秀看了这副场景,忍不住仰头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气氛怪怪的,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吃完东西,吴瑕问谭灵秀:“谭师伯,你说的仙泉在哪里?” 谭灵秀道:“现在先休息会。” 吴瑕摇了摇头,治好师父刻不容缓,而且他们习武之人本来就体力丰沛,这么一下行程没什么的。 谭灵秀道:“不休息也去不了,非要晚上去。” 吴瑕一愣:“为什么?” 谭灵秀不说:“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没有办法,几个人原地休息,头脑简单一根筋的叶云轩躺在地上睡着了,张平在他身边守着,谭灵秀说要去看看草药出了石殿。 吴瑕心里不安定,怎么也睡不着,就坐着打坐。 他运转真气,沉淀气海,略微有点焦躁。 他喜爱使剑,于是把他脑海里的剑招都练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又挑了吸星*与明玉功来练,少林寺一游之后,他又对小无相功有了兴趣,这几日不知不觉间开始融会贯通。 可练习了这么多功法,却总觉得差点什么,体内的真气运行平缓却死气沉沉,根本没有吴瑕期待的澎湃汹涌,日进千里。 可能是他太过急躁,他这么想着,努力平心静气。 他心思放空,再次进入周天。 突然他感觉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他猛地睁开眼睛,回头望去,看见陆之行正抓住他的肩头,皱着眉头。 吴瑕惊愕:“师、师父?” 这时张平也过来了,就连睡觉的叶云轩也醒了。 张平对吴瑕说道:“师弟……你刚才怎么了?” 吴瑕很迷茫:“我没怎么啊,你们怎么了?” 他看向陆之行,陆之行只是抓着他,好像是要阻止他一样的动作,却没了下文,陆之行又回复到麻木的状态。 张平道:“刚才你打坐之时,突然身体变得透明一样,以你为中心有一股吸力,让人觉得很大的压力。” 吴瑕一愣:“明玉功。” 可他并没有特意去使用,是说他打坐的时候不自觉运起了明玉功吗? 他也开始紧锁着眉头,问张平:“你们没事吧?” 张平摇摇头:“我刚想抵抗你的功法,陆师叔就去碰你了,他一碰你,就没有那种压迫感了。” 吴瑕吐出一口气,道:“我大概有点累了,没有控制住。” 张平沉思了一下,道:“师弟,你现在的功力今非昔比,务必万事小心。” 吴瑕点点头。 他把陆之行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拽了下来,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对陆之行说:“师父你感受到我的混乱来阻止我了是不是?” 陆之行还是没有说话。 可吴瑕却觉得心安:“谢谢你了,师父。” 后来吴瑕也不敢再运功,与陆之行靠着小憩了一会,谭灵秀采药回来,分拣了半天,向众人炫耀,可大家都不是太懂。 终于太阳下山了。 应该说太阳跌落了海平面。 海上的日落颇为震撼,几个人凭着轻功,跃上了石殿的顶端,站在高处看着夕阳在天海一线的地方燃烧着落下去,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壮美与凄凉。 待黑色的天幕笼罩了大海,谭灵秀看着满天的星辰,终于说:“我们走吧。” 谭灵秀从石殿顶上直接跃进了树丛之中,吴瑕带着陆之行立刻跟上,叶云轩与张平也紧随其后。 吴瑕跟着走了一段,才明白为什么要在晚上行动。 因为谭灵秀也有很多年没有来这里了,那仙泉隐藏极深,这树丛竟也像武当山上一样,形成了天然的阵势,白天光靠肉眼,很难找到正确的路。 只有到了晚上,依靠天上的星辰辨位,才能找到仙泉。 谭灵秀边抬头看天,边掐指算路,九转十回,来来去去,晚上的树林黑漆漆的,众人在里面穿梭,还觉得身上有点凉飕飕的。 终于,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见眼前开阔的视野里有一潭泉水,水色变幻,袅袅地冒着热气,四周树影婆娑围作一团,与粼粼的水光相互映衬,再融合着星辰的倒影,吴瑕看过去,终于有了一种到了仙境的感觉。 “啊,终于到了,这里居然十几年都没有变。”谭灵秀说道。 吴瑕不知道对于这句话该怎么吐槽,结果张平说:“师叔,你不也十几年都没变吗?” 吴瑕震惊,这是真的吗? 几个人走到潭水边,吴瑕才发现这泉水是从地里冒出的,是地热泉,他试着将手放进泉水里,只觉得温热湿度,瞬间就有一股热气从手掌里钻了进来,扩散到四肢百骸,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这么神奇?”吴瑕道。 他这下是真信了这泉水能治好师父了。 谭灵秀道:“不神奇我还能带你们来吗?”他说着,走到陆之行身边,伸手就去拽陆之行的衣服。 吴瑕大惊失色:“谭师伯你干嘛?” 谭灵秀说:“脱衣服啊,泡温泉难道还穿着衣服吗?” 吴瑕张张嘴,说不出话。 这个时候叶云轩拿出一个小包包,说:“我带了泳裤,还有椰汁,弟弟要吗?” 吴瑕:“……” 谭灵秀又要再去解陆之行的衣服,吴瑕连忙上前,说:“师伯,我来吧。” 谭灵秀不明白:“你来就你来吧,给男人脱衣服有什么好抢的。” 吴瑕微微有点红了脸,过去帮陆之行把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 师父的身体匀称,肌肉附着在宽大的骨架上,光滑的皮肤在夜色里显得很润泽,吴瑕的指尖时不时划过陆之行光裸的皮肤,让他指尖微麻。 吴瑕竭力不把注意力放在师父的身体上,可是突然他怔住了。 衣衫落下,露出陆之行宽厚的背部,只见上面一条骇人的长疤从左边肩膀下方一直蔓延到对侧腰间。 吴瑕伸出手去摸那道疤痕,却惹得陆之行转过身体看着他。 这一定是甘宇当年砍伤陆之行留下的。 吴瑕心头百般滋味陈杂,只恨不得将甘宇拖出来狠揍一顿。 “我早说过让陆师弟去做个手术把疤痕除了,可他怎么也不肯。”谭灵秀瞄了眼陆之行的背,说道,“说是要提醒自己记住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过。” 吴瑕总觉得陆之行对于甘宇特别在意,特别放不下,或许是因为甘宇曾经是他关爱的师弟吧。 关爱的师弟和关爱的徒弟,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吴瑕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对于师父的感情早就远远超过了师徒之情,可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告知师父。 他愣了愣,如果师父不接受他的感情怎么办? 吴瑕变得心事重重,帮陆之行脱掉外衣,仔细叠好放在了岸边。 谭灵秀领着陆之行下了水,引导他在水里打坐运气,其他人站在岸边观望。 叶云轩看了一会,问:“我也想下去,我想玩水。” 张平叹了口气道:“师叔你去吧,说不定还能治治脑子,我就算了。” 叶云轩真的换上泳裤,做了个跳水的动作,一头扎进了泉水里,快活地游起泳来。 “跟个孩子似的。”吴瑕道。 张平抱着手臂,说:“哎,想当初师尊跟我说,你七师叔就麻烦你照顾了,我当时还不懂,心想一个师叔还需要我这个师侄照顾?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可是已经晚了。每年我都申请额外的劳务津贴,但是师尊却一直不批,他说谈钱伤感情啊……” “……”吴瑕说,“辛苦你了。” 屏蔽掉跟个海豚一样在旁边扑腾的叶云轩,陆之行坐在泉水里,热气蒸腾,他的身体上渐渐冒出一股子黑气,豆大的水珠从他的皮肤上滚落,不知道是冷凝水还是汗水。 谭灵秀道:“这泉水汇聚天地至真灵气,自然之精,生化万汇,帮助陆师弟排解摄魂*的损耗。从医学上来说,是可以促进代谢,修补受损的脑细胞,达到治疗的作用。” 张平扭头:“那能治好叶师叔的神经病吗?” 谭灵秀道:“他情况比较特殊,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弟弟能多哄哄他,估计就能渐渐好转了。” 吴瑕点点头。 不过他觉得叶云轩即使不再疯疯癫癫,个性还是会一样奇怪…… 吴瑕站在岸边,关注着陆之行,头一次觉得心情忐忑起来。 如果师父恢复了,他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60章 从那日之后,每天夜晚,谭灵秀都会让陆之行到温泉里来疗伤,而白天则是配一些药物让陆之行服用。 过了几日之后,陆之行还是那样不言不语,吴瑕有些急躁,可谭灵秀却说陆之行的脉象越来越好,等一旦突破了那一关,就能恢复过来。 本来说晚上轮流去照顾陆之行去仙泉,但是吴瑕说什么都要夜夜陪护师父,其他人只有作罢,这里福天洞地,对于修习武当心法极为有利,张平便也趁机多多练习内功。 张平是李烛玉的首席弟子,习武向来稳扎稳打,不显山露水,但是基底极为深厚。有一件事吴瑕有点在意,却总是不知道该不该问,直到他终于忍不住,私下问张平。 “大师兄,我身怀武学,许多人都想我把秘籍背给他们听。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如果是你或者是谭师叔要求我交出秘籍,我可能就给了,可你们却从没问过我。” 张平听了,道:“你也说过,那些秘籍放在武当那么多年也没什么人去打它的主意,当然除了甘宇。”他笑了笑,“主要还是那些秘籍是双刃剑,就像甘宇,即使学习了秘籍,可还是要寻求化功*去化解。而你的情况又不相同,我却不羡慕。” 他道:“我追求武当纯粹本宗,虽目前不敌你综览天下武学,可这路走下去我却是心无旁骛,并无后悔。” 吴瑕听他一番话,微微有些恍惚。 平日总是忘记了,关键时刻才张平才会表现出来他下任武当掌门的气魄来。 除了张平,谭灵秀对这片岛屿的兴趣也很大,每天都有挖不完的东西,而叶云轩却也不觉得无聊,有空就粘着吴瑕,吴瑕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他的小孩子脾气,应该早就觉得这岛憋闷才是。 直到叶云轩说了句:“这里比隐仙岩有意思多了。”吴瑕才记起,他在隐仙岩待过了漫长的时间。 吴瑕对这个哥哥再次心软,只是他不要这么粘人就好了。 白天众人各有活动,只有晚上才是吴瑕与师父单独相处的时光。吴瑕很快就能依靠星辰辨认出泉水的方位了,每天日落之后带着陆之行去疗伤,在子夜之前回来。 吴瑕让陆之行泡进水里,自己坐在岸边,看着师父的背影。 陆之行不说话,吴瑕经过这一番事情,话语也少了很多,两个人安静地待着,月光无声,水汽无声,树影也无声。 于无声处,却更显温柔。 自从隐仙岩以来,吴瑕哪里有过这么平静祥和的时光,而且这般时光现在还是和师父一起分享的。 水光月影之间,吴瑕看着陆之行光裸的脊背发愣,如果永远这么和师父相处也不错。 但是陆之行背后的伤疤却很刺眼,时不时提醒着吴瑕现实的存在。 在这孤岛之外的江湖上,恐怕此时正风云变幻,腥风血雨。 吴瑕想到这里,心绪难平,走到水边,单膝跪地,把手伸进水里,撩拨了一下泉水。 涟漪从他触水之处扩散出去,惊起阵阵波纹,微微荡漾的水碰到了正闭目凝神的陆之行。 他睁开眼睛,目光追随着水波往吴瑕那边看去。 可吴瑕却毫无所知,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般清晰璀璨的星空,大概只有武当山上的可以比比了。 所谓斗转星移,星辰方位千变万化,给了许多宗师灵感,创造出了阵法与武学。当年吴瑕看不太懂星相,只觉得凭借星星定方向看时间就已经很厉害了,可现在他只需抬头,千秋北斗,拱定苍穹,只是看一看就能有所领悟。 吴瑕叹道:“师父,你还记得当年我刚上武当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山上看星星吗?如今我也能看懂星相了。” 他说完,才觉察出这是自言自语,陆之行是不会回答他的,吴瑕不禁有点失望与惆怅。 他刚再次坐下来,就听见陆之行说:“是啊,你其他都大有长进,就是还是不肯对师父笑一笑。” 吴瑕愣住,整个人呆在岸边。 他只觉得身体僵硬,头脑一片空白,努力了半天才能抬起头,朝陆之行看去。 只见陆之行微微侧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却不似平日那般涣散没有焦距,而是专注而润泽,眼眸里似乎含着春水。 吴瑕张张嘴,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却堵在喉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陆之行从水里朝着岸边靠了靠,想接近吴瑕,水珠从他的身上滚落,亮晶晶的,落进氤氲的水汽中,好像明珠坠入尘世。 陆之行的动作带着刚睡醒一般的慵懒,缓慢却从容。 吴瑕看着这样的师父,熟悉而真实,可他却还是说不出话,他心里急切,体内气海一片翻腾,竟然眼眶一热,落下几滴眼泪来。 陆之行停住,脸上的表情也带了惊愕,末了,才伸出手一把拽住吴瑕,把他拖下水来。 吴瑕重心不稳,连忙撑住陆之行的肩膀,手掌下的躯体热乎乎的,又让他脸红了起来。 陆之行把他按到身边坐好,说:“傻徒弟,师父虽然没见你笑容,但也不想让你哭啊。” 吴瑕抹了一把脸,却还是关心陆之行的身体,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能说话了,就急匆匆地问:“师父你好了吗?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运气呢?有没有觉得阻滞?” 陆之行抬手动了动自己的胳臂,道:“还行吧,只是还有点不习惯,三分归元的内力太霸道了,想要彻底掌控随心所欲还要时间。但是倒比之前好多了,经脉通行无阻,运功也不觉得疼痛了。” 他看了看吴瑕,笑道:“算是因祸得福吧,也不用吐血了。” 吴瑕见了师父久违的笑意又是呆住,痴痴看着陆之行的脸庞,又忘了说话。 陆之行一把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揉揉他的头发,道:“而且摄魂*也解了,谭师兄还挺有一套的,这温泉不仅有效,泡起来也怪享受的。” 吴瑕身上还穿着衣服,整个人都被泉水打湿了,湿哒哒的粘在身体上,可依偎在师父的怀里却不觉得不舒服,只是大概是泉水太热,烘得他全身都开始发红。 陆之行自己也感慨:“在隐仙岩上,我还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接着似乎做了一场梦,一觉醒来却坐在这里泡温泉,真是世事无常。” 吴瑕听了,马上就想起了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事,连忙问:“师父,那天隐仙岩坍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后来门派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的踪迹。” 陆之行道:“那日我本以为必死无疑,我和甘宇功力全失,山石滚落,我们两个都非常狼狈,可谁知道关键之时,甘宇竟还有援手,那时有几个蒙面的人出现,而且都是轻功极高的人,个个都有非常的手段,极为灵活,将甘宇救了出去,同时也把我带走了。” “我无力抵抗,只能由着他们。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杀手榜上的人物,而杀手榜主人竟然是甘宇。” 吴瑕听了,这下才懂了。 他是说甘宇在江湖里蛰伏这么多年,肯定不止有窦振海那种手下,原来是养了一个杀手集团。 只是杀手榜上的杀手向来极为神秘,大概甘宇不想让他们暴露,所以才一直藏着没明着使唤,否则如果那日他一开始就带着那帮杀手上武当,恐怕剧情又要改写。 吴瑕想到这里,不免有点心情复杂,他本来对花奕狐印象还不坏的。 他重振精神,继续问陆之行:“师父,然后呢?你是怎么中了摄魂*?” 陆之行道:“那时甘宇没有急着杀我,而是带着我一路躲藏。我料想武林同盟没有在隐仙岩看见我们的尸体,心里肯定非常不放心,会派人来追查,只是没想到先遇到的是少林寺和尚。甘宇怕我会出幺蛾子,就对我用了摄魂*,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失去了神智,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太知道了。” 吴瑕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他盯着陆之行,犹豫了一下,说:“其实这中间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我……” 他想把一切都告诉师父,可却不知道怎么说。 说他剑挑武林,上了少林一把火烧了藏经阁? 到了最后,他也还是做出了与甘宇一样的事。 吴瑕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脸庞还是那般俊俏,可却少了几分圆润,变得线条分明起来,原来虽也不笑,可眼睛活灵活现,带着少年人的稚气,但现在却只剩深不见底的沉郁了。 陆之行心里也心疼,他抬手屈指,往吴瑕额头上一弹,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保持本心就行了。” 陆之行好久没有做这种逗孩子一般的玩笑动作了,吴瑕心中一动,眼见着眼睛里又要滴水。 陆之行道:“怎么年纪越大越孩子气了?你在少林寺不是很酷的吗?” 吴瑕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一下子变结巴了:“师、师父,你不是没有意识吗?” 陆之行答道:“本来是没意识的,但你一声一声地喊‘师父师父’,我一下子就稍微醒了点,只觉得是雾里看花一样,迷迷糊糊,但基本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想,却还是都有印象。” 吴瑕猛地撑起身体从陆之行怀里挣脱出来,涨红了脸,问:“那、那个,我对你……”终于他崩溃了,怀着一丝希望问陆之行,“师父你不是所有的都记得吧?你一定忘了什么!” 谁知陆之行摇摇头,好整以暇地笑道:“没有啊,我都记得,包括你在藏经阁里亲我的事,我全部都记得。” 第61章 那一瞬间,吴瑕只觉得眼前放起了烟花,红的黄的蓝的白的,姹紫嫣红。 他现在已经可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但是在师父面前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少年,他畏缩了一下,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陆之行的眼睛。 陆之行再次把他拽回来,按在边上坐好,说道:“你是什么想法,对我又有什么看法,说出来让师父听听好不好?” 吴瑕这才定了定神,心想自己果然没什么长进,本来想好要对师父表白的,可还没说就自乱了阵脚。 他终于敢正视陆之行的眼睛了,师父的目光并未改变,即便是在隐仙岩上,师父叫他走的时候,看着他时也没有失望与嫌弃。 吴瑕想到那个时候就心里不舒服,可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也想通了,只要师父平安,他走不走留不留又算得了什么? 现在师父已经恢复了,他也就放心了,他想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师父,即使被拒绝了,他也没有遗憾。 思及此处,吴瑕对陆之行道:“师父,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陆之行撩了撩他被水打湿的头发,说:“我也喜欢徒弟啊。” 吴瑕摇摇头,道:“不是的。”他想了想措辞,艰难地说,“我爱慕着师父,想和师父在一起。” 陆之行道:“那就没有师徒之情了?” 吴瑕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可陆之行还是不愿正面回应,吴瑕心里立即苦涩了起来。 他道:“师父永远是我的师父,即使我永远无法回武当,也不敢忘记曾经的师徒情谊。” 陆之行见他表情决绝,叹了口气,一把把他拉进怀里。 陆之行没有穿衣服,水汽在身边缭绕,让陆之行的身体温热又滑腻,吴瑕攀在他赤【萌】裸的肩膀上,心跳如擂鼓,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陆之行偏偏头,在吴瑕耳边问:“说了半天,到底是师徒情谊呢,还是别的情谊?” 吴瑕这才明白过来,陆之行又在逗自己了,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放弃了一般地大声说:“既有师徒之情又有别的!” “别的是什么样的呢?”陆之行继续问。 吴瑕说:“就是恋人之间那种,所以才想抱着师父,想亲师父,想……”他抱紧陆之行,手指都陷进了陆之行的皮肉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陆之行突然笑出声来,说:“挺老实的,什么都敢说。是什么时候起了这个心思的?” 吴瑕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也就放开来讲:“先是觉得和师父在一起很开心,后来在隐仙岩上,师父叫我下山去,那时候觉得天都塌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情。” 但是他还是不敢说是他对这方面开了窍是因为甘宇,如果不是甘宇亲他,他还不会拿师父来比较,进而加深了对师父的感情。 陆之行抱着他,沉默了一下,道:“你还记得在隐仙岩的时候,你要我跟你一起走的事吗?” 吴瑕怔了怔,道:“当然记得。” 那时吴瑕误闯隐仙岩,莫致就要废掉他的武功,陆之行为了保全他,叫他下山离去,而他刚领悟对师父的感情,竟然想带着陆之行一起走。 现在想想,才明白那时候的狂妄。 那时陆之行身受重伤,而自己犯了武当禁忌,连莫致都应对不了,还大言不惭地要带走师父。不说别的,光是让师父身体恢复,他都做不到。 那是最不好的时机,可吴瑕的一片真心却不是假的。 吴瑕却不知道陆之行此时提那件事干什么。 陆之行说道:“其实我当时觉得跟你走也不错。” 吴瑕不敢置信地再次从陆之行的怀里爬起来,看着他。 陆之行扬起嘴角,笑着说:“我一直都生活在武当,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觉得管他什么武林秘籍江湖纷争,跟你一起下山去倒也快活。我当时就被自己想法吓到了,可还来不及细想,甘宇就来了。” 吴瑕心有触动,低声说:“师父,我以为在你心里,我是要排在后面的,估计跟当年你对甘宇一样,师弟徒弟没有什么分别。你抱着与甘宇同归于尽的心思,可有想想这样会抛下我独自一个人?那时候我只觉得万念俱灰,什么都不在乎了。” 陆之行也有些动容,他不知道吴瑕竟然牵挂他到了这种程度。 陆之行叹道:“那时情况紧急,容不得我多想,倒是被甘宇带下了山,才觉得有点后怕,总是想着如果能再看你一眼就好了。” 他摸摸吴瑕的脸,道:“而且你与甘宇的分别大了,我虽念旧情,但也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吴瑕道:“可是其他人都说我是第二个甘宇。” 陆之行道:“虽然你们两个都是我带上武当的,可你们的心性完全不同。只要心不同,即使面对同样的事,你们的选择就会不同。我记得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件事了,怎么你还在这里纠结?你大可不必背上这种包袱,只要相信自己一直在走正确的路就行了。” 吴瑕听了陆之行口风,终于有了点底气,鼓起勇气问陆之行:“那师父呢?师父觉得我跟甘宇比起来怎么样?” 陆之行听不明白:“你怎么总是要跟他比?你当然是好太多了。” 吴瑕心里欢喜,其实别人怎么看他,他早就不在乎,他就怕在陆之行心中自己与甘宇的分量不相伯仲。人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吴瑕现在的纠结在陆之行的眼里看起来,算是好笑了。 可吴瑕的眼眸终于染上了些飞扬的神采,陆之行柔声道:“之后有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慢慢有了点意识,才发觉自己在少林寺,可浑浑噩噩,无法控制自己,直到你亲了一下我,我才又清醒了三分。” 吴瑕脸色红润,问陆之行:“师父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陆之行笑着说:“怎么想?就想,原来傻徒弟抱着这样的心思。” 陆之行对所有人都很亲切,但若真的谈放在心上的,只有武当众人,而他对自己的徒弟向来尤其关爱。他不是不能感觉到吴瑕对自己的依恋,他也想对吴瑕好。他甚至还曾经想过如果吴瑕没有别的志向,两个人一直在武当生活下去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事。 陆之行不知不觉也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了吴瑕身上,只要吴瑕过得好,他就安心了。 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在藏经阁的时候,陆之行感觉到吴瑕倾身而来,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他才明白过来徒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陆之行向来洒脱,不是容易纠结的人,在藏经阁里,他虽无法自如地行动,但吴瑕亲过来的时候,他不觉得排斥,等吴瑕退开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点可惜。 于是他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 如果不是单纯以师徒,而是其他的关系,他们相处在一起。 ——似乎也挺好的。 在他身中摄魂*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想了千万种等他清醒过来之后怎么办,可等到他真的恢复的时候,却只想抱抱自己可爱的徒弟。 陆之行看着吴瑕,捏捏他的下巴,说:“再说一遍,你对我怎么样?” 吴瑕看陆之行的态度,也知道了师父的想法,强烈的喜悦从他心头扩散开来,他大胆去啄了一下师父的嘴唇,从善如流道:“我喜欢师父。” 陆之行扶住吴瑕的后脑,把他按了下来,吻住他的唇。 吴瑕微微有些激动,由着陆之行含住他的嘴唇慢慢啜吸。 身边的水轻轻扑在身上,如同这个吻一样温情动人,两个人说了半天话,终于都懂得了对方的心意,此时此刻,再无猜测与隔阂。 吴瑕颤抖着分开双唇,陆之行立刻就紧跟而上,勾住他的舌头慢慢地逗弄,直到吴瑕差点踹不过气,陆之行才放过他。 吴瑕泡在水里,全身通红,变成了煮虾子了。 陆之行看着吴瑕红扑扑的脸,忍不住上去咬了一口,心想,这可怎么办,本来当师徒也没什么,这下突破了防线,真是越看越爱,怎么也舍不得放手了。 吴瑕一直都穿着衣服,而陆之行却是光着上身,只穿了条裤子,两个人抱在一起,陆之行挑起吴瑕的衣摆说:“衣服都湿了。” 吴瑕红着脸,想了想,竟然开始脱衣服。 陆之行愣了愣,他本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吴瑕这么主动。 这下……连他都开始不好意思了。 吴瑕脱了上衣,再次和陆之行抱在一起,两个人皮肤贴着皮肤,滑溜溜的,却又带着莫名的吸附力。吴瑕的身体修长而白皙,在水中如矫健的玉龙,缠住陆之行,陆之行在一片烟雾迷蒙中,亲了亲吴瑕细致的肩膀。 只见涟漪荡漾开去,好似清丽却娇艳的花,盛开又慢慢消失去。已是午夜,星辰却愈发璀璨,就像人的心境,竟如此透彻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1.我…………竟然是第一次写清水= = 2.不知道师父的心理写得自然不。 3.每天啥时候写完啥时候贴文哈,懒得定时间发文了,反正快到最后一个场景了,预计月底就完结啦。 么么哒,爱你们~ 第62章 谭灵秀正奇怪,都已经过半夜了,怎么吴瑕和陆之行还没回来。 叶云轩等不到弟弟是不会睡的,而叶云轩不睡张平也不睡。 谭灵秀本来在石殿里坐着熬药,这下站了起来,走到外面去张望。 岛上没有信号,也打不了手机,海事电话在石殿里面,吴瑕没有带出去。虽然岛上应该没什么危险,偶尔有些海鸟什么的也不太危险,但是 谭灵秀还是担心起来。 他刚要去找吴瑕,就见树林里走出两个人,肩并着肩,正是吴瑕与陆之行。 吴瑕的脸红扑扑的,衣服是干的,但是头发似乎是打湿过,胡乱翘起,跟在地上滚了一遍似的,而陆之行则是脸上带着笑意,翩翩走过来。 吴瑕怎么会成这个样子,谭灵秀没有功夫多想,倒是他看到陆之行一愣。 陆之行竟然开口冲他打招呼:“谭师兄。” 谭灵秀高兴得一拍巴掌,道:“终于有效了,这么多天没有动静,我还以为这里的东西都没用呢!” 吴瑕:“……”原来你也心里没底吗! 陆之行恢复,大家都很高兴,但是只有叶云轩闷闷不乐,看着吴瑕依偎在陆之行身边,满脸的哀怨。 几个人高兴过后,开始商议回程。 陆之行却说:“我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天。” 谭灵秀和张平没有什么意见,叶云轩却不情愿但是也没什么话说。 吴瑕还沉浸在喜悦里,整个人飘飘然,觉得怎么样都行。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陆之行就招呼吴瑕,道:“你随我来。” 吴瑕有点奇怪,但还是跟着陆之行。 陆之行一派云淡风轻,与之前并无不同,吴瑕微微失落。 两个人走到礁石岸边,这里不同于石殿附近,景色极为开阔,海天一色,鱼鸥翱翔,浪潮时不时拍打过来,击在礁石上,飞溅起如同碎玉的 水花,哗啦啦的,非常滂湃。 陆之行与吴瑕站在礁石上,吴瑕问:“师父,有什么事?”非要绕开谭灵秀等人,带他来这里。 陆之行道:“你我之间,首先是师徒。” 吴瑕愣了愣,又点了点头。 陆之行的口气平稳而自然,但吴瑕一听就知道陆之行要跟他说正事了。 师父虽然是师父,平时开起玩笑来像逗猫似的,几乎不板着脸跟他说话。但有时候也会这种正经的时候,多半是要有所责备了。 吴瑕不免心情有些复杂,昨天还如胶似漆的,今天就恩威并现了。 不过陆之行说的对,他们之间,首先是师徒,然后才是其他关系。 陆之行见吴瑕不说话,知道他表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不知道想了多少东西了,对于这点陆之行一直觉得挺好笑的,但现在他正训徒弟呢, 也不好点破,便不再拖延,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去少林寺抢秘籍?” 吴瑕料想就是这件事。 昨日他一时激动,压根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但现在是怎么也逃不掉了。 吴瑕回答师父:“师父,我承认刚开始我是有点赌气,隐仙岩的事情之后,武林同盟不分青红皂白就定我的罪名,我就想上少林寺看看情况 。可后来的事你知道的,永济大师其实也没有错,只能说立场不同,那时我们被困在藏经阁,我想,一不做二不休,一是反正黑锅都背上了 ,干脆把秘籍全读了算了;二是,如果真的走不出少林寺,世界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记下那些秘籍的话,好歹多几分筹码,说不定还能全身 而退。” 他垂下眼道:“可当我真的亲自动手毁掉秘籍的时候,我又有点不确定了。” 陆之行说:“继续说。” 吴瑕定了定心神,道:“那些秘籍,初读之时,很是兴奋,可看多了之后,就觉得也不过如此,我就想这些东西,值得整个武林争得头破血 流吗?” “因为这些秘籍,出了一个甘宇,如果还是这么下去,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甘宇,第三个甘宇。我听永济大师说,武林同盟之内也因为怎么处 置这些秘籍争论不休,我也忍不住想,如果是不是没有这些秘籍就好了。” 吴瑕突然仰起头,看着陆之行,换了个话题,问师父:“师父,我们习武又是为了什么?” 陆之行听了他这般痴傻的问题,这才终于笑了。 他走过来,把吴瑕按在礁石上坐好,说:“傻徒弟,你是不是想,现在时代不同了,是不是不需要武林这个东西了。” 吴瑕没有吭声。 陆之行道:“如果我说习武为了行侠仗义,你觉得好笑吗?” 吴瑕眨眨眼。 陆之行自己笑了起来:“我小的时候倒是很向往当一个惩恶扬善的大侠,你没有这种梦想吗?” 吴瑕忍不住揶揄他:“师父,你落伍了,现在的小孩子都想当超级英雄之类。” 陆之行咳嗽几声,道:“不管怎么样,虽然发生了很多事,可我还是挺喜欢这个江湖,我虽称不上大侠,但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往自己期 待的道路上走,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惩恶扬善,行侠仗义吗?” 吴瑕扭头看着陆之行。 陆之行捏捏他的手,道:“即使是落伍了,我问你,如果武林真的消失了,你会觉得可惜吗?” 吴瑕想了想,觉得怅然若失,原来不知不觉,他也离不开这个江湖了。 陆之行接着说:“既然你我都不希望武林式微,那就不如做个大侠,去维护武林安定。” 吴瑕怔了怔,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自从出江湖以来,他总觉得事事身不由己,仿佛跟有人推着他一样,他总想给自己的经历找到意义,却总是陷入迷茫,直到现在,他终于找 到了。 吴瑕想通之后,觉得精神一振,抬眼望去,大海茫茫一片,觉得心胸大阔,仿佛能包容一切一般。 陆之行见他双目炯然有神,必定心思澄澈,顿时也觉得欣慰,说道:“既然如此,秘籍看了也就看了,其实武当向来主张对那些秘籍放松管 理,但是却无法说服武林同盟中的其他人。那些秘籍与其放着长毛,不如给有缘人看了。” 吴瑕听他这么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其他人怎么想吴瑕不在乎,只要师父能理解他就行了。 但是陆之行马上话锋一转。 “可你一下子练了太多武功,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吧?”陆之行的口气带上了责备与批评。 吴瑕微微愧疚:“呃,刚开始很兴奋,忍不住多练了几种。” 陆之行叹道:“有时候会的武功多,并不等于武功高强。就拿你大师兄来说,现在可能你比他强,但是过个几年还真不好说,因为他用心专 一,一心修习武当武学,加上他性格比较稳,以后恐怕会深不可测。” 吴瑕道:“我最近才发现这个问题,太过功法在体内,虽然因为幽闭遮兰的功效,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我却渐渐无法控制起来,上次不知 不觉就用了明玉功,再这么发展下去,我连武功都不敢用了。” 陆之行道:“我也发现了,所以我才叫你来这里。” 吴瑕想,难道叫我来这里不是训我的? 陆之行让吴瑕站起来,说:“有一门武学,叫做万剑归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吴瑕大惊,道:“当然听说过。”这种霸气的武功,不是武林中人也听说过啊。 陆之行道:“万剑归宗讲求多元化一,刚好与武当教义相符,但是却多了几分一统天下众剑的气魄,在归顺中讲求压制,是王道之剑,刚好 可以助你控制体内武学。若掌握了万剑归宗,任何武学如仆见主,自是不在话下。但是万剑归宗练起来要求极高,我之前也未能完全练成, 但你此时身体条件极好,我觉得可以试试。” 吴瑕立即说道:“多谢师父!” 陆之行瞟了他一眼,道:“师父现在一切从头开始,只能靠你了,不把你教得高强一些,岂不是靠不住?” 吴瑕道:“师父放心好了,我包养你!” 陆之行揉揉他的头,叹道:“想不到我陆之行还有今天,还能求个包养,也算混得不错了。” 吴瑕见陆之行开始开玩笑,心里又甜蜜起来,忍不住在陆之行的嘴唇上偷了个香。 陆之行一愣,被他得手,哭笑不得,一把击在他的胸前,把他推了出去。 吴瑕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亮出真武长剑,拿在手里,冲陆之行拱手一拜,道:“师父,请赐教啦。” 陆之行见吴瑕身形潇洒,已然有了点大家风范,突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他摸了摸鼻子,又想到刚才吴瑕的吻,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之间到底还是不一样了,陆之行本来以为会要一段时间适应,可是好像完全不需要。 不管是师徒或是伴侣,自然就好。 在远处,叶云轩伸长了脖子往吴瑕与陆之行所在的海边看,嘴里自言自语:“他们在干什么呢。” 张平站在他身后,无奈道:“人家师徒叙旧,这有什么看的。” 叶云轩炸毛:“为什么弟弟不跟我兄弟叙旧?” 张平道:“你们有旧可以叙吗?” 叶云轩跳脚:“当然有啊!当年弟弟圆乎乎的可可爱了!” “……”张平无情地告诉叶云轩事实,“小时候的事吴瑕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为什么不记得,啊,因为被坏人拐走了,可恶!”叶云轩猛地拔出刀,表情狰狞,道,“还我弟弟!谁害我弟弟我杀谁!” 张平眼见着叶云轩又要发疯,连忙说:“啊,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碧海晴天的,海鸟都出来觅食了,不如我们去海边抓鱼吧。” 叶云轩听了,马上转变神情,呆呆地问:“抓鱼?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张平揽住他的肩往海边走,说:“走吧,我们比赛,看谁抓得多。” “噢耶,谁输谁神经病。” “……”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改改上一章一起发的,来不及了…… 等下会更新一下上一章哈。 第63章 吴瑕在陆之行的指点下终日练武,吴瑕本来记性好资质好,虽然这算是突击练习,但是效果也不错。 吴瑕觉得依稀回到了在武当的时光,那三年他们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师父悉心地教导他,他勤奋地习武。 这仙岛上的碧海晴空竟然与武当的树影清风感觉起来如此相像。 但他们也无法再拖延。 首先是带来的物资即使再丰富也是有限的,然后就是他们离开中原这么多天,估计江湖上早就闹翻了,这是个无法逃避的问题,特别是吴瑕,总要回去面对。 对于这点,吴瑕想过,他对众人说:“等我们上岸之后,我与大家马上分开。”他看了看陆之行,非常不舍,但是他要为师父和武当考虑,“师父你随大师兄回武当,好好调养一番,我单独行动,看看形势。” 陆之行还没说话,叶云轩就开口:“不行!我要和弟弟在一起!” 吴瑕知道跟叶云轩是没办法讲道理的,只有对张平说:“大师兄,你把叶师叔也带回去。” 陆之行道:“好了好了,别什么都大师兄大师兄的,你又不是八戒。” 吴瑕瞪着师父。 “每个人的去留自己心中自有决断,反正我暂时是不会回武当的。”陆之行懒懒看了看其他人,问,“你们呢?” 还是叶云轩率先表态:“我要跟着弟弟。” 谭灵秀则说:“那我回武当,治好了陆师弟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所有人都看着张平。 张平沉思了一下,道:“我也跟着师弟。” 吴瑕说:“这不太好。大师兄是武当的大弟子,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武当的立场,如果你与我同行,很多人就会认为武当包庇我,恐怕对武当不利。” 张平道:“这点掌门师尊在我下山之时与我说过,他说见到你之后,如果你心思歪斜,贪念不绝,就想方设法阻止你;如果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就助你一臂之力。况且武当也到了表明态度的时候了,我自有考量。” 吴瑕见众人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存感激。 到现在还有人愿意相信他,愿意跟他站在统一战线,怎么能让他不感动。 话不宜多,等众人商量好去留,他们动员船员准备返航。 吴瑕的万剑归宗虽不说已经练成,但是架势差不多到了,此时觉得体内有一道真气,能一主多,制辖其他,让他极为自控,收放自如。 陆之行除了教吴瑕剑招,还让他注意调息运气之法,陆之行经验老道,他常年受内伤,懂得怎么在逆境中寻求平和,比吴瑕更能应对内息的突发情况,让吴瑕受益匪浅。 一行人再次巡航在海上,可心境都有所不同。 吴瑕看了看身边的陆之行,只觉得心情非常安定,仿佛只要师父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碧波浪涛,船只破浪航行,离陆地越近吴瑕越是想到了一个人。 甘宇。 花奕狐最后的提醒绝对是故意刺激吴瑕,这种风格太像甘宇的做派了。 花奕狐拿到了嫁衣神功,甘宇必定伤快好了,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吴瑕显得有点心事重重,陆之行捏捏他的手心,道:“感觉你有点怕啊,武功都这么高了,还怕什么。” 吴瑕不敢跟陆之行提甘宇,只是道:“总是有点担心,不知道怎么收场。” 陆之行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见机行事吧。” 吴瑕点点头。 回程是顺风,比去的时候还快,不久之后众人就已经可以看见陆地了。 等船到了码头,正是下午的时候,叶云岚早就已经在那里守候了。 美女姐姐一脸焦急,看到两个弟弟连忙上前,检查了一下叶云轩的脑子,很好,还是一样抽风,再看了看吴瑕的身体,也很好,没有受伤。 她这才把目光放在陆之行身上,道:“嗯,陆兄弟的伤看起来也好了。”她的脸色不是太好,她拉过吴瑕,说,“吴瑕,现在武林同盟在通缉你,三番五次上门来找你,我自然是没说,但也快顶不住了。武林同盟决定三日之后召开武林大会,公开你的罪行,动员整个武林声讨追捕你。” 吴瑕一愣,第一句话是:“居然这么好的待遇,全民通缉。” 叶云岚急得不行:“你还在这里开玩笑?不如我先送你出国暂时避避风头?” 吴瑕道:“现在都全球一体化了,躲到撒哈拉照样有人找,而且已经来不及了。”他拍了拍叶云岚的手,说,“你看,已经有人找上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从码头的货物堆里,铁栏杆后面,哨岗亭中涌出一些人,往武当众人所在的位置靠拢。 叶云岚见状,怒道:“这里是私人码头,你们擅自闯进来,我报警打110了!”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叶云岚的保镖们也纷纷上前,想要拦住他们。 可武当的几个人却是未动。 那些人中,其中一个领头的出来对叶云岚说:“叶老板明明知道吴瑕的行踪,却总是不肯透露,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紧跟叶老板了。” 来人虽然有十几个人,可吴瑕这边有保镖,更不提武当的各位高手,那领头人知道若是真打起来,自己占不到便宜,又对吴瑕说:“刚才叶老板也说了,三日之后,武林同盟召开武林太会,到时候请你来参加。” 叶云轩插嘴:“你们要抓人家,还叫人家去自投罗网,不是当人是傻子吗?” 吴瑕看了叶云轩一眼。 张平一把捂住师叔的嘴。 吴瑕道:“回去告诉武林同盟的高层,我会去的。” 叶云轩瞪大了眼睛,拉开张平的手嚷嚷:“弟弟你真要当傻子啊!” 吴瑕道:“反正总是要正面冲突的,我不如去看看你们要怎么讨伐我。” 那人听到吴瑕的保证,看了看周边的形势,刚才他们躲在暗处,一下子就被吴瑕发现了,论武功绝对占不到吴瑕的便宜,不如先撤退回去复命。 他点了点头,说:“那三日之后,等你前来。” 他刚做了个手势让其他人撤退,突然从天而降几道银箭,嗤嗤飞来,那人没有反应过来,一根银箭从他的肋下穿过,凶狠的力道将他撂倒,那银箭□□地面,将他死死地定在地上。 突发变故,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吴瑕拿出长剑,抬头往银箭飞来之处劈去,果然剑风到处天空突然如同画布撕裂一般,从里面窜出个人来。 这番场景,吴瑕见过,他第一次遇见花奕狐的时候,花奕狐就是这么凭空从夜空里钻了出来。 第一个人显现之后,接二连三又有人出现,他们穿着不同净色的衣服,全颜色不同。 灰黑红白蓝各种色彩,其他人没有见过,但陆之行知道他们是谁,他道:“杀手榜上的杀手们全来了。” 吴瑕闻言去找红色,果然看见花奕狐蹲在码头的一个大架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花奕狐见吴瑕的目光看过来,挥手冲他打招呼:“美人儿!” 吴瑕沉下脸。 那些杀手们各不相同,极富特色,灰色为首的人示意一下,他们一言不发跃了下来,却不是冲着吴瑕,而是去攻击武林同盟的人。 陆之行道:“不好,快救人。”说着就出手成气,射向远处,阻止那些杀手。 其余的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上前帮助武林同盟的人。 可那些杀手们下手极快,干净利落,没有一个废招,可招招要置人于死地,只见血光飞舞,好几个人重重地跌在地上,十分凄惨。 吴瑕见花奕狐手持匕首,刀刀利落,出剑去挑他的匕首。 花奕狐笑着跳开,道:“甘宇老大怕武林同盟将你掳走啦,特意派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吴瑕怒道:“那你们快停手!” 花奕狐道:“怎么能停呢,我们在帮你铲平武林同盟啊。” 他说的大声,恨不得整个码头的人都能听到,吴瑕知道他是故意的,眸光一沉,手上加紧,花奕狐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旁边武林同盟的人也不傻,见吴瑕等人牵制住了杀手们,能逃的纷纷往外逃,杀手们也没有去追赶,不一会,除了躺在地上再也逃不了的,武林同盟的其他人都走得一干二净。 花奕狐嘲笑道:“什么正派同盟,逃命倒是很快。” 他抬起匕首格挡住吴瑕的剑,哭着脸说:“美人儿,我早说过我打不过你。”接着他马上变脸,又笑嘻嘻地说,“我们立场不同了,这样像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吴瑕见他满嘴胡言乱语,一个剑花撩飞他的匕首,接着往他脖子刺去。 一道灰影闪过,那人身着灰衣,极为消瘦,双目无神,他从吴瑕剑下救下花奕狐,说了句:“走了。” 接着杀手们就像他们来时一样,隐去了身形,一齐消失。 花奕狐被灰鹤拉着,还不忘调戏吴瑕:“美人儿,匕首就送给你了,当做定情信物,如果你厌烦了你师父,甘宇老大不要你的话,可以来找我哦。” 灰鹤拽着他一同撤走,吴瑕提剑想追,却被陆之行拦住。 “别追了,没意义,他们就是想让武林同盟的人回去报信,说你跟甘宇勾结。” 吴瑕当然明白这一点,他看着地上躺着的人,脸色如同冰霜一样。 第64章 叶云岚吩咐保镖把码头处理了一下,便带着众人回到了叶家。 谭灵秀看见这场面,带着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跟其他人告别回去武当。 吴瑕坐在车里,没有说话,看着车窗外面出神。 陆之行坐在他身边,心里叹了口气。 叶家还是那么富丽堂皇,虽不说固若金汤,但也比外面安静安全多了。叶云岚提供了最好的地方让他们休息,也让厨师做了美食。 可吴瑕却没有什么胃口。 叶家很大,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房间,虽然叶云轩想溜进吴瑕的房间里,但被张平黑着脸拽走了。 他们一行人在岛上只能睡睡袋,再加上在海上跑了一天,现在有了柔软的床铺,几个人很早就各自去休息。本来叶云岚还想聚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三日之后武林大会的事情,但是见吴瑕脸色不好,只有作罢,等明日再说。 吴瑕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花奕狐一定是故意来惹他的,而且一定是甘宇授意。 他是怎么就认识了甘宇了呢? 而甘宇怎么就看中了他,阴魂不散呢? 吴瑕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起身从窗户跃了出去,翻上了叶家大宅的屋顶。 叶家并不在市区内,视野还算宽阔,坐在屋顶上,晚风习习倒也凉爽。只是即使是市郊,也逃不开城市的灰云,抬头看看天,星星并不清晰。 但是不远的地方有着因为光污染造成的红云,吴瑕就看着那边暗红的天空发愣。 不一会,有人也循着他的踪迹上了屋顶,吴瑕一看,是陆之行。 陆之行竟然拎了瓶酒拿了两只杯子,坐到了吴瑕的身边。 吴瑕看着师父,眼里含着莫名的情绪,轻声地唤道:“师父。” 陆之行微笑着,给吴瑕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陆之行说:“叶老板果然财大气粗,还有专门的酒窖,我进去看了看,觉得哪个贵就拿了哪瓶,你说她发现了会不会找我算账?我可赔不起啊。” 吴瑕很少喝酒,这时候喝了一口,皱起眉头,说:“没事,算在我账上。” 陆之行道:“我想也是,反正她的就是你的。” 吴瑕又喝了一口,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可乐比较好喝。” 陆之行笑了,揉揉他的头发,说:“真好养活。” 吴瑕知道师父是想逗自己开心,心头一软,靠在陆之行的肩膀上。 陆之行侧头看着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在岛上不是还很有决心,现在又犹豫了?” 吴瑕道:“不是那个,我决定三天之后去会会武林同盟,让我心烦的是甘宇。” 甘宇对于吴瑕和陆之行来说,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他们很少正面提起这个人,因为吴瑕有的事情不敢对师父说,而甘宇曾经背叛过武当,吴瑕也不想提他来烦陆之行的心。 可现在师父就在身边,吴瑕还是忍不住想向陆之行倾诉。 “师父,你恨甘宇吗?”吴瑕问。 陆之行是重感情之人,吴瑕虽然不知道那时候的情况,但都可以想象出陆之行对待甘宇一定是掏心掏肺的,可是甘宇后来却做出那样的事。 陆之行晃了晃酒杯,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恨,我宁愿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把以前浪费在他身上的时光收回,还有换得二师兄安然无恙。” 吴瑕靠在陆之行的肩头,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背部摸了摸,那里正是甘宇曾经砍伤他的地方,吴瑕又问:“师父……你以前对甘宇……有没有别的感情?” 陆之行一愣,直觉反问:“什么?” 吴瑕道:“师父一直都很在意甘宇,而且跟谭师伯莫师伯在意的方式都不一样,你们以前那么亲密,后来由爱生恨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陆之行听了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吴瑕的额头上,说:“你怎么会那么想?” 陆之行道:“我只是感觉到心寒,又有点不甘心,在我看来,他在武当的那些年,武当从没有亏待过他,就算石头也能捂热了,怎么就没能感化他呢,我实在无法理解甘宇,所以比较在意。” “而且我总觉得是我间接害了二师兄,必须找到甘宇,让他付出代价。” 陆之行想了想,说:“再就没什么了啊,你这种想法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吴瑕有点脸红。 陆之行不懂,但是当吴瑕喜欢上师父之后,就对一切都非常敏感,总是忍不住多想。 “说起这个,倒是你,甘宇对你特别执著。”陆之行说道。 本来陆之行只是奇怪,为什么甘宇次次都要带吴瑕走,后来吴瑕的感情让他开了窍,他才往那个方面想,结果越想就越觉得甘宇对吴瑕是一片贼心。 “呃。”吴瑕这是引火上身,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哪点那么吸引甘宇。 陆之行摸摸下巴,道:“可恶,居然想撬我的墙角,甘宇的罪名又多了一项。” 陆之行把吴瑕拉了起来,让他面对面坐到自己的腿上,看着吴瑕说:“你居然因为他这么烦恼,也够让我生气的。” 吴瑕红着脸,道:“师父在吃醋吗?” 陆之行反问:“你说呢?” 在吴瑕看来,陆之行之所以能接受他,是因为由他主动,陆之行对于他,恐怕大半还是师徒之情。 现在陆之行能承认自己的私心,吴瑕觉得,是个进步,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前进,吴瑕都非常开心。 吴瑕稍微有点安心了,这种微妙的变化立刻被陆之行察觉,他拍了拍吴瑕的后腰,安抚他。 陆之行道说道:“不管怎么样,甘宇一定会来搅局,三天之后,你有没有万全的准备?” 吴瑕道:“万全谈不上吧,但有些想法。” 他倾身抱住陆之行,伏在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陆之行听了微微惊愕,问:“你真的要这么做?” 吴瑕起身,点点头。 陆之行道:“估计有些人要气死了。” 吴瑕无辜地耸耸肩。 陆之行叹息道:“不管怎么样,师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吴瑕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的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好听。 陆之行抱着吴瑕,往后靠去,一起躺倒在屋顶上。 两个人都喝了点酒,但是对于练武的人都不在话下,吴瑕心中的忧虑渐渐平息,跟陆之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可惜天空上看不到星星,否则又感觉回到了武当一样。 吴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 在师父身边如此安心,他竟然在屋顶上睡着了。 吴瑕翻身下床,拉开房间门,走到楼下的大厅。他看见叶云岚微微蹙着眉,知道又有了什么事。 果然,叶云岚朝着吴瑕走过来,说:“昨天在码头的事又传了出去,江湖上对你的风评更加不好了。” 吴瑕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很不好了,多说几句也不算什么。” 其他人听见吴瑕出来了,也都来到了大厅。 陆之行见到吴瑕,体恤地问道:“睡得好吗?” 吴瑕一想到昨天是师父把他抱进房间的,就有点脸热,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这副样子,惹得叶云轩侧目。 “总觉得他们有点怪怪的。”叶云轩气呼呼的说。 不能不说神经病的直觉是敏锐的。 吴瑕经过昨天晚上的休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几个人坐在了下来,终于要开始讨论武林大会的问题。 叶云岚率先问吴瑕:“你真的要去吗?” 吴瑕点点头:“总是要做个了结的,我只是想问这次武林大会在哪里召开?” 叶云岚道:“嗯……在华山。” 吴瑕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好没有创意。 吴瑕说:“说说情况吧。” 叶云岚道:“武林同盟广发英雄帖,称武林安危告急,邀各路英雄前往华山共商对策。本来以前有这类会议要做宣传都是找悦来客栈帮忙做广告,这次我不合作,他们就自己印宣传页。” 叶云岚拿出一张小广告递给吴瑕。 吴瑕接过来一看,嘴角直抽抽。 “扫描右下角二维码,关注武林同盟微信官方平台,加入维护武林安定的讨论话题,转发朋友圈更有机会获取大奖。” 叶云岚道:“他们还建了论坛,不过你放心,我花钱雇了最顶尖的黑客,把他们的论坛给黑掉了。” 吴瑕:“……” 吴瑕觉得武林同盟之中,肯定有奇葩人物,难道这一切都是盟主授意?他问:“武林盟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叶云岚曾经跟吴瑕讨论过这个话题,她也没见过武林盟主的真面目,现在还是说不上来。 叶云轩久居隐仙岩更是不知道,张平说道:“每次武林同盟下达任务,都是一级一级地往下传达,我从师尊那里领命,并未与武林同盟上层有过多的交流。” 他看了看陆之行,问:“倒是师叔一直都在武当,与武林同盟交往密切。” 陆之行点点头,他看了看吴瑕,说道:“其实……武林没有盟主。” 第65章 陆之行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陆之行笑了笑,道:“你们为什么看着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现在时代不同了,联合国都有五个常任理事国呢,整个武林靠一个人来决定,未免也太决断。” “现在的武林同盟由几个长老共同打理,这些长老都是老江湖,资历非常,有什么事情也是共同商议,但武林有时候又需要一个统领江湖的形象出来维护稳定,所以才会由长老代发一些盟主令,虚虚实实,让人看不清。” 张平听了,叹息道:“难怪有时候觉得武林同盟的意见飘忽不定,原来如此。” 陆之行道:“他们与我们考量的角度又不一样,不仅要维护武林,还要顾及不会武功的人,如果武林出了大乱子危害了社会,上级也是会批评他们的。” “上级?”吴瑕问。 陆之行道:“武林同盟说是武林同盟,不如是叫武侠世界管理局,他们当然也有上级。” 这下子,吴瑕他们更加明白了,上面给压力,底下一闹腾,武林同盟能不急吗,赶快弄一个武林大会出来,缓解一下内忧外患。 吴瑕说道:“不管发展怎么样,事情总是因我而起,现在我继续留在叶家也只会带来麻烦,反正只有两天多时间了,我决定立刻动身去华山。” 叶云轩听了,腾地站起来,说:“走吧。” 吴瑕:“……” 张平脑袋疼,说:“师叔你激动什么,你知道要去干什么吗?” 叶云轩说:“我不知道啊,弟弟说走我就走。” 吴瑕其实真的不想让叶云轩去,他就像个移动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吴瑕道:“那就真的走吧,去往华山。” 太华之山,高五千仞,广数十里,“势飞白云外,影倒黄河里”,华山的险峻,举世闻名。 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大约是因为险峻更能体现出江湖人的武艺高强,所以华山成了武林中人论剑说武的一个传统去处。 这次武林同盟在华山南峰——落雁峰上召开武林大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来得更多。 华山之上有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只见陡峭山石悬崖之上,茂密丛林之间,到处都是用轻功飞身上山的人,如同各种色彩的点在如画的风景里穿梭,蔚为壮观。 武林同盟将地点选在了落雁峰的一处悬崖峭壁之上,那里平日人迹罕至,陡峭难攀,若非身怀武艺的人,很难爬上去。 悬崖的平台上又搭了临时的会场,分为两层,下层比较宽阔,上层则布置着桌椅,显然是给不同的人准备的。 各大门派都派人来了,形形□□的人汇聚在华山之巅,把悬崖都挤满了。 可惜华山大好的风光,众人会当凌绝顶,却没有一览众山小的胸襟,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头上的横幅上。 大红的横幅拉起来,上面写着“热烈庆祝第x届武林秘籍研讨暨武林同盟代表大会胜利召开”。 众人均想,武林稳定什么的再说,大家都是冲着武林秘籍来的。 等日上山头,有沉不住气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会场第二层才开始进人。 先是出来两队护卫,齐刷刷地站到了桌椅的后面,个个面目冷峻,气势逼人,一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手。 然后武林之中举足轻重的几个门派的代表人,从侧面走上台,按照自己的位置坐下。 武当来的是莫致,丐帮自然是鲁齐,而少林寺的永济大师竟然也亲自来了。 武林众人见到永济,再次感觉到了这次武林大会非同凡响,可惜武当李烛玉未到,否则定有一场好戏看。 等大腕们落座,这时,才走出三个戴面具的人。 那三个人均身着紫衣,衣着考究,用现在的话来说非常低调奢华,可却人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 场上的老江湖都知道这是武林同盟的长老,可这等大事,却只来了三个,让人心有不满。 大会开始,首先领导讲话,因为太冗长了,所以省略掉,最后其中一位长老说:“这次请大家来是共同商讨如何处置武林叛徒吴瑕与甘宇的事。” 他话音一落,坐在一边的莫致就说话了:“说得好听,人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就谈处置。” 她这话其实把在场很多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大家来这里,无非就是为了秘籍,可看过那些秘籍的两个人,连影都没有。 “阿弥陀佛。”永济开口了,“这就要问莫女侠了,无论是吴瑕还是甘宇,不都是出自武当?他们的情况,想必武当最清楚。” 莫致道:“大师此言差矣,这两人早就被武当逐出师门,与武当再无瓜葛。” 永济道:“那也是武当教导有方。” 莫致看了永济一眼,道:“现在是讨论他们现在在哪里,并且如何抓捕他们,大师扯以前干什么?” 永济道:“甘宇是你师弟,吴瑕是你师侄,论线索,当然要从武当方面着手,莫女侠何必推脱,难道莫女侠其实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愿意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均觉得有道理,纷纷叫莫致交出人来。 莫致板着脸,知道自己孤掌难鸣,肯定说不过众人,干脆不说话。 这时候,突然有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跃而上到了二层的台子上,旁边的侍卫见了各自往前一步,虎视眈眈地看着来人。 那人神情轻松,嘴角含着笑意,眉目英俊,正是陆之行。 陆之行看了看莫致,道:“师姐,好久不见了。” 莫致道:“师弟还记得有我这个师姐,还算不错。” 所有人见居然是陆之行,又开始议论纷纷,谁人不知吴瑕是陆之行的徒弟,此时有人开始质问陆之行,陆之行笑了笑,没有理会。 陆之行从少林寺离开的时候还是痴傻的,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口齿伶俐,永济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什么兴趣。永济对吴瑕在少林寺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他见陆之行来了,立刻恍然,说:“原来如此,既然师父都来了,那徒弟肯定也来了,陆大侠快把你的徒弟喊出来吧!” 陆之行道:“大师慌什么,大师把我关在少林寺藏经阁的那么长时间,承蒙永济大师照顾,陆之行还没机会谢谢大师。” 他讽刺了永济一下,永济根本不放在心上,旁边的鲁齐听到说吴瑕可能已经来了,还记恨吴瑕在悦来客栈让他失去脸面的事,出声道:“武当别包庇叛徒了,赶快让人出来。” 陆之行道:“哎,鲁帮主倒是大义凛然,也不知道是谁独自去围堵吴瑕,想独吞秘籍。” 鲁齐哼了一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虽是个瞎子但敞亮得很,这里不说我,还有很多人都是为秘籍而来,不如就把人喊出来,好好说说,这秘籍究竟应该归谁。” 鲁齐是第一个肯说老实话的,他说了之后,场面上安静了一下,然后就有人出来附和。 “对!秘籍是整个武林的!不能让一个人独享!” 华山之巅顿时沸腾了起来,陆之行环顾四周,人潮涌动,人人脸上皆写着*二字。 永济见了道:“阿弥陀佛,陆大侠,秘籍现世就是这番情况,你应该早就料到了,如果在少林寺就能阻止吴瑕,哪会有今天。” 陆之行道:“大师以为少了吴瑕之后,江湖人就会平息吗?下一个目标就是少林寺。” 他大声道:“而且关于秘籍这件事,大家说的对,武林秘籍就该属于整个武林,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不就是武林同盟私下收集秘籍又把它们封存起来吗?只堵不疏才会造成现在这个后果。” 永济道:“当初就应该一开始就把秘籍毁掉。” 陆之行又道:“毁了一本秘籍,就有下一本,大师的意思是不如把整个武林都毁掉得了。” 陆之行一下子把仇恨又拉到武林同盟身上去了,底下的人熙熙攘攘,议论纷纷,而台上的侍卫们个个表情严肃,如同铁杵一般任凭底下怎么说话,动也不动。 三个武林同盟的长老也都不说话,由着武林中人闹,也由着陆之行说。 陆之行看局面已经无法控制,这时才说道:“武林武林,没有了武学还谈什么江湖。”他微笑着说,“我徒弟吴瑕深知这一点,他得到那些武林秘籍也是因缘际会,他愿意将那些武学重见天日,公之于众。” 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台上的人都愣住了,底下的人也变得鸦雀无声。 陆之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说道:“吴瑕把秘籍都背出来放在里面了。”他将u盘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扬手一挥,把东西掷了出去。 他这个东西引起了一阵惊呼。 一丝一毫都不差,u盘刚好落到了长老前面的桌子上。 陆之行说:“吴瑕已经把秘籍都交出来了,不知道武林同盟要怎么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都到最后卡文,哎,还是脑洞不够大。 第66章 所有人都又愣住了,几百个视线均齐齐汇聚到那个u盘上去。 吴瑕还没露面,陆之行就已经代他把秘籍拿出来了,u盘精准地摆在三位长老面前,可那三个人还是没什么动静。 这时少林方丈永济又充当了决策者的角色,道:“老衲认为还是应该把这个东西毁掉,陆大侠,你最好还是让吴瑕出来,让他自废武功,这样这事才算了结。” 鲁齐道:“大师太武断了,反正秘籍已经在这里了,不如造福武林,让大家都看看里面的东西。” 永济与鲁齐分别代表了两类意见,两边都不愿让步,而且明显支持鲁齐的人比较多。 陆之行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最后又要把这些秘籍藏起来,然后又会出现一个甘宇私下去抢夺秘籍,这不就是个死循环了吗?” 陆之行对三位长老说:“你们说是吗?这时候应该武林同盟出来主持大局,可三位却久久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隐情?”陆之行上前一步,突然沉下声音,“还是说有别的安排?”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也正在奇怪,为什么武林同盟的人就由着底下乱成一团,让永济等人出来说话,自己却不动声色。所有人都看着那三个人,那三个人如同冰山一般冷静,可他们面前的u盘像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一冷一热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就在众人疑惑的当口,突然二层的台子晃动了一下,坐在台子上的人都被惊到了,就连永济也变了变脸色。 鲁齐刚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摆在三位长老面前桌子上的u盘猛地炸裂开来,从其中喷射出千千万万细小的银针,闪动着银光飞向三位长老。 银针在太阳的光辉下闪耀,尽管非常细小,但是在武林中人的眼中,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暗器。 二层的台子仿佛顺应着暗器的爆发而瞬间解体,虽然台子上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但是对突然的变故还是被吓到了一下。 临时搭建的台子轰隆隆地倒塌了下来, 而那三个长老,被陆之行的暗器击中,竟然软软地倒了下去,随着台子的坍塌坠落了下去。 本来场馆就设置在悬崖边上,这时候台子分散开来,有很多材料跌进了深渊之中,偶尔磕到了山壁发出“哐哐”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惊。 原来在台子上的人纷纷躲避开来,从台子上一跃而出落进了下面的人堆里,而在一层的人也因为掉落的木板钢筋往后面直退,一时之间场面非常混乱,有武功好的仗着自己的轻功竟然踩着其他人逃走,一个叠一个人在华山顶上飞窜,还有建筑倒下扬起的灰尘与巨大声响,整个华山顶上乱七八糟。 等尘埃落定,那片台子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这番变故让人摸不清头脑,有人已经跑出了好远,周边的人似乎少了一半,只有胆子大的和武功高的还站在那里,等待事情下一步的发展。 陆之行却还是站在最前面,很是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一样。 众人观察了一下,等再无别的响动之后,有人出来质问陆之行:“你果然跟吴瑕是一伙的!攻击武林同盟的人!” 陆之行没有出声,而且跳到那堆废墟上,一脚踢飞盖在上面的木头,翻翻找找,居然让他找到几件紫色的衣服,正是刚才那些长老的衣着。 可衣服还在,人却不见了。 这时候在旁边沉默已久的莫致出来说话了。 “这还不够一目了然吗?”莫致说,“那几个人是假的。” 众人哗然。 陆之行对莫致说:“师姐,我们这边惊动了甘宇,想必他会加紧行动,不知道吴瑕有没有找到他们,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莫致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掌门师兄为什么让我领着一队人来华山?你们要做什么我都没什么意见,我只是为了甘宇。” 陆之行笑了笑:“谢谢师姐。” 同时他转向众人,道:“你们还没有发现吗?这个武林的敌人从来不是吴瑕,他愿意将秘籍分享出来,而甘宇企图蒙蔽大家,武林同盟的上层估计现在落进了他的手里,甘宇才是祸害。”陆之行又对永济说,“大师,不知道你在此时愿不愿助我武当一把,收服叛徒?” 永济看了看转瞬之间一片狼藉的华山之巅,刚才那么折腾一下,凑热闹的胆小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他环顾一周,剩下的人表情各异,有人深思,有人迷惑,也有人激动。 “阿弥陀佛。”永济叹道,“少林向来以武林为重,既然有共同的敌人,少林愿助陆大侠一力。” 一段时间之前。 吴瑕攀上陡峭的岩石,抬头看了看广阔的蓝天。 天越是高远,越是显得这太华山巍峨险峻。 “这里比武当还难爬啊。” 吴瑕回头就看见叶云轩在他身后探出个头来,接着张平从更后面窜了出来,一把勾住叶云轩的后领,把他一起拎起来,两个人共同落到了吴瑕站的岩石上。 “干什么呢,有这么对待师叔的吗?”叶云轩对张平对待孩子一般的方式不满,气呼呼地扯扯衣服领子。 “师叔你太慢吞吞了。”张平道。 “我恐高你不知道吗?” 张平摇摇头。 吴瑕忽略两个人的斗嘴,道:“倒是也不用急,我们还不知道甘宇到底在哪里。” 叶云轩抱住吴瑕,道:“嗯,不管他在哪里,弟弟在这里就行。” “……”吴瑕再次怀疑带叶云轩来的正确性。 张平把叶云轩从吴瑕的身上扯下来,道:“留陆师叔一个人面对那群人行吗?我刚才去看了看,这次大会来了不少人。” 吴瑕道:“师父口才其实不错,而且莫师伯也在那里,现在我们只要找到甘宇就行了。甘宇对于这次的事,恐怕早有准备,武林同盟的人估计现在都在他手里,甘宇为人古怪变态,一个不高兴,我怕他杀人灭口。” 张平点点头:“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在会场的武林同盟长老已经被掉了包?” 吴瑕沉默了一下,道:“因为我跟他们其中的一个打过交道。” 浑水摸鱼以假乱真,擅长这种手法的,吴瑕就知道一个人。吴瑕记忆力非凡,有的手法看一次就记住了,下一次再在他面前用就失了效。 那日他在少林寺见过花奕狐易容偷人的功夫,看了一次就能认出第二次。 吴瑕想到花奕狐还微微有点忿忿,吴瑕难得被人骗,而且一想到在码头花奕狐说的那些话,他更是意难平。 见吴瑕的脸色不太好,叶云轩难得正经了一回,问:“话说,弟弟你真的要把秘籍公之于众吗?” 吴瑕震惊地看着叶云轩。 原来他还明白这些事啊,吴瑕以为他都不懂这些,只知道跟着混呢。 叶云轩又抱住吴瑕:“哥哥是神经病又不是弱智,只要是跟弟弟有关的事,哥哥都会关心。” 吴瑕由着他抱着,说:“那个电子版的,我也没完全写下来,删节了不少我觉得不太好的。” 毕竟要是人人都会九阴白骨爪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还有太逆天的也没写下来。” 会明玉功的和会吸星*的打起来也很可怕。 叶云轩也愣了,问:“你写了什么?” 吴瑕道:“就是些无伤大雅的武功吧,大家都知道了,可以强身健体,还能安抚人心。” 叶云轩:“……” 吴瑕道:“至于没有写下来的部分,我还要找到武林同盟那群人,跟他们讨价还价呢。” 三个人说着,继续往华山深处走。 张平不由地问:“我们这么漫无目的地找能找到甘宇吗?” 吴瑕说:“也不算漫无目的,武林同盟的高层并不算少,甘宇一并掳了去也不走太很远。而华山之上能藏人的地方也不算很多。”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道:“而且我有这个,华山卫星扫描地图。” 张平无语:“有地图早说啊。” 三个人说着话四处看,感觉像是郊游,完全没有丝毫的紧张气氛,华山风景如画,如果不是武林同盟的人要去救,甘宇等着他们去打倒,吴瑕真想拉着师父一起来玩玩走走。 吴瑕站在山石之上,想,等这件事了结之后,一定要拖着师父去旅游,传说中的比翼齐飞,笑傲江湖,大概也就是那样。 他的心头泛上点点甜蜜,就立刻把心思拉了回来。 现在还有正事呢。 可还没等他们找到甘宇藏人的地方,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鹤唳,凄清绝然,非常悲切。 吴瑕抬起头,淡淡说了句:“来了。” 只见一群黑色的影子从山头冒了出来,围住了吴瑕他们,为首的人身着灰衣,使用轻功跃到吴瑕等人的前面,姿势好像鹤鸟归山,孤高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又能往前推进了。 第67章 吴瑕看着来人,为首的是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灰鹤。 灰鹤也看着吴瑕三人,说:“你对自己很自信,只三个人也敢来。” 吴瑕说:“人数多不多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益求精。” 他亮出长剑扛在自己的肩上,说:“我劝你把你的老大叫出来,你阻止不了我的。”他看了看四周,“既然都有人来迎接我们了,说明甘宇就在附近吧?” 灰鹤见吴瑕拿出武器,冲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黑色的人渐渐逼近,然后灰鹤突然灰影一动,如同疾飞的鸟朝吴瑕撞来。他一动,他的手下当然也动了,所有人一起攻上,扑了过来。 看见这副场景,不说吴瑕,光是叶云轩都兴奋不已,他抽出背后的大刀,说:“好久没动手了,来试试吧。” 张平自是不动声色,但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三个人立刻与那群人缠斗在了一起。 其他人吴瑕都不放在眼里,而且还尚有叶云轩与张平,他只盯着灰鹤。 灰鹤也使剑,可那剑极长极细,不像普通规格的剑,反而像刺,挥舞起来却并不显软。 杀手的剑历来简洁明了,毫无废招,招招不是想取人咽喉就是夺人心脏。 那么窄的剑,如果刺穿人的身体,恐怕只会留下一点红色。 灰鹤的剑虽然细,但是吴瑕不会怠慢。 可他也不会在甘宇之前的任何人身上浪费时间。 吴瑕练过多种剑招,每一个招式之间切换自如,时而犀利狠辣,时而绵柔似水,真武剑坚硬锋利无比,击在灰鹤的细剑之上,让细剑弯了腰。 灰鹤很快就看出来自己确实不是吴瑕的对手。 但是杀手以杀人为目的,不会拘泥于武林做派。到底是杀手榜上第一的杀手,灰鹤见用剑不敌,陡然回撤,右手用剑,左手上又冒出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吴瑕不敢冒然,从花奕狐的身上就可以看出,这群杀手变化多端,大意不得。 灰鹤再次扬剑攻上,左手上的机关突然打开,弹出一只飞箭,直直朝吴瑕飞来。 吴瑕见过这种箭,他们刚从海上回来时,在码头上,攻击武林同盟的人的箭就是这种。 这箭箭身同样非常细,箭头上流转着翠绿的光,应该是有毒,吴瑕并不十分惧怕这类武器,因为这箭飞得再快也快不过他的剑。 可是箭尾处闪烁着的红点让吴瑕非常在意,不知道又有什么玄机。 他抬手撩开一支飞箭,又抽身躲过灰鹤的攻击,刚要提剑进攻,突然觉得背后嗖嗖的有破空的声音。 他旋身弹指,真气打落了那支箭,那箭掉落在地上弹了弹,竟然又飞了起来朝吴瑕刺来。 吴瑕微微吃了一惊。 有没有搞错,居然还带自动定位追踪的。 他神色难明地看了一眼鹤归孤山般展翅攻来的灰鹤,心想,反派人士真是有钱啊,每一支箭都跟导弹似的,不知道要多少成本。 想当初他在武当,就只有一把破剑,大师兄还舍不得给他。 吴瑕想到这里有点气愤,但他的心理活动是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的,从灰鹤看来只觉得吴瑕的目光更加恨绝凄厉,整个人散发着冰霜千里的冷意。 这种冷意,让刀山血海里来去的杀手都觉得四肢冰冷。 吴瑕运力汇聚于剑尖,朝着那些追踪而来的飞箭的尾巴那里点去,一刺一个准,飞箭尾部的导航装置被吴瑕破坏掉,一支一支的箭纷纷往下掉,与此同时,吴瑕还有余裕与灰鹤周旋。 那些飞箭有的破裂成碎片,吴瑕在其中穿梭,如同流水接落花,姿势明媚,让灰鹤应接不暇。 灰鹤刚要再次启动射箭的机关,吴瑕猛地逼近,一手持剑格掉灰鹤的细剑,另一手天山折梅擒住灰鹤的脖子。 吴瑕逼问:“甘宇在哪里?” 灰鹤非常消瘦,脖子也很细,让吴瑕很没真实感,这个杀手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什么神采,跟个假人一样,此时这个假人突然一笑,道:“既然你想见老大,就送你一程,不过只能你一个人。” 此时叶云轩与张平也快解决完那些黑衣人了,两个人刚要往吴瑕这边移动,突然见四周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的飞鸟朝吴瑕冲过去,瞬间那些鸟儿扑腾着翅膀将吴瑕淹没。 叶云轩和张平都是一愣,等那些鸟儿散开之后,吴瑕与灰鹤都不见了踪影。 叶云轩急了,连忙跑过去,大喊:“弟弟!” 结果他看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发现,他们是怎么走的? 叶云轩道:“这什么武功?大变活人吗?打架就打架,能不作弊吗?这是武侠故事怎么能用魔术!” 张平看了看叶云轩,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师叔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叶云轩着急啊:“弟弟不见了!” 张平道:“别急,刚才师弟消失之前传音于我,让我们与陆师叔汇合之后,循着他留下的暗号去找他,估计就能找到武林同盟的那些人。” 他继续安慰叶云轩:“师叔别担心,师弟武功高强,肯定没什么事。” 叶云轩这才点点头,可是仔细想想又有点不对:“为什么你传音你,不传音我?” 张平咳嗽一声,背起手,慢慢道:“因为一看就知道我比较可靠啊。” 其实那些鸟儿哪里是什么魔术,就是普通的障眼法而已,灰鹤趁鸟儿分散了吴瑕的注意力,从吴瑕手底下逃了出去。 那鸟儿朝着另一个山头飞过去,吴瑕紧追不舍,终于发现了一道栈道。 他脚下一顿,那群鸟就飞上了天空往远处去了。 华山之上这类古老的栈道极多,木头制成,悬挂在悬崖峭壁之上,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摇摇欲坠。 说起来这还是华山的一道特色,但现在吴瑕没有心思欣赏,他踏上栈道,立刻有木头的碎渣随着他的脚步掉落进万丈深渊,可他面不改色,在栈道上奔走,如履平地,速度极快。 吴瑕虽然很快,但是不敢放松警惕,万一他走着走着,突然被发射了一枚导弹什么的,这么窄的地方,他还不好躲。 现在,他觉得甘宇那一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可是一路走来,却没有埋伏。 想想也是,这里好歹还是华山派的地盘,甘宇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在人家的后院里架起弹道。 吴瑕一路胡思乱想,不出一会儿就走到了栈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个小平台,可是平台下又是悬崖,不过在悬崖的另一头还有东西。 吴瑕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些人! 对面也是一个山壁,山壁上有一截老树,盘根错节挂在悬崖之上,那老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长得不直,粗壮树干都扭成了一团,面积还不小。 只见那团木头上坐着五个人,身着紫衣,统一制服,个个戴着面具。 吴瑕曾听陆之行说过,想必他们就是武林同盟的长老们了。 还真的是五个常任理事国…… 吴瑕自从找回了师父,吐槽的*又冒了出来,但是他肯定不会都说出来。 吴瑕再仔细看,长老们的脚上都被铐住,身体都软趴趴的,估计不是中了毒就是受了内伤。 好歹也是武林同盟的上层,怎么这么简单就被甘宇都抓走了。 吴瑕望了望天,叹了口气。 果然领导的战斗力都是渣渣,保镖要是不给力,就都玩完啦。 吴瑕想了想,站在这边的平台上,冲那边打招呼:“你们还好吧?” 那些长老打量了一下吴瑕,其中一个道:“你就是吴瑕?” 吴瑕回答:“是,想不到我还挺有名,第一眼就被认出来了。” 那个长老道:“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当然先看过你的照片。” 吴瑕:“……” 吴瑕估摸了一下距离他这边与那棵树的距离,自己应该能够过去,但是他没有动,而是原地坐下。 长老们见了他这个举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其中一个开始破口大骂:“你要动手就直接过来,少假惺惺!” 吴瑕面无表情地说:“我说你们这些领导,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我是来救你们的。” 那些戴面具的人有了迟疑,但显然要他们立马相信吴瑕,他们还做不到。 “你分明就跟甘宇是一伙的,你处心积虑地抢夺秘籍肯定就是为了和甘宇一起分赃。” 吴瑕面对指责很无语,道:“我要是真有这个想法,还分什么赃啊,自己私吞了就跑了。” 他说道:“我之所以去抢秘籍,很大程度上是对你们处置秘籍的方式不满。”当然,他也有私心,习武之人,谁不想天下无敌。 “我不想再出第二个甘宇,也不想你们把秘籍毁掉,只有抢来自己处理了。” 长老们听了,有点生气,其中一个道:“你如果真的有心,直接跟我们提建议不就行了。” 吴瑕道:“那时候我只是无名小卒,你们会听我说话?只想把我抓起来废掉我的武功吧。”他指指他与长老之间的沟壑,“你们看,只有在这种生死关头,你们才肯听我说话。” 如果武林同盟但凡表现出一点想和吴瑕沟通的意思,吴瑕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可惜自从隐仙岩之后,武林同盟步步紧逼,像抓罪犯一样,吴瑕又不是傻子,能去自投罗网吗。 长老们沉默一下,问吴瑕:“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吴瑕说:“那些秘籍,我默写了一部分,已经传到网上去了,就植入了你们的服务器里,浏览首页自动下载,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了。” 长老们听了大吃一惊:“不行!那样会引起武林大乱!” 吴瑕道:“我没有全部都写出来,就写了一部分,那些已经足够让江湖上兴奋一阵子了。至于其他危险的那部分……”他扣了扣自己的头,“还在这里。” 长老们见他真的把秘籍都分享了,这才有些相信他,几个人扭头互相看看,说:“我们害怕秘籍被大家知道,除了怕引起争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是人人都能学习那么多武功。如果太过急功近利,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逆行,瞬间死亡,所以我们才急着抓捕你,想追回秘籍。” 吴瑕默默地听着。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即使明白了也会心存侥幸,但幽闭遮兰只有一株,被吴瑕服用了之后,不是人人都能避开经脉的损伤。 这次吴瑕挑了些秘籍传到网上,回避了那些武学里凶险的部分,虽然不是完整版,但只要真的去练习,应该也能让武林中人明白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吴瑕,也觉得自己真要达到画臻的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长老们说:“既然这样,其他的事,可以等我们回去再好好商量。”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下,道,“我们保证不再抓捕你。” 吴瑕点点头:“现在是和平年代,别打打杀杀了。不过,既然我到了这里,虽然是要救你们的,但我还有个条件。” 吴瑕不知道长老们的面具后面有没有胡子,如果有的话,估计听了他的话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说吧,什么条件?” 吴瑕道:“你们这些当领导,怎么就没想过推陈出新,那么多秘籍就锁着完事了,既然知道有的秘籍有害,可以改改嘛。” 长老们一愣。 吴瑕继续说:“就我看了这么多秘籍,觉得有些武功可以互补,有些稍微变动一下,就能变成新的招式。秘籍向来是武林的精髓,如果一味地销毁而不知道去其糟粕发扬光大,我看不久之后,天下就没有武林了。” 长老们气呼呼地:“你以为我们不懂吗?修改秘籍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必须汇集天下的高手,博学而内力深厚才能将武学调整到完美。” 吴瑕想了想,道:“我虽不博学,但好歹看过不少东西,我愿意把这差事接下来,但你们必须提供帮助,凭我一个人也无法删改那么多文字。” 长老们又有点吃惊,过了一会,有一位才叹道:“想不到你真的是为武林着想,我们先前错怪你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我们会筹建一个研究机构专门做这件事,我们也愿意将武林的武学发扬光大,但是肯定要经费,我们尽量申请,最近财政卡得比较严,恐怕要等一段时间。” 果然来了,想方设法哭穷的领导们,吴瑕叹了口气,自己这冤大头算是当定了,他说:“我应该能向叶家要一点赞助……” 他话还没说话,长老们就说:“那真是太好了。” 你们就等着这句话呢吧。 吴瑕很想翻个白眼。 吴瑕道:“既然说定了,你们可不能反悔。” 长老们:“我们怎么会跟你这个孩子说假话,武林同盟向来讲信用,否则怎么统领江湖。” 吴瑕想现在说起大话来了,也没看你们有什么作为啊。 吴瑕道:“反正刚才的对话我录了音,你们反悔我就放到网上去,雇小号转发,让大家都知道。” 长老们:“……”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看起来也不是太困难。但吴瑕知道有的事要讲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不是甘宇从中作梗,他才有机会接触领导们,否则他说话谁愿意听。 长老们:“现在你能过来救我们了吧?甘宇给我们下了毒我们动不了。” 吴瑕从平台上站起来,看了看对面,道:“不行啊,还有件事没有了结。” 长老们要崩溃了:“你还要怎么样?” 吴瑕淡淡地说:“你们不要问我,应该问问刚才一直在旁边偷听的朋友想怎么样。” 他话音一落,从栈道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嘴角挂着笑容,可上挑的眼里却没有温度,只有魅惑与邪狞。 第68章 吴瑕看见他竟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吴瑕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人瘦了。 可能他这段时间过得也不好,吴瑕想到自己经历的,顿时觉得倍感安慰。 原来罪魁祸首也不是那么好过。 那人自然是好久未见的甘宇。 甘宇上上下下打量吴瑕,道:“不过这么短一段时间,你倒真的混成了大侠了。”他讥笑一下,“也不能叫你小处男了吧。” 吴瑕脸红了红,心想旁边还有人呢,别在领导面前说这个啊。 甘宇见吴瑕这反应,眼睛眯了眯,看起来非常危险。 此时此刻,吴瑕已经不再惧怕他,反而主动挑衅道:“你就一个人?” 甘宇说:“你不也就一个人。” 吴瑕平静地看着他:“你现在打不过我。” 甘宇听了,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久,天上的飞鸟路过都被他的笑声吓到了。 吴瑕耐心地等他笑完,甘宇收起笑容,面色阴沉,道:“果然是翅膀硬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的表情突然放温柔,道:“武功不重要,秘籍也不重要,武林什么的都不重要,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吴瑕见他突然采取怀柔政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吴瑕曾经想过,这一路上诸多漏洞,如果甘宇真的要扰乱武林,有其他更加稳妥的做法。他也想过,难道甘宇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引出自己?这个想法太可怕,吴瑕不认为甘宇会对他执著到这种地步。 可现在看甘宇这个样子,吴瑕自己也动摇了。 易地而处,如果为了师父,吴瑕也愿意什么都去做。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立即回过神来。 他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和甘宇的感情完全不一样,他想师父平平安安一切顺利,可甘宇却不择手段,即使是伤害所有人都在所不惜。 吴瑕定了定心神,道:“不管你为了什么,走到这一步就是错。” 吴瑕抽出自己的剑,冷冷地说:“既然你来了,我就不会再让你走。” 甘宇看着吴瑕的目光变得火辣起来,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道:“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越来越吸引人了。” 只是看着就叫人移不开目光,就像那株幽闭遮兰,静谧冷酷,但你就是无法不去嗅触。 吴瑕不理会他的话,说:“不要说废话了,你我都是江湖人,就用江湖的手段解决恩怨。”他说完,挑剑出招,蛟龙出海,欲激起惊涛骇浪,气势万钧地朝甘宇攻去。 甘宇笑了笑,一如往常轻蔑而邪气。 他翻手出掌,硬生生接下吴瑕的长剑。 在隐仙岩上,甘宇的内力被吴瑕吸走,但他后来得到嫁衣神功,功力应该已经恢复不少,把以前的武功全部捡起来也不是难事。 但是这些在吴瑕面前都不够看。 几位武林同盟的长老眼看着吴瑕与甘宇打了起来,他们这是第一次真正看见吴瑕用剑。 江湖上盛传吴瑕得到秘籍之后,武功已登至顶端,一手剑招使用得出神入化。别人不知道只会吹嘘,但长老们明白出神入化四个字哪有那么简单。 可今日一见,虽不到亦不远矣。 吴瑕的剑绵密而迅捷,沉稳扎实,招与招之间不见空隙,让人攻无门守无望。但说是沉稳却不缺灵动,时而如飞花飘零,时而像灵蛇蜿蜒,快而不破,慢而不滞。 更为难得的是,吴瑕出手的时候,感觉心神非常镇静清澈,没有丝毫迷茫,对于习武之人,心境才是最难修炼的。 长老们不约而同地想,即使全天下的人都看了那些秘籍,也难得出第二个吴瑕。 吴瑕攻击着甘宇,甘宇到底还是已经不如吴瑕,节节败退。吴瑕越战越勇,身上渐渐透明起来,眸光变得如同冰山,手上的剑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好像一团幻影被他捏在手中,完全看不清楚套路。 吴瑕的攻势连五位长老都心惊,但甘宇虽然败退,却未露惧色,他笑道:“你不知道嫁衣神功专克明玉功吗?”他话还没说完,就运起嫁衣神功,一霎之间,吴瑕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混元真气都流向了甘宇。 明玉功天生向内收敛,不光能汲取人身上的功力,还能吸收天地草木泥土的精华,修炼这种功力的人与人交手的时候,功力越用越多,招式越来越快,几乎战无不胜。 而嫁衣神功则是让修炼的人与功力合为一体,明玉功再厉害也无法撼动一丝一毫,反而会被嫁衣神功克制而造成使用的人内功阻塞。 吴瑕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哼了一声,身体立即从透明恢复了过来,体内的明玉功立刻被他收了回去。 这下连甘宇都惊愕了:“你居然能收放自如?” 甘宇以为他虽看了诸多秘籍,但是定然无法完全控制每一种功法,从花奕狐与他接触得到的情报来看也是如此,特别是明玉功这种被动的武功,凭借体内的漩涡来吸取外部的力量,怎么能说收就收。 但吴瑕现在做到了。 甘宇不知道吴瑕又练了万剑归宗,学会了霸道与克制,只觉得对吴瑕再次刮目相看。 吴瑕收起了明玉功,再次攻去,甘宇越是败退,看着吴瑕的目光越是热烈,最后几乎疯狂起来。 吴瑕却从头到尾一直冷着脸,眸色深沉,只攻不退。 眼见着甘宇身上已经付了伤,吴瑕的剑好几次都要劈中甘宇的要害,甘宇却笑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吴瑕不明白他为什么提从前,也不说话,只是砍他。 甘宇说:“那时你还什么都不懂,幼稚又青涩,却漂亮得像初荷一样。” 吴瑕听了实在憋不住了,骂道:“少肉麻了。” 甘宇笑个不停,一双桃花眼弯起来自有一番风流,如果吴瑕不知道他的为人,恐怕要被他骗了。 甘宇说道:“你记不记得当时我练惟我独尊功,需要至阳之血,吸了你的血,我说我要给你回礼。后来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功力增长得特别快?” 吴瑕微微一愣,手上迟缓了一下。 那段时间他确实觉得自己的内力突飞猛进,连师父都怀疑过,可他们探看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吴瑕只以为是初出江湖,长了见识,找到了内力修炼的法门。 现在回想起来,难道与甘宇有关? 吴瑕心中一沉,却还是不说话。 甘宇自会给他解答:“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在你的头顶种下了聚魂钉,能加剧你的真气循环,助你快速修炼内力,但是一旦拔除,你就会立即变成废人。” 吴瑕停下手里的剑,平静地问他:“然后呢?” 甘宇没想到他还能这么淡定,便道:“我种聚魂钉的时候涂了我的血,只要我动动手,就能拔掉那钉子,那你就废了。” 吴瑕道:“那你就动手吧。” 甘宇失落道:“你知道我不会的,如果要动手,之前在游船上,在隐仙岩上,我早就动手了。” 吴瑕道:“那还有别的吗?” 甘宇抿紧了嘴巴。 吴瑕抬剑:“如果没有别的了,我今日还是要捉拿你。”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道红影掠过来,落到甘宇身后,那道红影急切地说:“老大,那边败露了。” 说话的正是花奕狐。 吴瑕死死瞪着花奕狐,花奕狐却不去看吴瑕,只是对着甘宇。 甘宇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反正就正主都在这里了,其他人无所谓了。” 花奕狐闻言道:“那我们就快走吧,陆之行估计要追过来了。” 甘宇看向吴瑕,突然诡异一笑。 吴瑕心道不好,甘宇每次这么笑就没有好事。 果然,甘宇示意一下花奕狐,花奕狐不知道做了个什么动作,悬崖那边的老树那里突然嘭地炸开,发出了一声巨响。 吴瑕心头一凉,飞身出去,想越过那道悬崖到那边就救五个被困在树上的武林同盟长老。 那盘踞在山壁上的树估计早就被埋了炸药,刚才被花奕狐点爆了,那树立刻断裂了开来,树上的五个人脚被束缚,还中了毒,眼见着就要随着枝桠掉落进悬崖。 “刚才我特意留了时间让他们说遗言。”甘宇对吴瑕说道,“可惜他们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于此同时花奕狐也出手了,抛出一根长鞭卷住半空中的吴瑕,阻止他往对面跳去。 吴瑕哪能眼睁睁看着长老们掉下去,奋力掷出手里的长剑。真武剑气贯长虹,直直飞向那根即将完全断裂的老树,狠狠地钉进树身之中,然后插进了山壁之上,竟然如同一根承重梁一样,支撑起来剩余的大树。 五个长老立刻借机调整自己的位置,保持着相对平衡,让大树减缓破裂,暂时化解了危机,但连人带树都摇摇欲坠,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吴瑕被缠住了腰身,那长鞭猛然发力,硬生生把吴瑕扯了回去,吴瑕在空中失去了控制,一边往回一边下落,最后被挂在了悬崖边上,掉不下去,但也上不来。 甘宇走到平台边,蹲□体,看着吴瑕,吴瑕被吊在那里,使不上力,也懒得抬头。 甘宇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想带你走?” 吴瑕不说话。 甘宇也不恼,继续说:“我总想陆之行把我带上山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居然又捡了个孤儿,我们本该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可最后却千差万别。” 他慢慢地把吴瑕拉上来,边动手边说:“为什么是相似的经历,可你却拥有了我无法拥有的东西。江湖上那么骂你,武当居然还能站在你这边,据说叶家也把你当宝贝一样,你一定得意洋洋吧?” 吴瑕这时才说:“路都是自己选的,武当曾经也待你不薄,如果你没有选择背叛,也会和我一样,会有对你很好的师兄师弟,会有安宁的生活,即便没有家人,也有胜似家人的朋友。如果我没有被师父带上武当,我也不会与家人团聚,也不会有一身武功。” 吴瑕曾经迷惑过,这个江湖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可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个江湖给了他师父与同门,让他找回了家人,同时也让他收获了爱情。 甘宇在吴瑕快上来的时候,抓住他的头顶。 吴瑕这时候才强烈地感觉自己的头部里有一个东西,深深扎根,此时被甘宇吸住,一点一点地往外拔,引发了剧烈的疼痛,就像四肢被扯断,心脏被挖开一样,疼得吴瑕浑身大汗,不停地发抖。 甘宇怜爱地说:“即使是不同的路,你最后还是要属于我。我们天生就该同气连枝,我会向你证明,我们终归还是一样的。” 吴瑕疼得表情完全扭曲,十指扣进地面,把石头都捏碎了。 花奕狐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他见吴瑕如此痛苦,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忍不住想叫甘宇停手,但话语在喉口翻滚了几下,还是咽了回去。 甘宇说道:“你随我走,你虽要成废人,但我还是会对你好。”他想了想,笑道,“你吃了幽闭遮兰吧,居然都没人想到你的血提炼一下,一定也有同样的功效。” 吴瑕疼得神智都有些不清了,此时听到甘宇这话,有点回过神来。 这人说起来还是为了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喜欢。 吴瑕的牙齿咯咯作响,可还是咬紧牙关,逼出几个字:“我……可怜你。” 甘宇听了,脸上变色,手上更加凶狠,吴瑕只觉得头顶有东西要完全出去了,再也留不住,整个脑袋就要被开出个大洞一样。 就在此时,雷霆之气奔袭而来,滚滚落雷,滔滔真气,三分归元,生生打断了甘宇的进程。 甘宇停了下来,抓起吴瑕闪开,只见陆之行带着大队人马终于赶到了栈道的那头。 甘宇见到了陆之行,笑了出来,对吴瑕道:“总觉得这副场景似曾相似,好几次都是我想带走你,可你师父来阻我好事。” 吴瑕虚弱地说:“你以前带不走我,现在也不行。” 陆之行与叶云轩、张平等人都赶了过来,后面还有莫致永济等武林中人,浩浩荡荡的人马在栈道前面纠集。陆之行看见吴瑕被甘宇擒住,心里急切,率先跳上栈道飞快地往前走,喊道:“放开他!你还没有学到教训吗!” 甘宇打了个响指,五颜六色的杀手们带着手下从暗处冒了出来,堵在栈道的尽头。 两边的人马在狭窄而破旧的栈道上开始了对攻。 陆之行一马当先,眼见着吴瑕就在前面,但是窄道之上,易守难攻,他怎么都过不去,不知不觉急红了眼睛。 有人跳到峭壁上,对边的人也立刻跟上,开始在山上打了起来。 虽然杀手们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但是架不住陆之行带的人多,虽然栈道老旧,几乎不堪承受,但武林这边还是慢慢地往前推进了。 甘宇则是已经开始撤退,原来在平台的尽头还有一个暗道,刚才吴瑕在边上徘徊半天居然都没有发现,看来甘宇早就有所准备。 吴瑕浑身都被自己的汗水弄得*的,他感觉自己的头顶要裂不裂,他抬头,依稀看到了陆之行的身影,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甘宇每次要带走自己的关头,师父就急匆匆地来救他,他原来武功不好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他武功高强,本来还稍稍有些自负,结果还是需要师父来救。 吴瑕看着陆之行,想,想安安静静地和师父回武当养养仙鹤怎么这么难。 吴瑕又去看甘宇。 这人邪气的脸上仍是一番踌躇满志,吴瑕又想,是谁给了这人这么大的信心? 吴瑕对甘宇说:“你应该听过一句老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看,这么多人站在我这一边,他们要来抓你,却要来救我,人数可比你的手下多多了,这么算来,我赢过你了。” 甘宇笑道:“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而且我的目的本来就只在你。” 甘宇抓着吴瑕就走,花奕狐一直抵挡在他们身前,为甘宇断后,吴瑕愣愣看着花奕狐的背影,问甘宇:“你不管你的手下?” 甘宇说:“手上不就是用来牺牲的么。” 吴瑕又跟花奕狐说:“你听见了么,你又是何必为这种人卖命。” 花奕狐转头,神色难明地看了吴瑕一眼。 吴瑕叹了口气。 他总是被师父救,如今他好歹武功比大多数人都高了,可不能这样。如今秘籍的事情也解决了,看起来武林对他的误会也消失了,哥哥姐姐都找到了,和师父也两情相悦了,连莫师伯都来救他了,估计不久就能风风光光地回武当了。 眼见着就要happy ending了,哪能被个死变态破坏了美好的大团圆结局。 一直都是甘宇抓着吴瑕,现在吴瑕伸出手,一把拉住甘宇。 甘宇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吴瑕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聚魂钉拔了一半,我即使不是废人也废了一半?” 吴瑕此时脸色还是不好,苍白似雪,可目光却有神得发亮。 吴瑕说:“你空比我多行走江湖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想过我也会嫁衣神功?” 花奕狐把嫁衣神功拿走了,但是他不也看过了嘛,看过一遍自然就记住了。 欲用其利,先挫其锋。 他现在被甘宇折腾,正是虚弱的时候,刚才他试了试嫁衣神功,居然真能运气。 一旦有一点起死回生的契机,吴瑕体内的真气便开始复苏蓬发,不多一会,气海再次澎湃起来,虽不及他状态好的时候,但足以让他阻止甘宇了。 真当他秘籍白看的,幽闭遮兰白吃的,万剑归宗白学的?区区聚魂钉,何足挂齿。 吴瑕扣住甘宇的命门,道:“事不过三,不会让你逃走第三次了,现在就做个了结吧。你也曾在武当,是你自己不珍惜,你可还记得武当的教导?” 你可还记得习武之道。 或许你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武,什么是侠,什么是情与义。 武林众人已经快冲到平台上了,可是前面还堵着那些杀手。吴瑕反扣着甘宇,猛地运功发力,仅仅是短短一瞬,只见剑气汹涌,暗道上的方寸之地仿佛形成了一个漩涡,周边的气被吸到吴瑕身上,接着狂放爆发,台子上的人只觉得风卷云涌,到处都是剑气,似乎有千万柄长剑漫天飞舞,剑网如织,凌厉无比,天地都被占据,万物都能铲平,那些杀手们身中剑招,纷纷飞了出去,跌在地上,起都起不了身。 以气为剑,剑随我心,五元化一,万剑归宗。 甘宇距离吴瑕最近,被他的剑气击中全身,顿时觉得四肢百骸全像被碾碎了一样,他也站不稳了软了下去,可吴瑕却一直死死拉着他。 狂啸的剑气中,吴瑕平静地对甘宇说:“你会的我都会,包括摄魂*,一报还一报,你怎么对待我师父,我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甘宇猛地抬起头,看着吴瑕,那目光里带着愤恨不甘与恶毒,但这一次吴瑕不会再给他机会,手抓住甘宇的头顶,直接运功。 甘宇的眼神渐渐涣散了,变得呆滞起来,毫无当初邪魅狂狷的神采。 吴瑕这才松开他,可甘宇怔怔地跪在那里,动也不动,没有什么反应。 吴瑕也收起功法,空气平息下来,只留得台子上一众人仰马翻的反派们,呻【咳咳】吟着已经不成气候。 武林中的人们对这个发展也有点惊讶,吴瑕一个人就搞定了,还要他们做什么呀。但一看武林同盟的长老还被困在对面的树上,少林武当的高层立刻派人过去把人给弄下来。 陆之行强忍着激动的心情,飞速地朝吴瑕奔去。 吴瑕看着已经变得痴傻的甘宇,心想,就这么结束了? 他喃喃道:“武侠小说里讲邪不胜正,还是对的。” 吴瑕看着师父正在过来,他和甘宇还在悬崖边的暗道上,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刚才发了个大招,现在全身都没有力气了。一时间尘埃落定,他突然觉得好累啊,天大地大,还是在师父的怀抱里,最让他觉得安宁。 他刚想扑进师父的怀里,一下子觉得腰上一紧。 他低头,看见腰间缠上了一根鞭子,刚才也曾有这么一根鞭子把他从空中拉了下来。 是花奕狐。 吴瑕还没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猛地被扯了出去,他看到眼前的景色突然拉远了,师父也离他越来越远,师父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接着吴瑕看到了华山碧空如洗的蓝天,急速下坠的速度让风声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可是风声再大也掩盖不了师父撕心裂肺的声音从悬崖之上传来。 “吴瑕——!!!” 第69章 尾声 悠悠武当,天地妙光,六天玄相,道法自然。 武当每日仍是早晚课晨钟暮鼓,弟子们修习练武,勤奋不辍。 武当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青山绿水不变如昔。 张平在给师弟们上了一次课之后,从紫霄殿往上走回太和宫,他一路有点忧心忡忡。 今天是叶师叔回武当的日子,不知道他的神经病有没有恶化。 华山之上,最后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个红衣的杀手最后用鞭子把吴瑕卷落悬崖,陆师叔施救不及,眼见着吴瑕落了下去。 华山之大,峭壁之高,一个人跌下去,很难找到踪影。 张平一想到那么高的山,别说吴瑕当时正是虚弱之时,就算武功超群的人,也很难……生还。 张平觉得难受。 他叹了口气,在石道上走,还未到太和宫,竟然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叶云轩。 叶云轩神情淡淡的,低着头往下走。 张平连忙拦住他:“叶师叔。” 叶云轩抬眼看了他一眼,也不吭声。 张平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武当了?” 当日吴瑕跌落悬崖,叶云轩当场就发了疯,差点没跟着吴瑕一起跳下去,后来张平亲自把他送回叶家,张平记得那时候叶云岚的表情,就像天塌了一样。 这是第二次了,这个姐姐即使再精明强悍,也受不了这种打击。 叶云轩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基本稳定之后,叶云岚觉得还是让他回武当比较好。 可没想到竟然让叶云轩一个人在外面瞎溜达,要是突然发了疯,吓到武当的花花草草怎么办? 叶云轩没有回答张平的问题,只是说:“我去见过掌门师兄了,他叫我去榔梅祠拿药吃。” “……”张平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两个人一同走向谭灵秀那里。 一路上,张平小心翼翼,最后憋不住了,才问道:“感觉还好吧?” 叶云轩看起来还不错,可是越正常让张平越担忧,怕他是死撑着。 叶云轩还是没问答张平,突然说:“武林同盟来找叶家要钱了。” 张平:“……” 叶云轩道:“他们非要说弟弟答应过的,要资助他们成立新的研究院研究武林秘籍。我和姐姐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像是弟弟的风格,就答应了。” 张平道:“可是吴瑕……”他看了叶云轩一眼,见他还平静才继续说,“现在又不在,谁来主持这件事?毕竟江湖上的秘籍并不是完全版。” 可就这不完全的秘籍,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吴瑕在上传的文档上打上自己的logo,现在天下谁人不知这个造福武林的人叫做吴瑕。 再加上华山之事被传得神乎其神,吴瑕一人灭掉了所有的反派,在江湖上被描述得好像再世,威风凛凛。 而且他最后坠入悬崖,为故事又渲染上宿命般的英雄主义悲□彩。 总之一夜之间,吴瑕成了武林红人,人人都口述他的故事,居然还有人开了吴瑕的个人贴吧,建起了粉丝圈,天天有人扒吴瑕的照片,一群人在底下喊太帅啦。 张平自诩行走江湖多年,可还是觉得有时候武林真是太奇妙了。 人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威震武林。 可对于身边的人来说,红不红都不重要,他们只要吴瑕的人回来。 叶云轩这次回答了张平,说道:“弟弟在去华山之前,还打了一份完整版的秘籍出来,把武当和少林藏着的武学全部包囊了,放在我姐姐的保险箱里。姐姐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把这份秘籍交给了武林同盟。” 张平听了,更觉得苦涩:“吴瑕想得很周到。” 叶云轩点点头:“反正那个研究院马上就要成立了,以研究改善武林武学为己任,聘请了很多武林高手,但我觉得那些人跟弟弟比起来都算个屁。” 张平见叶云轩又要怒起来,连忙说:“这也很好了,吴瑕也是这么希望的。” 叶云轩道:“嗯,所以叶家才会给钱,不过给钱有个条件,那个研究院要叫叶云曦研究院。” 张平一愣:“什么意思?” “那是弟弟原来的名字。” 张平立刻就懂了,原来是冠名费。 他不由地心疼起这一家人来了,不管怎么样都要留个想念。 甘宇被武林同盟关押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武林同盟怎么也不肯透露地点。不过不管在哪里,他都失去了神智无法再作恶,而追随他的人也都得到惩罚,特别是把吴瑕打落悬崖的那个杀手,还得到了武林同盟的特别处治。 现在江湖安稳,都是托吴瑕的福,但是关心着吴瑕的人们却被伤透了心。 叶云轩突然扭头看张平:“你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是不是怕我突然发疯?” 张平想,原来您还知道啊。 叶云轩说:“姐姐跟我谈了好久,跟我约定,在弟弟回来之前我会控制住自己的,否则等弟弟回来一看,哥哥还是没有长进怎么能行。” 张平听了,摸了摸师叔的肩膀。 叶云岚肯定是不想叶云轩崩溃,才这么跟他说,让他抱有一丝希望。 张平看着叶云轩,眼里有着哀戚,叶云轩回望他,问:“你是不是不相信弟弟会回来?” 张平慢慢摇了摇头,道:“不,我相信,我相信陆师叔一定能找到他,带他风风光光地回武当。” 陆之行走在城市的道路上,路灯投射在他的身上,可却无法带来温暖。这个季节的夜晚凉意逼人,路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 他扯了扯衣服的衣襟,拖着行李,左右看看,想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这样子的场景总像回到了几年前,他下山而来,在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寻寻觅觅。 陆之行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个小孩子坐在马路边上哭。 这么晚了,这孩子还在外面。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见那孩子的手里攥着一本书,书页都泛黄了,封面也破破烂烂。 陆之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本陆之行小时候都曾看过的武侠小说。 陆之行顿时对这个孩子心生好感。 那孩子看见陆之行凑过来,抹了抹眼睛,顿时警觉起来。 陆之行坐到他旁边,微笑着问:“你怎么了?” 陆之行的笑容一向和煦,让小朋友稍微卸下了防备,他抽了抽鼻子说:“跟同学打架了。” 陆之行问:“为什么?” 小朋友红着眼睛说:“因为我想他们看看这本书,他们不愿意,我们就吵起来了。” 陆之行失笑,居然是这个原因。 “同学们都喜欢看别的,不愿意看武侠小说。” 陆之行道:“你还知道这是武侠小说呢,你这么小,上面的字都认识吗?” 小朋友鄙视地看着他,仿佛他这个问题太白痴了。 陆之行不好意思地哈哈笑道:“那你打赢了吗?” 小朋友立刻又沮丧了起来:“书里面都是骗人的,我看了这么多武侠小说,还是打不过人家。” 陆之行这下彻底大声笑了起来。 他一把抱起小孩子,说:“书里面写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江湖,真的有武功。” 小朋友又鄙视他:“那书里写掉下悬崖都不会死,还能学到九阳真经是真的吗?” 陆之行听了,神情有点恍惚,接着眸色闪动,说:“练了武功,掉下悬崖真的不会死。” 小朋友说:“你骗人。” 陆之行也有点神伤,温和地对小孩子说:“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孩子指指远处,说:“就在那边。” 陆之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起他的行李,脚底生风,身轻如燕,一窜就是好远。 小孩子“哇”地一声惊呼起来。 陆之行笑笑,跃过高墙,踏上楼房,从墙壁上飞速掠过,一眨眼就到了小朋友指的地方。 他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怀里的孩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陆之行把孩子放下来,那小朋友瞪着他,张大了嘴巴,过了半天才问:“那是什么?” 陆之行答:“那是轻功啊。”他温柔地推推小朋友的小胳膊,说,“快回家吧。” 就在这时,刚好有一位女性从门栋里出来,看见小孩子一愣,连忙上前拉住他,说道:“刚才周阿姨打电话过来说送你回来的时候,你闹别扭跑掉了,我刚想出门找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看起来是孩子的妈妈,可小朋友根本不理她,而是目光闪亮地看着陆之行,喊道:“你会武功!” 孩子妈妈迷惑地看着陆之行。 陆之行向她解释道:“我在半路看到他,就送他回来了。” 孩子妈妈连声道谢,小朋友却一直在一边囔囔:“你会武功对不对!你收我为徒吧!” 陆之行忍俊不禁,摸摸他的头,说:“我已经有徒弟了,而且永远就只有一个徒弟,我现在要去找他啦,有缘你自然能学到武功。” 他话一说完,提气拔地而起,拎着行李,跃过小区的围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只留下兴奋的孩子与目瞪口呆的妈妈。 陆之行在城市的高楼间穿梭,厚重的云层让夜空黯然失色,但他知道即使看不见,七星北斗仍然照耀着他,为他开拓前路,指明方向。 他从来没有这么坚定的信念,他相信自己,相信吴瑕,相信这个世界。 只要你相信,武林就常在,江湖不会老。 作者有话要说:啊~完结了~ 师父戏份太少了,只有罚他去番外接吴瑕回来了。 完结感言: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文问题很多,于是我也不说出来让你们知道了。 开这文纯属心血来潮,结果期间各种痛苦……幸亏有读者支持,我卡文的时候询问意见都有人回答真是太感动了有木有,还有编辑大人也适时挽救了我,让我坚持下来了,感谢你们~ 这文完结后真的跟我预想的非常不一样,本来要让吴瑕当武林盟主的,但是为了跑剧情大纲改了无数次,有点遗憾,不过他还年轻还有希望~ 再次谢谢订阅的读者们,让你们跟着我看了这么多打架的戏份,辛苦你们了…… 下一本我还是回到都市感情文,到时候再见~ 最后谢谢投雷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阿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6 23:19:44 我是个脑残粉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0 23:29:58 阿爪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7-22 23:28:13 虫与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3 00:43:34 第70章 张平番外 那一天,师尊手持拂尘,望着窗外出神,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 “徒弟,为师想退休。” 我本来在沏茶,听了这句话,惊讶地抬起头。 我想了想,说:“师父,你还没到法定退休年龄,恐怕不行。” 师尊顶着他那张圆圆的脸,皱起眉头,说:“我可以去申请特殊工种,提前退休。” 我把茶递给他,道:“上面也不会同意的。” 师尊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然后还有的话我没说。 如果师尊真的不干了,那武当的掌门就要我来当了,我觉得现在还有点早。 大家总因为师尊的娃娃脸而忽视他说的话,所以他才总是闭关,只是在幕后指点而不出面。但我知道,师尊既然说出口了,事情就一定会往那个方向进展。 这件事让我有点忧虑,想想我来武当已经很多年了,我不禁回想起刚到武当的事。 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会成为掌门大弟子,我本来只是诸多上武当来习武的小孩子中的一员,不过掌门来做新生演讲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我。 这是让我受宠若惊的事,因为当我第一次上武当的时候,各位前辈都英姿凛凛,我还以为武当选拔人才是看脸…… 结果掌门选了路人脸的我。 虽然后来我也疑惑这是因为师尊想找个长相垫背的。 我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南岩宫。 我看着破败而老旧宫殿顶上坐着的人,白衣飘飘,貌美如仙,正是我的师叔叶云轩。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师叔的时候,就被他的容貌震住了,虽然武当上的其他人也有长得好看的,但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那还是我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年,师尊突然神情严肃地跟我说,要分配给我一个特殊而艰巨的任务,我非常紧张又满怀着期待,以为我在武林上扬名立万的时刻到了。 可我没想到师尊把我带到了隐仙岩,隐仙岩上白衣刀光,坐在石殿上的美人目光冷峻,仿佛清冷的月光,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隐仙岩上有隐仙。 可是我看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师尊指着叶师叔说,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叶师叔的起居饮食。 从此以后,我就成了叶师叔的专用保姆。 我万万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人……脑子有问题。 据说曾经有好多师兄被安排照顾叶师叔,但是都从叶师叔的刀下逃了回来,最后师尊总结失败的规律,发现是因为那些师兄太帅了,容易让叶师叔想起他弟弟,只有找个路人脸,这样才不会刺激到病人。 ……好郁闷。 不过果然,叶师叔面对我很少发疯,但也谈不上多亲切。 此时,叶师叔从宫殿顶上跳下来,说道:“愣着干嘛呢,傻了吧你。” ……嗯,果然不亲切。 我慢慢地说:“我来看看师叔。” 我不明白叶师叔明明非常有钱,可为什么就是喜欢破败的地方,隐仙岩毁了之后,他又找了没怎么修缮的南岩宫住,就是不愿进太和宫。 自从华山的事情之后,叶师叔从叶家回来,病情倒是比以前好了,不用我每天送饭,能自己去吃东西了,看见别人也不像以前不由分说,提刀就上,虽然不爱搭理人,但是可以出入公共场所了。 我想这都是吴瑕的功劳。 我给叶师叔送饭送了好多年,都比不上弟弟回来说一句话。 在叶师叔心中,弟弟永远是第一,他可以为了弟弟发疯,也能为弟弟变正常。 说起吴瑕,吴瑕掉落悬崖之后,武当也有了变化。 陆师叔一直在山上寻找吴瑕的下落,任何线索都不放过;而莫师叔在那不久之后向掌门师尊请辞,辞掉教学弟子的职务,独自去了武当七十二峰中大明峰上隐居,不问武当事务了;谭师叔经过这些事,觉得自己的医术还需更上一层楼,干脆申请出国交流去了。 他们都走了,这无疑加重了我的负担。 现在师尊居然还说要退休,我即使再有能耐,也没有办法长出三头六臂。 不过——他们都走了,我的身边只有叶师叔了。 我看了看叶师叔的眼睛,这双眼睛明亮澄澈,在提到弟弟的时候会闪耀疯狂的光芒。 我想,在陆师叔找回吴瑕之前,叶师叔身边也只有我了。 陆师叔找寻吴瑕已经一年多了,眼见着冬天就要来了,武当终年不休,但冬天游客减少,反而让大家能喘口气。 这段时间,我感觉师尊已经开始渐渐加重我的工作量,也开始对其他师兄弟委以重任,我能自由安排的时间减少,既然叶师叔已经不需要我照顾,我也没再去看他。 好长时间都没有遇见他了,我居然有点想他,估计是我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我们明明同在武当山上,可一直到武当飘下第一场雪,我都没见到叶师叔。 武当下雪,那便是极美的。 银装中殿宇若隐若现,飞雪回环,如同画境,我站在太和宫前,也觉得一直郁郁的心情稍微变好了点。 然后陆师叔回来了。 他一个人,迎着风雪,从山道上来,我远远看到,心里一沉。 他的身边没有吴瑕。 我看见有个白色的身影窜出来,与漫天的雪花融成了一体,扑向陆师叔,把他撞倒在地上。 那个人揪着陆师叔的衣服,大声质问着什么,可惜风声太大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风雪吞没。 那个人开始不停地揍陆师叔,大概是天气太冷了,让我的反应有些迟钝,直到他抽出了他的刀,在雪光的映衬下格外吓人,我才飞身过去,拉开他,说:“叶师叔,陆师叔一路辛苦你就别闹了。” 可叶师叔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喊:“弟弟呢,还我弟弟!” 那一声声在我耳中好像魔咒,刺得我脑袋疼,我忍不住出手,拍晕了他,世界终于安静了。 陆师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我看着碎雪纷纷洒落,听见他说:“你的武功又精进了。” 我抬头看着陆师叔疲倦的脸,说:“因为又过去了一年。” 这已经是第二年了。 陆师叔会在冬天的时候回武当看看,然后过不了几天就又走了,如果他还是没有找到他的徒弟,那么见面就又是一年之后了。 陆师叔在武当的期间,叶师叔疯过了理智回来,就缠着陆师叔问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在一旁默默照应着两位师叔。 两个人说着话,陆师叔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辛苦你了。” 我还没开口,叶师叔就说:“他有什么辛苦的,整天在山上转悠。”然后他继续拉着陆师叔问,“你说你觉得弟弟可能在南方?为什么?” 陆师叔冲我苦笑一下,然后回答叶师叔的问题。 等陆师叔走了,叶师叔就回到了南岩宫。 只有吴瑕的消息能引他出来,如果不是师尊和叶老板不放心,恐怕他也早就下山自己去找吴瑕了。 叶师叔闷闷不乐地回了南岩宫,我就又见不到他了。 等雪断断续续下了好久,等彻底放晴的时候,我问师尊:“如果我失踪了,师尊会去找我吗?”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 果然,师尊沉默了一下,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关门弟子吗?” 我摇摇头。 我资质不是最好的,长得也路人,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能得到师尊的器重。 师尊说:“因为你是那种守得住的人。” 我愣住了。 师尊继续说:“不管谁去了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能留在这里。” 那天后来我拎了酒,去了南岩宫。 雪后初晴的夕阳格外绚烂,缓缓坠入山头后面的时候,阳光就像砸碎在雪上,闪闪亮亮的。我去的时候,居然看见叶师叔在堆雪人。 神经病的世界果然不好理解。 他看见我,微微有点惊讶,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解释道:“这段时间太忙了。” 他摇摇头,说:“借口,你生气了。” 只能说神经病的直觉比较敏锐。 我们坐到一起,我递给他一些吃的,他说:“你不给我送东西,我好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说:“好,以后继续给你送。” 我给师叔倒上酒,他问我:“你为什么生气?” 我说:“我生我自己的气。” 我始终觉得叶师叔得了神经病,可能智商也受了影响,时常会露出痴傻的表情,比如现在。 我给他灌酒,他立刻就忘了我生气的事。 等他醉了,就安然地躺在我的腿上睡了过去。 傻子,都不知道用内力逼走酒气,像我就从没醉过。 师叔睡得很香甜,闭着眼睛,可我知道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有多么漂亮,我戳了戳师叔的脸颊,问他:“如果我失踪了,你会去找我吗?” 我知道不会有答案。 就像即使我陪他再久,也走不进他的视线,他的全部神智都被弟弟占领一样。 那天过后,不管多忙,我都会抽空给叶师叔送东西去,叶师叔对这种状态很满意。转眼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这已经进入了第三个年头了。 我们都在数着日子等吴瑕,就像以前莫师叔等二师叔一样。 莫师叔没等到二师叔,自己就迷失了。 我看了看身边的叶师叔,如果吴瑕一直没有消息,他是不是会变得更加疯狂? 叶师叔见我看他,就对我说:“我想喝可乐,下次带瓶过来。” “……”我点头。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见了陆师叔的声音。 他的声音饱含内力,透着喜悦,在武当山上传播开来,好像春雷,炸醒了万物。 “我们回来了!” 我注意到陆师叔用的代词,在叶师叔反应过来之前,就拉着他奔了出去。 这时候,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我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果然,在半路上,就看见陆师叔领着一个人往山顶走去。 那个人面容沉静,长相跟叶师叔一样好看,不就是吴瑕吗? 叶师叔从我身边飞速离开,朝着他的弟弟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吴瑕,又哭又笑。 吴瑕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又有些好奇,求助般的看向他的师父,而陆师叔则是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吴瑕的目光里有着陌生,我知道这里面还有点问题,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只要人回来就好。 我琢磨着要给在国外的谭师叔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给吴瑕看看。 团聚的时刻总是如此美好,我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弟,与欣慰的陆师叔,他们三个人站在武当山通往金顶的道路上,非常和谐,而我身后已经有听到响动的弟子们冲了过来。 我准备去跟师尊说,如果师尊想要休息就让我来吧。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师叔、照顾师弟们。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半天,憋出个番外,这文实在很消耗内力……就这样啦。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