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人鱼元帅》 第1章 平静之梦 原界星系群边缘，一颗幽蓝色的行星在轨道上静静运转。 在这颗行星的不远处，五艘护卫舰等待着从罗克星传来的消息，中间的主舰上，是负责此次行动接应的费纳军参谋部成员。 主舰指挥室。 立体地形图悬浮在控制台上，旁边三人中，军衔最高的是肩章标着三枚箭头的上校——默莱尔，同时也是在场参谋部成员的长官。通讯器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过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只有一艘战舰可以承受空间跳跃？！”听完消息，华惊羽少校猛地站起来。 “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全部撤退。” 通讯器那边，是一个温和的声音。 “虽然成功率并不高，但我决定全员留守和贾美尔星人作战。不管怎么说，我和安澜少将都在这里，还有五百艘战舰在。” 无法空间跳跃，就无法穿过虫洞回到帝国。在场者都明白这其中的严重性——战舰不具备承受空间跳跃的防辐射能力，在星际作战中，等于被困在星球中的无水之鱼。 “贾美尔人的战舰数是我们的三倍。” 上尉尤蓝看向默莱尔。 茫然，是尤蓝从未想象过会在对方脸上出现的表情。 这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上司，但有些心情即使是最亲密的关系也无法分享，就比如说……默莱尔喜欢的人正在那颗难以逃离的行星上，这件事。 作为可能的皇位继承人，第三皇子殿下，默莱尔如此喜欢的却并非可以孕育后代的人鱼，而是一个人类，尤蓝时常会感到不能理解。 正在气氛凝固的时候，通讯器突然发出“啪”的一声。 “情况改变。” 听到这个声音，默莱尔立即抬头去看控制台上的音波图形，就好像从单调的墨绿色波纹上，就能看到通讯器另一端一样。 “这里是驻罗克星营地，我是安澜。由于战舰质量问题，我们决定让卫诺元帅及少数人乘坐唯一可以承受空间跳跃的战舰进行撤退，罗克集团军断后。断后行动由我进行指挥，以上。” 罗克星。 作战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澜身上。原本在与指挥战舰交换信息的是卫诺元帅，但只一眨眼功夫，通讯器就被安澜少将夺了过去，轻飘飘地改了原本决定好的指令。 但是，众人是庆幸的。 全部留下作战，胜利的可能性让智脑来算，只有可怜的1%。而送出那一艘可以空间跳跃的战舰，就总有一部分人可以逃脱。 这里的八人都是高层军官，如果真的可以送一艘战舰出去，这个作战室大多数人都可以活命。 只是没有人，敢提出“让我们自己撤退”的主意。 卫诺元帅看向安澜，通讯已经被安澜掐断，他也知道这个由他亲手救出来的孩子有多么固执…… “可是……” 卫诺还想说些什么，被安澜打断了： “其实元帅您也明白不是吗？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认为这样的舍弃是必要的，也是唯一能让我们保留下一些力量的办法。” 话语隐晦，在场的人却没有听不明白的。 送往罗克星的五百战舰质量不合格，这种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生？这里的人都听命于卫诺元帅，也就是军部中的“元帅党”，据闻安澜少将更是作战前被临时调来罗克星，甚至推掉了另一个战区同样重要的任务。 是二皇子的势力做的。明明知道这一点，他们也只能接受成王败寇的规则，用他们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就算要送人走，只留下你一个也太胡来了。”卫诺说，“一个人指挥九万士兵，即使是你，也不具备胜利的可能。” 安澜没有回答，转而看向其他人。 “你们想离开罗克星吗？”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无法直接说出口，但沉默已经表达了他们的意思。 安澜笑了笑，对卫诺道：“虽然您是我的上司，但底下这么多人的意见也不能忽视对吧？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去传达指令。” 他不在意底下这些个中将、少将之类的军部高层有什么想法，也不在乎他们是生是死，但是只有一人，一定要活下来。 卫诺元帅，是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当初如果不是元帅，他或许早就死在了贾美尔人的手下。不止是为了报答元帅，一想到除了自己还有人因为贾美尔人而遭受劫难，安澜就觉得无法安心。 安澜走出作战室，留下的人纷纷看向卫诺元帅。沉默半晌，终于有人出声提醒：“长官……该考虑撤退的事了。” “我知道了。”卫诺苦笑道。 “——那么，作战会议重开，首先要讨论的问题是，登上那艘战舰进行撤退的人数及人选。” 留下的人是在送死，也是在为撤离的人送去希望的可能。 全部军官撤退，只留下九万帝*人，这样势必会造成军人的动荡。这九万人能够拦截贾美尔人多久且不提，只要贾美尔人察觉到高层撤退，就会绕开底层士兵，直接追击离开罗克星的战舰。 安澜负责制造一切正常的假象，这假象拖延的时间，就是众人用于撤退的时间。 没人对此抱有乐观的期望，只是希望生存的几率，尽可能大一些。 营地外。 罗克星是个贫瘠的星球，长年笼罩在阴冷的风中，一天只有三个小时能接收到恒星的热量。这个贾美尔人主场的地方被当成战区，主要还是因为罗克星是少数无需呼吸器即可生存，而且重力接近费纳帝星的地方。 天色阴霾，现在是没有光和热的“夜晚”。 “安澜少将！” 一名年轻的上尉与安澜走了个顶头碰，立即停步行军礼。安澜点头致意，正要走过去的时候，那名上尉忽然开口问： “少将，我们……这次是要和贾美尔人打吗？” “是。”安澜点头。 上尉紧抿着嘴，语气急促起来：“可是我们只有五百艘战舰，兵力不到贾美尔人的一半，这里连防空网都是贾美尔人的！何况听说本来就是二皇子殿下让我们来送死——” 说到一半，上尉自己顿住了。 “……对不起，少将，我不该这么说的。” “不，你没说错。”安澜冷不丁道。 “少将？” 安澜笑了一下，拍了拍上尉的肩膀，没有说话。 战舰无法进行空间跳跃的事情不能告诉大家，元帅及各位高层会单独撤退的事情更不能说。安澜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在打击大家的士气而已。 这个真相，只能由他来掩埋。 昼夜交替之时。操作室，安澜坐在一名少校的身后，在不久前，他已经得到了元帅等人正在撤退的消息。这名少校是安澜临时调上来的副官，他原本的副官出了点问题，惹得他现在一听到“副官”俩字就闹心。 少校转过头：“长官，有贾美尔人传来的讯息。” “接通吧。” 接通了贾美尔频道，操作室内回荡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声音——贾美尔人从出生起就会进行一系列人体改造，大多数贾美尔人的军人，都难以保持人类的声音。 “帝国的元帅，如果识趣的话，希望您能尽快投降，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我们在帝*抵达前，已经从线人口中得到了帝*详尽的情报。” 安澜皱起眉，轻轻推了一下因为这句话而发愣的少校：“问他知道什么。” 少校连忙点头，用合成电子音发了一条回信。 很快，贾美尔人的答案也发了过来：“我们知道阁下战舰的状况，而且还知道帝国参与此次行动的将官名单。卡尔林上将、胡亚迪中将、秦安中将……请相信我们对帝*情报的详尽程度，不要做无用的抵抗，我们并不是在欺骗阁下。” 一串人名一个接一个的从通讯频道中传来，安澜平静地听着。知道这次情报的人数量不多，基本上都是元帅派的人，还有几个较为可靠的中立派的贵族。 等通讯频道安静下来，空气中似乎涌动着一股电磁波一般嘈杂的声音。少校张大了嘴，忽然反应过来：“……没有长官您的名字……” “嗯……” 安澜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别人都以为他是被二皇子调来罗克星，实际上，却是他自己违抗上级命令，推掉之前的任务乘坐战舰过来的。那艘唯一可以进行空间跳跃的战舰，就是安澜自己开来的那一艘。 这么说来，贾美尔星人没有接到他的情报，也是正常的。 安澜起身走到少校旁，按下了接通的按钮：“抱歉，不得不提醒你们一下，你们接到的情报有误。” “你是……？” “星际军机甲师第三军团司令，安澜，代替本应抵达罗克星‘卫诺元帅’等人，负责此次作战的指挥。”安澜玩笑道，“虽然我的军衔是不怎么高，但也别嫌弃我啊，那个……大概是博伦上将的贾美尔指挥官先生？” “卡萨骗我？你怎么会拿到指挥权——” 啪，通讯切断。 少校看看通讯频道，又看看安澜，诧异道：“长官……刚才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骗骗他们。” 安澜眨了眨眼。 通讯频道对面，贾美尔人的主舰上，博伦上将的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他的手指嘎吱嘎吱的握成了拳，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旁边副官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长官……？”博伦上将扫了副官一眼，副官顿时噤声。 那群帝国的家伙果然都是骗子！博伦上将恨恨地磨牙。联系他的时候情真意切，说什么为了权力才把帝*的情报出卖给他，为此还花去他大笔金币，结果现在来罗克星的不仅不是他们说的十名军官，还变成了那个好战的疯子安澜！ 虽然他有信心在巨大的兵力差下胜利，可对手是安澜的话，即使是死，也会拖着他们大把士兵一起下地狱。这么大的死亡数量，他要怎么向上面解释？不仅没擒获说好的元帅，还因为仅仅一个将官死那么多人？ “真是卫诺的一条狗，连送死都这么积极。” 博伦上将咬了咬牙，“计划不变，强攻，说什么缇南学院第一天才指挥官……哼，我就不信他能翻出花来！” 正在贾美尔人调遣兵力，集中强攻的时候，一艘纯黑色的小型战舰已经悄然无息地撤出了罗克星。罗克星上空的雷达网络受到干扰，短暂失效后，再次运作起来，传到贾美尔人情报部的消息一切如常。 黑色战舰与停在宇宙中的数只战舰会合，进入了局域通讯网中。 “默莱尔，抱歉。” 交代完罗克星的情况后，卫诺轻声说。 他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对安澜的心意，为了让安澜远离军部的斗争，还请求他不要把安澜收为学生，特意将安澜调到了偏远的战区。只是这一次，恐怕那孩子要凶多吉少了。 通讯器对面没有回应。 按掉了通讯，默莱尔的语气极为平静：“尤蓝，华惊羽，你们两个带其他人去别的战舰，然后与老师一同离开原界星系群。我去一趟罗克星。” “默莱尔，你的精神还正常吗？”尤蓝微蹙起眉，“如果你死了，继承人只会是二皇子，那你连帮安澜少将报仇也做不到了。” “别说的好像他一定会死一样。” “那你是觉得安澜能赢？”尤蓝反问。 “虽然安少将确实很厉害很帅……但我觉得这次可能……”华惊羽沉默了一下，“我们还是回去吧，安少将拖延时间也是有限度的。贾美尔人要是知道我们在这里，肯定会追过来，罗克星上的兵力根本没法全拦住。” 默莱尔垂眸不语。 突然，华惊羽惊叫出声：“元帅！” “老师……？” 砰！ 一个瞬间，出现在这里的卫诺就抬手劈晕了默莱尔，华惊羽才刚刚站起来。卫诺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起走吧，等到回帝星，才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至于安澜……” 透过舷窗，卫诺望见那颗幽蓝的罗克星，依然是死寂一般的宁静，“也许，当初被我救了这件事，才是他最大的不幸吧……” 罗克星主舰操作室。 地形图变成了一片漆黑，看来是之前安置的探测器被毁坏了。少校把两只手搁在控制台上，想要动一动，却什么可做的事也没有。 “长官，我们的通讯被截断了。”少校惴惴不安地问，“我们……会死吗？” 安澜撕开一包速溶咖啡，热水流淌进瓷杯，冲散了粉末。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但很快，香气就渐渐飘远，只留下一杯深褐色的水。 把瓷杯搁在控制台上，安澜淡淡道：“不用担心，我出去一下。” “长官是要去看其他舰船上的通讯吗？” “不，是去开机甲。” 安澜看了一眼黑掉的地形图，“战线大概已经被推到营地前了，继续用范围类武器只会打到自己人，接下来，就是机甲之间的近战了。” 黎明将至。 厚厚的云层间隙透过丝丝缕缕的光线，干冷的风呼啸而过，罗克星的空气中带着硝烟的刺鼻味道。 银白色的机甲外形流畅，安澜抚上它冰冷的外壳：“……要上了，银游者。” 金属外壳似乎共鸣一般回应着，手心传来了轻微的颤动。 进入机甲驾驶舱前，安澜望向远处逼近的黑点——今天，这里会成为十几万人的墓场。 为了元帅而死，他不后悔，因为元帅是能带来希望的人。 如果是元帅的话，一定能带来那个大家都能和平生活的未来，即使那个未来里没有他，他也…… 五年后—— 海螺星邻近费纳帝星，距离之近如同帝星的卫星。如果要评选费纳帝国十大旅游胜地，那么海螺星一定榜上有名——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虽然地方不大，但碧波粼粼倒映着天空白云的美景，令多少人流连忘返。 更何况，这里还是人鱼保护中心的总基地。 费纳帝国自古地球时代演变而来，一场巨大劫难过后，陷入了无法繁衍的时代，若不是有人发现了塞壬这种只有雄性的单性别繁殖生物，也许人类就要陷入停滞的悲剧中。 通过结合人类与塞壬的基因，费纳帝国从此有了可以与人类共同繁衍的新人种——人鱼。 人鱼身形纤细优美，虽然精神力普遍稍高于人类，但人鱼依然是一种太过脆弱的生物。在近一次人种普查中，他们只占可怜的7%，而后天进行人鱼改造手术虽有官方鼓励，但成功率也只是15%而已。 目前费纳帝国除了有家人保护的自由人鱼以外，就是生活在人鱼保护中心的领养人鱼。两者都要在出生之时进行登记，受到严密监控，只能选择有限的工作，过着被人规划好的无奈生活。 人鱼保护中心，休息厅内一片欢声笑语。 立体光幕正播放着一场1v1机甲对决的重播，人鱼们把胳膊放在水池边的瓷砖上，排成一排，眼巴巴地盯着立体光幕。透过水池的折射，鱼尾的每一片鳞片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光幕传来激情的解说：“大家看，就是在这里，灵神战队的萧元光一举逆转了局势，他的机甲搭载的，并非是我们所猜测的动能武器！” “萧队长好帅啊……”有人鱼星星眼。 “胡说什么，萧元光最讨厌了，凭什么打我们的秦队长！”另一条人鱼用鱼尾打出一串水花，溅到瓷砖上、光幕中萧元光的机甲上。 “呵呵呵呵，那个鸟战队有什么好的。” “你信不信明天我把你的午饭丢到没有水的地方去！” “你要是能到没有水的地方就随便你。”同样支持萧元光的人鱼耸耸肩，“反正你又拿不到改造液，根本离不开水。你看米迪亚不就是违规用了改造液，现在还在那边躺着呢。” 他示意的方向，一张医疗床上，躺着一条银色尾巴的浅金发色人鱼。 床上的米迪亚紧闭着眼，呼吸轻得几不可闻。床旁，新来的医师正在调配药剂，医师二十后半，眉间阴郁的气质冲散了他五官的秀气。医师推了推眼镜，耳边那群人鱼闹腾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你说，既然秦队长还没有人鱼，那会不会来我们这儿领养我啊？” “开什么玩笑，听说秦队长军人退役，之前可是中将哦中将，怎么会没人鱼。”旁边的人鱼在水底下嘀嘀咕咕，“还有一个月才是联赛，只要能看见宁队长我就很高兴了……” “万一我和秦队长的契合度是满分呢！” “哈哈哈我是人鱼战士！” “叫你少看幼年人鱼向动画……” 审视了那群人鱼一会儿，医师在心里默默吐血，又把目光转回了昏迷中的米迪亚上。托起米迪亚的脑袋，倾斜玻璃瓶，医师把药剂缓缓喂入他的口中。 药剂才喂到一半，米迪亚的眼睛忽然睁开。 琥珀色的眼眸中一片茫然，倒映着休息厅天花板的影子。口中药水苦涩的味道扩散开来，这让刚刚经历了机甲自爆的安澜一时无法反应。 下意识地，安澜打开了眼前喂药那只手。 玻璃瓶掉到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好远，被水池边的中年护理员接住。医师盯着安澜，沉默了一会儿，打开第二瓶药剂，按住安澜的胳膊就要硬灌。 安澜避开药剂，伸手劈向医师的手肘。出手之时，他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一阵无力，那种虚浮感，就像从未锻炼过的普通人一样。 医师吸了口凉气，略感惊讶地看着安澜。 两人面对面沉默半天，医师把药剂搁在医疗床延展出的铁架台上，自我介绍道：“你可能没见过我，我是这里新来的医师库艾利。你之前把二号改造液喝下去了，如果不治疗的话，你的精神力和鱼尾都会受损。” “哦……” 安澜点点头，就觉得腿上传来异样的感觉。 腿…… ……腿？ 亮银色的鱼尾困在医疗床冰冷的金属上，如同一只砧板上的鱼。试图起身，安澜只觉得鱼尾处一阵刺痛，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漫上了眩晕感。 第2章 逃脱计划 人鱼。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安澜只觉得荒谬。 身为少将，曾经也有人劝他趁早领养一条人鱼，别等自己战死了连孩子都没有。但安澜当时只想着怎么能尽早结束战争，根本没闲心考虑人鱼的事情，何况，后来他的副官还出了那种事…… “还在头晕吗？”库艾利的声音让安澜回过神来。 “……还好。” 安澜又躺了回去，自己伸手拿起药剂，瓶子上标着的成分让他猜就只能猜成矿石种类，“是直接把这一瓶喝下去吗？” “嗯？没错。” 得到答案，安澜一口气喝掉了药剂。 库艾利眯起眼：“不苦？” “挺苦的。你调的药不能做点水果味的吗？比如说，跟那种七种口味的能量棒一样……”安澜顺势开起了玩笑。其实在此之前，安澜已经有三年没吃过正常口味的饭菜了，大多是随便用营养液调上压缩能量膏，当时军团里还叫这个是“牙膏饭”。 不远处，水池那边突然一阵骚动。 “大叔你干什么啊！”有人鱼嚷道。 之前接住半瓶药剂的中年护理员旁围着一圈人鱼，一个个气呼呼的，似乎在和护理员抢什么东西。 护理员拉长个脸：“都闹什么，果然都是和那群战斗疯子学的，那个联赛有什么好的，不如看看新闻。” “什么新闻啊，那可是灵神战青鸟的总决赛重播！大叔你真过时，难怪现在也没有人鱼喜欢。”褐发人鱼吐了吐舌头。 其他几条人鱼同样不服，见抢不来光幕控制器，只好扎堆打起一堆水花，溅了护理员一身水，惹得护理员脸色更难看了。 立体光幕的频道，已经换成了帝国新闻频道。这个节目一向是人鱼最讨厌的，因为每次出来的人都在打官腔，又有很多传说中会虐待人鱼的贵族出场。 一个文雅微笑的青年出现在光幕上。 黑发衬着白皙如玉的肌肤，眼瞳是青绿的剔透色泽，青年的唇角还噙着一抹笑意，那极自然的闲适气质，很容易令观众错觉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发自本心。 安澜一怔。 默莱尔？这小子气色不错啊，不知道现在他和元帅怎么样了，不过现在看来，默莱尔大概没有被二皇子斗倒发配，还能在新闻频道露个正脸。 那人柔和中微有一丝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机甲程式联赛能够激发帝国人民对战斗的热情，关于是否会增加犯罪率的问题，我们也曾经考虑过，不过为了铭记三年前才刚刚结束的贾美尔战争，我们认为或许让民众有更强的战斗意识，才是使费纳帝国兴盛的更好途径……” ……三年前？ 战争结束？ 安澜惊讶地看向光幕，右上角时间正一秒一秒地流逝着——帝国历4412年，5月21日，13:09:12。距离他死亡的帝国历4407年，相隔五年时光。 库艾利看安澜这么集中的样子，顺口问：“你也喜欢三皇子殿下？” “喜欢？” 回过神，安澜敷衍道，“不，只是那个……在想机甲程式联赛的事。” 水池里本来围在护理员身边的人鱼全散开了，又特别开心地看光幕聊天，还有的人鱼一脸兴奋：“三皇子也没有人鱼，要领养肯定是来我们中心挑呢！如果被皇子殿下选中，以后就是皇后了吧？” 马上就有人鱼泼冷水：“要选也是选精神力a+级的人鱼。” “……” 安澜默默听着人鱼的交谈，渐渐安下心来。 水光明澈，气氛融融，人鱼在池中嬉戏，无需整日盯着前方战线的情报分析，更不用睡在作战室里三番两次被人叫醒。在安澜的记忆里，这样的安宁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直渴求的画面本在回忆里变得模糊，如今又如此清晰。 帝国重归和平，默莱尔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光幕上，只要卫诺元帅的情况尚好，他就可以安心了。成为人鱼，一朝又来到五年后又怎样？他照样能活得下去。 ——不得不说，安澜把人鱼的生活想得太自由了。 “米迪亚。”库艾利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他休息了，于是简短交待道，“今天的药喝完了，边上还有一瓶是明天的。你自己不要乱动，二号改造液换了位置，你去找也找不到。” 顿了一下，库艾利略有安抚之意：“我知道你不想被送到夜星去，但也没必要送命。” “……夜星？” 暗暗记下话中的信息，安澜追问。 库艾利挑了挑眉：“精神力受损还会伤到记忆吗？”打量了安澜一会儿，他才道，“卡萨伯爵看上你了，要领养你带到夜星去，这次你要逃跑的事让他很生气，听说明天就要亲自乘飞船来接你。” 比起被领养这个纠结的消息，安澜更在意的是“卡萨伯爵”的名字。 卡萨伯爵，在不久之前安澜都以为他是一名中立派贵族，虽然时有支持二皇子，不过为三皇子默莱尔说话的时候也不在少数。若不是贾美尔的博伦上将一时口快，安澜也没有察觉到卡萨伯爵可疑。没想到，五年过去，这家伙还没被元帅他们发现。 至于博伦上将的话语真假度……安澜认为，在他是将死之人的前提下，博伦上将故意欺骗的可能性不大。 何况就是他自己，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卡萨那个好像只是没用又好色的家伙问题颇多。 “我非去不可吗？”安澜试探着问。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拒绝也没什么的。” 库艾利间接回答，然后站起来指了指立体光幕，“有想知道的事就去问那些人鱼吧，我的换班时间是下午一点半。” 说完，库艾利便走出休息厅。 这人是想帮“米迪亚”吗？安澜倒不奇怪，人鱼那么娇贵，会有人怜惜即将被贵族带走的人鱼，也是情理之中。 安澜思索了半天，本想起来去水池里套话，一动弹，鱼尾又是刺痛。 无力地躺回医疗床上，安澜望天。 看来……这回还真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鱼了。虽然之前想着不在意，但果然，一直傍身的力量没有了，他还是会不适应。 卡萨伯爵。 慢慢咀嚼着这个称呼，安澜在心底笑了笑。 看来，自己需要借着他离开人鱼保护中心呢，之后，他必然要报前世的一箭之仇。这个目标也许艰难，就算真的无法攻击到卡萨，他也要想办法让元帅警惕这个人。 但想要战斗，没有二号改造液是不行的。 utii人鱼改造液，能让人鱼的尾巴在一定时间内转化为腿，研制时便备受争议。但由于转化时间短暂，对人鱼的精神力也有要求，因此没有遭到太强烈的反对意见。 首先，要想获得二号改造液，就必须知道二号改造液的放置处。以对这个人鱼保护中心完全陌生的安澜来说，趁护理员不在时向人鱼们套话是唯一的选择了。 他观察过，休息厅并没有监控录像，这意味着休息厅是他的“安全地带”。只要避开人的视线，他就可以进行计划中的任何行动。 安澜在医疗床上小幅度地挪动鱼尾，最初是疼痛的，没多久他就感到了药剂生效，疼痛也在减缓。 这样在医疗床上躺尸了一个下午，安澜终于看到了“转机”。 “好羡慕阿茶你能拿到utii……” 圆脸的人鱼借着池边的扶手撑起身，伸出一只手去碰那个“阿茶”纤白的腿。那里原本是金色的尾巴，现在却因为改造液，变成了属于人类的腿。 阿茶大大方方地伸出腿，坐在池边给其他人鱼看：“我表现好啊，装了这么多天乖乖人鱼新娘，才好不容易拿到两瓶的。” “可是你不疼吗？”圆脸人鱼小心地问，“听说用了改造液，尾巴会痛哦。” “嘿嘿，一小会儿没事的。” 说着，阿茶就站起来摆出了一个闪亮登场的姿势。 望着十步外，下半身只围着一条浴巾，正小美人鱼状翩翩起舞的阿茶，安澜颇为无语。 以前没有接触，人鱼到底和人类有什么不同，安澜从来没想过，只有模糊印象是种需要细心照料的娇弱生物。以前默莱尔还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领养人鱼”，他当时一想，人鱼那么脆弱，他一个军人还是别随便祸害人家了，就说了没兴趣。 现在看来，是他估计错误，人鱼其实是一种闹腾的生物才对…… 话题在改造液上打转，很快就扯到了不久前使用了改造液的米迪亚——也就是安澜的身上。 阿茶凑到医疗床边，托着下巴看安澜：“喂，你是怎么用改造液的啊？怎么躺在床上没法动了？” 安澜回忆了一下库艾利的话：“喝下去了……” “噗。”阿茶捂着肚子，大笑出声，“噗哈哈哈哈！你真是个呆瓜！改造液是泡腿然后用精神力催化的好吗？你居然喝下去，哈哈！” “之前都没接触过。” 安澜故意叹了口气，“估计以后再也接触不到了吧，明天就要去夜星了……” 阿茶斜睨着安澜，手挡在脸边小声问：“你该不会是还想要偷utii吧？这次再被发现，也许贵族大人会暴怒的。” 被对方那一副在交换秘密的样子逗乐，安澜也勾了勾手指。 等阿茶俯耳过去，安澜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教你一招，包你能每次都抢到光幕的控制器，然后……你告诉我二号改造液放置的位置，怎么样？” “……你唬我？”阿茶一脸狐疑。 “试试？” 话音刚落，安澜就聚起一股精神力，注视着阿茶的眼睛。感到精神力在鼓动着共鸣时，他一点点的用精神力去影响对方—— 比安澜想的还快，阿茶陷入失神。 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没有变弱？正打算仔细感受一下，安澜就被阿茶给用力拍了一下，阿茶的力气还不小，安澜忍不住咳了一声。 “教我，老师！” 阿茶改口的倒是快，眼睛闪闪发光。 看着阿茶那种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安澜心中一软。用精神力使他人短暂失神，只是军事学院里一种基础精神力应用，对于这些自小长在人鱼保护中心的人鱼来说，却是闻所未闻的技巧。 “阿茶！别打扰米迪亚休息。” 中年护理员拍了拍手，转向众人鱼，“六点了，大家都回去睡觉。”他一边说着，一边指挥本来在偷懒的其他护理员把人鱼抱起来。 阿茶不情不愿地慢慢走开，朝护理员们摆摆手：“我就不用啦，可以自己走的。” 这组精神力在c级至b级的人鱼刚成年不久，一共十来条，被抱回去的路上都叽叽喳喳的。休息厅外是一条走廊，穿过走廊，没几步路就是这一组人鱼的宿舍。 阿茶走出休息厅几步，又折了回来。 中年护理员拧起眉头问阿茶：“你又回来干什么？” “大叔你就先回去吧，我想和米迪亚说两句话。”阿茶为难地摊了摊手，“你也知道，米迪亚最近挺难过的，我也不能就留他在这里……” “……”中年护理员斟酌了一下，点点头，留下一句警告就走了，“阿茶你可别胡闹，晚上要早点回宿舍。” “嗯嗯嗯！” 阿茶连连点头，转过脸对安澜眨眨眼。 安澜松了口气——他只是试探一下阿茶，能得到改造液的信息固然好，被打了小报告也无所谓，他就不信别人看不出他还想逃跑。没想到，阿茶真的会相信性格有所变化的“米迪亚”…… 人都走光了，休息厅关掉了数盏灯，只有阿茶和难以行动的安澜。 “你先教我。” 阿茶扶着安澜坐起来，点点自己脑袋，“就是刚才那个，嗡的一下就呆住了那个！” 无所谓阿茶会不会学到手后反悔，安澜将自己曾在缇南学院学到的技巧转述给阿茶，还加进了自己的心得：“精神力共鸣时可以慢一点，被人打断了不用收回精神力，保持刚才的状态，再寻找共鸣会快得多……” 阿茶听得很认真，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安澜。 半晌，安澜忽然笑了。 “想让我呆住？你还差了点。”安澜推了一下阿茶的额头，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被控制的迹象，“掌握得还挺快，在别人身上试试吧，不过最好别选精神力比你强的，会被发现。” 教完后，安澜就等待着阿茶的回应。 阿茶被抓包了有点尴尬，搔了搔脸颊：“对不住啊，手痒，就顺便……我还是头一次感觉到精神力共鸣，谢谢你告诉我。”顿了一下，阿茶奇怪，“不过米迪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安澜偏了偏头：“这个，等你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米迪亚你似乎真是伤到脑袋了，变化好大。” 阿茶没有回答“改造液”的位置，反而吐槽一句后，就径直走出了休息厅，半天没有回来。 反悔了吗…… 安澜只是叹了口气。本来他就并未把希望全寄托在阿茶身上，当阿茶走掉后，他开始琢磨下一个办法。 明天卡萨会来，安澜不想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再想办法逃，最好是能在路上成功反杀，那么他就应该在到达夜星前获得改造液。人鱼保护中心一定有改造液，比期待飞船上有要靠谱得多。 安澜努力思索着，如今他可以利用的无非是精神力，和周围人对“米迪亚”的怜悯，除了干等着卡萨来，或许通过人鱼保护法也能找到什么解决办法…… “大叔眼睛真尖，差点就被他捉到了。” 突然，阿茶的声音传入耳朵，安澜看去时，他手上还捧着一个饮料瓶高度的半透明磨砂瓶子。 瓶中涌动着嫩芽新生般的浅绿，由于磨砂材质，颜色也被模糊了一些。安澜不是第一次看到改造液，之前曾在几个少见的人鱼军医那儿看到过，当时他还以为是苹果汽水。 安澜有些意外地看着阿茶走过来。 “喏，你的了。” 阿茶想了想，把瓶子塞到他枕头底下。 “再晚估计大叔会来找我，我就回去了，明天如果你还没走的话，我还想……”阿茶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你在医疗床上不要乱动，那个新来的医师说你现在状况很糟，移动一下都会出事的。” 很糟？安澜讶然。 “那，再见。”交代完，阿茶离开了休息厅，门没有关。 留下的安澜，还在想刚才的话——虽然起身时尾巴的确不舒服，但也没糟糕到无法移动的程度。其他人鱼都回了宿舍，只有他一人留在大门敞开的休息厅，怎么想，都是一个打探情况甚至盗取改造液的良机。 库艾利……是在给“米迪亚”制造机会吗？ 第3章 飞船惊魂日 翌日。 休息厅还没开放时，一名护理员把安澜抱了起来，有点歉意道：“来接你的卡萨伯爵大人到了，忍一忍，就把你放到飞船上的医疗床上。” “你忘了拿我用的药。”安澜提醒道。 “嗯？哦，抱歉……” 护理员腾不出手，只好把安澜抱到医疗床边，让他自己拿。安澜光明正大地拿走医疗床铁架台上的药剂， 瓶身上标记着“精神力创伤修复剂”，嫩绿色的液体透着盎然生机。护理员扫了一眼，就抱着安澜走出了休息厅。 走廊的墙壁是瓦蓝的金属色，金属板接缝处闪烁着荧绿色光点。虽然不知道这五年改变有多大，但安澜知道，这条看似没有监控的走廊，其实两面都是军用隐形电子眼，由于耗电量巨大，应该也是因为有人鱼出入才打开了全部。 至于刚才的休息厅，安澜倒是没有发现类似的监控设备，可能是因为那面加强玻璃制成的落地窗外，白天人来人往的缘故。 走廊尽头，通过一扇身份卡验证的门，是一个八角形的大厅。大厅八面墙各有一扇彩绘玻璃的窗户，使大厅沐浴在五光十色的光斑中。 大厅中央的软皮沙发上，一个军人气质的男人坐在那里，身后是八名身穿护卫队金边制服的护卫。 见护理员抱着安澜走出来，那个男人起身迎上去。 “这位就是卡萨大人要的人鱼吗？” 男人没有穿军服，安澜看不出他的职位是什么。常理来说，军部中人是不为贵族服务的，即使是贵族身份，在军队中也是以军衔论上下，更别提军部的人为贵族处理私事了。 不过这人安澜不认识，说不定只是卡萨以军部训练方式培养出来的手下。 护理员点点头，要将安澜移交给男人，男人却看着安澜，露出了略带烦躁的表情，没有伸手去接。男人微一沉吟，转头询问身后的护卫：“你们谁来？” 八名护卫对视后，都不敢吱声。 要是被卡萨大人知道他们抱过这条人鱼，被记恨上就糟了…… “我来吧。” 突然，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库艾利走过来，面对男人警惕的目光，介绍起自己，“我是这里的医师库艾利。米迪亚之前喝下了改造液，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强行移动的话可能会留下永久损伤。” 男人愣了一下：“还要带医师一起走吗？” 护理员看了看库艾利，预定里是没有外派医师的打算的，但是……看向怀里脸色苍白的人鱼，他有点同情。不仅没和卡萨伯爵测过契合度，还有偷偷使用改造液的事，这条人鱼在飞船上的待遇肯定不算好，要是库艾利愿意帮一把，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是这样的。”护理员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带库艾利一起。” 见男人有点犹豫，库艾利补充道：“我只是在飞船上的时候负责看护米迪亚，等米迪亚到了夜星，我会自己坐飞船回这边。” 半晌，男人同意了，看着库艾利接过了抱着人鱼的工作，甚至觉得如释重负。 对男人那副表情，安澜也有同感。军部大多数人都认为人鱼脆弱得像是水晶雕塑，磕磕碰碰就会送命，不少非贵族军人见到人鱼都会绕道走，生怕触犯人鱼保护法。 “那走吧，我们坐车去私人飞船停放场。” 一路上身后都跟着护卫，没有找到和库艾利说话的机会，安澜只能用这段时间观察五年后的世界。大街上的浮游车造型和以往相同，只是比起战争时期颜色鲜艳了许多，有的浮游车从立体投影穿越而过，惹来了商家的两个白眼。 停在郊外的飞船外观熟悉，像是个焦黑的炮弹，只在船身上喷绘了卡萨所在的道古伦家族图腾，旁边有个稍小一号的帝*标志。 安澜有点无语——这东西……是卡萨从军部拉过来的吧？帝*预备役标准规格的载人飞船，客舱的地方密码锁，重要地点则是刷卡的锁。 预备役的飞船为了军部紧急时刻统一使用，密码都是在帝*总部的指挥系统中更换的。自安澜参军起，从没见过预备役飞船换密码，最多是操作室的身份卡使用特制品。 进了飞船，没有见到卡萨伯爵，安澜就被放到了客舱的医疗床上。室内还有一个二十平米的高大水箱，标准重力模拟装置现在是关着的，库艾利没在，说是去飞船的医务室拿东西，半天也没回来。 三十分钟后，安澜等到了飞船进入预定航道的广播声。 安澜慢吞吞地坐起来，依次打开了医疗床下方的折叠挡板。这个本来是用于医疗床移动时固定病人的，但现在，安澜要用它围出一个可以圈住改造液的环境。 精神力创伤修复剂瓶中，盛着浅绿色的改造液。 将液体倒在自己的鱼尾上，安澜尝试着催动精神力，加速改造液的渗入，不过还是有一部分改造液顺着挡板的缝隙流走了。第一次用改造液，安澜确实不太熟练，用了十几分钟才等到鱼尾转变。 头一次看到鱼尾变成腿的样子，安澜颇觉稀奇，只是这个房间找不到衣服，于是安澜只能把医疗床铺着的防水毯扯下来，包住身体。 走到金属门前，密码锁发出了提醒：“请输入您的密码。” 居然不用虹膜识别……看来战争时期过去，大家更懒得在这上花心思了。安澜毫不犹豫地键入了一串十六位的密码。 “咔嗒。” 门锁打开，果然，五年了也没换过客舱密码。他就知道费纳军部那群人对预备役的东西不上心，从来是随随便便一放。 安澜没把握接近卡萨，虽然以前是有人说他倾向于自杀式攻击，但说到底他又不是真想自杀，这时候当然不会去白白拼命。卡萨是那种小心到可笑的类型，这时候估计不是在主舱，而是在操作室——防备最严的地方。 他比较有把握的，是进入救生舱脱离飞船。 可以逃跑的救生舱在飞船主舱的旁边，为了缩短逃生用时间，连接救生舱停放区的闸门一般是没有门锁的，不过外面会安排一两个人把守。 “卡萨大人为什么要调我们去登船口？人太多了吧？” “你还是别多管了，反正登船口那边大家都在，正好一起预测一下行星级的联赛会是什么队出线，我还想在公告板上发预测帖呢。” “……你是怎么混进护卫队的？” 护卫的声音渐渐接近。 都往这边来了……安澜叹了口气，卡萨真是神经过敏，又不会有星际海盗看到有军方标志的飞船还往上撞，守登船口做什么。 听声音，这条路过来的护卫有两个。 明明两个人的话，过去的他是能够不出声地一起解决的。不过安澜知道，现在的自己体能不好，最多用巧劲儿解决一个……逐个击破好了。 下定决心，安澜藏在过道转角处，放轻呼吸等待两人的到来。 “不过行星级联赛的战队太多，七十八个行星，要预测到什么时候去啊……”走在后面的护卫深深叹气，“我看应该和去年差不多吧，该赢的还是会赢。” “就算预测对了别人也不会高呼‘神预测’的。” “我也想——” 话语戛然而止。 “是是，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啊！” 后颈一痛，护卫转身想要拔出射线枪，但还没打开腰带上的按扣，就倒在了地上。身后，安澜惊讶地看着两个已经跪了的人，喃喃道：“不是吧……” 这护卫的战斗力有点渣啊？ 更别提刚刚拔射线枪居然还因为装饰按扣卡了一下，要是战争时期，手下有这样连枪都拿不出来的家伙，安澜早给踢出军团了。说到底，在枪边设置宝石扣子本身就很奇怪，以前的护卫队也没有这种装饰啊…… 不是感慨的时候，安澜拖着两个晕过去的人往之前的房间走，把两个护卫丢在了地上。他不想杀了这两人，所以也就没有把人丢进水箱，只是把自己用不上的那把射线枪扔进了水箱。 扒掉较瘦的那个护卫的制服，换下防水毯，安澜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另一个护卫的打扮，应该是完全一致的。 安澜没办法改变外貌，但接他那八名护卫里就有两个金发。只要不是护卫聚在一起，偶然看到一个金发护卫的背影，也不会有人起疑。 就是他的金发颜色有点太浅了，希望不要被看出来吧。 二十分钟后，警报声大作。 救生舱停放区外，只有一个护卫昏倒在地，旁边站着露出苦笑的安澜。本来另一个护卫被卡萨调走了，但现在看来，这些护卫很快都要赶过来了。 没想到他还随身携带了一个警报器。 安澜踢开这名护卫的射线枪，不再顾忌发出声响。快步跑入停放区，安澜松了口气，两艘救生舱就停在不远处，正要上前时，他的脚尖却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嘶……” 安澜吸了口凉气，腿使不上力气，瘫坐在地上。 向下看去，制服裤子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属于人类的双腿已经变回了银色的鱼尾。虽然没有伤口，但安澜只觉得这种疼痛比断掉一条腿还要激烈。 怎么在这种时候……？ 疼痛中，头脑反而异常的清醒。安澜顾不上思考变回尾巴的原因，只想尽快抵达救生舱，将救生舱开离这艘飞船。 只要再往前几步…… 鱼尾摩擦在金属地面上，冰凉的质感和痛楚清晰地传入大脑，耳中嗡鸣，作为人类时轻松跨越的距离，在这种情况却变得艰难起来。没有可借力的地方，安澜只能一点点蹭到前面。 背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安澜甚至难以分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差一点。 终于到了救生舱前，舱门没有密码，安澜借着舱体外的凹槽支起身体，但想打开向外开的舱门还是没有足够的空间，安澜只能向边上动了动，再次进行尝试。 “让开。” 一只洁白的手伸过来，拽开了舱门。 第4章 虚假身份 “是你？” 眼前出现的人，从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库艾利。 库艾利紧紧抿起嘴，语气急促：“没有时间了所以不要问问题，我带你进去。”他边说边抱起安澜，迅速进入救生舱。 舱门合上，前边就是控制台，左边有一扇门可以通往休息室。 库艾利似乎体能很差，就连自觉现在是个体能废柴的安澜也能轻易挣脱，只是这种时候，安澜当然不会添乱。 “你会开救生舱吗？”安澜问。 “不会。” 库艾利回答得果断，“你来开，有够不到的地方叫我。” 把安澜放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库艾利站到安澜身后，启动了救生舱。电子屏幕亮起，救生舱一阵震动，安澜连忙打开了重力模拟装置，随后调整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出了外面的景象。 宇宙中茫茫星海，虽然脱离了飞船，但还是要加速逃离飞船可以攻击的距离。加载航行星图后，安澜看了下手头能源可以空间跳跃抵达的几个星球，不知道这几年有没有星球发生了变化，于是他询问地看向库艾利。 “去纳尼塔星，那里是……新兴的自由星球，卡萨要查你会比较麻烦。” “在玄武星系吗……” 安澜点头，立即开启了备用的两个推进器。一共四个推进器，救生舱的速度最大化，屏幕顶端的能源提示瞬间减去了9%，半透明的航行星图重叠在外界的宇宙实景上，距离卡萨的飞船的光点，已经有223光秒了。 正在航行中，安澜忽然将救生舱转向，打开了散粒轨道炮。 “你不要命了？”库艾利推了一下眼镜，觉得自己看错了——以散粒轨道炮的精确度，打中倒容易，可分散的打击根本造不成什么阻碍，耽搁的时间只会让飞船追上来。 “旧仇。” 安澜淡定回答。 散粒轨道炮蓄起一道蓝光，寂静中如冷箭一般射出。轰的一声，动能弹解体，无数肉眼无法看清的粒子迅速分散，暴风骤雨之势砸向飞船，飞船舷窗后本来亮着的灯瞬间暗掉。 随后爆炸的火光映亮了宇宙，飞船崩毁。 可惜，在飞船彻底解离前，一堆太空垃圾中冲出了一艘摇摇晃晃的救生舱。看来卡萨还是成功逃过了一劫，安澜有些遗憾。 “……” 库艾利愣了半天，才低声道：“这下仇可大了。” “他们不会追上来的。我计算过散射点，救生舱应该同样遭到了动能弹的破坏，他们想要抵达安全的行星也有一定难度。” 安澜看着越飞越远的救生舱，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疯了？” “以前听人说卡萨不擅星际作战，我还怀疑是藏拙。不过现在我不怀疑了。” 安澜顿了一下，“那边是太空垃圾场，如果我没记错，还有几个黑洞和未经开发的虫洞。以那艘救生舱的状态，倒真是个艰难的越障游戏。” “可能是打不开航行星图吧……”库艾利无语。 抵达玄武星系的纳尼塔星后，救生舱的能源只剩下4%，为了不惹人怀疑，安澜提前降落在一片郊外空地上。这里约是哪个大城市的机甲训练场，此时正在关闭状态中。 纳尼塔星并不是两人的终点站，还没等找到旅馆休息，库艾利就在便携终端的纳尼塔星公告板上，看到了今晚七时起机场封禁的消息。 这是星球政府常用的把戏，如果有贵族在危险时传达了盘查类型的命令，就会拖着时间，等情况再清楚一些时，才决定是否听从那个贵族。 卡萨可能在乘上救生舱前就发出了搜查的命令，因为不确定卡萨是否会奇迹般的复生，保险起见，安澜认为还是离开为好。 甜品店。 从库艾利那里得到了改造液，已经转化成腿的安澜坐在凳子上，身上穿的是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这个季节还有些凉意：“确定是卡萨的人吗？封掉机场也有其它可能啊。” “纳尼塔是自由行星，无故封禁的话贵族会被弹劾，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需要封禁的事情，我们一来就封禁机场，也太巧了。” 库艾利早有准备似的说，“用米迪亚的公民证可不行，先给你重新打扮一下，然后办一张‘新’公民证。” “假证？”安澜觉得不靠谱。 “是很真实的假证。” 月城，平民七区，一栋不起眼的民居迎来了两个意外的访客。 坐在门口的中年男子看到有人来，一手扶着金丝边的眼镜细细观察来人：乌黑的发垂在胸口处，蓝色的眼睛藏在一副眼镜后，但那瞳色看起来却有些古怪…… 好半天，男子才恍然：“是你啊，库艾利。” “给他来一套和我之前一样的。” 库艾利把安澜推到前面。 安澜抬手朝中年男子打了个招呼，暗暗打量这个中年男子。他以前也用过假证出任务，但都是军方情报部提供的，还会配套虹膜隐藏镜片、人造指纹皮肤什么的。 男子搓了搓手指：“钱也一样？” “……一样，你快点。” “那价钱要翻倍。”看出两人时间紧迫，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说。 “翻倍……” 库艾利斜了中年男子一眼。一套伪装用品下来价值不菲，他的手头没有那么多钱，要是给了两倍价格，待会儿坐飞船连票钱都没有了。 安澜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可以揍人吗？” “嗯？”库艾利愣了愣，“你打算……” “做假证的应该没法报警吧？如果我现在揍他一顿，打到他肯做为止，会怎么样？”安澜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着武力解决，还左右张望，寻找有没有人保护这个中年男子。 “那你也逃不出这个星球。”中年男子有恃无恐，“我会找人私下报复你，怎么说，我在这儿也是有一些人脉的。” 安澜翘了翘嘴角：“别这么说，不管之后怎样，一会儿要被打断骨头的人是你。” 眼睁睁看着安澜一把揪住中年男子衣领作势要揍，对方连躲闪都来不及，库艾利闭了闭眼，怎么会有人鱼这么暴力…… 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来真的？”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踢到铁板的感觉好痛。 本来他想这人柔柔弱弱的样子，说不定只是嘴上逞能，没想到纤细的身体竟会有如此爆发力。最让他惊疑不定的，还是这人冲过来时，他无法控制身体的一个闪神。 平民很少有能学到精神力攻击的，虽说这几年费纳帝国开明起来，不少普通学校也开展了精神力日常使用的课程，但攻击中的技巧一直是军校专属。仔细观察，对方脊背挺直，站姿带有抹不掉的军人习气，让他不禁嘴里发苦。 看着也不像是军校学生的年纪，那么，就是军人了吧…… 中年男子垮下脸：“算了算了，下次别把杀星带到我这儿来。就按说好的价格……呃，打个九点九五折好了。”就算对方是军人，他也不想分文不收就干活。 等送这两人出去，他就搬家，要是被军人盯上可就惨了。 说好的一套，包括一张伪造的公民证、彩色虹膜伪造隐形镜片、染发剂以及头发催生药剂。将浅金色头发催生成一头长发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澜总觉得有点娘。 中年男子大肆称赞：“阁下真是天生丽质！” “……”安澜无语。 “他说的没错，脸太引人注目了。”库艾利抱着胳膊，怎么看怎么觉得危险，“就算没因为盘查露馅，因为脸被注意也是有可能的。杨，你给他脸上画两笔。” 杨翻了个白眼：“暴遣天物，浪费。” 说是这么说，杨还是在两名客人的强烈要求下，在全部□□皮肤涂了一层皮肤色药水上去，又将安澜的头发染黑。药水干掉后，安澜自己佩戴了黑色的隐形眼镜。 前世他是黑发灰眼，外表也偏向于俊俏，有些同僚的孩子有人鱼的，还热情地推荐自家孩子给他。看到镜子中那张过于秀美的典型人鱼容貌，让安澜感到了些微不适——自己不再是军人，现在，也不是战争时期了。 作为人鱼，除非留在帝*的总部当人鱼军医，否则参军可能性近乎为零。即使有改造液，也无法通过军方严格的体检，战场上更是诸多不便。 不能当军人的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想都没想过。 “做的公民证要用什么名字？” 听到杨的问题，安澜抛开脑中的杂念，考虑了一下后说：“叫安明岚吧。平安的安，明亮的明，山风岚。” 杨把名字记在便携终端上，然后进里间去制作公民证了。 库艾利坐到安澜旁边，看着他的侧脸——米迪亚清醒时和昏迷时的样子很不同，眼睫下明亮的黑眸，总能让他想起从飞船舷窗处望见的恒星。 沉默良久，库艾利冒出一句：“安明岚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你觉得呢？”安澜微微一怔，反问道。 “至少，你不是米迪亚。” 库艾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莫名紧张起来，“你昏迷时的呼吸停过一次，不过还不到十分钟就恢复了，当时我以为是假死……看来不是。你会格斗术，人鱼保护中心可没有教过人鱼战斗和操作救生舱。而且，前一阵子有人发表了已经可以观测到灵魂粒子的论文……” “我猜你曾经，是个人类。” “猜对了。” 干脆承认了自己不是米迪亚，安澜笑了笑，“那你呢？这么帮助我是因为什么？” 跟着他离开人鱼保护中心，一同乘上救生舱，还带他来这里伪造身份，要说单纯是因为看到一条人鱼要登上贼船不忍心，安澜实在不太能理解。 第5章 暗恋 谈到自己，库艾利别过脸，话语吞吞吐吐的：“这个啊……” 之后是数分钟的沉默，安澜耐心地等着，直到库艾利似乎鼓起了勇气，又转过头来看他： “——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 安澜眨眨眼睛：“啊？” “就是……我是一名药剂师，之前在人鱼保护中心是为了物色学生，但一直没见到太中意的。”库艾利推了下眼镜，不知道是不是安澜眼花，居然看到那双眼睛在蓝色和烟灰色中晃了一晃，“直到看见你，我观察过你的行动，比许多人鱼都有韧性……。” 他注视着安澜，说道：“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学生。” 有点意外，但安澜还是摆摆手：“我对药剂一窍不通，当不了药剂师的。” “你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成功，不会药剂学不要紧，我教你。”库艾利坚持道，“反正你离开人鱼保护中心也无处可去，当我的学生，我还可以提供效果更好的禁用改造液给你。” 禁用改造液？ 安澜眼睛一亮——以前在人鱼军医那里看到的四号改造液？听说那个是军方专用的，自从重生起，他只接触过二号改造液，如果能有更长的转化时间，他也能做得更多…… 库艾利补充了一句：“我可以配制utvii人鱼禁用体质改造液。” 七号！安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以自己使用的二号改造液推算，如果不像他在飞船那次一样流失过多改造液，utvii人鱼禁用体质改造液至少可以将转化时间延长为七个小时。 不过…… 经过一番思考，最终安澜还是选择了婉拒：“抱歉，让你花了这么多力气，我暂时还是想当军人。” 适合他的不是药剂师这种安逸的职业，只有为了什么去战斗，他才会感到安心。即使重生了，这种想法也未曾改变。 他不想欺骗库艾利当他的学生，就为了获得七号改造液或是安身之所。即使库艾利因此和他分道而行也没关系，安澜实在没法去骗一个帮助了自己的人。 “嗯，那我雇你当护卫，护送我去日月星。” “……哈？” “药剂师是最好的职业没有之一，我一定会说服你的。”库艾利的目光坚定得可怕，“你现在的身份不可能通过身体检查，绝对无法成为军人，所以你还是会当我的学生。” 幸好，安澜不知道怎么回话的时候，里间的门打开了。 “过来，我需要给你录入照片和dna信息。”杨招手让安澜进去。 等公民证制作完毕，天已经黑了。当两人抵达机场时，机场并未封禁，但还是有身穿制服的人站在登船口盘问乘客。 观察了一下盘问的人，库艾利放松下来：“不是军方，看来卡萨真的挂在半路上了，不然应该会再次联系我们能到的附近星球，那时就不只是几个警卫局的人来询问了。” 假如卡萨遇难了，就没有人会持续关注这件事。安澜舒了口气，这具米迪亚的身体肯定在人鱼保护中心留有身份记录，除非他能跑到边缘星系改头换面，否则要是调查起来，他是逃不过严格的dna检测的。 购买好船票，两人走到登船口附近排队。 “请拿出你们的公民证。”警卫例行公事道。 待对方核对完库艾利那不知道第几张的假公民证后，安澜交出那张“安明岚”的公民证，警卫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向安澜的脸。 这人长得真像人鱼啊，警卫心里感叹。 人鱼和人类有着气质相背的容姿，连手腕关节都极尽纤细，即使肤色偏黑，现在的安澜看起来也像是晒黑了的人鱼。不过公民证上明明白白写着“人类”，警卫也没有多想，只是多看了安澜几眼，就给两人放行。 终于坐上了飞往日月星的飞船，民用舱中两排各是两连座，库艾利和安澜的船票号码连在一起，民用舱最前方的立体光幕播放着一场机甲的战斗。 “很好，这里就是胜机！”光幕传来热情洋溢的解说。 随后安澜就听到有乘客吐槽：“什么胜机这个蠢才，每次解说都‘胜机’。” “哎呀呀呀，萧元光没有把握住这次机会，激光刀擦着凯尼的潜蛇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凯尼反击的时候，大家看，这里凯尼迅速拉开了距离，一发轻型荷电粒子炮！” “又没打中！” “咦？光明号的动作有些失调？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座乘客再次吐槽：“荷电粒子影响啊蠢材，我说这个解说还能不能行了？很简单的地方也要大呼小叫……下次我再也不看他的解说了。” 乘客的友人拆台：“每次都这么说每次还看的是你吧。” 而安澜，看着立体光幕上激烈的机甲战斗已经愣住了——费纳帝国对于武力的管制一向严格，更别提在频道上播放战斗录像给平民讨论了。说起来，这个频道的标志也很陌生，是一把剑横穿一枚盾牌，盾牌旁的星星上描绘着费纳帝国的字母缩写。 库艾利瞧安澜呆愣的样子，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参加机甲程式联赛吧？” “联赛？” “就是光幕上重播的这个。”库艾利撇了撇嘴，“一堆机甲打来打去，现在的小孩子都卯足了劲儿上军校，两个月前那次缇南学院的报考挤满了人，光审核就用了半个月。” “用机甲……比赛？” “是啊，年年都有，下个月就是星系级联赛了。” 还是给平民看的娱乐向比赛？安澜睁大了眼睛，渐渐想起了刚醒来时人鱼保护中心的立体光幕上，似乎也播放着相似的画面，底下人鱼则是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俨然是参与到比赛中的热情观众。 曾经只能在战场中看到的硝烟火光，如今成了频道里直播的娱乐节目，偶尔视角切到观众的脸上，他们不因这力量而战栗，而是露出了兴奋和激动的神情。 这样很好。 片刻的怔忡后，安澜笑了起来。 战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机甲象征的并非是死亡，而是人人可以掌握的力量，拥有这份力量，就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亲友。这样和平的世界，正是他一直所期望的。 “库艾利，我也可以参加联赛吗？”安澜询问起来。 “……” 库艾利恨恨地瞪了一眼立体光幕，转过脸去，“不能。你要加入战队才有分配给你的机甲，但战队的身体检查基本很严格，而且你直接去战队驻地自荐没人理你的，战队走的是内部推荐制。” “‘基本很严格’，就是说还有‘不那么严格的’吧？” “……那都是晋不了级的战队。” “没关系，拼搏是要大家一起的。” 安澜弯起眼睛，露出了期待的笑容，“我决定了，我要参加机甲程式联赛。” 只有获得力量的人，才不会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倒。 成为人鱼后只虚度人生是不行的，他要操纵机甲登上新的战场。这样，他就一定能再次遇到值得守护的东西，再次……为此而战。 与此同时，落日云星系的费纳帝星上。 皇宫的回廊虽然漫长，但三皇子的近卫官，华惊羽上校却一路都挂着愉快的表情，连走路的步子也显得颇为轻快。 毫无阻碍地走到了三皇子默莱尔的书房，华惊羽一进门就喊：“我带来了好消息哦！” “是卡萨已死的消息吧。” 结果默莱尔却很扫兴地直接剧透了答案。 华惊羽有点失望：“你知道啊……”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不过这样就用不着我们动手了，之前埋下的钉子还可以用，也不知道卡萨是被谁弄死的。” “送回来的情报说是路上遭到轨道炮攻击，救生舱与太空垃圾碰撞导致的失事，但是谁攻击的呢？”默莱尔若有所思。 “卡萨平时装的还是挺好的。”华惊羽冷笑道。 五年前那次近乎全军覆没的事情发生后，他们就开始对参与那次调遣兵力的人进行了详细调查，最后拔出一堆看似中立派或是元帅党的贵族军官。其中，就有虽然好色但慷慨的老好人，卡萨伯爵。 不过似乎是见三皇子安全归来，卡萨伯爵之后销声匿迹，好几年不见人影，问起来都说是生了重病，在偏远的星球休养，直到近期才开始活动。 抓不到把柄处理，他们只好采取暗杀手段，预定今天行动。只是登船口守得太严，负责暗杀的人还没等到使用星际武器的批示，就发觉卡萨的飞船已经变成太空垃圾了…… 只可惜，即使报复卡萨，到现在也没办法让时间回溯了。 一时陷入回忆，默莱尔连华惊羽在叫他也没听到。 “你还在想安澜少将？” 华惊羽觉得挺可惜，也挺庆幸。 单是作为帝*人来讲，安澜少将是他心目中最有魄力的军官，也是最拼命的人，否则绝对不会在短短两年时间，就从那个出了名严苛的缇南学院毕业。只是作为默莱尔的朋友，华惊羽不希望他和默莱尔走到一起。 一是帝国皇子不能只有一个无法生育的伴侣，二是这样会掩盖安澜少将的光芒，让安澜少将变成“皇子的伴侣”这种身份。 “……不是。” 默莱尔低垂下长长的睫毛，冷淡地说。 话语脱口太快，华惊羽自知失言，他打了个哈哈带过这个话题：“天色不早了，今天的菜色是什么？我去找厨师问问。” 华惊羽火速遁走，实在是书房中的气氛令人窒息。 书房的门被掩上，站在原地良久，默莱尔从书柜落了灰的第四层取下一个纸质文件夹。文件夹花纹古朴，墨水一笔一划，极清晰地落下了“安澜”这个名字。 打开文件夹，默莱尔抽出了一张不规则边缘的照片。 这是这个时代很罕见的胶纸照片，边缘剪成了奇怪的形状。照片正面有三个人，左右分别站着安澜和默莱尔，两人身着军服，微笑地看向镜头，身后是神情安然的卫诺元帅。 看起来，有一点像是长辈证婚的样子。 原本是一次缇南学院校友的聚会，由代任缇南学院老师的卫诺组织，聚了十多个人，其中就有默莱尔和安澜。得到聚会的照片后，默莱尔直接把照片里多余的人都剪掉了。 照片中，十七岁的安澜还是个半大少年，但眸光湛湛，站姿如同一把出鞘的钢刀。 在灯光下看了很久，默莱尔才把文件夹放回书柜上。坐回书桌旁，处理公务时偶然看到书柜的那一角，还是会让默莱尔的心头浮上一丝苦涩。 那么长的时间，哪怕只有一次直接说“我喜欢你”也好…… 那时阻碍他的种种理由——安澜对他没有意思、他们两个都不是人鱼、作为继承人候选不会被接受……现在看来，都不再是难题，他一直后悔当年没有把这份感情说出口。 哪怕他知道，说出口的结果只会是拒绝。 第6章 这些脑补帝 飞船中途库艾利离开过一趟，因为时间太长，安澜还以为库艾利要在其他站点下去，结果还是两人一起到的日月星。 日月星同纳尼塔星一样，都在玄武星系中，因此旅途只用了六个小时，到的时候，正是日月星的午夜十二点。 夜晚的天空，三颗卫星柔和的光亮将日月星映得如同白昼。 “虽然说是护卫任务，但好像也没有人拦我们。”安澜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我就……” “跟我住在一起。” 库艾利打断道，“我确实需要护卫，但具体的原因不想告诉你，而且你是我这几年唯一看中的学生……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和我住在一起都是你的最佳选择。” “……” 安澜有点迟疑。 他不想依靠别人生活，可人鱼的身份是个难关，旅途中他使用的就是库艾利所说的七号改造液，支持六个小时也绰绰有余。何况，他不觉得库艾利只是随口一说——关于库艾利遇到了麻烦，需要护卫这件事。 利用别人这种事，他也不是没有做过。 半晌，安澜下了决定：“那走吧，你的家在日月星？” 日月星上，太阳城耀光镇的一幢二层楼，就是库艾利的家。一楼是一家叫“珊瑚”的药剂店，二楼则是两居室的民居。屋里很简洁，不过有一间使用了加强锁的房间，看一楼的格局，那个房间应该有十五平方米左右。 没有给珊瑚药剂店开张，库艾利一回家就翻出另一个便携终端，边看边嘀咕：“佐料之前送来了，勾掉……营养液着色剂没到……天然盐草也没到……唔，就这些了。” 库艾利看完，打开了药剂店大门边上的绿色提示灯。 红绿提示灯是用来提醒来客主人的情况的，如果是红色，送东西的人就不会进来。偶尔也有店主人忘了换灯，结果苦等也等不到东西，只好去送达局亲自去取的情况。 安澜坐在药剂店的沙发上，看库艾利忙来忙去，忍不住开口叫住他：“库艾利，那个……” “着色剂大概要到了……嗯？怎么了？” 安澜低头盯着自己的腿，不太确定地说：“改造液的时间，貌似也要到了……” “你终于回来了！这里是您在星网上订购的营养液着色剂三十份，希望您继续支持我们白鸽送达局……咦？哎哎哎！人鱼？！” 推门而入的送达局小哥呆住，张大了嘴。 他向后退了一步，又不禁凑近了一点。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人鱼，虽然由于位置的缘故，他只能看到一条银亮的鱼尾。 送达局小哥傻笑了两声——送达局的工作虽然要四处乱跑，不过不仅能丰富履历、获得足以领养人鱼的社会积分，说不定还能因此发展一段浪漫的恋爱故事…… 库艾利一把夺过营养液着色剂的包裹，语气不善：“你在盯着谁看，那是我的人鱼。” “店长你也有人鱼啦？” 送达局小哥十分失望，“我还以为店长你这种死人脸大概一辈子都找不到人鱼，没想到你居然抛下我们一个人幸福去了……” “不要说得好像我们是光棍同盟一样好么。”库艾利冷哼道。 安澜听得好笑，也起了闹一闹的心思，便故意捏细了嗓子，弱弱地说：“库、库艾利，我害怕……能不能抱我回屋……？” “……”库艾利黑脸。 “……”送达局小哥控诉脸。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库艾利立马改了提示灯的颜色，转过头来就见安澜拍沙发大笑，尾巴随便地卷在沙发上。库艾利神色变幻，最后定格成略有尴尬，走过去抱起了安澜。 安澜也不想让库艾利把自己摔下去，就收了笑意：“你力气真小啊，听说药剂师的履历很容易领养到人鱼，你是不是因为抱不动，所以才不领养的？” “哼。”库艾利瞥他一眼：“别瞎想了，我是人鱼。” “……人鱼？” 安澜猛地抬头，目光在库艾利脸上打转。 说起来，库艾利是比较瘦弱，样貌清秀，但安澜过去不是没见过外貌秀气的人类，所以他没有多想。 只是……会到人鱼保护中心特意挑学生，还和他一条人鱼相处自然，难道库艾利也是在杨那里伪装了身份的人鱼，使用七号改造液长时间转化为人类外表？ 被安澜直勾勾地盯着，弄得库艾利转开脸：“……你看什么。” “看你啊。” 安澜一脸坦然，“一下子觉得你长得也蛮可爱的。” 自从知道库艾利是人鱼以后，安澜就更自在了。二楼浴室里有足够大的水池，还有用于使用改造液的浴缸，为了延长改造液的生效时间，前几天安澜就是在浴缸里练习度过的。 至于库艾利，安澜算是发现了，他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宅鱼——库艾利一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躺在星网模拟舱里面，听说是在星网购物区挑选药剂原料，只有换改造液时才出来一次。 不过还有一定原因是安澜帮忙看店，所以库艾利彻底不下楼了，连收东西也成了安澜的活儿。这让安澜感激这份信任的同时，又很无奈。 夜晚，泡水时间。 库艾利难得露出了一次鱼尾，粉红的鳞片流转着圆润的光泽，像是草莓糖果般色泽甜蜜。 “我订了一台三角星系范围的星网模拟舱。”库艾利板着脸。 一米深的水下，传来咕噜咕噜的应答。 “……出来，好好说话！” 咕噜咕噜的声音清晰起来：“谢谢了……我说库艾利，你要是有什么麻烦需要武力解决，直接告诉我，我现在就把麻烦彻底干掉。” 随着水声，安澜从水底坐起来，笑眯眯地问：“莫非是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是个蛀虫。” 库艾利斩钉截铁道。 安澜抓了抓头发，似乎想说什么，这个在原本身体上带点痞气的动作，放到如今黑色长发的人鱼身上怎么看怎么奇怪。库艾利拽下他的手：“总之，你不是想加入战队吗？星网上有一些榜单，你要是能占到榜首，必然会有战队来邀请你。” 安澜睁大了眼睛：“库艾利……” “当然了，让你做药剂师这件事我还没有放弃！”库艾利抬起下巴，水里的粉红色尾巴一摆一摆的，“但不练手是会手生的，到时候就打不赢蛀虫了。” 安澜怔了一下，微笑起来。 “……嗯，我知道库艾利是个好人。” “好、好人——” 哗啦一声水响，安澜用鱼尾敲起一朵水花，溅了两人满身：“就是有点傲娇。”安澜伸手哥俩好地搭上库艾利的肩膀，看着他顿时僵住的表情笑起来。 库艾利白了安澜一眼：“你以前也是人类，不要动手动脚的。” “但现在是人鱼啊。” 安澜很无辜，他以前还因为无视人鱼被当成有缺陷呢，“而且前世我可没对人鱼有过什么想法，每天都忙得很，别人介绍人鱼我全推掉了。” 闻言，库艾利眼神古怪地看着安澜：“那你过去喜欢人类？” “怎么可能……”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库艾利问得很直接，“是要和人鱼在一起，还是和人类在一起，或者单身一辈子？” 安澜怔了一下，随着思绪慢慢滑入水底。 “……单身好了，反正也没遇到过喜欢的人。” 第二天，又是那个送达局小哥，扛着星网模拟舱一脸苦逼地上门送货。载他的浮游车在一条街外就停下了，他不得不徒步走到珊瑚药剂店。 对于有战斗需要的使用者来说，价格便宜的星网头盔是不行的，使用模拟舱的用户才有可能进入战斗区。而模拟舱的价格，则是取决于模拟舱网络覆盖的大小——最昂贵的是可以连接全费纳帝国的模拟舱，最便宜的则是只有一个行星。 库艾利订购的星网模拟舱范围是六个星系，已经算覆盖区域很大的了，要是覆盖区域只有一个行星，就无法遇见日月星以外的星网用户。 不过比起模拟真实却有所局限的星网，不少人更喜欢便携终端的公告板，隔着电子屏幕发表意见，随时随地可以使用。 因为模拟舱是读取现实中使用者身体的数据在星网中建模，所以改变现实的外形，也会引发星网中的外形改变。安装好星网模拟舱，安澜用七号改造液转化成腿，现在的他，能坚持八个小时不会露馅。 安澜并非初次使用星网，事实上，早在他还在缇南学院上学的时候，利用星网设备锻炼精神力就是常见练习项目。只是在这几年中，星网模拟战斗才步入军方以外的千家万户。 登入星网，眼前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星海。 星星点点的光围绕在身边，触手可及，安澜漂浮在半空中，低头看手腕上多出来的一个黑色手环。 没多久就连接完毕，安澜面前出现了一面墙大小的光幕，像动物园地图似的光幕上，标记着购物区、战斗区、娱乐区等区域，最底下还有个“随便逛逛”。 “请选择您要连接的区域。”电子管家的声音响起。 “战斗区。” “这里是玄武星系、古蛇星系、墓河星系……”电子管家一板一眼地念道，“使用者请注意安全，免遭精神力损伤。如有危险，请立即退出星网，或点击您的使用者呼叫按钮，星网管理局竭诚为您服务。” 话音落下，场景变幻成了穹顶是无垠星空的露天大厅。 安澜站在入口处，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身上穿的还是他知道的军校校服。穿过人群，安澜找到机甲格斗的登记台，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他。 登记员是个矮个子青年，应该是来星网管理局打工的真人，偶尔会和熟人聊上几句。见到安澜，登记员停下了键入工作。 “你是头一次来？” “是啊。” 虽然以前这边还是军校专用练习区的时候，安澜是来过的。 “你要登记的身份是后援会吗？还是主持人？”登记员细心地解释起来，“如果是希望观看比赛，直接从那边的入口买票进去就好了哦。没有充值的话，用积分也可以的，积分在你的腕轮上就能看到了。” “我想成为对战选手。” “……你？” 登记员的脑内霎时挤满了关于某个人的传说——容貌过于清秀被人嘲笑，却血洗了机甲对战千人榜，会摧毁人心的那个精神杀手……这人，不会是他吧？ 都是双黑的美人，连头发长度都和传说那么像！ 想着想着，登记员脑补到打了个寒颤：“啊，抱歉！我这就给您登记表！” 登记表上除了参赛名、年龄、使用机甲这类常规信息，还有一栏“对战宣言”是给选手们秀个性用的。 安澜填写了“安明岚”的名字，这具身体的年龄是二十五岁，他前世死时二十，如今还莫名大了五岁。机甲勾选随机分配，他没有积分，估计只会得到新手用的菜鸟机甲，至于对战宣言…… 想了想，安澜很开心地填上“百战千胜”这么中二的宣言。 这是他还上学时一个同学超喜欢的台词，来源……貌似是一本古地球神话改编的主角最强冒险文。 直到安澜的背影消失在机甲对战区里，登记员才反应过来。这不对啊，要是那个人，直接进去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再来登记台进行登记吧？ 唉……自己吓自己，登记员摇头叹气，觉得自己今天又犯了一蠢。 而此时，未来的新传说正在机甲调整厅里，看着随机分配给他的破烂机甲无语——能找到这么烂的机甲，星网管理局也是蛮拼的。 第7章 新人连败记 机甲调整厅第三厅，星网模拟的机甲悬浮在鸡蛋状的透明罩下，有些是使用积分购买的虚拟机甲，也有将现实中的机甲数据提交后，定制的虚拟机甲。传送后，安澜直接到了自己的新机甲前。 黑色的幼龙形态，攻击装置只有一把合金刀，防御装置只有硬抗，附带一套驾驶服。 透明罩上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操作屏幕，可以查看机甲的各项数据。安澜看着这台“黑龙号”清一色的d级指标，以及只有一行的攻击装置介绍，一时有点恍惚。 自己都多少年没用过这么破的机甲了…… “哎哟，你是新人吧？” 旁边亮红色龙型机甲的主人偶然扫到这边，扑哧一乐，“黑龙号……这个虚拟机甲评定会上倒数第一的机甲居然还有人用，你随机分配的运气真是d-啊。” 安澜转过头。 说话的是个红发青年，笑容明亮，眼神却颇有老成之感。他乱翘的短发像火焰一样鲜艳，已经换好了红黑相间的驾驶服，身体看样子锻炼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星网模拟产物。 看不到对方机甲的操作屏幕，安澜目测了一下那台机甲。手臂上有两架外设火焰喷射器，自带的是爪子处的枪，子弹种类不明，没有近战武器。 “黑龙号？” 另一边有人听到这个名字，走过来问安澜，“小子，你的id是？” 安澜看了一眼腕轮，无所谓地说：“441205310329。”一长串数字，也不见那个壮实男子去记，只听对方咕哝着“0329”，就转身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啊……” 红发青年扶额，在安澜不解的眼神下深深叹气，“听好了，刚才那样的人没有实力又想在提高评定，所以才找你这样的新人对战。你看他的机甲……啊，那家伙进竞技场了看不到——简单点说，对方要拿你刷分，你的对战场次马上就要挤爆了。” “哦。”安澜点点头。 “嘀嘀，您接到了一个对战邀请。请在腕轮中查看对战邀请，若想要关掉提醒，请在腕轮中进行提醒设置。” “嘀嘀，您接到了一个对战邀请。” …… 接连不断的密集提示声惹得附近的人纷纷看过来，看到安澜的外表，都是一脸同情，又看到安澜前面的机甲，神情顿时变成了不忍卒视。 红发青年摊摊手：“你看。赶紧把邀请都删了吧，虽然那家伙不会那么快死心，但你拒绝几次他就觉得没趣了。” 沐浴在同情目光下的安澜，现在却是蛮开心的。 刷分等于实力不济，实力不济等于练手的最佳选择。他需要用一些场次练习虚拟机甲的使用，也需要适应一下这具身体的精神力，而且，体能大约只有c-的他不能打持久战。 打开腕轮，安澜在投影出来的屏幕上改了提醒设置，然后接受了一个对战邀请。 “喂，你该不会要和他打吧？”红发青年探头过来看，对手的资料显示在半透明屏幕上：金力，对战场次76，胜利场次64，综合评价a。 综合评价是对战区的一个漏洞，通过刷弱小的对手、回避与强者的战斗，很轻松的就能将综合评价刷成高分。如果想看到选手的真实水平，最好是去休息大厅里查看积分榜，从千人榜到百人榜，能入百人榜的都是这六个星系的强者。 安澜露出了新人专属的纯真笑容：“反正也要打的，和谁都一样。” “可你的战斗会在休息大厅直播，要是有刷分的人注意到你打的那一场，你接下来就别想休息了。” “没关系，最近我没事可做。” 见劝不动这个新人，菲尔只好放弃了。唉，这么可爱的小弟一会儿就要倒霉，本来想客串一把新人指导员，果然还是不行。 新人小弟已经传送入竞技场，机甲调整厅里的人来来去去。菲尔查看腕轮，其中，选手资料的主页面赫然点亮着一排荣誉，百人榜的荣誉徽章在最前面，是一轮炽热燃烧的太阳。 菲尔找到那个人的对战邀请，接受后传送入百人竞技场。场下观众席骚动起来，如同一束光转瞬传遍全场，观众对场中的对战者议论纷纷：“……火神！是他……” “你可算上线了。” 通讯器中传来对手的声音。 菲尔没有回答，只是率先接近。他必须尽量集中精力，把其他事情全都抛诸脑后——因为接下来，是对决的时间。 同时，安静的竞技场117号房间。 没有观众、没有呼喊，只有灯光下两台对峙的机甲。黑龙号的通讯器带着嘶嘶杂音，安澜听到那名约战的壮实男子金力发来一句话：“你还是认输来得快一点。” “我喜欢慢一点。” 安澜随口回了一句。 机甲对战，决定胜负的因素包括机甲优劣、操作、武器选择，以及精神力的使用。由于机甲过于繁复的操作超过了人手的最大负荷，古地球时代使用的全键盘式操作早已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主精神力操作。 如何同时用精神力结合拉杆、按钮操作机甲，并以精神力影响对手的精神，也是机甲驾驶员训练的必修项。 安澜没有动黑龙号的操作面板，静下心来，沉入了精神力的世界——五感渐渐清晰化，冥想的世界中拼接着外界的情景，连操作面板的按钮都纤毫毕现。 ……不对。 安澜睁开眼，眼中还带着刚刚感受到的震惊。 对面，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金力驾驶机甲，毫无技巧的一击平斩，超合金刀斩在黑龙号的胸甲处，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后，他抬起用一千积分换来的泡沫胶条喷射器，透明色泽的胶条大剂量的喷洒而出，将黑龙号镀上了一层胶壳。 等安澜回过神，黑龙号早已动弹不得。 尝试新武器成功，金力难掩惊喜，又很肉痛，毕竟泡沫胶条不是每场自动填充的，需要积分购买。他在通讯器里叫嚣起来：“赶紧退出！你动不了了，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安澜没回话，用合金刀尝试着切割了一下。 切不开……算了，反正也有意外发现。安澜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比赛，失败场次加一，对面金力则是胜利场次加一，高兴得又给安澜发了一串战斗邀请。 休息大厅。 餐厅一样的圆桌板凳摆设随意，旁边自动贩卖机处浮着各色透明屏幕，三面墙壁上都是战斗直播光幕，切成一个个画面，有很多画面挤得比饮料罐还小，有的画面则是占据了四分之一位置，还能看到里面有观众和主持人的身影。 吵杂的交谈声混杂着骂战，安澜找了个人少的靠墙位置坐下来，倚着墙进入冥想。为了不惹到别人注意，安澜小心地让精神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没有外放。 比前世还要敏锐的五感，s级精神力。 使用精神力长达六年，无数次的摸索进步。安澜无需借助仪器，就能分辨出自己的精神力超越了那个临界点，步入了只有最佳天赋才能够触摸的s级殿堂。 这正是令安澜不解的地方，他不觉得身体的主人米迪亚会有s级精神力，否则这样的人鱼早就被供起来了，根本不会让卡萨领走。至于他，死前最近一次精神力测试也只是a+级，体能倒是比现在好太多，是a级。 虽说如此，安澜也并不打算太过张扬。 他对星网的战斗规则全无了解，就算以前是“专业的”，在这种特殊设定下的战斗，他依然是确确实实的新手——毕竟，现实里不会把每个武器的数据算得一清二楚，更不会钻设定漏洞的空子。 比起真实机甲对战，安澜倒觉得对战区更像一款游戏：以现实为模板，为了游戏性增添许多规则，选手在规则下进行比赛。 “我又降了一位，这下子是真没机会了……” “百人榜居然也有人组队！” “千人榜选手介绍手册，只要三百积分！风速社出品，童叟无欺，您可以甚至可以看到与千人榜选手对战过的人亲身经历哦，还有各种独家机密等待挖掘！” 几个穿鲜绿色夹克衫的人在休息大厅里走走停停，貌似是什么“风速社”的人，安澜看还真有不少人买那个介绍手册。虽然好奇，不过看了一下自己的腕轮，安澜只见积分那一栏是明晃晃的零。 对战邀请排了好几页，有十多个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金力，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人。没接受邀请前，只能看到他们的综合评价是清一色的a，看来就是那个红头发说的刷分者。 安澜刚要接受邀请，就有人的阴影投在了腕轮显示屏上。 “还真巧啊，又和你分在了一个休息大厅。” 抬头去看，安澜只见到一个戴着纯黑色头盔，头顶写着超傻“大力王”的青年。因为是在星网中，所以这样也没有模糊青年的声音，何况对方还穿着红黑色驾驶服。 安澜往周围看了看，真有不少人是挡着脸的，没人表示奇怪，可能是对战区的特色？ 菲尔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解释道：“怕别人认出来。”然后立即转移了话题，“你和那个金大个儿怎么样了？” “输了。”安澜实话实说。 “咳，你也别难过，毕竟黑龙号和其他机甲是不一样的，谁用那个都要输。”菲尔习惯性地想要摸摸鼻子，一抬手就碰到了头盔，只好放下手，“我是菲尔，你呢？” 没等安澜回答，菲尔又直接了当地说：“我没有什么目的，就是看你挺好看又是个新人，既然遇到了，顺便交个朋友什么的。” “谢谢，我叫安明岚。” 被别人形容成“好看”，这让安澜怎么觉得都很古怪。不过他不讨厌菲尔，自前世起，他最喜欢打交道的就是坦率干脆的人。 聊了不到两句，菲尔的腕轮就响起了通讯提醒，他看了一眼腕轮，急匆匆地挥手：“下次再见吧，你自己小心选对战者。” 安澜深以为然，还有什么比那群刷分者更适合他呢？ 第一场，对手金力。 输。 第二场，对手还是金力。 输。 第三场，金力一入场就问：“你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纯粹来玩的人也没必要把自己的积分弄成负分吧？还是用那个黑龙号机甲对战，看起来像在自虐。 安澜倒是心态平和：“练手啊。” “用黑龙号练手有什么意义？”金力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了傻蛋。 但也好，最近是联赛战队来星网上挑新人的时候，激烈对战中积分上上下下的，想要找到稳定的刷分对象简直难如登天，让他碰上这么宝的新人，他都不想透露给自己那几个兄弟。 想着想着，金力眼前的屏幕上，忽然闪现了黑龙号慢吞吞的身影。 这小子要强攻？ 傻蛋就是傻蛋，自己的机甲速度可比黑龙号高多了。金力游刃有余地放出精神力操作，然后就发现……自己卡住了…… 这台用了他八千积分的机甲一点也不敬业，就傻呆呆地任凭合金刀划到外壳上。 靠！金力直接骂出声来了，星网管理局干什么吃的！又卡了，还不如掉线呢，要是被这小子干掉，失败场次只是加一，可他的积分要怎么办！虽然是刷分者，可他也是有追求、想上千人榜的刷分者啊！ 金力坐在驾驶舱里焦急如焚，黑龙号一刀刀斩击像是磨在他心上。用了十多分钟，黑龙号才把他的机甲彻底干掉，而这段时间，金力只能干瞪眼。 到了休息大厅，一查腕轮，金力咣地一脚就踹翻了凳子。 “大力你又发什么疯？”朋友坐在凳子上翻着千人榜选手介绍手册，翻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啊，大力你看这台机甲，超帅超酷！我查查多少积分……” “查你个头！” 金力憋了一肚子火，“我对战时卡了，输给了个用黑龙号的菜鸟！” “黑龙号？”朋友被迁怒了也有点不爽，“哈哈哈！大力你真是菜包，早就让你换个更好的模拟舱，谁让你非要拿钱去充值积分，好机甲卡了也没法用啊。” “走。”金力扯起朋友，“跟我去投诉管理局。” “哎？我还要看手册……” 同样传送到休息大厅的安澜，坐在角落里一边翻着对战邀请，一边在心里算积分。因为之前输给金力那几场被一些刷分者注意到了，每次传送出来，安澜都会发现对战邀请又多了两页，对战者的名字也越来越多。 下一场找谁试精神力呢？安澜的心中充满期待。 第8章 黑龙号出世 “哟！”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安澜反射性紧绷起身体，随后便看到了来人：“菲尔？这么多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id尾号是0329，找风速社的人问一下就查出来了。”菲尔还是戴着头盔，光从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过我真的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什么的。” “嗯，我知道。” 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总会让安澜莫名的想到前世的同僚。 就像同样是因为战争而负重累累，无力支撑。贾美尔战争中，安澜见过很多人因为身心俱疲选择远离战线，调到后勤部门，也有人因此自杀，或是在打斗中轻易的死亡。 不过菲尔的动作习惯都很随性，安澜也没往退役军人的方向猜。 菲尔听了安澜的话，反而无奈：“……不，你还是多想点吧，这样在这里才不会被人骗。最近太热闹了，挺多人专趁这个时候骗人积分。” “最近……是和联赛有关？”安澜若有所思。 “你看联赛？！” 听到这句话，菲尔的声音都变了。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菲尔干笑几声，“哈哈哈，没看过联赛的人好像也不多吧。不过再过一个月就是星系级联赛的开始，现在连行星级战队还没选出来，这时候被战队注意，刚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在行星级出线赛中练手，然后跟着战队参加星系级联赛。” 安澜抱起胳膊，盯得菲尔都有些发毛。 “你……” 菲尔话到一半，就被安澜开口带过了话题：“看倒没看过。我是想参加联赛，听说可以开机甲。” “啊，哦……”菲尔顺着点头，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你大概只有黑龙号这台虚拟机甲，而且你的战绩是……？” “三负一胜。” 安澜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这个战绩，菲尔简直不知道怎么安慰安澜。虽然黑龙号连输情有可原，但懂精神力攻击技巧就不会这么惨啊，没学过精神力技巧的人，只是联赛的外行而已。 说到底，随机机甲最初分配到黑龙号，这种运气也不太适合参加联赛吧…… 菲尔沉默了半天，迟疑地开口：“不如，我——”借你积分换一台机甲吧？ “我要去比赛了。” 安澜忽然起身，偏过头勾起一个微笑。 “只是有趣才比赛的，其实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吧，就当是积累经验了。再说，我不是还赢了一场么？” “……” 那种一往无前的表情。 明明是个新手，但完全不会畏惧退缩，燃烧着单纯的战意。那种感觉，宛如刚刚诞生的星辰一般明亮，无端的就让他的心跳动起来。 菲尔看着安澜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大厅，怔忪半晌，嘴角染上了笑意。 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被鼓励到了啊。菲尔垂下眼帘，腕轮的对战邀请列表上，静静闪烁着的选手名映入视野，一时间恍若时光倒流，回到两年前的那一次。 自己，似乎也该用这场战斗做个了结了。 另一边，只是随便说了句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鼓舞了别人的安澜，正在黑龙号的驾驶舱里默默打哈欠。对手太喜欢说话了，刚进竞技场就听他在那儿“乖乖认输”、“战斗是毫无意义的”、“别浪费时间了”…… 是谁在浪费谁的时间啊？ 安澜在通讯器里提醒了一句：“我要上了。”然后半秒钟反应时间都没留给对手，果断截断了那人控制机甲的精神力，再之后，又是一番磨刀。 由于是使用评价很低的机甲，打败对手后，安澜的积分是翻倍往上长的，而对手的积分就是翻倍往下滑了。 休息大厅的一角，发出了咆哮声：“管理局的家伙都被狗吃了吗！” “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这么说，不过我看你还是——” “嘀嘀。”腕轮中的电子管家反应极快，“请节制您的不良言行，我们将以扣除1200积分作为给您的惩罚，星网管理局，今日也竭诚为您服务。” “看吧……” 在这之后的数个小时里，星网卡住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消息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人人见面打招呼的第一句话都是“你被卡了吗？”。不过很快，人们就发现被卡住的只是一些刷分者和未上榜的选手，这也让这个话题成了一句笑话。 遭遇安澜对战的人自然不服。星网管理局的投诉今天都堆得冒尖儿了，怎么查都是一切数据正常，害得他们对那些来投诉的家伙很没好气。 千人榜中的选手不乏军校毕业、精通精神力技巧的人，听到“一动不动就被人劈死了”这种无稽之谈，只当那些榜外的选手没见识。 “又是哪个军校的学生吧，来这边刷考试成绩点的。” “听说还用的是那个黑龙机甲，上次机甲评定会我去了，拉出来那台破烂全场爆笑哈哈！” “真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这是精神力攻击啊。这种新人遇上有真才实学的就该挂了，肯定进不了千人榜。”灰发选手坏笑，“挺多军校学生也以为自己厉害，学院派出身一个顶三，结果实战考试成绩不是全输惨了？” 一群身在千人榜中的选手开着玩笑，因为不在休息大厅，而是在千人榜专属的备战室中，他们也不用顾忌说什么。 突然，有一名选手看着腕轮叫起来：“哎呀，有人进千人榜了！” “我去，又来了一个抢饭的，不过是谁被挤下去了？”灰发选手也点开屏幕翻起来，最后一页，九百九十八名，赫然是个他们没见过的名字。 千人榜的流动性其实是很低的，只有在榜内的人上上下下，天天和附近名次的人对战，他们早把这些人的名字记得滚瓜烂熟。现在一看，下榜的原一千名，正是不久前和灰发选手对战过的胡厉，那时胡厉还是第九百六十七名。 “安明岚……” “乘坐机甲——黑龙号？” 百人榜备战室。 相比起千人榜的一千个人聚在一起，百人榜备战室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环境。但也许是因为竞争激烈，最多只有两三个人坐在同张桌子边，其他大多坐得很远，彼此之间，弥漫着一触即发的不安气氛。 备战室有通往不同隔间的门，偶尔有人进出，都是沉默的。 只有一个隔间，里面不止漂浮着香甜的蛋糕气味，立体光幕还接连切换着对战场次，如果不是备战室隔音太好，这间屋子完全就把外面的严肃破坏殆尽。 “虚拟的食物果然还是差点什么……” 年轻人吃了一口布朗尼，停下叉子，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浅色头发少年啪嗒啪嗒地按着遥控器，头也不抬，似乎因为主持人“啊”到一半就被切断的声音玩得不亦乐乎：“那你不还吃了好几块。” “我只是想说，队长交给我们的任务要是没完成的话就麻烦了，我们坐在这里真的好吗？”年轻人边说边吃，居然吐字还非常清晰。 “挺好的啊，反正被罚的是你。” 在百人榜备战室隔间的这两人并不比赛，像是来观光度假的游客，还有闲心吃毫无热量营养的虚拟食物。之所以如此悠哉，正因为他们并非是争取被战队看上的对战选手，而早已成为了合赛级战队的一员，隶属风武战队。 机甲程式联赛，从上至下的比赛级别分别为帝国级、合赛级、星系级，至于再以下的行星级和地方级，则是在联赛开始前就已经决出胜者。 费纳帝国总共包括32个有居民的星系，78颗行星，星系级联赛决出的39个战队，还需要与附近星系进入合赛级联赛，依积分排出的前十二名则可进入帝国级联赛，到落日云星系的费纳帝星上一决高下。 联赛观众所指的“四大八进十二合”，指的就是四个保级的帝国级战队，八个曾两年进入帝国级比赛的战队，以及十二个准合赛级战队。 合赛级战队，是指风武战队的最低历史成绩，也要排在当年的前三十九名之中。 吃完一桌子蛋糕，年轻人捧起一本风速社出品的介绍手册，津津乐道地念：“这个这个，对战宣言‘我的名字就是最强者’，还有这个也很有趣……‘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本大爷的名字，就是吞噬一切的黑洞’，黑洞战队要是听了会弄死他吧……” “好烦。”少年放下遥控器，“修，你要是很闲就赶紧出去考察新人，别来烦我。” “小小少年朝气蓬勃才对，别老死气沉沉的，来来，笑一个笑一个。”修伸手就要去捏少年的脸，被对方侧过头躲开。 修也觉得无趣：“又不能下线，榜上又没有什么看得上的人，连所谓最强的一百人都有这么多是用积分堆的机甲，拿到联赛里根本没法用嘛。除非我们去找坎奥罗，他倒是真挺厉害的，不过挖他过来，光违约金就要一袋子。” 加入过战队的选手基本不会来机甲对战区切磋，所以百人榜是许多战队挑选新血的一个捷径。目前的百人榜第一名坎奥罗则是例外——坎奥罗隶属勇者战队，也算是风武战队的老熟人了，但有所属战队的选手居然还在这里打什么百人榜…… 此中必有内情。 比起挑新人，修对这个更有兴趣。 “只是找好苗子而已，榜单上挑两个会精神力的人给队长算了。”少年皱了皱眉。 修眼睛突然一亮，拍手道：“我们找风速社怎么样？” “风速社？” “把要求写到上面，让他们帮忙挑几个人。我们不是领了一笔活动资金么，我就忍痛少吃一点巧克力，省下钱买一份名单吧。” “……谁也没说那钱是给你吃的。” 风速社的生意，今天也很红火。 说到风速社，在星网的对战区混的，无人不识风速社的大名。曾有人深情表示：风速社，那就是我新人时期的一道明光，老鸟时期点拨我的金手指，我的朋友我的帮手我的名师。 靠着出售选手资料、对战记录等等，风速社的社员人人从不战斗，却一手积分，甚至还传出了一句专门用来嘲讽对方装大款的话——“你以为你是风速社的啊？” 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风速社，可惜加入要求不明，多少人只得无奈放弃。 至于风速社的社长，更是入选对战区十大传说的神秘人物。 新加入的社员陆野，此时正伪装成一名普通对战选手坐在休息大厅里，眼睛一直盯着不远处纤细的青年。那青年一头乌发垂在腰间，单手支颔的样子比人鱼还好看。 那个人是才登记的0329，盯住他，他是下期《机甲闪耀》日报的一篇报道。 听说，和他对战过的选手纷纷投诉星网管理局，说自己比赛中卡住，被黑龙号打败了，简直是奇耻大辱。星网管理局查后却没有任何异常，害得那些选手满腹怨气只能私下抱怨。 接到上级指令，只是小社员的陆野自然义不容辞。他盯了那个青年半天，也不见对方和谁说话，连姿势都没变过。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有稿子可写——0329安明岚是个性沉静的漂亮青年，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个青年在场上有如此的爆发力！ ……虽然陆野是没见过这个0329比赛啦。 咦？ 眼睛都酸痛了，陆野才发现了一个好料：戴着头盔的人走近安明岚，安明岚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样子很放松，看得出来关系不差。 陆野敢以社长的名义保证，那个头盔男肯定问题不小，百分之百是怕被人认出来。话说，那身驾驶服貌似有一点点眼熟……？ 这不是社里那个新鲜出炉的一千五积分悬赏么！ 这么高的报酬，就是“精神杀手”的委托也得接啊！陆野立即在腕轮上刷刷记了下来：目标人与机甲对战区新人0329安明岚疑为朋友，交谈地点在休息大厅东门后，目标人佩戴的头盔型号为…… 担心自己的悬赏被别人抢了去，陆野记完立即溜走，全没注意到，自己暗搓搓跑掉的身影落在了两个监视对象的眼中。 “那个人，是不是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看这边？”菲尔狐疑地问。 “也许是看你的头盔很可爱哦。” 安澜开着玩笑，心下却已有了计较——他当然早就发现了那个人，人在集中注意时，会无意识的将精神力延伸到关注目标附近，通过精神力动向，安澜可以判断出对方所关注的范围。 最初是在看自己，后来就变成了菲尔。 下线补充了一次七号改造液后，再次上线，安澜就发现有了许多暗中打量的视线。 一个鲜绿色夹克衫的风速社成员看到他，走过来笑容满面地递出一份杂志：“0329安明岚，感谢您为我们《机甲闪耀》提供素材，这是您的福利。” 安澜翻开杂志，一页彩页上印着大大的黑龙号机甲： 《加急报道：操纵黑龙号的神秘青年0329，bug黑龙现身江湖？》 第9章 火力不足的尴尬 报道正文在安澜看来都是胡扯。 其实千人榜内知道精神力攻击如何使用的不占少数，但《机甲闪耀》的面向群体毕竟是热衷于八卦的一般选手，全文充斥着“黑龙号的玄机，为何星网会在随机新手机甲中加入这么一个废柴”这类的煽动性话语。 同时，开始有人默默地干起了倒卖黑龙号机甲的生意。 以为黑龙号有着“卡机”关键秘密的一些人，蜂拥而上，大笔大笔的积分流入倒卖者的腕轮上。试用结果出来，购买的人都自我安慰“只是这次对手幸运没被卡住”，而另一边，安澜的bug黑龙传说依然持续中。 直到与千人榜八百三十七名，林旭的战斗。 千人榜内的战斗虽然没有主持人烘托气氛，但还是有同为选手的观众，台下坐着林旭的几个兄弟，另一些是观察林旭和安澜实力的选手。 竞技场上，两台机甲重复着枯燥的你来我往。 黑龙号在林旭的丛林者机甲外一次次斩击，合金刀举起又落下。林旭在驾驶舱内拼命尝试着挣脱安澜的精神力，他想，躺在星网模拟舱中的他现在一定是满头汗水。 “咣！” 打破了凝固气氛的，是一截断掉的刀刃。 合金刀终于是没能将丛林者机甲送出场，自己先断掉了，安澜中途就预估到了这点也于事无补。变故突生，林旭和场下他的兄弟都是心中一喜。 紧接着，就陷入了漫长的胶着战。 用几位观众的评价来说，就是敌不动，我不动，不动不动就是不动。 黑龙号自从合金刀断掉后就停在原地发呆，林旭本想对手的精神力也是有限的，他多耗一耗安明岚，不就能挣脱精神力的阻断了吗？于是林旭也不动。 过去了十分钟…… 二十分钟…… 终于，系统自动判定两人平局，比赛一共过了三十分钟。才看到一半，那几名来考察自己可能对手的选手就退了竞技场，出去总结大发现去了。 首先林旭根本没动过，什么也看不出来，但那个安明岚，这些选手很有话可写。 要打败这个在一般选手中小有名气的“bug黑龙”，方法很简单，一是同样使用精神力对抗压过安明岚，二就是用带反弹攻击效果的高防御机甲。实在轮到他们和安明岚比赛，只要撑到那把破刀断掉，最次也能得个平局。 这是铁一般的规则。再强的实力，在星网中没有武器就无法攻击，除非是用精神力相关的手段…… 但一个新人，要是会别的不早就用了？ 排行榜积分比金子还贵，这个对手他们却绝对不会输。名次在八百左右的选手心思浮动，有的急冲冲地就给安明岚发出了对战邀请，还有的好久也没赢过什么人，就快掉出排行榜了，也跑到机甲调整厅去更换机甲配件了。 备战室某个隔音区内，云晓朔翻着修改过的新版千人榜选手介绍手册，愤愤道：“不就是个会用精神力的小子嘛，还挺会弄噱头。” “毕竟是用的那个破烂机甲，会有人写两笔也正常。” 摊开的介绍手册上，第八百三十一名，一台黑龙号机甲旁站着个黑影，旁边评价是“横空出世的新人，他的存在是一个bug”。其中对战选手的说法还有点意思，说自己进场后就控制不了机甲，然后就被磨刀磨死了。 虽然千人榜名头上是一个备战室，但连通房间不少，还有隔间、隔音区之类的设备，明知道安明岚就在这里，他们也很难找到安明岚。 云晓朔哼了一声：“我也换机甲。反正破烂机甲大概两百积分就能弄一台，到时候我和那小子都用破烂，看谁精神力更高。” 不知人间疾苦的千人榜选手还不知道，现在的黑龙号早被炒到了三千积分以上，对普通选手而言，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是是……你精神力最高。” “云晴天，不许敷衍我！” 云晴天举起双手投降状：“小弟，何必和一个新人较真，你都是二年级的军校生了，对方只用过精神力阻断而已。” “谁让……谁让我当初登记时用了一个月才打入千人榜。”云晓朔鼓起脸颊，“这种没实力的人还能冒出头来，还不都是战队的人不来这边比赛。哼，那些选手都是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土包子！” 明明只是有点小技巧，就能比他还早出名，连《机甲闪耀》也报道了这个家伙，云晓朔都要气死了。不过作为千人榜第两百二十一名，他也不好在备战室里直接说对吊车尾不爽，只好在隔音区里跟自家大哥吐吐槽。 云晴天语气纵容：“那好，等他再上来一点，我们组队就把他打下去，怎么样？” “……要踢出千人榜。” “好，我会和指导老师请假的。” 其实不止云家兄弟，千人榜中不少擅长精神力的选手对这个新人颇有微词，主要还是风速社弄出的报道写得太夸张了，单单一个精神力阻断的技巧，就给写成了“bug场面”。 他们会的精神力技巧那么多，也不见风速社报道他们，反而对一个只是侥幸的新人大加关注。有的选手进了千人榜仍是名声不显，除了介绍手册，根本没有什么风速社出品资料上提到过他们，每次的观众都是那么几个。 不过安澜倒是觉得，这明明就是风速社借机把压箱底的黑龙号卖出去，在打广告么。 就在对战邀请列表增加了一页页的时候，安澜已经下了线。五小时换一次改造液，库艾利说的注意事项安澜一直记得，就怕比赛途中出点意外。 从星网模拟舱里坐起来，难得一见地，安澜看到库艾利也在线下。 “过来吃饭。”库艾利咽下口中的面包，然后从刚刚拆包的快递里拿出一堆糕点零食摆在了茶几上，“对战怎么样了？” “还行。” 安澜拣出一个布丁，“刚进千人榜，要想被战队看上至少要进百人榜吧？再打个一两周大概才能接触到战队。” “……你已经进了千人榜？” 虽然只上星网购物区买药剂原料，但库艾利也不是过时的老头子，对青少年中相当火热的对战区自然有所耳闻。听说千人榜指的是模拟舱覆盖区域的头一千名——就算是机甲中的一千名吧，那六个星系中最强机甲驾驶员一千名，这含金量也够高的了。 当然，对于战队成员不会去对战区这一点，库艾利是没有考虑到的。 安澜点点头：“八百多名，还在尾巴那儿挂着呢。” “你是做什么的？”库艾利感觉自己措辞不太对，又修正道，“职业，我是问你，在成为米迪亚之前……你的职业是什么？” “帝*，星际军机甲师第三军团司令官，你查一查，说不定会在帝*的官方网站上看到我的名字哦。”然后旁边还标着“战死”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身份，安澜全无隐瞒之意。 现在是五年后的世界了，就算暴露了他的身份，有没有人肯信还是两说。这五年估计连第三军团的司令官都换了一两茬，哪有人会记得一个在贾美尔人管辖区域里牺牲的少将。 “……你是帝*人？” 库艾利垂着头，略长的头发遮住了表情。 “唔？” “我，最，讨，厌，军，人，了！”库艾利猛地站起来，狠狠瞪了安澜一眼，转身要走。安澜愣住了，就见库艾利走了两步又绕回来，一把抢走他手上吃了一半的布丁，“不给你吃，饿着肚子打去吧！” 留下一声冷哼，库艾利嗒嗒嗒下到了楼下。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安澜本来还以为库艾利都猜到了，毕竟他会开救生舱，会用散粒轨道炮，怎么看都是军校出身。军校出身倒是也有不参军的，但五年前那可是战争时期，帝*就嫌人不够，天天在频道里鼓吹帝*福利待遇一级棒，每年度假至少去五个星球！ ……当然了，都是战区任务。 越想越费解，越想越饿，安澜拿起一包烤脆豆嘎吱嘎吱地嚼。 要不，一会儿去找几个人打一顿出气吧。 上线前，安澜去楼下药剂店看过一次，门口的提示灯显示是红色，库艾利进到实验室了。门紧锁着，他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出来，最后只好上线找人出气。 千人榜备战室的隔间中，安澜看着腕轮上又翻了三页的对战邀请，觉得大家都很识时务，怎么就如此明智的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对战邀请呢？ 不过仔细查看对战邀请的对手资料，排名集中在八百名左右的有一批，但还有几个选手的排名甚至进入了前两百，这些人挑战自己做什么？安澜有点莫名其妙。 安澜挑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六百七十名，进入竞技场。 五分钟后，黑龙号报废。 三十分钟后，平局。 “切，这家伙还挺能坚持。”传送出来后，安澜与六百七十名那个卢飞飞在备战室相遇，就看到卢飞飞在和自己身边的人抱怨，“这么消耗精神力，就不怕第二天变成白痴？” “……不过听说远航军校的几个学生，要组队来一次车轮战呢。” “校内纠纷？” “是和那个班门弄斧的新人打。” 在说自己？安澜走上前去，站在卢飞飞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那个黄毛乱糟糟的脑袋。 “谁碰我的头！”卢飞飞想要拍开的手落了个空。 回过头，卢飞飞只看见身后多出了一个美青年，正很温和地对他笑。美青年黑发黑眼，目光专注又明亮，连驾驶服包裹着的手腕都是那么纤细，这让不知道自己上一场对手长相的卢飞飞恍惚了，错觉自己目睹了女神之光。 美青年问他：“远航军校的车轮战，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赌注赛啊。”卢飞飞傻笑，飘乎乎的声音让旁边朋友都捂脸听不下去——又不是人鱼，看到一个漂亮点的人类你丫荡漾个什么劲儿啊！ “赌注赛为什么是车轮战？”美青年很有耐心。 “就是……是上一场的赌注是接受同队下一场的邀请……自动接受，输了的话就必须一直打下去那种刷分赛……” 啊咧？自己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片恍惚中，卢飞飞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啊啊，这一定是恋爱的开始！现年十七岁，仍处于十分尴尬的青少年时期的卢飞飞，体验到了初恋的感觉。 等卢飞飞回过神来，女神已经不见了。 “刚刚的人呢？”卢飞飞四处张望。 朋友伸手狠推他的额头：“你发什么呆，人早走了！”说完，他的脑内灵光一闪，竟然接触到了一丝丝真相，“说起来……飞飞有没有觉得刚刚的人，声音和bug黑龙很像……？” 不管朋友真相没真相，安澜倒是套到了真相。 这年头，气质是很重要的——这是以前和别人说话总会被警惕，而自以为方才装亲和很成功的安澜的新感悟。 总而言之，根据现在的信息推断，安澜只能猜出是远航军校的熊孩子组成队伍，其中一人向他提出赌注赛，赌注是接受同队另一人的战斗邀请。他们可以休息，安澜只能一人打下去，更别说是使用精神力的比赛，一个不慎还可能落下损伤。 组队中的军校学生可以积分平分，共享赌注结果。在以前，组队盯住某人进行刷分是很常见的，只是最近千人榜内的积分流动激烈，许多队伍都因此散了伙。 安澜想要尽快窜到榜前，就不能使用下线遁的无敌*。 不过……那些孩子，难道真以为他只会精神力阻断那一招？ 好像忘掉了是自己每场比赛故意只用同一招似的，了解了腕轮中的对战区规则，安澜兴致盎然地翻开对战邀请列表，一个个查看选手的资料。虽然不甚详细，可他还是勉强确定了一个很像远航军校学生的选手。 就让前辈来给你们上堂课吧！安澜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燃烧的战意原因为何，之前被那句“最讨厌军人”刺到的心情，再次高昂起来。 第一课：作为军校生，要团结，不要找茬！ 第10章 百战千胜 “0329，安明岚，机甲黑龙号。会使用精神力阻断，这样的小手段就想一路畅通无阻，未免太天真了点吧？” 刚一入场，通讯器就传来了对手童昆的嘲讽，开了扩音的话语在竞技场中传播开。从黑龙号的屏幕可以看到，旁边观众几乎都穿着校服，应该就是远航军校的学生。 “战斗宣言还是‘百战千胜’？”有学生在底下看安澜的资料，不客气道，“还能不能要点脸了？剩下那九百胜是做梦梦出来的啊！” “也不知道跟谁学了一手，就这么得意……” 观众席的声音也不怕被听到，故意朝着安澜的方向嚷嚷。 “肃静肃静！别让别人以为我们没素质。”同为远航军校学生的云晓朔也坐在观众席里，对八百多名的人邀战他可不愿意，所以组队时他就没参加，但来观察一下还是可以的。 场上，童昆看着对面那台乌七八糟的破机甲，特别来气。 远航军校机甲格斗系的二年级学生，前两个月的毕业考试，就有一项是贯彻了最新教育理念的实际对战。考试内容，是在机甲对战区一周内登入千人榜——这个在军校学生们看来简直弱爆了的小任务，真操作起来却难倒了一片人。 此前，这些学生还想着除非是其他军校的学生，否则他们肯定是一路赢到底啊，可惜光会一点精神力技巧，是不足以难倒天下高手的。 在童昆看来，这个安明岚就是和他们一样需要教训的自大者。 结果人家顺利进入千人榜，没遇上任何值得为难的对手，明明也不比他们强到哪儿去，却比他们幸运，对手都是弱鸡。 学生们复杂的心路历程，安澜自然毫不知晓，于是就轻飘飘地回道：“那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幸运吧。” 幸运…… 童昆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想起两月前校内网公布出来的成绩，童昆也不想说什么话了，真刀真枪见分晓！童昆快速攻上，机甲能动他还奇怪——说好的精神力阻断呢？ 竞技场中响起安澜带着笑意的声音：“知道为什么我的战斗宣言是‘百战千胜’吗？” 黑龙号近在咫尺，童昆抬起机甲手臂处的射线枪，哪有心思注意安澜的话。他瞄准黑龙号的四肢关节处，以精神力蔓延开的丝线控制方向，结合控制台上的按钮，发射—— “砰！” 这不是射线枪的响声，而是观众席上方塌陷的轰鸣。 星网尽忠职守地模拟了这一次打偏，竞技场穹顶轰开的洞口处，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浅红色星云，如同悬浮在宇宙中的房间。听到异响，观众席的人慌慌忙忙地躲避，有几个人干脆就反射性下线了。 怎么……怎么会打偏？ 童昆不敢置信地看着机甲的屏幕，黑龙号静静地伫立在台上，观众席头顶却开了个洞。作为远航军校的学生，他很快就想清了原因。 精神力诱导。通过与对手的精神力共鸣，不着痕迹地进行引诱操作结果，使对手在自己也察觉不了的情况下偏离预定目的。 靠！惹到高年级的了！ 还没敢往“前任少将在对战区瞎晃”这个方向想，童昆只以为对手是哪个军事学院的高年级学生，不加入战队又技痒，所以扮猪吃老虎在这儿玩呢。 紧接着，童昆的机甲就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大猩猩一样朝着自己的胸甲砸去。听着咣咣咣的响声，童昆都快烦死了。 最后一击，机甲战斗不能之前。 黑龙号不知何时慢吞吞地过来了，抬起那把一百积分都不值的合金刀，随后，安澜的声音顺着通讯器传了出去—— “我的意思是，你们一个人会输给我十次。” “下一场赌注赛，我指定那边的黑头发的学生，你来和我打。” 中枪的黑发学生“哎”了一声，满脸悲催。旁边云晓朔很想摇晃着那个眼熟同学的领子狠狠来几下，不就是个诱导么！不就是会点精神力技巧么！看把你们吓的，还是不是我大远航军校的好学生了！ 没等进一步反应，所有人自动传送离开竞技场，安澜积分再升。 黑发学生和安澜传送到了另一间竞技场，与黑发学生组队的同学也自动入场成了观众。 眼睁睁的看着同学被人完虐，真说不上是令人愉快的经历，而被完虐的是自己，就更说不上心情愉快了。 用难得的休息日泡在对战区，结果却是积分哗啦哗啦下跌，远航军校的学生们泪流满面，直接入场就主动投降，送积分给安澜直到他满意为止。 不管怎么说，用这一队学生刷分，安澜还是很神清气爽的。 为难人不能太过分，安澜的积分蹿升非常快，便适可而止地打发学生们玩去了。一结束赌注赛，远航军校的学生们立马解了队伍，生怕再被强制接受对战邀请。 由于他的机甲评定实在是低到令人发指，这群学生不乏有几个在五百名内的，越级挑战自然高分，没多久，安澜就发现自己成了第三百二十名，腕轮里也陆续出现了一些留言。 诸如“让我看看你的bug能不能在我身上生效”什么的，都是挑衅。 安澜也不是故意打造什么bug名气，只是用黑龙号积分给得高，他又没有更换机甲的需要，所以才这么用了下去。 毕竟在对战区混又不是乐趣，安澜只想尽快爬到榜首，要是有比黑龙号更破烂的机甲可用，他还会求之不得。 但精神力攻击也分派系，越是高级的技巧越容易被瞩目。被人研究并非安澜所愿，既然积分也攒了一些，那是时候给黑龙号搭配攻击装置了。 购买积分与排行榜积分不同，比赛胜利与失败会变更两者的积分，但购买物件却只会减少购买积分，两者统称积分。 在对战区里，有人会私下交易机甲配件之类的物品，请求他人输给自己来获得排行榜积分。星网也开通了购买积分充值，不少人腹诽这又是星网敛财的新主意，但依然乐此不疲地混在对战区。 进入机甲调整厅，安澜又一次近距离看到了自己那台黑龙号机甲，在左右的透明罩映衬下显得特别低调，低调的像是大型垃圾。 这次的第五厅比第三厅要冷清得多，人人都是低头忙自己的活，在操作屏幕上点来点去，有的甚至搬了凳子在那儿，看上去坐了很久了。 安澜坐在地上，点开黑龙号的调整操作屏幕。 星网的东西说穿了都是模拟产品，只是越精细的模拟就等于越好的机甲，相应的，当然需要花更高的积分。黑龙号是连通讯器线路都时有时无的粗精度模拟机甲，和现实中普通的新手机甲也是不能比的。 攻击装置、防御装置、效果装置的三个强化按钮旁，是机甲的立体全身像，黑龙号身上可以进行强化的部位用红点圈出，最底下则是“自由调整”的按钮。 以前上学时安澜用过类似的，只是那时候没有方便小白的按钮式一键安装，所有部件，统统是学生们亲手去调，最佳角度连一度都不能差。 安澜第一个点开了“攻击装置”。 在定向能武器分类下，安澜找到了自己最常用的粒子束武器，购买了一个荷电粒子炮和一个中性粒子炮。星网的环境默认是全武器效果最佳，这让太空背景的中性粒子炮也能发挥最大功效。 远程外加二次辐射破坏，积分瞬间下去了一大半。 “请将武器图标拖拽到您的机甲之上，或使用自由调整。” “……这是装扮游戏吗？”安澜点了自由调整，透明罩立即分开了一人宽通过的距离。走进去后，透明罩隔绝了外人的视线，直接合上。 十多分钟过去了，安澜最终检查完毕。 出来时，一个眼泪汪汪的少年突然扑了过来：“师傅！” “我？” 安澜指着自己，又觉得这句话实在多余——这小孩就抱着他的腰不撒手呢，不是叫他还能叫谁，看来是……认错人的？ 少年用力点头：“就是您，师傅！请教我调整机甲吧！” 原来是看他到透明罩里面调整机甲，以为遇到优秀技师了……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安澜的内心倒是一点也不谦虚，好歹他曾是缇南学院机甲格斗系的优秀毕业生，其中技术调整那门课还是a。 隔着几个没有机甲的透明罩，认识少年的大块头男子嗤笑了一声：“白鸟，你还没放弃在这儿找到好技师的傻瓜想法啊？听好了，真正的技师都在学院里当大科学家，来对战区的只有像我这样的——想用拳头表达想法的家伙！” “肯定有和你不一样的！我不就是不喜欢拳头的人吗！”白鸟少年跳脚。 “所以你才是异类。”大块头男子晃了晃拳头，“不能打架就趁早离开对战区，实在不行去当个观众，再不行不是还能看联赛直播嘛！何苦难为自己。” 说话是不大好听，但安澜听得出来，这个男子对白鸟少年没有恶意。 当然，这不代表安澜认同了这人的话。 头脑与武力同样重要，这是安澜一直信奉的道理。为此他特意在参军后依旧进修了缇南学院的军事指挥系，一边出任务一边听课，若不是卫诺元帅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 这么想起来，当时貌似默莱尔那家伙也帮了忙。不过那时候的他很烦默莱尔，总觉得是元帅为了让他俩修复关系才那么说的，谁让默莱尔总阻止他当元帅的学生？ 白鸟少年转过脸：“不和你说话！”然后拽住了安澜的胳膊，“师傅会调试机甲的吧？那个……一点点也可以，请教我吧！” “嗯……一点点也可以的话，你想听什么？” 在星网的调试更接近于游戏，安澜自然不会藏私。但因为白鸟和别人约好了时间对战，快到点了，顺手助人的安澜就帮忙调整了机甲。 操作屏幕上自由拖拽安装的武器连攻击角度都没算过，安澜问白鸟的时候，白鸟还一脸不可思议，表示“怪不得每次都攻击到自己的机甲上”，安澜都无力吐槽。 交换过联系方式后，白鸟兴冲冲地进了竞技场。 对手是那个超级讨厌的、总嘲笑他的家伙，两人虽然是同学，但白鸟只觉得这家伙一点同学爱也没有，见面就说他是什么“自残爱好者”。上回在走廊里大声嚷嚷，害得那段时间同学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不过、不过……自己没法反驳。 第三十九回名声保卫战！这次绝对要看到那家伙不甘心的脸。白鸟在心里给自己加油，一鼓作气，冲上！ 而调整完机甲，安澜也回到了千人榜备战室，开始物色自己的下一个对手。 对战邀请越来越多，本来安澜还想耐心挑选一个合适的对象来试验调整后的黑龙号，结果半天也没找到近战、闪避能力不错的强者，主要还是因为选手资料太简略了。 “喂！把头抬起来！” 一个声音近距离响起。 要不要买一份千人榜选手介绍手册呢…… “叫你呢！”一只手快要碰到安澜的头发时，被他下意识压住手腕向后一扭。对方痛得叫了一声，安澜反应过来，立即松了手。 来人一头灿亮金发，高高扬着头，看人的表情总有一点居高临下之感。他身上也是远航军校的校服，安澜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来找茬的”。 果不其然，对方边揉发红的手腕，边说：“快接受我的对战邀请，我是云晓朔！” 安澜扫了一眼腕轮，貌似是看到过这个名字，选手资料内容着实不多。云晓朔一米七左右的个子，身型偏瘦弱，像是速度型的…… 心下有了想法，安澜挂上笑容：“你的速度快吗？” “你什么意思？”云晓朔斜睨着安澜，这家伙不会是被他邀战吓傻了吧？不过他向来不是会隐瞒真实信息的人，便直接回答，“我用的是速度型机甲。” “近战还是远程？” “主近战。” 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云晓朔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安澜抬起腕轮，手指点上了接受邀战。 眼前一花，话就没说出去，再睁开眼，云晓朔发现自己已经在那台“老朋友”的驾驶舱里准备战斗了。 云晓朔大怒——他早晚要投诉星网管理局，这什么设定，主动邀战的选手就这么被一下子拉入竞技场，要是在吃东西不是要噎死了！ 如果能听见自家小弟的心声，因为组队同样被拉来，正坐在观众席上的云晴天一定会提醒他……这项设定是可以在设置里面修改的，你不看说明书的习惯，还真是一如既往。 第11章 黑发美人 对战结束。 云晴天看到小弟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其实你也很不错了，只是安明岚刚好克制你，精神力等级又比较高……” 回想起刚才那场超快速的对战，云晴天有点遗憾。全程风筝，明明是速度型的云晓朔总是在关键时候被强制阻断操作，紧接着炮火接连不断的轰上去，还一直调整角度，像是在试新装置。 因为黑龙号有了火力，战斗结束得很快。要是能看到高级的精神力技巧就好了……这样的话，云晴天当然不会在小弟面前说。 “……哥。” “嗯？”云晴天收回心思，准备安慰小弟。 “安明岚……” “是是，安明岚很过分，欺负你一个学生。”云晴天安抚道，“你才十六岁精神力就有b级，已经比许多人厉害了，我们都为你骄傲。只是安明岚更有经验，所以才……” “安明岚超级帅的！” 云晓朔忽然抬起头，瞪了云晴天一眼，“我不许你说安明岚的坏话，他粒子炮控制得好，每次精神力阻断都能成功，才不是光凭年龄就能锻炼出来的！他不是在欺负我，而是在指导我！” 愣了愣，云晴天喃喃自语：“那你吼我做什么……” 本以为这只是个插曲，既然小弟不想去找安明岚的麻烦那就最好了，没想到自此以后，他就过上了被自家小弟拖着看比赛的日子。 幸好最近学校课程不紧，指导老师又是父亲的故交，不然云晴天很可能会遭遇学分不够的悲剧。 不管观众席上是不是多了两名常客，安澜依旧持续着自己的打怪升排名之旅。 进入百人榜，说实在的，安澜没有把个人资料旁边点亮的勋章当回事。他一个缇南学院出来的军校生，又曾是任职军团司令官的少将，会拿这个现役战队成员都不参与的榜单竞争炫耀，就太可笑了。 据莫名其妙黏上来的云晓朔说，战队成员不参加榜单竞争只是隐性规则，如今的榜单第一名坎奥罗，正是隶属勇者战队的老将。而且近段时间，榜单上不止有退队的选手，还有不在榜的战队成员来物色新人，名字都可以在腕轮里搜索到的。 头次传送到百人榜备战室，气氛与之前大有不同。 空荡荡的备战室，选手似乎都在隔间中，声音被一个个隔音区阻断，让室内一阵寂静。偶尔有性格活泼的人闹上一闹，很快又传送去了竞技场。 “啊！是你！” 鲜绿色夹克衫的青年远远看到安澜，就大叫一声，丢下同伴冲了过来。因为他的声音太突兀，惹得其他在备战室中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安澜扫了一眼青年的衣服：“风速社吗？” 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眼睛圆圆的，夹克衫里面是暗蓝的驾驶服，搭配那件夹克衫有些过于奇特了。 没想到百人榜里也有风速社的成员，风速社还真是无处不在。 “是的。”青年双手合十，“安明岚先生，请接受我们社的采访吧！我们不会乱写，只是采访一下你关于机甲对战区的一些想法……” “在星网上采访？” 不太耽误时间的话，安澜还是挺想接受的。 他的目的是不经过战队体检加入一个战队，这样的话只能是特别情况邀请入队，或是战队本身监管不严。如果想要有挑选战队的机会，首先，他必须进入公众视野。 “就是这样，采访会在我们社的总部进行。”青年搔了搔脸颊，不好意思地补充，“说是总部，其实就是休息大厅的分厅，啊哈哈……” “什么时间？” 青年目光闪亮：“阁下真是太爽快了！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带你去总部。啊，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换个时间也没关系的。” “就下午三点好了。” 为什么百人榜上的选手会有这么白兔的人……安澜揉了揉太阳穴。本以为对战区到处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想到不管是菲尔，还是总能接到他“师傅好！”问候信息的白鸟，大家貌似都有点脱线？ 白鸟上次很激动地说自己赢了，还说要庆祝，不过之后就音信全无，连问候信息也看不到了，每次的选手资料都显示“不在线”。 说起来，好像也很久没看到菲尔了。 虽然菲尔明显是一副很有秘密的样子，但安澜并不介意，也不好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去，就如同库艾利讨厌军人一样——他不想知道原因，只希望获得两人和好的结果。 找到位置坐下来，安澜打开前两天得到的那本《机甲闪耀》。 “……明岚？” 不远处传来的音量不大的声音，因为被叫的是假名，安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过去时，菲尔和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人一前一后从隔间走出来，菲尔神情惊讶，黑发的人却令安澜有些在意。 乌黑的长发，眉眼秀丽，腰身纤细，这个人的脸上挂着一种微嘲的笑意，让安澜看了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单说长相气质，他可能是安澜至今为止见过的人类中，第二像人鱼的。 “你也进入百人榜了？”菲尔走过来。 “刚进来的，之前见到你的时候才进入千人榜，所以就没说。” 安澜看了看菲尔，他似乎没有介绍那个人的意思。 那人没有跟进，若有所思地盯着安澜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安澜也在看他，还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摆了摆手就离开了备战室。 “不，是我很久没看榜单了，所以才……”菲尔不谈自己走掉的那人，“看来是我走眼了，你其实是哪个军校的学生吧？第一次来对战区玩？” “学生……我二十五了。”安澜很无语。 “二十五？！”菲尔睁大了眼睛，“真看不出来……” 随后，菲尔就嘿嘿笑着指了指自己：“但我可已经二十九了哦，你也看不出来吧？这么说起来，我还是比你大的前辈！” “的确没看出来。”安澜赞同地点头，二十九岁还语气活泼的前辈…… “好了，年龄什么的先放一边。” 菲尔突然沉下语气，正色道，“安明岚，和我打一场。” “……” 朋友之间的对战邀请是件常事，但安澜意识得到，菲尔现在说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过对战就是对战，意义只在赛前或赛后，安澜不会为对战本身强加沉重的意义。 “……可以啊。” 安澜在腕轮上搜索到菲尔的名字，发出了对战邀请，“你说个时间，到时候你接受邀战就是了。”顺便点开选手资料，菲尔的名字旁边还挂着认证称号，是火焰底纹的“火神”。 关掉资料，安澜扬眉一笑：“火神？” “连你也这么叫……”菲尔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略有别扭地说，“我才不是什么火神，只是普通的对战选手罢了。明天晚上七点，那个时间你能上线吗？” “大多数时候我都很闲，”安澜微笑道，“谁让我不是学生呢。” 翌日，午后三时。 休息大厅的某个分厅，作为风速社的“总部”，这里没有传送点，四道可以通往其他休息大厅的门都关闭着。正面墙壁上，光幕的起始画面是大大的标语：“网罗一切，风的速度”。旁边几名社员聚在一起，对着腕轮上的小字嘀嘀咕咕。 采访过程较为简陋，对方是一个安澜没见过的小个子社员，眼神很灵活。 “问到的内容，我们会给你过目再发到杂志上，”社员说话干脆利落，“形式上的东西我们也别搞了，就直接开问吧。为什么你要一直使用黑龙号机甲呢？按照我们的情报，你应该已经积攒了相当的积分才是，但只换了攻击装置，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很简单啊，因为用黑龙号赢了积分更多。” “确实是简单的答案……那么下一问，你是哪里的军事学院学生吗？听与你对战过的选手说，你使用精神技巧十分纯熟，自身的精神力等级也该不低才对，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我不是学生。”安澜微微一笑，“至于精神力等级，就暂时保密吧。” 开玩笑，要是s级的精神力等级泄露出去，恐怕他日后就别想安宁了。据他所知，帝*有一个精神ss计划，专门网罗s-级以上的人，分析他们为什么可以使用那么强大的精神力。 具体的实验……安澜不太好插嘴。毕竟他是负责机甲军团的战斗派，和那些研究人员根本没法搭上话，但总之不怎么人道就是了。 社员很理解地点头：“那么换个问题，请问你对‘参加联赛’怎么想？如果有战队邀请你成为队员，你会答应吗？还是要看具体的战队来定？” “如果有人邀请，我很荣幸。” 安澜想了想，“联赛很有趣的样子，至于战队……哪个都可以，我对这些不太了解。” 采访结束，那个社员传给安澜一份草稿，内容中规中矩，标题是“神秘的新人，乘坐黑龙号的原因是？”。虽然安澜觉得要是看到这样的题目绝对没兴趣点开看，不过社员声称，这是最近的流行话题，很多人都会想“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在里面”。 唉，人们真是喜欢往复杂方面考虑啊。 安澜站起来，保存完草稿，社员走到前面去给安澜开门。滴答一声，安澜顿了一下，看向自己的腕轮——通讯消息，来自一个没印象的名字，“原琦亚”。 挑衅的？安澜顺便看了一眼。 ——我是菲尔的朋友，请你在晚上与菲尔的对战中不要尽全力。菲尔他……已经不能再输一次了。如果你希望知道详情，请在空闲的时候来一趟休息大厅的07号分厅，我会等你。 “安明岚先生？”社员奇怪地看着走神中的安澜。 “嗯……接了一个信息。” 安澜朝社员招了招手，“向你打听个事。” “要是机密消息，我们要收费的哦。” “没关系，积分你看着要就是了。”安澜摸着下巴，心里倒也有了猜测，“你知道……原琦亚是谁吗？” 第12章 黑与红 休息大厅，07号分厅。 角落里反常地空出了一片无人区域，一张圆桌旁，黑色长发的人坐在那里，胳膊搁在桌子上面。他戴着一张纯白色面具，但安澜认得出，这就是之前与菲尔一同走出隔间的年轻人。 “原琦亚？” 安澜落座，就发觉不少目光集中到这边。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些选手又把视线统统收了回去，左顾右盼地装没事人。 原琦亚轻轻一笑：“你果然来了。” “那么……菲尔的朋友？你打算让我输掉对战的吧，理由能详细一点吗？”安澜敲了敲桌子，“光是‘他不能再输了’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吊我的胃口呢。” “猜对了，毕竟有些事还是面对面的说比较好啊。” 原琦亚翘起的嘴角隐藏在面具下，略高的声线透着一种凉薄感，分明是笑意，却总令人觉得寒毛直竖。 ……这家伙给人的感觉真糟。 撇了撇嘴，安澜无视原琦亚话语中的潜台词：“既然面对面了，还请直说。” “哎呀……”原琦亚支起下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应该是最近才认识菲尔的，那你就不知道他的过去了，对吧？” “菲尔原来，是很有名的联赛选手。” 见安澜不搭茬，原琦亚也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联赛第一年举办时的名将‘火神’，因为输给自己曾经的朋友被怀疑放水假赛，之后退了队。他过去隶属的战队，如今也成了一个挣扎在行星级出线上的没落者呢。” “不过与朋友的比赛，本就免不了心软的。”原琦亚若有所指。 沉默了一下，安澜缓缓开口：“你认为菲尔真的放水了是吗？” “我不会这么说。” “但是你这么想了……现在让我输给菲尔，就是为了这个？”安澜抱起胳膊，直视着原琦亚面具后微微眯起的眼睛，“如果菲尔输给我这个新人，就会有人怀疑他再次放水？” 原琦亚颔首：“他最近本打算复出的。时隔两年，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不能再次惹上这样的新闻。” “我知道了。” 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安澜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原琦亚怔了怔：“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啊……秘密。”安澜狡黠地笑了笑，“我不会让菲尔再被怀疑的，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知道菲尔是个很好的人。至于你说的我都清楚了，晚上的对战，有兴趣的话请你也来看吧。” “你——” “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要去见其他的人，先走一步了。” 痛快地截断原琦亚的话，安澜晃了晃腕轮，示意自己很忙。 他并不是在挤兑对方，而是刚刚真的收到了一条讯息，约见他的是叫“维拉”，讯息上声称是风武战队的人——虽然没听说过，不过看维拉描述感觉挺厉害的样子。 不过对安澜来说，战队什么的完全可以放宽标准。 等到了和维拉见面的地点，等着安澜的是两个人。一个目测头发手感很好的少年，一个是捧着巧克力派埋头大吃的青年，总之……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见人来了，青年停下进食的动作：“随便坐，反正这个隔间只有我们三个。我是修，这边的就是维拉，我们是风武战队的队员……” 这番话语速极快，听起来好像是例行公事台词。 “这是第六个？”维拉撑着脸，很疲倦似的，“那个社还能不能靠点谱了？精神力的初学者也放到名单里，浪费我的时间。” “你的时间只是睡觉和睡觉而已，根本没什么宝贵的好吗。” 没等交代讯息中所说的事，这俩人倒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了，过了几分钟，安澜才打断他们的双口相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先说战队的事。” “哦，那个啊。” 维拉长叹了口气，“就如你所听到的那样，风武战队正在招收新人。你的名字在风速社递上来的名单上，后面还标注着‘对加入战队有意向’这样的话，所以就叫你来看看。” 看了一上午新人候选，没遇到一个合适的，维拉困得要命。本来判断新人就很难短时间分析全方位素质，现在都挤得他连训练都抽不出时间，要是一个个去看对战，那可真是要围着这事没日没夜转了。 这个风武战队门槛不低，越正规的战队就越难隐瞒身份，不太符合安澜的想法。 “既然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安澜很善意地站起来，“请接着吃，不用送我了。” 既然不打算加入，安澜当然不会在这上浪费时间说些有的没的，立马就走掉了。望着这个果断离去的新人候选背影，修张了张嘴，半天，又咬了一口派。 “其实我本打算说，他很合我眼缘的……” “所以‘其实’你是只看脸的。” “才不是因为脸！”修义正严辞地反驳，“作为一个精神力a-级的人，我可以感受到他精神力的强大共鸣！没错，他是一名精神力的强者……不过、嗯，也有脸的一点点因素……”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判断本身就带有几分说笑意味，修也没有挽留对方的意思。 他没有想到，自己今日面试的新人候选，却在日后成了机甲程式联赛首屈一指的明星选手。而这名未来冠军队队长的荣誉中，就有一块刻着他自己扑街身影的砖头。 从风武战队那里离开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待会儿就是与菲尔的对战，保守起见，安澜还是下线准备补充一次改造液。 安澜走出房间，走廊上，库艾利刚好从浴室方向迎面走过来。 这个时候……说点什么？ 以前他几乎没有朋友，只听过听别人说他是战斗狂很危险什么的，他基本听过就算。关系亲近的人，安澜只承认卫诺元帅一个，他是安澜最重要的支柱。 至于其他人，默莱尔态度冷冷热热的，是元帅的学生，勉强可信，但算不得朋友，最多是维系在元帅关系网中的熟人。还有前副官辛礼……现在提起也会令他愧疚。 虽然手下很拥护他，但那帮军队的人都粗枝大叶的，哪像库艾利这么纤细又是人鱼。对待闹矛盾，安澜只会冷处理。 站在原地，安澜纠结着直到库艾利与他擦肩而过。 安澜顿了一下，回过头。 “……” 接着，安澜就发现库艾利也在看他，脸色冷冰冰的。 意料之外的对视似乎令库艾利有些尴尬，两人默默对视了一段时间，库艾利还是干脆转过身走了。足音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整条走廊重归寂静，显得很空荡。 安澜的神情黯淡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没法改变。 脑海中闪过前副官辛礼略带羞涩的笑容，安澜闭了闭眼——看着更好未来的同时，明明无意却总是会伤害别人。父母也好、辛礼也好、库艾利也好，他总是这样……对此无能为力。 算了，眼前还有别的事。 安澜拍了拍脑袋，长出了口气。 虽然和菲尔的对战他已经下了决定，但还是打算在对战前抽空与菲尔沟通一下，听说百人榜内的战斗不仅有主持人和大量观众，对战表确认后提前公开，而且选手通讯器的沟通强制全场播放，怎么看，都是商业比赛。 他只在战场和训练场上使用过机甲，这种表演性质的对决倒是头一回。 再次上线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安澜给菲尔发了见面的讯息，等了半天，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眼看对战在即，安澜只好坐在备战室里打发时间，猝不及防地，就被一股拉力传送到了竞技场。 “火神！” “新人肯定会输吧，毕竟火神要复出嘛。” “那天那场不也是对手输了，太水……” 第一感觉，就是……好吵啊。 即便有黑龙号机甲一层装甲隔音，安澜还是听得见外面声嘶力竭的吼声。驾驶舱的屏幕上显示出观众席的一角，交头接耳的观众，以及在台子边缘跳来跳去的主持人。 主持人的耳朵上挂着一个扩音麦克，噼里啪啦地开始了解说：“大家好，这里是竞技场a32房间的战斗，我是解说华纶，至于本次对战的双方，我想我也不用说了，各位在对战表上一定都已经看到过。没错，正是时别两年再次复出的联赛名将菲尔，以及新人安明岚！” “说到菲尔，恐怕大家都会想起的词就是‘火神’，那个在两年前因与友人对战而无缘帝国级联赛的选手。” 主持人边看腕轮显示屏边念，“他如今使用的机甲并非有名的‘火蜥蜴’，而是模样与‘火蜥蜴’相仿的新人机甲火龙号，这其中有着什么样的理由呢……” “啊！不多说了，新人安明岚已经开始了进攻！” 话够多的。 喧嚣的竞技场中，恐怕没几个人能听清主持人的解说，但主持人依旧敬业地念出了台词。安澜没那么多时间听主持人说完，抢先快攻，黑龙号侧面冲上！ “很积极啊。” 菲尔闪避的同时，通讯语音传到了安澜耳中。 安澜不作回答，没再采用侧面攻击，就以黑龙号堪称慢吞吞的速度，堂堂正正地对着菲尔的火红色机甲冲过去。同为新手机甲，这个速度倒也吊在了后面。 在黑龙号抬起的炮口蓄了光的同时，菲尔打开自身机甲的火焰屏障场，随即就要开启火焰喷射器与助燃剂。 晶亮的助燃剂液体蔓延在场上，下一秒—— 一发荷电粒子炮轰爆了火焰喷射器的点火喷嘴，黑龙号顺着助燃剂的方向滑行，眨眼间逼近了火红机甲，已经定向好的中性粒子炮瞄准了机甲的关节处。 要不是了解星网对流质物体的建模，安澜还真不敢用这种不靠谱的战术。这战术显然是主持人看过的，华纶丝毫不惊讶： “哎哟，速度缓慢的黑龙号接近了火龙号！但是可以看出，安明岚的机甲强化偏向于远程攻击，这位迅速窜上百人榜的神秘新人是想要做什么呢？让我们来看看菲尔的应对……” 没有精神力攻击，没有反击。 暴力而直接，纯粹是在利用精细的操作最大限度躲闪，抓住一切机会轰出粒子炮。近距离的粒子炮贴着火龙号机甲轰上去，机甲攻击装置几乎全毁，人人都看得出的压制。 正面相撞，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擂台场景，而且两台新手机甲的攻击手段加一起，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十分简单的局面，胜负手开局就已奠定。 安澜精神力高，操作就又细又快，两者之间最早差的只是那么一步，却随着机甲的损毁影响越来越大。 场下的观众渐渐安静了。 眼看机甲能量槽见底，菲尔露出无奈的浅笑：“真有你的……” 短短的一个瞬间，黑龙号机甲突然停住，一发普通的炮弹从左方擦过，没有命中。同时发出的右方一片火焰霰弹，爬在黑龙号机甲的外壳上静静燃烧起来。 黑龙号是借助液体滑行，路线选择不免受限，此时的慢速度来不及两发炮弹全躲，要是走到有液体的路线上说不准会两发全中。安澜再高的精神力，也不能让黑龙号飞起来。 对于真实战场中走出来的安澜而言，这样的攻防来往是极为陌生的。无论是这种陷阱，还是安澜的进攻，或多或少都依托着星网对机甲对战的特殊设定。 比如，能量槽就像血条一样，没有了机甲就无法行动。 “你知道我会中的是火？” “只是赌运气。” 胜负落幕。 台上只站着外壳依然爬满火焰的黑龙号机甲，在火光与灯光的照映下，黑龙号染上了一层炽热的绯红色，成为胜者。 第13章 战队邀请 留给安澜在台上的时间只有几十秒，一传送出场，安澜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下意识想要膝撞的腿，在安澜看清对方时就放下了。 只有这时候，安澜才庆幸体能的下降让他至少不会“凡事先动手”。 “谢谢。” 菲尔的声音从肩膀处传来，有点发闷。 “你能认真和我比赛，我很开心。其实之前没有想过你有这么强……真是不可思议，能这样被你打败，感觉也像胜利一样获得了勇气。” 安澜想了想，顺手拍拍菲尔的后背：“可别在线上哭出来啊。”他真不想在更加的引人注目，虽然现在被抱住这个状态就已经引来一些古怪目光了…… “少得意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后辈啊。”菲尔很快便松了手，抓了抓头发，“抱歉，比赛前你的通讯我接到了，没有及时回你。不过还好，你正如我想像的一样出色。” “……嗯？” 听起来很平常的话，安澜却嗅到了一丝可疑。 他会选择堂堂正正的打败菲尔，除了个人性格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从风速社那里他得到了原琦亚的情报——精神杀手，百人榜上的危险分子，分明有着足以加入优秀战队的实力，却整年在对战区欺负别人。 传言中，被原琦亚盯上的人，都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变成没有信心的废柴。 不管这家伙是不是这么神奇，至少安澜清楚，原琦亚和菲尔走在一起但关系并不好，而且原琦亚说的话，这次还是反着来比较妥当。 总之，安澜可不想菲尔在复出前又弄出“朋友好心放水假赛连连”的奇怪消息。 不过听菲尔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一切早有预料的阴谋感…… 对上安澜明显狐疑的目光，菲尔干笑几声：“大概你也猜到了，那个……我其实知道原琦亚会去找你的。” “你不担心我会如他所言的放水？” “那样的话就算赌输了吧。” 菲尔泰然自若道，“之前因为一点小事就失去了勇气，如果这次复出还要被人相让的话就太丢脸了。我看人应该还是有点眼光的，至少，我觉得你会选择认真对决。” 前些日子，他上对战区寻找手感的时候就被原琦亚咬住了，对方提出三局两胜的比赛，明知道火龙号比起千百次锤炼的机甲无法匹敌，他也选择了接受。两局分庭抗礼的平局，听到观众所谓“火神”的呼声，菲尔感觉到的只有苦涩。 这是放水。作为曾经的联赛选手，菲尔再清楚不过。 不出菲尔意料的是，最后一局，原琦亚以再明显不过的放水结束了比赛。胜者是菲尔，但菲尔很明白，在所有人的心里，“火神”再次蒙上了阴影。 会提出与一个新人比赛，原琦亚肯定以为他堕落了，但他只是希望单纯的和对战斗想法纯粹的人比赛。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原因，对方对他的过去与现在一无所知，他也会以平常心全力对敌。 这个他以为的新人，并不像他一样踌躇不决。曾经菲尔认为自己愧对队友和崇拜者，无法背负那些期待而退队，这次选择的新人，他希望能与自己不同。 测试，完美的合格了。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 “你为什么不肯输给他？”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响起，菲尔看过去，果然是从观众席传送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人的原琦亚。对方的脸色，是这几年菲尔所见中最诧异的一次。 安澜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输给他？我明明能赢的。” “你赢了会给菲尔带来负面影响，当年他被报道成什么样你难道没听过？还是说你完全不顾及朋友吗？你——”原琦亚一转眼看到菲尔，声音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冷淡下来，“……你在啊。” “不在，你还是无视我吧。”菲尔苦笑道。 “这么碍眼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亏他还特意委托风速社调查菲尔，本以为菲尔新交到的朋友只是个菜鸟新人，随便说两句就会动摇。没想那家伙运气倒好，遇上的是没来过对战区的机甲能手。 恐怕这次菲尔还是会邀请新人去那个战队吧。原琦亚暗自冷笑，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哪还有实力不错的肯去那儿打酱油啊。 原琦亚索性不再装“劳心劳力的朋友”，冷言冷语起来：“你是不是蟑螂星的住民？运气这么好，总有人肯拉你一把。听好了，就算这次你遇到了没长脑子的笨蛋，下次你还是会赌输——以你的个性是没办法一直赢下去的，最多，就是倒在决赛的门槛前。” 多大仇啊…… 虽然不是被针对的人，安澜还是觉得这话有点过了。菲尔对赢的想法大概就和他过去对战争结束差不多，重要的梦想，只是被人否定也会感到难过。 “你们有仇？”安澜打断喋喋不休的诅咒。 菲尔耸耸肩：“没有啊，我自觉对他还挺好的。上次他过生日，还送了一个超级大的礼物给他，有一人那么高呢。” “粉红色的猪布偶就算三层楼高我也不会高兴！” 话语脱口而出，原琦亚轻咳一声，一语带过刚刚的话，“和你吵真是浪费时间。等着好了，你要复出还想得到联赛冠军？你那个战队今年没有你，连星系赛都没办法进。就算它侥幸进了……” “我也会打败它。” 原琦亚断言道，“我接到了还不错的战队邀请，今年，就由我来送你离开联赛。” 说完，原琦亚就干脆利落地走人了。虽然是个奇怪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这张不再有虚伪微笑的脸倒让安澜顺眼得多。 听到一向在对战区混的原琦亚居然要加入战队，菲尔惊讶之余，只得无奈摊手：“看来对我的讨厌又升级了。” “你还送他生日礼物？”安澜用手肘撞了一下菲尔。 “怎么说，也算有点关系……” 菲尔叹了口气，坦白道，“那小子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我们其实也不常见面，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我开始他就很讨厌我。” 所以送幼稚的布偶给原琦亚是故意惹人讨厌吧，安澜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他说的‘无法进入星系赛’，我可不认同。” 说到这里，菲尔认真地直视着安澜，“我想邀请你，成为恒星战队的一员。当然，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拒绝，不必因为人情关系答应下来。” 安澜眨了眨眼：“恒星战队？” “我曾经效力的战队。”菲尔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战队，现在还挣扎在行星级的出线上，一直缺一名队员，连我以前的机甲都因为筹备资金卖掉了……我是打算回去，但你的实力很出色，可以找到更好的战队。” 听起来这么糟，这到底是想不想他去啊？安澜暗自吐槽。 “有基因解析机吗？” 思索片刻，安澜问了起来。 基因解析机是用于体检的常规机械之一，帝国公民出生时一般就会免费解析一次，并登记到公民证上。如果要经常检查身体，基因解析机是必不可少的，也是他会暴露人鱼身份的危险仪器。 菲尔笑道：“连透视仪都没有。” “告诉我地址，我去看看。” “……你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不解，但邀请成功了一半，菲尔熟练地在安澜的腕轮中输入了恒星战队地址，就在日月星上。输入完毕，菲尔顺口提了一句，“记不住的话，你自己同步到终端上就行了。” 菲尔想了一下，又问：“你的联络号是多少？用终端联系起来比较方便。” “这个啊……你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吧。” 便携终端，这东西安澜曾经只有过一个，还是因为有事总联系不上他，秦安中将从后勤部门调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安澜对电话提醒过敏，一想到全天无时无刻都有可能出现的来电，安澜就头疼到想把终端丢水里。 “736——” 声音突然中断。 安澜只觉后脑一痛，眼前一片漆黑。再次睁开眼睛，菲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干净的白色房间散发着淡淡药香——他掉线了，这里是现实世界。 疼痛依然没有减轻，仿佛神经被钩子拉扯，又仿佛有尖锐的针在脑袋里游走。安澜在模拟舱里半天也没能起身，这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其实他很少体会到，既是因为前世的高精神力，也因为他习惯了战争。 好久，安澜才从星网模拟舱中坐起来。 “唔……” 难道是改造液用多了？ 脑海中最后来得及闪过的只有这个想法，安澜再次倒在模拟舱中，陷入昏迷。 翌日清晨。 连续两天没有碰见安澜，哪怕是走廊中的偶遇也没有过。库艾利在一楼店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一边想着也许只是换改造液的时间错过了，一边又忍不住多想——关于星网引发的精神力相关疾病，不看笔记库艾利也能列出两张纸的分量。 那个家伙……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半晌，库艾利下定决心一般起身走上楼，打开客房的门。 屋内星网模拟舱的启动指示灯依然亮着，但舱门却是打开的。躺在里面的人闭着眼，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银白鱼尾的边缘出现了干燥的伤口。 库艾利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扶着安澜坐起来，可一向动作利落的安澜却反应全无。从对方的身体上，感受不到任何支撑的力量。 即使没有详细检查，库艾利也明白现在安澜的状况不好，于是就将安澜移到了实验室，那里还称得上检查设备齐全。外表上除了长时间缺水以外看不出问题，恐怕是极为棘手的精神损伤，必须尽快检测。 送去医院的话，恐怕又要回到人鱼保护中心了。 库艾利摘下眼镜，镜片下烟灰色的眼睛暴露在实验室雪白的灯光下，略有不适地眯了起来。缓了一会儿，库艾利开始分析探测得出的精神力波纹图。 自他离开那个地方后第一次熟识的人，虽然性格与他相反，又是他最讨厌的军人…… 但果然，还是想做朋友。 第14章 画风清奇的战队 水流绕过身体，鱼尾处传来温润的感觉。 安澜睁开眼，水池上方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上衣的衬衫浸在水里，还是他上星网时穿的那一件。虽然头还在痛，但应该没什么事，安澜动了动胳膊想要坐起来。 “别动。” 头顶响起了库艾利的声音。 安澜愣了愣，抬起头，就见库艾利面色平淡地递给他一瓶药水：“修复精神损伤的，把这个喝了。还有，你的消耗太大，正在打葡萄糖合成剂，所以在点滴打完前都不要动。” 安澜没有接过药水，反而问：“不介意我曾经是帝*的人了吗？” “……” 库艾利皱起眉，似乎有些烦躁。 比起模棱两可的感觉，安澜还是喜欢说得明明白白的，他扫了一眼手背的点滴，这东西他打过不少次，很轻松的就拔掉了。在水里转了个身，安澜把胳膊压在水池边，正对着别开头的库艾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介意这一点，但我不觉得我的身份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如果你曾经在其他人那里遭到了打击，因此对我怀有不安定的心情，我也希望你能不要拿过去的事情来度量现在。” 安澜一口气说完，等待对方的回答。 良久，库艾利一言未发地弯腰拾起针头，搁在一边，之后抓过安澜的手，手指按在针口上面无表情道：“你对自己的身体一直这么粗糙吗？没有别人提醒就乱来。” 对这个评价，安澜只是笑笑不作回应。 “那你的回答是？” “……还有硬是让人直说这点也很讨厌。” 库艾利哼了一声，“反正你现在只是人鱼而已，是最不可能当上军人的身份，我还介意什么。何况你现在的力量比我还弱，我可以把你抱起来，反过来就不行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不如让我试试？”安澜有点介意。不能重回军队也就算了，这时候还要被一向体能低下的人鱼这么说，总觉得很不爽。 “你还是省省吧。” 把那瓶修复精神力的药剂瓶推到安澜眼前，库艾利警告道，“一周之内不要用精神力，不管你以前精神力有多高，这个身体可承受不了你那么消耗。如果不想变成植物人，最好以后也别再过度使用精神力。” 安澜一怔，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不是改造液用多了才昏迷的吗？” “谁给你的这种错误猜想。”库艾利撇了撇嘴，“米迪亚——就是你这个身体的精神力上限是a-，再怎么努力锻炼说到底就是这个程度了。即使你本人不同，使用这以上的精神力也只是在勉强身体，只会让身体损伤越来越大。” 精神力上限，这是个安澜早就丢到脑后的概念。 按照缇南学院的教科书上来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能力的极限，到达极限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提高一丝，否则就会使身体无法承受而患病死亡。不过安澜当时年轻气盛，又是天赋异禀的新生，总想着自己的极限一辈子也不会来到。 作为上限双s的优秀新生，安澜当时确实有自信的依据。 以前那些课毕竟不是白听的，慢慢回忆起来精神力上限的相关概念，意识到自己恐怕没法回到过去的巅峰状态，安澜有些恍惚，最后却只得叹了口气。 “我的体能上限你有测过吗？”安澜不抱期望地问。 “c，真是久违的低等级。”库艾利嘲讽一笑：“顺便一提，我目前的体能是b-，上限也有a-，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抵达上限。” 安澜沉默了片刻。 参加联赛，对于他而言必不可少的就是精神力。本来像他这种联赛门外汉，完全不清楚联赛特有的规则战术，还想取胜，只有依靠他比别人多的精神力技巧和对战经验。 最初重生成人鱼他只当换了个身体，现在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比起参加大量消耗精神力的什么联赛，还是当药剂师比较有前途。”库艾利见缝插针地开展起游说，“当药剂师的话，精神力操作精细很重要，但对量和时间都没有要求，也不会让你长时间使用……” 哗啦！ 一朵水花溅到眼镜上，库艾利停住游说：“……你又做什么。” 安澜把双手握成拳，在半空中张了张爪子，手上沾着的水就落到了库艾利的脸上。 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安澜语气轻松：“都拒绝过一次了，再怎么说服我也没用的，我还是要参加联赛。而且，我才不想叫你老师。” “真的还打算参加联赛？”库艾利不信道。 “嗯，还是开机甲比较有趣啊。” 盯了安澜一会儿，库艾利放弃似的摆摆手：“算了，随便你，不过……一场比赛只能打二十分钟，超过了就等着躺在医疗室，这也可以吗？” “说不可以也没用吧。” 安澜拧开药剂瓶，闻了闻味道，惊奇地发现这次居然有草莓的淡淡香气。等到喝下去，安澜只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这根本是喷的合成芳香剂，味道还是老样子那么糟糕好吗！ 这样休养的日子过了一周，直到库艾利松口说“可以了”为止，安澜都没有再使用改造液。终于可以动用精神力那天，安澜简直感动的快哭了，有种当年从德罗堡出来的感觉——那时他也是关在里面七天，无法锻炼体能或是精神力，更没有任何娱乐。 事先和库艾利打了招呼，安澜很快便动身去了恒星战队的驻地。 日月星上，战队驻地是集中在郊外一片区域的，主要也是方便战队进行机甲训练。附近十几米处，就能看到告示牌上写着“战队驻地”，不远处几座建筑风格各异，附近人还不少，拉帮结伙看着是媒体的有，来这边观光的也有。 安澜对了一下地址，恒星战队的驻地靠后，挨着几家工厂。 “你要进去？” 门口的警卫大叔打量着安澜。 “我想加入恒星战队。”虽然现在还是考察待定中，安澜在内心补充了一句。 “唉，挺好看的小孩玩什么战队啊。”警卫大叔摆了摆手，絮絮叨叨地说，“联赛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好进，何况断了胳膊腿的怎么办？你家长同意你加入战队了吗？别看着频道上光鲜亮丽的就都想开机甲，我告诉你，之前隔壁野草战队就是比赛时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当植物人呢。” 眼见着大叔歇了口气儿还要说，安澜及时打断：“我有仔细想过的，父母也不反对。” “真的？” 警卫大叔一脸狐疑，“你这么说的小孩我见多了。” “不……我已经二十五了。” “二十五？好好的年纪干什么不比赌命好，何苦来这儿。”警卫大叔语重心长道，“你要加入战队、做出成绩，就去找个有前途的。比如外面位置最好的那个暴义战队就很好嘛，估计今年日月星还是它出线，其他星球更是好战队不计其数，哪个不比这儿强。” 安澜听得耳朵都疼。 战队门口的警卫居然这么吐槽自家战队，你们老板知道吗？ “我很喜欢恒星战队，我是它的粉丝。”安澜的语气特别纯洁，表情特别诚挚，“看着它这几年走过来，心情上而言，我早就成为这个战队的一员了。” 软磨硬泡了半天，警卫大叔才让了道。 他一边看着安澜走进去的背影，一边费解：“粉丝？真是心理素质坚强的年轻人啊……” 三年战绩大跳水，队员一茬茬的跟收白菜似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连比赛都透着随随便便的气氛，从队员到机甲到实力没一个安定元素。恒星战队的实力不算最差，但这种磨人，真是令人累感不爱。 恒星战队驻地采光不算好，白天也开着灯，灯光莫名的暗淡。 大厅里空无一人，没有前台接待的人，不过只有一条走廊可以通过，安澜不用费心找路，就走到了里面。里面极富生活气息，直接是选手宿舍的客厅，设计简单的像是公寓楼。 客厅连通两间屋子，那边的厨房貌似有人在，磨砂玻璃后人影模模糊糊的。 一时犹豫，安澜不知道是不是该走过去询问对方，正在此时——啪嗒啪嗒，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过后，从客厅旁的楼梯下来一个深色头发的青年。 青年好像没看到安澜，直冲到厨房拉开门，喊道：“我要退队！” 里面没动静。 “队长……楚文悦，签的合同和协议我都准备好了，协会那边我也打了招呼，这次我一定要退队。”青年十分坚决，“我也在这儿呆了一年，出线赛前离开是我不厚道，但我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可能是因为青年说得清楚，厨房里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对方看起来比青年岁数小上一些，一头小动物似的浅棕色短发，外披夹克衫干净整洁。他微垂着眼，有点没精神的样子，抱着一小袋果干状的零食走到沙发旁边。 沙发上有几件胡乱放着的白夹克衫，和他身上的款式相同。 被叫做楚文悦的人一边咬着果干，一边单手慢吞吞地叠起了夹克衫，然后才说：“没什么不厚道的，你是要在联赛正式开始前加入别的战队吧？” “呃，是……” 青年有些尴尬，但还是承认了。 楚文悦平淡地说：“我会签字，协会既然同意，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那我现在就搬走好了，也给你这边腾个地方。”青年舒了口气。他知道，要不是恒星战队刚好负责人和队长是一个人，大家有队友情面在，一般哪敢这么跟负责人闹退队？对方没给你穿小鞋才怪。 略显踌躇后，青年又问：“那今年我的补贴和高强度军事训练的履历记录，能不能帮我拿到？” 战队的工作有一定军事性质，不少战队退下来的都会领个小军衔过日子，偏远地方还能拿点权力，也算是再就业包分配。至于分配到哪里，就看军事训练的履历表了。 “今年？” 楚文悦莫名其妙，“你今年的训练全翘了啊。” “改一下不就行了。” “协会审查很严格，不能改。” “你是负责人，我训没训练还不是你说了算？”青年不大乐意，嘀咕了一句，这时才终于看到安澜。青年没理会有人来了，转身上了楼，“我去搬东西。” 楚文悦也发现了安澜的存在，他瞥了一眼时间，继续整理夹克衫。 “一会儿做饭。”楚文悦很淡定，“你是来参观的，还是新来的员工？” “……” 安澜觉得自己的决定貌似草率了。 来看第一天就有人解约跳槽，队长还这么……这么画风奇特，他听菲尔一提设施简陋就打算选择恒星战队，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 半晌，安澜才声音干涩道：“我来，是想当你们战队选手的……” 第15章 信心不足 “当选手？” 楚文悦顿了顿，露出颇为难的神情，“你……再考虑一下吧。如果你不合格，我也不会因为缺人让你加入；要是你能合格，外头那么多战队，选别的可能会更好。” “……你们都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安澜都快无语了。 不止是门口警卫不看好自家，连队长都一副“不耽误你前途”的样子，难道恒星战队真有这么差？从外面看驻地还是像模像样的，何况曾经是其中一员的菲尔那么有人气，上次比赛的时候观众挤满竞技场，怎么会惨成这样。 楚文悦咬着酸甜的果干，无奈地说：“很多事不是有信心就行的。” “那为什么还继续参加联赛？” “严格点说，我们只是在参加出线赛，没出线的话就不能叫联赛了。”楚文悦说，“除了进入联赛成为‘明星’的人，我们这样的选手在战队进行军事训练，退队后有个军衔定期领补贴，一生无忧。年轻点的愿意参军，一进队就比其他人起点高，以后还说不定会成为将官。” “不是人人都有那个精力向上拼的，你要是太有梦想，来这儿可不适合。”楚文悦像是在说别的战队一样，声线平和无波。 也就是说，当了选手以后还能带军衔加入正规帝*？ 安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退队后可以直接进入军队吗？” “嗯，你喜欢这条路啊。”楚文悦点点头，“阿肖——就是刚才上楼的那个，他现在想成为正规军的话，带上东西去协会，第二天就能分配到机甲军团。” “不用体检？” 楚文悦有点不解地看了一眼安澜：“体检资料战队里都有存档啊，何况有不少人的能力是配不上军衔的，这点空子也算是给战队选手的福利。” 安澜坐到楚文悦对面的沙发上，目光闪闪—— “请务必让我加入战队。” 若说一开始安澜只是为了重获驾驶机甲的资格，而选择这条看似最简单的道路，如今就是非他不可了。距离联赛具体的日子他不知道，但起码也清楚时日不多，与其挑条件好的战队磨合，不如选择气氛随意的恒星战队。 而且…… 想了想，安澜还是提了菲尔的事：“对了，你知道菲尔要复出吗？” “复出？” 楚文悦睁大了眼睛。 听到这个很常见的名字，楚文悦不必思考，就反射性地默认了名字所对应的人，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带领恒星战队前进的“火神菲尔”。 他曾经的队长，也是他曾经的指明灯。 “你没听过？”安澜看出楚文悦的惊讶，解释起来，“我在星网对战区认识的菲尔，还是他告诉我的恒星战队。星网上挺多人知道他要复出的，说不定很快他就会回来，到时候恒星战队总能比现在有一争之力吧。” 楚文悦沉默了。 半晌，他摇了摇头：“抱歉，我很久没有去对战区了，不是很清楚。” “你好像……”安澜注意着他的神色，“不是很开心？” 黑色的眸子黯淡下去，楚文悦不知不觉放下了拿东西吃的手，抿起嘴，好久也不说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一样，他低着头，没有看安澜： “现在已经不希望他回来了。” “哎？” “因为……这样的战队不能带给他胜利，他需要的是更强大的队友。”楚文悦的声音落得很轻，“只有那样的队友，才不会让他遭受质疑。” 与此同时，左边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年轻人走出来，靠在墙边，吊眼梢一挑，显得很厉害：“呸，是那家伙配不上别人才对！” 楚文悦微皱起眉，没有接茬。 “就他厉害，就他有人气？一点责任感也没有。”年轻人嗤笑一声，“当初要不是他那么突然退队，罗奇侯爵会停止赞助？我们可是在没赞助的情况下自掏腰包过冬，路陵空那蠢货还不恨他，你们当自己是天使转世啊？” “……别这么说。”楚文悦低声道。 见楚文悦盯着他的样子，年轻人悻悻地骂：“真是神经。”他打量安澜几眼，“想加入的新人？脸倒是不错，你什么水平？” 安澜摸摸鼻子：“应该……还挺强的。” 说实话，不能大量动用精神力，又对联赛的赛制规则一无所知，安澜说这话的时候都特别心虚。自从前世十四岁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实力问题上如此没底。 “应该？” 年轻人高高挑起眉，打发小狗一样说，“走走走，回家做梦去。就算恒星战队是烂了点，那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安澜刚想反驳，就听楚文悦斩钉截铁道：“达肯思，我已经签下他了。” “你傻吗，这小子刚来几分钟？你俩对话我听得到，又没测试实力又没体检的，来个什么人你都签？”达肯思不以为然。 楚文悦侧着头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找到理由：“他认识菲尔。” 这理由……安澜都纠结。 “脑子有病。” 果然，达肯思甩下一句，回屋砰地关了门。不过安澜比较奇怪他为什么不反对，即使楚文悦是队长又怎么了，签个没实力的对战队肯定有负面影响啊。 回头看楚文悦，安澜试探着问：“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开玩笑的。” 楚文悦以一张看不出哪里像是玩笑的脸，慢慢道，“理由是假的，事情是真的。”他停顿一下，继续说下去，“其实菲尔前两天给我留过言，虽然没说他要复出的事，不过提到了你要来——你叫安明岚？” 安澜张了张嘴：“……那你还劝我再考虑？” “我的确希望你认真的再考虑一下。” 楚文悦的语气很沉稳，甚至到了与年龄不符的程度，“既然你要走上联赛的路，那我就有义务告诉你，你的选择究竟前景如何。我对战队是认真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机甲程式联赛的冠军。即使现在的状况不好，我也没有召人充数的打算。” “哦……” 对上那双黑眸，安澜升起了一丝愧疚。 他对“联赛冠军”这个头衔毫无想法，更不打算为了冠军拼搏，他的目的只是获得力量，甚至是用战队当跳板进入军队。 楚文悦站起来：“既然加入了，我带你去协会登记。” 这么快？ 安澜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谨慎地问：“登记具体是什么步骤？”最重要的当然还是——会体检吗？其次要检查公民证吗？ “先去协会把被审查的路陵空接出来，他是你的新队友。然后让他对登记员说点好话，再查一下你是否有犯罪记录就行了。” 末了，楚文悦又问，“你没有犯罪记录吧？” 安澜心虚——前世他上战场杀敌倒也不算犯罪，但军事法庭可是上过几次，还喝过德罗堡的劣质营养剂。这辈子更惨，连公民证都是假的，何谈犯罪记录。 不对，其实刚来就把卡萨给轰了这点，就足够算进犯罪记录了…… 幸好楚文悦也不是真问，没听到回答也无所谓，乘上恒星战队驻地唯一的一台六人山地车，两人很快便抵达了距离驻地没多远的协会。 机甲程式联赛协会。 装潢不算华丽，作为办事大厅性质的帝国官方机构，协会的设计中规中矩，一进去便是一面巨大的光幕，上面闪烁着协会各项设施的示意图。 楚文悦看都没看，拐入左边走廊的电梯，上了三楼。 走出电梯，两人和外头等着乘电梯的人撞了个顶头碰。 “哎呀。” 那人年纪倒也不大，但一身懒洋洋的气质，像是以前军队在档案室养老的退役老兵。头发乱翘，疑似恒星战队的队服夹克衫，套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宽大。 他随手把头发抓得更乱了，慢悠悠地说：“来接我了，队长？旁边的是……” “安明岚，准备加入恒星战队的新人。” 安澜主动自我介绍。 对面这个毫无疑问就是据说“被审查”的路陵空，他感叹似的说：“新人啊，真好。我是路陵空，一个没什么用的队员，以后的比赛就靠你和队长了。” “还有你。”楚文悦补充道。 路陵空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带达肯思玩？” 楚文悦不回答。 ……这战队还能不能好了。 气氛有点僵硬，不过一句话冷场的路陵空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安澜轻推了一下楚文悦的肩膀：“登记员在哪里？” “也在三楼。” 楚文悦回过神，转头叫路陵空跟上。路陵空走路也走得慢吞吞，这么一走路，看得出他夹克衫怀里还揣着挺大的一个东西，圆筒状的。 注意到安澜的视线，路陵空把卷成筒的大开本薄书拿了出来：“《龙劫》，看吗？” “一本冒险小说。” 楚文悦解释了一句，转头对路陵空道，“喜欢看没人管你，但下次请你不要在驾驶舱里放冒险小说，再被处分就麻烦了。我给你的屋里添了个小书架。” “知道。”路陵空随口敷衍。 安澜表面依然正常，内心惊涛骇浪——这个战队，真的有靠谱点的人吗？ 没走两步路，走廊尽头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办事厅。四个透明窗口后面，只有一个窗口有人，穿着浅蓝制服，正十分清闲地坐在转椅上玩便携终端。 听到动静，登记员第一句话是欢迎路陵空：“哟，‘出狱’了？” “别瞎说。” 路陵空走过去，用手指敲了敲玻璃，指着安澜说，“小霍，这是我们队的新队友安明岚，给他登下记。越快越好，省省那些破手续。” “喂喂，我也是按流程办事。” 小霍放下终端，搓了搓手，“填表是必须的，还有公民证带了没？没公民证我这可不给你办啊。心理测试倒是可以免，这位……安明岚先生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不会作恶。” 路陵空呵呵一下：“又是你的‘一切都看脸’论？” 之所以成为战队选手需要登记，正是因为战队会有联赛协会官方分配的武器设备。为了防止获得武器带来的安全隐患，只有选手才准许在训练中使用武器，选手资料一切登记在资料库里，如若有犯罪记录或是心理异常，不用登记直接否决。 “我要一切看脸，现在就不该认识你了。”小霍翻了个白眼，转向安澜，一瞬间就和颜悦色了，“请拿出您的公民证，在我核实的时间里，您可以填写选手登记表。” “等我找一找。” 安澜佯装翻找公民证的样子，大脑全速运转寻找良策。 米迪亚的公民证就不提了，先不说根本就没在他手上，一查身份是人鱼，他马上就完蛋。那张假证更糟，查无此人。 难道只能谎称没带拖延时间？ 可没登记就没法比赛，这么短的时间，他找谁能弄到一张和他长相相同的真人公民证？ 第16章 我不是在逃犯 “如果我丢失了公民证，是不是就不能登记了？” 翻了半天，安澜放弃似的问。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你的丢了？”小霍蛮好心地支招，“我们星球离贾美尔人的地盘太近，这方面管得很严，你要补办还是去落日云星系吧，不然补的证可能没地方承认。” “落日云星系……” ——费纳帝国的繁华中心，正是费纳帝星所在的星系，也是他曾经就读缇南学院的地方。离开家乡之后，除去任务，安澜在帝星的宿舍居住了整整七年。 安澜沉吟了一下：“没有登记前，我能参加比赛吗？” “呃……” 小霍一边瞄着路陵空，一边嘟嘟囔囔，“没登记就不是选手，当然不能比赛，即使协会不追究，我也不能这么擅作主张啊，是、是吧？” 路陵空听了只是笑，笑得小霍面色尴尬。 视线在两人的表情上打了个转，安澜随口试探道：“别太死板，又不是第一回了，放宽点也没什么的。” “我记得前两天，你还和暴义战队的人谈了很久？”路陵空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 “说什么呀……”小霍揉了揉发烫的脸，不好意思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就愤愤地对路陵空道，“你明明听到那天的对话了！也不告诉我，害我下不来台。反正出线赛又不算联赛，协会才不会管，我收钱办事，你可别给我说出去。” 给暴义战队并非选手的新人临时登记成选手，让对方得以派不用训练的新人，去进行协会没用的巡回报道任务——这种事爆出来，革职还算好的，光是其他战队的怨念、暗箱操作、不公平待遇一堆帽子，就能把他扣到翻不起身。 路陵空正色点头：“是，好朋友，我会保密的。” “那请问，现在可以给他登记了吗？” 楚文悦流畅地接了话茬。路陵空也是会意，拿出那本卷了边的冒险小说硬是往玻璃窗里塞：“来，我贿赂一下你，登记员大人放个水如何？” “……这算威胁吧？还有不要把你掉到水里的二手书塞给我！” 登记办得很快，小霍反反复复强调着“正式联赛前可要重新登记”，安澜知是知道，可也没辙。要往帝国的公民资料库里□□去一个不存在的人，前世他还能找找关系，现在就完全没路子了。 除非他拿着某些“旧识”不光彩的秘密去威胁，但比起威胁成功，还是被暗中解决掉的可能更大，何况他没证据，谁能怕他？ 坐上山地车，回程路依然是楚文悦开车。 “今天谢谢了。”安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朝楚文悦友善地笑了一下。 “不用谢。” 楚文悦的回答也很一板一眼，“主要是对方确实可以说通，还有路陵空和他很熟的缘故。至于你的公民证……” “我会及时补办的。”安澜立马保证。 路陵空在后座懒洋洋地躺着，插嘴道：“你真能补办啊？你不是什么……比如说地下格斗场之类地方的吗？要么是在逃中？” 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安澜怀疑——自己真的那么像潜逃犯吗？ “路陵空。” 楚文悦止住了越来越没谱的猜测。 他有些歉意地解释说：“路陵空比较喜欢冒险小说，刚才的话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不要介意。”顿了一下，楚文悦补充道，“即使你‘丢了公民证’也没关系，既然菲尔选择了你，我就相信你不会是坏人。” 补刀一记。 安澜想要说清楚点：“我其实不是——” “嗯，我知道。我没有多想。” 补刀二记。 因为楚文悦在开车，安澜也不好拽着他说话，只好调头去看路陵空，对方满脸“啧啧人不可貌相”的感慨，目光坦然地打量着他。 算了，随便想吧……安澜叹了口气。 回到恒星战队驻地，正巧碰上拖着行李出来的前队友青年，两两碰面，自然难堪。青年胡乱地点了几下头，一抬头似乎看到了救星，就连忙走掉了。 看了看不远处停着的山地车，楚文悦若有所思：“那辆车上的标志……” “暴义战队？” 路陵空不感兴趣，像是毫不关心队友突然离开。 收回目光，楚文悦也没有深究，和驻地门口依然闲极无聊的警卫大叔打了个招呼，三人回到已经和接待大厅并成一体的选手宿舍。 一进门，就见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两人，均是神情不耐。 达肯思看到人回来，抛下一句“反正我是不会去的”就回了屋。另一人黑色西装，纯色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头发七三分，不是安澜认识的人。 楚文悦倒是认识对方：“鲁亚先生？请问您来这里是为了……” “日月星八家战队，只有阁下所负责的恒星战队还没有上报人选。”鲁亚先生示意楚文悦坐到对面，厉声说，“身为这样偏远地区的小战队，协会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参观机会，你们居然不肯上心，真是令人失望。” “还有，刚才那名选手的态度是什么？他这样的态度也配成为一名联赛选手吗？” 安澜听着闹心，总觉得这家伙有点像以前军纪检查小组的临时上将——不上战场光度假，张口闭口就是“你这样也配做一名军人吗”，还说他不及时去报道。 天知道，那时海德拉前线他是副指挥，哪有闲心特意跑一趟回帝星，就因为几个文官想要全面检查他是否配当一名军人？ “能问一下吗，”安澜打断了这段长篇大论，“上报人选是指什么？” 鲁亚先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你这样也配成为一名联赛选手吗？我指的当然是巡回报道的事，每一年都有这个任务，难道你从来没有参与过？不把握机会的人只会迎来失败，真不愧是总失败的小战队，每个选手都这么缺乏能力。” “抱歉，只有这个我不能认同。” 楚文悦语气强硬，直视着鲁亚先生说道，“没有提前上报巡回报道的人选，这件事是我的失误，但希望您不要联想太多。何况我们并不认为巡回报道是所谓‘需要把握的机会’。” “所以才说你这些小战队的人——” “连选手都没当上的，还是歇歇吧。” 路陵空的嘲讽就直接多了，他指了指门口，“门在那儿，人选明天就送过去，不劳烦你再来一趟了。” 鲁亚先生脸色难看起来，瞪了两人一眼。整整领子，他站起来走到了门口，临走前还不忘挽回面子：“我本来就完全不想成为你们这样没素质的战队选手，整天打打杀杀，只是作秀。想不通帝国为什么要拿钱供着你们这群蛀虫。” 这地图炮可开得不小，简直把所有战队选手全包括进去了。 安澜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注视着鲁亚先生： “嗯，我知道，你真的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战队选手。” “……” 遭遇补刀，鲁亚先生摔门就走。 人走后，客厅里的三人不免还要讨论“巡回报道”，达肯思已经表明过绝对不去的态度，于是连屋也没出。安澜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还没等问，楚文悦就及时说明起来。 “只是由同为战队选手的人，去报道其他星球出线赛赛事的一项任务。因为是内行，报道上比很多门外人准确，每个战队出一个，很容易就能凑齐各地报道的人手，写出有质量的比赛介绍。” 楚文悦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我们战队这次选出的人，大概就会去报道神乡星的出线赛第一场。这是协会的强制任务，飞船也是由协会方提供，包食宿。” “要是去报道别人的比赛，那我们自己的比赛怎么办？延期？” 安澜想不明白，既然是出线赛，每个星球都是差不多时间开始，一个战队少一个人，难道那个战队就不比了？ 楚文悦摇了摇头：“照常。” 完全就是给别人家扫雪去了啊！ “我们战队有几个人？” “四个。”路陵空比出四根手指，“我们加上屋里那只，不算今天走的阿肖。顺便一提，正式比赛标准人数是五人，当然，愿意一挑五也没人拦你。” “那要是走了一个……” 安澜想了想，又问，“不能自己报道自己的比赛吗？不用去其他星球也能报道，还能参加自己战队的比赛。” “谁告诉你我们战队的比赛还有人报道了？” 路陵空抱着胳膊，腿搁在茶几的边角上，“所谓巡回报道，只有我们这样联赛排名倒数、连出线都是未知数的战队出人。排名靠前的队伍，谁出现在频道上都能卖钱，协会怎么舍得让他们去当临时记者。” 琢磨了一下，安澜做了总结：“就是拿小战队给前面造光环吧。” 楚文悦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门，达肯思已经表明自己绝对不去了，路陵空……他想起来都觉得无奈。 说是去报道，结果到了地方没去看比赛，反而在帝星最大的书店坐了一天，被领队抓到的时候还捧着一本小说津津有味地看呢。还好人缘好，最后东拼西凑写了篇像样的报道，不然被协会当典型除名都是正常的。 “今年也是我去好了。”楚文悦说。 “神乡星？” 那地方安澜有印象，距离帝星非常近，“我去怎么样？虽然是菲尔推荐的，但我其实不太了解联赛规则，正好可以去看看。” 楚文悦有点犹豫：“可你是新人……” “总比队长一人去了其他星球好吧。”安澜笑了笑，“放心，我会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联赛规则的。我和大家不熟，配合起来效果也不如你在，还是去巡回报道更划算。” “嗯……也好。” 想了一会儿，楚文悦同意道，“如果遇到麻烦，你可以去问问野草战队的兰易斯。他人不错，也是老选手了，很多东西他都清楚。” 去神乡星，除了接触高端的比赛，了解联赛水平和规则以外，安澜还有一个私人的原因——卡萨伯爵原本居住的别墅，正坐落于神乡星。说到底，神乡星本就是卡萨的封地，安澜是想借机探查一下，最好能弄清最近几年的情况变化。 他最想知道的，当然是卫诺元帅的状况好坏。 与此同时，帝星。 停泊在偏僻处的飞船外观简朴。虽说没有民用的企业标识，也并非军方所属，但这样的私人飞船也不打眼，持有人看样子只是哪个有钱却爵位不高的贵族。 飞船上，华惊羽刷着便携终端的公告板，联赛区帖子爆满，高楼一座座。 “灵神战队战术再分析，白鹭是否能成为新一代主攻手？”华惊羽边刷边给旁边的人不断科普，“白鹭就是那个不太高的，你看见过吧？哎，这帖子走向奇怪啊，看起来好像九头蛇家的粉丝在黑人。” “……” “史上最萌战队：说话会脸红唱歌总走调，合拍大头贴消息发错屏。”没人回应，华惊羽也兴致满满，“肯定是说灵神，只有我喜欢的战队才这么萌！” “……” “还有这个这个，神之眼战队目光囧囧……错别字？” 华惊羽还要再念下去，这次却被对方截断了—— “调查完卡萨的别墅就回来，没有让你看比赛的时间。”默莱尔说得直接了当，思索片刻又道，“说起来，下周也克门星需要派人去一趟，我想还是派你更合适。” “别、别啊！下周我已经定了灵神比赛的票……” 收起终端，华惊羽唉声叹气，“好好好，我不念了，真是的……想让你喜欢上联赛怎么这么难？话说，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放我自己去看比赛的吗？” 默莱尔微笑不变。 “我改主意了。” 第17章 狭路相逢 飞船舷窗外，色彩瑰丽的星云晚霞一样弥散在宇宙中。 落日云星系是费纳帝国中人数最多的星系，十五颗拥有生命的星球围绕在帝星周围，人鱼保护中心所在的海螺星亦是其中一员。比起玄武星系这样偏远的地方，落日云星系整体的战队水平都很高，每年从出线赛开始，就有了正式联赛的热闹气氛。 “其实巡回报道没有那么讨厌，毕竟能去看优秀战队的比赛，对自己也有好处。” 许是见安澜望着外头发怔，兰易斯劝说起来，“何况这种任务协会是发工资的，报酬至少可以买一台便携终端……” “报酬？” 安澜收回视线。 坐在斜对角的选手杰渡轻哼一声：“不然你还真是为了学习机会来的？还不是因为报酬高，不然鬼才肯来。” “毕竟大家谁也不容易，我也是为了报酬。” 兰易斯打起了圆场，脸上老好人的笑让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杰渡撇撇嘴，别过头继续刷便携终端去了。兰易斯小声和安澜解释：“他只是和你们战队以前的菲尔有些过节，别在意。” 安澜摆摆手，对方说的话不算什么，比这个难听的多了。 只是…… 菲尔拉仇恨的功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出线赛是淘汰制，只有去年获得出线权力的战队才有一次豁免权。令六家小战队出人报道的当然不会是随便一场淘汰赛，其中一方，正是自联赛举办开始次次出线的合赛级战队——神之眼战队。 合赛级只是神之眼战队的最低成绩，最高时，他们还曾进入顶尖的帝国级联赛。 抵达神乡星的协会时，正门外人山人海，和日月星上的协会大楼完全不同。那些人倒也不像是想要挤进去，更多是像等人，不时有人因为言论不合大声吵架，随后带起周围一片人卷入“谁更强”的争论中。 领队是兰易斯，他来神乡星已经有三次了，轻车熟路地要带着几人从侧门进去。杰渡貌似是咕哝了一句“有什么强的”，安澜都没听清，倒让别人听清了。 “你怎么说话呢！强不强的你没长眼睛不会看啊？” 说话的可能是神之眼战队的粉丝，杰渡也怒了：“比你看得清楚！不就看过几个比赛视频而已，你懂什么？” “我说你们这是要进去？讲不讲道理，没见公告板上写着禁止入内么。”另一个学生样貌的人质疑道。 眼看着吵起来了，兰易斯深感无奈。安澜只听兰易斯对他说“你抓紧机会带大家进去”，就看到他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人群，高喊一声：“神之眼要不是主攻手撑着，早就名次下滑了！” 一声激起千层浪。 在安澜拉着人进去时，只听身后像炸了锅似的，各个立场骂战不止。杰渡没再惹事，粉丝的注意力转移后，他第一个迈进了协会侧门。 神乡星协会果然更严，相比无需验证的日月星，这里的通道尽头是一扇身份验证门。几人停在门前没办法，幸好兰易斯很快就赶上了，样子有点狼狈，没说杰渡什么，划了卡让众人进去。 到前台核实了身份，兰易斯领着大家去偏厅，里面齐刷刷一排星网模拟舱。 “随便选一个，场地没变。” 兰易斯说完，其他人毫无疑问地躺到了模拟舱中，只有安澜站在外头。因为楚文悦和自己打过招呼，兰易斯也知道安澜是个新手。 “这是协会内部的模拟舱，但观看比赛的步骤还是一样的，只是你传送到的位置是二楼的观赏台。放心，我们都在一个地方。” “怎么观看比赛？” 难道是拍摄下来上传到星网上？那不和看电影差不多了。 只看过几个片段的安澜并不知道，那场真刀真枪的机甲对决只存在于重大赛事中，一般的比赛，只是规则和模拟系统都强化数倍的模拟战斗罢了。 这是很好理解的。每场都用真机甲进行战斗，损耗费用谁来出？一个不小心把选手搭在场上了怎么办？优秀的选手残疾了谁负责？虽说放宽了武力管制，但帝国也没有花着大把帝国币内斗烧钱的打算。 兰易斯没听明白安澜在问什么，只好说：“你先进娱乐区，进去后我在外面等你。” 大概算了一下时间，安澜觉得改造液的量应该够用，路上他借着上厕所的名头换过，库艾利给他装了一袋子营养剂包装的改造液。 安澜头一次进入星网娱乐区，环顾四周，虚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竟如现实一般。 “跟我来。” 找到安澜，兰易斯带他走到一座典型未来风格的会场前。 圆形会场一圈入口蜂巢般紧密，蓝色外壳流转着金属光泽，穹顶边缘装点的是冷光源绿灯，内部灯火通明。不断有人从最近的一个入口传送进去，上面显示屏上是一行大字：04号入口，神之眼战队vs道战队，9:00～10:30。 不同于其他人用腕轮扣钱进入，安澜两人是扫描后直接入场的。 二楼弧形观赏台。 其他四人等在里面，左右墙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如今都在静止状态，栏杆外是一片隔着透明物质的天空。观赏台如同悬浮在半空中的堡垒，居高临下，鸟瞰这片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 不过视线范围内只有他们这一个观赏台，安澜猜测，也许是为了视野不受阻碍，他们是没法看到其他观众的。 很快，安澜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九点时分，场地准时响起了解说者扩音过的声音——“各位观众，比赛即将开始，对战的双方是神之眼战队和道战队，请自行调节您的位置，以保证最大限度的观看效果。观赏台的观众们，观看方向请使用左方操纵杆进行更改，擅自离开观赏台会传送出场，谢谢诸位配合。” 仿佛是话语点亮了场地，星星似的观众席，如同轨道一般围绕在玻璃物质的周围，呈现环带状的痕迹。不少光点还在移动，一如环带上的光散射开来。 安澜这才看清，其实场地本身天圆地方，是个半球形，所谓观赏台正是贴在半球形外罩上的小小四方台子。除了自己所在的观赏台，玻璃物质后的其他台子难以辨清正脸，身形倒是清晰。 而观众席一个个单人座，就像受到半球形场地吸引的小小天体。 “一会儿比赛时，你把流程记下来，之后改一改就能编出一篇报道了。”兰易斯提醒安澜看其他四人。 他们这个观赏台是隔音的，当显示屏亮起、场地内半透明的玻璃褪去白雾后，那四人立即打开腕轮，悬空的是四个开着文字处理界面的屏幕。 安澜点点头，完整看比赛这是第一次，他其实也很期待联赛的机甲对战水平。 流程如下： 一台据说属于神之眼战队队长的机甲兢兢业业挖沟造基地；某速度型脆皮机甲一马当先，不怕死地冲入了敌人堆里；吸引敌人注意后，三台机甲包围对手战队，榴弹轰炸，胜。 武器的威力量级也好、弹道令人惊诧的准度也好，那些有微妙偏差的小细节，都令安澜本能地感到违和。 而且很明显的，那台“应该是队友”的脆皮机甲也被队友一起轰掉了，一点没手软。比分是四比零，虽然少了一人，但再瞎也看得出这是压倒性的胜负。 总的来说，是现实中价值不高的战术。 “……这是模拟比赛？” 兰易斯困惑反问：“不然还是什么？” “没什么。”安澜有一点失望。他没有再问下去，准备自己去协会查联赛的规则，基础知识也问得太多，就是在麻烦别人了。 压倒性的胜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比赛总共分为丛林地形团队合战、山地合战和星际合战三场，结束时还比说好的时间早上十多分钟。 比赛结束时，和其他还围在会场外热烈讨论的观众不同，几人都是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再怎么强又不是自己强，同为选手，他们还真欢呼不起来。何况自家战队比起神之眼战队，硬件上就差一大截，只说那台速度型机甲，谁家有速度那么快还不是一碰碎的？ 退出星网，兰易斯看了下时间：“飞船会停在神乡星上一晚，明天再去威廉星，报道最好能今晚之前赶出来，接下来——” “我有事。”杰渡举手，没等兰易斯回答，就离开了偏厅。 “这个，我也想去逛一逛。” 另外一人也这么说，其他人纷纷响应，“是啊，好不容易来一次神乡星，要就坐在飞船里写报道也太苦逼了。我想去机甲零件商场逛一圈，还有谁去？” “我！我的宝贝四个月没换关节轴承了……” 这三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兰易斯有点发愁，他其实少说了，最好是下午就能写完报道，否则一下午都只有其他媒体的私人报道，协会官方报道久不出炉，回去时会扣他们钱的。 最后的希望，安澜站在原地，还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兰易斯很欣慰：“我们回飞船吧。” “啊……抱歉，我想去个地方。”安澜回过神，才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人呢？”一转念，安澜随手拍了下兰易斯的肩，“既然大家都自由活动去了，你也别太累，就算是领队也得休息。晚上见。” 说完，人已走远。 “……再见。” 兰易斯默默掏出终端，协会的任务黑字白底清清楚楚，他认命般叹了口气，一个人随后走出了协会。相对于外面的喧喧嚷嚷，他的背影显得特别孤独。 不久后，在一幢接近城市的郊外别墅周围，安澜装作过路人侦察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没人了，才手脚利落地翻墙进去。 卡萨看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不然他的别墅怎么会彻底沦落成空屋？不过……庭院中花木稀疏，看着像是很久没有侍弄过了，卡萨是近期死的，再怎么说也不会冷清成这样吧？ 别墅总共三层，包括一层地下室，比起很多奢侈无度的贵族，卡萨的别墅已经称得上是中规中矩了。安澜认为最可能放政治相关资料的，无非是书房、卧室、地下室这几个地方，他优先去卧室探查了一番，一无所获。 卧室很凌乱，好像没来得及收拾就匆忙离开的样子。一顶黑礼帽掉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安澜捡起来拍干净，想了想，戴到自己头上。 宽边礼帽能挡住大半张脸，这样在外面撞见路人，也不至于暴露得彻底。 “书房在二楼……先去地下室好了。” 暗门在储物间里，其实也不怎么隐蔽，属于常见的暗门地点。 进去后，安澜刚踩上楼梯，感应灯便立即亮起。灯光昏暗，空气中透着一股灰尘的干燥气味，仅能通过一人的楼梯台阶窄小，安澜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走下去。 数十分钟后。 虽然没有要紧的资料，不过这五年的大致变化，安澜还是能从书面文件中看出来的。夹缝中有几枚放在晶管里的细小芯片，他放入口袋，松了口气。 这样，大概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安澜原路返还，刚上了四级楼梯台阶，就见一缕亮光透入地下室。咔嗒，暗门金属板摩擦的刺耳声混合着开关开启声，随后，是人的气息。 半明半暗中，他看见来人糅杂着冷淡青色的绿眼睛。 虽然唇角习惯性地微勾，柔和了眸中疏离的神色，但一眼望去，安澜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还是少年时的影子。 对方也看到了安澜，微微一怔。 狭路相逢。 安澜抬手压了一下黑色礼帽，不敢转身，只是盯着对方，从台阶上一步步后退。空间太窄不行，近距离硬碰硬他没有胜算，对方曾经甚至打赢过前世体能a级的他，更遑论现在。 可惜地下室太小，没有足够空间周转躲藏。 安澜心中懊悔，除了似乎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看见身体每一个细胞在紧张收紧的感觉以外，只有一句话想说—— 默莱尔这家伙，为什么来这儿？ 第18章 不曾相识的相遇 “砰！” 子弹迸发，安装过消音器的动能枪击发声只有三十分贝。 狭窄楼梯上，受到体能拖累，安澜只来得及倾斜身体，子弹擦着膝盖过去，弹头几乎整个没入了地板。安澜借此机会又下了两阶楼梯，抬头时，默莱尔的手指扣着巴掌大的动能枪扳机，再次指向了他的左腿。 招呼都不打一声，看来默莱尔不想和他这个“不明人士”谈谈啊。 安澜盯着默莱尔的动作，他试图向后退一阶，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枪击。默莱尔没有偏转枪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问道：“你拿了什么？” “……不可能告诉你吧。” 再一步，安澜撤到楼梯口旁边的墙后，枪击同时砰地响起。尖利的摩擦声伴随着墙壁外金属板的剧烈变形，安澜快步跑近书柜，随手取下一个文件夹。 安澜没有向默莱尔透露身份的打算。 曾经阻止他参军，阻止他去缇南学院就读，阻止他成为卫诺元帅的学生。如果说要找出一个最看不上自己实力的人，安澜想都不想，就会举出默莱尔这家伙。 如今他成为人鱼，能力完全比不上过去，默莱尔就更不会让他参与卡萨的事了。 安澜不觉得自己在逞强，他本来就没必要向默莱尔汇报自己的事——说到底，他曾经效忠的是卫诺元帅，默莱尔只是老师的学生，他为什么要听对方的话？去缇南学院时被默莱尔说“你不行”他已经忍了，结果现在还要向默莱尔请求，才可能接触军政相关的事？ 宁可被当成可疑人物，安澜也不要被他管。 安澜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晶管，作势朝文件夹上摩擦过去。晶管夹在手指里，有昏暗灯光和手指阴影的遮掩，看来颇像是打火机。 默莱尔顿了一下，收起动能枪。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个文件夹会很重要，但他没有赌的必要——对方的动作足够简洁，速度和爆发力却都不值一提，这样的对手，即使地形并非最有利也无妨。 见到默莱尔走下来，安澜松了口气，反而迎着他走过去了。 出口只有楼梯上的暗门，接近默莱尔很危险，安澜知道，可这个换位不得不做。如果默莱尔不下来，一人宽窄的楼梯道，他上去只会被对方擒住。 若是时间差掌握得好，擦肩而过时，他可以借着爆发的速度和精神力抢出机会，只要能够接近暗门，就是他的胜利。 安澜放缓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默莱尔。 机会只有一次。 “哗啦！” ——文件夹散开，数十张白纸纷纷扬扬。 一蹬地面，安澜踩上楼梯，没等精神力放出，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向后一带，力道极大。 安澜被迫转身，后背重重地磕在楼梯台阶上。幸而帽子没有完全掉下去，帽檐阴影和散落的白纸一时遮住了视野。 默莱尔俯身半压住安澜，轻嘲一笑：“谁派了你这样的人过来？” “……”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安澜有点不悦。 即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场面太像他还在缇南学院上学的时候——那时他也是毫无反击之力地被打倒，惹来默莱尔讽刺的话语。直到毕业前夕，他才真正打败默莱尔，给了这家伙的脸狠狠一拳。 没有得到回答，默莱尔松开戴着手套的手，去摘那顶黑色礼帽。 安澜别开头，暗中活动了一下在台阶上压出红痕的左手，探向默莱尔的袖口。他知道默莱尔的袖口处往往会放一把匕首，能通过热武器和金属的检验，以备不时之需。 默莱尔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没有让他再考虑的时间，匕首森然出鞘，从台阶上滚落下去的匕首鞘叮当作响。 默莱尔伸手去夺匕首，同时用精神力施压。迟迟不动用精神力，他是担心这人承受不住精神力的攻击，脑部神经受损，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反击而来的精神力丝毫不输阵。 抓住默莱尔怔住的瞬间，安澜挣脱钳制。 他用手肘狠狠击向对方的锁骨，撞开了默莱尔。一击后，安澜没了力气，剧烈的头疼让他连视线都模糊起来，楼梯好像也扭曲成了凸面镜倒映的形状。 ……糟糕！ 反射性回击了强度相同的精神力，精神力被大量抽走，神经仿佛是被撕扯一般痛苦，安澜的脸色顿时变得比纸还白。 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安澜终于无法控制手指的抽搐，让匕首滑落了下去——刀刃刮过食指内侧，血珠在乌黑刀刃上像锈迹似的，缓缓渗入，随后砰地落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精神力快要枯竭前，安澜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他跑到楼梯顶，扬手一抛，将口袋里剩下的晶管一枚不剩地丢向了身后的人，紧接着一把推开暗门。 数枚晶管在朦胧光线中划出道道光痕，默莱尔微眯起眼，才看清里面包裹的只是芯片。他接住故意丢到他面前的那一枚，隔着白手套，晶管内的芯片细如发丝。 恰在此时，不输给他的强大精神力骤然压来。 只是精神力被牵走了片刻，回神时，默莱尔只见暗门大敞开着，地面上的光洒入地下，甚至能看清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刚刚昏暗中的争斗，竟是恍惚如梦。 “……” 静静站了一会儿，默莱尔拾起那把匕首，上面血迹沉淀，几乎看不出红色。 将匕首归鞘，默莱尔顺手拿了张被安澜扬得满地都是的文件，白纸黑字，记载着近几年人人皆知的消息——二皇子战死，继承人位置的确立，大皇子的流放。 看似平常无奇。 可是，自五年前那次安澜死亡的战役之后，卡萨便自请收回封地，去了偏远的星球养病。五年前废弃的别墅，却出现了有针对性的政治相关资料，而且是近五年的内容，本就是一件自相矛盾之事。 别墅外。 翻过围墙后，安澜就撞见一个熟人。 三皇子的近卫官华惊羽一手一支冰淇淋，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方向正是卡萨的旧别墅。 安澜低着头，装成路人与他错过，刚拐了一个弯，就加快速度一路跑远了。越接近城市行人越多，融入人群中，安澜走到一个机器人回收箱旁边，将那顶黑色礼帽丢了进去。 “感谢您为大家的环境做出贡献。”回收箱上的指示灯闪了闪。 接下来…… 安澜看了看回收箱外的电子时间牌。他不想对默莱尔暴露身份，但他自己拿着晶管意义不大，元帅他们的处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松，所以干脆留给默莱尔思考好了。 既然是来做巡回报道的，虽然他对这五年帝国的发展有兴趣，不过私事要适可而止，眼下，还是任务优先。 另一边，以私事优先的近卫官正面临着人生危机。 看到默莱尔从别墅中出来，华惊羽挥了挥举着冰淇淋的手，笑容满面：“抱歉回来晚了！我本来想着这么热的天工作时最好有冰淇淋，就去外面找冰淇淋店，没想到跑了一个多小时才遇到一家没卖光的。” “一个多小时？” 默莱尔扫了华惊羽一眼，不置可否。 华惊羽用力点头。 “那你刚才看到从这边经过的人了吗？”默莱尔回想了片刻，描述道，“黑色长发，戴着一顶帽子，衣服是白色的。”之所以如此简略，主要是他再怎么思考，也没能想起对方身上那件衣服的正式名称——夹克衫。 还是一件标着“恒星战队队徽”的、制服性质的夹克衫。 “哎……刚刚确实有那么一个人，过去了。” 意识到事情不对，华惊羽皱起眉，“是不是应该拦住他？如果现在开始搜查或许来得及。需要我联络神乡星的警卫局总基地吗？” “不必惊动他们。”默莱尔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在华惊羽还为了“和我同样s级的精神力”震惊时，若无其事地添了一句，“谢谢你买的冰淇淋。” 说完，默莱尔拿走华惊羽没有动过的那支香草味冰淇淋。 华惊羽张了张嘴：“那是我的……” “不是给我买的吗？” 默莱尔似乎很惊讶，然后示意华惊羽看不远处那家圆顶的冰淇淋店，“对了，你找了一个半小时，却没有发现那边就有一家？” “就是给您买的！” 华惊羽秒懂。 既然偷偷去看出线赛的事情暴露了，还不如老实点不要抢食。华惊羽只好三两口吃完只剩半支的冰淇淋，心疼地眼见着默莱尔手上那支慢慢化掉。 像是刚想起来，默莱尔将袖口的匕首丢给华惊羽：“这个给你。” “唔？” 让我自裁谢罪？华惊羽开了脑洞。 默莱尔笑得很温和很温和：“上面有那个人的血迹，把他的身份查出来。”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记得现在负责资料库管理的人，是你的大哥？” 华惊羽捧着匕首，呆若木鸡。 他、他不想和大哥打交道啊啊啊！一想起大哥，华惊羽的脑海中就会冒出各种各样方式的“回家一趟吧”、“回家吃饭”、“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是……” 华惊羽郁闷地应下了。 他就知道，自从当年他和默莱尔相遇的那次开始，就注定了他占不到上风的悲剧。 被华惊羽打了数十道封条，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里，他讨嫌地蹭到一个黑发碧眼的漂亮小孩面前，问对方是不是人鱼——在明知对方是三皇子，公开身份是人类的情况下。 然后他就被揍了。 得知这人就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时，华惊羽还躺在病床上，手脚打了板子固定，脸上的淤青像只花猫。听到大哥的通知，他的眼泪真的是当场掉下来。 “以后你想看比赛之前，必须请假。” 还在低落中，华惊羽听见默莱尔这么说。 这难道是说……？还以为自己太过期待所以幻听了，华惊羽反应了一会儿，才确认这是现实。等他抬起头想要感谢默莱尔，却发现对方的人影已经遥遥领先数十米，逐渐接近了停在郊外的私人飞船。 果然，按照默莱尔的一贯作风，这时候大概会是—— “等等我，别把飞船开走！” 华惊羽泪流满面。 第19章 等待与期待 威廉星，罗奇电子商城。 作为几个自由活动者中最早回去的人，安澜在兰易斯的帮助下写了篇报道，不过不失，文采也就那样。飞船还在从神乡星驶向威廉星时，协会的报酬就下来了一半，因为安澜没有私人账户，账户还是联赛协会给开的。 虽然对便携终端并无好感，但几天没和恒星战队联络，安澜也有些挂心。飞船上其他人一天到晚和战队里八卦聊天，听起来，兰易斯所在的战队已经被淘汰了。 “这款终端搭载的是最新版free7.0公告板，厂家生产的专用电池可以更新换代，待机时间长达一个月……” 导购青年口若悬河，从最贵的终端开始讲解。 安澜听得认真，边听边点头。担心安澜上当受骗，兰易斯也跟着一起来了，听着听着就很想打断解说——刨除谁家都能装的软件，这款只有续航能力出色的终端居然要五千六，连帝星的电子商城也没这么黑啊！ 说了一大堆，没见客人评价，导购青年只好更卖力地推荐起来：“你看它流畅的线条，简洁圆润的按钮，正适合您这样时尚的年轻人。您这么帅气，终端自然不能买黑砖头一样的东西，还是皓月银色的款式更贴切您的形象。” 安澜低下头沉思，似乎已被打动。 导购青年忍不住了：“客人，您觉得这一款如何？我认为——” “就这个了。” 听到这话，导购青年刚想为自己的销售额欣喜一下，就看到安澜指着柜台最边上，像一块黑砖头的终端说：“麻烦你了，我想买这款。” “……客人，这一款？” 这款才六百九十，利润超低，根本是个老爷机。 得到安澜的再次确认，导购青年默默取出那款黑大个儿终端，没有包装盒。不是他闹意见，这东西已经停产了，他这边也就剩下这么一台样机。 本还想着客人说不定会有意见，说不定就买别的了……结果，导购青年眼睁睁看着安澜直接把终端往口袋里一揣，爽快付钱走人。 乘上下楼的玻璃站台，层层店家如色彩斑斓的积木块一样从眼前上升。 “你确定要买这个？”沉默良久，兰易斯还是很想问。 “这个？” 安澜拿出便携终端，“标牌上不是写了能用公告板吗？屏幕差点而已，三年前出厂的，也不算太过时吧。”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还以为这是在赶流行呢。 “不算过时……”有那么一秒，兰易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赶时尚了，“虽然导购推荐的终端是很华而不实，但你选的这个也太实了……” “导购推荐那个？我没太听清。”安澜眨了眨眼，“协会只给了八百报酬，除了这个其他终端都太贵了。” 感情是看价钱来的啊！兰易斯觉得自己白费解了。 “话说回来，我得给队里发个信息。” 虽然基本没用过终端，但发信息安澜还是会的。 点开信息面板，安澜想输入楚文悦的终端联络号，回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记过，还好兰易斯知道。安澜输入一行“我有终端了”，想了想，他又添上一个“队长”，然后在后头加了一个信息面板自带表情符号。 远在日月星，联赛协会的选手备战室，有终端发出了“叮”的清脆一声。 前面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比赛录像，不大的屏幕切了十六个小格子，有的格子战斗激烈，有的风平浪静，只有星网虚拟现实的草叶在悠然摇摆。 从搁在凳子上的队服兜里拿出终端，楚文悦看了一眼，是陌生联络号发来的信息——“队长，我有终端了o(n_n)o”。 楚文悦微笑了一下，刚要回信息，录像中喀嚓声突兀响起。 只听着声音，楚文悦也能回忆起比赛的情形。达肯思的机甲能量槽见底，提前出局，这一幕很常见，但下场后，还没为来之不易的艰难胜利欢呼，他就得到了达肯思遭受精神损伤，陷入昏迷的消息。 楚文悦顿了顿，将原本要写的信息变成了情况说明： “我们还没有被淘汰。不过达肯思在昏迷中，接下来可能无法比赛了，我和路陵空没事，今年应该还有机会进入半决赛。等你回来。” 很快，他接到了安澜的回信：“我尽快回去。菲尔呢？” “菲尔在办手续，之前退队时，菲尔带了上士军衔去矿产星服役，回来前需要先从军队名单中退下来。”楚文悦低眸打字，“等他，可能要等出线赛结束。” “你不用着急，下一场我们的对手也只有三个人。” 再次看向比赛录像，录像已经定格在结束时刻。 不比热门战队出线赛也战一个半小时，恒星战队的淘汰赛只需一场丛林合战。楚文悦看着录像结束时，聚集在一个格子内分出胜负的四台机甲，沉默地握紧了拳。 只要三十分钟…… 撑过下一场的三十分钟，就是半决赛。对手暴义战队，是去年在决赛中淘汰了他们的出线赢家，楚文悦知道把希望寄托在新人身上不现实，可是……今年比赛的变数，只有那个新人。 没有看过新人的对战，没有看过新人开机甲。一切未知，又或者是刻意保持着未知的希望，楚文悦从心里期待——新人登场的那一刻。 星网线上，一行六人与周围兴奋的观众明显不同。 “……” 一边想着恒星战队的事，安澜随着人群走。九头蛇战队的比赛场地前人头攒动，传送用不了一秒功夫的星网虚拟赛，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挤来挤去的，安澜也没注意到。 “别往那边走！那边是七号入口，九头蛇战队的比赛在六号场。”兰易斯拉住安澜。 安澜收回心思，也是惊讶：“人这么多？” “拜托你做点功课。”杰渡不爽，“帝国级战队一共就四个，用用脑子会死吗？还是说你都没看过联赛，就是瞧着联赛热闹，所以才想当选手的？” 在往常，这又是一场出任务选手间互骂的开始，兰易斯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话。可他是领队，不能像那三个选手一样看热闹，只好给安澜使眼色。 也不知是看没看到，安澜实话实说：“是没看过联赛。” “这不奇怪。”兰易斯抢在杰渡前接话，把气氛转成了闲聊，“不少人小时候都有开机甲的梦想啊。当年联赛刚开始那会儿，最初一批选手不都没看过联赛么。” “唔……” 安澜笑了笑，当是默认。 开机甲的梦想，在他出生的那个战火开始蔓延的年代里，的确有不少孩子是这样的。所以虽然小时候他是孩子王，但在大家谈论“将来要成为什么人”时，他往往被群嘲。 他想要的是当一名老师，后来成了军人。 安澜很少会想起太久远的事情。除了战场指挥，他自知不擅动脑，很多事情想不如做，做着做着，问题也就解决了。 一进入观赏台，安澜就点开腕轮。翻了几个页面，上面果然有出线赛的比赛规则，就和星网对战区的页面相差不多。 这回安澜坐在后面翻规则，习惯性嘲讽的杰渡倒是没再说什么了。不如说，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场地，那模样比观众还专心，只是少了些热情，更像是盯着同行学习的。 淘汰赛，去年出线的战队有一次豁免权。 合战……人数上有点麻烦。 “利比特上校！他怎么出场了？！”一个选手霍地站起来，冲到观赏台最前面，“队长又换了新机甲，那个是罗奇家新款激光干扰器吧？”他整个人都要贴在栏杆上了，画风和粉丝如出一辙。 杰渡冷哼，他才不会崇拜同行。 然后他这人还免不了嘴碎：“只是星网模拟的产品，谁知道现实里他买不买得起——” “你要再废话就别看了，我可以丢你出去。”那名选手转头狠瞪杰渡，恰逢解说宣布了比赛的开始，他又扭过头，“明明是新机甲队长还用得那么熟练，不愧是帝国级的队长！” 帝国级队长是什么鬼。 杰渡坐得离这名选手远了远，看来这是个宁可接报道任务缺场自家比赛，也要跟进九头蛇战队的脑残粉，一口一个“队长”叫着，自家真队长会哭吧…… 兰易斯悄悄跟安澜科普：“利比特是九头蛇战队的队长，据说曾经是上校，基本不参加出线赛。其实帝国级战队本来就可以保级出线，可能是他们背后资助的贵族有要求，为了卖频道比赛转播权，才一场不落比下去的。” “帝国级战队，是说他们很强的意思？” 未来对手。心里盖章后，安澜抓到了奇怪的重点。 “非常强。”兰易斯苦笑，“要是比较起来，我连成为他们对手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想想和九头蛇战队对战，他也会升起无可奈何之感。 作为一个小战队的选手，兰易斯不是没有想过走得更远。可现实是，他是平民出身，有幸考入一所普普通通的军校，十七岁才接触机甲，二十三岁毕业时联赛刚刚开始，三年过去，仍是提起名字都没人听过的选手。 九头蛇战队最小的那个选手年纪二十岁，主力攻坚手，仅仅加入联赛一年。 对方在频道上的露脸，甚至会令行人驻足观看。这样的差距，平时兰易斯都不敢去想，他怕自己想了会难过，更怕自己想了就没办法坚持下去。 在兰易斯被勾起心酸的时候，安澜正在看比赛。 上一场神之眼战队的比赛安澜没太细心，这一场心态不同，安澜抱着学习心态看，光是记录就打了一大长篇，密密麻麻的四号小字挤满屏幕。 不知何时，那个九头蛇战队的粉丝打开了观赏台的隔音。 猛地听见震耳欲聋的声音，观众席上比聚会还吵杂的议论争执，杰渡明显一惊，兰易斯也吓了一跳。几人看向打开隔音的选手，那人正跟着外面观众席一起喊，头也没回。 安澜没听见似的，还在看场地中明显割裂开来的一场一对一。 墨绿色的蜥蜴状机甲死缠着对手，从机甲的速度和多回避动作来看，安澜能猜出蜥蜴状机甲皮很脆。不过这个操纵者也不强求打倒，如同游蛇一般调戏对手，只在对手试图退开时，发起一波猛攻阻拦。 明明是阻拦的意图远超攻击，没想到打着打着，对手居然被打跪了…… 安澜后知后觉，心算了一下机甲能量槽。只是以目测水平粗略估计的话，蜥蜴状机甲貌似是有算计的在磨对手的血。 “这将是本场比赛的胜负手！大家可以看出，当对手损失一人后，九头蛇战队采用的战术没有变动，凯尼还会拖走一名选手单独对战。” 解说比安澜看得还清楚。连续三年，九头蛇战队都是靠这个战术出线的，粉丝们私下管这个叫绑架战术，绑架一个撕票一个。 听到解说的声音，安澜方才意识到观众席提前胜利般的欢呼。 如果是这样的具体战术，那他还真是不曾涉猎。曾以“天才指挥官”之名挂在缇南学院荣誉榜上的安澜深感问题严峻——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走捷径话题，如何在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领域，短时间内成为业界顶尖人士？ 第20章 黑粉 把星网腕轮中的文档转存到终端后，众人回到飞船上。没多久，安澜首先赶完了报道，瞧着时间差不多该去换改造液了，就起身要离开。 “你写完了？”兰易斯问。 “嗯，不过字数比协会要求的多了一倍，没问题吧？” 杰渡抬高了眉毛：“写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回头一看自己的文档，离着协会要求还差四分之三，杰渡真想知道这个安明岚是怎么凑的字数。 见杰渡很想看，又一副“本少爷不屑”的样子，安澜懒得说，干脆把终端丢给他：“你自己看，我先走了。” “……” 捧着终端，杰渡内心挣扎。 还好兰易斯给他搭了个台阶：“我想看看，能不能帮我打开？”虽然也有一定个人因素是兰易斯写了两年巡回报道，这两次九头蛇战队都是绑架战术，他的词早在上次用光了。 杰渡没吱声，找到文档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上方字数统计，7291。 都写了什么东西。杰渡拖拽着进度条，开头简单明了概括了一下比赛过程，不到一千字，接下来报道的画风就完全不对了，各种数字公式和听都没听过的人名战例扑面而来。 他只能看懂第二段的绑架战术分析——“九头蛇战队此次采取的战术，本质上是为了减少敌方兵力，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利用技术优势对敌人进行局部打击，以导致主要战局拥有兵力上的便利。但因为技术上的优势过于明显，以及出线赛对于三十分钟的时间规定，这让此战术看来如同拖时间赚取胜利一样缺乏朝气，实际上，只要负责调开对手的选手比对手强，这种战术就可以在总体战力相仿的对手身上实践，这与操纵墨绿色机甲的选手特性有关……” 墨绿色机甲个头啊！这家伙没记人名？ 杰渡狠狠吐槽，扫到也在看报道草稿的兰易斯，就发现对方一脸迷茫。忍了忍，杰渡继续看了下去——“……那名选手在与团队对接时有明显脱节，配合上极为生硬，并不像是帝国级战队的水平。如果令他加入团队作战，面对同等战队时，九头蛇战队的总体水平将会下降，甚至在配合中出现漏洞，变成四加一小于五的尴尬局面。” 你这么写你不怕人家知道吗！ 想到这篇报道要发出去，杰渡都闹心。全文以机甲颜色和特征代替选手名字，有校对在这也就罢了，还在报道里光明正大、一本正经地批评别人什么地方不行……报道署名后，九头蛇的粉丝能喷死安明岚，这小子以后还想不想在联赛圈子混了？ 之前的报道干巴巴拼了一篇，这回就这么来劲，莫非……安明岚是九头蛇战队的黑？ “我给他改一改……”兰易斯语气虚弱。 “啊、你忙。” 杰渡把终端塞给兰易斯，他可不想跟着掺和。 等安澜回来时，他的报道已经被删成了三千字，只是他写完就没回头看过，直到下午报道发出去也没发现他的战术分析被改没了。 傍晚，巡回报道的最后一程，即是去九头蛇战队驻地参观。安澜想着“未来对手”斗志满满，那个是粉丝的选手激动得脸通红，看到未修改报道的兰易斯和杰渡倒都有些不明来由的心虚感，两人并排走，对视时，头一次感觉相通。 九头蛇战队驻地，前厅。 “你们不能进去。” 拦住六人，警卫长冷冰冰地说，“这里不对外开放，如果是支持者，请不要为九头蛇战队的日常训练造成困扰。” 兰易斯莫名其妙：“我们是来进行巡回报道任务的选手，协会应该事先通知过你们啊。” “我们没有接到通知。” “你看一下这个。”兰易斯把便携终端递给警卫长，发出参观信息的联络号，正是联赛协会的官方联络号，“协会对巡回报道有明文规定的，去年还参观了万和洲战队，今年……” 警卫长看都不看，强硬道：“请你们离开，不然我们会采取武力措施。” 矛盾激化，安澜右边站着的选手愤愤不平，上前一步像是要揪住警卫长，反倒被这边是粉丝的选手拦住。两人互瞪一眼，看着快要吵起来时，身后传来一个语调轻快的声音： “就让他们进好了，又没什么。” 身形高挑的浅栗色头发青年从六人中过去，晃晃哒哒的，显然是游玩归来。他随口一说而已，也没认真劝，说着就要穿过前厅。 一名身着与帝*装相似制服的男人走出来，相貌端正，紧紧抿着唇，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质。他拦住青年：“凯尼中士，注意你的态度。” “态度？”凯尼呵呵一笑，拨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借过借过。” “你……”男人的眉间深深皱起，看见安澜等人被警卫长拦在外面，警告凯尼，“你在训练时间私自外出的事情稍后处理。” 男人走到警卫长旁，示意他退开：“抱歉，我们战队的消息滞后给各位带来了麻烦，请允许我表示歉意，亲自为各位带路。” 那名粉九头蛇战队的选手声音都在颤抖：“队长……！” “嗯？”利比特略感奇怪，“你是战队新招的选手吗？” “不、不是！不过无论我在哪个战队，我的心永远和九头蛇战队合为一体！”那名选手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有人笑了一声。 凯尼折回来，笑容灿烂：“反正训练也翘掉了，不如我帮队长带路……唔。”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我和队长一起带路比较有意思……” 穿过前厅，豁然开朗的中庭是整齐灌木，四面八方通向不同的建筑物。 看着利比特介绍给大家看的那幢选手宿舍楼，安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落后地区，原来还有联赛选手待遇这么高的。 机甲调整仓库、新型材料实验室、医疗室……比起以前军部有过之而无不及，安澜想，也只有落日云星系几个重点帝*基地和这里有得一拼。 有两人当向导，途中反而气氛更诡异。凯尼混在安澜六人里也像是来旅游的，利比特中规中矩的介绍，每次都能让凯尼感叹一句“还有这样的设备啊”，然后利比特就会用千篇一律的方式严肃批评他，收效甚微。 兰易斯余光看到凯尼，忍不住暗自打量——就是这位大神，被说成“缺乏团队意识，与团队脱节”啊…… 到了战术会议室，利比特打开了探测卫星数据投影仪。 “通过这个可以采集到实际地形数据，技术人员会将其转换为模拟战场，以供我们战队的选手进行训练。” “技术人员……”兰易斯暗自纠结。 不过看安澜也盯着整整一面墙的细致投影，兰易斯获得了些许安慰，帝国级战队实在太遥远了，他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比较好。 殊不知，安澜在思考其他问题。 九头蛇战队的武器数量和调整仓库的位置对不上，这还勉强说得通，但探测卫星数据投影仪就问题大了——对着费纳帝星探测地形，还是最高精度，军方真的会同意吗？他记得以前这种精度的投影仪是军队专用，根本不对外出售。 或许……是武器对战队开放了管制吧。 “你不去试一试模拟训练？” 安澜抬起头，眼前是凯尼好奇的表情，旁边除了他和利比特以外，其他选手都不见了。听明白凯尼问的是什么，安澜摇摇头：“我就算了。” “没兴趣啊。”凯尼摸了摸下巴，目光停在安澜的脸上，“你怎么会想当选手？脸长成这样，要出名的话当明星不是更好吗？在小战队的前途还不如明星好。” “有很多原因。” 安澜回答得含糊，没有下文。 “具体是怎样的原因？”利比特也加入询问。一对着人说话，他的语气就很呆板，眼睛看着安澜的头发，似乎能从头发看出对方的回答。 “哟。队长，你难道想不开要和人类一起过了？”凯尼十分惊讶。除了下达命令和批评别人不合规则以外，他基本没听见过队长和别人闲聊，莫非，队长的春天到了？ 没理会凯尼，利比特继续盯着安澜耳边的头发丝。 安澜很和气地笑了笑。 这不想接话的意思挺明显的，不知道利比特是听没听出来，总之他依然追问了下去：“你是不是退役的军人？” “不算吧……”安澜警惕起来，敷衍着回了话。 死的时候他还在役，这具身体是人鱼，严格点说，安澜的回答是正确的。 他知道自己的动作带着军人习惯，蓄意掩盖过，却也没办法短时间内全部纠正。听说利比特也有上校军衔，看出来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在意。 联赛选手中退役军人、军校生、毕业生占据了百分之七十，越是有名的战队，构成比例就越倾向于清一色的有名机甲兵和名校学生，就算安澜真是退役军人，这也毫不稀奇。 一旦上心，安澜怎么看利比特都只觉可疑。 是个上校就说明服役很多年了，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可疑。让凯尼自己去模拟舱训练，一人领他去对战训练场——这简直太可疑了好吗！ 一步、两步、三步……他和利比特单独走在一起，一路沉默。训练场前的通道左右摆放着两排金属柜子，入口处是一道门槛，本来的身份扫描因为参观被提前关掉了。 安澜绷紧身体，随时防备着可能到来的攻击。 经过门槛时，突然，安澜感觉背后一沉。 砰！ 重量压上来时，安澜才回避到一半，结果也被带得摔倒。安澜暗自吐槽身体的破龟速，至于摔倒时撞到地面的钝痛，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头顶传来利比特依旧沉稳的声音：“抱歉，不小心摔倒了。” 谁信。 这要不是故意攻击，那还有什么叫故意。在一天走动好几次的门槛前摔倒，还是体能至少a的联赛选手，就是快摔倒前先避开他也做得到啊，非要带着别人一起摔？ “没关系。” 安澜的视线，飘向了旁边貌似很坚硬的金属柜子。 第21章 回归 瞥了一眼柜子的方位，安澜用手撑着站起来。 “咣。” 一声钝响。 安澜起身看到微皱着眉的利比特，意有所指地弯了弯嘴角：“没想到利比特队长也这么容易失去平衡啊。” 利比特之前似乎在神游天外，因为这一句话才拉回意识，不免显得反应迟钝。他目光游移了片刻，语气平板：“有时人就是会这样的。比如突然摔倒，再比如撞到柜子……” “队长！模拟舱里都有人，我平时用的那台也借给阿封用了哦。” 凯尼恰时出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奇道：“就你们俩？其他人还在线上？” “是，不过这和你翘训练的事情没有关系。”利比特恢复了正常，“既然这位选手不打算去线上体验模拟训练，作为队长，我有义务帮助来参观的选手尽可能满意，也让他们不会白费时间进行巡回报道任务。” “哈啊……真有奉献精神。” 凯尼挑眉一笑，凑近利比特，音量却一点也不减，“这边可是正式的对战训练场，我记得老板可是说了不让闲杂人等进的。你这么做……不如我也学你们打打小报告？” “这是你的事。”利比特面色不改。 安澜回头看了看那扇对战训练场的金属大门——门上隐蔽性十足的电子眼，确实不是一般场所会有的布置。不过，只是对战场而已，连机甲都不放在这里，一个空荡荡的场地又有什么好防备的？ 让凯尼这么一说，安澜对对战训练场还真有了兴趣，可惜…… 凯尼低声念了句“无聊”，又自来熟地拉着安澜往外走：“对战训练场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食堂看看，听说今天的甜品菜单是特供。” “现在不是食堂开放的时间。”利比特说。 “不是要让来客满意么。” 凯尼一脸期待，对安澜眨了眨眼睛，“你想不想尝一下？帝星请来的大厨哦。” “……如果方便的话。” 仔细想过后，安澜没有表现出想看训练场的意思。同为选手，主动说要参观其他战队的训练场，未免有些小微妙，何况九头蛇战队的训练场好像比较特别……既然凯尼给了台阶下，他还是顺理成章边吃边等其他人为好。 而利比特在脑袋被撞了一下后，好像找回了智商，不再关注安澜的一举一动了，这也让安澜稍微安心了一点。 于是，回日月星的飞船上，其他人都在惊叹九头蛇战队先进的训练设备，只有安澜一人的脑内是“慕斯比我做的好吃”。 因为担心恒星战队的情况，安澜仅花了三十分钟乘浮游车回了一趟珊瑚药剂店。库艾利嘴上吐槽“选手大人真忙”，但交换了联络号后，他还是给安澜准备了十多瓶七号改造液，一瓶瓶细致地摆放在药瓶专用携带背包里。 恒星战队驻地一楼，未进门时，安澜就听到了爆炸攻击的声音。 大厅沙发上有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声音来源，正是楚文悦的便携终端。终端投影出的比赛录像落在幕布上，时不时有点摇晃，就像录像中的战况一般摇摆不定。 路陵空见开门的是安澜，放下书招招手：“没吃的话，就过来一起吧。” “达肯思还好吗？” 一路坐飞船大半天，之前吃的东西差不多也消化了。安澜坐到路陵空对面的位置，看了一眼达肯思的房门——房门紧闭，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 路陵空望天想了一会儿，随意道：“就像最终boss一样，应该挺好。” “boss……？”安澜以自己少得可怜的冒险小说阅读经验代入了一下，有点茫然，“是说达肯思现在被打倒了吗？” “也有那种boss呢。”路陵空摆摆手，“我是说达肯思最多一时麻烦而已，很快他就会卷土重来的。对了，他在医院休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 “好好说话。” 暂停了比赛录像，楚文悦淡淡警告了一句。 “都说了达肯思不在……”路陵空叹着气，又捡起那本《树上的龙族》继续看了。 总之就是没有什么大事。看达肯思的两个老队友都这么无所谓，安澜也不再问这个，转而提起日月星出线赛的事情：“我听兰易斯说我们还没被淘汰？” 楚文悦点头：“已经进了半决赛，但下一场只有我们三人，达肯思还需要休息。” “下一场什么时间？” “下周三。” 问了几句，看出楚文悦情绪不大高，安澜安抚道：“能进半决赛不是很好吗？之前你们两个人不是也赢了一场，现在还多一个人，没必要太低落吧。” 楚文悦沉默了片刻。 “半决赛的对手是暴义战队，去年在决赛淘汰我们的队伍。”楚文悦微一停顿，“也是前年在决赛淘汰我们的队伍。” 再开始刚刚的比赛录像，战斗进行到中途，从广角录制的比赛十分客观，下方广袤森林地形独特，颇像依照字母修剪过的结果，如屏障一般挡在两队视线间。场地近似椭圆形，中间一道界河横跨场地，界河两边，最远的对角线上各是两家的阵地，也正是出场时所在的地方。 人都在驾驶舱内，光凭局面，安澜只能猜测情势不妙的那一方是恒星战队，只有四人。 对方战队的五台机甲出自同一系列，出现在一起时样式整齐，有几分队列感。可惜有一台机甲在机身漆了亮紫色老鹰图纹，样子特别的突兀。 楚文悦将投影移动到安澜的眼前：“这是去年的比赛录像，我下的是全视角版本。不过今年他们应该会换两个人，有一个去年联赛前因为资金闹翻了，还有一个……大概会是阿肖。” “我吃完了。” 对面冷不丁传来一句话。 安澜抬头，就见路陵空将小说拎在手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两人没太在意，继续讨论去年的比赛。将视角换成近景的星网频道播放用以后，战况清晰易懂多了，楚文悦把进度条拖回开头，视频投影的光线色彩映在两人脸上，一时无声，直到天色渐晚，卫星新月七爬上云端。 十六分，楚文悦与阿肖闯入对手阵地，发现空无一人。 十九分，达肯思去界河接应前两人，遭遇暴义战队三人围攻。 二十一分，原本在恒星战队阵地留守的路陵空前去接应达肯思，却被已经将达肯思送出场地的暴义战队三人，与等候在他必经之路的另两人合伙干掉。 最后一幕，是阿肖和楚文悦在暴义战队阵地被五人集火送走，共二十六分长。 半个小时不到的录像不知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安澜靠在沙发上，闭目缓解了一会儿眼睛的酸涩感。因为对虚拟赛不熟，安澜特意专心盯着能量槽这类虚拟赛元素，眼帘后，似乎还有刚刚能量槽快见底的红影。 恒星战队输得显而易见，连让人感叹“时运不济”的余地都没有。 “我们战队以前都没有专负责进攻的强袭……主攻手吗？”差点口快说成机甲分类，安澜别扭地适应着联赛用语，“你的机甲火力不够，阿肖也是偏狙击的暗杀型机甲，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冲到暴义阵地里去？” “以前有菲尔。” 安澜犹豫地问：“他走后……就一直四个人？” “只是招不到合适的人。”楚文悦抿了抿嘴，“你不用多想。菲尔离开时我们考虑过队员职责的变化，但后来没有达成一致，所以才分工混乱，和人数没有关系。” “总之，我们现在有三个人可以出场。”安澜岔开了话题，回到战术讨论上，“对手五人中有两人现在还不确定，机甲和去年相比没有变化，不过说不定有武器的改进。至于比赛场地……” “不会变。”楚文悦说，“出线赛中只有和频道签约播放的才会换场地，这两年我们这儿的联赛成绩一直偏下，协会换地图的可能性很小。”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安澜在心里松了口气：“我想再研究研究地图，你那份录像传我一份。关于下场怎么打，你有什么想法？” 接过终端，楚文悦低头慢慢传文件，声音很平淡：“很多想法，但都不现实。有些我前年想好，去年用过，失败了，还有一些我用星网模拟了一下，不行。” “那……让我试试？”安澜试探着问。 楚文悦权衡片刻，点了点头：“开战术会议的时候，我也想听听你的见解。” 将终端递还给安澜，楚文悦站起来，看到茶几上只剩三两口的凉菜，朝厨房走去：“你回来就没吃过饭，我去重做一口。” “我自己做吧。”安澜跟着起身。 “……”楚文悦沉默了一下，转过头，只见安澜神态自若地越过了他，走进厨房。安澜站在控温储藏柜前，取出几个压在最里面、自从他买回来就没用过的瓶瓶罐罐——可可粉、罐装淡奶油……都是以前路陵空强烈要求买的，结果谁也不会做。 看着安澜熟练地用着据说有十种形态的变形锅，楚文悦动了动嘴唇：“……你会做饭？” 不，按理说他没必要这么惊讶，但怎么说呢…… “是啊，你想吃什么？”安澜征询起他的意见，“事先说明，我只会做蛋糕甜点那类的。” “都可以。” 梳理好心情，楚文悦很快接受了现实：“现在很多人都用智能管家做饭，没想到你还会自己动手。” “家里说智能管家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点心，而且味道上也不如亲手做的好。”安澜把淡奶油放到变形锅里煮开，白汽蒸腾里的声音，似乎带着点怀念的笑意，“不过我对烹饪没什么天赋，尝不出来区别，挺不像是家里开面包店的人吧。” “面包店？” “以前的事了。” 安澜漫不经心地答道，注视着白汽飘散开来。 自打上了缇南学院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安澜都没再做过糕点。一是比起家里人，他的水平真的很普通，何况十四岁以后忙得连睡觉都是抽空而为，吃东西来口营养剂就好，哪有时间进厨房。 现在清闲下来，想想过去的事，竟然也有些遥远。 第22章 战术会议 这一晚上，安澜没有回珊瑚药剂店，应该说……他压根就没睡。 前半夜楚文悦也醒着，偶尔会告诉安澜终端上的公告板怎么用。但楚文悦白日训练量高，后半夜忽然一下倒在沙发上，安澜差点以为他这是晕倒了。 安澜看了一眼睡着的楚文悦，在终端上按了几下，界面转到了政治军事区。 天蓝色的界面上，置顶的帖子是《新人瞩目！补课前切忌发帖，小心进城！》，点开来看，首楼就是一排深灰色的传送门——立王储公文扫图、帝*结构图与将官级别个人资料、三皇子九月十四采访、新型武器研发部通告…… 五年时间，原来真的可以有这么多变化。 方才楚文悦顺口提过一次，安澜还觉得不可思议，政治军事怎么会让人在公告板上随意讨论？现在看来，公告板上指点江山、发动网络□□的大有人在，而且，他们没有被抓起来。 拇指在终端上不留意地一蹭，就开了一个传送门。 屏幕上顿时跳出了黑漆漆的未开始视频，下方是文字版的采访以及截图。 安澜没有关注截图上默莱尔清晰的侧脸，直接跳过去看文字，采访中默莱尔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官方，但好歹也认识了他这么多年，安澜不至于听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记者追问了“对于殿下的老师卫诺元帅成为三军统帅，您有何看法”，还有“陛下是为了稳固您的位置才流放大皇子殿下的吗”——第一眼看到时，安澜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记者这么问，难道不怕被关押？ 不过默莱尔的态度貌似还挺好，截图上笑得春暖花开，安澜后脊一凉，立马关了页面。 重新看起楚文悦传给他的那份比赛录像，安澜另开了一个小窗口，对着比赛情形，一笔一划地勾勒地图。看了一遍，地图还是一堆凌乱线条，几个小时过去后，那份手绘地图渐渐有了雏形，终于明了起来。 一道界河，两方阵地，树木排列错落有致。 天蒙蒙亮时，室内的灯光显得有些寂寥。楼梯上传来人的脚步声，路陵空打着哈欠下来，眼睛里还带着浓浓睡意，瞧见安澜，他讶然道：“你没睡？” “唔……” 旁边躺着的楚文悦慢慢睁开眼，“……天亮了么。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比赛是下周三，用不着这么紧张吧。”路陵空摇了摇头。 “你起来的也挺早的啊。”安澜笑了笑，“这么早起来，是要训练？” 路陵空身形一滞，本要去外面的脚步顿时停住。他转了个身，神情自然地走上楼梯：“只是下来看看你们。队长和新人都早点休息，我继续看书去。” 戳破他，他就真跑了，要不要这么别扭啊。安澜腹诽几句，想要给路陵空搭个台阶下，恰好此时楚文悦也开了口：“既然大家都醒了，我去做早饭。” 路陵空这才回头，坐到茶几边上。 吃过饭后，楚文悦叫住了要出门的路陵空：“上三楼开战术会议。”他示意安澜跟上，安澜一下子想起了九头蛇战队那个超精细投影的会议室，既然恒星战队也有专门的会议室，怎么说也比他想象的好。 会议室，一面墙上是立体光幕，下方餐桌大小的实木桌边摆着四把椅子。 安澜默默落座，告诫自己以后少胡思乱想。 立体光幕这种和专用投影仪完全不能比的家用观赏产品暂且不提，那个椅子，怎么看都和九头蛇战队的真皮沙发相差甚远。最关键的是，会议室也只有他们的四分之一不到大。 原来战队之间的差别真的有这么大…… 就算有闲的没事的贵族赞助，贵族也不至于在联赛这类活动上投入太多，而协会发的工资从国库里出，更不会多了。思考着九头蛇战队的资金来源，安澜陷入困惑之中。 回过神来，安澜就见另外两人都盯着他。 “……怎么了？” “说说你的战术啊。”路陵空懒洋洋地说，“终于有人愿意包圆战术了，嗯，以后战术会议你第一个发言，就这么决定了。” 安澜打开终端，将自己昨晚画的地图投影出来。 “这是什么？”路陵空一手托腮，满脸不解。 “像是比赛场地？”楚文悦有点不确定，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惊讶道，“你把比赛场地画下来了？这样大小能画准吗？” 协会并不会在官网上发布地图，所以许多选手练就了一项能力，能以切成一格格的对战录像还原现场。观众看小格子一样的录像会迷糊这是在哪里，但大多选手都能通过实时多点录像确认方位，甚至预测战局。 当然，有财力的战队还会配置技术人员绘制地图，例如立体成影设备、专业的地图测绘师等等，安澜就曾进修过地图测绘师的课程。 安澜也和持有资格证的地图测绘师配合过，那次是在贾美尔人完全占领的星球上作战，有个测绘师天天揉着眼睛跟他哭诉要瞎了…… 战争时期，因为贾美尔人在不少星球上设置了严密的对卫星武器，探测卫星无法使用。为了挽回劣势，地图测绘师会根据作战士兵的机甲传回的录像和坐标，辅以微型监视器，共同构建一份详细地图。 “我根据机甲的大小对比过，应该有误差，但不会太大。”安澜画的不如专业的精细，但也能看，“去年，恒星战队的败因在于人少的情况下分兵，出击的两人并未牵制住任何一名对手，导致后方两人先被送出局，形成二对五的局面。” 安澜点了点路陵空和达肯思挂掉的地方，那里分别画着一个呼呼大睡的头像，和一个横眉竖眼的头像。 “我觉得你对我似乎有点误解啊……”路陵空开口。 没理他，楚文悦发问：“这次我们只有三人，是不是更不应该分兵？” “也看情况。” 安澜抱着胳膊，“即使不分兵，我们也是处于三比五的劣势，如果算上机甲差异，可能这之间差的还会更大一些。我的意思是，越是实际战力不占优的情况，越要玩战术。” 示意两人看暴义战队阵地前的一道险山峻岭，安澜意味深长地笑： “分兵，还是要分的。” 这次战术会议只确定了大致方针，安澜打算分析完机甲和对手个性后再继续策划。路陵空听得云里雾里，听完自己要做的部分就溜出去偷懒了，楚文悦倒是明白，就是对战术是否能如预期执行还很担心。 为了执行战术，免不了进行一些机甲改装。安澜和楚文悦约好下午去日月星唯一的零件城，之后，安澜去了恒星战队驻地外的机甲库。 恒星战队自家没有专属机甲库，但在这片战队驻地的公用机甲库里，还是有一个五台机甲的位置的。安澜拿着选手通行证进入机甲库时，雪亮的感应灯亮起，镶嵌在墙壁上的一排壁灯，映得机甲库处处泛着白。 安澜穿过在雾面罩下的各色机甲，来到机甲库深处。 一台雾面罩向上掀开的机甲下，有人靠在机甲旁坐着发呆。灰蓝色的机甲颜色沉稳，体型庞大，身前巨大的高合金屏障盾牌极为显眼，灯光下，安澜能看清盾牌角落上的铭文小字，刻着“战象e42”。 “哟。” 见到人来，路陵空随意招呼了一下。 安澜对着编号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甲，就在机甲战象右边，“翘了战术会议，是想和搭档在一起休息？” “这里安静，看书时更有氛围。” 说是这么说，路陵空的手上一本书也没有。 安澜不置可否，打开了自己机甲的雾面罩，嗡地一声，雾面罩掀开，露出一台亮银色的轻型机甲。那抹亮银色很是熟悉，回想了一下，安澜觉得这和他现在的鱼尾颜色挺像。 机甲铭文处标的是“虚空s3”，按照通常命名法，这指的是机甲隶属虚空系列，s型号第三代。顺带一提，虚空s如今已经出到了第七代。 在机器人形状的机甲腿侧，安澜找到了一个巴掌大的调试面板，用楚文悦给他的机甲匙强行启动后，虚空s3恢复了出厂界面。 录入指纹、声纹，这期间路陵空侧着头一直在看，也不吱声。 安澜查了虚空s3的装置参数，这台机甲的防御力偏弱，攻击力中上，最显眼的参数就是平均速度一栏。用了好几年，难说实际上会是多少速度，但虚空s3的速度即使是放在现在，也称得上是速度型机甲。 可惜那贫乏的武器装置，真是连研究的余地都没有。 “你要改装机甲吗？”路陵空冷不丁问。 “有钱的话，当然要改。” 其实出线赛是在星网上比的，不用现实机甲扫描建模，干脆购买星网虚拟武器也无不可，但这样对接下来的决赛没有任何好处，毕竟决赛是实赛。再说虚拟武器的价格，也只是比现实便宜了一半而已。 “最后改成像帝国级战队那样强力的机甲？” 听到这话，安澜来回打量路陵空，看得本来挺淡定的路陵空浑身不自在。 好半天，安澜才悠悠地道：“路陵空，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消极啊？先走一步才能走下一步，因为没法看到山顶，然后就要放弃了？” 路陵空挑起一个略有嘲讽意味的笑：“你才是不明白。就算这场赢了又怎么样？下一场呢？再下一场呢？比赛伴随着死亡的风险，爬得越高，我们这样没有保障的私人战队就越危险。” “所以，你是怕死？”安澜总结道。 路陵空只是耸了耸肩：“谁不怕呢。” 谈话到此为止。说实在的，到底谁的想法是对的，安澜一点争论的心思都没有。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不过求同存异，两人是队友又不是师生，安澜都不能保证自己的想法就特别正确了，又何必去纠正别人。 沉默下来的机甲库，没多久，又响起了说话声。 “你们也在调试机甲？”来者较之常人稍高的声线，听起来有点刺耳，“理论上来说不可能获得胜利的战队还要坚持，是因为最近幻想系的节目越来越多吗？” 对方是来挑衅的。 常年处于军部唇枪舌战结合肢体冲突的复杂环境，安澜敏锐地嗅到了开战信号，于是他站起来朝着来人一脸纯良地笑了笑。 “不知道，可能是你太关注幻想系节目了吧。” 第23章 比赛之前 来人推了下眼镜，转向路陵空，“这是你们队的新人？” 路陵空撑着机甲战象起身，站到安澜的身侧：“喏，暴义战队一员，好像是开技术型机甲的吧，就是场上技师那种。名字是叫……树？” “是文树茂。连对手的名字都记不清，你的脑容量是不是全拿去装小说了？”文树茂冷哼一声。他怎么会和这种微不足道的语言攻击较劲？恒星战队的人，现在也就只能和他打打嘴仗了，显得可悲的又不是他自己。 他扫了一眼两人的机甲：“一个零件也没换？新人来了，准备个新机甲总是应该的。” “……” 安澜转过头，继续将虚空s3的配置抄到终端上。 比赛时真刀真枪见胜负，场下这么忙，连机甲配置都没调整好，不如少和别人废话。这也是安澜在军部的一贯作风，回刺一句表示“我也看不惯你”，然后他接着忙自己的。 路陵空看了看安澜，摊了摊手，也不再吵了。 见两人凑到一起，貌似在比对机甲配置的样子，文树茂站在边上等了半分钟。 半分钟以后，依然没人搭理他。 在文树茂看来，这场架还没有吵完，做事要有始有终，哪有吵到一半突然转身洗菜去的？站得久了，文树茂标枪一样的站姿不免松懈了些，没想到学着他们队长的站姿还真累。 又过了四分钟。 “……喂。”文树茂忍不住出声了。 “嗯？” 安澜没有故意不理他，回头看文树茂，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还有什么事”。 “……” 怎么回事！刚刚朝他笑又讽刺他的不是这小子吗，对方应该很想吵赢他才是啊！他浪费自己的时间陪这小子打嘴仗，这小子居然还不予理睬？ 文树茂一板一眼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半晌，文树茂从唇间挤出几个字：“我完全没事。” “哦。” 安澜的头又转了回去。 盯着这个新人的后脑勺，文树茂内伤了一会儿。旁边路陵空低笑一声，没有看他，但文树茂猜也知道这是在笑他——真是多此一举，反正他们也会赢，自己何苦听队长的赶来考察？ 当天从机甲库回去后，暴义战队的队长托马士问文树茂“恒星战队的新人怎么样”。文树茂思索了很久很久，回忆得他头都疼，最终咬牙答道：“是个没礼貌、没见识、没脑子的小子。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 队长奇怪：“……脸？” 中午，检查完机甲虚空s3，安澜借驻地的车火速赶回珊瑚药剂店。回去时，他看到库艾利正在一楼沙发上捧着本书，半天没翻一页，满脸心事重重。 听到动静，库艾利放下书：“肯回来了？” “呃，过会儿还是要出去的。”安澜实话实说。他有点想问库艾利刚刚在想什么，但这种知心哥哥的角色毕竟不适合他，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误了。 “那再见。” 话语冷淡，但库艾利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捡起书接着看。 安澜伸手压下他手上那本书：“下周三有我的比赛，这段时间我都比较忙，有可能会谁睡在战队宿舍那边，你要不要来看比赛？” 库艾利低下眼帘。 “……最近没有时间。” “以后比赛会有很多场的，这次没时间，下次再说好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托词，但安澜没有在意。库艾利一向对战斗没兴趣，也许只是单纯的讨厌对战节目才拒绝，他也不想勉强库艾利去看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零件城。 这里是日月星上唯一售卖电子零件、机甲配件的商城，占地有半座真正的城那么大。午后正是出来逛街的好时候，零件城人潮拥挤，四人宽的大门还得排着队才能挤进去。 楚文悦轻车熟路，带着安澜走到一家门口有静态立体光幕的店前。光幕显示的是一台深褐色的机甲缩小版，站立着就和常人一边高。 推开店门，里面正有三人在交谈。 “小鸟不能刻在炮管上，你不怕炮弹把你自个儿崩了啊？”顶着圆帽的男人连连摆手。 “怎么就不能了？你用心刻。” 棕色头发挑染了一缕金的年轻人坚持己见，硬是把手里一摞东西推给圆帽男人，“实在不行漆上去，你自己画上去也行！” “……” 最后一人沉默着，眼神放空。 看清三人，楚文悦立即推安澜：“你先出去，配置单给我。” “唔？”安澜一头雾水。 很快安澜就知道为什么了，棕色头发的年轻人发现他，两三步走到他面前：“难得的美人居然今天才让少爷我碰见，你叫什么名字？” 见年轻人要去碰自己的脸，安澜后退一步，惊疑不定。 这个称呼……“美人”？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安澜十分费解，难道对方看出他是人鱼了？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叫一个人类“美人”啊。 楚文悦隔开两人：“哈罗德，他是我们战队的选手。” “你们？哦，那个废柴战队。”被称为哈罗德的年轻人哼哼一笑，细长的眼眯起，想绕过楚文悦去和安澜说话，“美人何必在废柴战队浪费时间，不如成为本少爷的粉丝团一员，来暴义战队工作如何？” “哈……” 安澜想笑，但更多是想叹气。 “是在叫我的名字吗？我是叫哈罗德哟。”哈罗德语调轻佻。 安澜瞥一眼后面松了口气坐下来的圆帽男人。他要购买的配件最好不让暴义战队的人知道，这和他要用的战术有关，难道要绕开哈罗德，过一会儿再来买？ 哈罗德看心中的美人不说话，刚想再接再励说点什么，突然，后背传来一阵大力，拽着他的衣服往外拖。 “你干什么！”哈罗德怒了。 一直沉默的黑发青年朝楚文悦点头致歉：“哈罗德就是那个性格，对不住了。”说完，他扯着还在挣扎的哈罗德离开这家店。 圆帽男人扶了扶帽子，咕哝道：“可算走了，往武器上画花的人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最好。” “今年有信心吗？”店长好像和楚文悦很熟，接过配置单一看，“信号屏蔽场和精神力增幅器？你们的新人是走暗杀路线的啊。” “先请您暂时保密了。”安澜微笑道。 信号屏蔽场是防御装置的一种，顾名思义，是为了屏蔽局部区域的信号传递，赛场上可以屏蔽范围内的通讯器联络。这是一把双刃剑，因为开启信号屏蔽场的时候，己方也无法传出信息，总的来说，是隐秘行动必备的装置。 至于精神力增幅器，通常是为了提升精神力攻击的效果。和信号屏蔽场搭配时，可以弥补无法通讯导致的情报不足，加强精神力收集情报的详细度。 再加上一般机甲都有搭载的隔音力场，这就是暗杀型机甲的三大基础装置。 他的机甲是虚空s3，阿肖曾经使用的那台，这点对手也该知道的。一台只以速度见长的机甲，和标准的暗杀型机甲装置，除了脱队一人去悄悄暗杀，还能做什么？安澜真心希望对手也这么以为。 周三—— 半决赛在傍晚开始，联赛协会正厅两扇门，分别摆放着比赛双方使用的星网模拟舱。 恒星战队来得早，上午就重新审核了三台机甲，确认机甲符合标准后，星网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带着数据回去在原本的建模上微调。 准备用的战术在前几天就反复排练过了，剩下的只有等赛场上临机应变。安澜反复看过暴义战队过去三年的比赛，暴义战队的队长没有变，依然是托马士。 距离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安澜进入联赛协会的官网页面，首页浩瀚星图上，七十八颗星星熠熠生辉。安澜找到日月星，点进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战队纹章。 恒星战队名下，有楚文悦、路陵空、达肯思，但还没有自己。 “你在看什么？”路陵空探头过来看，发现自己那张脸出现在屏幕上，旁边还标着协会评价，伸手就要去抢。 “别闹，我是在查暴义战队。” 安澜迅速换了页面，一本正经道，“时间有限，你再回忆一下战术安排。” 协会官网上也有暴义队长托马士的个人资料，托马士今年三十，有少尉军衔。通过楚文悦和公告板联赛区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可以得知托马士是个很有进攻性的人，心高气傲，尤其喜欢强攻类战术。 奇怪的是托马士虽为队长，但他只指挥，不下场。 暴义战队六人，除了一名新人以外，其他五人在协会官网上都可以找到资料，那天安澜看到的哈罗德和黑发青年也在其中。黑发青年叫宣怀，使用的机甲是守护者。 这六人的机甲属于同系列，安澜很熟，因为那是军方预备役的标配，看来暴义战队应该有点军方关系。 忽然，正门外骚动起来。 安澜抬头去看，以托马士为首的暴义战队六人正在核对选手身份，片刻后，六人闲庭信步一般步入大厅。 杰渡？ 注意到六人中走在最后，表情永远定格在不满上的人，安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既然杰渡得以参赛，证明杰渡还是有实力的，明明如此却被派去进行巡回报道任务，以杰渡的个性，会不高兴也很正常。 杰渡早就知道安澜是恒星战队的新选手，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新选手着实没什么好防备的。一个没看过联赛，体型也明显未经锻炼的人，哪值得在意？ 胸前挂着身份牌的一名协会人员走到托马士旁，低声叮嘱道：“赢得漂亮点，尽量上镜，转播权我们会和阁下战队的负责人好好商议的。” “当然。” 托马士矜持地点头。 他们来得晚不单单因为耍大牌，更主要的是，上午托马士在和日月星的行政官会面。行政官言辞殷切，满口“日月星的名声只能拜托阁下战队打响了”，托马士听得出，去年没能赢星系级联赛，行政官对他们的实力是存疑的。 可是不管星系级联赛怎么样，日月星上，暴义战队到底还是卫冕冠军。 “楚队长，今年你的战队怎么人更少了。” 托马士扬了扬下巴，审视地看着安澜，“长得倒是不错，你们要走明星路线？” 明星路线，是指依靠外形好的选手攒人气，降低战绩对粉丝的来去的影响程度，即使战绩不佳也可以获得人气。这样的战队，在一些小频道上能卖出比赛转播权，也不乏有小公司的机甲相关产品请明星型选手代言。 这等于间接说安澜没实力了，安澜听不懂，但楚文悦听得清楚：“达肯思还在养伤中，而且很抱歉，我们并没有这么想。” “这个……比赛的武器可没长眼睛啊。”阿肖尴尬地抓抓头发。 哈罗德立即接茬：“美人，伤到你的脸就不好了，现在退场还来得及。” “呵呵。” 安澜很假地笑了一下。 托马士的视线在恒星战队三人身上扫过，轻嗤道：“别浪费我的时间就好。”话落，他领着五人走进暴义战队备战室。 门砰地关上，两名警卫守在备战室门外。 “我们也该进去了。”安澜收起终端，临进场前，他又确认了一次，“到了指定地点记得不要冲动，等对手先出手，其他和昨天说好的一样。” “明白。”路陵空玩笑道，“没进场就开始那么快，你还有时间再说几遍。” “无论如何，我会配合你的。”楚文悦表态。 安澜笑了笑，推门进入备战室。 咔嗒。 门在三人身后自动闭合落锁。 与此同时，日月星千家万户登入星网，涌向出线赛会场68号入口。显示屏上打出了“暴义战队vs恒星战队”的标志，战队名旁的纹章夺目生辉。 以一颗白亮耀眼的恒星为中心，四颗行星，安然运转。 第24章 半决赛vs暴义 悬浮在半空中的观众席单人座上，陆续传送进了观众。少有人头次看比赛，进场就调整起左手边的操纵杆，单人座一片星星点点的光，移动时竟如星河闪烁。 云晓朔将座位方向转到恒星战队阵地的一边，心中一阵紧张。 大哥说他导师叫他有事，没能跟着一起来，云晓朔只好独自前来看比赛。听星网机甲对战区里的传言，那个黑龙号安明岚已经加入了恒星战队，虽然刷了一晚上官网也没看到安明岚的资料显示，但云晓朔还是抱着期待来看比赛了。 “达肯思受伤，肖波也去了暴义战队，今年恒星该不会只有两人参赛？” 观众席上传来了窃窃私语，云晓朔竖起耳朵，专心听起他以前从没听过的战队历史。 “你头一次看出线赛？”有人接话，“出线赛期间，战队一向要派一人去做协会任务的，前一阵子恒星有三个人比赛，那就是总共四人，那人被派去做了任务。估计是新人。” 这人压低了声音，八卦起来：“别看他们说达肯思受伤才不能上场，说不定是队员眼看出线没戏，担心比赛受伤毁前途，干脆临阵逃跑了呢。” “不至于吧？自从火神离开，恒星战队怎么下降的这么快？” “没赞助咯。” 这个阴谋论的观众积极对新观众科普，“你大概没看过去年的决赛，恒星两人去暴义的阵地扑了个空，暴义那机甲真是厉害！接连打爆了达肯思和路陵空，都快用秒记了！最后那两人转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五对二，这种优势在决赛里出现，真是不多见。” “也就是说暴义很强？” “当然强！” 云晓朔没听下去。 如果说去年是这样的话，那今年……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他对打败自己的安明岚有种来源不明的信任。或许是对方游刃有余的态度，让他总觉得只要是安明岚，无论走在哪里，都像对战区那个平凡的竞技场一样，一定会赢， 星网机甲对战区与出线赛的观众有很大一部分重合，不只是云晓朔，来看比赛的，还有其他对战区选手。这里是日月星半决赛赛场，其中听过黑龙号名声的对战去选手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曾经败于安明岚之手。 比如卢飞飞。 他在日月星的一家军校上学，看了三年的出线赛，朋友也和他一样，是机甲程式联赛的忠实支持者。谈不上粉不粉，三年间，行星级出线赛的第一名从恒星战队过渡到暴义战队，两家黑点都不少，卢飞飞没兴趣当他们的忠粉。 突然被朋友扯了一下袖子，卢飞飞差点摔下座位，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看大屏幕。” 他的朋友递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五点悄然而至，在解说刘智海嗡嗡的扩音声中，卢飞飞看到场地上方的直播屏幕上，出现了入场前的参赛选手确认。恒星战队第三顺位，一名黑发黑眼的美青年出现在屏幕中，对着观众席，露出了十分明亮的微笑。 下方，打出了清晰的几个字——“安明岚”。 这个选手确认画面是提前准备好的，也是以后用在联赛协会官网上的全身像，只有安澜是新人才需要拍。安澜并不知道有一个观众陷入了“美青年是打败我的那个混蛋”这种纠结漩涡中，此时，双方选手已经入场。 场地中天清气朗，模拟的日光比起现实分外刺眼，耀眼得令人感到不祥。 丛林影影绰绰，遮蔽了四面八方。阳光下，枝叶投下的阴影浓墨重彩，在清风中不安躁动地摇晃着，绿油油的叶子上像是镀了一层半透明的玻璃，反射着日光。 安澜在机甲舱中打开地形解析仪，光幕中可以看到恒星战队的阵地是圆形的，出入口被一片树木遮挡得严严实实，再远处，只有用精神力才能感应得到。 放出浩瀚的精神力探查地形，数秒后，安澜定了心。 场地没变。 “还按说好的来。”安澜给另两人发出了消息。 楚文悦用行动代替回答，移动机甲浮光星iv，跟在了安澜的机甲身边。而路陵空则是与两人分开，与两人方向差了六十度，临走还发来一句话：“都靠你了啊，英雄。” 随后，恒星战队分成两组，分别赶往界河的上下游。 开场不到五分钟，观众们还在谈论参赛选手的阵容和过去。虽然恒星战队开始了行动，但开场大多是相互试探的时间，再或者探查地形，好戏还得看十五分钟后。观众们一边看着场地里的变化，一边闲谈。 “这机甲看着真眼熟。” 有人和座位临近的人吐槽，说的，正是安澜的虚空s3。 “不是看着眼熟，就是原来肖波那台。”旁边人悲愤道，“粉转路人。什么啊，新人来了连台机甲都不换，类型合适吗？我们一人凑点钱买给你们得了！” “你支持的是恒星战队？那你不该来看半决赛啊……” 后台，星网管理局比赛审核小组。 观众看热闹，工作人员看心酸。比起只要指指点点聊天大喊的观众，作为工作人员，审核小组就痛苦多了——他们负责审核比赛时的星网数据，检查是否有高科技手段作弊，所以他们这半个小时，只能一边盯着实时多点录像，一边检查数据流动有无异常。 “赶紧比完得了。”一名小组成员哀叹。 “不是按人头分算么？谁也不动，恒星现在就三比五输了。” “要是五对二结束的还能更快点。”有人可惜道，“那新选手，该不会是见恒星战队进了去年决赛就决定加入吧？难道他没听过‘最佳踏脚石’这个称号？” “我听过我听过！什么来着……‘我打败了曾经快进帝国级联赛的战队’，哈哈。” 那人笑完，未免觉得有些感慨，“火神走之后，还有一个元老也不知去哪儿了，又是队员受伤，又是状态下降，真是……” 录像中也真实地传出了解说刘智海的声音。这些长篇大论只有后期字幕，至于选手用通讯器的沟通，则是由星网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及时切出来，用语音文字自动转换系统配上字幕。 比起外面观众又能听到解说，又能在上方屏幕看到选手对话的文字，场地内就寂寞多了。选手们自然听不到解说，最多能听到近距离的声音和通讯器联络，要是开了隔音力场，就只有听通讯器了，除此之外，连一丝风声都无法听见。 同理，开了信号屏蔽场则是区域内机甲无法使用通讯器，不过声音还是听得到的，强化过声音收集这一方面的机甲，表现会更突出些。 比赛开始七分钟，刘智海还在介绍去年的事。 “想必大家对去年那场行星级出线赛的决赛仍有深刻印象，那场也是暴义对恒星，结果是暴义五比零取胜。在达肯思的机甲幽灵m3-1017掉入界河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整场比赛的命运！” “很多恒星战队的粉丝，可能会对临近三十分时，楚文悦与肖波两人发现扑空及时回援的一幕感到伤感——他们接到了求援信息，却没能在对手的攻势下救回队友。暴义战队的局部多打一起了奇效，达肯思下场后，就是路陵空离开阵地去支援达肯思，结果同样下场，随后是那两人……” 之所以说这些话，主要是现在场上双方还没展开正面冲突的原因。 暴义战队依然在他们的阵地里商讨战术，人数优势，又是军用的同系列机甲，他们实在有理由不把这比赛当回事。 “哈罗德和杰渡一组占左半场，去恒星的阵地那边。” 文树茂转述着队长托马士布置的战术，“肖波你去界河上游藏好，宣怀去界河下游，你们两个占中场，不要忘了时刻联络。我留守阵地。” “死眼镜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哈罗德当场开喷，“恒星三个要是能留在他们阵地等本少爷去打才有鬼了！路还那么远，不去。” 一般五比五的场合，还是有防守型战队全部留在阵地，布下陷阱等待进攻的。但恒星战队的机甲不属陷阱类，而且人数太少，留在自己阵地，反会扩大劣势。 文树茂对着通讯器不客气道：“有本事你对队长说去。看看你染得像花孔雀一样的机甲，去左半场蹲着不动正适合你，少给我们战队丢脸。” “一个技师还横上了？少爷我一个人能打翻你十个！” 哈罗德立马挥了挥机甲臂，机甲毁灭者威慑力十足的炮口作势瞄准。毁灭者机身漆黑，暗光低调，只是胸口处漆着亮紫色的老鹰，看起来不伦不类。 文树茂变了脸色，他可知道，哈罗德这家伙疯起来是不顾场合的。 他顾及面子只在通讯器里发火，这些话可以让星网管理局做字幕时剪掉，哈罗德不同，直接外放声音喊出来了。刚才那句，观众看现场直播就能听到。 下场了这家伙肯定会被队长一通狠批！文树茂压下不满：“你和杰渡的机甲速度快，总不能让我们几个速度慢的从场地最右边跑到最左边。” 他们吵架，杰渡和阿肖不想理，也没能力管，最后打圆场的还是一向沉默的宣怀。 “确实是队长指示的战术。” 宣怀语调平平，“恒星战队的阵地距离界河比较远，所以由哈罗德你和杰渡去。文树茂的机甲是修复者，缺乏攻击能力，留在阵地最适合。我和肖波速度稍慢一筹，肖波的机甲潜行者火力更强，我偏向于防御型，在界河上下游方便支援。” 想了想，宣怀又补充了一段：“队长的意思是，左中右三处都有我们的人，无论在哪里交战，都能尽快聚集三人，不在人数上落下风。” 终于记起自己是在给下面无数观众表演，哈罗德悻悻地降下了机甲臂。 “走了，小子。” 招呼杰渡一声，哈罗德率先离开阵地。 从暴义战队的阵地看出去，四周环树，仅能容一人的出口不远处是连绵山峦。易守难攻的地形，简直会令人怀疑联赛协会是不是过于偏心他们。 即使如此，暴义战队却并未以逸待劳，守在自家阵地不肯外出。 五人一步不动等着对手先攻，仗着人数优势，哪怕三十分钟下来根本没交火，他们也是可以用人头分稳赢的。但这样得来的胜利太难看——他们要的不只是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人没有质疑的余地。 即使分兵，他们也不会给恒星三人留下空隙。 界河上游右岸，林木郁郁葱葱，一台亮银色机甲藏在林叶间早已埋伏了许久。机甲颜色显眼，又没有隐形之类的光学装置，安澜调了好久角度，才得以安稳藏住。 外界一片沉寂，只有树枝微不足道的摇晃。 安澜静静地盯着光幕。舱体外的景象经过地形解析仪，被浅灰色虚线分割成了一格一格，格子间闪烁的等待信号，覆在蓝绿红夹杂的热成像上。 “到了。” 片刻，安澜用通讯器联络了楚文悦。 楚文悦的机甲浮光星iv就在安澜不远处，浮光星iv隐蔽性一流，自带防红外涂层不说，光学迷彩的隐蔽性使机甲与森林融为一体，变色龙般潜伏在林中。 接到信息，楚文悦看向光幕。 视野范围内空无一人，除了他知道在附近的安澜，其他人连个影子都没有。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楚文悦没有用精神力探测。 难道是指他们两个到了地方？可他们早就到了…… 正在楚文悦疑惑时—— “哗！” 草叶惊动，虚空s3的激光刀横空劈下，断裂的草尖碎末纷纷扬扬。 安澜一手拉下操纵杆，开启了信号屏蔽场。激光刀劈在另一台正开启了光学迷彩悄悄前进的机甲外壳上，迷彩数据的纳米接收器断路，机甲当下现了原形。 “说他呢。” 话语从场中传向场外，上调的尾音带着笑意。 “还想藏哪儿啊？开潜行者的那个。” 第25章 复刻比赛 肖波觉得自己很倒霉。 横空一刀劈下来，又是句没头没尾的话，得亏他还记得这是比赛，二话不说立马对着通讯器狂发信息。看到通讯器上的“无信号”，肖波顿了半秒，果断切换精神力联络。 不是他不想和恒星的人正面冲突，而是他一个开潜行者机甲的，拿什么和人冲突？ 机甲潜行者这一型号，无论在哪里都是贴的支援、暗杀、情报标签，反正一对一单抗其他机甲这种没组织没纪律的事，肖波绝对不干。就算对手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旧机甲虚空s3，肖波也不会贸然出手。 队长不是说了？遇到对手先叫人，多围殴少单挑，速战速决。 哈罗德和杰渡去的是左半场恒星的阵地，他们与自己同时出发，速度再快，现在赶回来应该也来得及。肖波一边想着，一边拉下设置好动作的操纵杆，潜行者灰色的影子的林中一跃，向左边靠近了一小步。 要是这新人没经验，这么打一下挪一点地方，说不定他还能和队友更早汇合。 肖波尽量扩大精神力覆盖范围，既想联络去左边的那两人，又想让界河下游的宣怀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波动，最好四打一，他当辅助。 曾经是恒星战队的一员，在暴义碾压恒星的局面下，肖波去暴义战队没少听到冷言冷语。不过人往高处走，肖波扪心自问过，他认为自己问心无愧。 抱着一棵枯树养到老死，那也太感情化了。 这场是他头次直面自己的前东家，肖波想也知道以暴义的实力是输不了的，但他很想很想要个稳妥，想要一个“绝对会赢”的保证。反正他只在恒星战队呆了一年，那边赢不了，换个能赢的战队不是挺合理吗？ 太过专注精神力联络的结果，就是肖波很难同时兼顾精神力操作机甲，虚空s3的攻势咄咄逼人，他只好勉强用操纵杆向左边退。 向外延伸的精神力如同没有尽头的直线，却突兀地，断在了半途中。 肖波浑身一凉。 仿佛是一把丝线浸没在水中，又像是迷失在另一个空间的飞船，肖波只觉自己的精神力撞在一面冰冷的玻璃上，凉意顺着精神力钻进大脑，战栗感令每一个脑细胞都在颤抖。 “星网的感官模拟是不是出bug了？” 肖波自言自语着，一时之间，甚至忘了他的机甲还需要操作。 一动不动的机甲立在场上就是靶子。楚文悦的浮光星iv依然披着光学迷彩，隐藏在机甲潜行者的背面，电磁炮冷冽的光聚集在炮口。 精神力压制住肖波，安澜还有闲工夫留意旁边。无需沟通，他眼疾手快地抢在电磁炮噪声响起前，及时开了范围最大的隔音力场。 蓄电的过程漫长，也简短。 炮口火光伴随着寂静无声的发射，本该声势浩大的电磁炮此时格外平凡，直到磁场加速的炮弹以极速轰到背对着炮口的机甲身上——巨大的火云爆发开来，烟雾升腾间，那台灰色潜行者的破片溅落，碰到地面时竟然也成了粉末。 肖波到底没那么呆，还是在电磁炮的蓄电过程抢出了一点时间，本想闪避的。 但就那么一瞬间，他的精神力卡了一下。 很多在对战区混的人应该会有同感，打到一半居然卡了，害得自己活活被虐死。这个可以担当“十大生命不可承受之战”的套路，就发生在肖波的闪避上，要不是通讯器和外放被双双禁音，他真想大声骂两句什么。 火光之中，被炸得只剩一半的潜行者跌入界河虚假的水流。 能量槽飞速下滑，肖波看到另一半潜行者的碎片在半空碎成细末，又看到河水游过，隔着一层水光，岸上那台亮银色的机甲转身就走，旁边隐约可见一台机甲快速跟上。 虚空s3，曾经也是他的机甲啊…… 传送出场的前一秒，肖波心中微酸的想。 场上的选手不知道观众席的吵闹，在肖波下场前，好多观众都把座位调整到了他们三人对战的方向。最初无非是吐槽肖波没发现楚文悦的，谁让肖波换了战队，两边都没建立起他的忠诚粉丝，为他说话的人自然偏少。 等到潜行者停下时，激动的暴义战队支持者就吵开了。 最后机甲落水，观众席上已然是嘈杂漫天，说什么的都有。解说刘智海挺大的声音愣是被压在现场里，连试图通过解说分析比赛的观众都听不清。 “掉到水里这个画面不能更眼熟！” “……去年决赛？” “居然让恒星先下一分，这就是复仇的力量！不在仇恨中爆发，就在仇恨中灭亡！” “靠！肖波是给前队友放水吧，这根本是打入暴义的卧底好吗？放水还放水的这么假，傻站着等人打啊，这可是半决赛，要点脸行吗？” “要是卧底，我好像该考虑重新粉肖波了……什么忠诚度。” 大多数人关注这一场局部胜利，还有人另辟蹊径，颇有记者精神地分析起其他人：“为什么没人支援肖波？队内矛盾别带到比赛中来呀。” “说起来，肖波也没联络其他人。他那个潜行者和楚文悦算同类机甲？一对一拼还行，一对二死也不叫支援……除了队内矛盾，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比起某些联赛老观众已经想到了“信号屏蔽场”，解说刘智海的水平要差得多。 刘智海本身是个娱乐节目的工作人员，解说出线赛也是最近才有的工作，七十八个星球出线赛，总不可能个个都专业，刘智海就是那其中嘴皮子溜，但没干货的。 上面说了要“有收视率”的解说风格，刘智海便添油加醋起来。 “观众朋友们可能对肖波这名选手有了解，他是半个月前加入暴义战队的选手，曾经属于恒星战队。方才大家也都看到了，肖波在界河边遭遇两人埋伏，他并不是长于进攻的选手，可他却没有寻求帮助，而且就在界河下游的宣怀居然也没有帮忙！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很多观众都会猜想，是不是暴义战队的队内出了一些问题呢？在开场时，我们也听到了暴义选手哈罗德对队友的挑衅，这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还是队员协作性不佳？” 往人情上扯比往技术上扯容易，哪个观众都能听懂，还能说挺多。刘智海解说到最后，自己都快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相了。 要上技术流，信号屏蔽场能说得通，但肖波为什么不用精神力？为什么不动了？ 什么？你说是被精神力压制了？要是刘智海敢这么解说，分分钟就有观众跳出来喷他重回去上小学——谁都知道，精神力之间的对抗，会使第三方精神力更容易察觉到对战双方。 全场就他们八个，突然有地方传来极其强大的精神力，不注意一下那是呆子。 至于只有在合赛级甚至帝国级才能出现的技巧…… 有更简单的“队内矛盾”解释，合情合理，自带数分钟前对话证据，还有谁会去想有一人虽是普通学生，其实是当完名师被人打下来重新念的可能性？ 星网管理局比赛审核小组很安逸，数据一切正常，正常得让他们都去看比赛了。他们对联赛看得熟，但真不懂，毫无压力地接受了刘智海说的理由。 他们不知道风暴很快来临，就在不远处。 目前比分四比三，时间刚好过半。机甲程式联赛的特点之一，是场上选手只能通过自己的手段获取情报，也就是说，没人告诉他们“有名队友挂在了路上”，除非是眼睁睁看着队友在自己面前挂掉。 界河下游右岸，没有接到通讯的宣怀还在等待对手。 他的机甲是典型的防御型，帝*预备役标配——守护者，连名字都这么直白，可想而知打掉他要废多大精力。 不远处，同样体型笨重的机甲战象e42藏在暗中，一声不响地盯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再近，路陵空知道宣怀一定会察觉到。虽然作为三年的老对手，他清楚宣怀精神力不高，但宣怀这人个性认真，他估计等在这里时也是在看机甲光幕，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去看冒险小说。 一条通讯响起。 “我和队长到了，我们和宣怀对上时，你去山岭侧面，躲开留守的人。看清对方是谁、有几人后发信息给我，没信号就先等一会儿。” 和平时说话带着玩笑意味的安明岚不同，这条语音干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战术指挥不需要废话，路陵空分得清场合，只回了同样简短的“明白”。 没有多久，楚文悦与安澜的机甲就出现在光幕上。 打完了肖波以后，安澜才接到路陵空的通讯，告诉他下游一人是宣怀。这个可能性在预想中是最可能的，但安澜对这种发展，不免有些可惜。 预备役这个系列的机甲安澜很了解，赛前还特意查过五年间有了什么变化，因此他才能最快发现肖波。不过对防御型的守护者，安澜再了解也变不出花样，火力不足，只能强攻。 而且还是宣怀这种一看就谨慎的选手…… 安澜略感棘手，现实里他就直接上精神力攻击了，可这是星网虚拟赛，能量槽没见底不算赢，除非是选手根本没法继续上星网的精神力攻击——那跟把对方弄成植物人，也没什么区别。一个比赛，不至于这么深仇大恨。 只能勉强了。 同时打开信号屏蔽场和隔音力场，精神力也早已铺开，安澜和楚文悦不必沟通，当速度最快的虚空s3冲出时，浮光星iv必然紧随其后。 探测仪捕捉到异样，宣怀连看都没看，马上准备通讯距离最近、有一定攻击力的肖波。 无信号。这里开了信号屏蔽场，对方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边的战斗，其他联络手段大概也没用。宣怀没有高估自己的精神力水平，他的精神力，场上哪个位置的队友都难以察觉，只有上游的肖波还近一些。 但时间一久，总是难免枝节横生，恒星战队当然会希望尽快结束。 所以……对手至少有两人？ 宣怀思索着，启动了机甲守护者的能量盾。荧蓝的光在守护者的金属表面蔓延开来，对手激光刀的攻势如同水融入雪中，倾向于速度的虚空s3攻击力只是一般，守护者后退一步，丝毫无损。 攻击的效果让宣怀下了决心——将时间拖到转机来临，尽可能联系上队友。 第26章 绕圈子的赛场 胶着战还在持续。 能量盾的光芒早已暗淡下去，这是安澜一开始就硬是阻断宣怀的精神力操作，毁掉能量盾装置的结果。为了最小化消耗，安澜只用了两分钟精神力阻断，剩下的时间全是他和楚文悦二对一强攻，攻击力在守护者的强大防御下显得很弱小。 十八分钟……二十分钟，时间渐渐流逝。 “死眼镜真记仇，也不记得给少爷我发个信息。” 恒星战队阵地，哈罗德在驾驶舱里只能和杰渡聊天。但他跟杰渡又不熟，杰渡那个性格也是说话都跟讽刺似的，两人的交流只剩比赛相关。 肖波那小子哈罗德看不上，文树茂是他最讨厌的，宣怀人不错，就是太闷了没话题。 “也许是恒星有拦截信息的装置。”杰渡猜测道。 “对手还有一个？”哈罗德不耐烦地说，“就三个人也打不赢，肖波没吃早饭？连宣怀都不联系我，只在这里兜圈子太无聊了。” 攻击力强的机甲都在这边，他们能打得快才有鬼。杰渡腹诽两句：“那我们走？” “走。” 哈罗德舒了口气。 他早就不愿意留在这儿了，幸好这个新来的识趣说要走，这么走了，到时候队长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至少，自己只算是个“从犯”。 哈罗德不知道的是，他的队长此时都快气死了。 观赏台中只有他一人，托马士瞪着墙壁的直播屏幕，咬碎了一口牙。他是说了把两台攻击型机甲开到右半场去，但那是为了在恒星战队移动前进行拦截，及时支援最有可能成为战场的界河处，不是为了守在那里当木头！ 直到杰渡的话语出现在屏幕上，托马士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下一秒，他就又吐血了。 “为什么要绕圈子啊？今天暴义的人真是奇怪。” “天啊……还有八分钟，我觉得就看他俩什么时候醒悟了。” “求别醒。” 观众席议论纷纷，正是由于哈罗德和杰渡的举动——他们围着恒星战队阵地，一圈圈向外搜索起来，俨然是要借助精神力来一场地毯式扫描，挖出对手。 如此兢兢业业的行为却未得到好评，因为恒星战队的人都在界河对面呢，按他们精神力的覆盖面积算，再找个六分钟才有戏。暴义战队粉丝想戳他们脑袋，恒星的人就在界河那边好吗！路陵空特别像个小偷躲在山岭后面好吗！还有八分钟求你们赶紧去啊！ 平日里看暴义的比赛，十分钟内噼里啪啦一顿打，也没这么揪心啊。 人都找不到，还打…… 这些想法要让哈罗德他们听了，肯定觉得冤。他们按着队长说的做，一路上都没碰到恒星的人，现在又没人给消息，这四处找人的行为要多合理有多合理，总不至于让他们上来就猜测自家已灭一人，另两人却一无所知，连个信息都不发吧？ 宣怀机甲的能量槽和倒计时交替下降，两家粉丝紧盯着屏幕。 当记分牌变成“3:3”时，所有暴义战队的支持者心都凉了，他们只能期待恒星战队在最后五分钟出局一人。 传送出场的宣怀从星网模拟舱坐起来，见不远处肖波正在看比赛的直播录像。备战室里只有录像的对战声，屏幕映在肖波的脸上，泛着冷光。 宣怀没有说话，坐到阿肖的身旁。 二十五分钟，安澜和楚文悦的机甲马不停蹄，赶到了路陵空附近。三人从山岭后绕出，扑向了几乎没有攻击力的机甲修复者。修复者是偏向于技师类的机甲，可以帮助毁坏的机甲恢复活动能力，但现在于事无补。 驾驶者文树茂的通讯消息变成字幕，没有发出一条。 似乎是文树茂的精神力与终于搜索到界河边的两人接触到，两人不再画圈，直线冲到暴义战队阵地。那时机甲修复者的能量槽，只有13%。 “这理论上不可能啊……” 留下一句话，文树茂退场。 听到身后星网模拟舱打开的声音，宣怀无声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分钟的二对三混战宣怀没有再看。比赛定格，屏幕上出现了比分画面，其他星网模拟舱也接连打开，起来的哈罗德和杰渡一脸灰暗。 输家退场，胜者还在场上。 观众席很安静，安静的不像是比赛胜负已定。记分牌显示2:3，恒星战队胜。解说刘智海顿了一下，不太了解联赛的他虽然为“据说会输的战队赢了”这点感到奇怪，但也从善如流地说了下去。 “恒星战队取得胜利，成功进入决赛！下一场他们的对手……”刘智海查腕轮资料，“也许依然会是暴义战队。” “暴义战队是去年日月星出线赛的第一名，拥有一次豁免权，如果他们打败了另一组半决赛中获胜的战队，他们就可以进入决赛，再次对上恒星战队，想看的观众，可以期待十日后的现实决赛。” “本场比赛就到这里结束了，请各位观众等待传送。” 场下依然是沉默的。 过了很久，才有零星两三个的恒星战队粉丝小声道：“……我们赢了？” “是吧……” 有人跟着肯定，观众席缓过劲儿来，恒星战队的支持者猛地清醒——赢的是他们，确确实实用去年输给暴义的方法打了暴义的脸，他们也该像往年暴义战队一样欢呼才对！ “我们赢了暴义！” “决赛再见，出线的是恒星！” 少数人的欢呼回荡在场中，底下暴义战队粉丝的“不过是人头分多了一个”、“不就赢了一场”、“决赛你们完了”的反驳交织着欢呼，热闹无比。 “没想到我们还能赢暴义战队。”旁边的人在感慨。 云晓朔轻咳一声：“我早就知道。” “你也是恒星的粉？” “不，我喜欢的是安明岚。” 听到安明岚这三个字，坐在后几排的卢飞飞深陷纠结。发现安明岚就是黑龙号的时候，他一会儿希望恒星逆袭，一会儿希望暴义狠揍恒星，脑海里两种想法打来打去，比场上交锋还要剧烈。 “黑龙号运气挺好，是不是？”朋友戏谑道。 “那是实力！”卢飞飞反射性喊。 “……” 喊完，卢飞飞就沉默了。等到场上所有观众全都传送走，他还在郁闷，自己这个自诩理智的联赛老观众，怎么可以为一个选手说话？他才不会成为什么“粉丝”。 恒星战队三人传送离开的时间比观众要早，备战室中，路陵空一脸恍惚地起来，下地时差点一脚踩空。楚文悦沉稳多了，一言不发地坐在模拟舱里沉思。 安澜更是轻松，起身去开备战室的门，一副“刚刚只是上了个网”的样子。 “很累？” 楚文悦忽然问道。 安澜意识到自己脸色不好看，笑着摇头：“有点头晕而已。是不是比完赛就能离开了？我想去睡觉。” 头疼欲裂，连用那么久精神力屏障，后来还借精神力配合攻击。全场消耗下来，安澜只能尽量保持正常的样子，其实脚步都带着虚浮感。 楚文悦理解道：“那也别庆祝了，你好好休息。今晚协会发比赛的报酬，除了队内资金以外的部分我会打到你卡里。” 三人走出备战室，正门口的暴义战队还未离开。 见到三人，托马士一脸阴霾：“决赛等着。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隔开了精神力，但这种小手段是用不了太久的。” 小手段……安澜真想为连精神力屏障都没见过的“少尉”扫个盲。 难道他以为这是入侵的星网吗？ “我还以为你们看中的是新人的脸，没想到你们新人的长项在别处。”托马士厌恶地扫一眼安澜，“脑子不行，还要当选手，协会有人负责查星网数据你知不知道？” “刚知道。” 安澜说的是真心话。 许是因为安澜脸色太不好，令托马士对自己的猜测有了自信。他冷笑一声，充满了“过几天协会查出来要你好看”的意味，便领着身后五人离开了协会。 安澜没当回事，他心里想的是赶紧回库艾利那边，改造液快要到时间了，而且他还需要库艾利帮忙看看精神力消耗的状况。 倒是路陵空听了有点紧张：“你该不会真是黑客吧？” “虽然我对星网是很了解。”安澜故意停顿几秒，在路陵空等得心都焦了之后，才慢悠悠地说，“可我不会入侵，别乱猜了。” “唉……” 路陵空叹气，“好不容易想到和你‘没有公民证’相配的人设的。” “不，我真不是在逃犯……” 聊了几句，三人也离开了协会。出来后安澜没再回恒星战队驻地，楚文悦开车送他去了珊瑚药剂店。安澜上到二楼没有十分钟时间，他的腿就恢复成了鱼尾。 日月星帝*地方医院。 作为战时开设的军人医院之一，这里是日月星少数对精神力损伤有办法的地方。一间单人病房的门大敞着，达肯思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耳朵却能听见外面的谈话。 两个护士谈天说地，说到一半，一名护士接了个通讯。 “刚才我侄子说他看的半决赛比完了，他和几个网上认识的人正在庆祝呢，今晚上他说就不回来了。”年轻点的护士说，“一会儿我给他爸打个电话。” 比赛比完了？ 达肯思立马睁开眼，坐了起来。 躺了好几天，他浑身发酸，只是想到那边给的钱，他只好坚持躺着，愁坏了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毛病的新人医生。好在没人深究，凭着精神力损伤的神秘性，达肯思蒙混过关。 达肯思在床头的医疗助手机器人那儿取过纸杯，接了半杯水，他刚喝一口，门口护士的交谈就再次传入耳中。 “半决赛我打算看视频，听说是去年第一对去年第二。谁赢了？” 年轻护士对联赛没半点兴趣，掏出终端又确认一下，才告诉另一名护士答案：“这次半决赛好像爆了冷门，赢的是恒星战队。” 噗—— 达肯思一口水喷了出来。 第27章 作弊风波 半决赛结束，这场比赛的讨论却没有停歇。 哈罗德和杰渡闯了空，界河处隐藏的肖波第一个出局，随后宣怀出局，留在阵地的文树茂也遭到围攻。最后两人赶回，如果他俩也被送出局，这就是一场复刻版比赛。 复刻去年，让恒星战队无缘出线的决赛。 虽然多少也有出入，但细节上来源不明的即视感实在相似。暴义战队的粉丝膈应死了，这要说不是蓄意谋划，谁能信？ 当晚恒星战队的页面上，终于出现了第四个人。 安明岚，选手资料只写明了年龄和使用机甲，下方评价一片空白，但不乏有许多人对着安明岚明显偏向于人鱼的秀气容貌转粉，日月星的联赛迷开始听说这个恒星战队的新人，不过评价倒是一般。 本来有张好看的脸就会被怀疑实力不足，更何况安澜用的精神力和战术都没说透，刘智海的解说也没把重点放在他身上，赛后的联赛迷圈子只觉得“没有拖后腿，脸不错”。 打得不好挺容易看，但打得好有时很难看出。 暴义战队爆了冷门，公告板的联赛区也有日月星观众发帖争论，盖得最高的一栋楼是“日月星第一易主？半决赛的恒星战队是否能就此翻身？”。 日月星地处偏远，从来不是联赛热门，前十楼的回复全是“日月星比完了？”、“弓星也是黑马出世”，直到数楼后，才有人表示认识恒星战队。 14l：是第一年那个合赛级积分第十六的恒星？赢了挺正常啊。 15l：ls不懂，请自查这两年出线战队表。 16l：主楼分析太长不看。顺便你说的安明岚是谁？我在联赛圈也混了三年多了，不记得明星型的选手有他啊。 此楼一度歪楼成明星型选手讨论，幸好大批日月星联赛迷涌入，才为众人普及了日月星这三年暴义和恒星的血泪史，以及近期出现据说很像人鱼的新人。 几百楼过后，暴义粉丝以绝对数量占领了舆论优势，得出结论—— 一切拿决赛说话。 随后，这群暴义粉丝就相互联络，义愤填膺地组团前去联赛协会，还在协会官网连发数十个投诉。暴义毕竟有人气，粉丝也很有组织性，他们的投诉标题都是统一的“日月星半决赛是假赛，恒星战队涉嫌入侵星网”。 这其中不乏托马士在背后的运作，投诉中对比赛分析写得一清二楚，每一个矛盾点都用特别文艺的手法渲染一番，真不像是粉丝自己写的。 日月星联赛协会分部，分会长江邦焦头烂额地对上司解释。 “真没那回事儿，审核小组年年换的，消息也不会透露给选手，买通小组根本不可能。既然他们检查的结果不存在作假，恒星战队没可能作弊。” “再仔细查，换一拨人审核。” 投影屏幕里的上司果断道，“绝不能包容任何可疑情况。有一就有二，去年才处理了白云战队，出线赛关注度又不如星系赛大，或许会有战队存在侥幸心理。” “我知道。”分会长江邦连连点头，“我会找合赛级战队的人和审核小组重新观看比赛录像，希望您能帮我联系一家合赛级战队的负责人。” 通讯结束，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开。 看下属那模样，江邦就知道外头暴义战队还在闹。屋里的窗户紧闭着，江邦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户，外头比蜜蜂还嘈杂的抗议立即冲破他的耳膜—— “强烈要求协会重新检查比赛过程！” “反对高科技手段作弊！恒星战队滚出联赛圈！” “拯救联赛风气！” 江邦被吵得脑袋都要炸了，关上窗户，世界顿时清静。 他叫来下属，吩咐道：“现在先出个还在调查的声明，把比赛录像存到我的终端里一份，再请一个审核小组，让他们检查比赛过程中的星网是否有异常。” 两天后，是暴义战队与另一家半决赛取胜战队比赛的日子，审核小组和内行战队到位。上司联系的是合赛级的金炎战队，这两年入过帝国级联赛，队内以重视战术为名，不过也颇多太在意战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 金炎战队队长柴亭还有一篇文被联赛圈封为神文，内容为分析联赛经典战术原型，是柴亭从细行星第一军校毕业时发的毕业论文。 这样的战队来看出线半决赛有没有作弊，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也可见协会对此的重视。 细行星，金炎战队驻地。 这边的赛程比日月星要快，已经确定了金炎战队出线。虽然这结局连他们的对手都能预测得到，但柴亭还是在当天比完后，才着手检查比赛录像。 接收到负责人跟他说好的比赛录像，柴亭起身倒了一杯黄桃果汁，调整好录像投影角度，等到一切准备完毕后，他将手写板放在膝盖上，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队长还在看录像？战后会议不是看了五遍吗？” 从食堂归来，队员汤友启看到柴亭万分不解。 柴亭没回答半个字，目光专注地对着录像，连写字都没低头看手写板，右手在手写板上记下密密麻麻的小字，上下行挤在一起。 又不是不知道队长是个什么性格，汤友启摇摇头，好奇地凑到沙发边跟着看了两眼。 录像进展到界河旁的对战：安澜发现了肖波的机甲潜行者，随后潜行者僵住，遭到电磁炮打击时才想起闪避，可惜为时已晚。时间不长，汤友启这么站着看完了一次交锋。 “不是一个级别的啊，哪个星球的出线赛？” 能让水平相差非常之大的选手对上，最可能的就是出线赛时期，连金炎战队也在出线赛第一场遇到一家二人战队，对手那两人纯粹是结伴来玩的贵族子弟。 根据实力，汤友启猜这可能是哪个星系级战队的，不然他不会没见过。虽然录像中的两人配合默契，实力也令人眼前一亮，但比赛毕竟需要五个人。 柴亭暂停了录像，转过脸回答：“日月星半决赛，负责人说的‘疑似作弊’那场。” “作弊？” 汤友启一愣，悟道，“你是指和这俩人对上的战队赢了？” “不是，这两个人所属的恒星战队赢了。”柴亭点开日月星传到他终端上的投诉，上面是暴义粉丝信誓旦旦的分析。 他看了几秒，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复述道：“恒星战队可以发现机甲潜行者的踪迹、机甲潜行者在通讯器无信号后就不再行动、电磁炮蓄力时潜行者没有反应……以上三点是刚才那场的可疑之处。听说潜行者的驾驶者曾是恒星战队一员。” “……呃。”汤友启望天。 良久，他才拍了拍队长的肩膀：“辛苦你了，给他们解释什么叫精神力一定很难。” 要是真连审核小组都没通过，也不必让队长分析了。如果给队长分析，证明这场比赛的异常主要在于局面矛盾，而这些矛盾，通常是由于战术、装置以及精神力。 这次，显然是有人使用了时间过长的精神力屏障。 证据就是，同样处于屏障之中的同队选手也并未使用精神力攻击，而制造屏障的那名选手操纵速度明显下降，只是在对手连动都不动的时候很难发现。 柴亭点头：“既然你也能看出来，那就好办了。” “……喂，不会吧……” 汤友启有不祥的预感。 “就是你想的那样。”柴亭微微一笑，“我们一起看，给协会的报告你来写。你耽误了那么多课，作为学长，我认为让你写比赛总结也是个训练的好办法。” 这个晚上是暴义战队战胜对手，成功进入决赛的日子。 也是日月星联赛协会接到金炎战队的报告，发布“一切正常”公告的日子。江邦收到报告自己也看了一遍，然后他发现，文件底下还有一小行字：“请帮我们联系恒星战队的负责人，有要事详谈”。 什么玩意儿……江邦第一反应是来挖角的。 他知道自己这是妄想，日月星是什么地方？要从联赛水平来看，那就是倒着数的，当初被分配到日月星，江邦还郁闷了很久。而金炎战队在的细行星是玄武星系重点扶植对象，明明同一个星系，却是天差地别。 但谁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就当他自作多情好了。 想了想，最后江邦还是删掉了底下一排字，将报告交给下属。 于是在暴义战队去酒馆庆祝时，队里最爱刷协会官网的文树茂看到了日月星公告，他心里有种很糟的预感。读完全篇，文树茂下意识地看向队长。 托马士抢过终端，一目十行，接着寒了脸。 “队长……就这么算了吧。”文树茂小心翼翼地开口，句子比平时短了一倍。 他和恒星战队三人对上时已是尾声，安澜压根没用过精神力屏障。何况文树茂本是技师转机甲驾驶者，三对一打败他再正常不过，他自己是没什么好质疑的。 肖波和宣怀直面过精神力屏障，模模糊糊的也有了猜测。他们在场上，当然知道自己的状态并非作假，更不是掉线，而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精神力技巧。 可托马士才是队长，没人能左右他的意见。 “协会不会查，我去查。”许是酒精作用，托马士的眼神格外偏执，他一字一句道，“安明岚那人有问题，查清他的家庭背景和履历，我就不信他能隐藏得彻彻底底。” “队长，比赛时可能是他们用了什么精神力技巧。”肖波小声咕哝，“我动不了是因为精神力遇到阻拦了，感觉太可怕，一时没缓过来……” 托马士冷笑：“你当然为你的前东家说话。” “不是肖波一个人的问题，队长，我——” “你闭嘴。” 宣怀话到一半，就被托马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 自己的战队必须要赢，但今年输了一次，是谁的错？以往有菲尔那个碍眼的存在，那就是菲尔的错，今年恒星多了个新人，当然是新人带的晦气。 这样的拦路虎，他一只也不会留。 第28章 队长?队长 决赛是在三天后，暴义战队粉丝还没消停，风波大得连不刷公告板的安澜也略有耳闻，但随着时间接近决赛，那些人的声势也渐渐小了。 楚文悦和路陵空去接归队的达肯思，宿舍内只有安澜一人，缓过之前比赛对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后，安澜开始着手写战术总结。 终端屏幕右上角有图标一闪一闪，是来信提示。 安澜只当是装点，继续在终端屏幕上敲打着。写战术总结的习惯是他从缇南学院带出来的，他的老师曾说过“不会反思的人只有侥幸”，那届军事指挥系的学生都铭记于心。 暴义战队一方的实力分析很快结束，轮到自加战队，安澜停手想了一下。 达肯思配合机甲的战斗可能性分析他在半决赛前就做过了，没有一起上过场，再想也是多余，至于楚文悦和路陵空，一场下来他倒是发现不少问题。 楚文悦是策应攻击型的选手，操纵速度中上。虽然因为精神力屏障的关系看不出他精神力如何，但两人配合，安澜能意识到他不仅擅长配合，对战术的执行也很敏锐，无需多言，就能在恰当的时候给出辅助攻击。 这样的选手负责冲锋，实在是恒星战队没人才会做出的选择。 说到路陵空……安澜猜他可能是精神力比较少，后来对文树茂的时候，路陵空完全没有在操纵机甲以外的地方使用精神力，再防御型的机甲也不会如此。 总的来说，安澜对这两名队友很满意。 能够在战术执行中不出差错，这个能力已经很稀有了，其他的火力不足、缺乏战术都可以弥补。反观暴义，除去可能是纯技师不擅长作战的文树茂，其他人失误率未免太高，应该是精神力训练不足的缘故。 安澜觉得暴义战队能在去年全灭赢了恒星战队，真挺运气的。 “叮咚咚咚！” 终端自带的老套铃声响起，这次不再是信息了，而是通话请求。 安澜接通对话，屏幕上没有出现人影，只有微带着沙哑的少年清亮声音传出：“师傅……因为你很久不上对战区，我是拜托火神才要到你的联络号的。” 师傅？ 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安澜还是顺着说下去：“找我有什么事？” “可能有些唐突吧……”少年顿了顿，语调变得有些压抑，“但除了师傅，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问了——如果别人希望自己做的事，并不是自己真想做的呢？师傅会怎么做？” “这个……” 看来是个陷入迷茫的小孩，拿他当知心哥哥了。 前世在军队时，安澜非常容易招到这类人生相谈，明明他自己也才是个刚毕业的少年。有时安澜会怀疑大家是不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平时见他生硬招呼就走人，却三天两头找他谈人生？ “你觉得那个‘别人’的意见很重要吗？”安澜放轻声音。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但无论选什么，结果总是要你承受。”安澜道，“只有当你明白两个选择各自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你才不会后悔，我选什么，和你的选择并没有关系。” 少年沉默了，终端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半晌，他不确信地问：“师傅的意思，是让我选自己喜欢的吗？” “那是我的选择。”安澜反问，“至于你要怎么做……你觉得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通讯静静地维持了一分钟多，被冷不丁挂断了。 宿舍门外达肯思对半决赛的追问渐渐接近，是楚文悦他们回来了，安澜也就没有再想刚刚那一段对话。他站起来给三人开了门，楚文悦一进门就叫住要去沙发上躺着的路陵空，一副有事情要交代的样子。 路陵空看楚文悦面无表情，也勉强站直了配合。 “我要说的是决赛。”楚文悦轻描淡写道，“在开战术会议之前，有件事要告诉大家。决赛的战术指挥权依然属于安明岚，场上尽量控制对指挥的疑虑，尤其是达肯思。” “我没意见。”路陵空表态。 “等等！”达肯思连忙大声反对，“最早麦伦前辈指挥理所当然，前辈以后的你是队长也正常，安明岚只是个新人，还不确定能在恒星战队呆多久，怎么能相信他的指挥！” 其实谁指挥安澜还真不在意，他更在意能不能赢。前世没成为将官前，安澜就是在别人的指挥下混上去的，军人对服从命令这点要求更严，成了将官后，因为名声不好，他也很少能拿到完全的指挥权。 论资排辈也是常见，安澜无所谓地想。 “我相信他。” 楚文悦面色平静。 体能不如人，安澜只觉得楚文悦向前推了他一把，没用多大力气，也带得他一个踉跄。等站稳后，安澜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楚文悦。 “而且安明岚有资格负责指挥。”楚文悦淡淡地说，“从今天开始，他才是队长。” 一言既出，在场其他三人都陷入了震惊。 这件事楚文悦事先没和他们任何一人通过气，连要成为队长的安澜也不知道。刚刚养伤归来的达肯思更是有种晴天霹雳感，他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路陵空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战术小分队队长？队长你挺有幽默感啊，我们就四个人，没必要建个分队出来的。” “是恒星战队的队长。”楚文悦一点玩笑也不开。 “我不同意！” 达肯思强烈抗议，“让新人当队长也太儿戏了，要是支持者知道我们在决赛前换队长，还保不齐会想什么。安明岚来恒星战队不到一个月，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赢。”黑漆漆的眼眸直视着达肯思，楚文悦慢慢道，“我不适合当队长，当时也是菲尔离开的太突然，才会担任队长一职。这样不合适的职责分配会影响战力，之前没有人选，现在，我认为安明岚很适合成为队长。” “他哪里适合？”达肯思指着安澜的脸，“我看新人更适合被贴在包装盒上。” 没闲心反驳达肯思，安澜也认为这个任命过于草率了。 他有实力，这件事他自己知道，但对于完全不了解他重生过的楚文悦来说，自己最多是负责战术成功了一场，没有表露缺点的新人。对手不够强，能看出的实力也不多。 何况只拿选手身份当参军跳板的他，根本不可能是合格的队长。安澜担不起这份责任，可说出真实理由太动摇士气，决赛在即，他还不想这时就让人沮丧。 “当队长有点过了……”安澜表示反对。 “没什么不好的。” 楚文悦强硬道，“昨天下午我已经去协会办了交接手续，现在协会官网上，恒星战队的队长标在你身上。” 在下任队长人选为同队选手的情况下，现任队长可以直接办理交接，也是联赛协会为了避免部分队伍无法凑齐全员认同，第二年才改的规则。 听到这话，路陵空立马翻出终端一查，果然改了。 “算了……我知道阿楚一直不愿意当队长。” 路陵空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走上楼，“那以后队长就换人当吧，我该改口叫安明岚……队长？”他压着楼梯扶手看楼下，对安澜笑了笑，随后上了二楼。 楚文悦的神情微微放松下来。 “你和菲尔一个样。” 达肯思紧抿着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他看向楚文悦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留在客厅中的楚文悦和安澜默默无话。打破沉默的是安澜，他坐回到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楚文悦过来坐：“菲尔很快就回来了，换菲尔当不也挺好？” “换队长这件事，昨天我和菲尔商量过了。” 楚文悦低着头，垂落的头发在侧脸投下阴影，“队长不是指队伍里最强的人，而是能带领队伍前进的人，我们都不适合，但你不一样。” “你给我一种，和麦伦前辈很像的感觉。” 安澜一怔。 麦伦这个名字令他有点耳熟，但想也知道，他认识的那个“麦伦”，是不会跑到日月星打机甲程式联赛的。 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楚文悦的声音非常轻微，仿佛每个字都落入了回忆里。 “麦伦前辈的年纪比我们大得多，对战术很有了解，也是一名高级技师。他不怎么说过去的事，但他的战友说他以前是帝*人，参加过贾美尔战争。”楚文悦淡淡叙说着，“无论比赛看起来多可能会输，他都会说他还当了二十年小兵，最后不也出头了，是个很积极的人。” “……真的很积极？” 二十年小兵，这听起来太像安澜认识的那位了。 楚文悦瞥了安澜一眼：“虽然菲尔才是我们队的核心，但没有麦伦前辈，我们不可能进入合赛级联赛。邀请我加入恒星战队的，也是麦伦前辈。” 联赛第一年，选手多是战争结束后热情无处挥洒的人。这其中，也会夹杂两三个楚文悦这样，受人邀请，机缘巧合之下进入联赛的存在。 但最后，反是让他看到联赛乐趣的菲尔先一步退出，麦伦前辈也无奈离去，获得联赛冠军的梦越来越远，比他刚刚加入时还要遥不可及。 而他留在战队，一留就是三年。 “那个麦伦前辈现在……”安澜试探着问。 “他在疗养。”楚文悦站起来，“麦伦前辈受过精神力损伤，在那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菲尔退队之前，战友就把他接到了帝星的军队疗养院。” 楚文悦取出终端看了一眼时间，静音的终端上，来信提示闪烁着。他看着心不在焉的安澜说道：“队长，明天的战术会议交给你了。战队负责人还是我，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模拟舱的采购记录我会传给你。” “嗯……” 安澜的回答有些飘忽。 他能在这个战队留多久？到时候也像麦伦或是菲尔一样离开，楚文悦会怎么想？这些疑虑和对“麦伦”的猜想混杂在一起，安澜揉了揉额头，试图减轻些许头痛。 抬头时看见楚文悦走出宿舍的背影，安澜微微叹了口气。 他像的可不是“能带领大家前进”的麦伦前辈，是楚文悦才对。一如他和卫诺元帅，他被别人的光芒吸引，追随着别人的梦想，直到那个梦想也成为自己的梦。 区别只是楚文悦的梦还在路上，而自己的梦，远在重生的三年之前就已经实现了。 第29章 我要当元帅 帝国历4401年，也克门星。 那一年是贾美尔战争真正疯狂的开始，仿佛是一个信号，也克门星一夜之间从祥和的边远行星变成了地狱。往日居民们只能在立体光幕中看到的机甲占领了这个星球，房屋倾毁，夏日的暖风竟也比寒风刺骨。 安澜无数次用这个画面激励自己——比楼还高大的多人机甲突然出现，刀锋雪亮得好像一道白光，劈碎了破坏他们镇子的侵略者。随后，机甲上下来一个人，对方军服笔挺，笑容温和地朝他伸出手。 “我是来帮你的。上来，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同于机甲的冷硬，男人长着一张令人心生好感的脸。 “……你是谁？” 那时候安澜还是个不爱看帝国新闻的十四岁少年，他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只是本能地对陌生人抱有警惕。事实上，在看到家人血肉和砖石杂糅在一起的场面后，安澜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因为他想知道，所以就问了。 大型机甲的驾驶舱里又下来一人。这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秀丽少年，同样是黑蓝色军服，乌黑的头发垂在颈侧，神色冷淡。 少年看也不看安澜，走到男人身边：“老师，该返程了。” “等我一会儿。” 男人苦笑一下，然后俯身与安澜平视，声音清晰：“我是卫诺，一名帝*人，这里很危险的，跟我走吧。你看旁边还有一个同龄人，路上要是有什么不安心的，你可以和他聊天。” “老师。”少年微皱起眉。 “别这么严肃啊，默莱尔你不也很久没见到同龄人了吗？”卫诺笑了笑。他把安澜抱进了宽大的机甲驾驶舱，安澜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 舱内有四个人的座位，安澜和默莱尔坐在后排。 比起根本没理过他的默莱尔，卫诺在启动机甲时还在安慰他。安澜沉默地听着，等到驾驶舱入口完全关闭后，安澜忽然说：“我也要像你一样强。” “我？” “我要当元帅！”安澜坚定道，“最厉害的军人不是元帅吗？不仅要和你一样强，我还要比你更强大，成为帝国的元帅！” “……很辛苦的。” 这时的卫诺还是上将，他微微一愣，便笑着鼓励说：“但是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跟我回帝星，去参加缇南学院的入学考试。默莱尔也是缇南学院的学生，以后你说不定会在军队里遇到许多校友。” 他在也克门星上的是普通学校，没有接触过精神力技巧，连机甲也只有海报上的印象。这个宣言到底有多天方夜谭，安澜现在还完全不清楚。 安澜想了想，转头问默莱尔：“入学考试是什么样的？” “……” 默莱尔注视着机甲内壁的一片金属壳，青绿色的眼眸似乎带着薄冰。 直到卫诺再一次提醒他“要亲民”，默莱尔才不带感情地叙述道：“精神力和体能测试，不同系的笔试不同，要入机甲格斗系才能成为机甲兵，考试会考机甲对战。精神力测试分为三次，每次淘汰的人只能明年再来……” 安澜边听边点头，努力在脑内模拟测试过程。 看他的样子，默莱尔停下叙述，露出一个弧度微小的笑来。他用讽刺的语气最后加了一句：“但是你会很惨的。因为缇南学院，并不是你这样的人也能平安活下去的地方。” “你难道会预言？” 安澜不服气，盯着默莱尔的眼睛还没消去红，“我敢打赌，再见面的时候，我的军衔绝对比你高。” 默莱尔不以为然，转开头不再看安澜。 后来安澜跟着他们上了开向帝星的战舰，十四年来他头一次离开也克门星，从飞船舷窗能望见那颗本是土黄色的星球，遭遇天基武器毁灭打击的那一半，变成了焦黑。 安澜一言不发地望着故乡的星球，越来越远。 那句看似是一时意气许下的话践行了七年，安澜最终还是没有成为元帅，他站在成为元帅的那个人身边，化作开路的利刃。 有时，安澜会想起离开故乡的那一天。他没能变成走下机甲的那个拯救者，却成了拯救者手里，那把雪亮的刀。 …… ……都是过去的事了。 安澜看看天色，前段时间为了训练都住在宿舍这边，也该回库艾利那边一趟。最近刚拿到协会发给选手的报酬，他还想全打给库艾利，就当是付房租。 他打车回到珊瑚药剂店时，店门紧闭，门口停着一台漆黑的梭形浮游车。门口这条街平时就人烟稀少，现在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白天不开店？安澜有点疑惑。不过店门没上锁，他走进药剂店，就听到隔间里传来争执打斗的声音—— “你、蛀虫……放开！” “我领养了你，你就是我的人鱼。” 啪嚓！瓶子砸破的响动传来。安澜冷下脸色，一脚踹开隔间的门——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将库艾利压在桌子上，紧紧按着库艾利的肩膀，左手缓缓下移，解开了库艾利的衣扣。一副眼镜掉在地上，沾了破碎药瓶里流出的药液，屋内满是苦香。 听到声音，托马士回过头。 托马士还没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就被一只手抓住后领，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压制着他，让他向后栽去。一路拖拽，他的腿磕在隔间门上、店内柜台上，直到被拖到店门口，对方才拎着他的后领狠狠一摔。 “安——” 叫出对方名字的话被痛呼声掩盖，托马士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拳砸向他的下巴，膝盖压在他肚子上，但他只觉大脑疼痛交织着一种比零度还要寒冷的感觉。那温度冻结了他的思维，令托马士连小臂都在颤抖。 他看到安澜站起来，脚踩住他的手肘，毫不留情地一碾。 比起骨头剧痛，那种好像被无形力量切割一般的感受使托马士缩紧了胃，呼吸停滞。他死死地瞪着安明岚，想要唤回身体的掌控力。 “我告诉你。” 俯视着他的目光冰冷晦暗。 “再动我的家人，就送你去医院住一辈子。” 说完，安澜头也不回地进了店。 当冷意消退时，托马士瘫在地上，呼出一口气，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竟然让托马士有种重生的错觉。从地上爬起来，托马士看着自己骨折的胳膊，咬紧牙，再看向店门的眼神带着戾气。 安明岚…… 默念这个名字，每个音节都是咬碎骨头的恨意。 联赛选手禁止私斗，没想到安明岚恰好回来，还真的会出手，托马士简直后悔死了提前贿赂人短暂关闭附近的电子监视眼。 现在的库艾利有药剂师身份保护，托马士不好出手，但安明岚，他倒是有一个正大光明报复的方法。 决赛再见，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溃对方，让这个人和恒星战队永远在出线赛中沉沦。托马士暗下决心，起身时，他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浮游车上。 惯用手骨折，但他身上磕磕碰碰最多沾了点灰，只是轻伤。托马士只好用不熟悉的手，艰难地在终端上输入联络号。 “找我有事？决赛的事不已经商量好了么？” “废话少说。”托马士打断对方，“决赛时，我要看到安明岚最后一个留在场上，给他的能量储备比其他人多留点。” 几句简短对话，托马士挂断通讯，扯了扯嘴角。 珊瑚药剂店。 库艾利追着安澜到门口，目睹完刚刚那一幕后，再看到回到店内的安澜，他忍不住本能地向后退一步。倒不是对安澜打了他最恨的人有什么不满，而是安澜本身，就令他害怕。 安澜也没理他，疲惫地坐到沙发上，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你……” 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又闪过脑海，库艾利噤声。 安澜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声音还是一贯轻松的调子：“对了，我拿到了比赛的报酬，你的账户号是多少？我把钱打给你，当是这些日子的租金。” 库艾利下意识答：“谁要你的租金？” “那就当是医疗费好了。” 安澜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虚弱，“头疼。” “……” 深叹了口气，库艾利紧绷的身体松下来。 真是白紧张了。他一边唠叨安澜对身体健康毫无意识，一边走过去查看安澜的情况，果然又是精神力消耗超过上限。 库艾利不知道刚才安澜用了什么——体能不足c级的人鱼能在肢体冲突中揍了托马士，其实是以精神力做补。这是缇南学院教习近身格斗的专属技巧，开创者是一名狂热信奉精神力万能的老师，不过用起来十分鸡肋。 能考进机甲格斗系的学生，体能不会差，而且这技巧不仅要求对手精神力远低于自己，还要消耗使用者的大量精神力。除非是被束缚住了无法打斗，否则简直是浪费精神力。 以安澜现在的身体，持续头疼还算轻的。 “托马士领养过你？”安澜随口问道。 “……谁是被他领养的。”库艾利冷哼一声，“要不是让他发现契合度高，我现在说不定是在帝国药剂研究所工作，哪会被扣上间谍罪的帽子。” 契合度是对两人之间精神力配合是否良好的一个衡量指标，理论上，不只是人类与人鱼，人类之间也可以测试契合度。这种高契合度可遇不可求，多少人一辈子不要说遇上高契合度的人鱼，连高契合度的人类都遇不到。 不过人鱼的精神力有安定作用，联合起来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具体怎样安澜也不了解，他一直以为契合度和星网上流传的“速配指数”差不太多。 安澜一问出口，就被库艾利吐槽了“你是哪个年代的生物”。 “你以为托马士咬着我不放是因为我和他很速配？”库艾利撇撇嘴，“我的精神力上限是s，但托马士只有a，他是为了拿我当罐头，好扩宽他的精神力上限。” “精神力上限？” 安澜立即抓住了关键词。 “忘了你是远古来的了……”库艾利咕哝一句，“契合度高的两人用精神力配合效果好你肯定知道，人鱼可以和人用精神力交融，同化成两人间最高的精神力上限你大概不知道？” 沉默片刻，安澜终于说话了：“……这谁教过啊。” 库艾利耸耸肩：“可能你们学校没上伴侣关爱课？这是我在那个医学院的必修。” 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理解，安澜思考好一会儿，才说：“总之，我找个上限高的人，多用精神力和那人沟通感觉就行？不是一个人也行？” “还有契合度高。” 库艾利忍不住道，“你还想找几个罐头啊？” “这不重要。”安澜露齿一笑，“找到再说，也算一个希望。” “好好……你找。” 库艾利没话可说，要真那么好找，托马士哪会死抓着他不放。他打量一下安澜的状态，将话题拉回现在：“没找到之前，我还是建议你少动用精神力，尤其是近期，你用精神力的次数太频繁了，不久你还要比决赛？” 决赛在两天后，安澜也无奈：“这没办法，我会尽量节制的。” “你的节制真难形容……” 库艾利看了眼安澜的腿——这么全天都使用改造液的人鱼，他还是头一次见，连自己也是晚上睡在水里，但对方显然没有“人鱼长久使用改造液伤身体”这个概念。 “还是看着比较保险。”库艾利摘下眼镜，慢慢擦净了镜片上的药水污渍，“你的决赛是在后天？我会去看的。” “那我给你订第一排的位置。” 安澜笑起来，“赢的战队，一定是我们。” 第30章 受关注的1/78 开赛两天前，双方战队就已经乘坐隶属协会的飞船，抵达了玄武星系的主星——细行星。作为主星，这里不仅贵族遍地走，连细行星联赛协会也高于同星系的所有分协会，拥有玄武星系唯一一个六千力量级的比赛用认证场地。 运送来的机甲被送到协会提前检查，在比赛前，选手们就住在协会宿舍中。 走下飞船时，本来坐在不同座舱里的暴义战队和安澜等人碰了头，安澜本以为托马士会先挑衅，结果倒是外面接机的人帮他挑衅了—— “反对不明手段作弊！暴义战队才是第一名！” 安澜转头去看，飞船外服装统一绿白色的暴义战队支持者大喊着，有的还举着终端显示半决赛那天的截图，嗯……就是暴义三人出局的那一幕，样子有点惨。 至于作弊，这样的话安澜听过就算，泰然自若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要不是协会工作人员和警卫都在，那些支持者连咬恒星战队的心思都有了——过不过出线赛可是联赛的第一道分水岭，结果半决赛出了个有力竞争者，打败他们心目中第一的方式还压根就看不明白？这让人怎么接受！ 某些无倾向联赛迷弱弱的解释，掩埋在了支持者的高喊声中。 “啧啧，邪.教。” 安澜点评了一句。比这疯狂的他也见过，前世凯旋时不乏有人跟他吼“功劳是谁谁谁的，你一个副指挥能别抢风头吗”，但这些支持者显然不能以揍来解决。 “毕竟是决赛。”楚文悦心态平和，“过了这一场，才有参加正式联赛的资格。” “决赛地图变成迷宫山谷了……这天气不会太热？”路陵空想起来一件事，“临时换图，队长是不是还要重新画？” 迷宫山谷，顾名思义是以山谷为主要地形，障碍极多的地图。换地图的原因很简单，半决赛用丛林地形那场转播权已经卖出去了，下场如不换图，与半决赛太相似，影响卖价。 收到钱的那天，恒星战队就改装了一下机甲，不过调整的只有细节，例如楚文悦的浮光星iv增强了火力，路陵空则是给机甲增加了基础防御。 “已经把地图加载到机甲里了。”安澜说。 协会接他们的浮游车停在不远处，坐到车上，安澜的位置是司机旁边，其他三人在后排。达肯思看上去心事重重，浮游车开动起来时，他终于开口问了：“安明岚。” “嗯？” 达肯思坚持不肯叫他“队长”，安澜也没纠正他。 “半决赛那场我没能去，”达肯思问，“你和肖波说了什么才赢的？宣怀呢？”虽然他不认为肖波会因为一两句话松动，刚跳槽进暴义战队，那小子讨好同队还来不及呢。 “我说了的，转播不是都上字幕了吗？” 安澜似乎很困惑，“我打败他们当然是因为精神力攻击，说话哪有精神力好用。” 你就吹吧。 达肯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和他沟通下去。 上字幕是没错，联赛区还有人专门截出了安澜的话一句句分析，声称安明岚作为新人却对队友指手画脚，他凭什么指挥？没想到一周没过，恒星战队的队长就成了安明岚。 可精神力技巧军校专属，连星系级战队都有不少仅是略通入门技巧的选手，要是安明岚光凭精神力就能干掉对手，那他会加入恒星战队，得是大脑烧坏了。 要说是战术取胜，这两天达肯思也听到了安明岚布置的决赛战术。 居然让他开机甲隐藏在两队的交战点上，再让路陵空一个攻击手段不多的防御型进入交战点——这是公报私仇！知道危险，安明岚还让他藏在那儿？ 这是实赛，一不留神命都能交代出去，还有人这么草率行事？ 心里给安明岚写了一长串的批驳书，达肯思满脸郁色地到了联赛协会。等到进入宿舍，他才想起来忘了给托马士说地图的事——算了，有地图什么的开场就能看出来，何况连安明岚都能弄到地图，托马士又怎么会没有。 可惜，托马士还真就没有。 半决赛的丛林地图哪怕暴义战队没有准备，毕竟去年比过，又能下载到广角视频，问题不大。但是他们对迷宫山谷这地形，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了。 使用过这地形的视频是有的，例如金炎战队出线赛决赛那一场。只是这场流传的视频大多是直播版本，也能找到一些多点实时视频，压根没有一般观众看不懂的广角版本。 没有广角版本，安澜准备地图时也遇到了麻烦，抓紧时间才在赛前准备了一份机甲加载用的立体地图。 十间单人宿舍，恒星和暴义的人都住在一层。 安澜刚换完改造液出了浴室，就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他穿好衣服去开门，门外是路陵空，手里抱着几本书，难得精神十足的样子。 “队长要不要去逛机甲商城？我看你好像没有改机甲。” “我改机甲了。”安澜笑了笑，“我装的是效果装置，估计会派上用场，对能量的消耗也非常少。倒是你，比起机甲商城更想去书店吧。” “今天有签售会……”路陵空移开视线，“既然你不去，那我走了，下午有什么事记得联络我。” 对于路陵空改变的态度，安澜隐约有所察觉。 不过他知道的是路陵空不会在比赛前说消极话了，完全没意识到除了比赛相关，生活上路陵空对他也亲近不少。比如说，以往的路陵空只会在出门被他撞见时，才会开玩笑地说“顺路去书店”。 决赛当天，会场后台备战室。 距离比赛还有四个小时，机甲在机甲库进行最终检查，备战室里气氛还算轻松。达肯思不知道去了哪里，安澜已经联络了他，赛前一小时到就行。 按照机甲程式联赛协会标准，机甲装置可分为三类——攻击装置、防御装置、效果装置，在此之外要检查的是能源种类。好的能源可以在同等容量下提供更好的转化率，但出线赛大家基本使用黑石能源，分不出上下。 机甲光幕上的能量槽，则是衡量胜负的唯一准线。 比赛中，协会以“能量完全消耗”为判断选手是否出局的方式，在能量指示条依然存在的情况下，即使机甲已经报废，也视为选手没有出局，可以让技师选手进行维修。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无论机甲是主动攻击防御还是受损，能量都会下降，所以多是机甲还能动弹，能源却一干二净的情况。 细行星的备战室很宽大，不用像虚拟赛一样摆上模拟舱，铺着绒毛垫子的白沙发占了备战室的一半，茶几上摆放着一盘甜瓜，前方是处于待机画面的立体光幕。 楚文悦又在看终端，这两天，安澜总是发现他盯着终端眼也不眨。 也许是注意到安澜的视线，楚文悦突然说：“队长，如果有人联系我说看上了我们战队的选手，我应该怎么回？” 原来是这样的事…… 那个“如果”显然是既成现实。安澜知道楚文悦是战队负责人，连战队驻地都是他的，挖角当然不会挖到他身上去，那可以挖的就剩下自己、路陵空、达肯思三人。 安澜只是笑笑：“选手不卖。” “如果是很好的战队呢？指明要你。”楚文悦补充道。 路陵空回答得快：“队长更不卖。” 没人追究那个假设中“更好的战队”是哪一家，楚文悦叹了口气，关掉了终端。正在三人闲聊之际，备战室门开了，一名协会人员走进来。 “协会对机甲的检查已经完毕，各位的机甲在场地外由协会看守。”协会人员抬手看了一眼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十分钟，是否需要我带领各位先行观看比赛场地？” “我们队的达肯思还没到。”作为队长，安澜站起来回应道。 协会人员愣了愣，说：“贵队的选手达肯思在机甲检查后去了机甲库，然后跟着走了，现在应该和机甲一起到了场地外。” “哦……那麻烦你带路了。” 安澜沉吟一下，朝协会人员客气地说。 走出备战室迎头遇上暴义战队的人，安澜没有理会，但两个战队还是一前一后。托马士的骨折当晚就好了，现在队服整齐，高抬着头，看起来还挺得意。 目光对上，托马士对着安澜诡秘一笑。 安澜挑挑眉。这人态度真奇怪，他还以为就算不说话，至少托马士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呢，没想到对他还能笑得出来，心灵坚韧？ 穿过走廊，两队下了一层楼，进入地下。这里是场地外围的地下通道，封死的墙壁后其实是场地六千力量级的能量罩设备场，从这里过去，上楼后便是比赛场地外围。 出来时，所有人都不禁眯起眼，临夏的阳光明亮强烈。 会场观众席空无一人，还未开放，机甲停放在场地旁边。从这个视角看，只能看出场地中有许多山谷小道，只有乘坐机甲的高度才不至于彻底迷失。 开场前十五分，选手乘坐机甲进入各自阵地，六千力量级能量罩和信号屏蔽场开启，场地笼罩在无形的边界之中。 开场前五分，观众入场，频道直播开始。 日月星再偏远无名，也是帝国七十八个住民星之一，这场决赛是打响正式联赛的号角——剩下还没决定出线战队的行星，只有六个，而日月星就在其中。 决赛并非虚拟赛，来看的观众不乏平时很少观看联赛的人。有名气的战队早在上周就全部确定出线，这周六场决赛里，日月星这场颇受瞩目。 观众涌入会场，三面观众席坐满了人，过道还有贩卖零食的商贩。 除了买到门票亲自去看的观众，立体光幕前也守着不少观众，连远在落日云星系帝星的皇宫里，也有人提前半个小时打开光幕等比赛直播。 浅蓝色头发的青年一路无阻，直到皇宫休息厅。高大的正门十分敞亮，一面墙是落地窗，阳光照进厅内剔透的瓷砖地板，洁净得闪闪发亮。 通过身份验证后，青年走进去，看到华惊羽在等比赛毫不意外。 “……你还真是哪场比赛都看啊。” 从老家海螺星度假归来，尤蓝就看到好友华惊羽又陷入了一年一度的联赛季。每年这时候的华惊羽都很高兴，赖在皇宫里成天抱着立体光幕，哪怕出任务都要刷终端。 华惊羽有三个月没见尤蓝了，但他更多的是对尤蓝度假羡慕嫉妒恨。 “默莱尔，我也要休假！” “没有你的休假。”默莱尔懒得抬眼，手指翻过一页书，“尤蓝是医师，也有代班的人，不用时时刻刻留在宫里，但作为唯一近卫官的你，在找到接任者之前都别想了。” “就算给了你休假，你也是到处跟着联赛跑，和现在这样看比赛没什么区别吧。”尤蓝落座，拿出一本比转头还厚的医学辞典。 说是这么说，两人对华惊羽当联赛迷的事都不是当真反对。 乘坐机甲对精神力的最低要求是c+，体能的最低要求是c，这注定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开机甲的可能。联赛迷再多，其中许多人也只能是看看，连立志上军校的可能性也是做梦。 但在贵族中，天生双上限低，连机甲都开不了的人就少见多了。这种天生上限能到双a甚至双s的优越性，正是贵族得以维持统治权的原因。 作为华公爵的二子，华惊羽出生那会儿可谓是大悲大喜。 天赋测试时先测的精神力上限，结果出来，华家人心都凉了，上限才是c，再怎么锻炼注定没法进入军部高层。后来出了体能上限——最高级的s+，这么极端的体质，华家人很是考虑了一番要让华惊羽做什么，最后还是让他当了三皇子的近卫官。 尤蓝会想，是不是华惊羽很在意这件事？他还悄悄联系人鱼保护中心查契合度过，想给华惊羽找个高契合高上限的人鱼，可惜已登记的人鱼里没有遇到。 “快开始了！” 华惊羽转头问默莱尔，“你看不看？” 答案果然是他意料之中的“不看”。三人里就他一个喜欢联赛，只有帝国级联赛时，那两人才会看上一会儿，比起对比赛的热情，更侧重于战术分析和选手能力分析，不过尤蓝倒是挺中意万和洲战队的样子。 想让默莱尔喜欢上联赛，怎么就这么难呢？华惊羽无奈。 第31章 率先出局 观众进场不久，熟悉暴义战队的观众立即发现了问题。 暴义战队停在阵地的机甲依然是五台，但其中少了属于文树茂的机甲修复者，多了一台漆黑底色的高大机甲。标准的战车形态，炮口周围一圈尖锐倒刺，驾驶舱上方是如同鲜红复眼一样的信号接收器，伫立在暴义阵地的最后方。 “武装者！该不会是队长上场了吧……？” “队长打爆恒星战队！” “别瞎说……托马士队长才不会在出线赛就上场。” 没遇到恒星战队支持者叫板，他们自己家倒是争论个不休：一派坚决认为托马士不会在这么低档次的比赛出场，一派则叫喊着让托马士狠狠打败恒星以报一箭之仇。 “都歇了吧，听说日月星半决赛，恒星上三个人就赢了？”旁边有不太了解日月星格局的观众插嘴道，“恒星战队不是第一年的合赛级第十六位吗？少几个人赢也不太奇怪啊。” 于是他遭到附近数个暴义粉丝异口同声的集火——“你闭嘴！” “……唉……” 这名外人悻悻地转开头，还好有左边坐着的人悄悄给他科普：“选手什么水平先不论，你看两边的机甲，实赛一场下来，恒星的机甲别报废就算好了。要是暴义硬揪着上场的仇不放，故意打到对手机甲坏掉再送他们出局……” 协会对实赛的胜负判断是一刀切的——能源消耗完毕，视为机甲出局，后台会为出局机甲配上一层能量罩进行防护。 在能源耗空前，哪怕机甲报废，也可以等着队友救援，甚至自己离开驾驶舱维修。不过这期间选手若是不幸身亡，事先早就签过死亡免责书，协会可不会负这个责任。而且为了防止有不明白严重性的新选手擅自离舱，第二年协会颁发禁令，离舱情况就只会在正式联赛出现了。 对能量的把握，更是一项选手基本功。 比赛中，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甚至只是开着机甲四处走动也会消耗能量，除非是种类特殊的积分比赛，否则机甲出局前还剩下大把能量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么明显的报复会被协会惩罚啊！” 思想单纯的观众还在疑惑。 “咳，你能证明他们是故意的？要是不小心打伤了就惩罚，谁还敢打实赛。”左边的人摊了摊手，“反正我下了暴义战队一千注，赔率才一点二，他们半决赛还输给恒星一场，你自己想是为什么。” 为什么…… 据说明面上是贵族开的盘口，背地里其实有协会透露消息，那莫非是说……这名观众越想越觉得细思恐极，他只好默默哀悼自己随手买恒星战队赢的五百块钱。 五分钟没有多漫长，很快，解说刘智海的声音就在全场响起，众人的视线投向场地。 六边形的会场有三面是观众席，相对的三面则是直播屏幕，实时截取场内的通讯方便观众了解战况。会场的中心是小一圈的场地，与观众席之间由四十多米高的阶梯相连，宛如古地球时代的斗兽场一般，从上方可以将整个场地一览无遗。 露天场地的阳光十分炽烈，蔓延着一种喧嚣的气息，仿佛要熔化机甲的外壳。 迷宫山谷□□的沙石在照耀下晶晶亮亮，大地却是草木丛生，深绿凝结着露水，被渐渐蒸发成了绿油油的颜色。双方阵地只有一道矮山相隔，几步距离，转弯处就可以短兵相接，这种程度连机甲自动探测器都能感应到。 观众们屏住呼吸，等待双方会面的那一刻。 “本次比赛的双方是暴义战队与恒星战队，决定日月星出线赛第一名的关键之战，败者将会提早结束今年的赛程，无缘正式联赛。我想双方一定会用尽本事，为大家献上一场精彩的比赛。” 激昂的语调回荡在会场中，看到场地外裁判给的信号，刘智海同时宣布—— “比赛开始！” 驾驶舱内，安澜看着光幕上能量的能量指示条，神色捉摸不定。开场第一时间，他就用通讯器联络上了恒星战队其他人，四人进入同一通讯频道。 “不要动。开一下热感应仪，半分钟告诉我能量消耗率。” 这条命令没头没尾的，第一时间照做的只有楚文悦。路陵空则是犹豫了一下，才一边打开热感应仪，一边说：“热感应仪对能量消耗有点多啊……开场就这样浪费没问题？” 达肯思活动了一下机甲幽灵m3-1017，没理会安澜，自顾自向前冲去。 从早就画好的简易地图和历年阵地来看，双方能百分百确认对手的阵地位置。现在暴义战队和他们仅仅是一山之隔，一左一右，达肯思的行动属于安澜预先安排战术的一部分。 但情况有变动，安澜也只好看看发展再做打算。 他单独联系了达肯思：“停下，能量消耗率可能有问题。” “用都没用机甲你就知道？真是想太多。”达肯思心中一突，语速极快地抢着说，“安明岚，再前面就是暴义战队，这时候你耽误半分钟是想输？” 不给安澜回应的机会，达肯思先一步结束了通讯。幽灵m3-1017打开了光学涂层，身影隐没在山谷之间，看方向，是往两战队相遇的路口去了。 楚文悦没听到两人单独频道的通话，汇报结果：“95.8%，这个消耗率……” “97%，高过头了。”路陵空接话。 “也许买的能源是次品？”听出两人口气中隐隐的担忧，安澜随口开了句小玩笑，又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没时间细说了，楚文悦，你先把达肯思叫回来，之后到c3路口埋伏。路陵空你跟着我走，别开推进器。” c3是安澜对地图中一个山谷出口的称呼，命名方式很简单，c代表圆形，3则是全地图从左到右的序号，指某特定环形山谷附近路口。 这个路口最特别的是，它在两个相连的环形山谷下方，相连山谷整体像是一个“8”，而c3点就在“8”的底上。 虽然不明白安澜的打算，但楚文悦还是回答“了解”二字，结束频道通讯。频道通讯也是消耗能量的，若无必要，一般只使用对能量消耗小的单人留言型通讯。 看了一眼光幕，楚文悦抿嘴不语。 94.7%…… 这段短暂的队内交谈被后台截取，变成字幕，登在了直播屏幕上。刘智海暗地里感激这种情况给他增加了新的解说台词，舔舔嘴唇高声解说起来。 “才开场两分钟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恒星战队的能源很可能连一场五十分钟的比赛也无法撑过，也许是他们对实赛时间延长的规则没有做好准备？这场决赛里，如果恒星战队依然试图用人头分赢得比赛是很困难的。” 刘智海歇了口气，又想到一个可以撑两三句话的料。 “可能很多人已经知道了，在半决赛结束后，恒星战队的队长从楚文悦变成了安明岚。安明岚不仅是恒星战队的新人，对于联赛来说，他也是彻头彻尾的新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潜质，令恒星战队狠下决心更换了队长呢？” “当然是因为安明岚很强！” 观众席，有人嘀嘀咕咕地回应了一句话，刘智海注定是听不到了。 但他旁边有个和他同一阵营的人，听到这话立即抬起头：“你喜欢安明岚？你是不是也在联赛区加入了那个明岚同好组织？” 此人正是卢飞飞。他曾在半决赛的夜晚辗转反侧夜不成眠，核心思想就是“他怎么能粉一个和他打过的新选手”，最后还是朋友看不下去他那黑眼圈，直接给他扣了“安明岚粉”的帽子，他才醒悟过来。 无奈安明岚只是新人，没有突出战绩，在偌大联赛区，卢飞飞愣是找不到一个同好者。 所以后来卢飞飞在联赛分区看到“明岚同好组织”的时候，反复确认了好多次，才终于确定这个同好会就是喜欢安明岚的，不是那人姓“明”名“岚”。 被突然一问，前者愣了愣，脸上的开心压都压不住：“同好组织是我建的。没想到能坐到一起，我是云晓朔。你叫什么？” “我听过你的名字！对战区千人榜前五百里那个云晓朔？” 网上到现实，两人认亲认得欢快。 因为云晓朔软磨硬泡，只好请假来看比赛的云晴天捂脸，看着自家小弟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画风，他觉得心累：“粉丝还要组织啊……” “当然。”云晓朔扭过头，认真道，“秦安、萧元光、白鹭他们都有后援会了，我这还只是同好组织而已。” “……” 那是帝国级战队。 云晴天默默地把视线移到了场地上，他的小弟真是没药救了。 而观众席第一排，还坐着想看安澜有没有乱用精神力的库艾利。他对联赛了解不多，但光凭恒星战队那几句通讯传达的氛围，他也知道情况不妙。 再大的吵闹也干扰不到场上，旁边嗡嗡嗡嗡的交谈和声援连成一片，暴义战队的支持者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都快提前宣布暴义胜利了。 不过，库艾利右边坐着的红发观众一直很安静——不像暴义战队的粉丝得意洋洋，不像恒星战队的粉丝在声援，不像路人对比赛预测分析。 库艾利注视着虚空s3，那抹亮银色在阳光下无比出挑。 他只能借助刘智海不着调的解说理解战况：“暴义战队的行动非常果断！他们直接冲出，没有分兵，五个人集中在一起到了路口。开启光学涂层埋伏的达肯思就在附近，暴义五人能不能发现他呢……？” 是的，楚文悦没能将达肯思叫回来。 虽然这时候闹意见不好，但楚文悦也清楚达肯思很反对安明岚当队长。依达肯思的性格，叫之前，他就知道叫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和安澜沟通后，浮光星iv从捷径最先抵达c3路口。 安澜和路陵空两人先走一步，但他们绕远路，还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故意等在暴义战队精神力能扫到的范围内，像是两个鱼饵。 “恒星战队其他三人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他们没有接近达肯思的埋伏点。这并不是他们准备的埋伏攻击，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看到暴义不分兵而改了策略。” 话音刚落，场地内火光轰鸣作响，一台机甲在狂轰烂炸下现出形状。 刘智海抬高了音量：“暴义发现了埋伏！在星系级联赛也把光学涂层称为隐形装置之王的现在，暴义战队到底是如何发现达肯思的？面对五人集火，达肯思很可能会成为今天第一个出局的选手……” 三分钟后，达肯思果然出局。 光学涂层对能量的消耗本就不小，又是五人同时进攻，在暴义战队更高一等的火力下，达肯思出局的实在太快，不少观众甚至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少了一个人？ 能量指示条显示为零，判定出局后，一层半透明能量罩从地面冒出，包裹住幽灵m3-1017。场地上像是凭空多了个笼子，但被保护在里的机甲不止通讯全断，还足以全场安然无恙——能量罩与防护场地的，同为六千力量级。 无视路上多了一个障碍物，暴义战队全员继续前进。 恒星战队支持者的声势顿时小了许多，一个个的显得很茫然。光学涂层被一眼看穿，随后分分钟打爆，这难道不是对半决赛恒星战队取胜方式的复刻吗？ 你学我去年决赛的赢法，我学你今年半决赛的赢法？ 云晓朔咬了咬嘴唇，对着卢飞飞时却是抬起下巴，笃定地说：“才开始几分钟，安明岚会赢的，你看着吧！” “联赛翻盘的例子多了去了。”卢飞飞赞同。 与旁边两个粉丝心态的人没有共同语言，云晴天看着场地上——真的会翻盘吗？虽然上次也是三比五，但这回对手可是换上了一名主攻手，操作比队友明显高一个级别，地图更没有像小弟说的那种迂回空间。 云晴天真心不看好恒星战队。 第32章 霸气? 恒星战队三人通讯频道内，几句对话飞快流过。 “报剩余能量，我是96%。”安澜说。 “91%。” “92.5%。” 结束通讯，安澜垂眸沉思，手指在操作面板上轻轻敲了敲。 他的能量消耗显然低于他人，如果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黑石能源，同批次采购，也不至于差别这么大。再说了，虚空s3作为高速机甲本来就是高消耗机种，理论上应该是三人间能量最低的才对。 现在考虑这个问题意义不大，片刻，安澜收回心思，精神力在场上扫过。 机甲如同一个个闪光的点，正在追踪他们的暴义战队五人身上，还有人散发出一种精神力的波动，以机甲为中心形成一个圆。 楚文悦的点在安澜右上方，离暴义战队也不远，但安澜根据上场暴义的表现算过，这样的扫描范围，暴义只会追着他和路陵空来。 对方的精神力波动渐渐逼近。 “你先走，分叉口向上。”安澜给路陵空留了一条信息。 当安澜的精神力与暴义一人对上时，虚空s3宛如银色箭矢一般离弦而出，几步便追上了路陵空领先的距离。暴义五人不顾能量消耗，开着推进器便全速赶来，看样子是担心上场找人转圈的场面重演。 路陵空的防御型机甲速度慢上一筹，很快就出现在暴义几人的视野里。 先打防御型也行。 肖波自在地想。他的机甲潜行者在不潜行时速度还挺快，落在暴义战队最后面的，是开守护者的宣怀。 忽然，视野里远远的那抹银色影子一闪而逝，没了人影。 追丢了？肖波一呆，恰在此时，通讯嗡地响了起来，害得肖波手一抖，差点没控制住机甲推进器方向。缓上一缓后，肖波接听了通讯器留言。 队长托马士冷酷的声音传出来—— “路口出向下，追安明岚。” 原来是拐弯了……等等，安明岚和路陵空居然分兵了？肖波更呆了。但这是队长的留言，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半决赛他又因为第一个出局吃了好几天冷眼，现在只能多卖力气，争取将功补过了。 托马士三人追着路陵空去了，肖波只好孤独地拐入下方的小道。 从光幕里一看，背后视角中宣怀似乎在跟他，速度慢了点，肖波也不好判断。不过宣怀不怎么招队长待见，要不是技术比别人好，队长早就把宣怀开了，跟他一起两台不够快的机甲去追一台真速度型机甲，倒也合适。 唉……各人有各人的苦。 肖波心中感叹。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8”字路口的腰上，更不知道不远处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我过来了。” 安澜打开通讯器，“楚文悦，听完开隔音力场，电磁炮蓄力到最高级别，瞄准点……”他默算潜行者的速度和方向，“打开瞄准镜，以你为中心的九点钟方向。” 得到回应，安澜操作虚空s3又往前移动了些。 c3是一片区域，通过精神力确定楚文悦的位置后，安澜移动到了楚文悦的左边不远处。安排好地方，他放松了精神力对机甲的控制。 嘴上指挥得干脆，其实安澜对战局的走向只有一个大概的推测。 在开场时，这场比赛就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想。但不管战术千变万化，目的是要赢，战略也不会改变——他要引得暴义分兵，在保持己方作战力的情况下，消耗对手能量与精神力。 同在隔音力场，寂静无声。 埋伏的猎人静悄悄地等待着来人，浮光星iv在光学涂层下依然有火光聚集，虚空s3大大咧咧地显露着，但因为山谷呈弧形，在肖波的光幕上暂时是看不到他的。 就在肖波注意到浮光星iv的存在同时，炮弹轰出！ 火光冲天，跟在后面的宣怀当然注意到了，追击路陵空的暴义三人也知道这边的交火，但他们更忙。 路陵空明明开的是防御型机甲，性格却一点都不老实敦厚，用一个回字形的小迷宫和他们玩起了绕圈子。虽然战象e42比他们速度慢，追上轰个几下是没问题的，反正他们又没损伤，对手早晚会因为机甲损毁太多没法动，但是……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烦呢？ 托马士年年碰上路陵空，每年他都会想，一个精神力受损的家伙还混什么联赛？但恒星战队出线机会总是很渺茫，留在队里一年只上班一个月，退队了混个军衔，估计路陵空就是冲着这个当选手的吧。 正在追打路陵空时，他接到一条实时通讯：“队长，肖波出局了。” “这么快？” 托马士的眉毛拧成了结。 本以为肖波能撑到宣怀赶过去，两人都不会出局，看来是他高估了。 托马士不知道，肖波的潜行者结结实实挨了一击电磁炮，一台脆皮当场报废，能量倒是还有，可两人一集火也就没了。宣怀到了最远支援距离的时候，肖波刚好出局。 宣怀肯定了一下：“是的，需要我汇合吗？” “……不用。” 思考后，托马士声音低沉，“盯死安明岚，别让他跑了。” 这边的路陵空再会躲闪，也迟早要完。现在战象e42已经承受了许多攻击，大量动作控制对路陵空的精神力消耗也不容忽视，即使没有出局，留下来也只是累赘。 他要让安明岚最后留在场上，让他看着队友离开，而安明岚，他连走出场地的机会也没有——永远的，留在场上。 接到指挥，宣怀倒是没领悟托马士的这份心思。 可他开的守护者也是防御型，碰上安明岚两人毫无还手之力，只是靠着防御硬撑。这个指挥到底起不起效，最终居然落到了路陵空和宣怀谁坚持的久上。 光幕上安明岚的机甲在阳光下无比炫目，宣怀看着虚空s3露出头来。 然后，后退一步。 “……”宣怀莫名其妙，怎么不打？ 果然不是不打，虚空s3的激光枪对着守护者开了一枪，被能量盾拦下，再然后，虚空s3又向后退了一步。 跟上试试，宣怀让守护者前进。 一如被白兔引进兔子洞来到不可思议之国的爱丽丝，宣怀出局时，还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望着光幕上半透明的能量罩，那灰蒙蒙的颜色，就像他此时的思维一般混沌不清。 送他出局的是能量盾消耗、对手攻击，和一次精神力诱导。 宣怀隐隐约约的，也察觉了一点安明岚擅长精神力技巧这件事，所以他一路跟上，丝毫不敢让虚空s3脱离自己的视线。 但二对一下，操作时不免分心，一个不慎，他就被安明岚抓住一次机会，开启了能量消耗极高的反射盾——关键那只是一击激光枪，方向还设置成了反射到空气上。 后来，宣怀都在两个谜团中困惑着。 一是为什么安明岚很了解他这款机甲，诱导开反射盾明显是想好了的，目的是消耗他的机甲能量。这和用诱导给攻击掉个头、加大操纵杆程度，或是随便换个按钮完全不同。 能够在自己没有开反射盾意识的情况下，正确地操纵打开守护者的反射盾，难道，安明岚也开过守护者？ 二是……安明岚为什么要后退？ 看起来像是故意把他往别的地方带，但宣怀想着队长的指示，一路跟上去，最后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的对手依然是楚文悦和安明岚。 无论如何费解，宣怀已经出局。 这边的狂轰烂炸谁都听得到，暴义三人听到动静，最先反应的还是杰渡。他不清楚宣怀现在情况如何，可是连个通讯也不给，情况应该不会太好。 “队长，我们不过去看看？”杰渡问。 “不去。” 托马士不耐烦道。 打了路陵空这么久，托马士也逐渐烦了起来。防御型机甲的基础行动消耗偏低，这点他早就听过，但他不是已经让人偷换过他们的能源了吗？ 与此同时，路陵空的机甲光幕中，一张立体地图重叠在眼前场景上，左上角还显示着一份广角图。 一个“8”字山谷。 路陵空匆匆扫了一眼地图，又把精力集中在操纵机甲上。他的精神力不高，早就没精神分心想战局了，他只是开着机甲向左边拐——这是半分钟前，队长发来的消息。 “命运的时刻！” 终于看出点东西，刘智海感动得连声线都是抖的。 “战局应该会在这里逆转，恒星战队以让我们瞠目结舌的效率接连送肖波、宣怀两名选手出局，而路陵空的坚持更是远超我们想象，但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暴义战队身为去年第一名的霸气！” 之前那战况他真是死活也看不明白，恒星战队怎么确定暴义会分兵，怎么知道路陵空能撑下来？托马士为什么不去支援，就为了盯安明岚任凭两名选手出局？ 刘智海扯着队内矛盾，借助半决赛的历史信息，也勉强没卡词儿。 但现在他可理解了——这一切，都是暴义战队的霸气！霸气！ “暴义的队长托马士对己方战队会赢极有自信，”刘智海分析道，“他没有因为恒星战队的局部优势动摇，而是站住了对路陵空机甲的能量消耗。当双方相接时，三对三，以能量总和与机甲种类的优势来看，暴义战队赢面更大。” 事实上，刘智海这句没说错。 任谁来看，眼下场地内的人三对三都是暴义会赢。除了刘智海说的那两点，还有精神力层面上，路陵空几乎接近极限的消耗问题。 云晓朔听解说听得闹心：“什么解说啊，水平真低。” “这家伙以前是给人鱼讲笑话的。”卢飞飞看过刘智海的娱乐节目，“字幕上看，安明岚是希望两队碰面的，而暴义的人还不知道。虽然我是不清楚安明岚想做什么……但他的战术目的达到了，应该对他有利才对吧？” “也不一定。” 云晴天在远航军校上过指挥艺术课，比联赛迷看得还要明白些，“能量不够，恒星的机甲也缺乏强力攻击，相对的暴义机甲三台全是攻击手，要正面拼赢太难了。” “大哥？”云晓朔斜眼看他。 “……” 云晴天无奈，末了叹气道，“你就当是安明岚被卖能源的商人给坑了吧。胜负无常，哪怕真的很强，也不是说强的一方就会取胜。” 第33章 作假二择一 场地上，六人终于聚集于同一地点。 离这边最近的是哈罗德的毁灭者，进入他的机甲自动探测器范围，还没等哈罗德发信息通知队友，恒星战队就给了暴义战队第一声招呼——电磁炮一发。 “轰——” 炮弹炸在毁灭者上，这声动静引来了暴义两人。 路上蓄满电磁炮，这项举动不可谓不危险。因为电磁炮对能量消耗极高，蓄了力又没有到地方，一路上能量只能白白浪费了。 但打中了也不是一劳永逸。实赛中的电磁炮火力经过控制，不可能一击死，毁灭者没有损伤的可能性是很小，不过托马士他们离这边很近，不用一分钟就能支援哈罗德。虽然抢下来的机甲用处不大，但怎么说也是一个人头分。 杰渡看了看毁灭者碎掉的肩甲，这倒真是毁灭了。他操作着追击者调头，私底下对哈罗德再没好感，比赛终是比赛。 “集火路陵空。” 一条通讯阻止了他。 “他只剩10%左右的能量了吧？毁灭者起码还有40%。”杰渡反驳起来，“不划算，队长，不然我自己去救毁灭者？” 蠢货。托马士暗骂一句，压着急躁开口了：“我一个盯不住路陵空。毁灭者那台机甲救下来又有什么用？丢那边给楚文悦他们打还要费他们的能量。二对二，优势在我们这边。” 杰渡恍然：“这么说来……楚文悦剩下的能量也不多了。” 本来暴义战队就不是打算赢人头分的，距离比赛结束还早着。这个交换并不是一个人头分换一分，而是用哈罗德出局交换路陵空出局，以及恒星战队另两人剩余不多的能量。 也就是，接下来的胜局。 杰渡是被半决赛那场弄得神经过敏了——一想到盯不住路陵空，他就觉得路陵空会从此神隐，顶着不到10%的能量充当一分。再然后恒星战队全体玩消失，直到最后以3:3平局场面落下帷幕，他们再赛一场。 还是队长的主意保险。 心安理得地抛弃掉哈罗德，杰渡专心地打起路陵空，那台战象e42，在他眼中成了注定要出局的存在。 那边哈罗德毫不知情，还在呼叫队长。 虽然暴义战队一向有舍弃机甲损伤队友的习惯，但哈罗德从不觉得这个人会是自己。以前遇上这情况是有文树茂帮忙修整，让机甲恢复攻击能力，这场托马士换下了文树茂，其中的信号哈罗德显然没有领悟。 从标准配置变成了三个攻击手阵容，代表强攻。 只要恒星战队全出局了，自家还剩几个人在场上根本不重要。哈罗德不知道，所以他试图获得支援，虽然对方一直都没有接通。 “可恶，给本少爷回个话啊！” 狠捶了一下驾驶舱的操纵台，哈罗德猛地发现，光幕中变成了灰白色的背景。 能量为零，机甲扣在能量罩里面，像是多了一层灰白的天。哈罗德抓过通讯器一看，这回信号都没了，比赛没结束，他只能在驾驶舱里照照镜子了。 几乎是与他同时，路陵空出局。 和移动能力受损的毁灭者不同，战象e42身为防御型机甲，受到攻击也不至于动弹不得。凭借更慢的能量消耗和逃跑绕圈子的能力，路陵空坚持的时间可圈可点，估计决赛结束，就会有人写报道夸他两句。 但是，如果没赢，被夸了也没办法开心得起来。 伸了个懒腰，路陵空向后一靠。接下来怎么样他没办法左右，这会儿要是有几本冒险小说看就最好了……头痛的时候，果然还是想看乡下少年屠龙的故事。 场上竞争依旧激烈。 “我剩下60%，你呢？” “15%。” 楚文悦报完，安澜就沉默了。 这个数字他不是没有算到。两人配合时，偏向于策应攻击的浮光星iv是主要火力输出，虚空s3作为速度型，基础消耗就很高，但攻击手段不多，安澜多是使用精神力进行牵制，自然不会有太大消耗。 因为开场时的意外发现，赛前算好的能量损耗率也不得不作废。 “根据哈罗德的出局时间推测，托马士和杰渡的剩余能量应该在40%至60%之间。”安澜收回心思，扫了一眼地图，“先跟着我跑。” “嗯。”楚文悦没有异议。 恒星战队这两台机甲火力远远落后于对手，但速度的确更高一等。两人开跑时，后面追上去的杰渡心里一紧，反射性想的就是——这两人该不会消失吧？ 其实恒星两人玩消失，谁都不会乐意。 决赛算人头分，也算剩余能量，现在这情况下的2:2，会采取剩余能量分胜负的办法，赢家还是暴义战队。但这么赢，托马士哪里高兴得起来？他还指望着在场上狠狠报复安明岚一把，可不是赢了就行。 跑路也需要能量，安澜他们是不可能跑太久的。 两人的方向上，一道很窄的山道通往山的另一头，这条小路施展不开，只够一台机甲勉强通过。要是选择这里开始作战，夹在里面的基本是个活靶子。 这条路…… 安澜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又有些犹豫。 战队和军队不同，没有那么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哪怕是队长，也不可能强求队友听从自己的指挥。 要全面交代战术太困难了，时间有限，他的想法还不够周全。而且就算有战术，也不是说会百分之百的执行成功，这战术实行难度极大，但眼下这个情况，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他没有充足的火力，硬要二对二，除非暴义傻到分兵，否则只能多用精神力技巧。不过精神力诱导使用一次，对方就会提高戒心，反复强行诱导的消耗……安澜没信心不会中途晕倒。 要是楚文悦因为没有能量先出局了，他一个人单用精神力对抗两人，还要分心操作机甲，那只有摧毁对方大脑。这毕竟是比赛，不是战场。 正在安澜迟疑时，楚文悦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十点钟方向的路？” 这条路，指的就是安澜注意的那一条。 安澜微微一怔：“你不觉得那样只是我能多跑一会儿吗？” “山上有几个狙击点，你可能会有办法。”楚文悦停顿了一下，低声道，“只是多跑一会儿也没有关系。” “……” 只有通讯沙沙声的安静持续了片刻，安澜肯定道，“是那条路。我通过后，你等他们来再进行攻击，制造我在山前山后都有可能的假象。” “我知道了。” 虚空s3全速冲过山间窄道，留在后面的浮光星iv卡在路口。 几十秒的时间，托马士两人的机甲逼近，他们还没有走进山道，远远发现楚文悦的机甲就想进攻，结果迎面而来的，是狂风骤雨一般的散粒轨道炮。 动能弹有的落了空，更多的是分散砸在托马士的杰渡的机甲上，两人的能量指示条一跳一跳地向下降，倒是不算很多。 “别打！” 当托马士对通讯器吼出这句话时，已经晚了。 追击者一发子弹送楚文悦出局，杰渡只开心了一秒，就发现一层能量罩裹住浮光星iv，像是快灰白的石头堵住了路。羊肠小道，没有了给他们俩通过的空间。 要不是通讯器对话会被截取展示，托马士真想骂人。 虽然他知道就算杰渡不打，楚文悦自己消耗掉最后一点能量也能堵住路，但托马士还是觉得愤怒，有种被人丢进圈套里的感觉。 “队长，该怎么办？”杰渡有点心虚。 托马士冷哼一声，压抑住怒气。 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托马士陷入了深思。按照常理，他们现在应该绕远路揪出安明岚，但他们不清楚哪里才能通往山后，为了增大找到路的机会，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分兵。 分兵……呵，原来在这儿等着他，托马士心中冷笑。 “安明岚没有过去，他就在山的这边。我和你集体行动，把他揪出来。”托马士挑起唇角，这场比赛的胜利，他势在必得。 不同于身在场地中只能推测的选手们，观众对情形可是一清二楚——就比如说，他们不仅知道托马士认为安明岚没有过去，还知道安明岚真的过去了。 观众席一片哗然，讨论不停。 自从刚才楚文悦主动留下开始，观众们就知道了恒星战队是要堵路，但安明岚说的所谓假象，却是等到托马士的话出现在字幕上，他们才彻底弄明白。 “队长你为什么这么猜……安明岚就在山后好吗！” 这是比选手还着急的暴义粉丝。 还有认为暴义必胜无疑的人。“安明岚一个能干什么？他想躲就躲咯，他就是拖到结束，赢的也是我们暴义！” “如今场上已经变成了二对一，让我们来看看双方的剩余能量……”刘智海查看终端上刚传过来的资料，“暴义战队托马士与杰渡的总剩余为101.5%，安明岚则剩下55%，从单人剩余来算，可以说他们是持平的。” 扩音声带着丝丝轻微杂音：“战况很明显了，除非暴义战队二人在搜查到安明岚之前消耗了大量能量，导致总剩余远低于安明岚，否则安明岚将很难取胜！” 暴义人多、暴义会赢。 这样的交谈源源不绝地传入耳中，库艾利听着，莫名地升起一丝怒气。 他不支持安澜当选手，对联赛这种“暴力危险”的活动更没有丝毫兴趣，无论输赢，对他来说都只是数字比分。虽然如此，可他还是被比赛挑动了情绪。 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库艾利凝视着安明岚的亮银色机甲。 ……会赢吗？ “局面是不错，但这么打下去要怎么赢？” 与此同时，后面的观赏台中，也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两个身着黑色长斗篷的人低声交谈。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这里没有解说，也没有暴义粉丝的加油鼓劲儿声。他们面前是各个视角的直播光幕，直播被切成类似九宫格的形状，每个格子大小不等，最中心的是俯瞰视角画面。 光幕上，虚空s3一点点的爬上山顶。 “远程精神力攻击？”那人还揣测着，“他的机甲不像有火力，但只凭精神力攻击，难度也太大了。话说他这场比赛只用了诱导，是无法集中精神吗？” “如果能量再多一点，武器装置够的话，有可能赢的。” 回答的人有些无奈，正是金炎战队的队长柴亭。 协会对胜负就是按能量一刀切，因为这点，不少战队都在比赛中遇到相关难题，安明岚这就是典型的能量困境，正面迎敌不行，迂回逃跑能量更少，到时候连反击的机会也没了。 要是火力足，用精神力阻断同时干扰两人，最多五分钟精神力也够了。但是火力能量双低的情况，起码磨十分钟以上的合金刀，还没送人出局呢，自己倒是先没了能量。 “队长，你觉得安明岚的精神力会有多高？”汤友启问。 柴亭顿了顿：“精神力屏障能连用十分钟以上，至少……有a了。” 他自己是a+级的精神力，在合赛级战队中算是最高水平。不过，精神力等级和实际战力不能等同，他可以用精神力阻断同级别的对手，也有熟能生巧的原因在。 汤友启咂舌：“比我还高，这人打哪儿出来的？” “暴义战队的精神力普遍不高，很难检验出安明岚的实际水平如何，我不能确定。”柴亭习惯过高估计，仔细一想，觉得他猜的“a”也有漏洞，更准确的该是b+级至a-级。 突然，光幕上有了变动，虚空s3抵达山顶，探出一个白壳镜头。 “这地形……” 柴亭若有所悟。 第34章 鱼尾 阳光晒得人头昏脑涨，驾驶舱的空气过滤口吹过滚烫的气流。 托马士和杰渡在“8”字山谷已经转了很久，这是托马士推测结果中，安明岚最有可能躲避的地方。从这两场比赛也能看得出来，安明岚喜欢借助地形周转，而这片山谷最近。 “队长，不如开热感应？”杰渡终于出声了。 他们这系列机甲的热感应仪都是带穿透效果的款式，一分钟耗费的能量是别人三倍，但找人效果更好。之前托马士交代过他们禁止擅作主张，杰渡也不好打开热感应仪。 “……啧。” 托马士脸色难看，这样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何时，干脆—— 刚要开口，托马士蓦然发现光幕上多了一个人影。阳光从亮银色的机甲外壳上流泻而下，反射着耀目的光辉，也在地面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是安明岚的虚空s3！ “杰渡，十一点钟爆破榴弹！” 爆破榴弹控制过威力，是一种快速又高杀伤的武器，因此对能量的消耗格外惊人。杰渡听到这命令，第一时间就是有点不情愿，但这情况实在紧急，杰渡只好照办。 “轰！” 榴弹炸响，破片四处飞溅，热浪席卷在阳光下。 起码能爆掉安明岚一半能量。杰渡这么想着，看一眼下降15%的能量，心疼了几秒钟，随后抬起炮口再次对准虚空s3刚才的位置。 “……人呢？” 瞄准镜里，只有一个灰白的能量罩。 一切都好端端地立在原地，烟尘飘散后，爆破榴弹没炸出一个机甲碎片，安明岚更是不知所踪。杰渡用力揉了几下眼睛，莫非能量罩里的是安明岚，那家伙已经出局了？ 托马士也是这么猜的，对于安明岚具体剩余多少能量，托马士只能推测，虽然一击死不符合他的猜想，但也不能排除虚空s3消耗很大的可能。看不出能量罩里是谁，两人在原地等了一阵子，比赛依然没有宣布结束。 过了一会儿，托马士反应过来，阴下脸：“我们被耍了。” “啊？”杰渡不解。 “是幻觉类的武器……”托马士死死盯着那个能量罩，紧抓着操纵台的指关节发白，“安明岚怎么装了这么个东西！” 杰渡不信：“幻觉影像不是要提前做好的吗？安明岚不可能连阴影都预测得一样吧。” “战斗中也能制作。” 托马士语焉不详地回答。 他对幻觉武器所知甚少，参军时，他确实看到过有人可以短时间制造幻觉影像，但那些人要么是专门的技术兵种，要么是战场经验丰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精神力方面的强者。 可安明岚，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新人选手而已。 此时，新人选手正藏在山顶上观察两人。看到两人奔着另一个能量罩的方向去了，安澜马上就知道他们开了热感应仪，估计是感应到了已出局选手。 放大两人目标方向的景象，安澜眯起眼观察了片刻。 光源、阴影、角度……在意识中构思着画面，安澜调出事先储存的虚空s3全身像，放入3d模拟系统中调试。再熟悉不过的制造流程，用精神力操作了不过一两分钟，安澜就做好了一个新的幻象。 他开启远程投影镜，一台虚空s3便取代了原本的能量罩。 这个过程并不要求精神力的量和强度，只要求精细度，安澜没有动用过多精神力，因为他练习过改造幻象千百次，甚至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做出小型幻象——当然，这需要少许思考时间，没有准备，安澜也不能瞬间做出逼真的幻象。 这项特技之所以很少出现，主要还是联赛选手的出身原因。安澜说是半路出家型的军人，但也是科班出身，正统军校进修毕业，又经过战场历练，知识算得上系统全面，和单纯的退伍军人参加联赛是不同的。 山下，托马士和杰渡恰好抵达。 这次两人也学乖了，杰渡用激光枪打了一下，幻象却没有被攻击的痕迹，他马上让追击者收起武器。紧接着，他们又奔着另一个热源追踪而去。 四处乱转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已出局的选手之间相隔太远，他们无法确定“安明岚”是真装假，还是假装真。 而就连这点，也是安澜早就算计到的地方。 “战况发展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形！暴义战队在寻找安明岚的过程中遇到了难题，他们找到的只是出局选手的位置，试探攻击也对他们的能量造成了消耗。” 刘智海压根不知道幻象制造有多难，他只觉得暴义战队看起来挺傻的。 这么找，最后非得把他们的能量耗空不可，那暴义可就真输了。刘智海就是闹不懂，怎么暴义的人不多想想安明岚可能在山后呢？连对手是真是假都分不出来。 观众们也有如此想法，但他们这些纯属旁观者清。 安澜的幻象是为了欺骗暴义二人，各种角度当然是照着那两人看到的来，至于观众视角，安澜就没有考虑过了。观众们仔细分辨一下，发现那是假的还算容易，但暴义二人是没办法简单看穿的。 更别提托马士自信于安明岚诱使他们分兵的判断，以他的性格，即使隐约察觉判断有误，他也不会干干脆脆更改判断。 “暴义二人的总能量目前为74.3%,在他们的追击中还在下降，使用幻觉类武器的安明岚也有部分损耗，剩余42.2%，他们之间的差距在逐渐缩小。” 刘智海报出了从协会获得的准确数字，也说了一句准确的预言，“不过暴义不会一直这么寻找下去，当他们改变策略，安明岚的火力不足依然是个难题。现在这样的局面，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有什么意思？ 托马士都快烦死了，他喊住还要追着第五个热源跑的杰渡，“回来。安明岚可能趁机跑到山后去了，不分兵，我们先找去山后的路。” “所以他是用幻象趁机引开我们？”杰渡不识趣地问。 “少给我废话。” 切。杰渡心里对颐指气使的托马士意见大了，从申请加入战队却被当成普通新人，被派去做巡回报道开始，他就特别讨厌托马士。要不是暴义战队成绩好，他根本不会加入。 杰渡也不是傻子，他听得出来，这是托马士知道自己判断错了，但不肯承认，所以才硬是说安明岚是趁着他们四处转时去的山后。 两台机甲调转方向，逐一排查可能通往山后的道路。 他们动向一变，在山顶俯瞰的安澜自然看得到。还没等他们找到进山入口，安澜就早早地开着虚空s3，来到了“8”字山谷，这时候，为了避免能量损耗关掉热感应仪的暴义二人，与安澜只相差两千米。 暴义战队总剩余能量从74.3%，一点点降到了68%。 虽然安澜想把暴义战队的能量磨到没有为止，但比赛时间有限，主动权在暴义手上——如果暴义战队不再追他，决定留守某处直到比赛的五十分钟过去，那输的可是他。 在暴义战队两人不惜大量耗费精神力的扫描追踪下，三人终于碰面。碰见时，隔着远远的距离，安澜掉头就跑。 “追！” 托马士被激起了猎捕心。 找了那么久，大脑晕晕沉沉的过程中，猛地发现目标，那一瞬间托马士的集中力到达了最顶点。但事情没那么容易，精神力一滞，托马士的机甲差点栽倒。 是精神力阻断。 托马士的精神力等级是b+，听着不高，但在出线赛环境当中已是少见。托马士轻蔑一笑，在他面前玩精神力技巧不是班门弄斧？没费多大力气，他就挣脱了阻断的影响。 又走两步，托马士的武装者机甲再次身形僵住。 “……” 一路追追停停，别说用武器阻拦了，迈出两步，就会被强制停一步。不止托马士，杰渡也是反复抵抗了多次精神力阻断，才勉强跟上虚空s3。在令人疲乏的绕圈过程中，杰渡忍着砸操纵台的冲动，至少他没追丢安明岚。 大约还有65%？64%？ 转过弯，安澜一边似乎没有目的地逃跑，一边计算着。 暴义战队这系列机甲是军用标配，网上可以查到这系列的能量转化率。但安澜知道，军用机甲不同于商家贩卖私人机甲，不会往高了虚报，反而会向下虚报。 只有算准剩余能量，他才能保证计划万无一失。 精神力在一次次强行阻断下飞速消耗，托马士和杰渡的反弹越来越强烈，对手有两个人，他们平摊的伤害由安澜一人承担。安澜眼也不眨地盯着光幕，身后两台机甲和他的距离交替变化，他再次阻断托马士的操作，保持着数字的跳动频率。 还好暂时阻断比诱导容易很多。 安澜刚松了口气，就是一阵从脚腕蔓延而上的激烈疼痛，尖刺冲破皮肤一般，令安澜吸了口凉气。还好以前也有带伤开机甲的经历，安澜没有分心，精神力稳稳地发出转向信号，又回到了“8”字山谷的左边。 不用低头，从脚下……或者说尾巴下布料的感觉中，安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银白的鱼尾巴搭在主座边，尾鳍轻轻扫着操纵台下方冰冷的金属，身体酸软无力，像是脱力的人一样难以动弹。虚空s3驾驶舱狭小，因为主座离操纵台很近，安澜才勉强坐稳。 是因为精神力？安澜觉得不可能，他有仔细控制精神力的消耗，基本保持强度在上限a-级以下，不至于引发改造液失效。如果不是精神力…… 不知何时沁出的冷汗，顺着眉毛从眼尾缓缓滑过。 安澜怔了一下——难道，是体能？ 第35章 谁能胜利 长达二十五分钟的追逐战。 闷热、乏力、疲劳。 体能c级堪堪能操作机甲，与虚拟赛不同，实赛对体能要求更高。过长时间的驾驶给身体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过去三年联赛中不乏有人场上晕倒，被抬进医院去的。 握住操纵杆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安澜盯着光幕上的画面，操作速度不减。转弯时一阵收缩的痛感从四肢传来，身体如同被捶打一般，带着精神力阻断也难免分神了一次。 能量指示条清晰地显示着，虚空s3的剩余为18%。 对手的剩余能量大概在50%左右，两人约各占一半，具体的数值安澜也算不出来。25%的剩余能量，恰好是一次高杀伤攻击可以解决的，不过对于安澜来说，虚空s3的单次最高伤害来自于轻型激光枪，打在武装者身上的伤害，仅有7%。 这样的逃跑，只是绕圈子而已。 看似是一次次成功阻断对手两个人的安明岚老鼠戏猫，但这么多次精神力阻断，会不会对安明岚的身体造成影响，甚至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对联赛有了解的观众都知道，再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该输的还是会输。 刘智海暗自摇头，解说也添了几分煽情： “在仅剩一人的情况下，安明岚作为恒星战队的队长依然在坚持。今年距离恒星战队的辉煌时期已是第三年，新人安明岚接过了队长一职，也接过了这份令人无奈的责任，恐怕今年他们还是没有机会……” 虚空s3剩余能量跌破了10%，一路向下。 三个方向的屏幕呈现着传送到后台的能量指示条数据，10%的指示条冒着示警红光。支持恒星战队的人甚至觉得，那个数字的下降，牵动着他们的心跳。 “不是被暴义战队送出局，而是在回避的过程中自行消耗能量出局，这恐怕是这位新队长能为恒星战队做出的最后坚持吧。” 刘智海已经感叹上了。他提起去年出线赛第一名的战局，提起今年的半决赛，为恒星战队又一次的出线失败造足了伤感氛围。 但观众是不跟着解说走的，底下反而有人开始欢呼。 暴义战队粉丝简直都开心死了，决赛恒星输给他们，半决赛那一次小小的胜利算什么？果然他们支持的战队最强，恒星什么的赶紧惨败回家哭去吧。 “第一是暴义的！” “哈哈，恒星各位明年再见哈哈哈！” “比半决赛多一个人还输，你们半决赛前是求到神明祝福才赢的？还出声明说没有作弊比赛公正，呵呵……打脸啪啪啪！” “多了个小白脸队长你们还以为能为上天啊？” 黑恒星战队、黑安明岚，观众席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还有人掏出终端上联赛区发帖子给暴义战队正名，大肆鼓吹暴义战力后，顺带抹黑一把恒星战队。 喧嚣之中，恒星粉丝的反对声显得很微弱。 “给我听好了，恒星是因为能量不足才输的！”云晓朔站起来，拽住左前方一个跳起来大肆抹黑安明岚的观众，“明年等着！” 那个暴义粉丝哪会生气，嬉皮笑脸地嘲讽起来：“等着就等着，明年输了不如转行去卖脸如何？哈哈。” 云晴天拦住快要冲到下一排观众席的云晓朔，长叹一口气。 “哥……” 云晓朔鼓起脸，瞪着他。 “没必要和一个普通观众生气。”云晴天真担心自家小弟一时想不开，把人给揍了。云晓朔也是远航军校的优秀学生，和一般人打起来，妥妥能徒手打断两三根骨头。 至于比赛结果，云晴天和大众意见一致，恒星战队会输。 倒不是人云亦云，而是安明岚的能量还有10%不到，就是暴义两人发了疯，站桩让他打，他也没法把加起来足有50%的暴义战队全送出局。何况反复精神力阻断，说明安明岚现在根本没有更适合的精神力技巧可用，只能这样空耗自己的精神力。 云晴天瞥了一眼和他隔着一个座位，沉默不语的卢飞飞。 联赛总是要有输家的，胜者很少顾及输家的感受，晚上联赛区少不了这场出线赛决赛的探讨分析，日月星联赛频道也会对这场比赛进行转播。这一次，支持恒星战队的人，恐怕要度过一个难捱的夜晚了。 观众席第一排，两个座位的人都保持着少见的安静。 库艾利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地，四面八方暴义粉丝的话语听起来刺耳，但无论说与不说，胜负都不会因此改变。 旁边红发人神情平和，安然不语。 难道他也是恒星战队的支持者？毕竟现在这局面，暴义粉丝和路人都挺狂热，只有恒星粉丝才会一声不吱。库艾利看了一眼红发青年，随意地收回目光。 观赏台中。 光幕也有直播观众席的景象，但那一块被汤友启开场时就按掉了，一直没有打开。两人在屋内讨论自己的，顶多能听到刘智海的解说，丝毫不知道外面快闹翻了天。 “安明岚的精神力好像消耗太多了？真的还能翻身么。” 汤友启好奇地算起来，“你看，追了三十分钟，安明岚起码用了近百次阻断。虽然每次就阻断一两秒，但这样消耗可比连着两分钟多，还是强行阻断。” 柴亭淡淡道：“如果是那样他就没有邀请的价值，但他有。” 若是能撑住这三十分钟，至少在精神力强度的评价上，安明岚应该高过b级。b是官网公布的托马士精神力等级，看似是安明岚试图阻断不成，被托马士一秒挣脱，其实安明岚的目的大概本来就是那短暂的一秒钟阻断。 在安明岚主动开出虚空s3与暴义玩追逐战时，柴亭就对他打算用的战术有了猜测。后续发展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暴义的剩余能量接近了推测值，精神力也…… 不过，是不是他高估了安明岚的战术水平，还得接着往下看。 “唔……你说安明岚水平怎样我是不太清楚，但我看对手是要废了。”汤友启摸摸下巴，看着光幕上暴义那两台机甲，“失误率太高，这么下去说不定会自己撞到山上。” 失误率高，这是精神力下降的证明。 机甲以操纵杆、操作面板和精神力三者结合进行操纵，其中又以精神力为主。机甲操作失误率高，常见情况是长时间战斗导致的分心，至于操作面板触摸手误……这种失误是瞬间的，不像精神力消耗过多，接下来的失误率会一路走高。 消耗对手能量是安澜的目的，但他还有一个目的，是消耗对手的精神力。 为此，安澜故意反复用精神力阻断引起那两人抵抗，抵抗过程中消磨的精神力，远远超出正常开机甲所需要的精神力量。 至于消耗别人的同时也会消耗自己？ 精神力高，就是这么自信。 差不多了…… 到达临界点，安澜下定决心，刚刚转弯的虚空s3回身冲上。身后两人的操纵一停，都被这突如其来要正面作战的意思给弄蒙了，到底怎么回事？ 虚空s3与暴义两台机甲有一段安澜刻意追求的距离，要想攻击，除非用较远程的武器。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机会，好不容易有时间攻击，两人也不想什么奇不奇怪了。 “爆破榴弹。”托马士下令。 这么一次攻击还要费我的能量…… 杰渡腹诽一句，精神力调整榴弹攻击的角度。为了抓紧时间，选择爆破榴弹是正确的，因为精细控制武器落点可能没那个功夫，不如选择范围攻击高杀伤的，一击送安明岚出局。 这个过程只要一秒不到。 砰！ 一声巨响，破片击碎了机甲外壳上的加固玻璃探测镜，散落一地。山谷弥漫着焦烟的气味，翻滚的烟尘在火光中越飘越远。 那击爆破榴弹又快又准地轰到了托马士和杰渡的机甲中间，落点准得惊人。两人在爆炸中直接承受攻击，阻挡噪音的隔层被炸破了，杰渡耳朵一痛，回过神时，视野早就成了灰白。 “……？” 托马士还在轰隆隆的回响中呆立。 他还没有出局，但和出局也差不多了——百分之一的能量，因为发出攻击的杰渡自身也要消减能量，又遭受攻击，出局得自然比他还快。 正在这时，一道鲜绿光线射中了机甲武装者。 啪。 最后百分之一能量消失，托马士眼睁睁地看着视野变成白茫茫一片，战斗的炽热山谷似乎正在离他远去。一切，都结束了。 恒星战队，胜。 全场陷入震惊，如同被按下了静音。 在后台解说的刘智海揉了揉脸皮，镇定地重复了一次裁判宣布的结果：“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是恒星战队，比分0:1，恒星战队将代表驻日月星的战队出线，参加正式的机甲程式联赛。他们接下来还要面对星系级联赛的挑战，让我们拭目以待。” 至于恒星战队怎么赢的？ 这种不知道的东西，其实跳过就好了，但刘智海更有绝招。 他翻翻选手资料，口若悬河：“比赛的结尾很有戏剧性，杰渡选手为什么要转而攻击队长托马士？杰渡是今年刚加入暴义战队的新人，据推测，他与队内磨合不佳，出线赛前期的缺席，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被派去参加了巡回报道的任务……” 又是队内矛盾那一套破词，场下闹得连他的话都听不清，路人议论、各家争执，根本没人注意他说了什么。 暴义粉丝满脸天崩地裂的表情，张着嘴说不出话。 “五个人还输，你们队长真是白上场辛苦了。” “咳咳，明年再见，暴义战队也不要大意地要好好打出线赛吧。” 春风得意的成了恒星粉丝，有人立马嘲讽起暴义，虽然人不多，但确实赢了的人底气足，说起话来信心满满。你可以不同意，你倒是赢给我们看啊？ “祝贺恒星出线，星系级联赛请加油！” “安队长最强！” 少数人的口号中，已经出现了与安明岚相关的词。 最高兴的，莫过于明岚同好会的两人。云晓朔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欢呼，卢飞飞嘴里绝对是只赞恒星不赞安明岚，但看着场地里唯一一台未出局机甲的目光，几乎称得上崇拜。 比都比完了，熟悉联赛的人，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恒星战队的战术。 云晴天认出了结尾时安明岚用的一个精神力诱导，反推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安明岚真正的打算，是消耗对手精神力到瞬间强制诱导能百分之百成功的程度，同时，对手的能量在25%左右，哪怕杰渡不用爆破榴弹，也可以调头就跑等待下一次机会。 精神力诱导难度不小，因为有剥夺他人意志的嫌疑，滥用诱导太过危险，在军校里也是管制类的精神力技巧。云晴天再升两个年级，大概才会开始学习精神力诱导。 竟然有人能不花时间同步精神力波动，瞬间诱导成功……云晴天都不知道是该感叹安明岚的精神力太强大，还是感叹杰渡的精神力太弱小。 场地开放，能量罩与信号屏蔽场双双撤除。 暴义和恒星的选手离开机甲，工作人员上前清扫场地，将机甲拉走。他们在能量罩里，对比赛情况一无所知，还是下场后根据观众的反应判断的输赢。 从协会人员口中获知比分，楚文悦和刚睡醒的路陵空走到场地边。 达肯思那副表情和暴义战队的五人一模一样，跟见了鬼似的。暴义的人还在纠结，满脑子都是“这不可能”，根本没有挑衅恒星战队的心思。 “……真是带来胜利的队长。”路陵空的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语气中却听得出几分后怕意味，似乎才松了口气。 “队长还没有离场，我去接他。” 楚文悦说着就要行动，被路陵空一把拉住：“说不定队长累了，出来还要面对观众，让他休息一会儿吧，今天这个场地只有我们这场比赛。” “嗯……” 楚文悦低头看了一眼终端，上面显示着一条信息，只有短短三个字——“我到了”。 第36章 恭喜出线 ……赢了。 安澜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驾驶舱顶部，驾驶舱顶盖的金属倒映着他模糊的身影，头顶闷热的空气似乎变得通畅起来，软软地在他身边飘散，银色鳞片的刺痛，在此刻也微不足道了。 一步一步导向预想的结果，赢得胜利，他喜欢这种对抗的过程。 看到自己那条鱼尾，安澜微弯了一下嘴角，摇摇头。这么出去搞不好会吓到人，比赛结束也有数分钟了，发个信息应该没问题。 他拿起机甲自带的通讯器，努力搜寻记忆后，输入联络号，单只手慢吞吞打字——“带一瓶改造液，来接我”。 观众席第一排，铃声微弱的终端同时响起。 吵闹的欢呼声中听到铃声也不容易，库艾利意识到有信息时，铃声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莫非是购物区卖家找他有事？库艾利找到终端，这才发觉旁边坐着的那个红发观众不知何时消失了。他没有多想，点开信息一看，有点陌生的联络号上标着“徒弟”的名字。 扫完信息，库艾利黑了脸色。 那小子是开玩笑的吧？要带改造液给他，难道是他比赛时就变回鱼尾了？而且要在这么多观众的背景下进场，他这种宅居生物很痛苦好吗！ 说不要乱来结果又乱来…… 库艾利碎碎念着，身手略迟缓地翻过观众席最前面的围栏，附近观众有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一概没有回答。 一阶阶走下漫长阶梯，库艾利扶好眼镜，专心盯脚下的路，不知道是太阳照得眩晕，还是众目睽睽下被人看得眩晕。 “这位观众，有事的话直接和我们说就好了，请不要擅自进入比赛场地。”会场的工作人员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突兀的观众，忙来阻拦。 库艾利僵着脸：“我有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也可以和我们商量，我们是有职业素质的，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工作人员眼神真诚，“如果想要选手签名，可以在赛后记者招待会堵人，我给你透露特别通道。” 库艾利死机了一会儿。 他苦苦思索什么理由能让工作人员放行，最后瞧见偶尔送安澜回家的司机，他灵光一闪，果断指着司机说：“具体的让那一位给你解释，我找安明岚真的有急事。” 工作人员看向“司机”。 楚文悦一脸疑惑：“……？”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楚文悦和路陵空都是认识库艾利的，见他与工作人员僵持，便走过来问上几句。弄清事情始末，两人没有多问，相当一致地开始寻找理由。 半晌，相互无言。 看着三张陷入各自思绪的脸，工作人员无力吐槽，你们想理由能别那么明显么？ “啊，我想起来了。”路陵空一本正经，“我们队长有个愿望，他希望胜利后第一个看到自己的是家人。你知道的，联赛有很多选手都各有各的怪癖，我们队长只是有个小小的愿望而已，不会扰乱场内的，只是见一面。” “……” 楚文悦默默咽下了刚想好的“这是名医师，队长不希望用战后疲惫的样子迎接观众”。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是……是这样吗？” 不，他知道肯定不是这样。但那名选手再不出来，观众就要有意见了，另外直播节目也不能连胜者战队队长的脸都没放出来，更别说安明岚的脸颇有卖点。 于是工作人员联系上司说明事情，默许地退到了一边。 婉拒了恒星战队两人的帮助，库艾利独自走进场地，他提前看好了路线，却还是好一番迷路才找到虚空s3。打开一点舱门，艰难地进入机甲，库艾利甚至要怀疑体能c的其实不是安澜，是他才对吧？ 明明他是b-级的体能，怎么连进机甲都这么困难？ 倚在座椅上的安澜拉了他一把，小小的空间里挤进两个人，顿时不太够用了。安澜动了动鱼尾，很无奈地说：“对不住了，这时候只能叫你来。” 库艾利仔细看了看鱼尾，神情怀疑：“你现在不觉得痛？” “痛。”安澜坦白得很。 “……痛死你正好。”库艾利哼了一声，把外衣里衬准备的袋装改造液拿出来，随后，他就见一只白皙的手拎着一块质地细密的布料，伸到他眼皮子底下。 库艾利突然沉默了。 安澜不解，又把布料往前送了送：“改造液得有地方装吧？我准备的。” “你，准，备，的？”一字一句包含着巨大的怨念，库艾利扯过布料，“你真是疯了！还没出事呢就想着在机甲内用改造液……想废了自己的尾巴吗？干脆自己吃了怎样？” “自己吃自己……你想法还挺别致。” 随口点评一句，安澜拍拍库艾利的肩膀，“谢谢，别气了，这场比完请你吃鱼。” 说完，他动手将布料上几枚歪歪扭扭的扣子扣起来，做成类似睡袋的形状，然后把掉在地上的裤子叠放在操纵台上——库艾利在安澜改装布料时就出去了，他可不想沾到一身改造液，两人一起在机甲里也引人误会。 不过两三分钟功夫，虚空s3的舱门再次打开。 走出驾驶舱，他身体还有点发虚，下来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还是尽量步履平稳地走出场地。 一瞬间，议论欢呼嘘声以山呼海啸之势纷纷涌来。 日光明媚，仿佛从里到外转眼变成天亮，安澜略感不适地眯起眼。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光线迷离，竟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浮游感。 安澜一时失神，眼前站着两名现在的队友，眼睛里似乎倒映着日光金灿灿的色泽——过去的梦已经结束，接下来又是新的未来。 “队长，我们赢了。” 楚文悦又重复了一遍安澜知道的事实。 没等回答，肩膀就是一沉，安澜侧目，果然是路陵空压着他的肩膀。对方扬扬下巴，示意他看观众席：“听到没？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安澜顺着看过去—— “安队长！” “一对二秒杀！” “安明岚最强，不服来战！” 最强……安澜叹气，沉浸在比赛气氛中的狂热粉丝没有理智可言，再过会儿说不定连“一人挑全队”都敢说。他对上路陵空幸灾乐祸的眼神，感叹道：“没你厉害，虽然是防御型的机甲，但你那也是一抗三啊。” 真心夸奖了路陵空一番后，安澜抬起头，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朝他招手。 “……菲尔？” 那边一头蓬松红发的人笑容爽朗，披着恒星战队的白色夹克衫，有着和星网上建模人物不同的真实感。他这张脸有人认得，让工作人员放行走特别通道倒是容易。 “比赛赢得漂亮！星系级联赛一起加油，队长？”菲尔笑道。 “当然。”安澜正色道，“既然正式进入联赛了，那么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星系级第一、合赛级第一和帝国级联赛第一，要比，就要拿冠军。” 带领恒星战队拼一次冠军，借助联赛磨练自己变强，到时候再重归军队也不迟。做出这个决定时，安澜感到一阵安心，他把视线停留在几人脸上，笑眯眯地等待大家回答。 “嗯，冠军。”楚文悦最先肯定。 菲尔愣了愣，很快恢复过来：“冠军挺好的，那就朝冠军努力！” “哈……”路陵空适应了一下大家奇妙的自信心，分分钟把升级路线都编好了，“行，首先挑翻玄武星系四个星球，一路高歌猛进，最后逆袭联赛四大帝国级战队。” “……” 一直没出声的达肯思内心疯狂吐槽。 这群人的自信心是不是能装下一打星球？赢得这一场还莫名其妙着呢，没人吐槽真觉得自己可以挑战帝国级战队了？恒星战队成绩最好的第一年，遇上那年冠军青鸟战队不也是输，成绩变好还靠谱，冠军这东西，可是只有一个。 奇迹还能持续多久？反正，达肯思不觉得这东西会一直降临在恒星战队头顶。 恒星战队一行人和被当成选手家属的库艾利回到后台，在记者招待会开始前，他们还需要在备战室里休息。这时候暴义战队倒也有一丁点好处，就是他们更先开招待会，估计现在正走在面对记者的道路上。 “安……明岚。” 库艾利硬生生地拐了个弯，伸手拨了一缕头发到安澜眼前，上端还是好好的乌黑，发尾就成了极浅的金色，像是被涂料染了一块，“褪色了。” 可能是沾到了改造液，安澜不太在意：“不染也没关系，回去泡一下。” “……拿什么泡？” 库艾利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安澜的想法。绝对是改造液，在这家伙心里改造液不仅能让人鱼行走，还能给染发剂去色！ 正在这时，有人礼貌地敲了两下门。 坐在门口的楚文悦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两人，顿时有种关上门的冲动。但他毕竟不是那种性格的人，所以他只是打了个招呼。 “柴亭队长，有什么事吗？” 进门的自然是柴亭和汤友启。柴亭朝楚文悦点了下头，转向安澜：“冒昧拜访，失礼了。事先没有得到安队长的联络号，何况这样的事还是当面说更有诚意……” “——要不要来我们金炎战队？”汤友启直截了当地问。 费纳帝星，克赛拉皇宫。 日月星决赛结束，广告之后是两队的记者招待会。华惊羽对这个兴趣不大，想把光幕关掉的时候，却是默莱尔出声打断了他。 “等一下。” “唔？”华惊羽有点惊讶，“你要看？” 默莱尔微垂下头，眼睫遮去了眸中流动的光，低声反问：“刚才从驾驶舱出来的那个人，你不觉得眼熟吗？” 是说恒星战队的新队长？华惊羽回想起那个容貌秀气的新人队长，诚实地摇头。 尤蓝头也不抬道：“像安澜少将？” “你根本没看光幕吧。”华惊羽反射性反驳了一句。尤蓝正在进修新思医学院关于精神力的高级课程，回家度假也捧着教科书，更别提临考前分心看他没兴趣的出线赛直播了。 没想到默莱尔反而颔首赞同：“没错。” “哎？”华惊羽睁大眼睛，“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那个新队长连发色都和安少将不一样啊，身高也不同。你说很像是指走路的习惯？可能新队长受过军事训练吧。” “不……不是外在的问题。” 默莱尔似乎在斟酌用词，略带困扰地皱起眉，“我看了一点战斗，这个人的机甲水平不错，在战术选择的思路和对机甲的操作特点上，与安澜有许多相似之处。” 华惊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没看出来。” “确实很像。”默莱尔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华惊羽没有开过机甲，不同于他是直接与安澜对战过，认为不像也很正常。 “……确实？很像？” 终于，尤蓝的视线从描绘着脑部解剖图的书页上移开，“看来你中毒太深，需要我请更专业的精神科医师给你看看么？” “……” 默莱尔扬起一个微笑，“不必。” 说到最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想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在意，但他还是在意。闲下来的时候，思绪的空隙里会钻入一些回忆的片段，尽管五年的时间冲洗后越发模糊，他也无法忘记那双目光坚定的眼睛。 宛如静静燃烧的灿亮火焰，有着足以灼伤别人的温度。 默莱尔从记忆中回过神，察觉到两个友人隐隐写着担忧的眼神，他轻笑道：“别多想了，只是遇到相似点太多的人有些感慨而已，毕竟不是一个人。” 华惊羽松了口气：“恒星战队的招待会还得等——别说你不想看，是我要看行了吧？” 同时，在落日云星系的威廉星上。 一幢色调阴暗的宅邸护卫森严，影影绰绰的茂密园林遮住了第一层的窗口。干瘦的枝条上裹着深墨绿的叶片，探出的枝条延伸到卷曲的漆黑金属装饰上，如同一只手在敲打窗子。 及地窗帘是暗紫色的缎子，遮去了本就不多的阳光，屋内一片昏暗。 立体光幕雪亮的光映在屋中人的脸上，软椅上那人的眼中倒映着白光，把原本的瞳色削弱到近乎透明。黑紫色的长发顺着白瓷一样的颈部肌肤蜿蜒而下，在精致的长袍上散落着。 那人抱着一只乖顺的垂耳兔，容姿清艳，长袍迤逦，下摆处是一条比发色稍浅的鱼尾。 节目定格在安明岚从驾驶舱走出的一幕。 他注视着这张截图画面，仿佛能从画上看到他记忆中的人。半晌，他转过头，声音轻柔地问： “罗杰，那个人很像长官，是不是？” 第37章 记者招待会 暴义战队的记者招待会结束，很快轮到恒星战队。安澜匆匆回绝了金炎战队的两人，但对方好像还没放弃，约了他在今晚乘飞船回日月星前认真谈一次。 细行联赛会场旁边就是协会所在，记者招待会的地点，是在协会一楼中央大厅。 “有什么需要避讳的问题吗？”安澜询问。 楚文悦上一次参加记者招待会还是联赛第二年，战队没有出线。第三年输给暴义的时候连记者采访都省了，反正这个结果大家早有预料。 他思考了几秒钟：“涉及到机甲的问题保密，其他的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出线宣言随便说几句，之后的记者问题由你来代答，我们会尽量减少发言次数。” 虽然招待会的主题是关于恒星战队出线的事，但没有比这场的菲尔刚登记完，也跟着一起来了。消息灵通的记者大概早就知道了菲尔回来的消息，趁此机会一并公布菲尔的回归，倒也省去再开记者发布会的功夫。 这么想着，楚文悦转向菲尔，踌躇了一下，才问：“你……一会儿参加吗？” “当然参加啊，全员出镜。”菲尔说得爽快。 “你小心被集火。”路陵空半开玩笑地说。 今天这场记者招待会，恐怕记者最感兴趣的两个主题就是“恒星战队终于出线”和“原队长火神菲尔复出”。当年那场放水事件说也说不清，提起来只有糟心，但菲尔想去面对，他们这些队友当然不会阻拦。 走进中央大厅，底下数十名记者的目光探照灯一样集中过来。 安澜率先走到长桌后坐下来，其余四人也陆续落座。闪光灯无声地亮起，没带专业相机的记者掏出终端拍了几张，反正协会到时候会公布拍摄的高清录像，报道用截图也行。 在桌面内嵌的屏幕上调整了一下音量，安澜代表战队进行发言。 “……恒星战队的出线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看到底下人对套话不耐的表情，安澜露出一个微笑，“进入正式联赛后，菲尔会与我们一起迎接接下来的挑战，我们会回应支持者的期待，尽力赢取冠军。” 虽然知道“赢取冠军”是套话，但记者还是对这个新队长侧目而视——套话有勇气直接说冠军的人也不多啊，听得出来你没准备发言稿，也不用这么糊弄吧。 恒星战队更换队长的事情也没有召开记者发布会，现在有了报道价值，记者们立即按捺不住地开始提问—— “请问上任队长楚文悦是出于何种考量，才将队长一职移交给您的？” 第一个问自己？安澜不假思索道：“这与我们对选手职责的考虑有关，事关战队机密，我不能给出太详细的回答。” 还不能给太详细的回答……你这根本等于没回答啊！ 提问的记者不依不饶：“请问是怎样的考虑呢？希望您能透露一些。” “嗯……”安澜灿烂一笑，“你不觉得我看起来比较能活跃队内气氛吗？今年恒星战队打算有一个崭新的开始，而且楚文悦身兼战队负责人，责任太重了。” “……” 不管怎么说后半句还像是人话，算了…… 不好占用太多时间，这位记者只得放弃了，接下来提问的记者将火力对准了菲尔：“阔别联赛赛场两年，请问您为什么要在这时选择回来？这是临时决定的吗？” 这个问题安澜也不知道，他看向菲尔，示意他自己作答。 菲尔答得简洁：“不是。” “呃……您的意思是您早就决定好了要返回联赛？” “是。”菲尔说。 “……” 多说几个字会口渴吗？桌上有水好吗！一定是他的问题提的不对……看来不能问菲尔是否疑问句。记者振作起来，继续问：“为什么您要选择回来？如果还想当联赛选手，那您当年又为什么要选择退队？” 对于这连着两个问题，菲尔只回答了四个字： “压力太大。” 实话倒像是实话的样子……为什么这么令人火大。这名记者还在思索，旁边的人就默认他问完了，顺着他的问题问了下去。 “您是说当年因为放水事件遭受质疑承受了很大压力吗？”接过问题的荣记者说，“两年后的今天，您能不能正式说明一下这件事，做一个了结？” “这件事早就了结了吧。”路陵空忍不住说。 自从菲尔出现就一直不作声的达肯思撇了撇嘴，顾忌摄像，还是没有说什么。 楚文悦在桌下拽了一下路陵空的衣服，路陵空只好闭嘴。下面记者也没把这句带着情绪的小插曲扩展开，恒星战队不爱提那件事很正常，是人都能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新闻还是要挖的。 那名荣记者等待着菲尔的回答。 等啊等，菲尔还是不像要开口的意思，坦然地回视荣记者。 “您可以回答了吗，还是说您无法做出正式说明？”荣记者话里带刺。不是说他对菲尔有什么意见，是因为他隶属《联赛记事》周刊，第一年就为放水事件和菲尔接触过，知道这样的话容易激得菲尔说话。 果然，菲尔开口了：“没什么好说的啊，陵空不是说了么？这件事了结了。” 除了“没有放水”，他真是没什么好说的。那些问题他全都听过，而且早在那一年就清晰地给出过解释，但不相信的人，怎样都不会相信。 他怎么不生气？ 比起这个毫无营养的答案，荣记者更在意菲尔的表现——不对啊，菲尔这人不是很情绪化的吗？当年放水事件闹得大，一定程度上，也和菲尔最初的回应态度有关。可是现在，桌后头那个泰然自若的生物是谁？ “咳，继续下一个。” 安澜轻咳一声，把陷入混乱状态的荣记者给丢一边了。 这回提问的记者问的是安澜：“安明岚队长，您能解释一下比赛结束后的事吗？在您没有离开机甲驾驶舱时，那名进入驾驶舱的人是谁？据我们采访，那人好像不是工作人员。” 库艾利没有出现在直播中，毕竟观众进入场地是特殊情况，协会当然不会播放出来，不过在现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担心对方一口咬死了“工作人员”，这记者还补充了最后一句。 可惜这回安澜根本就没想瞒着：“他是我的家人。抱歉，我不希望他的信息过多的暴露在大众媒体上，名字我是不会说的。” 家人，纯洁一点的想的是兄弟关系，想象力丰富的已经想到“伴侣”了。这样的回答模糊了为什么要让库艾利进场的焦点，安澜看底下没有人追问，暗自庆幸。 “那安明岚队长，关于队友们在本场比赛的表现，您有什么想法？” 有人把话拉回了本次招待会的主题。 “大家都很好，尤其是路陵空的发挥。”安澜中规中矩地回答。 “您认为自己的表现如何？”这名记者终于问了他最想问的——恒星战队赢得让好多出线战队预测大师都被打脸了，下注暴义的更是哀声怨道，尤其是赛末反转时，自己那个下了暴义五百注的朋友差点气昏过去。 许多人认为那个反转是巧合，更有人大骂杰渡扔榴弹没准头。没从当事人那里得到定论，写起报道来都底气不足，众多记者伸长了脖子等答案。 安澜沉吟一下，反问：“你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赢的吧？” 这名记者点头。 “只是精神力诱导，你们没问过暴义战队？” 问是问了，但队长托马士摆着一张阴沉的脸压根没回答，还是这个队长好。记者在手写板上划拉几笔，迫不及待地追问：“诱导是精神力的高端技巧，您对机甲的操纵娴熟精确，想必也有很丰富的驾驶经验了。安明岚队长能否透露一下您毕业的军校？” “不能。” ……恒星战队的新队长一点也不好。 临近结束时，有人问起达肯思“对自己第一个出局怎么看”，达肯思脸色发青，狠瞪了那名记者好几眼。 打发完记者招待会，距离返回日月星的飞船还有一段时间。担心托马士找茬，安澜和协会沟通了一下，也让库艾利先上了协会飞船等待，飞船上不少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托马士怎么也不至于对库艾利下手。 因为和柴亭二人约好了时间，安澜之后就去了会场周边的联赛主题餐厅。因为路陵空强烈要求跟着去，最后恒星战队五人，只有菲尔因为要把从矿产星带过来的行李搬到飞船上，没有跟去。 这家主题餐厅由协会开办，名叫“玄武战魂”。此时比赛刚结束不久，离开会场的观众有不少都到这里歇脚用餐，不认识的联赛迷之间一见如故，评论着刚刚的比赛。 “结账放着我来！我压恒星赚了七百。”有人喜气洋洋地落座，“我觉得安明岚和青鸟的戴云息一样，算精神力型的选手。” “滚滚滚，明明是和柴亭队长一样的战术型！” “我付账我说了算好吗？而且柴亭是效果型的你懂不懂！” ……柴亭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才会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莫非是大隐隐于市？安澜站在主题餐厅门口，迟迟没法下决心进去。 路陵空拽了拽他：“从那边上二楼。” 看到餐厅侧门通往二楼的楼梯，安澜松了口气，趁没人看到他快步走了过去。楼上的装修模仿战舰内部，每一个单独房间如同一间客舱，侍应生身着舰员制服，见到来人是恒星战队的选手也没有惊奇的表现。 报了柴亭的名字，侍应生引领四人进入一间“客舱”。 里面坐着金炎战队两人，立体光幕在播放日月星决赛这场的视频。汤友启专心地切着一份全熟的牛排，柴亭双手捧着黄桃果汁，因为安澜他们进来，才把视线从比赛上移开。 “战魂有关于今天比赛的特色菜单。” 柴亭把桌上摊开放的菜单叠好，递给安澜，“其中还有以你的脸为模板的炒饭，喜欢什么尽管点，这顿饭的账单我们会付的。” “吃饭就不用了。我还是那个意思，不打算离开恒星战队。”安澜干脆利落地说。 汤友启放下刀叉，扭过头来：“你难道没有考虑过你的职业生涯？先不说我们和你们哪队得冠军的可能性大，就是混日子，也是金炎战队的工资比较高啊。我们队待遇很好的，不只是合赛级战队，这两年还都进了帝国级联赛，招你也不是为了坐板凳。” 联赛中流传的“四大八进十二合”那个“八进”，就有金炎战队一个，指的是曾二进帝国级联赛的战队。联赛至今举办不过三年，二进帝国级已经是数得上号的出色战队了。 “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邀请你吗？” 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拒绝，柴亭决定先迂回一下，“不管答案如何，先坐下来说。比完赛就是记者招待会，我想大家也饿了吧。” 安澜想了想，坐下来：“我们今天赢了有额外报酬，各付各的。”反正也要吃晚饭，就当是和金炎战队拼了一顿饭。 恒星战队几人讨论起菜色，路陵空和达肯思在谁吃谁头像炒饭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楚文悦默默地在点餐助手的屏幕上给“燃烧的激辣火神冰饮”打了个勾。 主动权移到了对方手上。 柴亭暗自叹气，可能这次真的就只是“吃一顿饭”了。 队里需要精神力技巧出众的选手，柴亭不是没有遇到精神力足够的，但在战术水平上却有偏差。金炎战队是战术至上的队伍，需要精神力型选手也是为了丰富战术变化，队里不可能为了前者放弃后者。 安明岚的水平令人眼前一亮，是既可以熟练驾驶机甲使用武器，又可以布置战术的新人，他缺少的只是联赛经验，柴亭实在不想错过。 第38章 暴义落幕 “你听过金炎战队吗？” 趁着饭菜还没上来，柴亭开始旁敲侧击。 “合赛级战队，二进帝国级联赛？”安澜复述了一遍，“刚才那个……汤友启说过的。成绩很好啊，今年也请加油。” “谢谢。”柴亭礼貌地回答。 看来是没听过，但听不听过也不重要，对方明显是不在意这个成绩的样子。是因为成绩还不够有力，还是成绩不能作为安明岚考虑转队的理由？柴亭想了许多，抬头时看到安明岚支着下巴望天的样子，他的想法又转了个弯。 安明岚这种性格的人，或许直接问会比较好。 柴亭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你选择留在恒星战队的理由吗？” “因为我想拿冠军啊。”安澜大大方方地说。 “……” 柴亭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说话的机会就被汤友启抢过去了。咽下一口牛排，汤友启不可思议地说：“那你就更该来我们战队了，虽然上头有四大战队压着，但怎么说我们去年第七也比恒星——” “阿启。”柴亭打断他。 对面的都是恒星战队的成员，当着别人面说“你们赢冠军的机会不大”，怎么听都是相当没有礼貌的话。一起用餐时说这样的话，无异于挑衅，但他们的目的又不是挑衅。 柴亭压着汤友启给四人道歉：“对不起，我的队友失言了。” “对不起……”汤友启苦着脸说。 楚文悦还是一贯波澜不惊的表情，毕竟这是实话，路陵空耸耸肩没有表示，达肯思无所谓地坐在一边。这场合习惯上是队长代表大家回应，安澜更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发火。 “没什么，只是你误会了。” 安澜弯起眼笑了笑，“我是说要冠军，但我要的，是在恒星战队得到的冠军。抱歉，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今天就当是我们两家战队单纯地聚餐好了。” “……我明白了。” 柴亭有点惋惜，可安明岚说得这么清楚，再继续邀请也没有必要了。 不过接下来两家战队的聚餐却没有就此冷场。双方都是战队，不止是战术机甲这种纯粹的理论知识，连即将到来的星系级联赛也有很多话题可聊，最受不了尴尬的汤友启挑起话题后，路陵空和安澜也会跟着回应。 说到星系级联赛，汤友启想起一件事：“你们大概也接到协会的邀请函了，七月一日开幕式那天因为我们都在玄武星系，还可能是邻座。” “邀请函？”安澜脸上写着“没听说过”。 汤友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该不会协会完全没料到恒星战队会赢，还没做好特制的邀请函吧……到底是今天才决定由恒星战队出线，和上周早比完的金炎战队不同，他们在细行星决赛前就得到了邀请函。 “……可能协会还没准备你们的。”汤友启只好这么说。 “那是所有人都要去吗？”安澜问。 挪开还剩一大半苹果派的盘子，看样子是吃完了，柴亭擦了擦手：“七十八个出线战队都要去，地点在费纳帝星的宇宙塔会场，去的那天会通过抽签决定星系级联赛的比赛次序，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对上了。” 要是淘汰赛的话，第一场遇上金炎战队好像挺糟的，安澜暗想。 路陵空冷不丁开口：“飞船票是协会报销？” “你只关心这个吗！” 汤友启吐槽。没想到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貌似还算靠谱的安明岚正了脸色，缓缓道：“这确实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从日月星到帝星的飞船票一人往返将近一万，恒星战队五个人都要去，算起来的价格足够稍微小改一下机甲了。以恒星战队钱掰着花的现状，一次性甩出五万，这确实挺不划算的。 安澜看向楚文悦，楚文悦努力回想，最后道：“三年前开幕式是自己掏的钱。” 达肯思的表情更是惊悚到可怕，一副不能接受现实的样子。 看到在座恒星四人一瞬间通通变脸，不只是汤友启，连柴亭也愣住了——飞船票有那么贵吗？恒星战队能出线，理论上财务不应该差到连飞船票也出不起吧，联赛选手这职业，平日里添置一台机甲对普通家庭都是天价了。 沉默良久，柴亭说：“……那不如坐我们的飞船去好了。” “合适吗？”安澜侧头问楚文悦。 这方面的事他不太了解，很多时候还是要咨询别人。楚文悦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想了一会儿：“如果不怕下飞船遇到接机的金炎战队支持者……大概没问题？” 突然，一阵空灵清唱响起。 达肯思拿出终端，朝柴亭点了个头，走出房间。 过道上的侍应生看到达肯思手里拿着终端，带他去了一边隔音的通讯台。通讯台是个镶嵌在墙壁上的半圆，雾蒙蒙的玻璃材质与机甲外罩相同，也是在模仿战舰中的设施。 屏幕上的联络号，赫然写着“暴义”的名字。 “有事？”达肯思接通了对话。 “达肯思，你到底有没有换掉他们机甲的能源？”那边传来托马士的声音，“别告诉我现在你又对恒星战队充满忠诚感了，星系级第一场，我要恒星输。” 达肯思冷笑道：“先别急着说下一场，这场的钱怎么算？” “下场成功了一起算。” 托马士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和达肯思翻脸的时候。要让恒星战队输，最靠谱的还是由达肯思来办，虽然他心里只想往坏了事的达肯思脑袋上狠踹一脚。 “也就是说你要赖帐？”达肯思的语气不好起来。 “这场赢的根本是你们战队，你还好意思说？”托马士抬高音量，压着怒气，他改口，“只要下一场你做到了，我给你两倍的价格。” “别，不好意思的该是你吧。” 直觉不对，托马士警惕起来：“你要反悔？” “只是没有和你合作的必要而已。”达肯思恶意地勾起唇角，“进了星系级联赛，我不愁找不到更肯花钱的交易对象，至于你嘛……可怜你要在出线赛水平挣扎一年了。” 单方面挂断了通讯，达肯思低头看向终端屏幕设置的页面——那是一张证书，联赛举办第一年，恒星战队获得合赛级第十六名的证书。 恒星战队的历史最高成绩。 想起那年自己对能拿到冠军的无脑相信，他都想嘲笑自己，是不是大脑烧坏了，不然怎么会信自己所在的战队是七十八个战队里、全帝国里最强的一个？ ……不会比这再高了。 达肯思收起终端，离开了通讯台。 电话那头，托马士盯着发出枯燥滴滴声的终端，过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凭记忆输入了另一个联络号。拨通后，那边迟迟没有人接，直到托马士重拨了一次，才有了回应。 “谁？” 托马士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是托马士，暴义战队的队长。欧格登子爵，我……” 请求的事还没说出来，欧格登子爵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今天输比赛的那个队？我现在心情不好，有事再说吧。” “等等！”托马士急道，“我要说的是关于今天我们的对手，恒星战队的事！” 对面停顿了一下。 “……那还废话什么，说。” “恒星战队更换了一名新队长，并且加入了有名的联赛选手，在星系级或者合赛级联赛中如果碰到了他们，即使是子爵您持有的几支战队也会感到棘手。”为了报复，托马士不惜狠吹恒星战队的实力，“我希望……子爵您遇上他们的时候，能永绝后患。” 日月星出线名额的有力竞争者不过暴义和恒星，一旦恒星战队彻底倒台，以后年年出线的战队都必将是暴义战队，托马士有这个自信。 欧格登子爵是暴义战队的负责人，财力人脉远超托马士一个少尉。想要报复恒星战队，托马士现在能找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托马士不说还好，一说立马碰到了欧格登的忌讳。 “你说笑的？”欧格登子爵语调上扬，“队长先生，我手上在玄武星系的战队可只有你们暴义这一个，你让我怎么在星系级联赛碰上那家战队？” “是我说错了……但是恒星战队——” “闭嘴吧你。” 欧格登子爵不耐道，“碰上再说，至于暴义战队，我会适当考虑减少投入的。”他投资的另一家战队今年是黑马，耗费不小，怎么能把大头花在一个注定沉沦一年的战队上。 真是不成器的家伙……欧格登不满地想。 通讯结束。 托马士愣愣地看着终端，室内没有了说话的声音，一片寂静，听得清他不稳的呼吸。他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一切全发生了变化，只是输掉了比赛，别人对他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会输的，输掉的只有资源，以前输的比赛就是这样，所以一定是恒星战队有了更好的资源，所以、所以才…… 脑内反反复复游荡着几个片段的念头，托马士按住额头。 自信，又自卑。 连托马士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逻辑的问题——若是真的对实力有自信，又怎么会在场下鬼鬼祟祟使手段？只执着于赢这个结果，最后连自己的实力高下都看不清。 协会所属的玄武号飞船，暴义战队客舱休息室，其他五名暴义的队员正在看比赛录像。他们看的不是刚刚结束那场，而是去年联赛的有名对战集锦。 “下场我要看灵神对万和洲的。” 文树茂抱着一包薯片，沾了粉末的手指不好碰眼镜，他只好改用指节推了一下。 哈罗德一边把文树茂往沙发外面挤，一边伸手去抓他手里的薯片：“死眼镜，要看就看总决赛灵神对青鸟，看什么半决赛，真是和你的人一样半吊子。” “说这话时先把你的爪子挪走。”文树茂反唇相讥。 宣怀默默地把自己没有开封的薯片递给哈罗德。 “还是小弟给面子，切，谁稀罕吃你的啊。”哈罗德看了一眼包装，“甜椒口味？肖波，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哈哈……” 肖波干笑，这个其实是杰渡点名要的口味，多买了一袋，顺带。 不过杰渡也没有戳穿，他嘎吱嘎吱地咬着薯片，目不转睛地看着立体光幕上的对决。现在播放的这场是半决赛青鸟对九头蛇，他对联赛的了解也没有多深，竟然没看过这场。 录像进展到青鸟的伊恩对九头蛇战队给出致命一击，穿着青鸟浅绿色队服的粉丝们纷纷站起来，全场欢呼，声音溢满整个休息室。 “可恶，明年本少爷也要站在宇宙塔的场地上！” 哈罗德咕哝了一句，带着模糊的嚼薯片咔嚓声。 轻蔑地瞥了哈罗德一眼，文树茂打击道：“就凭你？我记得你今天出局的也不晚吧，神经大条到闯入对手的射程，我认为你应该考虑把神经拧细一点。” “总比你没上场好！” 说着说着，两人又开始对喷。 杰渡的眼神很羡慕，脸上还是那副拽得要死的模样。肖波挺实诚地感慨：“要是有机会这样被人欢呼一次，在宇宙塔会场打一场就好了。” “会有机会的。”宣怀轻声说。 今年过去，还有明年，每一年都向着冠军努力，是联赛选手共同的人生观。不放弃的话就还有机会，如果放弃，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第39章 新人技师 当晚，暴义和恒星战队的人抵达了日月星。接机的终于不再是暴义粉丝义愤填膺的指控，而是对恒星战队有好感的一些联赛迷，那些暴义的粉丝安慰着自家战队的人，根本没精力再跟别人对喊了。 他们比赛结果前发的帖子还挂在公告板首页，被人一遍遍鞭尸，谁让他们在结果出来前就信誓旦旦说“暴义赢了”的？这份苦，只能自家人往肚子里咽。 尽量避开人群，安澜五人回到恒星战队驻地，门口警卫大叔一脸苦相。 “怎么了吗？”楚文悦不解。 这片区域聚集着日月星所有的战队驻地，比赛前后，驻地外的大门不会对外开放，一看就是联赛迷的更不会放他们进来，所以也不会有人堵门。一般来说，守在里面的警卫是很难撞见疯狂支持者的。 警卫霍斯长出一口气：“有人在里面等半天了，我怕那孩子等烦了走掉。” 那孩子大概是来应征战队选手的，霍斯对恒星战队的现状自然了解，队里不是一直缺一个人吗？要是有合适的人来补上，以后恒星战队就不会因为人数陷入困境了。因为大家迟迟不回来，霍斯焦虑了一个下午。 “来做什么的？”路陵空问。 霍斯摸了摸头：“想当选手吧……咦？”忽然，霍斯瞪圆了眼睛，指着站在最后个子却最高的人半天说不出话，“菲、菲尔？你怎么回来了？” 这么久没见，霍斯还是对菲尔印象深刻。 联赛第一年的选手都极富激情，菲尔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年“火神”的粉丝众多，不只因为他高人一等的机甲技术，也是因为那种太阳一样照耀别人的气场。不过放水事件发生后，菲尔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就此离开恒星战队，几年间再也没有回来看过。 菲尔语气轻松：“以后你可能要常常看到我这张脸了，霍斯大叔。”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霍斯一愣。 但想起还有事，霍斯拍了拍脑门，不再纠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让那孩子再等了，他就在大厅等着，名字好像是叫……” “师傅！” 随着清亮的叫声，一名少年从驻地里跑出来。 少年上来给了安澜一个大大的拥抱，力道却很轻，立即就松手了。因为身高比较矮，少年仰起脸看着安澜，眼睛闪闪发亮：“安明岚师傅，请让我当你的技师吧！” “……你是白鸟？”安澜有点惊讶。 与星网上的发色眸色完全不同，眼前的白鸟一头蓬松白发，瞳仁是鲜亮的红色。虽然是清秀少年的模样，但也因为颜色的奇异，呈现出了一种日常中的异质感。 注意到安澜视线的落点，白鸟伸手碰了碰头发，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要当技师是没关系，你的水平怎么样？” 楚文悦体贴地给出了话题。 白鸟咬着嘴唇，说话的声音却很清晰：“其实我还是初学者……就在日月星那个灵形技师专校。我不要工资的，食宿也可以付钱，我只是想实地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技师。” 达肯思啧了一声：“初学者？别把机甲修坏就不错了。安明岚，他是你的学生？教学生可别在战队里教。” “……达肯思。”菲尔无奈地按住达肯思的肩。 达肯思斜眼看菲尔，啪地打掉他的手。 这边两人陷入不明原因的凝固气氛，白鸟因为达肯思的直白低下了头，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路陵空用一贯懒洋洋的语气说：“站着说好累，有什么话进去说吧，队长？” 说着，他就率先走进驻地。安澜看白鸟垂着头站在一边，干脆走过去揽着白鸟的肩膀，带他一起进了驻地。 进了选手宿舍大厅，达肯思不知又被菲尔触到了哪根神经，甩上门就不肯出来了。剩下四人坐在沙发上，白鸟和安澜在同边，不同于刚见面时的元气十足，白鸟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显得局促不安。 “你和队长是师生关系？”路陵空好奇道。 白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单方面这么叫师傅的。”白鸟小心地看了一眼安澜，继续道，“我是在星网的机甲调整厅遇到的师傅，他帮我调整了机甲的攻击角度，然后……我在对战区打赢了一个总战胜我的对手，是我现实里的同学。” 他打赢了这事安澜有印象，因为后续白鸟给他发了一段时间的问好信息，但后来信息莫名其妙地终止，安澜也没有试图追寻过。 “赢了以后……被打了。”白鸟垂下眼，“我以前上的是规矩很多的军校，每次体能方面的测试我都很难达标，所以我转学去了技师类的学校。最近听到师傅在和别的战队比赛，就找过来了……” 联系起不久前应该是来自白鸟的通话，安澜明白过来。 明白归明白，对白鸟想要在恒星战队当技师这件事，安澜也没办法决定。刚才达肯思说得话不好听，可道理就是那个道理——要是机甲真出了问题，到时候谁来负责？随着恒星战队成绩上升，来自外界的危险也会随之变多。 安澜对白鸟这个人了解很少，实在难以为他作担保。 就算可以担保，安澜只是恒星战队的队长，但负责人还是楚文悦，这种人事变动，理论上应该由拥有战队所属权的负责人说了算。 “别在意我，你来决定。”安澜看向楚文悦。 楚文悦微微一怔，露出为难的表情：“队长，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了。” “……” 看楚文悦是真的完全不打算做决策，安澜只能无奈地环视众人，“既然这样，大家举手表决？首先达肯思反对，我弃权。” 菲尔摊了摊手：“我没意见，挺多战队里都有见习技师的。” “我也没有。”楚文悦说。 “弃权。”路陵空一副“我早知道”的样子，“两人同意，两人弃权，一人反对，结果就是……欢迎白鸟小同学加入恒星战队。顺便给你个忠告，千万别动达肯思的机甲，要是出了问题你就有大麻烦了。” “哦、嗯……谢谢！”白鸟站起来鞠了个躬。 路陵空愣了一下，别开了脸。 得到许可，白鸟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纤薄的半透明卡片，递给楚文悦：“那个……您是这个战队主事的人吧？这是我的食宿费，我能不能住在师傅的隔壁？” 恒星的选手宿舍一共有三层，安澜的房间是二楼楼梯口的第一间，与楚文悦相邻，对面的房间倒是空着的。二楼一共六个房间，算上回来的菲尔也还有空。 “……可以。”楚文悦同意了。 白鸟的眼睛刷地亮了，他转过头兴冲冲地对安澜说：“师傅！要是遇到不会的问题，我可以去找您请教吗？” “没问题啊。” 安澜一口答应，“不过进来前记得敲门。”虽然被叫了这么多次“师傅”，他却没教过白鸟什么，以后慢慢补上好了，但他可不想在用改造液的时候，被推门而入的白鸟发现真相。 白鸟嗯了一声，嘴角抿起一个弧度。 这种带着点羞涩意味的笑，令安澜仿佛一瞬间看到了他的前副官辛礼。脑海里敲起警钟，安澜仔仔细细地打量白鸟，直到白鸟迷惑地询问，他才收回目光。 不是所有相似的人……都会变成那样的。 是他想多了。 恒星战队再添一名技师，这个消息没有特意公布过。虽然技师偶尔也会充当选手，不过白鸟这名技师是彻彻底底的技师，而且，就算他想当选手，恒星战队也没有机甲给他。 缺钱，缺机甲。 这些问题刊登在许多联赛杂志的报道上，有人还联想到了回归的菲尔——曾经陪伴菲尔成名的顶级机甲火蜥蜴被卖掉，这次回来，菲尔会使用什么机甲呢？没有了最合适的搭档，菲尔的战力会不会因此一落千丈？ 发行量第三的周刊《联赛迷》上，也花费了三页半来刊登恒星战队。 这三页半写的自然是本周刚刚结束的日月星决赛分析，第一页，评论者奇坦从客观的角度，先点评了一下莫名被发现于是出局的达肯思，评语是“运气太差”，紧接着是对楚文悦和路陵空表现的赞美，一句话总结是“不愧是曾经拿到积分第十六的选手”。 接下来两页半，全都是安明岚。 协会赛后统计数据出来，安明岚的虚空s3受损率最受瞩目——受损率为零，这个在联赛中堪称不可思议的数字，令很多人不敢置信。 受损率，指的是机甲能量消耗中因为对手攻击而折损的部分，也就是说，在安明岚上场的过程中，对手完全没有成功对安明岚造成损伤，哪怕是1%。 送前三人出局是安明岚和楚文悦合作对敌，随后安明岚又经历过一段追击战，长达三十分钟以上躲避两名攻击手的攻击，因此完全没人发现，安明岚的能量其实全是自己消耗的。 在联赛中，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三种可能： 一，这名选手在场上没有交手记录，常见于留守阵地的技师型选手，再就是地图复杂，全场碰上的机会不多，最后以平局或人头分结束比赛。 二，双方水平差距巨大，己方占优，甚至是多对一围攻对手。 三，精神力技巧镇压，导致对手没有出手的机会，例如全程精神力阻断。 写分析的评论者奇坦如此写道：“送前三人出局，可以说是二打一形成了优势，但也可以看出安明岚的机甲操作精度实在很高。换个人来，三打一也无法保证没有流弹擦伤。” “至于最后安明岚处于劣势的追击战，笔者只能说，他对精神力技巧也很擅长……也许美中不足之处，就是他的精神力强度还不够高了，否则无需采用拖低暴义战队精神力的方式。” 奇坦盛赞了安明岚的对战水平还不够，还要提安明岚的战术指挥。他指出，本次比赛是非常典型的游击战模式，恒星战队只在有把握时才短时间交战，集中火力，交手必然送人出局，其他时候则选择了逃跑。 “安明岚比我们更了解恒星战队机甲火力不足的缺点，他放弃了对拼火力的拉力战，选择尽可能在短时间提高单位伤害率的方式，实现了送对手出局的最大效率。这种明确的战略意图，实在值得他们的对手——暴义战队好好学习。” 这篇报道发出来，一时之间被骂成狗。 脑残粉也能写报道了？很多人这样质疑着《联赛迷》的素质，你说你夸也就算了，受损率为零确实挺值得夸，但也不用为了夸写满整整两页半吧？ 要知道，去年灵神战队夺冠的专题报道也不过是十页半，其中花给单个人的分量才两页，灵神队长萧元光占两页半。出线赛的档次低了帝国级联赛多少倍，也能这么玩？ 考虑到可能是这一周六场比赛里，只有日月星决赛最有戏剧性，骂声最后也渐渐歇了。这一周的联赛相关周刊中，“恒星战队”在许多人的大脑里狠狠刷了一次存在感。 第一年积分第十六，因败于时空战队，无缘帝国级联赛。 第二年，没能出线。 第三年，同样没有出线。 如此大起大落，第四年的恒星战队会是什么成绩？七月一日即将到来，在联赛迷日思夜想的期待中，第四届机甲程式联赛，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40章 躲避联赛迷 开幕式前一天，金炎战队的飞船降落在日月星战队驻地外的空地上。 趁着夜色，没有人发现飞船上那枚金色火焰状纹章，不过大家多少知道恒星战队该去参加开幕式了，只当恒星战队终于找到了赞助商，包了飞船来接他们。 柴亭联络安澜的十分钟后，恒星战队五人身后漂浮着一个行李板，出现在舱门口。 菲尔和柴亭熟稔地打了个招呼，柴亭对他的出现也丝毫不感到意外。看到安澜，汤友启愣了一下：“你的头发……” “原来黑色是染的。”安澜看了一眼自己的浅金色长发，回日月星那天，他就在库艾利的帮助下洗掉了染发剂，不过眼睛还戴着黑色的隐形镜片。 “这个颜色很有透明感。” 站在柴亭左后方的金发青年语带赞叹。青年容姿秀美，身材修长，卷翘的金发垂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比起战队选手，举止倒是更像模特明星。 “我能近距离看看吗？”金发青年问。 有人干咳一声，把金发青年向后拽了一把：“对不起了，这家伙就是喜欢好看的颜色。我是李介，他叫弗里达……对了，你姓什么来着？” 弗里达拍了拍被李介拽出褶皱的队服：“真是失礼，请郑重其事地介绍我。”他对着安澜微微欠身，“我是弗里达·安特里奇古鲁诺斯，初次见面，如有失礼之处请多包涵，恒星战队的各位。” 安特里奇古鲁诺斯，这个绕口的姓氏安澜还真有点印象。 这个印象不是来自于军部，也不是来自于政坛。他家的家主是一位子爵，具体的事安澜也不了解，不过他家有个外号——艺术之家，背后叫起来，多会用“白吃饱家族”这样的说法。 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安澜五人进入飞船。 可能是因为人数不多的缘故，金炎战队没有带他们去客舱，而是直接把人领到了主舱。主舱里坐着一名个子不高的少年，两条腿搭在座椅相连的折叠桌上，正聚精会神地打游戏，一阵阵怪兽嘶鸣的声音从游戏机中传来。 嘶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的音乐，少年抬头一脸不爽，看来是输了。 路陵空凑过去看了眼游戏机屏幕，随口道：“角头龙临死放大招时要躲在树上，就是你死掉那地方的左边，那棵树可以爬的。” “……是吗？” 少年呆了一下，猫一样的墨绿色眼睛睁得大大的。 路陵空随意地点点头，走回去坐在安澜身后的座椅上。而少年再次捧起游戏机，刚要选择重新开始的时候，柴亭伸手挡住了屏幕。 对上柴亭的目光，少年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因。他把腿放下去，朝着安澜他们打招呼：“亚恒·罗吉尔，叫我亚恒就好。有事的话可以找我，我帮你们揍回——” 李介捂住亚恒的嘴：“选手禁止私斗，记得吗？” “你放开！不要压我的头……混蛋！” 飞往帝星的十五个小时，就在这样的氛围度过了。给安澜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金炎战队飞船上的供餐，厨师手艺绝佳，就是最擅长的是偏门的鲜榨果汁这点有些奇怪。 更换改造液这件麻烦事，安澜还是假借洗澡名义完成的。金炎战队的飞船上当然没有给人鱼专门使用改造液的隔间，安澜自备了不透水的布料，卷成睡袋状，也勉强能胜任。 接近帝星时，舷窗处可以看到落日一样弥漫开来的星云，大大小小的飞船充斥在视野内，飞船上的纹章代表着一支支战队，如同夜幕中的流星群划过。 七十八支战队，在这个时间前后抵达的超过四十艘。前来参加开幕式的联赛迷乘坐着特地为今日增添的民用飞船，前往帝星的贵族不胜枚举，分散在每个星球的联赛协会分会长也将聚集在今日的开幕式上。 一年一度的机甲程式联赛，是费纳帝国的盛会。 “这个戴上，还有这个……把队服脱下来，千万不要穿着队服下飞船。” 还没等飞船降落，金炎战队就纷纷忙活起来。看恒星战队五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汤友启忙过来塞给安澜几顶帽子，还有一盒像是化妆品面霜的东西。 可能是怕被联赛迷抓到围住，虽然安澜觉得恒星战队大概不会有人来围，但还是戴上了那顶鸭舌帽，然后把其他几顶帽子分给了队友。 菲尔扣上帽子，顺手拽了一下安澜穿着的队服：“穿着会有麻烦的。” “这么夸张……”安澜走到舷窗边看了看地面上，联赛观众扎堆的地方成了不同颜色的海洋，“到处都是穿队服的人啊，一片都是一个颜色的，不穿才比较显眼吧？” “……” 正在往脸上抹涂料一样东西的李介动作一顿，“……也对。明明没有穿队服，却涂着联赛观众才会涂的纹章，好像有点反常啊？” 众人默默地把队服穿了回去。 金炎战队的人上好涂料，汤友启照了下镜子，左脸上一枚金边的火焰状纹章极为夺目。他看了一会儿，纠结地开口：“自己装自己战队的粉丝，感觉真奇怪……” “要是装成其他战队的粉丝被发现，才真是有问题了。”李介偏头看向安澜，“你们队不在脸上涂点什么？下飞船后还要等协会接人的浮游车，一个战队一辆车，我们分批次走，等的时间会更长。” 安澜转过去问菲尔：“你没问题？” “头发遮住了就行。” 安澜把头转回来，对李介笑了笑：“我们不用。”他的头发颜色从黑变成了浅金色，菲尔也能藏好，白色队服的队伍实在太多了，帽檐又挡住了脸，怎么想都不会被人发现。 飞船降落，与此同时，还有三艘飞船落在总协会外的停泊处。 行李交给了前来接机的协会工作人员，安澜他们从另一个出口走下飞船，外面嘈杂的声音瞬间灌入耳朵。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绕到了飞船正面，混入联赛迷之中，队服加战队纹章的化妆油彩，让他们变得不显眼起来。 “协会的车会到那边。”柴亭压低声音，示意联赛协会正门的方向。 “……这怎么进得去啊，那边人最多。” 亚恒嘀咕着说，不过很快他就又高兴起来，“李介，你看那人手上的娃娃是不是你？眼角根本和你一模一样嘛！”他指的地方，确实有个联赛迷抱着一个西瓜大小的娃娃。 “没礼貌，要叫哥哥。”李介按了按亚恒的帽子。 亚恒呸了一声，甩开李介的手。 特殊情况，两人闹了两句就结束了。好不容易挤到协会正门，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柴亭低头和协会的人联络，对方给出的答案是还需要五分钟——协会准备浮游车，要临时在车外喷绘战队纹章，然后通知宇宙塔会场，把战队选手像游行一样拉到会场。 忽然，弗里达那边出现了骚动。 “你长得好像弗里达啊，我也是金炎战队的粉丝，和我合照一张吧！” “不、抱歉……” 安澜悄无声息地往边上退了几步，楚文悦递来不解的眼神，随后四人很快会意，连达肯思都不会在这时候闹意见。顺着人流，他们和金炎战队拉开了距离，紧接着—— “你真的是弗里达？！” “啊！柴亭队长！” 金炎战队被卷入了粉丝的漩涡。 直到协会的浮游车到位，他们才逃出来，连忙乘上那辆描绘着金炎战队纹章的车，将被扯得变形的队服整理好。看到底下若无其事混在联赛迷中的恒星战队五人，汤友启默默祈祷他们一会儿就被发现。 啪，一张海报被丢了上来，砸到了汤友启脑袋上。 抓过海报，亚恒展开一看——极具艺术气息的海报，金色卷发的青年抬头看着天空，光辉洒在土地上变成了多彩颜料晕开的样子，下方广告词“让色彩降临，我会改变你的生活”。 亚恒把海报拍给弗里达：“又是你代言的鬼颜料！” “又不是我让他们扔的……”弗里达无辜道。 汤友启倒是早就习以为常，敞篷的浮游车在街道中穿梭，他们一车人就是协会展示给大家看的，沿街联赛迷向上丢的东西不计其数。何况全队属弗里达的代言最多，以前比赛时，还遇到过有人捧着画册让弗里达签名的。 看到柴亭还在看飞船降落的方向，汤友启凑过去：“怎么了？” “安明岚他们没有坐协会的车。” “哎？”汤友启郁闷，“我还想看他们也被沿街展览的。除了最危险的菲尔，还有安明岚那张脸，开过一条街说不定能收到一车花呢。” 和金炎战队这样的合赛级战队不同，经过沟通，协会也同意了恒星战队自行打车去会场。安澜松了口气，朝菲尔比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这里人多车也多，打车并不困难，只是空中要让给协会的浮游车，个人只能乘坐陆行车。上车还没等说话，司机就乐呵呵地说：“你们也是去宇宙塔会场？” 安澜笑着应道：“是啊。” “你们的衣服是白色……支持的是青鸟战队？但青鸟的队服胸口那儿是蓝色的啊……”司机想不起来，索性问道，“我算不上粉，喜欢五音战队多点，你们呢？” “一个小战队，我们是随队来看开幕式的。” 楚文悦一语带过。他看过报道日月星决赛的杂志，其中他们几人的脸清晰得很，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恒星战队的名字。 “那真是辛苦了，这几天来帝星的飞船票特别难订。”司机感慨。 “因为是那个战队的忠实粉丝嘛。”菲尔笑了笑。 第41章 宇宙塔盛况 宇宙塔是战后才搭建的联赛专用会场，六角形的外形和其他联赛会场如出一辙，但作为最高会场，宇宙塔显然不会那么朴素。 暗蓝色的外壳材料，似乎涌动着银沙般璀璨的物质，顶端一枚象征帝国的飞鸟利剑组合纹章展翅高飞，上方滑动屋顶此时是开启的状态，阳光从屋顶一圈的半透明金色装饰透过，道道金色光线横过纯白的观众席。 恒星战队到宇宙塔会场时，会场外人山人海，到处是穿着队服涂着化妆油彩的联赛迷，他们抱着各色联赛周边，兴致勃勃地畅想开幕式。 “阿嚏！”达肯思打了个喷嚏，“买这么多花做什么……有病。” “这个是尼姬。” 一瓣粉白色的细小花瓣飘过来，安澜伸手接住，花瓣停留在他的手心上。空气中弥散的清淡花香令他感到熟悉——尼姬是象征着胜利的花，最早发现它，是在一颗费纳帝国夺回的强辐射星球上。 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的踪迹，却开着温婉的花。 “要是喜欢这种花的话，你带一束尼姬进场也行。”楚文悦注意到安澜的怀念之色，虽然有些不解，却没有询问。尼姬是联赛官方指定花种，在会场周围很容易买到。 安澜收了回忆，笑道：“还是算了，达肯思会很痛苦的。” “要你假好心……”达肯思咕哝道。 楚文悦看了看周围，各种稀奇古怪的摊位都有，他走过去，不久后带回来一个印着星球穿过薄膜状物质的纹章面罩：“时空战队的纹章和我们的有点相似，你可以套这个。” “你自己留着戴吧。” 达肯思撇开头。 开幕式全程直播，是一些刚出线战队最好的展示机会，也许有人在光幕上看到某个战队就支持上了呢？白痴才会把自己的脸蒙上，弄得像是不法分子。而且时空战队可是第一年打败他们的战队，达肯思对时空战队只有讨厌和更讨厌，更别提戴有他家纹章的面罩了。 楚文悦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起面罩：“队长，开幕式时间不短，我去买水。” “嗯，谢谢了。” “不要水，要生乐家的橙子汽水。”路陵空精神起来，“阿楚，再带点吃的怎么样？上一顿还是在金炎战队的飞船上吃的……” 因为不喜欢人群太吵，路陵空像是没浇水的花一样打蔫，直到这时才活过来。可惜楚文悦完全没有回应他，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个联赛四大帝国级战队主题的袋子。 分完饮料，安澜有点意外地看着手里的可可饮料，楚文悦怎么知道他比较喜欢这个？ “……阿楚。” 路陵空对着那瓶柠檬盐水郁闷。 楚文悦不为所动：“这个对身体好。” 因为已经快到宇宙塔的员工通道入口了，路陵空只好放弃。外面恰好传来一阵欢呼，不知道是哪家战队的浮游车抵达会场，路陵空见人群疯狂地挤在一起，更不敢走出去了。 通道尽头，会场第一排的选手席就在前方。选手席距离上面的观众席有一定空间，这也是为了防止上排的观众接触选手，会场中间一层的席位是贵族包厢。三面席位三面大屏幕，正中间那列，取代贵族包厢的是一个天台， 选手席是一个战队一组，只有五人的席位，前二后三，每人的座位前都有折叠桌板。为了防止选手私自换位，战队间以桌板隔开，每个战队前都有相应的纹章彩条装饰。 刚要走出员工通道，安澜就觉得手上一重。 “……？”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透明包装的火腿面包。 楚文悦轻声道：“你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想可能吃点什么会好一些，如果难受的话请和我说，我会尽量帮忙的。” 安澜怔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大概是看他每次比赛后都脸色不好，误会了吧…… 在会场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几人找到恒星战队的选手席位，安澜本想坐在后排，却被工作人员强烈建议坐在前面，理由是上镜。想到自己还是队长，安澜就坐到了前排左侧，楚文悦在右侧，后面三个位置依次是路陵空、菲尔和达肯思。 对面观众席上几乎要坐满了，同色队服聚集在一起，自有一种整齐的气势。喧嚣热闹的氛围止于贵族包厢，中间那层显得很冷清，天台也是空的，好像贵族们还没有到。 “让你们不坐协会的车，到得这么晚，难道你们被发现了？” 左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转头一看，果然是金炎战队的汤友启，他们的席位就在恒星战队左边。安澜和柴亭打了个招呼，才回答汤友启：“不比一开始就是被发现状态的人，我们很安全。” “……弗里达。” 汤友启看向自己正在望天的队友：“我是你的学长，你要听我的。下次出门要把脸蒙好，不然就不带你，带新人来。” 弗里达无所谓道：“行啊，我正好多睡一会儿。” 正在此时，观众席骚动起来。只觉得脸上掠过一阵凉风，安澜就见一台浮游车从天而降，落到了选手席前，车上喷绘的标识，和楚文悦买的面罩上那个一模一样。 时空战队到场。 他们的席位离恒星战队很远，远远地，安澜看到其中一人望着这边，微微点了下头。他本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身后却有了回应。 “你现在还和那家伙有联系？”达肯思不大高兴。 “他是我的朋友。”菲尔语气严肃，“只是输掉一场比赛就要失去一个朋友？没有这么处理的必要。” “话说回来，当时他有帮你澄清吗？”路陵空问。 菲尔叹了口气：“澄清只会越描越黑，那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 紧接着，观众席爆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高呼声，淹没了达肯思的讥讽。两台浮游车不分先后地落在场地上，从观众的喊声中，可以分辨出其中一台属于青鸟战队，另一台属于万和洲战队——两边都是帝国级战队。 目前的四大帝国级战队同属落日云星系，灵神战队和九头蛇战队早已到场，这四家的席位挨得很近。他们身后站起来一片蓝白相间队服和深褐色队服的粉丝，落下来的联赛官方宣传海报掉到地上，差一点就砸在灵神战队的头顶。 楚文悦知道安澜对联赛没什么了解，便指给他看：“……这四个是帝国级战队，但灵神战队正式加入联赛是第二年，所以比其他战队进入帝国级联赛的次数少一年，之前也有人认为他们的‘帝国级’说法无法成立。” “之前？”安澜抓住了重点。 “灵神战队是去年的冠军。”楚文悦说，“除了九头蛇战队，其他三个各有一个冠军。青鸟是第一年的冠军，万和洲是第二年的。” 青鸟和万和洲战队…… 安澜眯起眼看了一会儿。不同于对灵神和九头蛇两家战队选手的陌生，这两支战队，安澜觉得都挺眼熟的，其中有同为机甲兵的军人，也有军中有名的技师。 “青鸟战队的队长，是不是叫秦安？”安澜问。 楚文悦点头。 秦安中将也会来打联赛，真是世事难料。以前秦安是军中少见的真温和好人，由于任务范围相近，安澜和秦安也有一点沟通，偶有一次谈起战争结束的生活，他记得秦安当时还说要退至幕后远离争斗，省得身体被机甲过度消耗。 不过安澜和这些人只是泛泛之交，有的更是一面之缘，感慨也就仅止于此了。 没多久，最后一批战队抵达，包括恒星战队右边的常胜战队——这是星系级联赛中，安澜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对手，安澜还特意观察了一下。 “人好多啊！好像比去年多？” 一个圆眼睛的少年四处张望，他旁边清俊的青年似乎是在护着他。 “小队长，要表现得庄重一点，你也不想让别人以为你还是个小孩子吧？”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揉了揉少年的蓬松头发，转头对另一个人说，“让清行坐在队长旁边，你看着基思，别让他胡闹。” “庄重……是这样吗？”少年板起脸。 “噗哈哈哈！”一个卷毛青年毫不客气地大笑，“队长别动，我给你照一张……” 是个队内关系不错的战队。 安澜淡定地评价完，把目光收了回来。但那个少年却没有直接落座，反而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是虞以祥，常胜战队的队长，接下来的比赛我们很可能是对手，到时候和我认真的打一场吧，安明岚！” 愣了一下，安澜自然地点点头：“这是当然的。” “我们家队长自从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报道，就很期待与你见面，可能有些失礼，还请不要过于介意。” 那个温文尔雅的人微笑道，顺手拉住快要翻进选手席的虞以祥，“我是尹树，常胜战队的副队长。很高兴能见到你，安明岚队长。” 至此，七十八支战队到位。 贵族们入场不会像选手这么显眼，他们从会场后方的楼梯进入包厢，陆陆续续也坐了几个包厢的人。许多观众头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这么多贵族，还有人趁这个机会拍照留念，毕竟这可是元帅和王储都会出场的日子——真人，活的！ 这其中不乏安澜熟悉的贵族和军部高官，例如众星捧月一样坐在中心的华家现任家主，华禄公爵，还有……卫诺元帅。 看到元帅温和的笑容，安澜只觉得心中安稳。 过去的都过去了，元帅成为三军司令，不再陷身对外战争和继承权争夺的危机，这样的场合也不会疲于应对来挑刺的同僚。 安澜望着那个方向，不自觉地浮起一个微笑。 突然，一名身着灰绒长袍的人闯入他的视野，这人出现在军部的包厢里时，身后还少见地跟着一个老管家，有几个人因他到来立即起身，行了标准的军礼。 那人身形有些纤细，黑紫色的长发披散着，微微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穿过一群军部同僚。虽然很远，虽然面容有些模糊，可这个人的模样安澜绝对不会错认。 ——是他的前副官，辛礼。 第42章 冠军的标志 克赛拉皇宫，执政室。 正中央的地毯上绘制费纳帝国星系团地图，一只乳白色的花瓶立在房间左侧，瓶口装点着一小束粉白色的尼姬花。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样式朴素的房间，就是费纳帝国现任皇帝——雷彻·菲特斯顿的办公室。 雷彻从默莱尔的手中接过一份纸质文件，收在上了指纹锁的文件夹中。两人之间对政务的交流刚刚结束，室内的气氛凝固着，雷彻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雷彻似乎找到了话题：“你接下来要参加联赛开幕式？” “是。”默莱尔回答。 略一迟疑，最后雷彻提起来的还是公事：“机甲程式联赛也举办到第三年了，关于第四年的发展，你有什么想法吗？” “明天我会将想法写成报告，呈上来给您看。” 双双沉默。 就在默莱尔打算离开时，雷彻再次开口了：“你对缇丝怎么想？” 缇丝是道格纳公爵家的三子，容貌艳丽歌喉优美，目前在帝国是很有名的歌星。虽然是一条人鱼，但缇丝对机甲程式联赛相当狂热，今天的开幕式，缇丝也会到场。 但默莱尔只是知道缇丝的名字，平日工作和缇丝也没有接触，明知道雷彻询问的是婚事方面的问题，默莱尔还是语气平淡地说：“他对联赛很有兴趣。” “那你有中意的人鱼吗？”雷彻直接问道。 默莱尔不说话。 “安澜少将已经死了。”雷彻皱起眉头，“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人不能一辈子抱着死去的幻影不放，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你觉得自己能念他几年？” 当年对安澜的那份想法，默莱尔表现的不算明显，可也被身边的两名好友和卫诺元帅发现了。雷彻是在安澜死后才发觉的，他旁敲侧击了几次，也私下和卫诺沟通过，两人当时是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没想到直到默莱尔二十六岁，也没有任何转变的迹象。 默莱尔微微一笑：“抱歉，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默莱尔。你现在是王位唯一的继承人，但如果你坚持，接任你的人就只会是史密斯的孩子，这样的未来你能接受吗？”雷彻的声音很冷硬。 今年雷彻提过很多次结婚的事，这是说得最直接的一次，他没有提过继，也没有提用其他手段培育后代。大皇子史密斯被流放边缘星系，名义上还是公爵，实权却小得可怜，两人之前还为继承权争得你死我活，要说他对自己没怨气，默莱尔是不信的。 雷彻是在警告他。 许是被这样质问引发的反抗心，又或者是发自真心，默莱尔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想法，只是在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想我能。” 谈话就此中断。 离开执政室，默莱尔的思绪还有些漂浮不定，但待会儿还要去宇宙塔会场，他只能暂时将那些杂念放开，回了寝殿。 他刚走上寝殿门口的石阶，一人就火急火燎地冲下来。 华惊羽一脸刚从龙潭虎穴逃出来的样子，跑到默莱尔面前，伸开手掌，手心里摊着一枚细小的晶管：“血液分析的结果出来了，详细的内容在这里，至于查出来的身份……需要去偏僻的地方说吗？” 不远处，尤蓝慢悠悠地走过来：“你跑得真快。” “谁让我体能好呢。”华惊羽得意地笑。 因为距离开幕式所剩时间不多，这件事就干脆拿到了车上说。皇家的浮游车从半空中开过去的时候，下方没有买到门票的联赛迷也跟着狂欢，尤其是号称联赛发源地的自由竞技一条街，商家们直播的立体光幕交相辉映，浮游车穿过时，如同击碎了一片光影。 一边微笑着朝下面的人挥手，默莱尔一边听华惊羽的报告。 “你一定猜不到检测出来的是什么人。”华惊羽神神秘秘地说，“你说过那人精神力高，而且学过格斗技巧，能和你过上几招对吧？” “有话就说。”默莱尔淡淡道。 真没意思……知道从尤蓝那儿也得不到好回应，华惊羽干脆也不问尤蓝了，声音平平板板地说起来：“那人是海螺星人鱼保护中心总部的登记人鱼，精神力b-，体能c，名字叫米迪亚。其他身体数据在晶管里，我没记住。” 默莱尔的挥手动作停顿了一下。 尤蓝不信道：“人鱼？精神力b-不可能被形容成‘高’吧。而且总部对人鱼的控制最严，不会教导格斗和精神力技巧的，是不是血样其实属于别人？” “是他的，如果检查过程中没有人调换的话。” 默莱尔是看着血流下来的，当然不会怀疑，他瞥了华惊羽一眼，对方脸上那表情简直写着“快来问我”，“还有呢？不止这些吧。” “当然啦，还有最重要的……” 华惊羽拉长了声音，兴致又高起来，“其实在卡萨的飞船遇袭那天，他曾经去海螺星领养过一条人鱼，啧啧，那个色鬼肯定没想到自己会栽……那条被领养的人鱼，就是米迪亚。” 尤蓝思索片刻：“难道是卡萨背后的人用人鱼当暗杀者，在救生舱碰撞前杀掉卡萨，然后以太空失事掩盖真相？或者卡萨根本没死，米迪亚是他的手下……” “飞船被轨道炮轰了，一看就是袭击，这假做得也太假了。”华惊羽吐槽，“怎么有人用人鱼当暗杀者的，先不提训练花费大，人鱼要怎么打赢对手啊？” “色诱。”尤蓝答。 “……你怎么一副很懂的样子？” 无论命令米迪亚的人是谁，米迪亚应该是一名经过训练，专门用于处理暗中任务的人鱼，三人在这点上达成共识。如果解析了那天得到的晶管，就可以进一步推断米迪亚的目的，从而推测命令米迪亚的人，可惜晶管还是加密状态，只能等待破译。 浮游车抵达宇宙塔的同时，会场关闭了穹顶，场内黑暗如夜。 “开始了。”楚文悦小声提醒安澜。 黑暗的会场中连队友的脸都看不到，安澜能听到观众席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但观众都很默契地关掉了照明设备，抱着的发光小机甲模型也收了起来，只有偶尔闪过的终端屏幕光。 不知等了多久，场中接连亮起了一点接一点的微光。 微光从一点蔓延成一片，如同星河的光粉开始缓缓流动，遍布整个宇宙塔，触手可及。静谧的乐声响起，最初是极细微的响动，仿佛雨水渗入土地似的，乐声渐渐明朗起来。 乐声最高点，安澜的面前出现了日月星的全息投影。 他转头看向四周，七十八颗星球的投影在各家战队的席位前亮起，柔亮的光令人忍不住伸手去碰，映亮了每个席位上联赛选手的脸。 星球在星河中盘旋运转，宇宙塔犹如真正的宇宙一般。 等到光点消失时，星球飘离，似乎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汇聚到宇宙塔塔顶，灯光般照亮了场地中心。 随后音乐声一转，变成了节奏稍快的调子。入场的舞者合着节拍起舞，身着短袖短上衣的硬面料紧身制服，他们的动作像是慢了一拍的格斗术，利落中带着柔婉，彼此间无规律地汇合又分离，肘腕相接间牵出一丝丝暧昧。 头顶一束束星球的光彩条一样流转在舞者的身上，氛围旖旎。 舞者的动作慢下来，退至场边时，音乐中终于有了歌声。在场地边联赛标识上坐着的数名人鱼盘着鱼尾，从军队制服来看，他们是帝*的人鱼军乐团，人鱼亮亮的尾部鳞片在光源边越发耀眼，这清越的歌声像是一阵凉风，高音交错着低低的呢喃，歌唱着战争与和平。 众人都在乐声中安静下来 在神圣的歌声中，领唱人鱼清甜的声调蓦地抬高，混入变调的背景音乐。 音乐激昂起来，与此同时，宇宙塔的屋顶开启—— 天光大亮，如一朝梦醒。联赛主题曲激烈欢悦的节奏响彻天空，比骄阳还要热烈，与会场外光幕直播的乐曲交织着，传遍大街小巷。 宇宙塔三面大屏幕亮起，同步播放着三年赛事的集锦。 联赛之初，第一年，总决赛万和洲对青鸟。屏幕上青鸟队长秦安的机甲神鸟弧光一闪，避开劈来的高温重锤，锤子砸落在丛林中，草叶间火星飘散，一片焦黑。 画面推移到青鸟战队登上奖台，五人低头将奖章别在左胸口，镜头定格在标记着“一”的联赛冠军奖章上。 第二年，总决赛九头蛇对万和洲，冠军万和洲战队的奖章上标记着“二”。 去年总决赛，灵神战队战胜青鸟获得冠军。领奖台上五人互相给对方别上奖章，有的别在左胸口，有的别在了上臂，画面在队长萧元光那枚奖章上停住，标记是“三”。 联赛三年一晃而过，屏幕变黑，几个大字浮现。 ——第四年？ 轰！天空中炸开的电子烟花音效盖住了联赛主题曲，蓝天白云上流光溢彩，浓烈的色彩光影在散落时悄悄隐去。原本聚集在穹顶的七十八颗星球全息投影散开，依次飘到对应的战队席位前，一个个战队接二连三地起身。 观众席爆出阵阵喊声：“夺冠必胜！” “斗志在我们心中！” 他们的声音和主题曲中激越的歌词融合在一起，这份高昂的心情，令重生后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这种场面的安澜，也忍不住为之惊讶。 恒星战队全体起身，安澜顺着所有选手的目光落点，望向了贵族包厢中间的天台。 天台一左一右，分别是卫诺元帅和机甲程式联赛协会的首席。默莱尔在众人目光中进入天台中央的位置，场中音量稍减，就见他从协会首席手中接过一个不透明的球状物体，对着众人温和一笑，随即进行了发言。 “……作为其中新生的一种竞技形式，机甲对战拥有特别的意义。它是我们纪念在贾美尔战争中逝去英魂的心情表达，使我们将那份悲伤转化为热情，我们缅怀他们的方式不仅仅是无力的回忆，而是战斗……” 在一段两分钟的发言后，默莱尔干脆地宣布：“费纳第四届机甲程式联赛，开始。” 他托起那个球状物体，按了一个按钮，球状物的外壳瞬间变得透明。直播画面里，在场二十万观众的眼里，战队三百九十名选手的眼里，都倒映出其中摆放整齐的东西。 那是五枚第四年冠军奖章，和五枚冠军戒指。 第43章 表演赛 开幕式到这里还不算结束，天台上的三人宣布开始后就回到了包厢，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笑容满面的主持人。这个主持人出来的时候，底下观众像是预知了后续发展一样激动，有人开始叫出一些联赛选手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 “萧元光！” “伊恩！” 安澜有点莫名地看了看他们说的那些选手，那些人好端端地坐在选手席中，在其中安澜还听到了喊金炎战队几名选手的，不过被叫到的柴亭他们也是神情无奈。 汤友启闭眼碎碎念：“抽不到我抽不到我……” “如果有人为因素的话，抽到队长的机会不大呢。”李介没事人一样分析，“这种场面更容易让攻击型上场，亚恒，你危险了哦。” 正在亚恒反击李介又被摁头的时候，主持人的声音响起：“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闲话也不多说，下面的环节就是大家最期待的对战环节——在上届联赛中进入帝国级联赛的十二个战队，将会每个战队随机抽取一人，随机进行一对一的对决！”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名滚轮的画面。 十二个战队，总共六十个人名在上面滚动着，不一会儿就停在一个人名上，人名前方是灵神战队的飘带状纹章。 “最先被选中的，是灵神战队的副队长安吉尔。”主持人对联赛也是知之甚详，不听底下一堆灵神粉丝对青鸟战队的挑衅，他也知道现在观众期待的是什么。 去年灵神战队进入总决赛的时候，嘘声不小，毕竟是第二年才加入联赛的战队，不被人看好也是正常的。但灵神粉丝的年纪要么特别大，要么特别小，很多人干脆把当时被贬低的仇记在了青鸟战队头上，遇事不挑衅都不舒服。 遗憾的是，抽中的另一名选手不属于青鸟战队，而是夜行战队的选手。 灵神战队选手席上，安吉尔在身后呼喊声中站起来。虽然他在机甲上更偏向于辅助，但他没有压力，开幕式上这种一对一只是表演赛，打得好看最重要，即使真的输了，也没什么值得介怀的。 安吉尔看看自己那四个队友：“我离开一下。” “去吧去吧。”萧元光挥挥手。 “……都别乱来。” 唉，说也没用，安吉尔只好一边脑补着战队可能出的各种状况，一边上场。上次醉酒后合拍大头照还发到了公告板上，再上次非说自己唱歌好听结果跑调跑得不像首歌，除了新来的白鹭不惹事生非，其他人都让他操碎了心。 双方上场后，场地开启了最高级别的一万力量级能量罩。 主持人章烨客串解说，用最快速度重复了一遍观众基本都知道的规则：“本场对战，会在一方能量下降到50%时分出胜负。没有机甲的影响，没有队友影响，也没有场地影响，究竟谁能在纯粹实力的对决中获胜？” 被这种煽动性的话语一激，观众席起了争执。 谁最强？这种竞技领域经久不衰的话题，在联赛迷的圈子里自然也是讨论火热的。但联赛的赛制，决定了这是一个注重团队合作的竞技形式，一对一的战斗很少，即使有，也会有战队之间机甲的差距，或是一方利用场地地形布设战术取得胜利。 至于战术，部分人认为应该算入个人实力，也有人认为应该排除。两者各有各的理由，天天有帖子讨论谁比谁强，目前最有权威性的论据，就是开幕式上的一对一表演赛。 只是许多人心中能在“最强”位置上坐着的几名选手，诸如灵神队长萧元光、九头蛇队长利比特等等，都没有在表演赛中出席过，只能找其他角度力证他们最强。 由于现在也没讨论出个答案，联赛初期官方宣传的“战神”一词成了嘲讽专用，联赛迷看谁实力不行，就会在讨论中给对方冠上“战神”的帽子。 “50%能量就分胜负？” 既然限定是去年进帝国级的战队比，自然没有恒星战队的事，路陵空已经把终端上的小说给翻出来了。只有安澜觉得这是个观察未来对手的机会，连主持人章烨的话都听得认真。 “这是表演赛，上场的选手不会用出全力，50%能量也是为了让胜负差异不那么明显，毕竟偶尔也会抽到不擅长单人作战的选手。”楚文悦看过开幕式直播，还算了解情况。 “表演……” 用的机甲不是他们自己的，又不用全力，看来没什么参考价值。 想到这里，安澜看比赛的目的就变成了观察对手战斗习惯，无论用了几分力，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是不会磨灭的。 安吉尔和夜行战队的选手都不是攻击型选手，50%的能量分胜负也打了九分钟，结果是安吉尔以微弱的6%能量获胜。这两名选手没私交、没旧仇，比赛就这么没有爆点的完事儿了。 一共六场对战，里面最热闹的还是第三场。 金炎战队被抽中的人果然是亚恒，他对上了万和洲战队的陶问师，两人都是作战风格勇猛强硬的类型。三分钟分胜负，陶问师赢了10%的能量，但观众也不觉得亚恒落了下风，他们这场打得最快，一个转折就能导致这种落后。 不过亚恒没有找理由为自己开脱，直到六场全比完，他还坐在那儿用终端复原比赛，连游戏机都塞给弗里达了。 路陵空瞟了一眼亚恒，凑在安澜耳边说：“想要拿星系级第一看来有点难。” “确实。”安澜同感。 不怕对手装备好，就怕对手技术好，但最可怕的，还是对手两个都好不说，还对比赛又认真又反思。连年纪尚小，容易心浮气躁的亚恒也这么自检……安澜比较想知道这是怎么教的。 以前也带过不少刚入团的机甲兵，安澜是真觉得这种人太少了，越是天赋好的机甲兵，越容易在实力上自视甚高，被打击了就一蹶不振。 “你们能别说了么。” 达肯思冷不丁冒出一句。他都替这俩人尴尬，要是被听到了，别人会怎么想？在对手有金炎战队的情况下居然目标星系级第一，这脸皮得多厚。 路陵空瞥向达肯思手里还没开封的橘子汽水，笑道：“你把饮料给我，我就闭嘴。” “……” “不如队长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获得星系级——” “闭嘴！”达肯思一把抓起橘子汽水瓶，丢向路陵空。在他们中间的菲尔差点被砸到，但菲尔很熟悉这种相处模式，他也不劝架，坐在中间权当是看戏。 路陵空心满意足地抱着汽水瓶子，顺便把没喝的柠檬盐水搁到了达肯思腿上，一脸真诚的笑容：“这个对身体好。” 在他们交换饮料的时候，观众席原本趋于平稳的声音再次变大。 除了安澜，其他几人都很清楚下面的环节是什么，就是主持人章烨正在说的——费纳帝国的三皇子殿下将会下场，“亲切的”和一名联赛选手进行对战。 这也是联赛开幕式的保留项目了，最初是为了表明帝国对联赛的支持态度，或许还有点扩大人望的意思。一连过去三年，当初担心的暗杀者和民众反感没有出现，观众对此意外地很买账，毕竟三皇子是最初提议举办联赛的人之一，和联赛根源深厚。 默莱尔和选手对战？ 安澜好奇起来。前世他记得默莱尔是双a级别的实力，精神力比他还要早到a，上学时安澜输给他很多次，后来赢面才渐渐变成对半分。五年了，默莱尔的实力不可能下降，想要对上默莱尔有胜率，起码得是秦安中将这种选手。 “我们队很危险啊。”菲尔正色道。 “唔，你的话不太可能，除非协会和你有仇。”路陵空接话，“除了我们，弓星那个小老虎战队不也是黑马？星系级战队不太出名的选手也有可能……” 安澜眨了眨眼：“危险？” “是指接下来三皇子殿下的对手。”楚文悦给他介绍，“这场的对手不是随机抽取，而是协会事先物色好的，我们战队的人很可能被选中。” “既然对手是默……三皇子殿下，不是应该选帝国级战队的人吗？”安澜疑惑。 路陵空摆了摆手：“怎么可能选大战队的招牌，听说那位殿下的精神力都有s级了，这要是输了谁能干啊？一般来说，总在出线赛纠结的战队挺危险的，比如队长你吧，又是新人选手又是出线级战队一员，输了也没有包袱。” 安澜一愣。 恰时，主持人公布了对战选手的名字：“——安明岚！” 在场观众基本上都了解这种选择不出名选手的规律，“安明岚”这个名字一出，挺多观众就低头去官网搜索了，认识的观众给不认识的科普，好在前些日子的日月星决赛有许多报道，尤其是《联赛迷》周刊的大篇幅，也让不少人得知了安明岚的存在。 不远处走过来几名会场工作人员。 “……”路陵空顿了顿，沉痛地说，“对不起，队长，我的乌鸦嘴害你倒霉了。” 安澜默默起身，把外套脱下来。驾驶舱里温度较高，这个天气实在不适合穿着外套进入，他里面的衣服是类似休闲装的深蓝色驾驶服，也是恒星战队的队服。 楚文悦帮忙抱着队服外套，有点担忧。 他知道队长是精神力型的选手，遇到对战，当然会选择使用精神力技巧。可是对手是据说精神力到达s级领域的三皇子，和s级精神力的人对拼，哪怕三皇子没有伤害队长的意思，下意识的反击也可能会伤害到队长。 这一点，他能想到，达肯思也能想到。 谁让这家伙空有精神力了？出事也是自找的。达肯思藏起幸灾乐祸，连带着看那瓶讨厌的柠檬盐水，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表演赛随便打打就行，打得好看更重要，不要和三皇子殿下对拼精神力。”菲尔真担心安明岚太过认真比赛，遭到精神力反噬，一旦受伤，也许连治都治不好。 “我明白。” 安澜点头，上次在卡萨别墅和默莱尔拼那一回是不得已为之，这次他不会那么做。 除了身体原因，他不想动用精神力技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他和默莱尔对战次数很多，习惯用迅速便捷的精神力技巧结合机甲操作，如果和以前太像，说不定会被默莱尔发现身份。 对默莱尔这人，安澜也挺头疼的。以前他想上缇南学院，默莱尔打击他，他想参军，默莱尔直接把他调到了后勤部，他想跟元帅学战术，默莱尔强烈阻止……总之，安澜怀疑自己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得罪过默莱尔。 要是现在变成人鱼的样子暴露，默莱尔一定会嘲笑他，然后送他回人鱼保护中心。 反正都过去五年了，改变一下风格，默莱尔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从一场战斗中就看出是他。要隐藏身份，但安澜绝对不想输给默莱尔，也不想退缩。 当年默莱尔说他在缇南学院活不下去，他不是也活得挺好？ 精神力只能动用a-水平，体能只有c也没关系，安澜不信自己没有半点赢的可能，要是对战只凭实力分级决定，那他毕业时就不可能把默莱尔压在地上揍了。 一定要赢！ 第44章 对战默莱尔 即使是皇子上场，表演赛依然遵循了前六场的惯例，采用同级别的机甲，由协会提供。默莱尔那边是一台守卫第六代，名为“守卫”，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攻击型，连机身手臂转折处都内嵌轻钛金属切割刀。 安澜目测了一下自己要用的机甲，模样颇像立起来的战车，却不笨重。对这种机甲，安澜没有印象，但在场观众可熟悉得很——尼姬，以胜利女神为名的协会专用机甲，是邦萨机甲公司为协会特别定制的，侧面领花可以区分它的配置。 场边这台尼姬，就只有一枚领花。 章烨对联赛做了许多功课，不必查阅任何资料，他就能说出安明岚的大致情况：“也许很多观众不熟悉安明岚这名新加入联赛的选手，但对去年获得行星系联赛积分第五十四名的暴义战队，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在场有的观众终于从记忆的边角找到了“暴义战队。” “暴义战队驻在日月星，而安明岚，就是今年日月星出线的恒星战队队长，他们一扫前两年的颓势，成功出线。安明岚或许也是联赛史上最快，由战队新人成为队长的选手。” 观众们兴致勃勃地听主持人章烨介绍安明岚，倒不是真以为他能赢——别说安明岚只是个出线级战队的队长，就是合赛级战队队长，观众也不信他能打败三皇子殿下。 实力不是吹出来的，多少人看过贾美尔战争后期流传的影像，其中三皇子殿下战斗的片段还是战争结束年军部招新的宣传片。观众再迷联赛，也终究是知道，联赛选手和真正在战场上拼搏的人是不同的，只有一部分军人选手模糊了这个界限。 直播屏幕上出现了安明岚的脸，有一些观众小小地“哇”了一声。 有尼姬巨人一般的机身，对比越发明显。驾驶服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浅金色长发乖顺地沿着脊背流下，在日光下浮动着金光，安明岚的容貌放在正常人生活中也是秀气的，更别提在以帅气力量为主流的联赛圈子了。 不过这样的联赛选手还是有好几位的，比如灵神战队的奥罗汀、金炎战队的弗里达、镜世界战队的简世，观众感慨完也就完事了。 画面转移到对面那边，默莱尔连驾驶服都没换，还是那件用于开幕式的正装。 这位三皇子殿下的容貌在帝国也是出了名的，最早公布照片的时候，就有一群人奇怪这三个皇子之间相貌差距怎么这么大，难道真是新皇后长得太好看，拉高了下一代的外貌水平？ 不过那时还没有公告板这种东西，民众只能私下几人吐槽一下。 两个看似与机甲完全不搭界的人站在场地边，场地延续了没有任何花巧的训练场地形，是一对一战斗的标准舞台。因为机甲不是常用的，两人都是提前进入机甲，调整机甲各项设施，而这段时间就交给了章烨来热场。 比起其他多少会讨论两句的战队，九头蛇战队的选手席安静极了。 啪。凯尼把终端放在折叠桌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托着下巴，盯了一会儿队长利比特，忽然开口道：“队长，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利比特端坐在座位上，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凯尼。 凯尼勾了勾嘴角：“这不是队长你上次压倒的那个人嘛。” “……” 反正只是被说两句，不涉及到规章制度，利比特是不会还口的。但他的队员可不这么想，虽然不敢说话，可三个队员脸上明显挂着“哎”、“咦”的震惊神情，凯尼见目的达到，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他们隔了两个战队的，是灵神战队的选手席。 乔正在欣赏终端里的照片——在三分钟前，他以“女神留念”的理由存了一张安明岚的照片。副队长安吉尔不想说他把一个男人叫成“女神”的行为，反正刚来时这家伙还把同队奥罗汀叫成女神，结果被揍了，但是…… 你这么光明正大照别人选手，观众都看得到你知道么？安吉尔叹气。 萧元光瞥了乔一眼：“有什么好拍的。” 安吉尔颇为诧异地看他，难道队长终于醒悟了这样很幼稚？以前队长可是跟着几个队员瞎胡闹的，队长觉得没问题的事，在记者看来已经是“很奇特”了。 萧元光继续道：“去官网上存张照片不就行了，照片还清晰。” “……”安吉尔捂脸。 摇了摇手指，乔很得意地把终端界面亮给萧元光看，指着照片振振有词：“队长你不懂拍照的艺术，角度和光影都是很重要的，你看这个方向、这个光线，哪是协会那张证件照能比的？而且……” 他低头刷进官网页面：“那张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我喜欢金色多一点。” “原来如此！”萧元光恍然。 安吉尔把脸转到了万和洲战队的方向，眼神灰暗。 无论是观众还是选手，大家都只是看个热闹，输赢倒不重要。三皇子殿下输给一个联赛新选手这种可能，谁都没想过——首先，三皇子殿下真的很强，其次，就算和他实力相仿，一般也不见得敢下重手。 常人看热闹，有人却看出了点不同的东西。 跟着默莱尔下来的华惊羽和尤蓝两人坐在裁判稍后的位置，华惊羽奇怪：“这不是日月星的那个……” “眼熟。”尤蓝接话。 “哈哈，默莱尔点的人吧。” 所谓和安少将很像，华惊羽可是完全没看出来。非要说的话，日月星决赛后那场记者招待会上的安明岚，性格是和安少将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性格相似那可太常见了，何况就是两个人真的很像，那又怎样？ 死去的人，终归是逝去了。 场地开启了一万力量级的能量罩，留出了充足的适应时间后，比赛即将开始。这么无聊的等待时刻，竟也因为其中一名是平时看不到的人而使大家倍感期待。 安澜注视着机甲光幕，静静地等待开始。 如果自己不能使用精神力，那就让对手也不能用就好了。而能制约精神力技巧使用的准则，在安澜的理解中只有一个，那就是快攻。 以最快的速度进攻，让对战变成直觉的映射。 精神力需要用于操纵机甲，同时使用技巧本就是一种分心，当战斗节奏快到一定程度，成功迫使对手把注意力集中在反应时，即可间接抑制精神力技巧的使用。 快节奏的战斗会急剧消耗体能，但50%能量分胜负的场合，安澜还是有自信撑过去的。 将过去与默莱尔交手的对战记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安澜定下心神，手指搭在控制推进器的按钮上。 他很在意输给默莱尔的那些次，却没有刻意统计过胜负，因为无论上一场战斗结果为何，他都只知道…… 这一场，要赢。 一条开始讯息从光幕上跳出。 裁判宣布开始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机甲尼姬已经展开了进攻。尼姬的速度只是中上，但安澜的决断时间太快，他打开推进器，一鼓作气冲上！ 默莱尔操纵守卫第六代闪开，双方机甲相错，换位之间，一枪动能弹擦过守卫第六代的腿部关节——对方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调转了尼姬的枪口。 守卫第六代身形一滞。 小小的瞬间机会，安澜右手拉下操纵杆，不偏不倚地调整到四分之三的位置，右手腕在控制操纵杆的时候轻轻擦过操作面板，精神力迅速定位了散射弹的轨道。这三个动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差，尼姬的子弹暴风雨般席卷而去。 砰！ 数枚尼姬的子弹与对面发射的子弹相撞，挤成扁圆。 彼此距离太近，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默莱尔硬是抢出了一个后退的时间，避开余下子弹。他反客为主，守卫第六代的宽刃刀面雪亮干净，侧面劈向尼姬。 尼姬长枪一挥，架住刀刃，刺耳的金属声嘎吱作响。 仗着武器长度的优势，安澜顺着刀的力度放低了尼姬的机身，猛地接近，一抽枪身。长枪从中端架住刀的位置开始飞快溜走，刀刃一路刮过枪身， 越过守卫第六代，尼姬一个急停，长枪空中转向，直刺前者的能源储存位。 对战双方反应的速度甚至超过了思想，一击藏着另一击，似乎是彼此预知了下一步，在对招拆招进行一场练习过无数次的表演。没有任何修饰，没有观众看不懂的精神力技巧，这是依靠战斗经验的对决，没有留出思考反击的空隙，只有直觉。 三四个回合，交手如闪电。 章烨想要解说，但他张开嘴的时候，场上二人已经进入了下一次交锋，在他想解释一下一方的优势时，这方又可能陷入了被动。 反复几回，章烨就把嘴闭上了，像每一名观众一样安静。 是的，全场都是安静的。 他们的交手只有一分钟而已，机甲内置信息收集器传回来的图像显示在屏幕上，能量指示条交替下滑，不分先后地落进50%的红线下——能量罩扣住两人，子弹撞上能量罩的内壁，卸了力道，骨碌碌地滚到了尼姬的脚下。 战斗急开急停，裁判反复核查多次录像，最终，宣布平局。 宇宙塔会场陷入寂静，随后炸开了锅。 质疑？分析？那种东西放在眼下的时刻都是浪费感情，好像在六场慢动作录像后终于看到了属于联赛的快节拍，联赛迷们只想抒发一下此刻激动的心情，不为这个平局，就为这份一往无前的气势！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这才是开幕式上应该出现的场面！ 极为强硬的战斗风格，一下子令联赛迷们找到第一年看联赛那种浓浓的战意。凡是真心喜欢联赛的人，大都是有种激烈的心情找不到出口，他们用支持喜欢的战队、喜欢的选手来代替自己亲自上场，寻找那种心情。 本能的、热血的、无可阻挡的。 表演赛上无对决，从第一年起就爱上联赛的老联赛迷，常常会如此感慨，他们追寻战后那种渴望战斗激情，追求拼尽全力的淋漓尽致。这样的强烈战意竟然出现在一场联赛新人对战皇子的表演赛上，彻底出乎了众人意料。 因为能量落到50%以下，两台机甲在交手中被强行扣住，许多观众甚至在恍惚间，好像感受到了机甲流露出的不甘。 “干得好！” “让他们打下去！” 一时间，联赛迷们忘记了皇子和联赛选手之间的界限，“打下去”的呼声连成一片。他们没有一致的口号，随心所欲地喊出自己想说的，情绪如空气水流般无孔不入地在会场内扩散，也感染着会场外、自由竞技一条街上的联赛迷们。 分出胜负吧，他们的心中如此期许。 第45章 尼姬盛开 再打下去？ 虽然观众是这么期待的，可场上两人没这个心思，协会也不可能同意。听观众的让三皇子殿下认真和选手比赛，直到分出胜负为止？那不是胡闹嘛，观众还说过开幕式上最好让四个帝国级战队混一起乱战三天三夜呢。 得到答案，章烨顶着观众的呼声，再次强调了一遍平局结果。 “咳，真是令我们惊讶的一场激烈对战，也许大家会对平局的结果有些微词，但这样的结局未必不是好事。可以看到，他们两人已经走下了机甲……” 好像是故意抱怨一样，观众响亮的鼓掌声把章烨的解说压了过去。 他们知道做出决定的不是章烨，回过劲儿来，当然也想得通其中一个不是联赛选手，而是三皇子，比赛是不会再开的。但观众就是觉得憋气，这股气只好发泄在欢呼声里，在安明岚两人下场时，他们卯足了力气鼓励这名新选手。 “小子够劲儿！” “新人赛季加油！” 在这片欢呼中，贵族包厢还好，距离观众席特别近的选手席简直被震得头嗡嗡响。灵神战队几人齐齐戴上无线通讯耳机，耳机外表崭新，他们赛前就想到现场一定很吵，没想到之前的音量还算能忍，倒是在对战环节快结束时被震了一下。 “好有气势的新人啊。”安吉尔感慨。 他们队里讨论选手水平基本都是在会议上，平时说正事的时候非常少，安吉尔也不指望其他几个能和说些有用的了，果然，萧元光一开口就是八卦别人： “这种战斗反应……他是军人还是地下竞技出身？当初军队里愿意来联赛的不都让万和洲和青鸟挖走了吗，难道还有漏网的？” “地下竞技场最近打击挺狠的。”安吉尔提醒道，“队长，这种猜测可别在外面说，要是记者听到了写成《灵神队长认定新人选手出自地下竞技场》怎么办？” 萧元光夸奖他：“你标题拟得很像么，一听就是那种得罪人的风格。” 邻座的万和洲战队就正经多了，安明岚来自哪里不重要，他现在是联赛选手，自然要放在对手的圈子里分析。就算双方遇上的几率小之又小，万和洲战队也会进行讨论，这或许是他们队长宁怀君代任过机甲营老师后，才带到队里的习惯。 首先，安明岚的战斗经验丰富是毋庸置疑的。 但在他的水平高低上，万和洲的五个人有了分歧。刚才那场也就一分钟功夫，完全体现不了战术意识或是精神力技巧，而且安明岚没有用任何高难度的战术动作，不知道是战斗节奏太快没有必要，还是没有训练过。 机甲程式联赛对战术的倾向性很明显，缺乏战术意识的都算不得一流选手，因为联赛对能源能量的限制，光凭机甲操作精准这种纯粹战力出名的，一个也没有。 这场比赛在气势和场面上很足够，但技术含量就没多少了，总的来说，宁怀君也只能评价一句“基础扎实，熟能生巧”。 都是基本的机甲操作，快到一定程度就成了这样。 直播屏幕上是安明岚正在慢慢走回选手席，在宇宙塔这个最高级别的会场接受欢呼，常理上一个新人选手应该会表现很激动，可屏幕上的安明岚，看不出表情有什么特别的。 连在包厢里的辛礼都被声音吵到了，他根本没看比赛，最初听外面欢呼，还以为是默莱尔那家伙输惨了。 因为以前默莱尔疑似看不惯长官，辛礼连带着很讨厌默莱尔。但长官听元帅的，元帅和三皇子是师生，长官也被绑在了三皇子这条船上，所以接过辛家家主的位置后，辛礼也没有在政治上给默莱尔找过茬。 只是平日里辛礼那种态度，任谁都看得出，辛家家主和三皇子关系不行。 “怎么回事？” 辛礼侧过脸，冷不丁打断旁边说个不停的中校。 中校反射性地“啊”了一声，好不容易遇上总后勤部的高层，他和辛礼少将搭了半天话，对方抱着兔子理也没理他，真和传闻里说得一样冷淡。在他说得口水都要干了时，对方似乎终于肯理他了？ 大喜过望，中校舔舔嘴唇，重说起来：“关于夏季新兵训练营的装备，我们团是打算开设一个精英级别的新兵团，到时候——” “我是说比赛。”辛礼扬了扬下巴。 瞄到辛礼下颔到颈部流丽的线条，中校一时呆住了。辛家家主是人鱼这个消息并不隐秘，他看着容貌清艳的辛礼少将，竟然有些心猿意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是这样的，一个联赛选手和三皇子殿下的对战很精彩，因为平局，之前挺多人说要让殿下再比下去，现在他们在给那个选手喝彩……” 平局？辛礼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也没多想。 这么多年，他遇到许多和长官有两三分相似的人，可惜表象再相似，人与人的本质也是不同的，在一场联赛直播中看到安明岚，他也就是觉得这人战斗的样子很像。 因为没接着看记者招待会，辛礼对安明岚的相貌印象不深，更别提安明岚换了头发颜色，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同了。辛礼完全没想到，这人就是他以为和长官有相似点的选手。 屏幕上的人走到了选手席边上。 恒星战队选手席后面的一片观众声音更大了，安澜听着全场欢呼，心里却是懊恼的情绪。以他现在的实力，平局是个预想之上的结果，他的体能也无法再支持下一分钟，理智虽然知道，可安澜还是会觉得郁闷。 而场地对面，默莱尔走下机甲时，对比赛结果没有任何想法。 对战中速度太快，他没有考虑即视感的空闲，但那种交手之中满溢的熟悉令他惊讶——虽然没有安澜擅长的精神力技巧，可换位、攻击点的选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 默莱尔远远地望着安明岚的方向，神色微动。 “还不上去？” 华惊羽走过来，见他不动，就调侃道，“你不会真想继续和安明岚打吧？那开幕式结束我帮你把人约出来打一场怎么样，你顺便给我讲讲他和安少将哪里‘相像’。” 不是相像而已，已经接近到令人疑心他是安澜的学生了。 眼前正好有一个熟悉联赛的人，默莱尔思索片刻，忽然朝华惊羽笑了笑。在三人中总是处于被欺压状态的华惊羽寒毛直竖，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状态全开。 “事先说好，我是不会再去找大哥的！” “你想多了。”默莱尔微微一哂，笑道，“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而已，从明天起，我带你和尤蓝去看联赛如何？” 华惊羽反应了半分钟。 “……哈？” 那边安澜可完全没想到他暴露了太多，还以为自己的风格改变已经很大了。看出安澜对战后有些虚弱，楚文悦站起来，用拉他胳膊的方式悄悄扶着他，安澜感激地看了楚文悦一眼。 后排坐着那三人都是惊诧的表情。 菲尔一脸佩服：“你是这三年第一个和三皇子殿下打平的人。” “是吗？”安澜想了想，“可能是没有选帝国级战队选手当对手的原因？表演赛的规则限制下，还是比较容易平局的吧。” 路陵空抽了抽嘴角：“去年的选手上场就被精神力压住了……你说容不容易？” 坐到座位上，安澜就见到左右两边选手席的人表情更精彩——常胜战队以小队长虞以祥为首，满脸的不可思议，金炎战队则是意料之外，尤其是看过他比赛的柴亭和汤友启。 随着联赛越发成熟，也就越发的讲究技巧性和战术，谁也没想到安明岚作为一个精神力型的选手，能打得这么……强硬。 头顶观众席拼命朝安澜招手，安澜抬起头，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突然间，不知是谁把手上的花束抛了下来。一束尼姬花在半空中散开，重重叠叠的尼姬随风打着旋儿落下，纷纷扬扬的粉白色花瓣落在安澜的头上、肩上。 安澜怔了一下。 被这么一砸，安澜微有些茫然，本就因为过度消耗体能而发晕的脑袋更晕了，花瓣顺着他的浅金色长发落下去，空气中飘过清淡的香气。 看到这一幕，常胜战队小队长的脸当场变红，坐在他边上的卷毛青年也是彻底呆住，一大一小，两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弗里达小声道：“要不是要比星系级联赛，真想出新画集。” 闻言，汤友启幽幽地看他一眼。 “求你别画，给人们的生活留下一点幻想……” 开幕式剩下的环节和战斗无关，只有一些表演节目。结束开幕式时是临近傍晚，当观众们依依不舍地离去时，选手们还留在场内，协会的人会来接他们去机甲程式联赛总协会，宣布星系级联赛的规则和比赛顺序。 等的时间不短，有好几个战队的选手都离了座位，有人去观众席乱转、看看贵族包厢，还有人摆小擂台在场地边玩起格斗挑战赛，乱掺一脚的人挺多。 安澜晃了晃瓶子里最后一点可可饮料，拿起瓶盖。 路陵空抓住安澜要盖瓶盖的手：“等等，队长你把瓶盖借我看一眼。” “嗯？给。” “生乐正在进行全种类饮料再来一瓶的活动，我的那瓶没中，看看你的。”路陵空接过瓶盖的时候顺口解释道，在终端上输入了瓶盖内的号码，半晌才说，“……队长，你的中了。” 他似乎有点失落：“看来可能真的是25%的中奖率……” 尽管不清楚路陵空失落的原因，安澜还是大致猜得到，估计这又是一个死不中奖体质。以前他认识的那位叫“麦伦”的，就是个运气极差的家伙，军团里的人和他去押大小，百分之百选麦伦不选的那一个。 “饮料是楚文悦买的，中了奖也不能说明什么。”安澜安慰他。 这时，原本在场地边玩格斗赛的选手得了消息一样散开，没几分钟后，协会的人到了。 走在后边的一个工作人员拎着个袋子，等各家战队的选手都到了场地内，那人小心翼翼地问：“今天开幕式上参加了对战的选手都有谁？那个……大家能不能站出来一下，有东西要给你们……” 十二名两两对战的选手和一个叫安明岚的新选手，他其实知道，但他真不敢一个个点名字让人家出来，就怕叫不动。 有些人可是有贵族和军方背景的，他一个新进协会的小虾米，做人还是缩着点好。 其实他真想多了，话一出，十三个人就站了出来。这个工作人员也没查是不是他记得的那十三个，立马把袋子打开，抱着一大堆玩偶，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只。 安澜看了看拿到的那个玩偶，一条横眉竖眼的小鱼，很厉害似的瞪着他。 注意到挺多选手面露不解，工作人员连忙补充道：“这个是本届联赛的吉祥物斗鱼。原型就是斗鱼，传说是古地球时代一种极为好斗的鱼类生物来着！” 鱼类在费纳帝国的文化中象征的是繁荣昌盛，如果斗鱼确实是一种好斗的古生物，那又有了战斗的含义。两者结合，当机甲程式联赛的吉祥物，好像，也挺合理的？ 第46章 奇妙的比赛顺序 吉祥物斗鱼玩偶只发出去了十三个，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剩下许多的斗鱼玩偶就变成有哪个选手要就给他一个了。 一些选手脸皮比较薄，有点兴趣也是想着大不了出门买一个，最后那些斗鱼玩偶大多数都到了名气大的战队手里，灵神战队更是人手一只。 协会的人带各家战队分批次离开会场时，灵神战队还在队伍最后进行斗鱼互搏的游戏，据传和他们不对付的青鸟战队抱着玩偶路过，也看不出两家战队之间有火药味。倒是九头蛇战队队内更有趣，凯尼暗暗把斗鱼放在队友的兜帽里，被发现之后又装成了没事人。 众人避开还没散尽的联赛迷，没走多远，就到了总协会侧门。 总协会的建筑造型是圆柱状的七层高塔，外层像水晶宫一样半透明，内层的雪白外壳雕刻着花纹。侧门入口的荧幕上显示着历年联赛海报，恒星战队是最后几名到协会的，安澜还能听见正门那边联赛迷的喧闹。 协会内部的弧形走廊边是透明墙壁，可以看到敞亮的大厅，战队按照星系重新分类后，被带到了不同的地方。有的星系孤零零的只有一个战队，在协会的二次分组下，才不至于连个比赛对手都没有。 玄武星系下有五个战队，安澜在其中还看到一个熟人。 原琦亚抱着胳膊，站在梦魇战队队伍里，视线扫过恒星战队五人。安澜不清楚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但显然是看到了菲尔，原琦亚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又冷漠地移开了。 怎么说呢……安澜觉得原琦亚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和我搭话然后被我狠狠拒绝吧”的信号，不然他的队伍都往前走好几步了，他为什么不跟上？ 常胜战队和金炎战队进入会议室，随后是气环星的白云战队。 就剩下他们两家了，梦魇战队的人对原琦亚也不了解，见他还留在原地，刚想开口，就见一个红头发越过他们，淡定地先一步进入房间。 原琦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既然菲尔都进去了，安澜也不磨蹭，经过原琦亚的身边时，他笑了笑：“好久不见。”不期待原琦亚回应，安澜干脆地带队走进会议室。 “认识的人？”梦魇战队的队长问。 “是讨厌的人。” 原琦亚听出了队长的意思——不要因为个人关系影响了比赛。但别提放水了，他只有干掉那两个人的想法，今天对战环节那么热闹，原琦亚又怎么会认不出安明岚？ 队长托拜厄纳点了点头：“我们进去。” 这间会议室并非常见的一张桌子摆在中间，众人围着桌子坐的模式，而更像是教室。前方大屏幕停在战队名单的画面，底下是两列三排的五人长桌，一个战队坐在一起，恒星战队坐在左列的第一排，后边和右边分别是金炎战队和常胜战队。 五名协会分会长也坐在最后一排，各家战队的选手之间能聊一聊，他们就完全不说话了，尤其是气环星的分会长，简直是如坐针毡。 千万不要和他提去年的事，气环星分会长默默祈祷。 协会策划司的人看向在场众人：“我们这次的赛程安排是绝对随机的。无论结果如何，任何两支战队都要互赛两场，只是在比赛顺序上有差别，运气不好也没必要太失望。” “按去年积分排名倒序，第一个，恒星战队。” 那人敲了敲屏幕前的高台，“恒星战队，你们选一个人出来按这边的按钮，随机出来的数字就可以转换成你们接下来的赛程。” 底下安澜的目光刚对上路陵空，路陵空就连连摆手：“我运气不好。” “我知道。”安澜转过头，拍了拍楚文悦的肩，“你上，今天你买的饮料中了一瓶，一定没问题的！” “……我会尽力的。” 楚文悦没说什么，走到台前，认真地按下按钮。 屏幕亮起，一排数字闪现出来，很快就变成了八位序号，每位后面接着一支战队的名字，从上到下的顺序分别是金炎、常胜、白云、白云、梦魇、常胜、梦魇、金炎。 这份是恒星战队的赛程，具体比赛时间还要等其他战队的赛程出来，从每两支战队要互赛两场来看，星系级联赛明显是积分赛制，不至于一场定生死。 在别人眼里恒星战队是这五队里实力垫底的，不管什么顺序，都称得上死亡之旅，但安澜自有打算。积分赛制下，从较弱的战队开始，最后遇上金炎战队是个比较好的情况，目前的顺序，只能说最先遇上金炎战队那场太打击士气。 楚文悦走下来，有点抱歉的样子：“队长……” “又不是淘汰赛。”安澜语气轻松，回头朝金炎战队那五个人打了个招呼：“恒星第一场的对手是你们呢，手下留情啊。” “画集……” “咳。”柴亭打断弗里达。 李介从善如流地说：“我们尽量。” 这些话当然只是开开玩笑的，谁也没当回事，没想到策划司的人还颇严肃地提醒他们说话注意点，然后盯着白云战队的人继续道：“第二个，白云战队。” 白云战队上台的是个温厚的青年，看样子年纪也比较大。出来的赛程不好不坏，白云战队队内也不怎么关注，低头各干各的，倒是有个看着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掏出一个手写板，刷刷往上记赛程，好像没想到可以用终端拍照。 一连五个战队完毕，因为是倒序排列，能看得出这里面成绩最好的果然是金炎战队，其次是梦魇战队，和安澜猜测的一样。 星系级联赛中，玄武星系共有二十场比赛，各家赛程出来，随后很快就排出了二十场比赛的对战顺序。玄武星系第一场，正是恒星战队对金炎战队，时间是七月五日。 “还有一周不到了。”菲尔说。 “嗯……”从帝星回到日月星还要一两天，安澜也觉得准备时间少得过分，所幸星系级联赛是星网虚拟赛，机甲和体能的差距可以稍微弥补一下。 策划司的人在台前操作了几下，屏幕中出现了一张写满数字的图。虽然年年都差不多是这些战队听，但规则总有小变动，他们也不得不每年重做幻灯片，烦死了出台规则的那群闲人。 他拿着一支激光笔，指着屏幕上一行字：“星系级联赛的基础规则就是这些，同星系内每两支战队都要进行两场比赛，胜者获得积分，败者减少积分。星系级联赛结束，会以七十八支战队的整体积分排名，决定进入合赛级的三十九支战队。” “官方联赛的积分比重最高，一场积10分，私人积分赛也可以获得积分，每场积分不一，讲完规则，我会把今年协会认可的私人积分赛名单传给你们。” “白云战队。” 在大家看积分计算规则时，讲解者突然开口，“你们战队整体积分扣除30%，原因我就不重复了，这是协会决定的处罚。” 白云战队坐在中间的青年耸了耸肩：“明白了，没有异议。” 后排气环星的分会长当时就是心中一痛，真想大喊一句“我不同意”，但现实是策划司的那人已经往下说了。 屏幕上出现了去年联赛的榜单，榜单第一位写的不是哪个战队的名字，而是宁怀君——万和洲战队的队长。 “然后是选手积分榜，单人积分和比赛内容无关，只和选手表现有关。”讲解者指着第一名的宁怀君，“每场比赛一名选手能获得多少积分，由协会裁判组在限度内进行评价，指标多达三十项，具体评价理由会写在官网上，对自己评分有疑问的人可以提出反对意见。” 讲解包括比赛什么行为算犯规、对机甲的限制……讲了三个小时，安澜还是对所谓星系级联赛的“私人积分赛”最上心。 私人积分赛，按讲解者的说法，就是协会之外一些商家机构举办的机甲类比赛，受到协会承认后，引入协会的规则，成为了协会比赛的附属品。 这样的比赛花样丰富，除了五人合战以外，还有各种新奇的比赛方式。赢了这样的比赛也能获得积分，主要是商业考虑，还有就是平衡各个星系的实力——作为帝星所在，落日云星系的联赛水平最高，十六支战队里的第十名，都可能远超其他星系的第一名。 如果只有同星系内的比赛，就可能会让实力并不强的战队晋级，优秀的战队却因为生错了星系不得不中止前进。 私人积分赛制度是一个补丁，很赚钱，观众也买账。比如很多人会希望让一群联赛选手混战或是二对二，再或者弄个生存挑战类的节目，除了连机甲都没有的比赛，协会都会倾听观众的需求。 只是苦了一群联赛选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左赶右赶，为一场比赛的积分，三天两头就要坐飞船远赴其它星系。 玄武星系还算好的，落日云星系才是真正的竞争激烈——十六支战队，彼此之间的比赛都忙不过来了，因为对手太强而落后的战队还要寻找私人积分赛，保住合赛级的名头。 不知道私人积分赛难度如何，安澜看着终端上传过来的赛事名单，名称后面标有日期、比赛内容和积分，还有的积分高过10分，显得特别诱人。 当晚，联赛选手住在协会租下的宿舍里。选手人数不少，协会竟然也财大气粗地准备了一人一间，除了驻地就在帝星的万和洲战队，其他战队都住在相差不远的地方。 “放好东西后，来我的房间。” 进入宿舍时，恒星战队四人收到了安澜的话。 第47章 改造开始 四个人进安澜的房间时，房间左面的墙壁上投影着一行手写的字——“冠军计划”，对面安澜坐在床上，扶着终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随便找个地方坐。” 安澜招待了一句，就站起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对面，“日月星决赛时已经说过了，今年我们恒星战队的目标是冠军，既然要获得冠军，就得拿出相应的态度来，再像比出线赛一样轻松是不行的。” 达肯思觉得自己的眼角在跳：“所以？” “为了冠军，我们需要提升个人实力和硬件设备双方。”安澜语气坚决，“个人实力可以细分成体能、精神力、机甲操作和战术意识，硬件设备包括机甲、训练场地等等，后者需要金钱支持，还要计划，但前者是现在就可以做的。” 其实大多战队都有自己的训练方式，这方面的内容由专人管理，没有教练的，就是队长来负责安排训练。不过恒星战队过去是由战术指挥的麦伦兼差，自从第一年麦伦离开后，楚文悦成为队长，就一直是各管各的，训练内容的选择非常随意。 训练不当，这个问题在许多成绩不佳的战队上普遍存在，一个极端是训练过于随意，再一个就是训练千人一法，不会根据选手个人安排相应训练。 了解训练的重要性，菲尔表示了支持：“具体要怎么做？” “每人每周一个主要练习项目，制定目标，记录每日训练数据，反馈的内容在当晚九点前传到我终端上。每人每周写一份训练报告，周末进行一次讨论会，决定下周变更，对于各项能力的训练方法有意见可以在讨论会上提出……” 安澜平静地说了一分钟，随后补充，“我也会写。” “……” 好严！菲尔觉得，他在矿产星服役那几年都是白过了。 每周报告？路陵空愣住。 开玩笑的吧！达肯思听得抓狂。 “我们和金炎战队比赛前这几天要训练什么？”楚文悦淡定地接受了事实，“如果能作为参考的话，我可以把出线赛那段时间我的训练总结传给你。” 安澜看了一眼时间：“总结传给我，训练内容回日月星再谈。” 交完总结，楚文悦道了一句“晚安”，然后就在其他三名队友直勾勾的目光下走了。留下的三人默默无语，路陵空还在挣扎：“我没写过报告……要怎么写？” “格式我会传给你们。” 写报告这事安澜可谓是驾轻就熟，在缇南学院上学时他每天都会记录自己的进步，后来在军队里也是。人的记性没那么好，能力变化不记下来，他们就会错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见三人还在犹豫，安澜挑了挑眉：“不是想拿冠军吗？还是说已经放弃了？” “我写。” 菲尔立即回答。 可能是作为战斗职业天生对写字的排斥，菲尔挺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写点什么了，一想到写报告，他的脑内就是矿产星上密密麻麻的产出记录。 既然能提高实力，磨磨蹭蹭的也太没追求，路陵空点点头：“那就写吧，我不太擅长写报告，如果写错了什么告诉我。” 没有表态的只剩下达肯思，他看安澜那态度，明显是“不写不行”。 换了个队长，居然有种变天的感觉，这不只是训练模式的改变，而是恒星战队从状态上的变化——从毫无朝气、庸庸碌碌，变成为了冠军脚踏实地努力的战队。 达肯思的脑内猛然窜起一个模糊的念头，自己可能……真的要考虑离开恒星战队了。 在三人的注视下，达肯思咬牙答道：“我会写的。” 因为距离比赛时间太短，恒星战队没有在帝星滞留，第二天就乘飞船回了日月星。捎带他们的依然是金炎战队，两队比赛在即，但飞船上的气氛倒不僵硬，也有一定原因是双方实力相差过大，又是积分赛制。 实践训练记录第一天，晚上大家准时交了记录，安澜熬了一个夜晚。 赛前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本届星系级联赛有协会发放的地图，是一项崭新的尝试，意在缩小财力对比赛的影像，但他们给的地图内容非常简笔画，感觉是让兼职的人糊弄的。 如果想知道可以利用的地形，还得对着以前的比赛视频慢慢找。而且关于这场比赛的战术，安澜还没有一个最好的方案。 制约战术的除了双方实力差、地形，还有就是机甲，恒星战队资金紧张，为了购买菲尔入队后的机甲，只能暂缓其他人的机甲强化。 两队相较之下，金炎战队像是正规军，装备齐全精神抖擞，恒星战队则是混得不太好的雇佣兵，每天都为了生计问题发愁。 “咚咚！” 传来敲门的声响，安澜走过去，解开指纹锁。 白鸟抱着一个手写板，明明白天出去上了一天课，到现在还是很精神：“师傅忙吗？今天老师讲的‘机甲强化方向评估’我一点也没听懂……” 安澜的目光扫过桌边的终端：“忙倒是挺忙的……” 就在白鸟想说“那算了”的时候，他又听安澜继续道：“坐下来吧。正好我也要分析队里的机甲强化方向，结合实例给你讲一讲，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谢谢！” 白鸟后知后觉地想到，队里似乎要比赛了，他对联赛关注不多，但也知道比赛前的选手都是很忙很忙的。 心里又是内疚又是不安，白鸟的表情全写在脸上，安澜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你能成为真正的技师时，也会强大战队的实力。别想太多，要听就别记挂其他的了。” “你们老师讲的是‘机甲强化方向评估’？”安澜见白鸟点头，拿过终端，坐下来在文字处理软件里做了个简易表格，转过来给白鸟看，“机甲强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提升驾驶者的实力，所以强化要以驾驶者为中心，只是会受到机甲本身的硬件限制，无法进行最大强化。” “这里写的是虚空s3的基本参数。” 安澜指着边上一列说，“如果把我在用的虚空s3拿给菲尔使用，以这边菲尔的实力参考指标来看，你觉得应该进行怎样的改动？” 无论是虚空s3的基本参数，还是菲尔的精神力、体能，这些数据都是半公开的，有心人就能查得到。虽然安澜并不怀疑白鸟，但战队的事情，不能由他一个人的想法擅自处理。 虚空s3去掉那些装置，剩下的只有速度极快、缺乏防御和火力等信息，菲尔的体能是a，精神力级别a-，两者差别两级，属于倾向性明显的选手。 “呃，菲尔大哥体能很好，所以应该……”白鸟咬着嘴唇，最后才从记忆边角找到了和菲尔有关的记忆，“……强化火力？” “我是说只根据这个数据判断，假设你和菲尔并不认识。” 安澜叹了口气，“而且菲尔强化火力不是因为体能好，是因为他擅长使用武器，在场上承担攻击手的职责。何况虚空s3是速度型机甲，硬是强化火力效果不好，也会妨碍速度。” “等等，师傅，我录个音！” 白鸟急匆匆地掏出终端，点开录音界面，才抬头一脸期待，“请接着说。” “……” 无语了一下，安澜放慢语速，“想要在使用虚空s3的前提下，通过强化机甲增进实力，最佳的选择是强化基础速度，或者增加推进器。体能优异的人可以承受更高的速度，a-的精神力能保证他的操作速度，但现实里，菲尔是不可能这么强化的。” 后来又讲了一些机甲强化评估需要考虑的指标，看着白鸟幸福脸的走掉，安澜摇摇头，自己整理了一份强化方向参考的文件。 楚文悦的精神力是a-，体能b，另两个人也和他差不多，可以说勉强擦边a级别。星系级联赛的普遍水平是b级到a级，这样的水平在星系级打下去没问题，要想进入合赛级，甚至获得冠军，还远远不够。 不止级别要上去，还得发挥出相应的实力，这点就要看对技巧的掌握了，掌握得好，低级别挑战高级别也不是没可能。 安澜对着文件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不如……试试找队友进行精神力共鸣，看能不能让他提升精神力上限？ 安澜以前精神力状态良好，除了一次卫诺元帅帮他平复暴躁的精神力以外，从没有和别人进行过精神力共鸣。 精神力共鸣也是一种两人或多人协同训练的办法，这种技巧可以使一人引导另一人对精神力的领悟，对双方的精神力运用都有好处，用得少，是因为容易暴露太多情绪。但战争时期没那么多好顾忌的，头疼时找战友彼此共鸣精神力很正常。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想做就做，安澜安排好自己明日的训练项目，进到浴室里锁上门。听库艾利说，人鱼在水中才能完全恢复状态，白天忙不过来，晚上倒是可以在水里睡觉，过两天就是比赛了，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也很重要。 他锁定的训练对象是菲尔，其他人都在忙固定的训练项目，只有菲尔有空闲——新机甲还要等和金炎战队比完的收入，他只能进行无需机甲的练习，而且菲尔这人也很好说话。 翌日上午，拉住要上星网的菲尔，安澜郑重其事地请求道： “和我进行精神力共鸣吧。” “……什么？” 菲尔呆住了。 他惊讶地从上到下看了安澜好久，眼神游移。那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微妙眼神，令安澜终于意识到，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的样子。 第48章 迎接对手 “我的意思是精神力练习。” 安澜马上补充了一句，又问，“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哦……” 菲尔松了口气，脸上还带着余惊未定的表情。他离队后去矿产星那几年，周围都是些青壮年的军人，整个矿产星没有一条人鱼，自觉找不到老婆的军人很快成了一对一对的，常见邀约词正是询问对方要不要精神力共鸣。 “是我想多了。行啊，要去哪里练习？”菲尔答应得爽快。 精神力共鸣最好是在安静的环境中，进行过程没有打断，人来人往的客厅就不太适合了。两人选择的是会议室，面对面坐着，静悄悄的地方，让刚刚联想到矿产星生活的菲尔有些不自在，看他紧张，安澜有点苦恼。 “你别这么僵硬，放松下来才容易共鸣。” “我不是僵硬……”菲尔别过头，“你等一等，我调整一下。”深呼吸平复了一会儿，菲尔才转过来，严肃的样子像是准备去比赛。 安澜也不等了，反正直接引导菲尔的精神力也行，只是自己要加一个精神力安抚的步骤罢了。他定下心，控制得当的精神力顿时如一张网覆盖在会议室内，那片精神力随着集中，很快就缩成了一束束波动。 因为感应到外界的精神力，菲尔下意识放出精神力反击，对方强大的波动直接将他的控制权夺走，波动的频率缓慢地接近，彼此的意识也越发清晰。 菲尔惊诧不已，刚刚那种压力完全不像是a-级的精神力，但在精神力共鸣下情绪会同步，菲尔只好收起了疑惑，让心境稳定下来。 两人沉浸在意识的世界里，呼吸声很轻微，清醒时，转瞬两个小时。 睁开眼，菲尔抱歉道：“我杂念太多，干扰到你了……其实这种精神力共鸣类的练习，你和文悦做会更好，他的情绪比较平稳。” “不行才得练。”安澜醒后的状态很好，“你可能得增加精神力相关的练习，不然有体能也没法做出相应的精神力操作。” 共鸣会起效果，主要是把两人的精神力合在一起，相互帮助稳定波动，让两人都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保持绝对的心境空明。这个技巧的开头很像精神力诱导，在战斗中还有把精神力借给别人的用处，变化种类很多。 遗憾的是，安澜估计出来的两人契合度，是很普通的40%到50%。 这个数字十分常见，走在大街上随便拉出一百个人，其中二十个或高或低的，剩下都是这个水平。看来找契合度足以帮忙扩宽上限的人很难，安澜也很无奈。 他目前精神力a-，体能才c的水平在场上太吃力了，实赛的话甚至很难支撑一场五十分钟，以后对手越来越强，根本不够用的。 实在不行，只能勉强训练了…… 体能上限是一个人能承受的最大极限，但硬是向上训练，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而已。在安澜看来，自己体能一辈子只有c级和损伤差不了多少，都是半个残疾。 “在想比赛的事？” 见安澜陷入思索，菲尔问道。 “嗯，晚上要说的战术安排我还没有确定。”安澜回过神，没有否认。他知道菲尔很想上场，但让菲尔勉强开策应型的机甲是种浪费，开机甲不是说实力等级高就开得好了，还不如不换上场人员，这点菲尔也清楚。 “虽然知道要赢，但真是觉得……”菲尔皱了皱眉，“金炎战队太强了。” “只是10分而已。” “要放弃吗？”菲尔扬起眉。 安澜摸了摸下巴，笑道：“先试试再说，星系级联赛初战的士气也很重要，要是赢了，大家会不会觉得我们可以干脆去挑战帝国级战队？” “哈哈……打赢了确实挺涨士气的。” 当天晚上，狭小的会议室里坐着五个人就显得很满了，安澜把相册文件传给几人，终端调到了比赛用场地地图的画面。简单的平面图上画着一个个像是鼓包的东西，随意摆放着，如同迷宫的墙壁。 达肯思转了转终端角度，最后不满道：“协会发的什么鬼地图。” 他们没有用过接下来这场的场地，场地官方名称叫“远战营”，实际上，图上面的鼓包就是放置在真空中的军用移动舱。 安澜在屏幕上翻了一页：“我从以前用这张图的比赛中截了几张关键地点，截图右上角标着a-3的，就是对应我改过的平面图这里，有用红色标a-3。比赛前，各位把图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加载到机甲里。” “那个……这几张上面的地点哪里关键？”楚文悦迟疑着问。 明明是长得一样的移动舱，连个可以利用的特殊设置都没有，他真看不出队长精选截图这几张有什么特殊的。非要说，截图上过往比赛的机甲对战更引人注意一点。 安澜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自己猜，他干脆道：“这些移动舱的位置会阻挡视野。首先，这场不清楚阵地在哪里，这种场地很难进行回避，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会突然陷入与金炎战队的正面作战。” “大家都知道，金炎是战术队，队长柴亭的定制机甲非常有名——空镜，专门用于俯瞰全局的侦查机甲。他们对地形的把握要远远超过我们，游击容易反被利用，交战时的火力会成为我们的最大弱势。” “……啧。” 路陵空坐直了身体。 从战术会议开始就这么气氛凝重，真是让人受不了。路陵空平时是不怎么认真，但他也明白恒星战队之前是怎么赢的——操作优势，和战术。 他们有的优势，金炎战队全有，甚至远远超过他们。 金炎战队的机甲和个人实力不可能低于恒星战队，战术上再势均力敌，差距就太大了。连之前看着挺好亲近的汤友启，说到底也是名校出身优等生，理论到实践，没有什么方面比恒星战队的人差。 在场四人神色肃穆，讲了严峻现状的安澜却笑了笑。 “这场战斗会很艰难，但金炎战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场上无定数。”安澜敲敲桌子，把大家从低落的状态唤醒，“下面是明天的战术安排，我们的战略只有一个，拖。” 详细地说了一遍战术安排，安澜只求大家听懂。至于战术执行……明天就是比赛了，与其大半夜训练得大家睡不好觉，不如养精蓄锐，明天看临场发挥。 提到“拖”字诀，不免要提到能源问题。日月星决赛那场出的能源问题，也许是能源运送的中途出了差错，现在查也找不到是谁做了手脚，一切无从考证，安澜是有一些想法，但有些话他不会在没确定的时候对着队友说。 七月五日，金炎战队的飞船在上午到达，随队的支持者更是提前一天到了日月星，就为见自己支持的战队这一面。 因为随队来的粉丝毕竟人数不多，又是特别忠诚的类型，有金炎战队自带的警卫，倒也没造成什么麻烦。出于礼貌，安澜他们前去接人，庆幸的是没有遭到金炎粉丝的挑衅。 金炎战队的机甲扣在雾面罩中，一台台接连运送出来，协会来接应的山地车停在不远处。还要特意带机甲过来，看来是有改装。 “虚拟赛也用实赛一样的机甲？”安澜直接问。 柴亭没有隐瞒：“虚拟赛用加强版的，这个用来作基础建模。”不同于现实机甲需要控制火力，虚拟赛百无禁忌，用一样的装置，火力上会大大落后。 “队长……赛前说这么多真的好吗？”汤友启忍不住开口，他当然知道柴亭说的是真的，他们确实有购买虚拟武器对机甲进行强化。 “刚才还好，在你没说话之前。” 李介故意沉重地叹气，“本来还想迷惑一下对手，你这么一说反而给确认了。” “呃。” 汤友启愧疚地看了看队长，见柴亭只是很同情地回看他，他反应过来，“李介你又骗我！刚刚那句话根本没什么战术意图吧！” 平时也被李介骗着玩的弗里达和亚恒一点也不团结，明晃晃地嘲笑汤友启，让他觉得这群家伙真是没同伴爱，被骗同盟精神哪里去了！ “别太激动，机甲信息这东西上心的话很好查的。”安澜貌似在安慰人，“你开的是护卫舰vii，李介的是首瞳第五代机？亚恒的斗狼vi，弗里达是自己改装的机甲森林城，你们粉丝整理的资料很全。” “……” 微妙的有点火大。 汤友启真心认为安明岚没成为他的队友太好了——这和李介是一种人啊！ 比赛时间在午后，还有一段时间，金炎战队没有找地方住，直接去了协会大厅，因为他们的机甲还要检验比对。恒星战队同理，两队走在一起，看起来关系还不错，让一些执着的暴义粉丝找不到机会单独给恒星喝倒彩。 没错，暴义粉丝没有因为战队没能出线离去，他们依然把同在日月星的恒星战队，当成自家战队的最大宿敌。既然今年自家战队的旅程结束的这么早，他们只能靠嘘恒星来获得满足了。 协会大厅的长条沙发坐着两队人，安澜没有再强调什么，恒星战队出场的另外三人各有各的缓解压力方式，比如路陵空就是在看新出版的《公爵凡游记》。 “菲尔要稍后到吗？”看只有四个人，柴亭询问道。 “他不出场。” 安澜简单地回答，没什么好藏的，对方也不可能是真不知道，最多是问他再确认一遍。要是以为柴亭会因为这个大吃一惊更改战术，那就大错特错了。 “是么……”柴亭点点头，拿出终端，忽然道，“还有时间，我们来下棋如何？” “什么棋？” 在两边队员瞬间抬头看过来的视线中，安澜神态自若地接话。 “资源调配棋。”柴亭点开一个画满浅灰色方格，在这个时代很简陋的游戏画面。他直视着安澜，目光镇定平稳，似乎有一种将人看透的威慑力。 “我相信可以从棋风看出你的战术风格，愿意和我下一局吗？” 第49章 资源调配棋 资源调配棋是这两年颇为流行的棋类游戏，规则很简单：玩家双方开战前资源均等,均有一半格子作为“领地”，可以指定任何数量的资源,调配在任何的格子上，但对方完全不知道另一方是如何调配的，只能凭借猜测。 一次一步，或者攻击，或者调配资源。当对方以某格子的资源对邻接对手格子攻击时，以双方资源数的大小判定胜负,败者扣除资源,胜者赢得一个格子,并扣除使用的30%资源。 这个用终端连接玩比较方便,柴亭说的就是这种棋类。 安澜对世界的认识停留在五年前，自然没有玩过,他听了一遍规则，倒是挺感兴趣。随后他找到资源调配棋的页面,连接上柴亭的终端，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 “对了。”柴亭的语气很理所当然,“你的资源数要先扣掉一半。” “这不是欺负人吗？”弗里达皱起眉。 双方初始资源数都是9999,想也知道手头的资源数是越多越好。有资源，玩家可以把全场的格子都铺成满的，让对手处处踩雷踩到泪流。 安澜听了也不生气：“在你看来有一半那么多？” “也要考虑实战经验的差距、机甲的差距，何况是虚拟赛。”柴亭平静地说。 他说的话很莫名其妙，像是还没下棋就跑题了，汤友启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觉得自家队长最近又高深了好多。看旁边恒星战队那个叫达肯思的也是“说啥鬼”的表情，汤友启找到了一丝丝安慰。 安澜很赞同：“那扣5000还是扣4999？” “……只差一点，没必要那么精细。” 两人心领神会了一般，默契地分别走出自己的第一步。 金炎战队其他四人，满脑子都是那句“没必要那么精细”——这真的是队长说的话吗？队长难道不是那种不接受模糊地带的人吗？还是说碰上更奇怪的，队长就正常了？ 十分钟过去，棋局上的红蓝格子交错，红色是柴亭手下的领地，蓝色是安澜的领地。柴亭很容易地凭借资源数优势吞下了第一排，随后卡在了第二排，反倒是蓝色格子分两翼，蔓延到了红色领地后方。 两人手上的领地大小差不多，形式上看，安澜占据主动。 “看来我还是输了。” 当红色领地后方变成江山一片蓝，原本在右半边的蓝色领地完全消失时，安澜耸了耸肩，没有多大意外感地说。 亚恒对任何游戏都很上心，看下棋看得很认真。他歪头看了一会儿，费解地问：“为什么不继续，你形势很好。” “是继续不下去了。” 安澜把终端转过来给亚恒看。蓝色格子上拥有的资源数写得清清楚楚，邻接的红色格子左右是残兵弱将，中路的红色格子却是状态饱满，而且红色数量占绝对优势。 蓝色看着极富攻击性，实际只是骑虎难下。 李介探过头，盯着屏幕好久，才说：“要是你资源数再多点，队长就要输了。他只剩领地中路这片资源数最多，远处资源少还运不过来，你的资源没那么分散，资源数足够的话，从中路开始清理，这局棋不难赢。” 也不给自家队长留面子，李介话说得直白。 资源调配棋有种很难掌控的平衡，就是领地格子平均资源数——若是资源过于集中，虽然战无不胜，但每次胜利消减的30%就太多了。资源分散，不方便运送调配不说，还没办法打过对手，连70%都保留不下来。 第一次下资源调配棋，就能把握住其中的平衡性，这是很少见的计算天赋。 柴亭保存了棋局步骤的视频，随后抬起头：“虽然你的答案可能不会变，但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真的不打算来金炎战队吗？以你的能力可以走得更远。” 金炎战队缺乏精通精神力，战术意识优异的选手，这件事有关注的人都知道，来应招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在接触队长前就被战队负责人给刷了下去。 精神力型选手多见，可他们不是打算随便招个人在队里一摆。 队长想邀请安明岚这事，队里汤友启和李介知道，另外两个人就不清楚了。亚恒又回想起他因为被从禁闭室里拎出来才加入战队那会儿，而弗里达颇为期待地望向安明岚—— “谢谢你的邀请，我只想和恒星战队一起走得更远。” 果然是拒绝。 其实邀请到这一步，连楚文悦都觉得队长拒绝得奇怪。如果想拿冠军，金炎战队在任何角度来看都比恒星好，如果说是队友的牵绊……安明岚和恒星战队不过是几个月的朋友，几年关系的朋友跳槽也不罕见。 这样的疑惑不好问出口，楚文悦只能把问题藏在心里了。 玄武星系第一场星系级联赛受到的关注度极高，这两日飞往日月星飞船的票都很难买。虽然虚拟赛在星网就能看到，不过随队看比赛，是一种联赛迷的人生态度。 关注度大部分来自金炎战队，无论是粉丝还是一般联赛迷，都认为这场比赛金炎战队会赢得毫无悬念，连赛前下注的盘口都特别冷清。倒有少数在日月星决赛买暴义亏掉的人，暗暗买了恒星战队，期待恒星大爆冷门，让他们瞬间赚的盆满钵盈。 安明岚在开幕式上惊艳的表演赛，也不能抹消下注恒星战队的一赔七， 面对公告板上对玄武星系第一场比赛的讨论，部分措辞激烈的金炎粉丝还放话“要是恒星战队赢了，老子就直播自己吞终端”，弄得一些看热闹的家伙立刻改支持恒星战队赢。 虚拟赛会场位于星网娱乐区，上线人数之多，挤得会场边那条街水泄不通。 “11号入口、11号……烦死人了，挤什么啊！” 云晓朔小声嘀咕着，星网建模的身体穿着一件白色夹克衫，是他特意买的虚拟商品。因为恒星战队的队服还没有成为正式商品，他只能自己买一件近似的。 他左右挤向会场的人也是白色外套，可一看那上面的金红相间条纹，就知道他们是金炎战队的忠实粉丝，让云晓朔有种身处敌人阵营的使命感。 旁边卢飞飞个子比云晓朔还矮，人群中特别的痛苦：“我去……来早了。” 他们俩一见如故，抛弃了原本共同看比赛的大哥和朋友，上线后就碰头一起来到会场。虽然云晴天确实感到了一种解脱，但卢飞飞的朋友就纠结死了——因为自己说一句“金炎战队更可能赢”就被冷战，这年头脑残粉都这么奇妙了？ 虽然卢飞飞作为多年联赛迷，客观上也承认金炎战队的赢面，但是…… 相信喜欢的选手会赢，不需要理由！ 恒星战队的粉丝真的很少，尤其在这场显而易见不会胜利的比赛中，不希望品尝失败痛苦的散粉各回各家，懒得来看什么比赛。这些散粉对恒星战队还处于观望态度，距离“最喜欢的战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会场观赏台，开启了隔音的空间很是不合群。 没有场内观众的吵闹，没有两队粉丝隔空喊话，就不算真正的现场。华惊羽想是这么想，但他不是自己来看比赛，身后坐着上司兼朋友，让他的感觉非常复杂。 以前想带默莱尔和尤蓝来现场从来没成功，结果默莱尔这次主动要看…… 怎么就这么令人担心呢？ 华惊羽转过头，默莱尔低着头正在一项项看腕轮上的功能，因为考试在即，尤蓝没有跟着过来。说是要带他们看比赛，但默莱尔怎么也不像期待比赛的样子。 “今天安明岚会上场。”华惊羽很拙劣地开始试探。 默莱尔抬眼，嗯了一声。 “……说起来，安明岚真的很像安少将呢。”虽然他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像的，不过默莱尔说是那就是吧，华惊羽拼命回忆原话，“攻击点的选择什么的……很相似？” “你到底想说什么？”默莱尔问。 华惊羽语塞了一下，然后噼里啪啦说起来：“算了我直接说，你是不是觉得安明岚和安少将很像所以有什么想法啊？我就是想问——你有了什么想法？” 是因为相似想要结识对方？结识以后呢？华惊羽甚至有种可怕的猜想，默莱尔再次喜欢上人类，为了不留下曾经那样的遗憾强迫别人做人鱼改造手术——不是说感情有创伤的人会变态么，华惊羽足足脑补了一篇小说那么长的八点档。 “想法？”默莱尔微微一笑，“是很相似。” “我不是问你这个！”华惊羽焦躁了，“是……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观赏台里安静了一会儿。 忽然，默莱尔关掉了隔音装置。观众席潮水般的喧闹声灌进观赏台，解说孟黎已经开始给大家介绍双方选手了，赛场的气氛逐渐升温。 “看比赛吧。”默莱尔轻声道。 华惊羽一愣，想继续追问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不是想做什么，也不是想认识安明岚，仅仅是想看似乎带着安少将影子的战斗。华惊羽实在理解不了默莱尔的想法，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要是早点忘掉安少将，说不定也能很快迎娶哪家的人鱼——现任皇帝可是早在二十五岁前就结婚了。 “关于金炎战队，我想大家应该有所耳闻，他们是联赛里第一个阵地流战队，发展出了一套成熟的阵地流战术，本次富有战术性的‘远战营’场地，可以说是非常适合他们发挥的。” 解说孟黎的声音吸引了华惊羽的注意力。 摇了摇头，华惊羽坐到栏杆前的位置。这种沉重的事情还是少想为好，难得有时间到现场看一次比赛，他要是不专心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 腕轮的亮光暗掉，默莱尔的视线移向了观赏台侧面的屏幕，处于停滞状态的场地仿佛吹着萧瑟的风，一如贫瘠星球上扎营的军队驻地。 金炎战队vs恒星战队，开始。 第50章 连环躲闪 星网会场中坐满了观众，一把把漂浮的座椅上，是一个个白色队服的联赛迷。两支战队的队服基调都是白色，条纹在屏幕光影里不好看清，零星几个私服的观众进场后，发现左右满眼白色队服，甚至以为自己穿错了衣服。 远战营场地对角线上，两支战队同时入场。 他们中间隔着堪堪稍高于正常机甲高度的营地移动舱，只有飞起来，才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整片场地，两队距离极远，但入场时却不约而同地全队进入警戒。 “这场五十分钟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按人头分算，恒星战队可有点不利啊。”解说孟黎实事求是地说了一句，“现在两支战队的反应相同！可是从这样的警戒中，我们也可以看出金炎战队特殊的阵地流风格——他们没有派人离开阵地打探。” 有机甲空镜在，完全用不着选手亲力亲为侦查。 空镜是定制的侦查类机甲，体型庞大移动缓慢，还特别圆，曾经输给金炎战队的某队选手还吐槽过“这哪是镜子这就是个球”，一时广为传颂。 金炎战队的五人只是保持在随时进攻状态而已，除了控制空镜的柴亭很忙，其他人都非常闲的在讨论恒星的出场阵地。虽然汤友启坚持认为恒星在边上，亚恒则认为恒星在移动舱里，但他俩的想法一向连战术参考也做不了，压根没人在意。 恒星战队由速度较快的三台机甲打探，路陵空的战象一动没动，片刻后，安澜打开队伍频道传了一句信息：“不在附近，按照第二种路线转移。” 接到信息，恒星战队四人分散开来。 另一方的金炎战队也在探测后得到了相同的结果，恒星的阵地不在附近，但他们没有分散队员，而是以柴亭的机甲空镜为中心聚拢，让整个阵型更集中了。 空镜放出一只飞行探测眼，贴着地面安静地划过。 接近地面半米处是机甲驾驶者的死角，除非像空镜一样特意强化过机甲视野，否则很难发现那里还有一个飞行探测器。 “金炎战队采取的战术依然和出线赛时期相仿，寻找对手的位置。在不清楚对手出场阵地的情况下，恒星战队选择分散，他们是想要扩大搜寻范围吗？” 解说孟黎没下判断，可他心里倒不是没有想法。 作为一个专业的联赛解说，孟黎比刘智海那种临时拨过来的人强多了，连联赛更换毫无规律的场地都了如指掌。他看得懂局面，所以他知道这样问题很大。 分散的单个选手撞到金炎战队，那就是出局的节奏，金炎战队火力强大不说，还有许多远程狙击的手段，集火送走一个选手不过是数分钟。 找不到人，早晚会被对方找到，集火。 找到人，立马就会被对方抓住，集火。 孟黎默默地把自己的判断记在了腕轮里面。这是他特别的学习方法，先预测局面记下来，再比对实际局面，通过这种方式训练对战局的把握，这还是青鸟战队那个仲善教他的。 场地中，恒星战队一无所觉接近了飞行探测器的选手，赫然是安明岚。 金炎粉丝对自家战队有自信，一下子开心了——抓住就等于送出局，这是金炎战队以前无数场比赛交给他们的答卷。他们好歹也是支持战术队的，当然知道安明岚是恒星战队的指挥，他先走，对恒星是双重打击。 其实这也不是巧合，虚空s3是恒星全队速度最快的，当然在前进中更容易先遇探测器，不过金炎粉丝很乐意认为这是战队的有意计算。 一点一点的，虚空s3即将进入飞行探测器范围。 场内金炎粉丝旁观者清，他们其实不清楚探测器范围具体多大，但知道自家战队很快就要发现安明岚了，所以他们默契地开始了倒计时：“十、九、八、七……四、三、二——” 他们那个“一”就在舌尖了，原本匀速前进的虚空s3却猛地开了推进器，最大速度，离弦之箭一般迅捷划过，冲进飞行探测器的范围。 下一秒，冲出范围。 “轰！” 前后脚的功夫，一发来自高空的量子压缩炮轰然而至，炸得飞行探测器连碎片都混在一堆移动舱碎片里，找也找不出来。 这一发量子压缩炮起码有整个飞行探测器的范围，爆发的声响传遍全场。许多联赛迷见炮火落了空，甚至心在抽痛——联赛观看指南第一条，能量是生命，是本钱，是存在于场上的唯一依据。这么一下，花了多少能量啊！ 但他们真的没法喷金炎战队浪费，因为虚空s3是擦着轰炸区域过去的，就差一点。 见到火光，楚文悦看了下方向，立即用通讯器询问：“队长？” “好险……没事，我躲开了。” 安澜也是后怕，飞快地下了指示，“注意视野死角有没有探测器，尤其是地面附近和紧贴移动舱的地方。转向，来我的目标地点。” 要不是发现探测器的同时就做出反应，刚刚虚空s3就被炸飞一半了。这一击又急又猛，想也知道能量不少花，因祸得福，安澜的紧张感很快平息下来。 金炎战队阵地中，则是颇感意外。 量子压缩炮轰炸的同时，飞行探测器传回来的最后一次虚空s3坐标数据，堪堪超出他们预判过移动的范围。但那时候攻击都发出去了，金炎战队只知道没打中，影像上，是虚空s3快得模糊的背影。 因为通过方向和速度进行过预判，轰炸范围的中心离虚空s3被发现的探测点有一定距离，但范围可是哪怕虚空s3速度或快或慢，也能把它包括进去的。 如果探测和攻击衔接的足够好，理论上是来不及反应的。 “我的攻击有延迟？”李介点开光幕上的数据记录，统计数据无比精细，他重新算了一次攻击范围，习惯性地又在数据上钻牛角尖了。 “也许是安明岚的应对太快。” 柴亭在队内频道提醒他，“发现探测器时以被探测到地点为中心，配合自己的速度和你的最快攻击时间，可以大致算出我们的预判攻击范围。当时行动，还是有一定几率躲开的。” “……队长，就是因为那个‘一定几率’太小，我们才会用20%能量进攻的不是么？” 汤友启很无语。 又要别人被发现了马上计算，又要计算半秒不到就用精神力操作机甲跑路，这个反应速度太超人类了，那不是人类，那是光脑。 对这次失手，柴亭倒是很心平气和：“还有可能是直觉，再或者安明岚预想过这个套路，已经以自身最大速度进行过计算，所以可以下意识的进行应对。” “讨论到此为止。李介，这次在影像传给你的时候精确定位攻击。” 第二、第三个飞行探测器，早已悄然无息地出发了。 金炎粉丝们连为战队心痛能量的时间都没一会儿，就又见到了局面变动。这两个探测器分两边前进，一左一右，以虚空s3躲开攻击的位置为中心两侧包抄，向内推进着，不断缩小安明岚的可能所在区域。 只要对手有反应，无论局面好坏，都可以增加金炎战队对形势的把握。 这次绝对能把安明岚扣住！ 金炎粉丝信心满满。飞行探测器前进有一定速度，也不是特别快，既然他们看到时已经距离安明岚那么近了，证明了他们支持的金炎战队早就有布下这手。 一环套一环的布局，和以不变应万变，这是金炎战队非常执着的两种战斗模式，无论是粉丝还是评论者都会从这个角度解读他们的比赛。要是对手喜欢玩战术，反容易被套进去，要是对手硬攻……他们以为金炎战队牺牲速度，换来的是什么？ 可是，解说孟黎的话语中，却出现了一个他们没考虑过的名字：“楚文悦的机甲浮光星iv即将与安明岚汇合，安明岚之前做出的指示，是有什么打算吗？” 孟黎复述了情况，自己什么也没分析。 这次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说什么……两队现在肯定都是要定位对手，因为出场阵地不确定，很容易埋头走着走着撞到别人家门前。 可恒星战队探测能力不如金炎战队，分散虽然是下下之策，可也没办法，他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办法，当然不能说安明岚指挥的有问题。 现在他们不走寻常路，改汇合了，是要做什么？ 屏幕上金炎战队通讯器截取出的对话字幕，依然没有解释孟黎的困惑——“精神力干扰，打吗？”，这是李介给柴亭的信息，用键盘敲的，比说话还快。 “打。”柴亭言简意赅。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以安明岚所开的虚空s3来算，多磨蹭一会儿，对方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能对飞行探测器进行精神力干扰，安明岚一定就在飞行探测器附近，虽然传回来的影像花掉了，没看到安明岚，但也间接提供了安明岚的所在。 减少了原本用于计算的反应时间，输入虚空s3最大速度，光幕上一秒出了结果。 定位精确，不能拖了。 量子压缩炮再发，轰地一声，碎成黑色粉末的移动舱破片随着场地的风扬起，飘散。 “……算错了。” 李介有点干涩的声音传入战队的频道。 他的机甲光幕和柴亭共享视野，同样可以接收到飞行探测器的传回影像。影像依然坏着，这说明，安明岚的精神力干扰一直在持续，a级精神力选手的精神力干扰距离也小于飞行探测器的探测半径，所以安明岚还在探测范围内。 依他根据上次失败修正过的数据，这次锁定的范围，准确率高到不出手都是浪费机会。 可是另一个没有被触发的探测器告诉他，人不在那里。这个探测器刚到地方，探测范围就包括李介算出的轰炸点，那里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移动舱残骸，哪有什么机甲。 “什么情况？”亚恒问。 “用你也能听明白的话来说，就是一堆很正确很用心获得的数据，算出了错误的结果，还是连着错误。”对话都在队内频道里，弗里达也猜了个*不离十。 汤友启担心起来：“或许恒星战队没有强化机甲的消息是错的？” “不……这个情报应该没问题。” 柴亭沉吟片刻，慢慢道，“如果安明岚的移动毫无规律……”以有规律推算无规律，当然是没什么答案了，可问题就在于，在场上选手进行的所有移动都是有目标的。 首先，移动需要能量，没了能量就直接出局了，要是真没事干还不如留在原地。而且比赛是为了赢的，想完全没战略战术乱中取胜，几招可能有效，等胡乱打那部分的错误累积下来，没准备早晚会面临各种困境。 先了解对方的想法，才能凌驾于对方的想法之上。 安明岚一定有什么目的，柴亭想，他需要重新考虑恒星战队的战术。 金炎战队进入短暂的调整阶段，另一边，楚文悦在机甲光幕中看到安明岚从不远处赶来，虚空s3白银色的机身踩过变形的金属碎片，显得格外亮丽。 “换我干扰，你去n-1点。” 安澜说的位置在整个场地的上方最边缘，是场地中心点的十二点钟方向。还不知道金炎战队在不在那里，贸然过去，在他人看来，楚文悦此行无异于试水。 不过观众不清楚恒星战队对地点的称呼，他们还在为金炎战队失落呢。 先感受到队长用精神力进行的覆盖，随后小心地转交对飞行探测器的精神力干扰，楚文悦做完这一切，没有丝毫犹豫，朝着n-1点走去。 而此时干扰探测器的，才是安澜。 第51章 寻队启事 连续两次攻击定位出错，孟黎给自己的判断画了个叉。 场上任何选手的行动都是为了实现某种意图，或者“没有意图”也是一种迷惑人的方式。楚文悦和安明岚的汇合，是一次早有预料到对手攻击方式才设下的小圈套，因为知道柴亭还会放探测器，所以能提前把人叫来，完成这次误导。 不过……这也是金炎战队的战斗方式问题。 战术队被人推测出思路，反利用了一把，这真的挺尴尬的。金炎战队失利的场合，多多少少存在计算过度的问题，但他们在更多场合凭借这套战术赢过，也难说好坏。 “李介使用了虚空s3的数据计算攻击范围，可进行精神力干扰的是从别处来的楚文悦，轰炸区域距离他非常远。”孟黎看安明岚接过了干扰，站在那里就不动了，小心翼翼地说，“安明岚可能是有把握躲过金炎战队的第三次攻击，想这样显著消耗李介的能量。” “比赛还长，目前看来是恒星战队先得优势，不过总体上而言，恒星战队依然存在上场时缺少一个人头分，以及火力不足的短处。” 孟黎想得长远，这么打，主动权还是在金炎战队手里。 要是金炎战队再无耻一点，索性不出招了，在自家阵地慢悠悠地建防线，恒星战队还能冲上去正面和他们作战？要是这么玩，结果就成了五比四，恒星输一分。 协会对这方面没有相关规定，一般默认双方上场各是五人，你们不愿意打，那就平局。强迫金炎战队离开阵地是毁他们的战术，硬逼着恒星战队正面冲突是让人找死，协会不会做，反正因此缺少比赛场面性，或是赛后被联赛迷骂，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虚空s3安然地停留在原地，遭到精神力干扰的探测器在附近无规则乱飞。 精神力干扰在持续，通过这点还能判断出一个可能存在范围。柴亭定定地看着光幕上的那个最后一次传回的坐标区域，心里有了几个猜测。 没有打中，或许是安明岚可以精神力干扰的距离比想象中远，再一个可能，就是恰好有其他选手经过，干扰了飞行探测器。 他们锁定的范围，是安明岚刚过第一次攻击区域为圆心的一个移动范围，和探测器被干扰时传回最后坐标为圆心的一个精神力干扰范围——两者的交叉区域。后两个探测器是早就安排出去的，间隔很短，安明岚只会在那里。 事实上，却是从其他方向过来的楚文悦在用精神力干扰，他在干扰范围内，但当然不在安明岚的移动范围里。这点金炎战队还不知道，只是推测“有是其他选手的可能”。 柴亭倒是没有想安明岚提前预料的可能性，想预知，只能是在第一次攻击结束时立即预料到当时还没到的两个探测器，至少有一个队友的距离不太远，还得能比他们快一步算出那个交叉区域，否则反容易把叫来的队友坑了。 “现在进行干扰的人还是安明岚吗？” 李介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换人的话，达肯思和楚文悦都有可能。”柴亭望着光幕——这时再推测攻击区域，命中率远低于之前，要赌运气吗？ “……开高空拍摄吧。” 在李介的话响起的同时，柴亭做出了一样的决定。 不赌。安明岚会为了消耗金炎战队的能量做些什么，他们还无法下判断，柴亭只知道，命中率其实比他想象得还要低，浪费战队中唯一超远程攻击者的能量没有意义。 刚要关掉第三个飞行探测器，柴亭就发现左边影像一花，两个探测器全处于干扰状态中。很快，影像彻底黑掉，看样子是被毁掉了。 高空拍摄的镜头使用的是隐形涂层外壳，可以在纵览全场的同时，隐藏己方位置。金炎战队很注意隐藏，之前李介使用的量子压缩炮都是星网特殊的型号，专用于隐蔽攻击，攻击抵达的时候，压根找不到炮口在哪儿。 连李介自己，也是通过坐标区域定位进行攻击，实际上是看不到攻击点的。 看不见的镜头缓缓升高，影像呈现在机甲光幕上。 观众们无法获得机甲光幕上的信息，只是根据字幕得知“开了高空拍摄”，金炎粉丝记得这东西是隐形的，所以他们拼了命地睁大眼睛，想从屏幕中看到那个隐形的镜头。观众席上这个消息传啊传，传得大家好像是在集体围观天空的小孩。 这样是不是就一定能找到人了？ 其实也不确定，要是高空拍摄真有那么好用，哪怕能量消耗真的很浪费，柴亭也会试着用一次。之前一直不动用，就是因为它不仅浪费，还受场地的制约。 场地远战营结构类似迷宫，移动舱高度相仿，因为场地太大了，藏起来也方便，总有高空拍摄无法抵达的死角。如果开红外线拍摄，全场扫描一下就能把空镜的能量耗空，除非确定空镜出局也能锁定对手的位置，否则柴亭不会冒险。 金炎战队能打阵地流，基本要靠空镜这台机甲捕捉对手，所以柴亭用能量非常节约。 队里李介的首瞳和他一起配合进行远程攻击，汤友启的机甲护卫舰vii帮助移动困难的他们二人迎敌，弗里达的森林城是整个队伍的一面盾牌，有机动性的，只有亚恒使用的斗狼vi。任何优化都是为了这套阵地战术，金炎战队不可能像散兵一样，漫无目的地去撞对手。 “安明岚他们不会真的打算不交手吧？”汤友启纳闷了。 一直躲下去哪是办法，难道自己这边还会因为找对手耗空能量，直接把自己人送出局？早晚要正面交手的，跑得越久，交手时恒星战队剩余的能量就越少。 柴亭笑了笑：“等高空拍摄完全场后依然没有发现他们任何一人，就能证明，他们真是这么打算的。” 至少，可以判断出恒星战队在的地方比较远。距离近的情况藏也没用，高空拍摄可以看得到的，只有中远处的距离，才会出现死角。 想到日月星决赛上那个幻觉武器的操作，汤友启追问：“会不会我们看到了他们，攻击时却发现那是安明岚做的幻像？” “如果传回来的影像上那人不移动，就认为他是假的。”柴亭回答。 弗里达插了一句：“要是真的呢？我们看过日月星决赛，安明岚完全可以猜到这点，所以被发现了也故意不动……” “那也只是一次机会。”李介说。 这样的频道内通讯对能量有一定的消减，但是不多，金炎战队的机甲能量都很充足，而且他们有实时全员沟通，让所有人了解情况并明确自己职责的需要。 恒星战队就很少进行全员频道通讯，一是队内只有安明岚适合指挥，最多从队友留言中获取单向的信息用于参考，二是恒星战队没有成熟的战术套路，战术安排是根据对手准备的，场上队员的职责也在不断变化。 因为随机性太强，恒星战队对“第一时间百分百执行命令”的要求度很高，不像金炎战队还带有一定变化性，队员可以自己权衡指令是否适合当下。 高空拍摄的影像先是模糊，再逐渐清晰，光幕上的偌大场地，宛如一座废弃的钢铁都市。 “比赛至今已有十分钟，双方还没有展开激烈的碰撞，柴亭使用的空镜剩余能量70%，作为输出的首瞳剩余能量65%，看来第一次大范围量子压缩炮的攻击消耗很大。” 又不是第一回解说金炎战队的比赛，想起那种稳扎稳打的风格，孟黎做好了再等十分钟的准备。他估计，再过十分钟也就是双方试探，一个出局的都没有。 但孟黎还是很认真的在看屏幕：“他们何时会正面交锋？让我们拭目以待。” 观众席两个座位上的人，很罕见地穿着嵌有明黄色条纹的白夹克衫，衣服上没有金炎战队的金红相间条纹，是会场里为数不多的非金炎粉丝。 卢飞飞忍不住道：“正面和金炎战队交锋不就死了。” “为什么？”云晓朔很奇怪。在他看来，安明岚拳打第一脚踩第二都超级合理，能打赢自己的人，就能打赢别人——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联赛了解真的太少。 “金炎战队爱挖坑啊。”卢飞飞撇撇嘴，“对手千辛万苦接近时，总是刚好掉到他们挖的坑里……不过要是不肯过去，他们就会一边找人一边让李介开火，最多偶尔放一两个人在百米内放个风，像阵地是他们宿舍一样。” 云晓朔不满地说：“这不是强迫别人出来么，大不了都别动，留在阵地平局得了……”这时候，他倒是忘记了恒星战队只出四人，没办法平局。 “不行，最后还是会被金炎战队找到。” 在他们交流的时间里，恒星战队早就各藏各的了。安澜下了全程隐藏行进的指示，让他们各自抵达指定地点停留，借助钢铁森林一般的移动舱进行遮掩。 同时，安澜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谁知道金炎战队在哪里，说不准好巧不巧的，别人就在自己隔壁呢。但他更不能用精神力探测，金炎战队也许不够精通精神力技巧，等级却是一点也不低，探测被抓住，反推测方位就麻烦了。 从观赏台俯瞰的视角来看，恒星战队的四人所在点错落有致。 路陵空在阵地不远处，达肯思与路陵空接近，两人算是在后方。安澜不指望达肯思能总是执行他的指示，干脆少下指令，让路陵空在旁边监督，给他汇报达肯思的执行情况。 楚文悦在全场十二点钟方向的场地边缘，安澜和楚文悦是一条线上，在场地正中心。他们互相隔着的距离就远了，发生点什么的情况下，连支援都来不及，让人很是看不明白。后方两人安排的那么近，中间两人安排的那么远，是要做什么？ 金炎战队在场地左边，贴近边缘，要是在场地中间的楚文悦和安澜再前进一点，就很可能会被高空拍摄发现。 “……看来不在。” 影像已经是完整的了，依然没有恒星战队的身影。柴亭关掉高空拍摄，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既然这么巧他们都不在明面上，很大可能是了解这种手段，为避开高空拍摄进行了隐藏，所以恒星战队想现在与我们交火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理论上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阵地所在。不管有没有隐藏意图，能藏得住，只能说明他们目前与我们的距离，至少有半场。” 柴亭在操作面板上划了一下，把划掉大半个场地的地图传给李介：“定位要快，也许他们还在不断移动中。” 紧接着他就让弗里达和亚恒从场地中路行进，一边推移，一边用精神力探测寻人。弗里达的机甲森林城可谓是一座移动堡垒，防御力少说也是路陵空那台战象的四倍，只是移动速度缓慢到令人绝望，基本是留在阵地里当门板用的。 两人一起行进，原本速度偏快的斗狼vi也被拖累了，慢腾腾地蹭着步子。 之所以敢让亚恒开机甲出去找人，就是因为有机甲森林城在，这样的防御力，恒星战队四人齐上也不可能分分钟轰掉他们。机甲的身上带有空镜放出的微型军蚁，一旦联络两人的频道变成无信号，柴亭就会锁定位置下攻击指示。 这么拖下去，恒星战队是不可能赢的，柴亭派出去的两人也是两个诱饵，明晃晃的宣告着一个机会——遇上两人，敢打吗？如果不打，面对总是集中五人的金炎战队就更没机会了，可是动手暴露了位置，也会遭到远程攻击。 似乎连思考时间都没多久，柴亭连着下了多个指示。原本有点没精打采的金炎粉丝一下子又恢复了活力，柴亭队长的指示，在他们心里那就是即将交火的号角声！ “没想到还可以通过高空拍摄‘没有发现人’来推测位置，即使是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攻击，也可以获得信息，这或许是战术队的通用守则吧。” 孟黎感慨着，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领悟了战术的真谛。 第52章 反推测小课堂 虽然场上双方都没有露出明显的意图，但观众中，金炎战队的支持者显然比喜欢恒星战队的人心情更平稳。哪怕之前有小失利，他们也并没有失去信心。 造成这样差距的，除了金炎粉丝更多的缘故，还有“战术”的原因。 不只观众，就连孟黎也是边看边分析，没人清楚金炎战队为这场比赛布设过什么样的局，可金炎战队有种稳定性，他们的战术一贯是阵地流，面对变化多端的情况，也能从往日积攒的战术工具箱里取出合适的套路，将对手带入自己的步调。 而恒星战队应对得及时又周到，但没有主动性，别人出招，他们就应付一下。 现在弗里达和亚恒在主动寻找对手，准备从场地最左端走到到最右端，这个信息恒星战队的人是不知道的，表面上看，金炎战队像是一下子停下休整了。没有了对方进攻，恒星战队又开始乱转，看起来早晚要要撞到弗里达他们。 有支持恒星的粉丝暗自琢磨着：还绕圈子？恒星战队是要发展出一套以无规则随机应变为中心的绕圈取胜战术吗？ 弗里达的精神力是a级，精神力探测没有任何问题，亚恒更偏向于体能型，两人互补。前进中往往是斗狼vi走了好几步，停下来，等森林城终于追上这对于斗狼vi来说仅仅是数秒钟的距离，斗狼vi才再次前进，循环反复。 早点找到人吧。亚恒内心祈祷，他都快被森林城的速度给磨疯了。 恒星战队的四人随便乱转，往己方阵地靠，真的误打误撞离金炎战队更远了一点，以弗里达他们的速度又要多花几分钟才能补上这段距离。 终于，达肯思很暴躁地问：“还转！到底要去哪啊！” 好歹是个联赛选手，达肯思也听过什么战术意图之类的东西，每次听安明岚的战术，他都觉得是一团完全没有秩序性的毛线球，瞎绕。 “远离金炎战队的任何地方。”安澜说得简单。 “我怎么知道去哪才能远离他们？”达肯思试图激一下安明岚，“还打不打了，就这么躲下去有什么用？你信不信一会儿转头就会撞上金炎战队的？” 因为在布置那三人的转圈路线，恒星战队暂时开了实时性团队频道。楚文悦其实也不明白队长的想法，但赛场上不质疑指挥是理所应当的，他刚想说话，就听到了队长的回答。 “不信。”安澜说。 达肯思讽刺：“相信的力量还能改变胜负啊？” 对方说话比较刺人，安澜的语气却依然非常淡定：“别闹了，金炎战队离你不近，你不用担心会被第一个送出局。他们在我的前方，左边场地边缘，和我比较近。” “……” 路陵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不只路陵空，这个大家也很想知道啊！ 要是能算出对方战队的所在位置，那金炎战队还用放弗里达二人当诱饵？直接一炮轰对手出局多好！金炎战队对自身位置藏得特别认真，没有分毫动静，和三番两次被察觉到位置的安明岚他们还不一样。 在场观众别提有多震惊了，连支持恒星战队的都在发呆。 解说因为这个意外卡了一下壳，孟黎好像听到自己心里的那个战术小本本啪嚓碎掉了，他翻看着腕轮上的记录回忆，嘴里还继续讲解：“恒星战队的队长安明岚直接点出了金炎战队的所在位置！是巧合？还是胸有成竹的推断？” 要是安明岚早就知道，那之前能躲过高空拍摄就合理了……可问题在于，安明岚究竟是用什么办法知道的？超能力？ 观众席议论纷纷，猜测层出不穷，眼睛却半分没有离开屏幕。 他们期盼着安明岚回答路陵空，也给他们揭开这个不解之谜。有人还想是不是安明岚的答案被星网管理局给漏了，或者想作为悬念提高比赛重播收视率，故意没截？ 万众瞩目之下，字幕只闪出一句—— “队内频道挺费能量的，少浪费点，关了。” 会场内会场外，所有收看金炎战队这场比赛的人集体抓狂了——你就差这一点能量啊，把话说完先！这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其实安澜真的关掉了队内频道，什么也没想。 比赛在场上，哪有闲心还考虑着场下的观众怎么想？尤其是安澜这样半路出家的选手，压根没有注重观众看法的意识，比赛对安澜来说，就仅仅是一场五对五战斗。 他是想着比赛中解释太多又花时间又花能量，赛场分秒必争，万一差这一会儿导致安排失效了怎么办？光用讲的还不见得能听懂，要是路陵空真想知道，大不了下场后给他开小灶，顺便科普点基础战术课知识。 不过观众没有安澜的小课堂，只能自己绞尽脑汁。 观赏台里，华惊羽一个有上校军衔的人，也和每个普通观众一样直抓头发。他是那种只挂军衔没有职权的类型，又是近卫官，从来也没学过什么指挥，现在有的战术相关知识，还都是看联赛学到的。 要是有看得懂的人给他说说就好了…… 华惊羽不指望解说孟黎，在脑内搜寻了一圈，猛地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他立即回头，看到默莱尔似乎有点好笑的样子，凑过去笑容满面地问：“你知道吗？” 这次默莱尔倒是很干脆地说出来了：“从第一个探测器的速度和开场到遭遇探测器的时间，可以大致估算距离。” 刚想接受这个解释，华惊羽就觉得不对：“怎么可能，探测器的路程又不是位移，再说也不能肯定探测器是开场时放出来的，也许金炎战队就喜欢等一会儿呢！” “因为没有等待的必要。”默莱尔补充道，“还有金炎战队为了锁定安明岚范围，第一时间放出去的后两个探测器，这两个有准确时间和速度，近地飞行需要绕开移动舱，最后分别从两个方向进入安明岚的视野。可以用接触点反推它们的飞行距离和路线，算出可能起始点。” “距离就算了，路线？”华惊羽质疑，“场地移动舱那么绕，多拐一个弯就能让距离没有用了了，同样距离的路线有无数条，这也太牵强。” “金炎战队选的两条都是最短路线，用机甲算一下就知道了。” 默莱尔说话的方式像是把一块蛋糕切成几块，一点点放在华惊羽的前面，让他瞬间有种回到学院的感觉。 “安明岚那台机甲速度很快，为了第二次定位精确，他们必须尽快让探测器接近安明岚，当移动范围变广时，通过上次攻击得到的位置就会变得没有价值。两条最短路线的起始点交汇处，再以第一个探测器的路程作为参考，基本上能推断出金炎的可能地点。” “说到底不还是没法确定……”华惊羽嘀咕了一句。 毕竟谁都不是安明岚，默莱尔只能给出一个足以实行的可能：“我认为安明岚是用刚刚的隐藏进一步确认了对手的位置。以队中四人隐藏的位置看，如果有哪个人被发现了，就可以筛选出一两个地点。没人被发现的情况，就能确定是现在这个地点。” “当然，没有计算程序，我也只是推测。” 华惊羽摸着下巴，琢磨起来：“这得安明岚提前预知有高空拍摄吧？又看不到镜头，而且安明岚以为是没人被发现所以确认了阵地，但也可能金炎战队根本没找啊！” “肯定要找的，不过不一定是拍摄这种方式。只要在一段时间内金炎战队有了回应，就可以获得新的信息，把人打散，是为了无论他们怎么回应，都至少能得到一些新信息。” “所以安明岚是因为对手没有动静，才猜测金炎是在用高空拍摄，确定了位置……”华惊羽捂住额头，“好吧，空镜适合这场合的探测手段就几种，猜中几率也不是很低。” 他试图在脑内复原战局，半晌，长出一口气。 “不行我头疼……难道战术都是这么绕的？怪不得我听不懂指挥系的老师在讲什么。” “这么讲才显得复杂。”作为军事指挥系的毕业生，默莱尔语气悠然，“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尽量收集情报和合理推测而已。” 还有一点赌博的色彩。 推测，是永远无法百分之百确认的东西，想要果断地进行指挥，必须有承担判断失误后果的勇气。安明岚的判断也是在赌可能性，在说出金炎战队的具体位置那时，他也没办法肯定自己的话是对的。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所以观众还在谜团中发愣。 连这种地方……都很像安澜。 有时默莱尔会思考安明岚和安澜之间的关系，有着一样的姓氏，难道是兄弟？可是更多的时候，默莱尔做出很现实的推测——安明岚，只是一个战斗风格上和安澜太过相似的人，完完全全的巧合。 想到这里，默莱尔的目光瞥向屏幕。 现在的字幕是一条柴亭发给弗里达的消息：“用微型军蚁扩大探测范围。” 弗里达下意识地用精神力扫过机甲森林城上的微型军蚁，很快，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柴亭的意思是又派了几只过来，让他提供能量用于控制。 蚂蚁爬得比他还快。 把心爱机甲森林城和自己融为一体，特别有文艺细胞的弗里达小小哀悼了一下，在柴亭将控制权转交给他后，他专心地玩起军蚁来。 微型军蚁当然是电子产物，小得连在机甲光幕上都看不到，只有在机甲上控制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这种“军蚁”专门用于寻找对手，找到后会吸附在对手机甲上，不断将对手的坐标数据传送给控制者，起到时刻掌握动向的作用。 “你怎么不找了？”亚恒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他虽然不如弗里达精神力强，但两人探查效率当然更高，发现弗里达的精神力一下子集中到森林城面前一块地方去了，亚恒想起队长告诉他那句“有事多问不要动手”，他马上抓起通讯器询问。 “嗯？哦……差点忘了。” 弗里达依依不舍地把精神力从微型军蚁上移开，因为放大了也看不到，他只能用精神力感知观察，“对了亚恒，你的精神力往这边扫一下，有惊喜哟。” “……” 片刻后，亚恒回他：“自己留着玩吧。” 第53章 急转直下 什么时候弗里达两人才能找到恒星战队的人？ 金炎粉丝期待，恒星粉丝忧心。这是场上目前存在的最大疑问，因为弗里达二人离开阵地精神力探查，恒星战队的字幕处却是一片空白，看样子没有预料。 精神力探查是一种强弱看等级的技巧，除非目标主动时刻保持精神力屏障状态，等级还高于探查者，否则百分之百会被发现。想用其他技巧躲避是不可能的，精神力探查只受限于探查范围，唯一缺点，就是暴露时双方都会知道彼此的位置。 至于微型军蚁的路线……观众们已经放弃了。 根本看不到，和那个隐形涂层外壳的镜头一个样，硬是在屏幕上寻找显得他们挺傻的，还不如不看。除了控制微型军蚁的人，能意识到军蚁路线的，估计只有后台信号审核小组了。 安澜把手静静地放在虚空s3的操纵台上，没有任何操作。 下一步金炎战队可能采取的行动有很多种……这正是双方没有接触的弊端，他无法获得更多信息，猜测的准确率也会下降。 自从两次攻击后，金炎战队没有了任何反应，之前他猜是在用高空拍摄，但用完对方也没有任何攻击行为，像是掉了线一样销声匿迹。哪怕对金炎战队的方位有所猜测，安澜也不会带队冲过去展开正面作战。 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怎么才能更多的消耗金炎战队呢？ 正在思考中，安澜听到通讯器嘀的一声，立即接通，对面传来楚文悦迟疑的声音：“队长……” 紧接着，炮声隆隆。 说话声被剧烈的炮火掩盖，安澜第一时间通过声音确认了方位，是楚文悦在的区域。他试着把消息发给楚文悦，通讯有信号，但对方半天也没有回应他。 很快，又是量子压缩炮的轰下的剧烈声响，连着两次，间隔不超过半分钟。 “……” 观众席顿时安静了。 发生了什么？ 场地中遭到攻击的是楚文悦和达肯思的机甲，不知为何，李介那台首瞳第五代突然就先后瞄准两人，进行了精确定位攻击。 屏幕上稍迟一会儿才切出那两人的能量槽，一个75%，一个剩80%，简直是突如其来的打击。 孟黎愣了愣，好在他有审核小组的消息，于是马上解说起来：“想必大家现在还在疑惑李介是如何对恒星战队二人进行瞄准的，实际上，那两人的消息已经全在金炎战队掌握中了……” 金炎战队阵地中。 注视着光幕上以刷屏速度滚过的传回数据，李介自动选中最后一个坐标，将能量稍弱的量子压缩炮换成了穿透粒子束，瞄准机甲幽灵m3-1017。 穿透粒子束看似无形，甚至不是从高空下来，而是穿过数个移动舱，直线轰到机甲上。在星网虚拟赛的设定里，穿透粒子束只会对机甲外壳进行反应，但在现实里这可是一等一恶性质的武器，在和平盟约中明令禁止使用，只有星网中才有修改版的种类。 幽灵m3-1017的皮比浮光星iv要脆，为了优先送出局一个，李介选择了重点攻击达肯思。 “原来楚文悦离我们阵地也不算很远啊。” 望着火光，弗里达感慨道。 最先发现恒星战队两人的，正是由他控制的微型军蚁。信息传给他一份，再传给基本能接收队内一切情报的机甲首瞳一份，随后，弗里达就看到了首瞳的攻击。 既然微型军蚁已经吸附到这两人的机甲上了，先放着也没关系。看没有架可打，亚恒兴致缺缺地转了个方向：“接着找别人。” 还有安明岚和路陵空，总有一个要和他打的。 私心里，亚恒比较想和安明岚打，虽然路陵空在飞船上联机时完胜他，但路陵空的机甲是防御型，攻击能力不强，性格也是那种毫无斗志的类型。而安明岚在开幕式上对战三皇子那一次，颇合进攻派亚恒的胃口。 可是一对一这种浪费能量的事，安澜哪会愿意，团队作战里最要不得个人英雄主义。 他分别给两人去了消息：“打开信号屏蔽场。” 安澜对两人被发现的原因有很多种想法，却没有锁定是微型军蚁，空镜作为定制机甲实在太多探测手段了，他只能让两人先做尝试，再进一步判断如何行动。 半晌，楚文悦回答了：“已经打开。是被微型军蚁黏住了，我也用过精神力干扰，还不知道有没有生效。” 李介现在专注攻击达肯思，他没有遭到攻击，但不能肯定警报解除了。以防万一，楚文悦只是让机甲离开了原位，等着看金炎战队是否真的掌握了他的行踪。 “……这么说来，金炎战队派人离开阵地了，应该是亚恒。” “亚恒？” “微型军蚁需要近距离有机甲控制，汤友启的机甲绝对不会离开柴亭和李介，弗里达的森林城不适合移动，亚恒的机动性更高……” ……等等。 说到这里，安澜突然觉得不对。 其实金炎战队会把人外派的事情令他有点惊讶，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当常规套路都容易被推测出来时，不按常理出牌也是一种办法。 可是让亚恒出来，未免太冒险吧？亚恒精神力等级a-不说，也不精通此类技巧，单独出来活动非常容易被自己发现，金炎战队不可能没有防备到。要是他们四打一把亚恒送出局，金炎战队会直接损失一个能近战的攻击手，等李介再稍微消耗几次，就没有足够火力了。 或者是他判断错了阵地位置，亚恒没有脱队，是金炎战队阵地就在楚文悦附近，所以……控制微型军蚁的不是亚恒，而是阵地中的柴亭？ “轰！” 一直开着和楚文悦联络频道的通讯器中，传来了那边的声响。 安澜停下思索——看来信号屏蔽场和精神力干扰没用，楚文悦的所处还在暴露中，可能是屏蔽场不够好，精神力干扰不够成功……装备和实力的问题，安澜也没法解决。 他不能接近楚文悦帮忙用精神力干扰，因为柴亭可以通过微型军蚁失去作用，判断出他就在楚文悦附近。 一味躲避是行不通的，接下来，会是场硬仗了。 “抓到了抓到了！” 底下的金炎粉丝很兴奋。 对于金炎战队来说，抓住某人动向，基本等于几分钟之后这人就要出局了。以他们很少分兵的阵地流打法来看，对手动向是最优先的，所以才有人评价金炎战队的最大弱点是精神力型选手，因为这类选手能对侦测进行干扰，导致他们失去对局面的把握。 现在微型军蚁咬住恒星两人，他们看样子也没辙，只要金炎战队火力还足，完全可以全无压力地想起来就打一下。 会场的气氛欢乐无比，但金炎粉丝还是很矜持的。打赢好不容易出线的小战队，对他们来说特别理所当然，他们自然不会像暴义粉丝一样出言讥讽恒星战队。 只是这种局面，对恒星粉丝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打击了。 云晓朔紧盯着屏幕，等待安明岚给出解决办法。粉丝的心态很好理解，他们不是为局面暂时落后感到难过，而是受不了支持的战队没有任何应对，对局面全无主意的情况。 “只能放弃那两人了……” 作为老联赛迷，卢飞飞也想不出什么。 “放弃的话只剩下两人，基本没办法攻击，如果想用引导金炎攻击失误来消耗能量，路陵空那台机甲速度又不够。安明岚不会放弃的。”旁边一个金炎路人粉好心分析，因为金炎战队太重视战术，他们的粉丝也多是一个类型。 云晓朔抬头看这人一眼：“不放弃，然后连自己都被锁定？” “哈哈，这个两难的局面不是很精彩么。” ……那是因为你支持的队占优了。 云晓朔的不爽写在脸上，正在此时，屏幕上出现了安澜给楚文悦的消息：“去以你为中心的八点钟方向，区域c-2，没遇到金炎战队的话给我消息，遇到了直接攻击。” 那个金炎路人粉不想说话了——不管区域c-2在哪，楚文悦的八点钟方向确实是金炎战队的所在位置，这个安明岚还存有疑虑的判断，他知道是正确的。 但是这样，也相当于是让楚文悦“自爆”。 “我知道。”楚文悦答。 “和汤友启保留一点距离，不要太远，必要时拿空镜和首瞳那两台当盾牌试试。”安澜进一步给出建议。金炎战队缺乏中程攻击，李介是超远程，汤友启和亚恒都是近程，但楚文悦不同，可以借助中程攻击的距离回避。 让楚文悦进入金炎战队阵地，是想用对方过于集中来限制他们攻击，顺便确认自己对阵地的判断是否正确。空镜和首瞳的移动速度远着浮光星iv一大截，体型又宽，考虑到机甲差距，安澜打算用这种方法多消耗他们的能量。 这样的考量，楚文悦是明白的，他也清楚他将会和达肯思先后出局。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冲上前。 在李介追着攻击达肯思的时候，楚文悦调转了方向。地图上被选中的c-3区域成了红色，他沿着最短路线朝c-3区域冲去，也不在乎能量的浪费，干脆开了推进器。 光幕上坐标变化，代表楚文悦的红点越来越近。 “队长，楚文悦找过来了。”李介忙得连低头看通讯器的时间都没有，达肯思的坐标改变非常快，要想不浪费能量进行最大输出，他只能精确定位，抓准位置。 他这随便一按，开的却是战队的频道。 汤友启眼睛亮了：“让他过来吧，总不至于为了阻拦就让找人的亚恒他们回来。而且我停在这里总是只当人头分也不好，赛后会有人说我不干活的。” “保护好首瞳，不要让他打断李介。”柴亭说。 “当然！我开的可是护卫舰啊。” 汤友启一下子精神起来。 作为留在阵地里两台机甲的守护者，汤友启只能和闯进阵地的对手过招。但凡遇上那种不肯过来的对手，他都是在这里无聊地长草，赛后记者招待会上总有人很故意地问他：“整场比赛连1%的能量都没输出过，你有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 为了金炎战队的胜利，每人都必须各司其职。汤友启不是讨厌这种职责，但偶尔他也想做得更多一些，不单单只是作为“护卫”这样的存在。 或者，如果实在只能当“护卫”，那就要做最好的护卫。 第54章 分工的劣势 场上现在成了多点开花，每一处的选手都没闲着。达肯思移动那一路火光轰鸣不止，楚文悦的机甲刚刚冲进金炎战队阵地，已经在和汤友启的机甲护卫舰vii交手了，弗里达和亚恒继续寻找剩下的两人。 队友陷入劣势，路陵空却只能从短暂的队内频道中听到只言片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光幕上的四处攻击，因为楚文悦在对手阵地里，现在路陵空能听到金炎战队阵地上空的电磁炮声响。一方无法把握情况，一方面担心给队友消息会干扰队友的进攻，路陵空也安心不起来。 “来我这边，路上注意用精神力屏障。” 队长？ 路陵空看见光幕下方的窗口出现一个传来的文件，点开是一张平面地图，上方标注着每个点发生的事情，还有队长自己的位置和抵达路线。 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只能拼一次了。路陵空有些犹豫，片刻后，他的神色重归平静。 精神力屏障的消耗比较高，但安澜对路陵空这两天的训练报告有印象，b+级的精神力，又不用直接和别人对抗，只是躲过对方的无差别探查还是问题不大的。 安澜从刚到金炎阵地的楚文悦那里得到了消息，弗里达和亚恒都不在，可想而知，他们正是控制微型军蚁，导致自己这边两人暴露的原因。既然已经暴露，现在这件事就成了好消息，楚文悦可以只用和汤友启打，能撑得更久。 金炎战队阵地正是一片纷乱，护卫舰vii挡在机甲首瞳身前，充当防御墙。 “又要等啊……” 汤友启无奈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个偏向攻击的机甲居然拿来当盾牌，别提有多浪费了，可对于金炎战队来说，首瞳的能量远比护卫舰vii珍贵——首瞳所剩能量早就跌破了50%，等攻击完达肯思，可能还得负责安明岚，毕竟安明岚看上去不像是要过来近战。 他倒是想和楚文悦交手，但他拉近距离的空当，对方会转火攻击首瞳。仗着攻击距离远一点，转起火来就是方便。 此时阵地里一共三人，只有汤友启适合与楚文悦对攻，可他找不到近身机会。 明明是一对三，金炎战队居然无法出手？观众席不乏有人议论金炎战队阵地这边反应太消极太憋气的，看着汤友启那台机甲能量下降，喜欢汤友启的粉丝简直闹心，像这种选手粉丝和战队粉丝吵架的事，金炎战队自然也不少。 “能不能让空镜动一下啊，柴亭睡着了？” “动一下给你家的当盾牌？我们队长这是探测机甲，你别太过分行么。” “让李介躲开不就得了。” “你在定位攻击的同时顺便躲一个试试，首瞳什么移动速度你不知道啊？再说，要是没尽快把达肯思送出局你又得黑人了，没见识少说话。” 幸好汤友启当盾牌这件事不是柴亭亲自指示的，不然金炎粉丝自己就能掐上一圈。 归根结底，这个局面的造成，还是因为金炎阵地中只有一名近程攻击，而且另外两人的机甲都无法承受能量损失。柴亭派两人出去找人这个决定当然没错，否则也找不到楚文悦和达肯思了，那难道是金炎战队本身的职责选择就有问题？ 孟黎在后台，也听得到现场的吵闹：“让我们来看一下达肯思的剩余能量……只有20%了，为了节省能量，李介没有选择消耗多但更快的攻击手段，但达肯思的能量依然是直线下降。” “达肯思出局时，楚文悦会陷入危险，这两人出局对恒星战队有很大的影响。” 要说金炎战队一贯的搭配有问题，孟黎是不这么认为的。 恰恰相反，金炎战队不是队员的职责选择有问题，而是分工太明确了。他们的战术已经成为一种基础套路，每个场合里，每个选手都有自己的位置，而眼下，汤友启他的位置就是一面盾牌，等待达肯思出局后李介的助攻。 一对三，还是那个“一”在攻击，这种场面上的好看，对金炎战队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楚文悦的机甲浮光星iv之前遭过一次量子压缩炮，机甲有些损伤，行动不够灵活，现在这么站着输出还行，等达肯思出局必然会紧随其后。对手两人出局，金炎战队看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一分钟后。 无需柴亭的指令，李介调转火力，炮口对准浮光星iv。 楚文悦用通讯器联络了安明岚最后一次，把“达肯思出局”的消息最快递给了他，随后不过四分钟，也是一并出局，场上比分5:2。 比分是5:2没错，但李介的首瞳只有8%的能量，因为他几乎负责了对恒星两人的全部输出，之前还多次误攻安明岚，目前在场上只是一个人头分而已。 “我还有51%。”汤友启把能量报给柴亭。 柴亭看看自己的能量槽，他从开场起就一直在探测，中间还用过一次耗费能量太多的高空拍摄，剩余也不过是54%。 金炎战队状态比较好的是亚恒，除了移动和联络损耗，近乎满能量。 虽然是寻人，但柴亭也不是让弗里达他们漫无目的地找。最初通过高空拍摄排除了一半的空间，还可以大致推测恒星战队行进路线，现在则可以通过“对方知道他们的阵地”推测恒星战队下一步的打算。 假如自己是安明岚，这时会做什么呢？ “安明岚不可能会过来吧，虚空s3火力实在不行。”汤友启猜测着，“要是过来，路陵空那台战象移动速度太慢，两人一起行动，不是反而会拖累虚空s3唯一优势的速度吗？” “如果不过来，防御型机甲就相当于浪费了。”李介说。 汤友启嗯了一声：“也对，远距离的话很难让战象e42当盾。” 因为弗里达那两人离得太远，频道里干脆没算他们俩，反正他们很少给出有用意见。金炎战队的指挥一直是柴亭，假如柴亭出局，指挥就轮在李介头上，假如他们两个都出局，就成剩下三个和平讨论了。 “不会过来。”柴亭终于道，“安明岚应该已经知道弗里达和亚恒出去了，可能的是恒星战队和他们两个二对二。” 二对二，这也是其他对分析比赛者的猜想。 孟黎其实有点为恒星战队可惜，在缺一个队员和机甲能力的差距下，只凭借战术制衡，就能将两队总损失能量拉得那么近，实在难得。何况他还是爱好分析战术的联赛迷，就更觉得恒星战队有闪光点了。 可现在的局面……五比二，恒星战队赢的可能性很微弱。 什么人少逆转，那是在两队个人实力差距不大，甚至人少那方更有优势的情况下才逆转，不是什么情况都行得通。而且，逆转本身就是因为“这不可能”，才叫逆转。 “我们可以看到场上选手的位置。”孟黎说，“金炎队长柴亭的预测是准确的，弗里达和亚恒的位置与安明岚接近，刚刚过来的路陵空也在安明岚身边，两人开始行动了……咦？” 解说停了下来。 孟黎盯着屏幕上恒星战队那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安明岚带着路陵空，两人在极其不可能的近距离里和弗里达他们错开了，对方可是在精神力探测，要是恒星战队想二对二，只要不藏，必然会撞上他们。 那就是说……恒星战队不想和对方打，还要接着躲？ 要知道，躲开精神力探测必须用精神力屏障，这个对精神力的消耗可不少，那么就是恒星战队两人故意要隐藏自己位置了。 观众们对战术的了解肯定不如金炎战队的选手深刻，听他们说“躲着会浪费防御机甲”，自然全盘接收。恒星战队这么一绕，不止金炎粉丝认为这选择不明智，连支持恒星战队的都满心忧虑，无法理解。 众人直勾勾地望着屏幕，有人位置好，直接看透明层里面的选手。 随着行动，恒星战队的动向就越来越明显——他们的目标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没错，他们打算去进攻金炎阵地。 这心也太大了吧？ “真的要正面和金炎战队打？”路陵空忍不住问。 “真的。” 安澜的回答听起来特别像联赛小白，“只有送金炎战队出局三人，比分才能是2:2，平局了就不用扣十分积分了。” 看到这句话的观众们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按这个道理，全送出局你们还二比零赢了呢！关键问题不就是三个人打不过，还有可能把外面那两个召回来变成二比五，没法送出局吗！这到底是怎样一往无前的自信心啊？ 连路陵空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啊……” 那语气，要多勉强有多勉强。 但安澜也有自己的道理。他没有说能吃下对手五人，是因为他已经确定“赢”的可能性很小了，以金炎战队的总剩余能量来看，一动不动让他随便打，他也没办法赢，唯一的例外就是精神力攻击，但金炎战队五人的精神力没一个低于a-的。 弗里达两人的能量比较足，而阵地里那三人不仅剩余能量低，还缺乏攻击力，要是先和前者对战，安澜自己的剩余能量会低到无法再和后者对战。 安澜知道李介剩余能量不多，汤友启的机甲有损伤，柴亭差不多50%至70%之间，凭借速度打不过就脱身总是可以的。即使金炎战队第一时间叫弗里达他们回来，因为速度，至少开森林城的弗里达是很难赶回来了，他完全可以在半路上截住亚恒，把局势变成他和路陵空二打一。 盘算了一下，安澜提醒路陵空：“悠着点，别用太多精神力。” 其实他本来想的是自己负责精神力屏障，但路陵空说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好，就变成两人一起用精神力屏障了。 “还好……” 话音刚落，一直在安澜身边的精神力瞬间消失了。 精神力屏障缺乏一人支撑，顿时没了意义。安澜飞快转过虚空s3一看，和他一起缓慢潜行的战象e42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移动舱倒映着阴云的金属表面流转着寒光。 通讯器屏幕上，联络路陵空的频道显示着几个字——“无信号”。 第55章 最后的争取 全场呆住。 观众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靠！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路陵空那台战象e42在场地中消失，最初还以为是隐形装置，但很快，明智的联赛迷就反应过来了。 什么见鬼的隐形装置，防御型机甲上隐形装置不是弱智了么？再说了，因为路陵空这边突然消失，就在不远处的弗里达和亚恒立即有了动静。字幕上飞快地几句交谈，随即亚恒丢开慢吞吞的森林城，一人开着斗狼vi，冲向了安明岚。 与此同时，有些观众还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翻过了观赏台，迅速被传送离场。往日他们肯定要嘲笑这人头回来星网会场，可现在他们只关注比赛： “掉线？” “不可能，掉线的话裁判会暂停比赛啊。”观众谈论着，“会不会真的是隐形装置？毕竟恒星战队的战术风格谁也不知道。” “那他们可是弄巧成拙……安明岚被盯上了。” 亚恒单独对战安明岚，金炎战队当然不只是想着让他们一对一，还打算获得安明岚的准确坐标。弗里达把微型军蚁的控制权转交给了亚恒，他们现在还不确定那边的是谁，但通过精神力探测，能判断出是一个人。 距离很近，不受队友速度拖累，亚恒很快就看到了一台亮银色的机甲。 “是安明岚。”亚恒打开队内频道，“攻击？” “先把军蚁放过去吧？”弗里达说。 微型军蚁会不会被安明岚用精神力干扰摆脱，这点柴亭还没法得知，但试试总比不试好。他想了想，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安明岚暴露得太轻易了，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看到路陵空了吗？”柴亭问。 亚恒用精神力探测扫了一下，又打开红外线探测看了看：“只有安明岚一个。速度型机甲耗能量比较快，我可以和他打。” 他的战意很明显，但柴亭还是否定了：“不行。” “为什么——”亚恒有点不满。 “这可能是让你和恒星战队剩下两人进行一对二的陷阱，路陵空也许就在附近。” 柴亭不清楚路陵空消失的事情，他按照安明岚的战术水平推测，这种程度的布局安明岚完全想得到，从这点上来猜测，安明岚应该是有信心解除微型军蚁的。 时间宝贵，他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行动，抓住时机。 李介突然开口：“我来。” 他们的比分是五比二，即使自己出局了也是占优的。与其让能量饱满的亚恒试探，不如用自己出局来换取情报，左右一个人头分，对胜负没有任何影响。 柴亭默许了这个提议：“亚恒，把军蚁的数据传给李介。” 他们这边交流一番，过去了半分钟，可安明岚的虚空s3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安明岚的意图显得越发可疑了。明明这个距离完全可以看清亚恒那台斗狼vi，安明岚还在等待什么？等待斗狼vi过去让恒星战队围攻吗？ 要是安澜能听见柴亭的想法，他肯定会很无奈。 安澜根本没有闲心考虑战术的问题，精神力失控的感觉就够他忙的了——路陵空消失那一瞬间的波动挣脱了精神力屏障，他遭到精神力反噬，连控制机甲操作都没办法，导致虚空s3只能停在那里，无法行动。 突然，从天而降一道激光束，幽绿的光充斥了整个机甲光幕。 “……” 安澜艰难地用胳膊撞动操纵杆，虚空s3用一种不平衡的古怪姿态歪了歪，随后机甲笼罩在幽绿色的光中，刺人的亮度照得周围一片宛如正午。 等他精神力平复下来时，能量槽已经跌至65%。 一次攻击后，李介彻底出局，比分变成四比一，在双方眼中却并非如此。金炎战队以为路陵空还在，比分是四比二，而安澜没想到李介会为了试探他把自己送出局，推测比分是五比一。 调整好状态，安澜查看了机甲损毁的几个功能区域，直接关掉了损毁处的能量供给。现在没时间考虑路陵空掉线的事，他还要继续进行比赛，直到自己出局为止。 于是，亚恒就发现刚刚诱饵一般停着的虚空s3反客为主，冲到了他面前。 “队长，我要和安明岚对上了。” 亚恒在队内频道说了一声，关了频道。 什么试探不试探的，在亚恒的脑子里从来没转过三个以上的弯，刚才安明岚的机甲都被打中了，不是猝不及防是什么？ 柴亭还在询问弗里达什么时候能赶到亚恒那里，听到时间，不由得想叹气，还好哪怕是陷阱，恒星战队也存在着火力不足取胜的问题。虽然柴亭的分析往往是正确的，但这次，是亚恒的简单主义赢得了上风。 五对五的合战，在这时变成了一场双人对决。 在安澜的推测里，情况远比金炎战队眼中的严峻，以虚空s3的能力一打五，甚至是一打四最后获得平局，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在军队里，机甲兵之间出现一对多战斗是个大笑话，只有新手才会胡乱鼓吹。要么是机甲天差地别，要么是精神力天差地别，一个都不占还想只凭借操作一对多，那是做梦。 来的是精神力最一般的亚恒，无论是不是陷阱，安澜也只能抓住机会拼一把。 双方都以为是陷阱，从开局到现在无数次互相试探，末了反而抛却了任何谋划计算，变成一场强硬的对战， 虚空s3从斗狼vi的侧面冲过，回身一展激光刀，平砍向对方的机甲影像接收器。 本来亚恒就怕安明岚打算玩战术，结果虚空s3来势汹汹，他倒是有点措手不及。下意识闪避开激光刀，亚恒用最熟悉的起手打开切割臂，顿时噪音大作。 对方连一个停顿都没有，顺着斗狼vi的闪避滑过一个弧线，同时抬起激光枪枪口。枪口和刀刃分别指向斗狼vi两边，亚恒的动作比思想还快，看到攻击改变，顿时向左边一躲，反而撞上了激光枪的光线。 好快！ 亚恒惊讶了一下。理论上过快的攻击其实很少带有战术性，因为直觉反应是不过脑的，加入算计的攻击往往会迟缓一些。 要想切割起作用，必须近身。 斗狼vi没有因为攻击后退，反倒迎着枪口上前几步，同时在极近的距离中闪开一道道激光攻击。光弧眼花缭乱地围绕在斗狼vi身边，像是单纯的光影效果。 极限的操作下，对精神力的要求也很高，亚恒的脑海里几乎只有“近身”一个念头。 很多喜欢亚恒的观众当场就嗷嗷叫起来了，可能是亚恒的风格更招半大少年喜欢，有这么一群少年就特别爱在亚恒出手时模仿狼叫，大概是因为他的机甲叫斗狼vi，原型是一个少年战斗动画中的英雄使用机甲。 每次这群亚恒粉丝一激动，金炎战队其他人的粉丝就会和他们划开距离，不希望被路人当成神经病。亚恒被迫买单粉丝的行为，连带着他本人偶尔也会被嘲。 其他金炎粉丝还想像往日一样嘲讽这群“狼”几句，没想到声音居然戛然而止了。 屏幕上，斗狼vi停住。 是精神力阻断！亚恒后知后觉，才发现连刚才自己集中精神的完美闪避，也是安明岚设下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让他把精神力全放在操作上，好不费力气地对他用精神力阻断。 这么快的战斗节奏，还能有心思布陷阱…… 亚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抗了几下，没能成功，他只好暂时用操纵杆和面板让斗狼vi做出简单的动作，想要退出攻击范围。可之前他冲得太往前了，现在时刻处在攻击中，安明岚总是能打断他的无精神力操作。 想要阻断a-级的精神力消耗也不小，亚恒干脆就耗起来了。 “队长，安明岚真的是a-级的精神力吗？”亚恒问。 重开队内频道，队里几人当即让他报告情况，等亚恒都说完，柴亭才顺便回答：“精神力等级没法确定，是至少a-级。” 没有路陵空的出现，难道路陵空被派到其他地方藏起来了？既然是防御型机甲单独隐藏，那肯定不是为了偷袭，最多是为了获取情报。最重要的金炎战队阵地他们已经知道了，恒星战队还想得到什么情报？ 一贯多想的柴亭对突发情况一无所知，依然在猜测。 亚恒琢磨：“至少……” 算了，对手越强越好，亚恒没有接着想下去。他继续观察虚空s3的一举一动，却发现，精神力阻断已经结束了，安明岚不知何时放弃了阻断，是坚持不下去吗？ 当然不是这个问题。 安澜也是没辙，用了精神力阻断后，只能靠攻击消耗对手能量。本来虚空s3是速度攻击双担类的机甲，但他的虚空s3只有速度拿得出手，这样想打掉一个对手，除了通过己方攻击消耗，还要通过对手的能量输出来消耗。 对手一动不动随便打，这么好的情况，对安澜来说反而是不划算的。 两人对战迅速，谁都看得出是虚空s3这么一台弱于攻击的机甲占着主动，不过从屏幕上的能量槽下降来看，他们基本是能量换能量，下降速度一致。交手时斗狼占优的能量，如今已经变成两人齐平。 恒星战队的零星几个支持者早没有了取胜的心思，他们注视着场上恒星战队唯一一人的能量槽，看着队长安明岚战斗的身影——这是一场很燃的对决，如果不是支持恒星战队，恐怕他们也会像普通联赛迷一样开心吧。 毫无理智，没有根据，即使对手是金炎战队，他们也还是希望自己支持的战队能赢。 安明岚能量成为0%的同时，亚恒出局，比分3:0。 比赛结束，场地的隔音罩自动开启，金炎战队的几人能在机甲光幕中看到会场的观众。确认屏幕上给出了结束的提示框，他们三人才走下机甲，脸上都是费解的表情。 柴亭和汤友启对望一眼，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比赛时间到了吗？柴亭已经从通讯器的“无信号”判断出亚恒出局了，很可能安明岚也是同一时间出的局，可恒星战队还剩下路陵空一人，怎么会直接宣判他们胜利？ 而金炎粉丝鼓掌也鼓得很犹豫，他们纠结，只感觉赢得不踏实。路陵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没想明白，最后安明岚也以65%的能量、一台火力很差的机甲和亚恒同归于尽，这是他们作为强队粉丝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止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这才是金炎粉丝的共同想法。 连路人联赛迷都觉得好多事情悬而未决，没弄明白，于是稀稀拉拉的掌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场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第56章 谢谢你的期待 这样的尴尬持续了一阵，直到孟黎宣布了裁判的判断：“恒星战队路陵空掉线属于选手精神力使用过度的个人行为，这场比赛毫无疑问，是金炎战队的胜利。” 金炎粉丝应景地给出欢呼声。 但他们心里还是很纠结……这赢的完全不满意啊！一个二进帝国级联赛的战队，居然和出线级战队打成3:0，对方还差一个人上场，更别提局面上处处是对手占优，弄得金炎战队像是因为各种意外拖赢的，根本没有彰显“八进”战队的实力。 不，不能多想，这一定是金炎战队“以不变应万变”策略取胜导致的，要么就是恒星战队其实实力也很强——不是说他们第一年还成过合赛级积分第十六么！ 备战室，安澜从模拟舱里起身，只见门大敞着，外面是忙忙碌碌的医院员工。 浮游车直接开进了协会大厅，最初菲尔要求警卫开门时还遭到了拒绝，等警卫看到协会叫来的救护人员，他们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这次比日月星出线赛达肯思被送医院要紧急得多，主要是因为选手是在赛中掉线，连上线状态都无法维持，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安澜起来时，刚好是载着路陵空的浮游车驶离协会大厅。 室内只剩下楚文悦和达肯思，两人一个低垂着眼神色不明，一个靠在墙边不说话，沉默的气氛甚至让人难以开口。 “发生了什么？”安澜打破了沉默。 “路陵空精神力使用过度，可能是旧伤的原因……”楚文悦抿起嘴，“过去他受过很严重的精神力损伤，这次是他太勉强了。” 听到这话，达肯思撇撇嘴，还不是路陵空不自量力。 其实刚到恒星战队时，安澜确实在达肯思口中顺带听过一次，但当时他还没加入战队，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安澜隐隐约约想起，只能暗怪自己太粗心，作为队长，他本应对队友的状况掌握更详细的，要是拿“别人没主动和他说”来开脱就太不负责了。 安澜有些愧疚：“是我考虑不周。” “不……我应该告诉你的。” 楚文悦看了一会儿协会正门的方向，那里早就没了医院的人影，骚动平静下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刚输了一场比赛，但恒星战队没人有心思想比赛胜负了。过会儿还有记者招待会，至少要出席两个人，安澜选了比较靠谱的楚文悦同去，他拜托达肯思去看路陵空，有问题给他消息，达肯思只是哼了一声，安澜就当他同意了。 其实这场比赛前，安澜是不打算出席记者招待会的——对手是金炎战队，经过一场激烈的比赛，他很可能陷入体能和精神力的临界点，到时候在记者招待会上露出鱼尾可就热闹了。 意外的是，他一场比下来，却没感觉到预计中的疲惫。 精神力还好，他对战时经常会用其他手段减少精神力技巧的使用，可对战亚恒时的体能消耗绝对已经超过限界很多了，要是c级的体能，应该无法支撑才对。 除了自己的体能问题，还有路陵空的问题，路陵空什么时候才能再次上场？如果以后不能让路陵空用精神力技巧的话，对战术有什么影响？刚从步步惊险的赛场上下来，安澜又在进行高强度的思考。 “路陵空……是精神力受损了吗？” 柴亭的声音响起，安澜抬起头，看到金炎战队五人都站在恒星的备战室里，大概是刚得知恒星战队的情况，因为两队关系还行就来询问的吧。 “是的。”安澜没有说得很详细，毕竟他知道的也不多。 “需不需要专门处理选手精神力损伤的医师？”汤友启好心道，“精神力类的损伤比较棘手，还是专精这方面的医师见效更快，而且接下来你们还要比星系级联赛。” 安澜也没拒绝，道谢后只说了“还不清楚”。 以前军队里甚至有人鱼军医专门负责精神力损伤，即使这样，还是有许多人留下了永久性创伤。如果可以，当然是请一个更好，问题就在于能不能请得起，恒星战队的资金真是少到可怜，楚文悦当负责人一直在往里倒贴钱，刚刚出线，也没有赞助商抛出橄榄枝。 其实联赛选手这个“职业”，一向带有几分土豪的色彩。 战队建立之初，基本就有选手本人的背景出钱，比如暴义战队托马士就是借着军队关系拉到欧格登子爵，然后才建起暴义战队，金炎战队是有细行星第一军校的背景，人人家境优越。 能接触机甲的人，甚至拿机甲对战来烧钱的人，又有几个普通的？四大帝国级战队来头更是不小，要么有军部后台，要么是贵族，以前就有人在公告板上扒过他们的背景，扒到最后，连楼主都哽咽了。钱，在联赛中是个举足轻重的元素。 安澜还真是第一回为金钱发愁，他过去都是用奖学金供着的，加入军队就用工资，因为没有额外需要的东西，这种别人看来拮据的经济状况，他还剩下挺多钱没处用。 输家先进行记者招待会，这些事只能留给回去考虑了。 同样是大厅，日月星分协会的大厅和细行星的完全不能比，空间不大，所幸这是金炎战队在星系级的第一场比赛，记者来了很多人。 这次恒星战队输了比赛，记者们就也跟着肃穆了一小会儿。 随后他们的问题还是那么不客气：“在路陵空意外出局前，恒星战队已经损失两人，不再占有优势了，机甲差距不能作为借口，你们打算怎么晋级合赛级联赛？” 说是这么说，在场谁都知道，很多时候就是机甲差距的问题。 火力不足所以必须放弃精神力阻断的优势，没有合适的攻击装置所以不能出手，因为能量盾防不住只能撤掉防御……这些无奈，在很多缺少金钱的战队中普遍存在，只有胜者能获得投资者的青睐，最后强的越强，弱的越弱。 总说“机甲不是借口”，但只凭借技术压过别人，那需要多高的技术？这话战队成员拿来自勉还差不多，记者来说，就过于苛刻了。 有一部分记者就是为了惹怒选手，选手被激怒后免不了为记者提供新一轮爆点标题，例如《某战队选手招待会因输比赛大骂记者》什么的。 在不怀好意的期待中，安澜态度坦然：“在个人实力上，恒星战队确实存在着许多不足，这次比赛中，我们也从金炎战队的身上学到了很多。” “具体问题我们还要在赛后会议中总结，晋级合赛级的杀手锏就暂时保密吧。”安澜说得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特别真心实意，“至于我自己……我还不够强，赛中没有起到更大的作用，这一点不是机甲差距能掩盖的，我也和这位记者有同感。” “……” 被“同感”了的记者心虚。 虽然安澜说话半真半假，纯粹是外交型语言，但“实力不足”这点，他自己是认可的。他没有超越重生前的实力，不就是不够强吗？没什么好拿机甲来当借口的，要是和以前的自己对打一场，现在的他百分之百会被打跪。 只是台下这些记者们，确实心情很微妙…… 从个人实力上，安明岚把自己否认了，可他们要是写“安明岚实力不足”，不就等于间接把金炎战队批了？像是被安明岚用65%能量送出局的亚恒怎么写，还能写赞美吗？被安明岚弄到自己攻击把自己送出局的李介怎么写，说他没脑子？ 记者们对自己要写的报道内容很没主意，有人甚至打算把恒星战队的部分剪掉，总之大篇幅赞美金炎战队就行了。 这场记者招待会开得平淡，记者敷衍性地问比赛，反正也没问到点子上，安澜随口回答，楚文悦全程保持沉默。安澜最后总结了一下：“恒星战队没有失去勇气，星系级联赛还有许多场要比，下次遇上金炎战队的时候，我们会以崭新的面貌来对待比赛。” “您的意思只是菲尔正式参赛吗？”记者询问。 安澜否认道：“我们在进行秘密特训。” 说了是“秘密特训”，记者们当然没法问出什么了。恒星战队的招待会结束，走进协会走廊时，楚文悦才不解地问：“什么特训？” “是关于我自己的。” 安澜一语带过了这个话题。 超负荷训练不适合正常人，他还不想让楚文悦他们也一起勉强身体，但他情况不同，如果不勉强，一般强度的训练完全不会有长进，只能永远徘徊在精神力a-和体能c的等级中，最后拖别人的后腿。 他的精神力和体能差距巨大，比起亚恒和菲尔他们还夸张，有体能制衡，连带着他的精神力峰值下降也非常快，只能少用。这样下去不行，反正现阶段超负荷最多是头痛，只有慢性损伤，以后……大不了慢慢找高契合度的人。 就在安澜沉思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安澜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是个金色头发的少年，样子颇有些眼熟。少年紧紧抿着嘴，好像有点紧张似的，快步走近后，他开口叫住安澜。 “有事？”安澜停下来。 不记得他了吗…… 云晓朔郁闷了一下，但他第一次见安明岚的时候态度不怎么好，不记得也是好事。 卢飞飞就是因为担心被安明岚认出来，根本不敢过来见面，其实云晓朔觉得，卢飞飞不来的另一个理由是为了保持所谓“形象”，就像他总爱振振有词的那句“老联赛迷不当粉丝”。 摊开右手，云晓朔低声说：“这个……是我自己做的。” 他的手心里是一枚恒星战队徽章，材料看起来是各色矿石，窗口的日光透过徽章中心明亮剔透的白晶石，四周矿石打磨成了星球状。徽章背面是一个吸附贴，可以贴在衣服上。 “……” 安澜愣了愣，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反应，云晓朔又补充道：“你是我最喜欢的选手，从你刚加入恒星战队的那场比赛开始，我就在看了……”甚至更早的时候，对战区安明岚的每一场比赛，他也在看。 最初只以为这是被打败后的憧憬，慢慢却成了对安明岚这个人的执着。 大哥说他热度来得快，早晚会醒过来的，但云晓朔自己知道，这样的热度不会褪去，他每多关注一点，就觉得目光更无法离开——这一定就像所有喜欢联赛的人一样，开始还是一时痴迷，但因为一直在看，所以越来越喜欢。 “谢谢。” 安澜笑起来，他接过那枚徽章，低头仔细地贴在了自己的队服上。 云晓朔的表情一下子亮起来：“我会支持恒星战队下一场比赛的，恒星战队必胜！”他急急忙忙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跑掉了。 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安澜转头看楚文悦：“走得真快，我还想问他要不要拥抱呢。” 楚文悦也露出一个微笑：“会被记者乱写的。” 而此时还在等待金炎战队上台的记者们，正在努力思考一个问题。他们回想着刚刚和恒星战队的问答过程，总觉得忘掉了什么，等到金炎战队的人陆续走到台上时，这群记者才反应过来，顿时泪流满面了。 糟糕，忘记问安明岚为什么能看出金炎战队阵地了！未解之谜啊！ 第57章 同化 结束记者招待会后，安澜和楚文悦匆匆赶到帝*地方医院。这是日月星上唯一能对精神力损伤有办法的医院，自从联赛开始，在日月星比赛时受伤的选手基本上都是送到这儿来。 医院门口，库艾利走下山地车，车子驾驶座的人正是菲尔。 “你怎么来了？”安澜有点惊讶。 “因为库艾利是很有名的药剂师啊。”菲尔把车钥匙递给楚文悦，转过头说，“这次是借用了你的人情，好不容易才请来了人。” 库艾利看了一眼菲尔，这人找上门时他还在配置新型营养剂，要不是听说安澜的队友受伤了，他肯定会把这家伙赶出去。作为太阳城小有名气的药剂师，库艾利经常会遇到上门堵人的来客，因为名声里他很擅长精神力方面，菲尔会找上来倒也不令他意外。 “……” 库艾利抱着胳膊，盯着安澜不说话。 安澜莫名其妙地看自己的衣服，想询问库艾利时，却发现菲尔他们已经进去了，他就拉着库艾利也进了医院。 洁净的走廊上，脚步声击起一串回响，听得让人心慌。看菲尔在前面询问一名护士，安澜刚要跟上去，就突然被库艾利拽住了，安澜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便没有挣脱。 “从上次用改造液到现在有多久了？” 耳边传来库艾利压低声音的询问，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满。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安澜没有想太多，只是实话实说： “三个小时。” 库艾利顿了一下，继续问：“中间包括一场比赛？” 安澜点头。 “那还不回家，给我快走。”库艾利抬手一指大门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他是没有去现场看恒星战队的比赛，但联赛频道有直播，因为知道那台银色机甲里面的人是安澜，他看得心烦，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干脆关掉光幕去配药了。 见菲尔闯进来，最初库艾利还以为是安澜有事，比如又像上次一样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变成鱼尾，昏迷在模拟舱里了。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人鱼是什么构造啊？身为药剂师的库艾利，时常会对安澜这种人感到焦躁。 菲尔他们早就问出了路陵空的病房，菲尔先走一步，楚文悦过来给安澜领路。见安澜略有迟疑的表情，楚文悦猜是和库艾利有关系，却没有询问什么。 “安……安明岚有事，就不过去了。”库艾利推推眼镜，“我让他回去看着店里配到一半的药剂有没有反应，可能会产生有毒气体，我担心出事。” “等一下。” 没等楚文悦回答，安澜开口道，“我想看一眼路陵空。”他侧过头对库艾利说，“你那种药剂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问题的，对吧？” 库艾利皱起眉。 半晌，他无奈地点点头：“暂时是没事……” 虽然听得出两人的交谈有弦外之音，不过楚文悦一直把库艾利当成队长的家人，只当是和他们的家事有关。带着两人从升降梯到了二楼，数道自动闭合门后，终于到了走廊的深处，精神力损伤科的几间病房排列在尽头。 这一科的病房只有四间，除了路陵空所在的那一间门紧紧闭合着，其他三间都是敞开的，门内洁白的床铺空无一人。 达肯思不在，安澜也没对他抱什么希望。既然菲尔他们都没想到，他当然不会提醒几人，让他们在这种情况还要花多余的心思去操心达肯思。 菲尔站在门边，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里面正在检查。” “很严重？”安澜问。 “……我不知道。” 菲尔微低下头，沉声道，“他受伤的时候我已经到了霍伦星，那时队里没有我的联系方式，这件事我是一年后才知道的。” 霍伦星是菲尔退队后带军衔去的矿产星，生产几类专供能源的矿石。现在想起那时退队的事情，连菲尔也觉得自己的决定太不负责，意识到这点后，他又因为胆怯一样的情绪，一次次避开和恒星战队的联络。 这次回来，遇到达肯思那样明摆着讨厌的态度，菲尔反倒感觉安心。 毕竟，如果他不离开，或许后面的种种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主要是当时受伤的救治不够及时，一直没好。”楚文悦及时补充道，“联赛第一年我们比完最后一场比赛后，他被上轮对手的负责人报复了。刚研发出来那年就遭到全面封禁的新式精神干扰波武器……就是因为那个受的伤。” 新式精神干扰波武器是四年前才出现的东西，安澜没有任何印象，但他前世从研究所的人那里听过类似构思，以永久性杀伤对手精神力使用能力为目的，一种狠毒的武器。安澜还不知道，其实研究者给他看过的图纸，就是第一代精神干扰波的原型。 这种武器研发之初是为了对抗贾美尔星人，可惜研发出来时，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由于危险性，军方全面封禁了精神干扰波，那时还没闹出事来，所以仍然有少量武器顺理成章地流入联赛。 除了精神力使用受到影响，遭到精神干扰波攻击的人还会有头疼和应激反应，长年处于不安定的精神状态中。 “干扰波？”库艾利冷下脸，“那个负责人得坐五十年牢吧。” 楚文悦的目光转向金属门，声音很平淡：“没有，那个战队的负责人是迪莫洛伯爵，最后责任算在了伯爵的护卫上，护卫自杀了。” “……” 库艾利默然无语。 不论救治是否及时，精神干扰波的伤害可不好治。但他还在直播中看到了路陵空开机甲，至少可以肯定，造成伤害的精神干扰波还不够强，否则路陵空应该是半点精神力都没办法使用的。 走廊安静下来，这边本就没有医师护士来往，最后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看库艾利已经在用眼神催自己了，安澜也只好放弃等下去。关于改造液的事情还是要听药剂师的，这方面库艾利比他高明。 走之前，安澜拍了拍菲尔的肩膀，菲尔抬起头。 “只要他们没不幸在星系级联赛就掉下去，早晚会在合赛级遇到那人投资的战队。”安澜扬起一个笑容，“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们吧。” 菲尔微微一怔，神色放松了些许：“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和三人告别，安澜接过楚文悦给他的车钥匙，走出医院。 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明面上，作为没背景的联赛选手，根本没有打败对手以外能报复到一名伯爵的办法，但是……如果真想做点什么，即使是伯爵，也会有松懈的时机。 这段时间都住在宿舍，走进珊瑚药剂店的时候，安澜甚至有些陌生感。因为中间打过一场比赛，改造液的生效时间不太好判断，所以安澜回来就去了二楼的水池，他坐在水池边用终端看了很久公告板，也没有变回鱼尾。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库艾利从医院回来了。 库艾利在水池边看到依然坐着刷终端的安澜，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怀疑地问：“你回来后又用了一次改造液？” “没有啊。”安澜猜测着，“可能我用的那瓶改造液不是七号，是十几号吧。” “……改造液最高也就到七号。” 库艾利打量着安澜，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最近你测过体能上限吗？” 那种测完除了令人伤心就没有任何变化的东西，安澜才不会再测。从表情就能猜出安澜的回答，库艾利干脆不再问了，要是去楼下测试中途变成鱼尾，免不了要自己抱着，库艾利直接下楼把用于实力上限测试的仪器带了上来。 身后跟着一块摇摇欲坠的反重力浮板，库艾利回到浴室。 安澜挑挑眉：“还要测？” 其实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次的测试结果，可能会有什么变化。但理论上不会变化的体能上限改变……难道是和契合度一般的人精神力共鸣也有用处？ 要是这样，所有人鱼——尤其是人鱼保护中心培养的，应该全是双s级别的上限才对啊。 “不要太期待。” 库艾利事先提醒了一句。 最开始安澜是没有任何期待，等测完体能上限，安澜开始好奇接下来的精神力测试了，结果反倒让人失望——体能上限变成了b-，实际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是b-级，但精神力上限依然是a-，没有变化。 测完上限，库艾利就在那里研究取样分析机是不是出错，鼓捣了半天。 安澜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这点力量的变化他比库艾利感觉的更深刻，当然知道体能上限测试没有任何错误，只是他还不明白原因，没什么值得兴高采烈的。 “奇怪。” 库艾利嘀咕道，“要是生物磁场有影响，精神力上限也该变化才对啊……你以前的精神力上限不会就是a-吧？” “以前两个都是s级上限。” 虽然还不是最顶级的资质，但即使是在贵族之中，这样的资质也足以重点培养了。当初安澜能进缇南学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落在出色的实力上限上。 库艾利思考了一会儿，语气不太确定：“我有一个猜测，你暂且一听……” “重生后，你的精神力和体能是从过去带来的，如今受身体双上限约束，两样都无法经训练提升，表现出来的等级就是身体上限的等级。现在可能是你自身的生物磁场影响到了这个身体，和高契合度的人与人鱼之间会在共鸣中相互同化是一个道理，你的磁场在同化米迪亚。” “只是同化太缓慢了，你又本来就可以在爆发中暂时接近原本的水平，所以模糊了你对能力的感觉……”库艾利说的话越来越卡。 他算是科班出身，曾经在医学院经历过数年学习，可真没见过重生的人。目前圈子里对生物磁场的研究仅仅是一脚入门，自己就在分析生物磁场对身体的影响，让库艾利很纠结。 但他的听众是个对这些完全没了解的医学小白：“原来是这样。” “你听懂了？”库艾利追问。 “不就是我的实力上限可以变成原来的样子么。”安澜只记得一个结果，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解决，他心情很好地说，“谢了，要是没你提醒，我大概要等很久才能发现这点。” 库艾利松了口气：“……不谢。” “什么时候上限才能和原来一样？”安澜问。 原本以为安澜不会询问细节而放心的库艾利又纠结起来，他想了想，斟酌着说：“以现在的速度来推断，体能需要三年，精神力要两年半……吧。” 这回换安澜纠结了。 看他不说话，库艾利安抚意味地加了一句：“找到高契合度的人后能更快的，实在找不到的情况，也不用一直保持低上限。”虽然他心里清楚很难找到，而眼下，安澜面临的是几个月内就会结束的机甲程式联赛。 正好终端滴滴答答的提示音响起，安澜索性抛开多余的杂念，看向屏幕。 联络号是楚文悦的，因为楚文悦不习惯用视频通话，接通后只有声音：“队长，常胜战队想在明天下午和我们进行一场友谊赛，要答应吗？” 常胜战队？安澜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他们队那个活泼的小队长。 按照星系级联赛赛程，下一场恒星战队的比赛在七月十日，对手正是常胜战队。中间这四天除了筹备正式比赛外，还要参加积分赛刷点积分，毕竟今天输给金炎战队扣了十分。 时间紧迫，想必常胜战队这四天也需要参加积分赛，怎么还有空闲和他们打友谊赛？ “队长？”楚文悦又问了一声。 “答应他们。” 安澜没有拒绝。两队彼此时间都不多，常胜战队显然也不是来浪费时间的，友谊赛定在明天下午，基本不影响接下来的积分赛。 这个夜晚，恰是多家联赛周刊发新刊的时候。这周的报道除了联赛开幕式值得大书特书，还有人写许多星系已经比完的第一场联赛，例如《联赛迷》，以开幕式盛况作为专题报道，后面选了三场星系级初赛深入描写。 评论员奇坦这次写的是金炎战队星系级初赛，同时，又是恒星战队的初赛。 第58章 选手积分榜 有熟悉《联赛迷》周刊，期期不落的人，一看这个评论员名字就直觉不好。 果然，页首虽然用的是金炎战队获胜后走下机甲的画面，但内容前三段对金炎战队提都没提一句，只看见奇坦在那里赞美恒星战队了。奇坦先提安明岚的战术安排灵活性强，又夸恒星战队执行准确——毕竟那种一看便知是临时想的战术，执行起来总是要有出入的。 直到最后，奇坦才用很勉为其难的语气写了金炎战队：“他们的阵地流打法一如既往，在被人质疑是否过于消极的同时，也有人崇尚那种战术运转变化的秩序性。这次能赢，又是金炎战队坚持打法优势性的一道力证。” 没看比赛只看周刊的人，看到这儿才恍然明白——赢的原来是金炎战队！ 连续两次这么明显的脑残粉作风，读者已经开始怀疑奇坦是恒星战队第一年的粉丝了，潜藏了两年，可算见到自家战队翻身，所以大书特书…… 奇坦花笔墨最多的是安明岚，连在开幕式看过这名选手的人也觉得奇坦夸得太过火，一名战斗风格强硬、有一定战术意识，能随机应变的选手，至于当成神来夸吗？输了就是输了，尤其是没看恒星战队这场比赛的人更是不懂，输家有什么厉害的？ 经过一个各大周刊相互出炉，初赛后粉丝大战的夜晚，协会的选手积分榜正式公布。 目前已经有九个星系比完了星系级联赛第一场，选手积分榜采用的是十分满分制，不是比赛场次越多就积分越高，去年第一名宁怀君的分数是9.52分，这是宁怀君多场比赛积分上上下下后的最终结果。 因为落日云星系的诸多优秀战队——包括四大帝国级战队还没有开始比赛，所以榜单前头没出现往日的有力竞争者，如今的榜首是鲸鱼战队的队长伊西多，8.01分。 连讨厌鲸鱼战队的人也没闹——裁判组给弄了个“0.01”，看着好可怜啊。 共九十名在榜选手，前十名还是那些熟悉的老名字，不是帝国级战队，好歹也都是些合赛级战队的选手，例如金炎粉丝就在第七名的位置找到了队长柴亭…… ……不对。 金炎粉丝顺着选手积分榜往上看。柴亭是7.36分，反正队长作为一个专精探测，甚至都不攻击的选手，这分数已经可以了，但是……上面第三名，怎么那么碍眼呢？ 第三名安明岚，积分7.77。 这不可能！头一次在积分榜上看到这么陌生的名字，好多人已经上官网去搜索了。其实普通一点的选手压了有名望选手一头这种事，在选手积分榜上还真不算少，因为裁判组考察的是全面能力，而且只看单场比赛表现，这场怎么发挥就怎么算分。 等到星系级联赛比完，裁判组会根据过去的积分算出最终分数。只看选手积分榜前面那些名字，就能知道一些有名选手之间的稳定性差异了，有的人发挥起伏不定，连前二十都难进。 可是……安明岚这场比赛都输了，也能拿7.77分？ 官网页面里有裁判组的评价，安明岚的拿分点在战术指挥和对战上，失分点则是在以战术取巧减少精神力和体能影响，证明他的实力等级还不够强。至于机甲这种东西，是不在裁判组评分标准里面的。 虽然裁判组说的点确实存在，但第三名以下选手的粉丝怎么都觉得不甘心。 这种心理大概就是对名不见经传选手的一种下意识轻蔑，说实在的，选手积分榜和比赛胜负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单场比赛发挥够不够充足的问题，才一场，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像是选手积分榜上被普通点的选手压一头，粉丝多多少少是有心理准备的。 要不是安明岚真的太新人，战队又是出线级别，这些粉丝也不会闹起来。官网留言板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抗议，还有专业的花了整个上午看比赛，去给安明岚挑毛病，顺便写一长串“论我支持的选手是如何如何地应当获得第一”。 协会裁判组给热情粉丝的回应非常无情，只有六个字——“没有修改必要”。 裁判组的成员要么是军队教官，要么是军校老师，哪个不比粉丝对机甲竞技有了解？评分前提是“这场比赛表现得好”，谁有闲心看那群粉丝列出来的选手光荣履历书，更别提他们提的失误，只是选手故意而为的引导和小陷阱。 “除了安明岚，楚文悦的积分也不低呢。” 一艘民用飞船的主舱里，常胜战队五人围着终端的投影，坐在沙发上开了个简短会议，投影内容就是清晨才出来的选手积分榜。 恒星战队是他们下一场的对手，刚比完的这场当然能更好体现他们如今的水平，因为不确定恒星战队今年的实力，副队长尹树特意联系恒星的负责人约了友谊赛。 “评分应该和对局面起到的作用有关吧。”接过话的这人语速和缓，“路陵空先不提，达肯思不像楚文悦一样负责过接应，也没有冲进金炎的阵地。” “唔？达肯思不是用自己的牺牲为楚文悦争取到了时间吗？要是李介不忙着打他，楚文悦很难消耗汤友启那么多啊。”小队长虞以祥歪了歪头，转过去看旁边安静的人，“清清，你觉得恒星战队其他人怎么样？” 被叫成“清清”，咸清行也没有生气，只是微微摇头：“不清楚。” 确实，能评价实力的精神力和体能，达肯思都没有任何显露。而路陵空意外下线，也不能表示精神力使用过度的人精神力技巧就不好，还可能是他训练方式不恰当。 唯一能看出的，只有恒星战队的战术执行力很高。 尹树关掉手上终端的投影，笑道：“小队长，现在你想怎么安排下午的出战顺序？” “呃……” 看到尹树冲自己笑，虞以祥感觉脖子后一凉。 “首先……”虞以祥的目光在队友身上扫了一圈，最先跳过了基思——他们俩还没比出谁最强呢，自己还没出战，绝对不能让基思抢先！ 至于眼尾有笑起来淡淡细纹的晁安林，他就更不会选了。晁安林有退居二线的意思，在队里负责各种事务打理，主要是常胜战队没有合适的新人，所以才一直出赛，但晁安林的身体也不是很好，还是以休息为主。 友谊赛说是“友谊”，其实也讲究一个气势，第一个上的人最好是攻击手。 虞以祥拉住咸清行的袖子：“让清清打头阵吧！” 这个选择中规中矩，常胜战队三个攻击手是虞以祥、基思和咸清行，其中又以咸清行的操作技术最优，心思也细一些。被选中的咸清行点点头，尹树也明显挺满意这个选择，几笔记在了终端上。 “既然清清第一个，那我第二——” 基思才说到一半，就被虞以祥打断了：“我才是第二个上场的，你去后面打。” “我说小队长，你这个叫滥用私权好吗？”基思用拇指比了比自己，“我年纪比你大，经验比你多，多适合第二位上场打探恒星战队，你不肯做这么明智的选择，难道就因为两天前你养的猎人输给我了？” “技能点点到脸上了吧？”虞以祥抱着手，老气横秋地说，“这可是机甲竞技，关游戏猎人什么事，再说我输给你还不是你太卑鄙无耻……” 两人常联机做任务，彼此都很了解对方养的猎人能力，结果pk前基思这家伙居然把技能点全洗掉了，操作着他完全不熟悉的猎人和他对战！偷偷练习其他加点出来的猎人，就为了pk时赢过自己……什么人啊这是，简直是个小鬼。 看两人把话题歪到游戏上，反正也快到日月星了，尹树就没有打扰。 尹树同情地看向咸清行——因为挨着小队长坐，基思和小队长打嘴仗的时候，咸清行总是没办法脱身安静一下，不像他和晁安林，可以坐远一点喝喝果汁。 在“我更强”的嘴仗背景音中，晁安林心态平和地计算着星系级联赛的资金，神情专注，似乎有种令人沉淀下来的安宁。 尹树轻声问：“下一场还可以吗？”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晁安林微笑道。 看出晁安林没有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尹树也不再追问。联赛选手是个高危职业，尤其是实赛中机甲对战受伤的选手数不胜数，高强度的对战安排，处于疲劳状态的身体也是让联赛选手状态下降的一大原因。 从开幕式回来，他们就在做对战恒星战队的准备了，和恒星战队的比赛在七月十日，在此之前，常胜战队也得参加积分赛冲积分。因为积分赛的比赛内容不同，他们打算分派三个人参加三场不同的积分赛。 来找恒星战队进行友谊赛，主要是为了探底，好让大家不必顾忌七月十日的比赛，安心去冲积分。 飞船降落在日月星各家战队驻地外，由于飞船外观普通，驻地这边没能出线的战队又早就走了一大片，没人发现这艘飞船下来的是常胜战队。 常胜战队不比金炎战队那么有钱，自家没有专用飞船，但星系级期间需要四处奔走，因此租了一艘飞船，连队里五人的机甲都拉过来了。只是和恒星战队打这一场，他们更想知道恒星战队虚拟机甲的能力，于是约了星网上的虚拟对战。 找到恒星战队的驻地，看着门口只有一名警卫坐在小屋里，常胜战队的人沉默了半晌。 “到了？是先休息再比赛，还是干脆直接比？” 恒星战队事先就得到了常胜战队抵达的消息，可互相也没有做表面功夫的意思，所以安澜没有带全队等在外面。等警卫霍斯给他发了消息，安澜才适时走出来。 “你们的驻地……”虞以祥没说下去。 基思帮他补充了：“这样你们要在哪里训练啊？” 正常战队驻地多是一片区域，里面有选手宿舍、训练场和机甲库等等，帝国级战队的驻地那更像是个小型军事基地，招收员工都能提供不少就业机会。差一点的，像常胜战队这类星系级战队，驻地也有一块地盘。 但恒星战队的驻地……这是哪门子驻地，这不就是一幢楼吗！ “那边有一个公用训练场。”安澜很淡定地说，“现在还在训练的只有几个战队了，基本不用排队，你们要是打算训练的话，注意别攻击力度太大弄坏了场地，需要赔的。” 还有排队用训练场的时候…… 常胜战队的人本来还想暂住日月星，省得五天后要再过来，现在彻底打消了心思。尹树瞧了一眼天色，果断下决定：“飞船上我们已经休息够了，直接开始吧。” 速战速决，还能省点回程浪费的时间。 第59章 最光明正大的试探 好在恒星战队虽说资金不足，星网模拟舱还是有的，看到模拟舱整齐地排列在三楼偏厅，常胜战队五人都松了一口气。要是被拉到什么公用的场合，保不齐有认识他们的人，除了他们队的粉丝，肯定还有写起报道鬼话连篇的记者和敌对战队的支持者。 他们不清楚，这些可以连接全星系团的模拟舱，是恒星战队最近才用转播费买的。 两支战队没有什么交往，废话不多说，直接就登入了星网。各自的绑定账号上都有机甲，而且就是比赛时会用的那台虚拟机甲，倒也没人藏着。 私人竞技场房间，中间是用于战斗的开阔场地，房间是尹树建的，选择了最看实力的擂台场地，除去了任何地形影响。两侧各有十来个浮在半空的座位，用来给双方亲友团坐，房间仿佛是开在宇宙中，四周无边无际，只有脚下的场地是实的。 “我们各出一个人进行一对一，输掉的一方换人上。” 尹树看了看最后一个走进房间的菲尔，恒星战队只来了四个人，剩下那一人出的事他们也有打听过，“路陵空还没醒？” “除了他，菲尔也不会上场。”安澜早就想好了，“菲尔还没有合适的机甲，总不能临时买一台和现实不同的虚拟机甲。” “那变更规则，你们队有两个人可以重复上场一次。” 反正都习惯了恒星战队的拮据，尹树一点也不为选手连机甲都没有意外。正如安澜所说，虚拟机甲价格远低于真正机甲，但基本不会有战队购买全新的虚拟机甲，大多是把现实中的机甲交给星网建模，再进行一定程度的微调。 原因主要是同时操作两种差距太大的机甲，选手会调整不过来。星系级联赛看似只有虚拟赛要比，实际上那些积分赛几乎都是实赛，没有强力的真实机甲，是绝对无法晋级的。 安澜点了下头，没有补充细节。 这要是正经比赛，免不了还要争夺“哪两个人可以重复上场”，既然是友谊赛，冲这个名头也没必要为一点问题争论不休。最终目的不是争个胜负，而是试探实力。 明明常胜战队的队长是虞以祥，可讨论全程他一句话也没有参与，早早就坐到了观众的位置上。简短地讨论完毕，除了两方第一个出战的人留在场地中，其他人纷纷落座。 在发出对战申请的几秒后，双方出场的位置出现了两台机甲。 因为常胜战队就是下一场的比赛对手，安澜调查过他们，选手的名字自然是记得的。顺口和对面的咸清行招呼了一声，也没管咸清行回不回应，安澜先行进了虚空s3的驾驶舱。 “……” 场地内沉默了片刻。 两人一先一后进入驾驶舱，最初是为了等等对方，接下来又在等对方先出手。两支战队陌生得很，秉承着打友谊赛会客气一点的方针，场上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等别人出手，结果就是谁都没出手。 咸清行看着光幕上一动不动的银色机甲，略有些犹豫。 作为主动提出友谊赛的一方，是不是要先让对手几招？咸清行的手指放在操作面板上，一下没动，对面的银色机甲也是同样的安静，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银光划过机甲光幕。 咸清行下意识避开，这道银光速度极快，但他闪避得轻易——对方本来就是打算擦着他的机甲过去的，劈来的激光刀和他的机甲利刃f21还差着一段距离。 “开始吧。” 通讯器传来对面安明岚的声音。 开战信号么……咸清行冷静下来，眼也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虚空s3，能在这么短暂的瞬间冲过来，果然是资料中描述的那种高速机甲。 场地外，楚文悦打开腕轮的录像，常胜战队座位上负责录像的是晁安林。双方用的都是正式比赛的机甲，这段对战的录像，将会成为准备七月十日比赛的重要参考。 虚空s3贴着机甲利刃f21，激光刀劈向的位置却不痛不痒。 这类近战中，正常选手都会采用攻击要害的方式，例如机甲光幕的接收器，或是一些重要武器装置，不然只是一两刀而已，对机甲压根没什么伤害。 因为距离太近，咸清行没有躲避，其实他也没有避开的必要——攻击落点毫不刁钻，这么一刀下去，安明岚使用激光刀的能量消耗和他损失的差不多。何况利刃f21的防御比虚空s3好多了，近战上理所当然占优，退开反而会失去距离优势。 利刃f21展开合金刀，砍向虚空s3的下盘。 “咦？安明岚是近战的吗？” 虞以祥习惯性转头问咸清行，但咸清行正在场上对战呢，他只看到了基思那张脸。 “这个也没有规定吧？”基思偏了偏脑袋，边想边说，“要是远战的机甲永远只能在远处放冷枪，近战的只能打近距离的机甲，那比赛起来也太无聊了。” “难得你说了一次正确的话呢。” 尹树笑了笑，目光转回到场地上，看着那台虚空s3，心里却有些疑惑。 速度型机甲偶尔担当近战实属正常，可前提是“有目的性的”，例如破坏对手唯一的远程攻击装置。安明岚这么打，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两分钟连一个装置也没有破坏。 难道是缩短距离，方便精神力攻击？ 在尹树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场上果然有了变化，利刃f21一击挥空，随即停住不动，一直貌似对近战毫无办法的虚空s3马上抬起枪口，抵在能量装配箱的位置来了一枪。 一枪过去，利刃f21恢复了行动能力。 驾驶舱里的咸清行反而有些茫然了，刚才被精神力阻断了一下，就片刻功夫，他用a级精神力随随便便打破了阻断，抵抗时，完全没遇到对方的精神力压制。 咸清行觉得奇怪，精神力不免稍有分神。 这么好的机会，安明岚却是没看到一样，配合着放慢了操作速度，一台速度型机甲，被操作的像是防御型似的。明显的放水，这次连场外的常胜战队都看出来了。 “安明岚这是什么意思？”基思抓了抓头发。 尹树思索半晌，看向正在录制对战的晁安林，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尹树笑道：“别想太多了，先看完这场。”目的是为了分析对手的实力，无论安明岚有什么打算，一场比完，总是能看出点什么的。 他抬眼扫了一眼恒星战队的座位，那边三人甚少交谈，看不出喜忧。 对战还在继续，安明岚不知何时拉开了距离，终于像台速度型机甲一样开始遛弯。常胜战队的人默默地看着他一次次躲开攻击，看着场边显示屏上慢吞吞下降的能量，过了半个小时，才有一台机甲的能量掉到0%。 利刃f21不再动作，咸清行走下机甲，面无表情。 这倒不是对结果有什么不满，实在是……太漫长了，咸清行感到极度疲劳，连表情都是僵硬的。他走到虞以祥左边空着的座位坐下，微合起眼，安静地休息起来。 无论做什么尝试，都如同打在无形的空气中般失去了力道。咸清行不是没想过用快速的攻击逼对手改变节奏，可安明岚又硬生生地把节奏拖慢了，能量一点点下降，他输掉的时候，虚空s3剩下的能量也不过是6%，算是“势均力敌”。 “什么感觉？”尹树问他。 咸清行摇了摇头：“我没办法。” 其实安明岚没使出过什么特别亮眼的攻击，但只这场比赛中，他称得上没有死角。咸清行试遍了利刃f21带的装置，统统被人避开，用精神力技巧也是失效。 尹树沉吟了一下，又问：“很强？” 很强吗？咸清行真的判断不出来，对战的过程中，他的机甲似乎被一片海包围了，每一次攻击都仿佛是在挣扎，咸清行难以描述那种感觉，对战节奏越来越慢，如同在沉没…… “……很强。” 最后，咸清行只回答了两个字。 看出自家队友状态不好，尹树不再追问，只是对虞以祥叮嘱道：“小心，明天还要去参加巨月星系的积分赛，别影响了状态，感觉不好就认输。” 尹树会说的这么严重，一是安明岚的实力超过了预估，二是本意在定军心上，反倒打击了队员的信心就不好了，再干扰到这几天的积分赛和七月十日的比赛，得不偿失。一对一和合战差别很大，友谊赛输了，也不代表正式比赛会输掉，没必要让队友们过分担忧。 听到甚至要用放弃认输来结束和恒星战队的友谊赛，基思没想得那么远，第一感觉就是荒谬：“有这么夸张？” “我是不会认输的！”虞以祥握了握拳头，仰起脸说，“七月十日还要对上安明岚，这种时候为了一场积分赛就认输，我们要怎么打赢对恒星战队的两场比赛？” “……” 尹树叹了口气，“随你。” 从过往安明岚的比赛中，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个擅长计算的选手。安明岚绝对不会毫无原因地打出这么一场对战，拖慢节奏，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望着虞以祥走入场地的背影，尹树隐隐约约升起一个现实的想法。 安明岚没有走出驾驶舱，接受了对战邀请后，虚空s3能量补回到100%，对面也出现了虞以祥的机甲旋风。旋风比利刃f21块头大些，攻击力更强，相比之下大幅度削弱了速度，往日总是要找机会近身对手，然后再展开进攻。 但现在的一对一中，完全没给虞以祥机会。 当常用的预判去向拦截没能成功，虞以祥换了个办法，试图用精神力阻断一下。他其实也没抱希望，他的精神力技巧不如咸清行，只能寄希望于安明岚在上场战斗后消耗过度。 “……哎？” 虚空s3动作失衡，显然是精神力操作中断的原因。 虞以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立即操作着旋风接近，一边要用精神力阻断，一边操作机甲，虞以祥也没办法用什么复杂的攻击，干脆选了好操作的直接撞击。 机甲旋风猛地向前一撞，撞上虚空s3的前一秒，银白的机甲如小鱼一般轻快滑走。 “砰！” 旋风砸倒在地。 只是一秒钟没法控制机甲，旋风就彻底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驾驶舱里的虞以祥被惯性带得磕上了操纵台，幸好有驾驶席的带子绑着，不然肯定得从座位上狠狠摔下去。虞以祥有些眩晕，扶了扶额头，满脸困惑。 刚刚，反倒是他被精神力阻断了？ 不……问题是被阻断的不是安明岚吗，为什么安明岚突然跑掉了？虞以祥困惑了一会儿，毕竟是速度型机甲，这点时间里，虚空s3已经再次拉开距离跑远了。 第60章 修订认识 第二场对战看起来比上一场还差距明显，咸清行下场时安明岚的剩余能量是6%，和虞以祥打完时，安明岚却还有20%的能量。也许是虞以祥性子更急，总是容易掉进对手的陷阱，令场边的常胜战队几人忍不住叹气。 至于虞以祥输掉这个结果，尹树倒是不怎么意外。 虞以祥才十七岁，目前在联赛中是年纪最小的队长，他的实力不是常胜战队最强的，由于个性较马虎，状态也是起伏不定。对上安明岚这种擅长计算的选手，输掉又有什么奇怪？ 星系级战队和出线级战队之间的差距，也是要分人的。 回来的虞以祥面上不见沮丧，只是朝基思摊摊手：“看你的了。”然后对着其他三人抱歉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也输掉了。” “没什么。”咸清行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晁安林笑意温和：“别太在意，总结经验下次再比吧。” 他们和虞以祥也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没人不知道自家队长的性格，虞以祥是把战队责任看得很重的人，明明还是个半大少年，责任心却很强。因为上任队长交接这个位置时太急了，所以虞以祥常常会担心自己白占了队长一职，做得不够好。 其实虞以祥纯粹多想，队里根本没人反对他，反而十分拥护他。 基思平时再怎么玩游戏耍赖，到底比队长大了六岁，也会挑时候开玩笑，这时当然不会嘲笑虞以祥太废。他站起来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很得意地说：“看我的，赌上最强猎人之名！” 他这话有一定想让虞以祥吐槽的意思，果然，虞以祥立马反驳：“谁是最强猎人啊！” 基思只是嘿嘿地笑，心里松了口气。 想从半空中的座位上下去，需要先使座位降落到地面，基思伸手去压按钮，左边却过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副队？” 基思一脸莫名其妙。 “我下去。”没等回答，尹树就降下了自己的座位。 他走到场地中，也没用腕轮发出对战申请，而是一步步走到虚空s3的旁边，轻敲了一下虚空s3的外壳。虽然尹树站的位置是光幕死角，但驾驶舱里的安澜能听见声音，他打开舱门，跳下机甲，脸上不带一丝疑问。 尹树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无奈道：“反倒被你算进去了。” “只是探测实力而已。”安澜耸了耸肩，“我的实力不是也给你们看了么？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需要变更一下战术计划？” “……大概吧。” 两人意味不明地说完，安澜退出了对战状态，虚空s3自动消失，场地变得空空如也。随后尹树和安澜各自回到战队座位旁边，看起来完全不打算比下去了。 数秒后，恒星战队全队退出竞技场房间。望着那边消失的对手，基思愣愣地问：“副队，刚才你是把恒星的人给吓走了吗？”在他的心里，负责安排训练的尹树是最可怕的人。 尹树似笑非笑地看着基思：“吓走？” “被吓到的是我们才对。”见自家队长也是表情茫然，晁安林解释起来，“再比下去，我们的情报就全被恒星战队看透了，安明岚在通过对战测试我们的详细能力。回想一下，你觉得和你比的时候，安明岚是不是故意放弃了许多进攻机会？” “唔……” 虞以祥渐渐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探安明岚？” 其他四人在队长单纯的问题下，不由得沉默起来。要怎么说呢，这种能在千变万化对战中试探对手各项能力，同时保证赢下这场的水平，不是人人都有的。 要想在对战中试探，首先得保证己方掌握主动权，处于绝对优势才行。不然试探精神力技巧熟练度的时候，自己一下子被对方压过了，还怎么试探下一项？安明岚起码给每人都列了一份能力表，就等着对战结束好往空白处补充资料。 “安明岚很厉害啊……” 沉默良久，基思忽然冒出一句。 在这片不约而同的安静中，虞以祥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没有追问，而是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们原本的战术就是把安明岚放在重点注意对象上，但重视的还不够。” 战术指挥一向是由尹树负责，他们看了今年从出线赛开始恒星战队的全部比赛录像，在安明岚加入后，恒星战队的比赛方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是随便发挥的散兵，之后才是有了秩序性的真正战队。 整体上看，恒星战队最突出的一点是对战术的执行性，安明岚的一部分指示显然是考虑到局势变化，做出的临时判断，不明白情况的队员却毫无疑问地执行了。因为一直是安明岚的指示要求多少，队员就做到多少，连恒星战队几人的最高实力都很难看出来。 尹树也有找过第一年的录像，恒星战队那时有个叫麦伦的指挥，他和菲尔是恒星战队唯二有名气的，其他三人则是默默无闻的影子。这么看来，安明岚是接替了麦伦的位置，在菲尔回来后，或许能重现过去的恒星战队。 不……甚至是同时代替麦伦和菲尔的位置。 尹树越想越多，对手是能和金炎战队打成那种局面的安明岚，他不会像主流看法一样轻视恒星战队，毕竟输掉的话可是他们队要扣十分。 这场友谊赛就此中止，常胜战队没有在日月星闲逛，当机立断决定返回纳尼塔星。本来安澜还打算留他们吃晚饭，不过刚给别人制造了压力，安澜最终还是没在对手忙着积分赛赛程的情况下进行邀请。 晚上，采购的机甲准时送达，就伫立在驻地门口。 安澜站在门口看了看，放在雾面罩包装中的机甲十分高大，是和菲尔最早那台火蜥蜴相同的火红色外壳。这台机甲名为普罗米修斯xii，是一早精挑细选好了的，拿到金炎战队那场比赛的报酬，队里才能下单订购。 普罗米修斯xii并不是很热门的机甲，“普罗米修斯”是它的型号，而这台机甲是这个型号的第十二代产品。和其他大多只出到第九代的机甲不同，这款已经出到了十七代，主要是普罗米修斯机甲有大大小小的毛病，没几个月就得改进一次。 不过普罗米修斯系列的机甲延伸性很强，适合改装，选择十二代倒不是钱的问题，只是十二代的基本配置最适合菲尔。 “这个……就这么放在这里了？” 身后传来菲尔的声音。 安澜回过头：“送达局的人已经走了，要不你直接把它开到机甲库里？” 在驻地非训练场地的地方开机甲是会受到处罚的，这片战队驻地有政府管理者在，菲尔两年多没回来，也知道驻地有这个规则。他摆摆手：“罚款可不便宜。你先和楚文悦走吧，我去找管理者帮忙。” “好像还没收拾完……” 说到一半，安澜看见楚文悦走出来，后面还飘着行李板，“那再见了，这几天别忘了把训练报告发给我，如果觉得机甲不合适也别勉强。” 不只是常胜战队要赶积分赛，恒星战队也已经选好了要参加的积分赛。安澜选择的是白周星的障碍竞速赛，主办方是一家机甲商城，障碍竞速赛只要一个人去就能比，为了以防万一，安澜还是决定和楚文悦两人一起去。 报名了积分赛，事后却临时退出害主办方找不到选手，遇到这样做的选手，协会将会扣选手所在战队五分以上，甚至可能比一场积分赛获胜的分还多。 障碍竞速赛是实赛，参赛选手还得托运机甲。两人的机甲都是提前交由白鸽送达局运送，花了一大笔钱，但总比选择不靠谱的送达局最后运丢了要好。 白周星在巨月星系，巨月星系和玄武星系一样，属于三角星系的六星系之一，可两者之间距离一点也不近，坐飞船需要十八个小时。 因为不想被人认出，安澜和楚文悦都戴了帽子，这年头戴眼镜的人太少了，戴眼镜反而引人注意。 库艾利和暴义战队的文树茂戴眼镜是一种职业特征，药剂师、技师，这类职业的眼镜多有测量等复杂作用，并不是近视的原因。 半夜四时，飞船停在了止战星旁的空间站。 虽然是睡眠时间，空间站里却还是很热闹，从其他飞船下来换乘的人来往不绝，空间站里还有商家叫卖。飞船最多停三十分钟，许多人离开飞船，也有人登上，安澜后边坐着的一对父子就是在止战星这站走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同样戴着宽边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青年。 “参加积分赛的？” 耳边飘来一个压低的声音，安澜抬头看过去，本该落座的青年依然站在过道上，帽边流下几缕乌黑的头发，正抱着胳膊盯着他。 安澜摸了摸帽子：“有那么明显？” 青年嗤笑一声：“这个时间坐上到白周星的飞船，刚好抵达的第二天早就有积分赛，整艘飞船只有你们两个戴这种帽子，何况……”停顿了一下，青年继续说，“开幕式上看见你的人可不少啊，安明岚。” 金发的人数量是很多，可浅金色长发的人就没那么多了，或许还有一点联赛选手看别人都像是选手的成分，安澜对自己被发现也没什么奇怪的。 “嗯，我的确是安明岚。”安澜伸出手，“初次见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盯着眼前那只手，青年有点费解。 他明明很正确地传达了自己挑衅的意图，对方却没有领会到？难道这家伙以为别人无缘无故上来戳破身份，是因为想做自我介绍？ “风武战队，萨法。”萨法拍开安明岚的手，“白周星上那场比赛我也会参加，像你这种对比赛没信心，需要带上一名队友过来的人还是省省吧。积分赛不是那么好赢的。” 说完，不给安澜反驳的机会，萨法走到后面的座位坐下。 白周星是黑洞战队的所在行星，距离近，又有合适的速度型选手，黑洞战队肯定会派人去争取这场积分赛。对手中有黑洞战队，作为风武战队的一员，他非赢不可。 第61章 共鸣 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安澜只是笑笑，也没当回事。想收回来时，手上忽然被塞了一瓶可可饮料，安澜愣了一下，转头就见楚文悦神情坦然地望着他。 “谢谢？” 这莫非是安慰的手段？安澜觉得自己的队友真的很奇妙。 飞船再开，距离抵达白周星还有大半天时间。前方显示屏上有飞船功能间的使用情况，安澜暗暗注意着上面的变化，等人鱼专用房间空出来时，他找了个借口起身，楚文悦虽然一贯心细，但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见四周没人，安澜快步走向左边的过道。 “喂。” 不远处，从右边过来的萨法一眼看见安明岚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走错了，那边是人鱼专用的地方，你想被人鱼起诉吗？” 安澜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真是谢谢你提醒了。” 怎么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萨法想起自己刚才失败了的挑衅，看来安明岚也不是真神经大条到听不出来。他这人一进入自己的想法就容易多想，思路很快跑到队友修跟他说的事上——貌似安明岚是从对战区出来的，他们战队还有意向招揽？ 就因为他站在这里没离开，安澜不得不往左边慢吞吞地走了几步。萨法不知道，当安澜回头发现他还没走时，斜睨着他的是什么眼神。 为了节省改造液，安澜总是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后才去换，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萨法却莫名其妙地站在这里不肯走了…… 安澜下定决心，冷不丁道：“萨法。” 被从无限延伸的思绪里叫醒，萨法有点不爽，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对方语速极快的话给打断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越快越好，现在东西在楚文悦——就是跟我来的那个队友的手上，你能过去取一下吗？” “……啊？” 萨法张了张嘴。 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见面吗，怎么会有什么东西要给他，还是“很重要的东西”？理论上对方没有任何骗他的必要，而且安明岚的表情真的很严肃，让萨法不禁好奇起来。 萨法莫名其妙着离开了，在他身后，安澜拿出终端给楚文悦发了一条消息。 等换完改造液出来，安澜走回座位旁，却发现那里已经坐了人——萨法面无表情地抱着喝到只剩下半瓶的可可饮料，浑身散发出一种被甩的压抑气息。靠里面的楚文悦为了离萨法尽量远一点，侧过身注视着舷窗外，一言不发。 终于等到人回来的萨法把饮料瓶放在膝盖上，挑眉看着安澜，质问道：“这是你要给我的那样‘很重要的东西’？” 他满心猜测地走回来，问那个叫楚文悦的家伙“安明岚留了什么”，结果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顺手将放在安明岚座位上的饮料瓶子拿起来，告诉他“就是这个”。 这是超级幼稚的谎话给耍了吧……萨法瞪着安明岚，想看他要怎么解释，可是安澜压根没打算解释，他只是神态自若地笑了一下： “哦，我是骗你玩的，你可以起来了。” “……你有病啊！” 萨法气愤地叫道。旁边几个座位的乘客纷纷朝这边看过来，他挨个瞪回去，因为帽檐压得太低，那些乘客几乎没发觉他在瞪人，仍在围观。 霍地站起来，萨法把瓶子狠狠地往安澜怀里一摔。 幸好这样的家伙不是他的队友。想起修上回还跟他说“之前我们挑选新人时有考虑过安明岚哦”，萨法暗自庆幸，本来他还因为安明岚他们是接下来积分赛对手的缘故想要挑衅，现在萨法只想离安明岚远一点，对方根本是神经病！ 而此时早已把随口瞎说这件事忘在脑后的安澜，则在考虑其他问题——今天有些危险，躲躲藏藏的行动也有几率被发现，安澜又想起精神力共鸣来，假如能提升体能，维持更久的改造液使用时间…… 七号改造液号称维持“七小时”，这个数据是针对广大人鱼的c级体能的，安澜刚刚成为b-的体能，非战斗情况维持时间就有九个小时。 除了想试出契合度，安澜还想借精神力共鸣休息一会儿，让思维活跃起来。等到了白周星还有事要忙，可飞船上左右都是人，安澜实在没办法在这么杂乱的环境中充分休息。 “楚文悦，”安澜开口，“我想试一下精神力共鸣。” 因为大半夜赶飞船没睡好觉，萨法还在犯困，听到这话，顿时给吓醒了。 他盯着前座椅背的目光，像是能把椅背看穿。随后，萨法听到了更可怕的话，楚文悦依然是那种习以为常的平淡语气：“你来引导还是我来？” “我来吧。” 两人轻轻松松地商量完毕。 感觉到附近精神力的聚集，萨法坐直了身体，往左右看看，其他乘客的反应都很淡定，莫非是没有察觉精神力波动，还是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等等，难道恒星战队这俩人其实是一对情侣，所以共鸣是正常的……？ 萨法脑内各种想法乱飞，在精神力共鸣的一个小时里，他越想越精神，彻底没了睡意。直到精神力波动减退，萨法才忍不住敲了下椅背：“前边的，你刚才……” “刚才？” 安澜转头瞥了萨法一眼，见他那张和之前菲尔如出一辙的惊疑脸，当下明白过来，还故意问他，“你是指精神力共鸣吗？” 萨法支支吾吾：“你们……” 同为人类的伴侣在帝国也不少见，只是面临要么放弃子嗣，要么赌手术成功率的选择题。联赛选手这职业里很容易萌生和平年代罕见的战友情，不过传闻结成伴侣的却很少，对于全是战斗人员的联赛选手来说，人鱼改造手术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条件，所以平时相处时就很注意保持彼此间的感情距离。 反正安明岚在的那个恒星战队是三流战队，一人退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吧。 正当萨法在思考两人谁会做人鱼改造手术的时候，他听到了安明岚的声音：“我只是在和队友做精神力方面的练习而已，你到底想到哪儿去了？” “……练习？” 萨法睁大了眼睛，精神力共鸣不是沟通促进情侣感情的方式吗？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安澜反问。 “没什么。” 萨法秒答。他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一路上再也没和安澜搭过话，至于精神力共鸣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后他上星网查查就知道了。 其实在一般人的认知里，精神力共鸣的定义真就这么南辕北辙，一派像萨法一样认为是情侣之间的沟通方式，另一派只当是精神力修复类技巧的一种。楚文悦是把精神力共鸣当成恢复状态的一种技巧了，因此完全没听明白萨法的意思。 见楚文悦有点困惑的样子，安澜顺便解释道：“刚才他的认知出了点问题。” “哦……” 楚文悦点点头，不再询问。 只是当精神力共鸣对象的话，楚文悦绝对是合格的，虽然他和菲尔的精神力等级相同，但在控制水平上高出菲尔一截，安澜甚至还冒出了几个协同精神力技巧的想法。唯一的遗憾，只是两人的契合度也没到高水平，约是70%左右。 高契合度可遇不可求，安澜不怎么失望，而且……他还有了新的发现。 正常的精神力共鸣，他以前只和卫诺元帅来过一次。他用得多的是变种技巧，不过一般没人会把它们叫成精神力共鸣，那些技巧甚至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 到底有多少人只把精神力共鸣当成沟通感情的？明明这就是个不止能用于恢复状态，还能用来协同攻击、获得情报的多用技巧，难道现在很少有人这么用了？ 安澜对过去的记忆是有些模糊了。他忘掉了自己对精神力共鸣多种用途的认知来自军中同僚前辈的经验、无数次战斗后的总结，而学院里，确确实实是只在心理卫生教科书上才介绍过精神力共鸣。 下午，飞船终于抵达白周星，萨法抢先搭浮游车走了，跟他一路要去贝利商城的安澜两人只能看见他远去的背影。 巨月星系的整体经济水平略好于日月星，白周星虽然不是巨月星系的主星，可也是这个星系仅仅三个居民星之一，称得上热闹繁华。贝利商城正是白周星名气最大的商城，听说是某贵族的商人亲戚开的，号称库存拥有一千个系列的机甲。 机甲在常人眼中毕竟还是奢侈品，商城贩卖机甲那一层永远挤满了人。买不买另说，看看总是可以的，尤其是被联赛迷了眼的少年，经常有人指着机甲说得头头是道。 安澜两人到贝利商城时，直达顶楼的专用升降台刚要启动。 升降台上站着一个头发蓬松的人，注意到安澜他们，他重重地踏了一下台子，升降台立时停下。楚文悦打量了这人一会儿，问：“你是龙进飞？” “嗯？你也认识我？” 没想到自己连来偏远地方参加积分赛也会遇见粉丝，龙进飞摸摸后脑勺，笑道，“要签名吗？” “我们也是要参加明天积分赛的选手。” 楚文悦给安澜介绍，“这位是白云战队的龙进飞，去年成为的联赛选手。”白云战队是星系级联赛中要碰到的对手，队长对此不是一无所知，他也就没有说得很详细。 想起关于白云战队的资料，安澜还是面色如常地说：“在帝星总协会排赛程时我们见过，我是恒星战队的安明岚。” “安明岚……”龙进飞嘀咕着，眼睛突然一亮，“我有印象！你是开幕式上很出风头的那个新人？那天你从机甲下来时看那些观众是什么感觉？我看你没什么表情啊，不会是那时候被欢呼声吓住了吧，哈哈。” 龙进飞好像是个自来熟，说话的口气跟和哥们儿互损一个调。 可是他提这个问题有些难回答，表演性质的对战打得精彩被人欢呼是第一回，但安澜在帝*那种口号震天响的地方没少听过类似呼声，还不至于为观众因为情绪上来才有的暂时认可兴高采烈得不行。 “感觉挺好的。”安澜回答。 “就这些？”龙进飞很不满似的，“别装了，要是我被那么欢呼一次，肯定会高兴到当场晕过去……”说到这里，他小声咕哝起来，“啊不，晕过去不行，首先得带着得体的笑容向大家挥手致意频频点头，再摆一个上镜的姿势给记者……” 眼看着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安澜扫了一眼升降台外的透明墙壁。那边是商城内部，从一层到十层，宛如一个个描绘着热烈景象的鲜艳截面，那些人与他们只隔着一面玻璃，却完全看不到他们。 十一层，到了。 安澜静静地和楚文悦走下升降台，后面龙进飞还在低头一人傻乐，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等待片刻，升降台又自动降落了下去。 第62章 对手集合 顶楼墙壁雪白，两名警卫守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安澜走近时，门刚好被人打开。萨法从里面走出来，见到安澜呆了一下，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办公室里，宽大的书桌旁站着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屋里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他的站姿十分标准，一看就不是老板，样子也比较年轻。 “我是西林赛，卡迪先生的秘书。”男人客气地说，“你们是来登记的选手吧，请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会在核实二位的身份后，给二位明日的参赛凭证。” “明天参赛的人是我，我记得积分赛有个替补规则？” 安澜接过西林赛递给他的手写板，用触摸笔在屏幕上填了内容，签下名字。他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屋内隐蔽角落的监视器——还要留下影像作证明，这对积分赛的监控也太严格了点。 西林赛恍然大悟：“旁边这位是您的队友吗？是这样的，如果他是作为替补……”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发出重重的一声，屋内三人转头看过去。 闯进来的人是龙进飞，和两个安澜不认识的选手，其中一人打扮得像是明星，一进门时仿佛连室内都亮堂了几分。那人浅褐色的头发梳成了看似凌乱的发型，穿着一件休闲西服，暗灰色的西服面料还有点点闪亮感，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衬得他整个人挺拔有型。 跟在那人身后的另一名选手则是纯黑色队服，双手都戴着同样是黑色的手套，他微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我是来登记的，要怎么做？” 前者无视了正在和西林赛说话的安澜，径直走到西林赛面前。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揪住那人的褐色头发，毫不留情就是一拽：“垃圾闪一边去。这位先生，来登记的人是我，我是梦魇战队的选手公行天，请问登记需要做些什么？” “松开你的手！” 被拽住头发的人怒道，“队长派来的人是我，土包子就给我找好替补的位置！” “是你要死皮赖脸跟来的吧？” 两人挤在西林赛前面吵得不可开交，被他们挡住的龙进飞想要过来，可又没有办法，不得不用力掰开两人：“让开一下，我还要登记——” “去后面排队。”公行天头也不回地说。 西林赛是被这两个选手吓住了，他才当先生的秘书不久，头次接到处理联赛相关的工作。虽然一贯听到部分选手个性很难伺候的话，不过之前见的两个人都还算正常，只是有一个气场太强了，总觉得杀过不少人…… 他本来站在办公桌边上，被两个人一围住，连离远点的空隙都没有，只能站在那里完全没办法地听两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吵。 安澜拿着手写板，也不能越过这两人把板子递回去。 有时候难免会遇上这种事，楚文悦是习惯了，就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反正他们不可能吵一整天，总能登记上的。他看到队长向前走了一步，不解地出声：“队长？” “嘘。” 安澜示意楚文悦不要说话，然后放轻脚步，走到了梦魇战队那两人身后。 顾忌着选手禁止私斗的协会规则，公行天不能动手，但他看着夏伊那张花孔雀一样的脸，他就火大，平时没事他都要讽刺夏伊两句，更别提现在争的是明天参赛的权利。他松开拽着夏伊头发的手，冷哼一声，将手套脱下来丢在地上。 夏伊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幸好戴了手套，不然还要洗手。”公行天不屑地说完，又从队服口袋里取出一只折叠好的新手套，低头慢条细理地戴上。 “少装干净了——” 话到一半，他的头顶传来强大的压力。这压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顺着神经元的传递慢慢传遍身体，夏伊感到了强烈的窒息，他弯下腰，想要缓解一点疼痛，余光里，他看到公行天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也冒出了冷汗，还在强撑着站直。 在浑身使不上力的情况下，有人拉了夏伊一把，夏伊连抬头看那人是谁也做不到。 安澜轻轻松松地把梦魇战队两人分开，然后站到西林赛前，面带微笑地问：“能接着说之前的替补规则吗？给你，我的登记表已经写完了。” “呃，啊……” 西林赛暗暗地打量站不稳的那两名选手，心中有点慌乱。 会不会一言不合，对方也把他变成这样了，那两个人表情很痛苦啊……听说战斗系的人脾气都不小，他刚才有没有怠慢这个正对他微笑的选手？西林赛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解说得更清晰更仔细，恨不得把每个字揉碎了讲解。 冷不丁地，他听到对面选手说了一句：“可以说得快点吗？” “对、对不起！”西林赛立即道歉，“其实只要您的队友也填一份登记表标明替补身份，万一发生意外后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解决就好！” “……” 安澜很无语地看着西林赛。 他只是考虑到用精神力压制两个人太久会累而已，所以才让西林赛说得简单点的，怎么这人看上去成了被他恐吓得大包大揽了一样。 楚文悦填写登记表的速度飞快，和其他人注意点不同，他看出了队长有些疲惫，所以把手写板还回去的时候，他还问道：“我们走吧？别用太多精神力了。”那目光显得非常担忧，让别人看了都很想吐槽他。 你该关心的是被你家队长弄得站不起来的家伙啊！ 龙进飞站远了一点，老实说遇上实力强的人他是挺想搭话的，可是这个安明岚貌似不太好接近。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了，再问安明岚要不要做他小弟，龙进飞在心里盘算着。 障碍竞速赛是在明日上午九时开始，地点在贝利商城的地下一层，其他星球来的选手还要在白周星上住一个晚上，这期间的住宿自然是由主办方提供。贝利商城的老板卡迪财大气粗，借出了商城附近的一幢三层别墅，就为了给绝不超过十个的选手提供住宿。 别墅距离贝利商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卡迪派来的管家给安澜两人分了房间，还简单说了下三餐和比赛的事情。 这里已经住着两个选手了，一个是萨法，还有一个叫爱德文，楚文悦倒是记得这个名字，这人应该是黑洞战队的队长。虽然不太理解黑洞战队明明就在白周星，爱德文为什么不住在自家驻地，但安澜也没有和“室友”相互了解的心思。 安澜分析比赛规则用了一个下午，很快到了晚餐时间。进餐是在一楼的餐厅，住在二楼的安澜走下楼梯，才刚踏上一个台阶，就听见大厅响起了争执声。 “都特意避开你晚点过来了，怎么还是撞见你，晦气。” “这边又不需要我和你住一起，你哪有晚点过来的必要，承认吧，你其实是在跟踪我等我回来故意和我撞上的对不对？我只喜欢人鱼，你赶紧自觉点放弃算了。” “妄想症啊你？” 不久前是刚刚用精神力压过两人，但安澜不打算避开他们。 下到一楼，安澜忽视了在正厅吵个不停的人，对方却没打算忽视他。在办公室时，夏伊确实对安澜没有印象，公行天却真的看到了把他推开的人是安澜，他中断了争吵，叫住快要走掉的安澜：“你给我停下。” “有事？” 安澜听话地转过来，也不装什么没听到了。 公行天打量着他，表情倒是并不气愤：“之前的是怎么回事？”他顶多是在和夏伊吵架时显得比较无脑，平常还是头脑清晰的。面前这人是对手，对方能凭他见所未见的精神力技巧压住他和夏伊，那就是一名值得他重视打探的选手。 “那个啊。”安澜笑了笑，“秘密。我要去吃饭了，你们一起来吗？” “……谢谢。” 公行天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没意思。”夏伊反倒不太开心，听这两人对话，还以为这是和公行天有过来往的选手。他斜了安澜一眼，问道，“你们认识？” 他的话公行天一概不想搭理，只有安澜和气地说：“最近认识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正确回答……公行天看了一眼安澜，不知道这是哪个战队的人，对手不肯说自己的绝招这点他也有预料，不过看那一张笑脸却总让人不爽的作风，感觉和那个叫尹树的选手一个样，莫非他就是那个战队的新队长？ 不得不说，梦魇战队两人有着如出一辙的习惯——从不正眼看人。在帝星总协会同一个房间相处了好长时间，又是未来对手，他们却对安明岚和虞以祥没有印象，公行天只能想起曾经和他打过的尹树。 餐厅经过临时改造，从一张长桌变成了数张轻便的折叠金属桌，上面铺着纹路精细的雪白桌布，从巨月星系主星引进的夏燃草插在陶罐里，颇有野趣。 安澜随便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坐，楚文悦还没下来，但吃个饭用不着一起吃，所以他下来时没有叫楚文悦。 至于梦魇战队的两个人也没和他坐到一起，刚才那是句客套话，谁都能听得出来。同路来餐厅后，那两人就一边一个，坐在了餐厅相聚最远的两张桌子旁。早一步来餐厅的萨法离安澜的位置很近，龙进飞见到安澜落座，当即端着盘子过来了。 “还是坐一起比较热闹。” 龙进飞这句话显然不接受拒绝，他放下盘子，又回去取汽水。 反正桌子很大，安澜没在意，叫来点餐管家。点餐管家只有常人腰高，像板凳似的，上方平面是一个用于选择的屏幕，安澜对食物不挑剔，很快点好，点餐管家离开的时候，龙进飞也恰好过来。 “我看你也是个强者，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龙进飞边说，边咬下一块鸡腿肉，“真正的强者之间是有气场在吸引的，我们是一个类型的人，你也感觉到了吧？” “……” 安澜有点好笑，刚好效率极高的点餐管家送来了食物，他把杯子碟子端出来，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呢？” 以为得到了默认，龙进飞哈哈一笑：“看来我们想法一致。既然都是明白人，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今年的冠军肯定是我的，你怎么想？” 他说话的音量比常人稍大，旁边的萨法听到这句话，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第63章 不约而同 萨法表情难看，但龙进飞又不是在和他说话，哪管听到的人心里多纠结？龙进飞说完自信的冠军宣言后，就耐心地等待安明岚的反应——在他的预计里，安明岚大概会肃然起敬，对他不同于凡人的特质表示惺惺相惜。 因为龙进飞好久没下文，安澜还真的接了一句：“你很有信心啊。” “是吧！”龙进飞觉得自己招收小弟成功了一半。 萨法听不下去了。他把玻璃杯重重一搁，将椅子掉了个儿，面朝龙进飞：“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想太多了？你是白云战队的龙进飞对吧？” “哦，你也认识我。” 龙进飞对此很感慨，名人就是不容易。 “……”萨法咬了咬牙，继续坚持讽刺，“你们白云战队去年都闹出那事儿了，积分扣除30%，这样要出星系级联赛都很困难，而且冠军不是一个人的，是全队的……” 虽然个性属于没事找事的那一类，不过萨法确实有苦下功夫做功课，比如他就能很准确地说出白云战队被扣除的积分百分比——要知道，白云战队和他所属的风武战队并不在一个星系，两队在接下来的星系级联赛中遇不到，萨法本没必要考察这队选手。 龙进飞只是耸耸肩：“要是没我，他们哪儿拿得到冠军？” 别说得像是一个冠军在握行么，这还没拿到冠军呢……萨法刚想说话，就被龙进飞给打断了：“我们队那几个人你肯定听过，队长是白雨真，就是去年决定作弊的那个。危机发生时我抱着决心加入这个战队，白雨真那家伙却抱着队长位置不肯放，这像话吗？” 连刚入队就成为队长的安澜都忍不住侧目，白雨真能有什么理由，非得将队长位置交给一个不靠谱的新人不可啊？ “队长那德行就不提了。”龙进飞宽宏大量状摆摆手，“再说我们经理，好像是搭上了什么贵族，整天趾高气扬，拿我当小弟看。要我说那个贵族一定是视力有问题，居然是因为我们经理那张丢人堆里看不出的脸才另眼相看的！” “哈……” 这种涉及到战队私密的事，也能拿出来给素不相识的选手说，萨法为白云战队有这么一名嘴比漏勺的选手感到悲哀。 当然，白云战队连作弊都干过了，可能这点事也算不上什么私密了。 龙进飞说完，还突然冒出一句：“你见过我们经理吗？” “没见过。”安澜诚实道。 “哈哈，也是，下回指给你看。”龙进飞停下嘴，三下五除二解决一只鸡腿，然后真心看着安澜说道，“你真是个好人，以前别人总是在我说话时打断我。” 安澜微笑依旧：“不客气。” 面对这两个交流顺畅的家伙，萨法无语地把椅子给转回去了，再听下去他一定会吐血身亡。他自己最重视的就是一名选手的职业素质，平时也拿这方面的高标准来要求自己，像龙进飞这类自大又不拿实力说话的，是萨法最看不上的类型。 其实萨法哪里知道，他认真在听龙进飞说话，一边安澜却是在脑海中复习比赛规则，同时模拟一些比赛策略，压根没把龙进飞的宣言听进去。结果就是，安澜得到了好人卡。 就算听了，安澜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龙进飞不过十七岁，放在军校也就是个新生，一个小孩子，总会有些雄心壮志的，这样有朝气很好。虽然会这么感慨别人，可其实安澜自己，战死时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住在别墅的时间只有一晚，用餐过后，安澜用终端提醒了一下楚文悦记得吃饭，随后两人沟通了一些比赛策略的问题。这种对战术的商讨，主要还是安澜在教，楚文悦在学习，偶尔楚文悦可以提出一些更适合联赛规则的想法，也能让安澜有所收获。 入夜时分，安澜走出房间。 砰，不远处同样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安澜看过去，一名黑色短发的高个儿青年从房间里出来。青年朝这边瞥了一眼，微微点头后，就从楼梯上下去了。 这幢别墅里一共住着七名选手，参加比赛需要五人，其中楚文悦和梦魇战队其中的一个人是替补，安澜很容易就能推出刚刚那人是黑洞战队的队长，爱德华。 是和他一样去看场地吗？ 安澜顺便想了想，也不多猜测。因为别墅距离贝利商城很近，只用步行，安澜很快就到达了贝利商城的地下一层，明日比赛的场地此时看着十分寂静，雪白的感应灯铺洒在暗灰色的地面上，左右没有观众席，观众看样子只能站着看比赛了。 感应灯下，一头黑发的人站在赛道上，没什么表情。 毕竟是明天要比赛的选手，安澜打了个招呼：“爱德华队长，也来看场地吗？”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着，清亮的嗓音还多了一丝空灵。 “嗯……” 爱德华应了一声。 虽然看着冷淡，其实也不是不搭理人的，正在安澜这么想时，身后升降梯门打开，两人吵架的声音顿时传遍场地。本来寂静的场地喧嚣起来，充斥着到来这两人说话和走路时清晰的脚步声—— “一局定胜负！” “怕你？” 来者正是夏伊和公行天。他们边吵边走，走到安澜跟前才有人注意到外人的存在，公行天拉了拉黑色手套，冷静下来：“晚上好，二位。” 夏伊扫了一眼场地：“还有闲人在啊？清场清场，闪远点别碍事。” 在争夺明天出场机会的时候，夏伊心中最大的对手是同队的公行天，而非这些其他战队的选手。他俩本来决定今夜在场地中用机甲一决胜负，还事先和那个秘书打了招呼，没想到有外人在，夏伊非常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这话不太客气，不过夏伊就是目中无人的性格，安澜也不生气。 那边爱德华听到夏伊的赶人，真的干脆离去了，这让安澜颇感惊讶。爱德华外在气场极为强硬，安澜本以为这是个不容易顺从的人。 至于他自己嘛…… 安澜从赛道边退开几步，却没有走：“打吧！两个人比赛未免无趣，我给你们免费充当一次观众，不收费的。” “……你想获取我们的信息？”公行天挑了挑眉。 “你看穿了？”安澜笑。 夏伊又不是傻子，赢了公行天，他还得赢这次障碍竞速赛才行，不然队长肯定会痛批自己一顿。于是夏伊不耐烦地挥挥手：“出去，想要情报就去历年比赛集锦看我的英姿去。” “哪年的集锦？”安澜从善如流道。 夏伊卡词了。他那只是一个形容，其实历年集锦里真的不可能有他，那里面登场的都是各大合赛级战队和帝国级战队的，梦魇战队的水平还够不上“集锦”。何况他自己，只是去年才加入联赛选手一行的人…… 安澜倒也不为难他，笑眯眯地说：“等价交换怎样？我也可以和你们小比一场，给你们透露我的情报啊。” 障碍竞速赛，这和联赛官方的五人合战是完全不同的比赛方式。安澜有看过梦魇战队的过去比赛视频，怎么说也是接下来的对手，但通过合战来判断对手的障碍竞速水平，实在是不如私下赛一场能了解的多。 既然来了，安澜就是抱着“想赢”的心态来的，他想要胜利，就必须做好准备。 “不行——” 公行天刚要拒绝，突然又听见不远处的响动。 一台黑红色的巨大人型机甲，从地下一层旁边的仓库中走出来，步子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所幸这里是为比赛准备的加固场地，机甲的活动，没有造成地下的损毁。 三人这么看着人型机甲开到了他们面前，面罩处的不透明玻璃滑开，露出了驾驶舱中正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爱德华。 “加我一个。”爱德华说。 又回来了？ 安澜对此没什么惊讶感，他只是转过头又去看夏伊两人，哄道：“比赛前试赛一场，又能了解对手实力，又能让你们两个分出胜负，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说话间，人型机甲已经停到了其中一条赛道上，默默地等待开始。 这似乎给公行天无形中造成了巨大压力，他真心受不了有人操作机甲停在自己非常近的地方，而自己却是没有防护的状态。踌躇片刻，公行天点了点头。 “比，夏伊你呢？” 夏伊只想赶快比赛，立马回答：“有什么不敢的！啧，四人对战，你可别强迫症发作应对不来这混乱局面，最后输给我也会让我们战队很没面子的。” “闭嘴，去把你的机甲开出来再废话。”公行天回应完挑衅，转过来对安澜道，“你也是，先把机甲开到赛道上。” 既然局面演变成这样，公行天也有了新打算。 战胜夏伊他并不是有百分之百把握，可是……局面变化，说不定他可以利用爱德华和安明岚两人保证自己的胜利呢？公行天终归还是有几分重视安明岚的——这个人是精神力攻击的强手，会用他见所未见的精神力技巧，但在驾驶机甲上又有多少实力？ 晚上查过安明岚这个人，公行天知道，这是恒星战队的队长，有着一入队就迅速成为队长、带领恒星战队奇迹般出线、开幕式上精彩对战的表现。 三人机甲开出，和爱德华的那台机甲黑血武者分别停在不同赛道上。规则他们早在之前就看过了，眼下没有场地内的自动设障装置，他们顶多是“竞速”。 但竞速归竞速，可没有人说不能相互攻击啊。 赛道上，当四人的屏幕上按照设定时间跳出开始提醒后，机甲冲出赛道，不约而同地，对某名对手展开了攻击。 第64章 一夜的同盟 枪炮声连响。 攻击中心的机甲顶着攻击向前狂奔，速度受到影响，虽然有激光枪的攻击是擦着外壳过去的，但还是有不少动能弹准确地命中了机甲能源储存位。 “你们疯了！” 夏伊开了外放声音，不可思议似的喊道。 他的队友没有伸出任何援手，在这个场地上，毕竟他们也是对手。公行天幸灾乐祸着，手上不忘拉下操纵杆，让夏伊那台追击者身上的烟花绽放得更绚丽：“攻击对手，很合理的决定是不是？” 谁让你嘴那么欠，公行天心中补充一句。 另外两人没有说话，其实想法真是大同小异——夏伊之前赶他们离场那个措辞，要是不比赛也就无所谓了，以联赛选手的心理素质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动怒，既然要比这一场，顺便给他两枪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安澜一眼认出了夏伊那台机甲——追击者，和暴义战队杰渡使用的机甲同一型号，不过测算出来的速度快上几分，看来配置比军队预备役的标配还要高。 其他两人的机甲安澜也是做过功课的。爱德华开的是黑血武者，一款定制机甲，性能方面保密详细，只能通过视频推测；公行天的是白羽s6，这台机甲和他自己的虚空s3出自同一厂家，设计上颇有相似之处。 s代表速度型，6则是代数，可以看出白羽s6领先虚空s3的不是一星半点。 开场闹了这么一下，接下来大家想的都是怎么尽可能探测出对手实力，不暴露自己，同时还能赢得比赛。四人赛道依次分别是公行天、夏伊、安澜和爱德华，因为梦魇战队的两人还在争夺出场权，很快就火力交织到了一起。 要不是旁边有未来对手在看，夏伊还想打的更奔放一点。 “操作技术上是夏伊好一点呢。” 安澜拨了通讯器，近距离连接到爱德华的频道上。 那边爱德华接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评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是，他的精神力精细程度比同队那人好，但战术动作上的漏洞太多。” 同盟达成。安澜松了口气：“比如说……现在他边开装在肩甲正面的射线枪，一边跑的举动，是不是漏洞很大？” 不像安澜和爱德华在这儿开着机甲安然往前跑，梦魇战队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自然落后了不少距离。其实他们也很想谨慎地、不暴露实力地、兼顾比赛胜利地分出胜负，可一看到彼此的机甲，两人立马火上心头，忍不住就轰出了一击又一击…… 看着身后那两人，安澜摇摇头，都有点畅想起和梦魇战队比赛那天了。 “嗯。” 爱德华的操作无比精准，用一击激光枪代替了对安澜的回答。 鲜绿色光线刷地击中夏伊的追击者肩甲枪口，夏伊对这次攻击全无防备，意识到时，自己最好用的射线枪枪管已经坏掉了。 夏伊对着光幕上的提示信息抓狂，连忙吼公行天住手。 公行天回他的只有一句“去死吧”，和毫不留情的攻势——他们这种速度型机甲也有很大缺陷，尤其是火力不足的问题。追击者除了几个射线枪类的武器以外，只有高合金刀这种近程，远远的简直是被公行天当移动靶不断命中。 “真是没有队友爱。”安澜感慨。 爱德华习惯性地点了下头，才发觉自己是在用通讯器和别人联络。 正在此时，夏伊的仇恨转移目标，猛地开了推进器，加速冲到了爱德华的赛道上，一击平斩挥出高合金刀。他这击需要从远距离赶过来，目的明显，爱德华轻松闪过。 追击者身后是公行天打来的射线枪，自己不能用的武器别人在用，自己开的追击者却被别人追击，夏伊都快郁闷死了。这要开的是重火力机甲，夏伊真想把刚才害他的爱德华和公行天全轰成渣滓。 唯一一个被忽略的人，则是站在不远处安静地观察对手。 安澜看到自己的“同盟”爱德华遭到报复性攻击，半点出手的意思也没有，帮什么忙？都是对手。他只可惜夏伊的攻势乱了，爱德华随随便便就能应对，根本看不出最高水平。 但至少，能肯定爱德华在机甲驾驶方面不弱。 忽然，通讯器中传出一句平淡的话：“你的队友爱呢？” 安澜愣了一下，这爱德华是在开玩笑吗？他有点好笑地操纵虚空s3给了追击者一枪，态度相当之敷衍，然后回答道：“我看你完全扛得住啊，再紧张点，我给你帮手。” “哦。” 对面回了一句，随后机甲黑血武者停下。 完全静止。 百般攻击都不中的夏伊本来都不抱希望了，结果一击命中，弄得他还有点恍惚，下意识又是一刀砍下。黑血武者吃了彻底一刀，夏伊疑惑，咦？又命中了？ 这人…… 黑血武者剩余能量相当足，砍上几刀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出局，但安澜却是因为爱德华这种应对的态度吃惊了。他知道，爱德华应该是想看到他出手，以此大致判断他的水平，或是一些操作习惯。 可居然肯一动不动挨打，安澜还是挺无奈的。 “行了，非战斗人员退至安全地带，不然会挡住我的弹道。”安澜终于移动了虚空s3，动能枪瞄准的地方也变得有了针对性，似乎是习惯性地对准了追击者的驾驶舱前玻璃。 像这，就属于一种操作习惯的暴露。有的人喜欢一上来打能源储存位，有人却是爱攻击机甲的关节，眼下来看，安明岚属于习惯攻击对手驾驶舱的人。 爱德华专注地判断着，慢慢撤离与夏伊战斗的地方。 夏伊的操作当然不是耍花枪，在之前完全不反击的情况下，这样强行撤离，也让爱德华的黑血武者损失了不少能量。但这又不是正式比赛，爱德华撤离只求速度，随后就把夏伊这个对手抛给了安澜。 原本和黑血武者距离很近的虚空s3一下子被顶到前头去了，安澜又拉远了一点距离，仗着攻击距离欺负只剩近程攻击手段的追击者。 他和公行天一前一后，攻击节奏隐隐还形成了某种默契。 擅长团队行动吗……这个和障碍竞速没什么关系，不过以后要是还能在赛场上相遇，或许会有用。爱德华这么想着，没有因为安明岚发挥的不是最高水平而失望。 这样的夹击，夏伊很快就能量见底了，追击者也有一些损伤。 幸好速度型机甲普遍火力不行，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作为驾驶者的夏伊没有受伤。他从驾驶舱跳下来，白了安澜和爱德华一眼，最后脸色发黑地走到刚下来的公行天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人缘真好。” “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公行天装模作样道。 赢得了上场机会，自然是开心的，公行天和夏伊对话的时候不再急躁，多了几分游刃有余的味道。夏伊一抬手，指着那边两人：“实话说，花了多少钱？” “你这是说我在花钱雇他们吗？”公行天啧了一声，“不像少爷你那么有钱，我这边全凭他人自觉，希望你也能自觉地让出明天比赛的位置。” “……愿赌服输，下次你等着。” 夏伊不再追问，两三下脱掉自己的黑色队服外套——这是他因为要比赛特意换的，本来那件休闲西服被放到了屋里。接着，他把衣服往公行天手里一抛，“你就痛苦地去输吧，我要去游遍白周星了。” 因为夏伊抬腿走人，公行天捧着队服，没来得及再说下一句话。 安澜和爱德华走到公行天身边，爱德华是想直接走过去的，但安澜停了下来，微笑着祝贺公行天：“看来明天的对手之一会是你，比赛加油。” “谢谢。” 这句话，真心实意。 要是没有这两人出手，公行天自知对上夏伊胜算不大，他其实多少也明白这两人帮助他的背后用意，不过想想太伤自尊了，他干脆不去想。 余光瞄到那件破衣服，手一抖，公行天差点把衣服丢地上。 脏死了，但要是不带回去，夏伊跟队长申请要新队服的时候肯定会把自己丢坑里，好在戴了手套。公行天忍耐着，两只手指拎着衣服，登上升降梯一路出了贝利商城。 留下的两人也登上升降梯。 “合作愉快。”安澜弯了弯嘴角。 “只是看法一致。”爱德华淡淡地说了一句。两人想的无非是夏伊水平高于公行天，作为对手，虽然强者更有挑战感，但明天可是算积分的比赛，每个人都不希望辛苦白跑一趟，一分也挣不到，所以决定联手帮公行天一把。 要是夏伊输掉后却反悔，倒也没什么，梦魇战队这两个还有得争。反正最多是白打一场罢了，作为联赛选手，他们可是很喜欢机甲对战的。 当安明岚发来那句合作意向的试探时，爱德华想法相同，两人也就短暂地合作了一下。 升降梯停在一楼。 “那明天比赛各自加油吧，明天可就是没有同盟的比赛了。” 安澜留下这句话，朝爱德华道别，随后一个人先一步迈出了升降梯。深夜，他身后的贝利商城依然灯火通明，甚至最顶层贵宾区，还迎来了意料之中的访客们。 障碍竞速比赛，除了需要狂热有激情的观众，还需要肯大把大把往里撒银子的财主。对于贝利商城的主人卡迪先生来说，他的财主，就是面前这些对机甲竞技感兴趣的贵族，贵族们不乏投资战队的，因为明天的胜负也会牵动他们，他们就会更上心。 卡迪先生站在光幕前，给沙发上几名访客展示他设计的赛场。 “这是我们专门请人设计研发的设障装置，障碍分别由激光防线、触发式手雷和活动陷阱组成。诸位大可放心，我们控制过威力，不会真正伤害到那些选手们……” “什么啊，不死人？真没意思。” 有喜欢暴力血腥的贵族兴致缺缺地说着。 “啊哈哈……”卡迪内心流汗，如今对贵族的管制严了不少，哪敢随便让选手参加个积分赛都死人？这可是直播比赛！他在帝国法律和贵族喜好的夹缝间找平衡，也是不容易。 这个贵族看来就能榨这么多了。卡迪衡量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名贵族——对方黑紫色的长发映衬着洁白的脸颊，正低垂着头，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怀中的灰色垂耳兔皮毛。 这家伙完全没在听好吗！ 卡迪吐血。这回活动可能赚头有限，但积分赛已经是很暴利的活动了，卡迪觉得自己差不多也该知足了，要不是亲戚的哥哥是一名贵族，哪里会轮到他开贝利商城？开积分赛？ “说完了？” 负责解说的卡迪这边不说话，底下抱着兔子的人倒是出声了。但辛礼不需要等卡迪的回答，就已经起身向外走了：“罗杰，跟上。” “是，老爷。” 管家跟着辛礼的步子，两人正要离开贵宾室，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 刚刚说过不血腥不幸福的贵族点名道：“我说辛礼少将，别急着走啊，您军人出身，应该不会害怕一些比赛的冲突场面吧？” 辛礼停住，回头不带感情地看着他。 对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少将您又不是出生就是人鱼的那些个公子，大家也不是不知道，所以您根本没必要抱着宠物装样子，不是吗？” 第65章 最终确认 这句话一出，整个贵宾室里都是一片寂静。 其他几名贵族屏住呼吸，小心地观察着辛礼的表情。他们和刚才说话的那个萨罗那可不同，在各自家中并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虽然游手好闲，但四处挑事是不会做的，更别提在没有过节的情况下去惹怒一名有爵位的少将了。 卡迪就更痛苦了，在他这儿闹出事来，他可怎么收场啊！ “你想说什么？”辛礼开口。 萨罗那挑起嘴角：“就是留你多待会儿，没别的意思。” “那我拒绝。”辛礼的神情不辨喜怒，“告辞了，希望在明天的比赛中，不会听到阁下投资的那支梦魇战队不幸身亡的消息。” “……” 盯着辛礼远去的背影，萨罗那笑意不减。 旁边一名交好的小贵族低声试探道：“萨罗那先生，您这么做……”是他们家族要对付辛家的信号？还是说只是嘴欠，顺口挑衅投资了其中一支参赛战队的对手？ 萨罗那偏过头：“你不觉得辛礼少将是个很有趣的人吗？” 小贵族愣了一下，差点把心中那句“我去”脱口而出。忍住冲动，他干笑着连连点头，匆匆结束了话题，一边腹诽地想——萨罗那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追辛礼少将吧？那这情商可有些堪忧啊！ 贝利商城楼顶停着数台浮游车，深夜中繁星点点，星光洒落在浮游车光洁的外壳上，光斑耀眼夺目。坐在一台深灰色浮游车中的人本来在刷公告板，见辛礼出现，立马收了终端，打开车门走出来。 “表……老爷。” 辛南想叫得亲切点，但“表弟”两字还没出口，就因为辛礼扫来的目光硬是吞了下去。 辛礼看他一眼——眼高于顶的辛南不辞辛苦地给他当司机，这要在成为家主以前，根本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如今成为家主已有六年，辛礼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浮游车的感应门自动打开，辛礼一人坐到后排。 垂耳兔用毛茸茸的耳朵蹭了蹭辛礼，没有得到回应，就有点不高兴，啊呜一口咬住了辛礼的手指。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辛南手一抖，傻瓜也能开的浮游车差点让他开成一颗当空坠落的流星。 划过天际的浮游车晃了晃，辛南吓出一身冷汗，好在后排的人没有表示。 表弟该不会一会儿把兔子从十一楼高给丢下去吧？虽然不敢回头看，但辛南还是在心里八卦着，一边为兔子鞠一把同情泪。 半晌，后座飘来一句声音很轻的话。 “罗杰，你看它的颜色是不是很像长官？” “是的，老爷。”管家罗杰答道。 辛南的心情顿时很复杂。 感情他们这些人对家主来说还不如兔子啊？难道说做人鱼改造手术还会伤到神经？不然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表弟怎么会性情豹变，成为这种冷冰冰的——不对，表弟好像是做手术之前就成为家主了，所以果然还是那个人的影响吧…… 唉，早知道那会儿就制止其他人欺负表弟了，现在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可当年谁又会猜到辛礼能成为家主？ 真是命运莫测，辛南叹了口气。 翌日，上午八时。这个时间的白周星才刚刚进入白天，天蒙蒙亮的泛着白，空气中依稀带着夜晚凉丝丝的露水气味，不过别墅里的选手都是乘坐卡迪提供的陆行车去贝利商城，两步路的距离，选手们完全没觉得衣物不够保暖。 到达会场后，贝利商城的地下一层还没有开放，里面只有工作人员在调试用于比赛的各项装置。昨天通知了秘书西林赛后，对战用过的几台机甲已经重新填充了能源，正依次停在五条赛道的□□。 “比赛中攻击不会打到观众吗？” 萨法看着赛道四周的能量罩，不太相信地问。 毕竟是私人准备的赛场，能量罩和最低的地方级——三千力量级比，估计也要差一截。虽然速度型机甲的火力算不上突出，但万一出了事，谁来负责？ “这个，看情况吧。”工作人员的回答很不靠谱，“各位的机甲火力输出有多强，这方面的数据我们也不太清楚。” “……能量罩坏掉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信誓旦旦道：“我们的观众不会介意的，他们很期待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这种万一反而会提升场面的热闹程度。” 你们这都是什么观众啊！萨法忿忿地掉头就走。 八点三十分，地下一层准时开放。观众陆续拿着门票入场，许多观众打扮时髦，挑染了一撮撮彩毛的头发四处招摇，紧身皮衣敞开着，话语声嗡嗡连成一片，弄得这里颇像是不良青少年的地下聚会场所。 这时的参赛选手早就进入了驾驶舱，入场观众很羡慕地望着高大的机甲，有的还想用手摸一摸，都被工作人员客气地隔开了，于是又引发一轮肢体冲突。 在这些观众中，也有格格不入的正常人存在。 “大哥……” 云晓朔十分警戒地注意着四周，“等等，那边是不是有人带枪入场了！” “别看。”云晴天扳过小弟的脑袋。 规范的竞技类场合一贯禁止观众携带武器，主要是防止观众热血上头，做出点害人害己的傻事来。可眼下这个地方，明显是不规范场合，连工作人员都随身携带枪支了，看起来一个个的更像是武装护卫。 在这种多看一眼就能惹出是非的地方，云晴天都后悔了。要是知道积分赛环境这么差，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小弟的要求，来看安明岚的比赛啊…… 好在两人打扮的不打眼，顺着人群挤到赛道旁，倒也一路安生。 地下自然没有阳光，刺眼的大功率白色灯泡从高高的棚顶照下来，让人抬头一看之下不禁眼花。距离地面两米高的地方，玻璃墙壁后是一道圆形走廊，包围住整个会场，走廊上摆放着柔软的椅子，数名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坐在上面，俨然是特等席位。 底下观众也能看到他们，当下就不乐意了，比中指吹口哨地朝玻璃后的人挑衅，还有人脱掉挂着一堆金属链的外套砸过去，玻璃纹丝不动。 “杂碎。” 身为玻璃后的一员，萨罗那厌恶地皱着眉。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很喜欢这种场面才是。”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萨罗那看过去，果然是一如既往带着罗杰和兔子的辛礼。 “看不清自身实力的挑衅，我不喜欢。”萨罗那意味深长地说，“既然辛礼少将也抽空来看比赛了，那不知道今天的白云战队，会不会给我们和去年一样的‘惊喜’？” 其实萨罗那已经做好了被冷淡回应的准备，没想到，辛礼居然朝他笑了一下。 “无所谓。”辛礼语气平和，“我只是因为白云战队的经理才投资的，成绩和选手我并不在意，今天是来看热闹的。” 闻言，一直坐在旁边的小贵族很紧张地看向萨罗那。萨罗那果然沉下脸色，无言良久，最后却是问道：“又是灰色头发的家伙？” 辛礼轻笑了一声：“没想到阁下对我还挺关注。” 比赛前的时间在喧嚣中很快度过，等工作人员将观众死死地隔在能量罩外后，参赛的选手才从驾驶舱出来，做赛前确认。除了赛前确认，其实多少也有亮相给观众看的意思，毕竟观众中还是有一些联赛迷的。 场地不小，紧贴着能量罩站的人能看见选手，后面的就只能从半空中的直播光幕看了。 依照赛道的顺序，龙进飞最先下来，然后是公行天、萨法和安澜，最后才是爱德文——在这个场地中，爱德文的名气毫无疑问是最高，因为他所属的黑洞战队就在白周星，作为合赛级战队，黑洞战队的号召力不可小觑。 “爱德文队长！” “队长还是那么帅！” 当然，由于观众中太多只是来看对抗、看机甲、看障碍竞速的路人，所以不免有人煞风景：“队长？队长是个啥？” “好像是联赛的什么战队吧……” 连在白周星算主场的爱德文都遭到如此待遇，更别提其他行星来的了。 这其中唯一的例外，只有安澜。他走下机甲的时候，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还有咔嚓咔嚓的终端拍照，虽然观众们不清楚这个选手是谁，但不妨碍他们起哄。纤丽的人配上彰显力量的机甲，这种搭配从来都是小年轻的最爱。 因为这声势意外了一下，安澜很快明白过来：“观众都很热情啊。” 作为参赛者的队友，楚文悦也获得了在能量罩内的资格——在签下死亡免责协议书后，他看着外面那些活跃的观众，回过头询问起安澜： “队长，还是把头发扎上吧？” “嗯……”安澜抓起一把金发看了看，走了过去，“也行。” 绑头发的发绳当然没有人带，但楚文悦随身携带了一些用于紧急维修的机甲零件，其中就有固定线路用的扣环。楚文悦拢起安澜的头发，一手用扣环卡住金色的发丝，扎起一个长马尾，动作有点生涩，但也没有掉下来。 “谢了。” 安澜摸了摸发尾，其实长头发开机甲确实不太方便，要不哪天剪掉算了。 其实除了冲着脸起哄的人，观众里还真有认识安明岚的，比如说云晓朔就很想向身边的人宣传一下安明岚，借机扩大明岚同好会。要不是云晴天担心会打起来，死死管着云晓朔，很可能他就这么跑没影儿了。 正在这时，云晓朔听到前边模模糊糊传来一句：“安明岚……和队友关系不错……” “大哥！” 云晓朔眼睛一亮，“让我过去吧？” “你等会儿……”云晴天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两个披着长斗篷的人，应该是一起来的。这年头穿斗篷的不一定是坏人，但一定是藏头露脸不敢示人的。 他想给云晓朔来点安全教育，可转头一看，云晓朔早已凑近了那两个人。既然小弟都过去了，云晴天也只好叹着气，在拥挤的人群中默默地挤了过去。 几分钟后，赛前确认完毕。 五个参赛选手之间一点火药味也没有，弄得负责直播画面的技术员非常失落，本来技术员以为开场就要这么无趣的结束了，可进入驾驶舱前，选手中又有交流—— “虽然这里是白周星，但赢的人一定是我。”萨法朝爱德文放话。 风武战队和黑洞战队一向深仇大恨，去年星系级联赛的时候，差点因为积分赛连遇黑洞战队掉出合赛级，不过黑洞战队也是因为同样原因险些掉级，从此结仇。 而今年，又一次积分赛偶遇。 “……” 爱德文很沉默。 萨法也没再多说，嘴上功夫一两句就得了，赢才是最有力的佐证。 与此同时，第一赛道的龙进飞也越过两人和安澜说话：“今天我赢了以后，要不要一起去吃白周星那个酸果炒面？然后再谈谈我们制霸帝国的未来……哎哟，好像没时间了，算了我就当你答应了，比赛后再见！” 目送龙进飞不怎么熟练地爬进驾驶舱，安澜偏过头，半开玩笑地说：“爱德文队长，这次也是相邻赛道呢，看在当过‘战友’的份上，不手下留情吗？” “不会。”爱德文拒绝得干脆，“赢了有积分。”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机甲的舱门陆续闭合，驾驶舱内光幕亮起，在一秒如同一分那样漫长而集中的等待中，五人的光幕上同时跳出了开始信号。 障碍竞速赛，开始！ 第66章 名次变更 场地中的跑道很长，因为是单向跑道，即使路上七拐八弯的延长了距离，选手们也都没有拿到过路线图，只能通过赛前对场地的考察，或是赛中用机甲的探测器来获知路线。选手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全程距离。 比赛才刚刚开始，五人各跑各的，没有人先行攻击。 一分钟不到，事先铺设好的障碍装置还没有发挥它们的威力，观众的视线集中在最右边的直播光幕上，首先就能直观地感受到一个事实——选手的机甲速度，有差异。 只是朴素的前进而已，没人会在这时操作跟不上，但机甲之间的差异，却让几人拉开了微小的差距。 同为速度型机甲，机甲的配置也各有不同。此时领先的是萨法的箭灵vii，接着是公行天的白羽s6，虚空s3紧随其后，但两台毕竟出自同一厂家，在速度上的表现都是不俗，只是虚空s3落后的代数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 机甲黑血武者和虚空s3不分前后，暂时处于第三名的位置，底下那些爱德文的粉丝倒也不如何气愤，只是暗暗期待选手们开始攻击。 谁都知道，现在跑出来的先后根本做不得数，最终胜负，是要在五台机甲彼此攻击后才能分出来的。黑血武者当然是一流的定制机甲，也的确是速度型，可为了兼顾攻击和防御能力，在速度上的表现就不如专精速度的优异。 至于最后一名龙进飞，差距有点远，都圈不到一个光幕里，观众们的视线早就移向了往左一个的光幕，懒得回头去看了。 忽然，一道光线似乎阻拦了一下龙进飞的机甲。 “靠！” 光线无声无息地给机甲留下了灼烧的痕迹，连一丝火光都没冒出来，但龙进飞可以在机甲光幕上清楚地得知，他这台屠龙骑士的前臂受到了影响。 可惜龙进飞差点摔倒的这一幕没人关注，观众们已经在另一个光幕中，看到了接二连三的激光防线出现，阻挡了其他四台机甲的去路。 激光防线毫无规律，出来时很安静，消失的也快。 第二赛道，光线十分突然地拦住白羽s6的去路，公行天一个急停，中断了精神力对白羽s6的控制。还没等松口气呢，就见防线又消失了，公行天只好重新集中精神力，让白羽s6加速前进，弥补刚才这一停造成的差距。 有了几次经验后，公行天开始从容起来。 虽然激光防线确实没有规律可找，但无非是和精神力阻断差不多的用处，他在精神力上也不是弱者，这样走走停停的消耗完全支撑得住。 当然，只是闪避是不够的，他还要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公行天对如今的排名很清楚，开箭灵vii的那个是第一。来自风武战队的选手恐怕不会因为一点阻拦就大幅度落后，箭灵系列作为速度型的翘楚，他也有所耳闻，现在他需要让自己变成第一，就必须把箭灵vii拉下马。 跑到第一这么显眼，生怕别人不肯集火吗？ 公行天暗自想着。 速度型机甲多少是有远程攻击能力的，箭灵vii拉开的距离还不够完全脱出攻击范围，公行天自己打得到，他身后那两个第三的也打得到。 快开火吧！公行天抱着这样的期待，让光幕视角转向了身后那两人—— 不远处，一台森绿色的人型机甲气势汹汹而来。 人呢？ 公行天愣住了，连对白羽s6的操作速度都有点下降。忽略了那台屠龙骑士，他不敢置信地让光幕视角转了转，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五条赛道全仔细看了个遍，也没发现安明岚和爱德文的影子。 他不清楚的事，观众却是清楚的。 “安明岚变成第二了！” 从光幕上看到虚空s3即将超越公行天的时候，云晓朔就提前欢呼了起来，好在观众中联赛迷很少，也没人跟他较真“谁第二谁第三”。 作为安明岚的忠实粉丝，还有一台机甲也变成第二这种事，云晓朔就当没看到了。 “安明岚和爱德文的精神力调整速度……要比公行天高很多。”云晴天望着光幕上同处第二的两台机甲，也分析起来了。 精神力调整含义广泛，大多是指将精神力对接入机甲之中的启动调整，以及受到攻击后对受损部位的处理，速度越快，选手对情况的反应就越及时。 当比赛中被阻断了精神力时，选手需要重新用精神力启动机甲。假如调整速度很慢，一个阻断过后，机甲就将面临很尴尬的“无阻断时间”，意即“明明对手没有进行阻断，但机甲依然动弹不得”的时间。 场上情况与此相似。撞上防线的一刻，选手必须用最快速度停止前进，相当于短暂地抽离部分精神力，等防线消失，再用最快速度回归控制。 这种能力就是苦功夫了，多练，怎么说也会有一定提升。 云晴天自言自语地说着：“不过第一的萨法也不差，否则不会依然领先……啊。” 说到一半，云晴天终于想起来自己本来要做的事。 他跟着小弟过来，是为了阻止云晓朔跟陌生人搭话找同好，结果人群着实有些拥挤，等他过来时，小弟已经跟陌生人说好几句了，对方还没来得及回应。 恰好光幕上有了安明岚前进一名的变动，让云晓朔分心看起了光幕，他本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小弟拉远一点的，结果自己也关注起比赛来了。 “抱歉，我家小弟可能打扰您看比赛了。”云晴天对那两个身披长斗篷的人说。 “没什么没什么！” 其中一人连连摆手，“我们对安明岚也非常非常的感兴趣，大家都是同好，多多交流嘛。”说着，这人还揶揄地问同伴，“是吧？你也这么想吧？” “……” 那个同伴没有回答。 不显山不露水的两个第三名成为第二名，这种变化令观众很莫名其妙。他们闹不清楚了，那台白机甲到底是从哪儿开始落后，就被银色和黑色机甲接连超越了呢？要说是因为障碍，每条赛道上都有障碍不定时出现，难道是…… 因为运气？ 不管了，反正打得好看就行！ 观众们多是不管不顾就要看对打的暴力分子，他们不擅长动脑，也就不再追究，转而开始高声呼吁选手们进行攻击。要血腥，要激烈，要噼里啪啦打成一地碎片！观众晃着手里各种各样的东西，希望能把这些要求传达给场上的选手。 但是能量罩一扣，连攻击都给挡了，何况是一点音量？场上五人连死盯着障碍都盯不过来了，哪有闲心关注别的，连一个眼神都没往观众那边飘。 运气。 此时，公行天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已经知道自己被安明岚和爱德文超过了，身后只有一个龙进飞，这个龙进飞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过，比起“对手”，更接近“垫脚石”的定义。 为什么会变成第三？在闪避障碍的过程中分心思考，那就是作死行为。可公行天不得不作死这么一下，如果他找不到理由，接下来他就会继续被“不明原因”地甩远。 最终，公行天还是敲定了“运气”这个解答。 激光防线的出现是没有一定次数的，有的赛道上可能出现八次，有的出现十一次。在公行天看来，自己就属于比较倒霉的，被阻断的次数一多，速度当然会下来。 既然是运气，公行天也没辙，他只能慢慢地等待，等待短时间运气的影响降低后，再追上安明岚他们。 “轰！砰！” 撞击声，混合着近距离的炮响，传入驾驶舱变成闷闷的一声。 公行天没有因为这一声来得突然而吓到。被攻击了，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连忙将机甲探测器的角度调转了四十五度，一半关注前面有没有障碍，一半关注后面的攻击者。 观众们对这次攻击十分兴奋：“妈的！打起来了！” 同样的句子，公行天想表达的却是骂娘的心情。 这小子瞎胡闹什么！即使不看，公行天也能判断出攻击者是龙进飞，因为他身后只这一个人了。但对于被攻击这件事，他居然有些愤怒——本该全程当吊车尾的龙进飞，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他，还进行了攻击！ 他可是要追赶前面三人的，哪有闲工夫和龙进飞打。 公行天心里着急，之前寻找被超过理由的时候已经又落后了一截，这要是再打一场，恐怕他只能当倒数第二了。一共五个人，还没当上前三名。 你怎么不去打第一的萨法！和我有仇吗？ 公行天避开屠龙骑士的追击，两台机甲接近得很，他展开高合金刀，毫不留情地狠砍屠龙骑士，像是要把落后的不甘全灌注在一次次挥刀中。 其实公行天这纯粹是焦躁过头，想太多了。龙进飞攻击他是因为有仇？当然不是，龙进飞的理由简单到在贝利商城卖机甲那儿高谈论阔的小孩子都能听懂——因为其他人都够不着，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单纯。 最主要的，还是屠龙骑士这台机甲的特性。 屠龙骑士不属于速度型机甲，是非常标准的暴力近程攻击型。先不说这个“屠龙”的完蛋名字，就说这类别，都让人无比怀疑龙进飞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带着屠龙骑士信心满满地来参加“障碍竞速赛”。 开场时落后那么多，也不是龙进飞操作不行，而是屠龙骑士的速度真的不给力。 好在屠龙骑士速度凄惨，攻击和防御还是很惊艳的，比如说公行天现在就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惊艳”，他一个速度型机甲，近战和屠龙骑士对拼…… 龙进飞好像也没什么成为第一的策略性，戳在这儿和公行天打，前面三人都快一骑绝尘到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轰！ 忽然，前方传来了轰炸声，隐隐有火光亮起。 是打起来了？公行天有点惊喜，但龙进飞的攻击让他没法追过去一探究竟。衡量一下，公行天索性不再边打边追，彻底停了向前赶路的操作。 精神力变得稍微宽裕了一些后，公行天一边以闪避为主控制机甲，一边将精神力凝成细细的丝线，远远地探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这是一种常见技巧，精神力感知，专门用于详细地探测具体地点的状况。 距离过远。 公行天的探测以失败告终，不过他丝毫不沮丧。因为精神力感知接触到半路赛道时，从赛道下掩埋的东西中，他已经发现了前方火光的来历—— 触发式手雷，被某个倒霉蛋触发了。 第67章 借势 被炸到的是谁？ 观众们有光幕可看，很容易就知道了真相：是那台亮银色的机甲触发了手雷，虽然机甲迅速地后退闪避开来，但安明岚也因此和爱德文拉开差距，落到了第三名。 几乎是同一时刻，跨过安明岚所在的第四赛道，一支箭头形状古怪的箭矢砸向了机甲黑血武者……没错，砸向。那支箭明显不轻巧，完全不像普通箭矢一样留个印子就算，黑血武者受到攻击的位置，甚至砸穿了四分之三，露出线路。 这是当动能弹用的？ 安澜头一次见到这种武器，也是一愣。毕竟同样是动能武器，这种大小特别显眼，威力又不如何出众的动能箭矢，是不会有军队采用的。 当然，威力不出众，相对的是战争用武器，联赛用的那是另一套力量评估标准。要是一出手就把别人连机甲带人都给打死了，联赛还怎么比？再说以他们这些机甲的大小来看，也没法装载太强大的武器。 爱德文可就没“威力不足”的想法，他稍微调了下光幕角度，在闪避萨法攻击时，还不忘看一眼已经落后一步的安明岚。 不小心？还是有意？ 他不是观众，作为场上一人，自是清楚这种触发式手雷的隐蔽性很差，估计设置赛场的人本也没存着让选手都被炸掉的意思。以他们时刻注意着有无激光防线冒出来的集中力，要发现也不算很难。 可安明岚偏偏就没发现……爱德文有点困扰，现在萨法要和他打，他打是不打？安明岚本是夹在他俩赛道的中间，如今这么恰到好处地把自己摘出去了，一副渔翁得利的模样，不管是不是有意，他总得做出个选择。 于是，黑血武者的前进速度越来越慢。 像是配合他一样，萨法的箭灵vii也放慢了速度，冷箭不停。在光幕上看到前两名开始龟速前进，安澜思索了一下，干脆把虚空s3给停了。 反正爱德文大概也看出来了，他确实是故意卖空当给萨法进攻的。要真是被触发式手雷突然炸到，可没法像他一样全身而退，机甲上最多溅了点碎石。 虚空s3这一停，另外两人立即毫无压力地放弃前进——既然有可能趁他们对战时跑到前面的人都不动了，他们哪还用得着赶路？后面公行天和龙进飞早就不见了影子，听声音，可能也是还在打，那不如各打各的，早点分出胜负。 只是，都到这程度了，还能让某个家伙袖手旁观吗？ 爱德文先发制人，甚至在赛道上后退了一步，黑血武者意思意思给了虚空s3一枪，作为开战信号，随后是箭灵vii蓄力过后的加速箭矢呼啸而至。 “真是不饶人啊……” 安澜感叹着，不过他也没想过那两人真傻到在他面前打下去，一直戒备着呢，很从容地就闪掉了两人的远程攻击。 但接下来，黑血武者直冲过来，像是和他较上劲儿了一样。 “你的目标不在是那边吗？”安澜对着通讯器随口说了一句，也不期待回答。的确，萨法对爱德文的攻势很强，可为了不让他在这隔岸观火，爱德文自然会把矛头对准他，要是他再去主动攻击萨法，那就成一个循环了。 结果爱德文倒是回应他了：“我的目标只是能赢。” “很清醒么。”安澜夸道。 他是不知道风武战队和黑洞战队有什么过去，可萨法对爱德文耿耿于怀，爱德文倒没什么反应，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想在比赛里抓着机会了结恩怨。 因为是通讯器对话，观众看得到，萨法却是一句也听不见。面对爱德文无视他的攻击，转而去攻击安明岚，萨法对个中缘由也是清楚的。 既然这样，那就打吧！ 爱德文是必须要撂倒的，但对安明岚也不能手软。萨法做出决断，当下加大了火力，看起来竟是豪气到想把两人给一网打尽了。 跑在最前头的三人陷入混战，枪炮鸣响，箭矢划过的轨迹令人眼花缭乱，还有场地中本就存在的各种活动陷阱和激光防线交织在对战当中，三人攻防之间，还不得不警惕自己栽在障碍装置上，好不忙碌。 场地边缘，楚文悦坐在工作人员的椅子上，抬起头望着光幕。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观众们因为两边都是战斗看得兴高采烈，楚文悦却没有看戏的心情。他是安明岚的队友，当然希望队长能拿下这场比赛，不同于观众对三人势均力敌的判断，楚文悦隐隐有些担忧。 这种场面上的势均力敌，对队长来说消耗是不是过大了？ 虚空s3是基础消耗很高的速度机甲，在机甲的先进性上又差着其他两人一截，不说黑血武者这台各方面很平衡的定制机甲，就是箭灵vii也比虚空s3挺得住。继续打下去，哪怕是赢了这场混战，最后也可能面临不到终点就耗空能量的窘境。 而且队长似乎身体不太好，楚文悦把自己代入到现在场上的混乱中，算出的精神力流失让他心中不安。 萨法和爱德文隶属合赛级战队，在联赛方面算是强手，很多人可能以为安明岚能和这两人打成一时的平手是很光荣的，但楚文悦身为本该与有荣焉的恒星战队一员，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要是让路陵空知道，肯定会说他想太多吧。楚文悦默默叹了口气，比起想看到队长赢下比赛，他更不希望队长有什么闪失，和麦伦前辈一样离开…… 不行。 楚文悦压下那些杂念，队长还在场上努力，自己怎么能先放弃期待？ 将视线从三人混战的场景上移开，楚文悦看向另一个光幕——观众们不把这一端的战斗当回事，不过场上无定数，只要还没有结束，就有无数的可能性，也许公行天他们的战斗情况会影响到另一端三人。 公行天和龙进飞这边就俩人，其中一台是擅长近战的机甲，另一台速度型被人近身，打成白羽s6被欺压的场面，倒也很符合预期。 可他们这情况还有些不一样。屠龙骑士的战斗风格粗暴简单，高难技巧一概没有，连基本战斗动作都有点不熟练，白羽s6单从机甲优劣来说，也是要优于屠龙骑士的，被压着打？真当速度型机甲被近身了就成废柴吗？ 零星两三个支持公行天的联赛迷观众焦急，速度型近身打爆对手的例子也不少啊，实在不行你为什么不拉开距离！ 下一秒，白羽s6不再纠缠，逃跑一样打算撤离战斗了。 刚才还呼吁公行天拉开距离的观众又别扭了——保持距离是很正确的决定，但他们怎么欣慰不起来呢？看到自己支持的选手“逃跑”，真的超级不爽啊！ 逃跑？ 如果公行天能听到他这些支持者的想法，一定会唾之以鼻。他哪里是在逃，连拉开距离都不是，他的打算比这更有攻击性。 公行天保持着精神力感知的状态，精神力触角一样探过赛道的地面。他清楚这样做消耗很大，只是眼下是关键时刻，也不能吝啬这些消耗了、 快了，还有两步…… 紧盯着光幕上步步追赶过来的屠龙骑士，公行天露出一个笑容。 白羽s6颇有些狼狈地逃跑着，虽然向前跑也能解释成“不打算战斗浪费时间”，这本来就是一场竞速赛，可观众们不这么想。场地中的观众大多是热血青年，又不认识什么联赛选手，对公行天那是一点崇拜都没有的，只有看到一个包子的观感。 正在有观众打算发出嘘声时，白羽s6的身后轰地燃起火光。 是触发式手雷！有过多次经验的观众立即辨认出来。 大步追赶来的屠龙骑士被这一次冲击波炸得结实，人型机甲踉跄一下，停了步子。龙进飞又不是真傻，观众们会猜这是不是运气，但无论这是不是运气，他都只能当做公行天早有预谋来处理。 唉，又要修补了…… 龙进飞拼命回忆着紧急处理的知识，每想起来几个知识点，都觉得自己真是机甲天赋闪瞎人眼，今天又天才了一次。 而公行天打击成功，也没有趁机对屠龙骑士狂轰烂炸，能脱离战斗他求之不得，连一秒钟都不肯耽误，就以卷土重来之势追赶起了前方三人。 前面战斗那动静他也听到了，否则现在早该有人抵达终点。这是自己的机会，公行天非常有信心，白羽s6是有一定战斗损伤，不过那三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落后了那么多，最终却依然有着争胜的机会。 想起夏伊那张嘲讽脸，公行天呵了一声。 队友？他从来没这么想过，夏伊在他心里那就是一只蟑螂般的存在，要是赢下了今天这场比赛，自己就在夏伊唯一高过自己的机甲水平上也有了反驳实证。 许是心里有气，短短时间内，公行天对精神力的控制竟然超水平发挥。他拼尽全力减少了防线给前进带来的干扰，接近了混战的那一端。 看到三人还在打，公行天安心了些。 他所在的第二赛道邻近萨法，可那三人打起来哪还管赛道？打斗动作间连第一赛道都被殃及了，他想不引人注意地过去肯定不行，要是和他们打吧…… 公行天承认自己是有一点没底。 一边观察着战局，一边减缓了白羽s6的速度，接近时公行天打起了十分的精神。他必须尽可能把握住这个时机，不被卷入战局，只有这样他才能赢。 冷箭突发。 胜利的希望似乎瞬间熄灭。 公行天只看到光幕的最边缘有什么逼近了，可惜看到时也是攻击抵达时，他没有时间调整视角，没有时间控制机甲闪避——白羽s6任由这一箭的冲击推后，紧接着是两声响，光幕上显示机甲状态的半透明窗口闪起了红光。 第68章 不存在的运气 是萨法。 公行天简直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惊——他这一次被推出去，直接触发了两枚手雷。如果不是刚刚那个时机，以一枚箭头能推动的距离来看，他也不可能会中招。 难道在混战之中，萨法还有能力留意这边，提前用精神力感知探测好手雷的位置，甚至在两人毫不留情的攻势之下保持射击角度？ 还是说，只是巧合？ 这次他却不敢这么认为了，也许不是运气，也不是巧合，自己真的……比风武战队出身的选手更弱？梦魇战队不是没有进过合赛级联赛，可这一刻，公行天分明感受到了他们之间横亘着的巨大差距，提前宣判了今年梦魇战队的未来。 公行天扫了一眼机甲状态的窗口。损坏到达这个地步，接下来就算没有人阻拦他，他也很难在障碍装置的干扰下抵达终点，何况能量指示条也低到了一定程度…… 光幕上附近那三人的战斗还是那么激烈，公行天一言不发地观看起来。 他看到的，只是对他那一击的尾声，而观众中的明白人早就发现了刚刚那惊人一幕的内在原因。例如执着联赛三年、场场不落的华惊羽，就很敏锐地看穿了真相。 可惜他的同行人也看出来了，没有地方显摆的华惊羽十分失落。 “刚才那击……太巧了吧？” 云晴天不解地自言自语，这方面他比弟弟更有判断力，但他到底也只是刚刚毕业的军校学生而已，只是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要是萨法真的有这样的实力，那又何必和其他两人纠缠？拥有速度最快的机甲，萨法只要甩开那两人就可以轻松夺得第一。 云晓朔也知道那一击的难度，可他被震了一下，就继续回头看安明岚去了。 “不是巧合，是三人合作留出的射击角度。”华惊羽小心地一手拉着斗篷边遮脸，压低声音跟云家兄弟说话，样子有点鬼鬼祟祟的，“你看刚才萨法出手的时候，其他两人都放弃了一次对攻机会，转到了另一个角度，而且对萨法的攻势也变成了佯攻。” “他们沟通了吗？”云晓朔回忆光幕上截取的通讯器对话。 “这种好机会，就算不沟通彼此也看得出来。” 公行天追上来的时候，另外两人挺好说话地留了射击角度给萨法这个最远程攻击，接着三人就这么合作默契地把公行天的胜利希望给绞杀了。连华惊羽都非常同情公行天，看白羽s6不声不响停在赛道上的样子，该不会是被打击到了吧？ 公行天这一停下，让观众对场面有了新的期待。 龙进飞的机甲受损要略好于公行天，虽然速度有点慢，但龙进飞依然在向前赶路，看着早晚要追上公行天。两人相遇时，龙进飞会不会因为被阴到而记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公行天打起来？ 在公行天看来，龙进飞就是个没有任何胜利策略的搅局捣蛋鬼，不过观众们还是很喜爱这种搅局者的，只要打得精彩，一切好说。 没想到，先出现变动的不是龙进飞这边，而是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的三人一端。 箭灵vii莫名其妙地做了一次换位，居然亲手把自己的攻击角度给换没了。原本被萨法一直压制的安明岚就这么占据了主动，之前还在那儿默默无闻划水呢，抓住这个机会，安明岚一下子显眼起来，随后……爱德文朝萨法发起了进攻。 ……咦？ 观众里有人开始揉眼睛，不对啊！刚才不是安明岚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吗？再说爱德文明明是要攻击安明岚的，难道是发现了萨法这次错误走位，趁火打劫改了攻击方向？ 其实爱德文也很无奈，他一点“趁火打劫”的意图都没有。 萨法换位那是失去了对安明岚的最佳攻击角度，可不是对他的，那个瞬间萨法家里根本就没有“起火”，他又何来“打劫”之说。 要不是他被安明岚精神力诱导成功，这次攻击的落点就是虚空s3了。 至于萨法为什么要换位，在爱德文眼中倒不是莫名其妙的举动，非要说的话，爱德文只觉得萨法太倒霉了——激光防线贴着箭灵vii的外壳闪了一下，亏得萨法反应快，不然被激光烧到可不止失去角度的问题，趁着箭灵vii受损的时候，他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攻击。 但萨法反应快，安明岚的机会抓得也够准。 激光防线冒出来时，萨法必须暂时抽离部分精神力让机甲停下。结果就在萨法忙着做精神力调整的时候，安明岚一副要攻击的样子，萨法也在千钧一发之时躲闪了——发出攻击的却不是安明岚，是爱德文。 判断错了攻击来向，箭灵vii当场被轰中，黑血武者的攻击力又强于虚空s3和激光，可能萨法完全不躲闪的结局还能好上一点点。 箭灵vii作为脆皮机甲，累积损伤这么多，基本可以说是没有竞争力了。 爱德文默默地将萨法划出了攻击范围，调头专注地攻向虚空s3。时间紧张，他没有空隙思考萨法是怎么倒霉的，他只知道，接下来他和安明岚必须分个胜负，而他们两人间胜利的人，最终，也将是拿下整场比赛胜利的人。 激光防线显现的只有那么一秒，关注点不同，有的观众甚至没有看到。战斗节奏太快，后台负责直播的技术人员对比赛没啥了解，压根没意识到刚才那一幕有什么重要的，完全不做回放。 萨法几乎是一瞬间失去了竞争力，没看到的观众自然奇怪。云晓朔就因为一直盯着安明岚没注意到激光，此时诧异得不行，还以为萨法是不是大脑脱线了。 云晴天倒是看到了：“萨法好像是为了躲闪激光防线。” 他们两人旁边的斗篷二人组也正低声交谈着。一直不说话的那人当然是默莱尔，他的脸经常在新闻中出现，公告板上也有影像流传，要是出门不遮住脸，遇上人绝对是寸步难行。 “安明岚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华惊羽感叹。 默莱尔摇了摇头。 “假的。” “什么假的？”华惊羽愣了愣，凭借着对联赛的深入了解，反应的也是很快，“你是说刚才那道激光不是场地里的障碍装置？” 不是障碍装置，那就是安明岚自己造出来的了。 至于具体是虚空s3搭载了类似的激光武器，还是别的什么，由于激光闪过的时间很短，默莱尔也无法作出判断。相较之下，对安明岚那台虚空s3非常了解的华惊羽就不同了，立马有了怀疑对象。 “该不会是幻觉武器吧……”华惊羽嘀咕着。 他的猜测完全正确，还真就是幻觉武器。 其实制造出来的幻象换个角度看，一般是很容易发现的。只是那道激光幻象太简单，又只有一秒钟不到，即使是观众从光幕上看过去，也难以辨认出真假。 不管观众对萨法从换位到被攻击有什么想法，场上战斗总是在继续的。 战斗…… 观众们沉默了，他们只看到一直很清静的字幕刷刷冒出一串话。这些字幕来自选手的通讯器对话，比赛主办方提前将信息接收器放置在选手机甲中，这才能让观众直接观察到机甲的能量、选手通讯内容等等。 只是有的选手生性多话，有的从来不和对手沟通。今天场上的选手不算太多话，除了安明岚和爱德文沟通的几句以外，就是龙进飞对公行天的单方面叫板了。 而现在，安明岚貌似很友好地给爱德文连发消息—— “我们这么打下去两败俱伤，萨法的机甲可还能动呢。” “别浪费能量了吧？不然你也跑不完全程啊。” “刚刚这一炮消耗不小啊，你可省着点。” 简直神烦。 观众们不了解安明岚的，还以为是这名选手的个人风格，刚才三人混战压力太大，现在腾出空来就搁这儿废话了。但熟悉安明岚的云晓朔就很惊讶了，他不记得安明岚喜欢和对手说闲话啊！ 而场边楚文悦作为队友，望着光幕更是有点发呆。 平时队长是偶尔会开开玩笑，可比赛中的队长从来不说废话，之前对战相对较熟的金炎战队时，也没有和对手金炎战队说过一个字。不止正式比赛，友谊赛和常胜战队一对一那场战斗，队长同样没有在对战中和对手聊天。 这是……计谋吧？ 在干扰自己。爱德文无视了通讯器里没停过的声音，淡定地控制着机甲，这种干扰在他看来有些幼稚，安明岚应该也不会以为几句话就能干扰到他了，一边操作机甲一边说话的安明岚反倒更危险点。 所以安明岚另有所图。 爱德文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一个念头，就遭到了一次和对话同至的偷袭——偷袭角度来得刁钻，而这时，安明岚还一心二用地在那边说什么“你的定制机甲在哪家定的”这种废话。 大概，这就是安明岚的目的了…… 幸好爱德文提前有防备，黑血武者擦着高合金刀的边缘过去。这次偷袭很难躲过，对手似乎没有料到他能闪避，忙退后一步，匆匆抬起枪口来了一枪，像是慌乱下的应对。 这一幕似曾相识，爱德文下意识地张开防护盾，挡住了黑血武者上半部分。 如果对手习惯性攻击机甲上方的驾驶舱，目的大多不是驾驶舱坚固的面罩，而是机甲探测器。没有探测器接收景象，坐在里面的选手就只能对着一片漆黑的屏幕，四处乱撞了。在这场竞速赛里，没有探测器后果更严重，很可能会无知无觉地撞上某个陷阱。 一击激光枪转眼攻到。 落点……不是机甲探测器，而是黑血武者的膝关节。 第69章 五分的胜利 一个很细微的判断失误，其实左右不了局面。 但问题是留给爱德文的判断时间实在太短了，他潜意识做下了决定，又过于相信这个决断的正确性，所以没有进行其他的防备——机甲的关节处非常脆弱，哪怕是虚空s3最高也不到10%能量损耗的攻击，也有很大影响。 黑血武者的庞大身形摇晃了一下，爱德文迅速稳住机甲，可对面安明岚费心制造出这关键一击，显然也想好了后手。 精神力阻断。 三发普普通通的激光枪攻击。 即使爱德文的精神力用在了调整和抵抗阻断上，他也猜得到，这三次攻击会把黑血武者推到何处。 一个活动陷阱“恰好”移到了附近，赛道出现了一块方形的凹陷，黑血武者还没稳住的机身就这么卡在了凹陷里。随后，安明岚好像还不满意，让虚空s3抬手来了一次耗费能量最小的射线枪，一线光无声击中黑血武者前的小块地面。 砰！手/雷触发，在卡在附近的黑血武者身上炸得烟尘缭乱。 安澜一直保持着精神力感知状态，在战斗中也是如此，所以他才了解活动陷阱的移动轨迹和手雷的位置，没让这次制造出的机会白白浪费，一举奠定胜局。 没错，胜局。 接下来的时间里，虚空s3前后没有任何可以阻挡它的对手，观众和场上选手，都只能看着那一抹亮银色安全地往前跑。偶尔有点障碍装置出现，也没有一次阻碍成功。 最后一名龙进飞又用了半分钟才赶上公行天，两人的机甲擦身而过，没有攻击响动。 龙进飞甚至没让屠龙骑士的光幕视角往这边转一小下，此时他落后安明岚已经有非常长的一段距离，对于速度型机甲来说，足足一分钟的纯跑步差距。现在观众对胜负没有任何的疑惑，可龙进飞自己不这么想。 越是艰难的场面，就越有奇迹出现，龙进飞对命中注定是主角的自己能赢深信不疑。 他的想法越飞越远，已经想象到了赶超安明岚的时候，观众会用多狂热的呼声给他的胜利添彩了——要不是因为想象力太丰富，他本不会被活动陷阱卡住一次的。 龙进飞超过了公行天，可他也只是倒数第二。前头爱德文和萨法一先一后调整好，活动陷阱到时间就消失了，爱德文恢复行动力的时间比萨法只早上一点，接着两人追赶起遥不可及的安明岚来，凭借纯速度差异，萨法后来居上。 两人擦过时，萨法对爱德文嘲讽了一句：“要不是认识你，真以为你是来给安明岚送胜利的了。” “……” 公行天的落后是三人共同协作，萨法的机甲损毁是他被精神力诱导，最后他也被安明岚昨天试赛时表现出的假习惯欺诈成功……的确每次都有他，虽然他并没放水。 爱德文只能沉默地往前赶了。 比赛尘埃落定。 不管后面的人是不是在追上来，赛道就那么长，安澜毫无疑问地拿下了胜利。经过终点处工作人员的确认后，能量罩在比赛结束的一刻就撤去了，安澜走下机甲，迎接着观众们并不文雅的欢呼大喊。 工作人员指了指上头的光幕：“您能不能跟观众表露一下胜利的喜悦？”最好能竖个中指啥的，这儿的观众就喜欢狂野型选手……工作人员默默地想。 “我知道了。” 对着光幕影像接收器的方向，安澜微笑了一下。 就微笑……观众会不会不买账啊？工作人员担心之时，只听到观众的喊声顿了一顿，紧接着越发热烈起来，叫声简直快掀翻了整个地下一层的天花板，让他不禁紧张起这里的隔音措施来。 “可以了吗？” 安澜很清楚，这都是为了收益。准备这么大的赛场耗费绝对不小，要是能调动起观众的情绪，远看对贝利商城下次举办类似的活动有好处，近看也可以提升这些人对贝利商城的印象，影响他们平日的购买决定。 看着安澜那张脸，工作人员后知后觉了。 也对，有这样的外貌，还赢下了比赛，微笑就已经很让这些热血青年激动了……糟糕，他有没有脸红？工作人员连忙点头，不敢再看安澜，跑到一边记录起了其他几名陆续抵达终点的选手。 而安澜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这人爱岗敬业，不肯耽误一秒工作时间。 “队长，你看这个。”楚文悦走过来，给安澜看他手上的终端屏幕。因为赛道从起点到终点是一个圈，他坐的位置也在赛道终点附近。 安澜看了一眼，屏幕上是协会官网中的恒星战队页面，此时战队的右上角有一个星星状的图标，里面写着数字“5”。 恒星战队输掉了对金炎战队的一场，因此在障碍竞速赛前一直是累积0分的。这场障碍竞速赛的胜利积分就是五分，除了第一名，其他人一分也没有，基本属于白来参加了。 “现在的联赛第一是？”安澜顺口问道。 楚文悦返回协会官网，那张宇宙星图的群星最顶端有一行字——“星系级联赛”，旁边光芒万丈的战队名字自然就是目前的积分第一。 这个战队的名字，楚文悦也不陌生：“曙光战队，二十三分，去年的第五名。嗯……他们的赛程比较占优，不在落日云星系，至今没有碰上同样的八进战队。” 目前星系级联赛初开，同一个战队最多比了两场，假如撞上实力相近的输掉比赛，就会比其他对手较弱而赢下的人少了十分。曙光战队的有力竞争者中，就有的是互相碰上了，结果其中一个队的积分名次直坠谷底。 那边其他四名选手已经走下了机甲，公行天的表情还有点恍惚，看来打击不小。爱德文看到安澜还在，朝他走了过来。 “恭喜。”爱德文说。 安澜笑得有点狡猾：“你的想法还是天真了点。” 他指的是爱德文昨天试赛观察他的战斗习惯，却被他诓了这件事，如果换了擅长谋划计算的其他选手——就像是常胜战队的那个尹树，或是金炎战队的柴亭和李介，就绝对不会相信他表现出的任何战斗习惯。 听了这话，刚走近的萨法忍不住看向爱德文，他面色平静，居然承认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擅长这些。” 联赛选手各有长处，只是联赛对于战术过于重视的风气，让很多不擅长于此的选手也不得不潜心钻研战术。爱德文去年时还在担任队中的攻击手，但因为队长一位，很多人希望他能在队中承担更重的责任，比如……战术指挥。 黑洞战队也确实没有很出色的指挥选手，这才导致爱德文不得不改掉攻击手的习惯，去观察大局、去谋划推动局面…… 其实爱德文做得还算不错，不乏有期待队长的转型为黑洞战队带来改变的支持者。 可今天这场比赛，让爱德文彻底发现了问题。比赛中他的战术意图统统被看穿，从安明岚先发制人，假装掉队导致萨法对他攻击开始，自己就掉入了安明岚希望三人混战的圈套，假如不是混战，虚空s3的火力很难对萨法造成有效打击，萨法的攻击角度不会像混战一样更受局限，也就不会因为一次换位失去优势，引发一连串蝴蝶效应…… 要不是遇上真正精通此道的安明岚，自己可能一直都不会发现，自己终究还是不适合这些吧！爱德文这么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条豁然开朗的道路，这半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仿佛也随着道路的打开烟消云散。 “谢谢。”爱德文认真道。 安澜微微一怔，很快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有关爱德文的情报他记得清楚，也正因此才会定下那种战术：“和我可没关系，早晚你会遇上战术型选手的。” “那也太晚了，学费太贵。”爱德文开了个玩笑，“期待下次碰面。” “合赛级联赛再见。” 两人道别后，因为机甲损伤，爱德文继续去和贝利商城的技师沟通了。观众们正在排队离开地下一层，在人没有全部走光前，选手们也没法动身，毕竟他们还要请人来搬机甲，所以暂时只能在终点处说说话。 等爱德文走远，萨法才走到安澜身边，神色颇有些踌躇。半晌，他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开口问道：“那个障碍是你算好的？” 安澜笑眯眯地看着他。 其实是假的，不过他也没必要把幻觉武器的事亲自告诉萨法，等某天碰上，萨法自然会去研究关于他的情报，但如果萨法没研究嘛……那就更好了。 萨法直视着安澜好一会儿，最后才道：“安明岚，下次对上的时候，我不会再输了。” “我也不会输，所以你想平局？”安澜一本正经地问。 “谁要平局啊！” 本来萨法非常想长篇大论一番自己的战斗宣言，可惜龙进飞过来了，他完全不希望被别人听到他说的话，只得愤愤离去。 其实安澜还真有点好奇龙进飞输了比赛会有什么想法，毕竟龙进飞之前那么自信心爆棚的样子，现在发现他的脑补都只是脑补，会不会遭遇什么打击？ 安澜真的低估了龙进飞。 这小子走下机甲后，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还和离魂状态的公行天打招呼来着，看不出场上曾被公行天借手/雷炸过。对于本场比赛的胜利者，龙进飞也是很厚道地祝贺了一番，虽说听起来像是“我的小弟真厉害”。 祝贺完，龙进飞表示：“既然是你赢，那请客的事就算了，十五号那天见到再说，我赢了会带你吃气环星的特产！” 七月十五是恒星战队对白云战队的第一场，龙进飞也是白云战队一员，当然有必要代表战队进行一下提前挑衅。只是由于龙进飞的自信心，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带领”的白云战队可能会输，所以这句话半点火药味都没有。 “还是我请你吧。”安澜只是笑笑，就把这句不成挑衅的挑衅给带过去了。 场内只剩下最后几名观众，工作人员和他们沟通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可以和安明岚说话吗？”云晓朔问。 “对不起，我们不能决定……”工作人员转过头去看安澜，目光里满是求救信号，“如果选手愿意的话——当然可以！”见安澜点头，他一秒给了肯定答案。 云晓朔的眼睛亮了：“安明岚还记得我！大哥，我们过去。” 被他拉住的云晴天倒是无所谓，但是……云晴天看了看斗篷被云晓朔拽住的那个人，他那名自称华羽的同伴很积极，不过这人刚才好像是想离场来着，结果却被小弟一把抓住了斗篷，于是留到了现在。 其实小弟也没多用力拉着那人，可能他是不想斗篷被拽掉…… 云晴天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一丝危机感：连脸都不敢露出来，该不会是通缉犯吧？今天看比赛的观众貌似都不是什么良民，所以这个猜测，也挺靠谱的？ 第70章 互报假名的旧识 不管哥哥是如何担心的，云晓朔已经像一阵风一样跑到了安澜跟前。 被他拖住的默莱尔也很无奈，他总不能因为不想暴露身份，就用精神力去压别人吧？要是强制阻断了云晓朔，那看起来不是更身份可疑了。 华惊羽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需要我代你去和安明岚搭个话吗？” 看着前头正在和安明岚说什么的云晓朔，默莱尔放轻了声音：“别胡思乱想了。我不想和安明岚有什么接触。” 安明岚在战斗习惯上和安澜有相似之处，仅此而已。再怎么相似也就是表面上的感觉，默莱尔对这名联赛选手的唯一情绪，只有些微的怀念，他并不是因为表面感觉喜欢安澜的，所以看到安明岚，默莱尔也没升起过特殊的好感。 抛除和安澜那些相似，安明岚只是一名正常的联赛选手，他没必要深交。 “是因为你特意来这个什么星球上看一场非正式的积分赛，我才会多想的。”华惊羽很不相信地小声说，“一点想法都没有？连移情作用都没有？” “没有。”默莱尔答得干脆。 前面云晓朔热情地祝贺完安明岚的胜利后，开始介绍他的同好会。 “……虽然现在看起来人数不多，可是我们同好会的增长率还是很高的，下一步就准备举办一个同好活动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给你加油！” 云晓朔兴致满满地说着，一把拉过默莱尔，“你看，就连白周星上我也偶遇了两个你的支持者，他们也会加入明岚同好会的，对吧？” 问这个“对吧”的时候，云晓朔转过来，对默莱尔两人眨了眨眼：“给你们一个和安明岚说话的好机会，不要太感谢我啊。” 安澜也看了过去。 两个披着斗篷的人，斗篷的式样是最普通最难找出来源的那种，身高相仿，假如不是云晓朔表示他们是自己的支持者，安澜真的会把他们当成可疑分子看待。 华惊羽立即肯定：“没错，我们最喜欢的选手就是安明岚了！” 他在心里稍微对萧元光说了声抱歉：萧队长啊，其实我最喜欢的选手还是你，这只是我为了好友走出失恋阴影而不得不做的一次妥协…… 人都走了五年了，连费纳帝国都从长年战争中走了出来，好友却还是不肯忘记。华惊羽已经无所谓安明岚压根不是人鱼了，不是人鱼可以改造成人鱼，再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让默莱尔步入新篇章，其他的事以后再考虑。 华惊羽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默莱尔：“我是华羽。我这个朋友不太爱说话，对不住了，他一到喜欢的选手面前比平时还沉默，啊哈哈哈。” “……莱尔。” 默莱尔决定下次不带华惊羽来了，他还是对着光幕看比赛更合适。 华羽这个假名，云晓朔他们在比赛中就听华惊羽说过，但默莱尔确实是头次介绍自己。云晓朔拍了拍手，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明岚同好会的成员了，记得在公告板上注册加入。” 这名字…… 安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全身斗篷的遮掩面积再怎么大，也能看到一点点下半张脸，他对记忆中那两人还没到下半张脸也能认出的程度，不过加上声音，总归是有了推测。 “握个手？” 安澜主动跟两人说。 华惊羽一愣，果断把机会让给了同伴“莱尔”：“快点，别害羞了。”说这句话时，他自己心里都有种未来无望感，等回帝星了，默莱尔绝对会把他送回家里去见大哥。 幸好有斗篷遮脸，他看不到默莱尔的表情，还能安慰自己“这是在给朋友找幸福”。 既然假装是安明岚的粉丝，这种机会要是拒绝了，未免太矛盾。默莱尔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和安澜握了一下，白皙的手指在对方手上略一触碰，很快就分开了。 袖口处的布料只是一晃，但安澜已经得到了答案。 身为军人，默莱尔的手上和他曾经一样有硬茧，不管这人是不是默莱尔，首先是个战斗人员肯定错不了。何况这个“莱尔”的小指指尾有一圈很浅的戒指痕迹——默莱尔平时会佩戴王储的证明，一枚很简洁的银色嵌绿宝石指环，安澜在公告板政治区看到过。 好歹曾经在帝星生活了六年，安澜对布料材质也有些判断力，再加上布料的来历和身边那个“华羽”，基本可以看出“莱尔”的身份了。 安澜也没有完全确定这个推测，可是…… 觉得这人是默莱尔之后，再看对方现在被当成自己粉丝的样子，意外的挺不错啊。安澜不信默莱尔真会成为哪个选手的粉丝，估计是让云晓朔给硬扯过来的。 “我还没有握过手呢……” 云晓朔嘀咕了一句，他看到不远处龙进飞正在指挥工作人员搬机甲屠龙骑士离场，突发奇想：“哥，我们请安明岚去吃酸果炒面怎么样？” 哼，我们安明岚就是赢了也有人请客，才不用接下来的对手请！ ——粉丝的脑回路，很多时候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 “这样不好吧……”云晴天犹豫。 他们都耽搁安明岚很多时间了，星系级联赛的时间非常紧张，七月十日恒星战队还要和常胜战队比赛，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回到日月星去准备下一场战斗才对。 云晴天看了一眼楚文悦，假如安明岚因为是自己的支持者不好拒绝，希望这个选手兼战队负责人能义正言辞地回绝掉啊…… “有什么不好的！”云晓朔说着，就想起了许多后援会组织的头头们，他们都和支持的选手有一定私交，所以自己也得和安明岚拉上关系嘛！ 他星星眼地望着安澜，考虑到反正也要等下一班飞船，安澜点了头：“去哪家？” 被云晴天寄予厚望的楚文悦，正一脸“你答应就行”的表情看向安明岚。云晴天也无所谓了，反正小弟就是这种性格，只要安明岚不觉得讨厌，吃就吃吧。 “最有名的那家，宇宙炒面！” 云晓朔非常可惜卢飞飞因为考试没来。 这可是和支持对象联系感情的活动，身为未来的同好会分会会长，卢飞飞怎么能不到场呢——没错，未来的分会会长。云晓朔其实有一个远大的目标，就是让七十八个星球上遍布着明岚同好会的分会，跟联赛协会一样霸气！ 云晴天对此想法，只有深深叹气：要是把这种精力用在学习上，说不定早就跳级了…… “莱尔和华羽，你们也一起来吧。”云晓朔这句话，一丁点疑问的意思都没有，他没想过这两人有拒绝的可能。 默莱尔尝试着找了个借口：“我还有事，让华羽……” “这是在害羞吗？” 安澜明知故问地转过去问华惊羽，果然，华惊羽干笑道：“他这人就这样，对喜欢的选手……咳，别介意。” 安澜当然一点都不介意。 他对默莱尔笑了笑，语气温柔得不行：“谢谢你这么喜欢我。正常说话就行了，你可以把这当是朋友间互相请吃饭。”嘴上说得无比真诚，其实安澜忍笑忍得很辛苦。 “……不客气。” 默莱尔沉默半晌后，只能如此回答。 一行六人是最后离开地下一层的，因为和云晓朔几人说话，安澜和楚文悦的机甲搬离时没像其他几个选手一样遭遇观众围追堵截。将机甲交给白鸽送达局的人以后，六人前往白周星的热门餐馆，宇宙炒面。 但是，在选手们之后，还有一批最晚走出贝利商城的人。 玻璃长廊上，卡迪先生小忐忑地注意着几名财主的面部表情。他自己有其他事处理，没有看过比赛，也不清楚别人对比赛激烈度的评价，只能期待财主们别觉得太无聊。 良久，辛礼开口了：“水平不错。” 卡迪如释重负。 一旁萨罗那的脸色却颇阴沉。他和辛礼坐在一起，当然清楚辛礼指的不是所有人，这个所谓的“水平不错”，特指本场比赛胜利者，安明岚。 不过仔细想想，安明岚的外貌和他相比是毫无竞争力的。安明岚过于秀气，和辛礼属于同一个类型，还不是灰色头发，辛礼绝不会对这种外貌的人正眼相看。萨罗那知道，辛礼喜欢偏向俊俏的青年，而且，最好是灰发黑眼。 连这个喜好的来源，萨罗那都打听得十分明白，这在贵族间本就不是秘密。 当辛礼还是个小副官，没有成为辛家家主的时候，他的长官——已故的少将安澜，正是一名容貌俊俏，灰发黑眼的青年。 那会儿的辛礼也不是人鱼，在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夺得家主之位后，辛礼做了一件令时人津津乐道的疯狂事——成为家主，看似摆脱了过去受欺负地位，从此前途一片光明的辛礼，在全家族成员的“支持”下，去做了人鱼改造手术。 然后，辛礼向他的长官安澜少将告白了。 安澜少将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了辛礼，紧接着就换了副官，没多久后死于战场。萨罗那觉得自己无需和死人争斗，早晚有一天，辛礼会发现贵族联姻是他唯一的选择，什么路边冒出来的相似品，终是上不了台面的玩物。 想到这里，萨罗那对安明岚也丝毫不介意了，脸色又恢复了正常。 事实上萨罗那的警惕真的很多余，辛礼这回连再收一个“仿制品”的意思都没有。安明岚的机甲水平是实打实的好，甚至和长官有一些重合，但两人也有不少差别。 在辛礼的印象中，长官的战斗是带着一股狠劲儿，长官不会和敌人做交涉以外的交流，更不会说些态度友好的废话——长官是独来独往的存在，比所有人都要特别。 要是让安澜知道，他也只能对这种想法报以苦笑。 敌人和对手，这完全是两个概念。过去的贾美尔人、在军队里遇到的不同派系军官，那都是只能分出生死的敌人，自然要抱着斩草除根的想法作战，安澜也懒得跟那些军官贵族虚与委蛇，话就少了很多。联赛则是机甲竞技的比赛，要是像面对摧毁家园的仇敌一般凶狠，那才是出了问题。 何况现在是和平时代，安澜实现了心愿，不像过去一样觉得仿佛在被什么追赶着，性格也平和了不少。 说到底，还是辛礼对安澜的接触太局限。过去的辛礼作为安澜的副官存在，只见过安澜对敌人和对同僚下属的一面，却没见过他对待熟人、朋友和平民是什么态度， 正因如此，即使人近在眼前，辛礼依然是一无所知的错过了。 第71章 试探 宇宙炒面顶着公告板上“白周星最推荐美食”的名声，店内客人来往如川流，一个个小隔间都挤满了食客。没有事先预定，又赶上了午饭时间，要不是赶巧有客人用完餐，可能安澜几人还要在外厅等着。 虽然有名，但宇宙炒面是平民餐馆，环境比不上清幽典雅的餐厅。安澜还特意关注了一下“莱尔”，披着斗篷的他引来不少人注意，可惜看不见他的表情。 落座时，一桌六张椅子两两相对，安排时又起了周折。 安明岚和楚文悦是队友，习惯性地相邻而坐，云家是一对兄弟，也没多想，直接坐在了一起。这么一来，默莱尔和华惊羽就只能拆开，各坐一边了。 “莱尔。” 华惊羽努力示意，希望默莱尔坐到安明岚旁边。 其实坐在哪里默莱尔是无所谓的，只是华惊羽这么一闹，他反而不想顺着来了。现在华惊羽好像卯足了劲儿要把安明岚和他牵到一起，可他完全没这个想法，于是便索性不管华惊羽使的眼色，选了另一边的空座。 华惊羽只好自己坐在安明岚右边了，还无辜惹来云晓朔的怒视。 云晓朔心里纠结啊，要不是大哥提醒自己太热情了会招致反感，他绝对第一个贴着安明岚坐，哪轮到一个同好会的普通成员享受福利！ 水面下的争斗，安澜一点也没察觉。 不就是一个座位吗，难道不是随便坐的？不过安澜倒是看出来了，华惊羽是撺掇着默莱尔和自己打好关系呢，至于原因……他真的猜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近卫官阁下拉着三皇子和一个联赛选手交好——他还是个不太出名的联赛选手。 难道和开幕式那天有关？ 安澜试探道：“屋里这么热，还穿着斗篷？” “完全不热！”华惊羽连忙摆手。斗篷是不能不穿的，他在频道上露脸的次数也不少，别说只是做饭的热气，哪怕屋里是个蒸笼，他也得捂紧脸忍着。 对面默莱尔安静地用叉子拨弄酸果炒面，权当这提问和自己无关。 “那你们的体质可够特殊的……” 云晴天打量着两人，因为担忧小弟和坏人结交，他对两人的身份也很上心，本来就是往通缉犯方向怀疑的，现在怀疑更盛了。隔间空间狭小，如今又是白周星的炎热夏日，他穿一身夏装都热，更别提披上吸热的黑斗篷了。 华惊羽也知道自己很可疑，只能打着哈哈：“没办法啊，我们体质不行，怕冷。” “……” 云晴天一言不发地盯着华惊羽。 还体质不行，先把手上的茧子藏一藏再装普通民众好不好？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打哪个军校出来的，云晴天是远航军校的毕业生，自然分得出来。 不知道哥哥想法的云晓朔有些疑惑：“哥？” 云晴天回过神，心下犹豫。既然这俩人身份不对劲儿，自己是揭穿呢？还是不揭穿？平日里看着再稳重，云晴天也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和小弟独自出远门一次就碰上难题，处理起来犯了难。 正在此时，他听到安明岚的声音：“再不吃面就凉了。” 云晴天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安明岚笑意盈盈的眼睛，安明岚似乎是无意地朝两个身披斗篷的人身上一扫，随后看着他一口未动的炒面。 这是让自己不说？ 思索了一下，云晴天反应过来。 的确，不能揭穿。要真是通缉犯的话，当众揭穿难免会殃及自己，这俩人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言谈开朗，但还说不定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呢。 云晴天想通了，低头吃面，不再和两人搭话。 华惊羽松了口气，旁边的安澜也放松下来。安澜对他们的身份有了猜测，当然不想两人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一双双眼睛盯着都三皇子的日常生活，默莱尔是联赛的提议人，又和担任协会首席的贵族有一定交情，如果被扒出来和一名选手进餐…… 一场气氛微妙的酸果炒面之旅。 宇宙炒面里其他桌的食客都在热络交谈，只有这一桌无比沉默。华惊羽怕言多必失，干脆一句话不说，默莱尔用餐时一向安静，云晴天顾忌着“通缉犯”，连云晓朔想说话都被他劝住了，楚文悦本来就话少，加上安澜不觉得有必要说话，他更不会开口了。 离开宇宙炒面的时候，云晓朔见安明岚准备走了，还很不舍。 云晴天看小弟眼巴巴望着安明岚却没什么好说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问：“能不能给小弟留一个联络号？我会看着他不散布到公告板上的，也不会经常打扰你。” 这个要求其实有些逾越了。 选手对自己的粉丝亲切，一起用餐，很正常，但真正深入的交往却没几个人会做。崇拜者和被崇拜着，地位本来就不平等，交往起来不像朋友一样自然不说，选手也得提防着粉丝拿自己的信息去招摇。 楚文悦轻轻拉了一下安澜的袖子，提醒他：“队长……” “我会注意的。”安澜拍了拍楚文悦的手，转头对云晓朔说，“没关系，你也留一个联络号给我吧？怎么说你也是同好会的会长大人啊。” “嗯！” 云晓朔惊喜得连终端都没拿稳，差点摔了终端。 很快交换好联络号，安澜看着其他几人：“你们要吗？”他不忌讳联络号外传，大不了设置屏蔽把恒星战队以外的通话拦截掉，至于和粉丝亲密交往以致暴露信息这种事，他就更不会了。 他想得很开，既然买了终端，不就是为了和别人联络用的？虽然安澜以前讨厌终端，但也只是因为终端象征着一大堆麻烦事，现在他只是联赛选手，总不会再有事找上门了。 而且云晴天和云晓朔是兄弟，拿到联络号互通一下就行，所以安澜这个问题，主要还是问的默莱尔两人。 华惊羽第一个点头：“我不会外传的。” 他清楚默莱尔肯定是不打算联系安明岚的，所以自己先要一个，哪天说不定能有用！华惊羽铁了心要让默莱尔忘记过去，也顾不上回去后会怎样了。 安澜看向默莱尔：“你不要？” “……” 默莱尔记得他被华惊羽设定成了“忠实粉丝”，虽然不想接触，但只要不给出自己的联络号，多得一个也没关系。想到这里，默莱尔微微点头，“那就麻烦了。” 一番交换下来，安澜没有得到默莱尔的联络号，不过有华惊羽给他的号码——那串眼熟的数字彻底暴露了两个人的身份。 因为过去没有固定终端，安澜对熟人的联络号记得一清二楚。其实不管号码是否和记忆中一致，安澜都不会改变判断，毕竟五年里换个联络号也是正常的，只是恰好华惊羽没有换过联络号，这让他更加确定两人的身份了。 安澜在返程飞船上时，还在揣测着两人的来意。 他和两人的接触，无非是卡萨别墅一次，开幕式上一次。要是前者的缘故，默莱尔应该直接把他关进监狱才对，要是后者……难道是看出他是安澜了？重生之说这么不可思议，又过去了五年，怎么会有人记得他的战斗习惯，所以应该不会被猜出来的…… 总不可能，那两个人真是安明岚的粉丝吧？ 眼前还有一场和常胜战队的比赛，想不通的事情，安澜也不再多想。那两人要当粉丝那就随他们当，只要不添麻烦就好，反正是和比赛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 回到日月星时，安澜本打算先去看库艾利，但从菲尔的通讯中得知路陵空已经醒了，他就一人改道去了医院。楚文悦还要去白鸽送达局收机甲，准备晚些再看望路陵空。 精神力损伤科的走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护士帮忙开了门后，安澜走进病房，将手里的刚买的东西放到了床边。 病房中的路陵空是清醒状态，听到动静就放下了终端，他看了一眼那样东西——新出的冒险小说，《大陆梦游》。 “公告板上评价还不错，所以顺路买了一本。” 安澜对路陵空是有些愧疚的，如果他更注意队友的状况，就不会导致路陵空本来已经平稳的精神力情况变成这样。管理队员是队长的责任，队员出了事，自然也是队长的责任。 探病他不是第一回了，但以前在军部时也没想过送病人什么礼物，幸好路陵空的喜好非常明显。安澜特意选了一本新出炉又备受好评的冒险小说，以路陵空对小说的执着，过去出的书可能他都看过了。 路陵空果然很感兴趣，伸手想去取。 安澜先一步拿起那本书递给他。 因为安澜的动作太迅速，路陵空愣了一下才接过书，然后舒了口气：“队长你真是一场及时雨。这几天只能看公告板上的新书评价解馋，叫菲尔带书给我他又不肯，非说看书会让情绪激动……谢了队长，我给你倒水。” 路陵空刚要坐起来，一只手便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我自己来。”安澜直接把他摁回到病床上，自己去研究医疗助手机器人了。 “……” 路陵空看着队长的背影，无语了一下。 没多久，安澜转过头来问他：“接水要怎么设定？”神情十分坦然，显然不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有哪里奇怪。 路陵空很想问一句，他是精神力损伤，不是瘫痪吧？ 第72章 提前做戏 从医院出来后，安澜又回了一次珊瑚药剂店。 已至深夜，药剂店大门紧闭，二楼的窗户却透出温馨的暖黄色灯光，珊瑚药剂店坐落的这条街道平日里也是人烟稀少，此时更是四周寂静。安澜掏出库艾利给他的指纹取样匙，在大门上贴了一下，听着咔嚓一声，竟有种回家的感觉。 其实安澜走这一趟没什么要事，只是看看库艾利而已。当初说是来当保镖的，但如今他住在恒星战队驻地，要是保镖，那也是最不称职的保镖。 库艾利性格警惕，门口装了连到实验室的监控，假如进来的是外人，他会锁上实验室和店门口的门，再通知警卫。不过来的是安澜，库艾利只好停下手头的研究。 “舍得回来了？”库艾利的招呼显得不那么友好。 安澜看了看沙发旁的座钟：“这么晚，你还没睡？” “还不困，有事没做完。”库艾利揉揉额角，坐在了沙发上，他捡起沙发上的控制器打开灯，店中立时亮堂如昼，“你们队那个叫路陵空的，虽然过两天就能出院，但也只是回到被送到医院前的状况，旧伤还是好不了。我在找精神力损伤治疗的论文，看有没有办法。” “辛苦你了。” 没想到库艾利这么上心，安澜愣了一下。他在脑内搜索了一番表达感谢的语句后，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最后只得干巴巴地来了这么一句。 库艾利瞥他一眼：“研究这个是我的兴趣，你用不着想太多。” “哦。”安澜老实地应了一声，虚心请教起来，“精神力损伤一般都是用精神力技巧治愈的，我以前见过状况比路陵空轻的人，机械和治疗舱用处不大，最后是一名a级精神力的军医慢慢调养才好过来。你觉得如果我试着用精神力给路陵空治疗，会不会有效果？” 听着听着，库艾利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打算怎么治？” “先用精神力共鸣调整精神力的波动情况——” 安澜还没说完，就被库艾利丢了个白眼。库艾利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坚决：“不行，绝对不行。想完成整个疗程可不是一两次共鸣就行的，精神力共鸣多了会有危险。” 危险？安澜有点不解，以前战场上急救时也没少见过用精神力的治疗，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像军医一样专业？以为会对路陵空的伤情有影响，安澜也作罢了。 七月十日如约而至，常胜战队租用的飞船再次降落在日月星战队驻地群中。 不久前，他们已经在飞船上开了赛前最后一次战术会议。本次比赛的地图是熔岩山洞，虚拟赛的地图一向比实赛复杂，因为很多地形在现实中受到制约，星网却是随心所欲的，熔岩山洞，正是一张极为复杂的地图。 熔岩山洞是今年的新地形，常胜vs恒星这场也算是给新地形试水。协会下发的地图还是那么简略，但只是看着简图上的弯弯绕绕，就足够让虞以祥头晕眼花了。 “三层山洞……出场阵地还是不确定吗？”晁安林问。 “目前还没有通知。距离比赛只有一个上午了，应该是不确定的。” 尹树端详着投影出的半透明地图，熔岩中包裹着的山洞如同能工巧匠建造的楼阁，橘红色的熔岩流淌过地面龟裂的缝隙，也不知道熔岩对机甲有没有损伤。 这样的场景，如果双方阵地相隔较远，一个在第三层一个在第一层，不动用精神力和探测类装置的情况下，恐怕转个十分钟也难以碰上对手。 基思用手指去戳地图的光影：“别太担心嘛，劣势对于双方都是存在的，恒星战队肯定也没碰过这么复杂的场地。” “首先，熔岩是否有伤害这点需要第一时间确定。” 尹树环视在座的队友，最后一次重复，“整队行动，小心埋伏，恒星战队有分散后打游击的习惯。我们的主攻对象是安明岚，尽量把他第一个送出局，有攻击安明岚的机会不要放过，没有指挥，恒星战队面对新地形很难再有作为。” “恒星战队出场的是安明岚、楚文悦、菲尔和达肯思，至少我们有人数优势。” 这句话说出来，本来是想给队友一颗定心丸，但尹树还有些纳闷——星系级联赛，居然能遇到“人数优势”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事情，就算是差点的战队，在近年协会对联赛选手火热战斗的宣传下，凑齐五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日月星上战队驻地群的拮据，尹树觉得自己好像又能理解了。 “输了就少拿十分。” 尹树温和地拍了拍虞以祥的肩膀，“队长，把惩罚说给他们听听。” 虞以祥身体一僵。他偷看了尹树一眼后，板着小脸，没什么起伏地复述道：“今天比赛中出局的人，回去后各领一场积分赛，要是积分赛也输了，就在下一场正式比赛结束后再领一场，直到一人赢回十分为止。” 简直是恶魔！基思张了张嘴——十分，起码也得是赢下两场以上的积分赛了！但积分赛的竞争也是激烈非常，有的积分赛参赛者远超过五人，胜利难度不亚于正式比赛。 尹树看着在座几人：“别怕，假如我出局了，也是一个待遇。” 糟糕……好想把自家副队直接送出局啊！ 基思抬眼，正对上尹树比春风还和煦的目光，连忙压下心里小恶魔的种子。反正他们队里这五个人，出局可能性最大的倒不是他，而是队长虞以祥，其次是咸清行，一个挂着队长名头树大招风，一个是主攻手。 至于晁安林，基思心里明白，刚才那个“惩罚”的范围不包括晁安林，以这位队中元老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了连番比赛的消耗。 “提起干劲儿了？” 尹树看穿了基思的想法，只是朝他温柔一笑，害得基思吓得又脑补了一堆危机，“快要到日月星了，大家收拾收拾东西，面对支持者的时候都收敛一点。” 支持者。 自己的，队友的，常胜战队的支持者。 想到有人在等待他们的飞船降落，期待着他们的胜利，虞以祥有些心跳加速。似乎觉得脸上在发热，他摸了摸脸，茫然地问：“清清，我刚才是不是很像个队长？” “你就是队长。”咸清行说。 飞船降落在人群中，围着常胜战队飞船的几乎人人都戴着v字面具，看样子是粉丝，连来运机甲的协会人员里也有一个v字面具。警卫拦住随队来的支持者，给常胜战队五人留出一条不算太宽的路来。 恒星战队方面，过来的只有安澜一人。他在v字面具集团充满挑衅的目光中，神态自若地和五个人打招呼：“来的挺早，是不是很紧张啊？” 离得近的粉丝有听到这话的，立马朝安澜比中指，可惜安澜根本没看到。 “还好。” 常胜战队倒不生气，上次他们已经彻底见识了安明岚的实力，有实力的人，嚣张一点也是应该的，何况他们这类战斗人员的脾气不好才正常。晁安林语气温温地应道，“毕竟是正式比赛，准备周全也能发挥出更好的水平。” 安澜笑了笑：“那就希望你们能发挥出比那天更好的水平了。” 听着没什么的一句话，但其中下战书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显然是在嘲讽常胜战队友谊赛时表现出来的水平不行。要是常胜战队很熟悉安明岚，就会发觉，今天安明岚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往日完全不符，简直是句句都在刺人。 所以尹树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尽力，到时候可别惊讶。” “怎么会呢。”安澜嘴角一翘。 尹树回以温和的笑容。两人站在v字面具应援团的包围中，互相看着对方笑的样子，让旁边基思摸了摸短袖没盖住的胳膊——这天，好像凉飕飕的。 常胜战队来得早，直接去了协会的备战室，恒星战队这边唯一过来的安澜打过照面后，就又回到自家驻地去研究今天的策略了。其实接不接机都无所谓，星系级联赛时间紧张，安澜就算不去打招呼也无妨，但他另有打算，才特意跑了这么一趟。 驻地客厅，今天出战的四人围着坐在沙发上。 “我想战术安排大家已经很清楚了，现在有疑问可以提出来。”安澜关掉用于讲解的熔岩山洞地图投影，“还有，达肯思。” 他盯着达肯思闪烁的眼神：“你的责任很重，如果做不到的话……接下来要对上白云战队的两场比赛，我不会再让你出场了。” “什、什么啊！” 达肯思别开视线，刚才和安明岚对视的一眼，他的心中竟然窜起了一阵慌乱。白云战队去年曾雇佣黑客入侵星网作弊，成绩不行，但据说战队遇上了财主，钱绝对不缺——没有竞技道德，又有钱，他们是达肯思瞄准的交易目标。 假如自己不能上场，交易就难办了。 达肯思声厉内荏地反对：“凭什么不让我出场？我们队本来人就少，你把我换下去，路陵空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场，难道你觉得三个人就够打败白云战队了吗？！” 对安明岚的决断，菲尔也有点吃惊：“赛场上表现不好，也可能是状态不佳……” “我不管表现不好是因为什么。” 安澜的语气很平淡，“无论三个人能不能打赢白云战队，我也不会放一个总是状态不好的人上场，四个人里有一个破坏战术完整性的存在，不如三个人齐心协力。” “你是说我破坏战术完整性？”达肯思气结。 他又不是白痴，没有交易的情况下他没事闲的才会捣乱，只是安明岚下的命令看起来没有道理，他才决定不执行的。场上选手根据情形，对事先定下的战术和指挥命令重新斟酌，这是很常见的事。 安澜摊了摊手：“你不听指挥。” 少了路陵空是一个意外，安澜本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让达肯思担任要务，现在却也是没有办法。为了今天不出状况，他只好在战前敲打敲打达肯思。 思索片刻，他扫了一眼菲尔和楚文悦：“趁这个机会，我就把要求再说一遍。赛场上我希望大家都能及时听从指挥，疑问等有空或是场下再问，如果对指挥有不同见解，尽量用最简短的字句把你们面临的情况说清楚。” “嗯，我知道了。”楚文悦很快应了下来。 菲尔疑惑地问：“这是应该的啊，没必要重新提出来吧？” 不同战队之间对指挥的服从度是有差异的，若是全队战术素养都较好的队伍，适当地对指挥进行取舍也没关系。不过恒星战队并不是这个类型，而是全以麦伦的意思为主，如今多了个安明岚，他们也很习惯这种服从指挥的模式。 “我主要是说给达肯思听的，顺便说给你们听。”安澜直接点名，“你怎么想？” “你能保证听你的就能赢吗？”达肯思用上了激将法。 就算指挥没有问题，由于战队实力的差异，输赢也是正常的，谁也无法保证在自己的指挥下就能绝对取得胜利。楚文悦想要打断达肯思的话头，出声制止：“达肯思……” “不能。” 安澜回答得爽快，“但如果是在我的指挥下输掉了比赛，我会负全责，记者招待会上也会和别人说清楚责任所在。你们可以怪我，考虑更换指挥的权力也给你们。” “可如果是因为有人没听命令才导致了失败，同样的……”安澜起身，经过达肯思身边时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就是那个人负全责，可以吗？” 因为没有预料，达肯思躲闪不及被拍到了头。 对方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就走了，瞪着安明岚的背影，达肯思的脸色比乌云还阴沉。他不去看其他两名队友的表情，猛地站起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73章 迷惑人心的打算 星网联赛会场，10号入口遍布着白夹克衫和v字面具打扮的人，比起上次对阵金炎战队，这次来看比赛的观众中多了不少恒星战队的支持者。星网管理局也很会做生意，及时推出了恒星战队队服同款，以供粉丝们掏腰包出血。 今天一共就五场比赛，时间是错开的，午后这个时间只有常胜战队vs恒星战队这一场，所以会场外几乎都是熟悉两队的观众。 只除了某一个人。 “那个面具……”默莱尔看了看四周，蜂拥至10号入口的人不少戴着面具的，他和华惊羽用斗篷遮住脸的方式，还引来不少古怪的目光。 华惊羽对联赛任何一支战队都了若指掌，当下明白过来默莱尔的意思：“你可别买啊，这个v字面具是支持——” 话音未落，默莱尔的手上就多出了一张橘红色的面具。 星网管理局出品，虚拟产品在腕轮中就可以订购，不用一秒钟，立即送到手。既然来都来了，体验一下联赛的气氛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买张面具可以防止别人认出自己，于是默莱尔戴上面具，拉下了斗篷兜帽。 “……支持常胜战队的。”华惊羽将句子补充完整。 “没关系。” 前两天还假装着安明岚的粉丝，一转眼因为常胜战队有面具周边就“投敌”了，这种事默莱尔做的毫无心理负担。 默莱尔还顺便问道：“你不戴？”他记得华惊羽上次看金炎战队比赛时，还抱怨过别人都能穿队服，他们这么穿很像乌鸦。 “不了……” 华惊羽无奈。可能是最喜欢安明岚这话说多了，他还真有种自己支持恒星战队的感觉，对于这场比赛的结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较希望恒星战队赢。 但理智上，华惊羽还是相信常胜战队多一点。 联赛举办至今已有三年，也越来越正规，恒星战队的各项设施却还是第一年那种将就的水平。华惊羽特意在公告板联赛区查了查，他们是目前进入星系级联赛的战队中，唯一一个没有接受赞助的战队。 这样的战队，又赶上了一名队员受伤，还能走得更远吗？ “哎，默……咳，莱尔。”华惊羽生硬地改了口，小心翼翼地试探起来，“那个安明岚驾驶机甲的水平，你也觉得还不错吧？” 默莱尔瞥他一眼：“有话直说。” “我看你也没投资过什么战队，是觉得不想投资战队，还是怎么回事？”华惊羽想了一下，又道，“我听说迦兰可是有投资万和洲战队的，每年分钱时都笑得像花一样。”迦兰是联赛协会的首席，和华惊羽也是旧识了。 “只是没有必要。”默莱尔知道，华惊羽又在花样百出的试探他对安明岚怎么想，不过对方不直接问，他也就当做没听出其中的潜台词。 华惊羽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惜已经快走到会场了，他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此时观众进场才一半，各个角度的屏幕都是漆黑的，解说孟黎正在用讲述两队历史的方式活跃气氛，也很谨慎地加入了他对今天比赛的一些预测。 选手倒是早已在机甲中准备就绪，距离开始还有一点时间，各有各的放松方法。赛前选手在机甲里的聊天不会播出，平时选手们最多是同队的聊一聊，偶尔会有相识或结仇的对手叫板，但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见的。 虞以祥正在遭遇这种少见的情况。 “星系级联赛是第一次参加吧，我听说你去年年底才加入常胜战队？”安明岚友好的问候从通讯器里传过来，“不用太紧张，和我聊两句？” “……”虞以祥没答话。 在接到安明岚通讯请求的时候，他是很惊讶的，最后想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对话。面对安明岚好像前辈似的说法，虞以祥有点小纠结。 如果他没记错，安明岚貌似是今年出线赛才加入恒星战队，虽然也像自己一样加入没多久就成了队长，但同样是彻彻底底的新选手。虞以祥默默地想着，非要说的话，自己才是安明岚的前辈啊！ 只是……自己能不能像安明岚一样，正式出场的一场比赛就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甚至在个人积分榜上成为第三名，压了不少有名选手一头？虞以祥不安地想着，让他从不安思绪中醒过来的，又是安明岚—— “我不会问你们有什么打算的。”安明岚不气馁，“随便说什么都行。” “哦……” 只是聊天而已。虞以祥调整好心态，真的聊起来了，“最近看了你们和暴义战队对战的录像的时候，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黑色的头发？长头发开机甲会不会不太方便？” 虞以祥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同队的频道。 常胜战队四人听到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话，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们的小队长这是在和安明岚聊天？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安明岚的回答：“黑色是染出来的，你觉得哪个颜色比较好？” “金发很耀眼。”虞以祥诚实地说。 两人一问一答几个来回，常胜战队其他四个人听着，心中感觉很是荒谬。他们也没听说安明岚有和比赛对手说话的习惯啊，难道是因为赛前沟通没有收录？所以安明岚以前也是这么和暴义战队、金炎战队聊天的？ 有什么目的吗？ 尹树下意识地警惕着，把那段毫无营养的对话内容翻来覆去思考，但怎么听，这都只是不该出现在赛场上的一段家常对话。 可是安明岚和虞以祥不同，这名横空出世的选手擅长计算，友谊赛时也并不多话，他绝对不会做无意义的举动。 “也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多想吧。”晁安林单独通讯了尹树。 尹树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可能安明岚的目的就这么简单——比赛中一点一滴的优势都可能影响胜负，考虑到恒星战队缺少一名队员，安明岚只能更精打细算。 逐渐接近了开始时间，安明岚自觉地不再干扰虞以祥。 场上九人的机甲光幕上，同一时间跳出了比赛开始的提示框，机甲恢复了行动能力。原本漆黑的光幕呈现出了一片热气腾腾的昏暗景象，是熔岩山洞的洞内某处。 “让我们来看看两队的出场阵地。”孟黎的解说条理性十足，“恒星战队处于熔岩山洞的第二层最左边，位置好的观众可以看到，他们的旁边正是一片熔浆池。常胜战队则是在第三层中间，这段路比较狭窄，无论来去，最多只能并排通过两台机甲。” “恒星战队的阵地地势开阔，适合群战，这也是整个熔岩山洞中唯一适合群战的地方。可是四对五的情况下，常胜战队占据优势，恒星战队或许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安澜的判断与孟黎相同，两队之前都拿到了地图，虽不详细，确认这里是第二层的最左边还是可以的，这确实是个对他们来说不划算的地形。 可是，常胜战队现在还不知道这点。 与其匆匆忙忙搜寻对手，撞上了凭实力分胜负，不如提前布局。常胜战队五人中没有类似柴亭那种极端的探测型机甲，队里咸清行、虞以祥和基思都是攻击型选手，整个队伍有着强烈的攻击倾向，正面对敌是十分不利的。 “熔浆对机甲有影响。” 达肯思不情不愿地打开队伍通讯，“不扣能量，但机甲速度会下降。测出来的数据我发给你了。” 这个你，当然指的是安明岚。达肯思从来没叫过安明岚“队长”，现在对自己去试熔浆影响的事也颇有微词，要不是被威胁了白云战队那场不准出赛，他才不想听命令——安明岚绝对是在假公济私！要不然怎么偏偏让他去试熔浆？ 20%不到，影响不大。 安澜略一计算，望着那片平静却似乎有热气升腾的岩浆，心里有了打算。 “达肯思。”在达肯思耳中听来无比虚伪的声音响起，“你去熔浆里面躲一会儿，五分钟后如果还是没有伤害，把消息告诉我。” 达肯思咬牙切齿地把幽灵m3-1017开进了岩浆。 “楚文悦，你跟我来。”安澜说完，就率先操纵虚空s3离开了这片开阔场地。 他没有安排菲尔，因为具体的战术早就在上午时全部解释完毕。菲尔打开普罗米修斯xii的光学迷彩，机甲像是山壁中一块略有凸起的石头般，无声地隐蔽在岩浆池的旁边。 岩浆没有伤害，这件事孟黎也是才知道的。 “熔岩山洞是协会新发布的场地，前几天也在公告板的联赛区中引发了不小的争论，许多人对协会使用‘熔岩’这种会造成额外伤害的地形有所不满，协会对此未做解释。”任谁一看这场地，都会怀疑岩浆是否会左右比赛胜负，孟黎当时也这么想过。 现在看来，协会果然想得更清楚，哪有可能弄个一碰即死的地形出来。 不过会场里有恒星战队的支持者就失落了，他们不像其他战队的粉丝，对支持的战队实力有自信，而是更多去期待逆转、奇迹的发生。 要是岩浆有伤害，这些粉丝相信安明岚队长肯定能把常胜战队拐进坑里，一个个魂葬岩浆池。得知没有这种可能性，他们也不由得担心起恒星战队的胜负来。 只有来看菲尔复出第一战的粉丝依然□□，明明在屏幕上找不到开了光学迷彩的普罗米修斯xii，却都盯着菲尔应该在的地方——经过当年那次质疑，能留下来的粉丝无一不是心脏强大的忠实粉丝。 曾被人称作“火神”，复出战又赶上和火有关的地形，这绝对是胜利的预兆！ 忠实粉丝们如是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