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蝉坠落》 第1章 张良伟起床后,一眼看到客厅正中的遗像。黑白照片上的少女在笑,张良伟看了这么多天,总觉得少女眉间藏着哀愁。可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张良伟抱着遗像出门,妻子拉住他:“还去闹干什么?有意义吗?” 张良伟红着眼,把手臂从妻子手里抽出来:“怎么没有意义?别的孩子都活得好好的,只有我们的孩子死了!他们凭什么把她忘了?凭什么当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妻子的眼泪长流,言语出口却是毒的:“你现在知道替女儿讨公道了?她还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她的?常年只知道工作出差,女儿都丢给我一个人!我又要上班又要管家里,怎么顾得过来!你回家了对她也只知道打骂。如果你当时多关心她一点,也许人就不会死了!你根本不配当爸爸!” 张良伟的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胸口钻心的痛,扭头走了。 从外表看,张良伟和任何一个高中生的家长,没什么不同。四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戴副眼镜,穿一件洗得起球的黑外套,浑身上下都是中年男人的沉闷平庸。他一直在工地做财务,经常跟着项目出差,他的身上有些许财务人的谨慎精明,更多的是建筑工人似的粗犷憨直。 只不过此时,他捧着遗像站在市二十九中门口,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正值中午放学,老师学生进进出出,唯有他身边成了真空地带。 没人靠近,没人安慰,只有隐约细碎的议论,随着风飘来。毕竟他的女儿死了已经有一年。 天空飘起小雨,行人们的步子更快了。雨点落在张良伟的头发上、眼镜上,他低头把遗像紧紧搂住,不让她淋湿,又感觉到那股剜心剖骨的痛贯穿全身。 一把伞支到张良伟的头顶,他恍惚抬头,望见一张年轻而悲悯的脸。 “张希钰爸爸。”对方喊道。 张良伟的眼泪滚滚而落,紧盯着对方。 对方叹了口气,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旁边保安亭屋檐下躲雨,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年轻人叫了辆出租车,送他回家。 张良伟并不知道,在他进屋后,年轻人打伞站在雨中,望着他的家门,很久很久。 张良伟最后还是喝多了,毕竟今天是张希钰周年忌日。天色暗下来,他望着空洞洞的家,妻子早不知去哪儿了,离婚的事也只差最后的手续。很奇怪,孩子在的时候,这个家也不美满,两口子天天吵架,孩子也不听话,成天鬼混,经常挨打挨骂。可谁也没想过要散。孩子没了,日子却无论如何过不下去了,谁也不想再活在这个家里。 张良伟喝得晕乎乎的,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轻松,脑子里空空一片。他摸出手机胡乱刷,忽然看到一条下午4点就发来的消息: 【如果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张希钰,今晚8点准时来我家。】 张良伟猛地坐直,因为动作太急,一屁股摔倒在地,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把每个字看了一遍,一抬头,看到时钟还有一刻钟到8点。他冲到厕所用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冲出家门。 —— 陈浦住在市公安局西城分局背后的老小区,每天步行上班,不到5分钟,他那辆沃尔沃就扔小区楼下,有事出门才开。这天天气不错,天蓝云白,阳光清透,陈浦如往常般走到办公楼下,双手插裤兜,一步跨两层台阶,很快就蹿上楼。 一到办公室门口,就遇见大队长丁国强。 陈浦:“师父。” 丁国强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看样子是有话说。陈浦掏出火机替他点上,丁国强深吸一口,满是沟壑的脸露出深思,甩了甩手里的烟,才说:“队里来了个新人,到你的中队,现在正在人事那里办手续。” 陈浦点头,上个月,他手底下刚调走个兄弟,是该补充人手。 丁国强眯起眼,似笑非笑:“女的,24岁,省厅调来的。” 陈浦皱眉:“我要女的干什么,塞别人那儿去,给我换一个。” 丁国强指着他:“思想觉悟太低,你这就是、就是网络上说的……直男癌!”丁国强丝滑地把女儿骂他的词儿,安在徒弟身上。不过陈浦这话也没错,他说是中队长,其实相当于丁国强的副手,带的二中队,办的都是最恶劣的刑事案件,全是脏活累活,冲在危险第一线,前年还牺牲了一个。女孩子在他们局里都是稀罕的宝,丁国强一般也不舍得往二中队放。 丁国强又说:“她是李谨诚的妹妹。” 陈浦不吭声了。 他今年已经29了,多年风吹日晒,刚毕业时那白皙的肤色,深了一些,也粗粝了一些。他也不再像二十出头那会儿,成天穿着粉红的浅黄的天蓝的花俏衣裳来局里,惹得局领导和女警们频频瞩目。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短得紧贴头皮,一身黑色运动衣裤,却更显得身材高大、骨相清晰。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说:“她不是想学数学吗?怎么当警察了?” 丁国强奇异地看他一眼:“你连这个都知道?看档案她当年考上了湘城大学数学系,读了不到一年退学重新高考,上了警校。她在警校的成绩非常优异,毕业考进省公安厅,这次是她个人强烈要求来一线。” 陈浦轻哼一声:“优异?有我优异吗?” 丁国强莫名:“陈浦你有病吧?人小姑娘还没来,你阴阳怪气什么?再说了,她可是李谨诚的妹妹,你不得当亲妹子一样?给我把人照顾好!” 陈浦双手插兜,低着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丁国强见惯了他这副死相,也不生气,他当师父的,亲眼看着李谨诚失踪后,七年时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的陈浦,怎么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变成这副沉郁古怪的模样。人放在陈浦那里,丁国强是放心的。 第2章 这一早上,陈浦莫名心浮气躁,临上班还有几分钟,他刷手机视频,大数据好像懂他,给他推送中医养生,满面红光穿着唐装的中医,念经似地说:春天到了,肝气升发,烦躁易怒,宜疏肝养血,修身养性,不要发脾气,多喝温热的菊花枸杞金银花……陈浦“啪”地扔开手机,转头去茶水间冰箱拿了罐昨天放进去的咖啡,一口灌下去,满肚冰凉,才觉气畅。 等他去会议室开完上个凶杀案的总结会回来,沉静的气质从发梢浸没到脚心,他又成了二中队那个沉稳的队长。 陈浦刚一坐下,就看到对面的闫勇给他打眼色,眼神奇亮。陈浦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左前方角落那张空桌前,多了个人。 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穿浅绿色上衣,白色裤子,短发齐耳,乌黑柔亮。腰细腿长,正低头整理桌面,露出一小截脖颈。 陈浦身旁的周扬新一滑椅子过来,搂着陈浦的肩膀,低声说:“怎么来了个女的,长得不赖啊,你跟局里要的?” 陈浦还没说话,对面的女孩转身望过来。周扬新立刻松开陈浦肩膀,坐直了,露出个稳重得体的笑容。陈浦冷冷瞥周扬新一眼,女孩已放下手里东西,走到他的桌前。 周扬新“嗖”一声,椅子滑了回去。但陈浦知道,这狗子一定正竖着耳朵听。不仅他,满屋的狗子们都兴奋又不怀好意地偷听着。 李轻鹞的脸也是瘦白的,但是肤质很好,光泽清润。她的眉眼修长,嘴也小小的,乍一望去,只让人感觉清爽干净。再仔细一品,就能从那一身淡柔的气质里,品出些许沉静的清冷。 然而李轻鹞望着陈浦就笑,眉眼瞬间就暖了,伸手:“陈队你好,我是李轻鹞,今天来报到。”她的嗓音也跟黄莺一样柔和动听。 陈浦和她握了一下手。他的手干燥温热,有着好几处厚厚薄薄的茧子。她的手却细滑温凉。两人一握就松开。 陈浦:“叫我陈浦就行,手续都办完了?” 李轻鹞含笑点头,神态柔美。不说别人,连陈浦都觉得这姑娘表面看起来,大方得体又好相处。 陈浦拍拍手,让队里所有人都过来,加上李轻鹞一共8个。按流程先让李轻鹞简单自我介绍,又挨个自报姓名,李轻鹞入职的欢迎仪式,就算是做完了。不过,陈浦看到李轻鹞跟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聊得每只狗子都眉开眼笑,就知道在自己回办公室之前,李轻鹞已经提前跟所有人认识过了。 陈浦想,她和她哥,像,又不太像。李谨诚虽然也是个柔和贴心的人,却不像她,给人处处妥帖、滴水不漏的感觉。 末了,陈浦想了想,说:“这几天李轻鹞先熟悉一下,周末如果没案子,大家一起吃个入伙饭。” 话音刚落,大伙儿一阵欢呼声。李轻鹞好奇地问旁边的闫勇:“这么高兴?”闫勇嘿嘿笑:“吃大户,谁不开心?没事,这些年有人来有人走,还有破了大案,老大都要请的,他是有钱人,这些年钱都没处花,全靠我们吃利息。周末放开吃啊!” 李轻鹞微微一笑,抬头望去,陈浦已坐下了,整个办公室里闹哄哄的,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哪怕只是盯着卷宗,那双眼里仿佛也沉淀着刀锋般的寒意。李轻鹞忽然想起,自己踏入这个办公室后,轻而易举就获得所有同事笑脸相迎,只有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笑过。 —— 傍晚,陈浦准点下班。 走出分局大院,他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也不回头,如往常般,双手插裤兜,脚步轻快,绕过分局的围墙,拐进只能容一辆车进出的小巷。前边不远,就是他住的城中村——也是本市最大最老的回迁房小区——朝阳家园。 春天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刮在陈浦脸上。他觉得鼻子里发痒,在墙角站定,打了个大喷嚏,眼角余光顺势往后一瞥,那道身影停在一间奶茶店门口。陈浦心中嗤笑,这样的跟踪技巧,连他队里刚毕业的小伙子都比不上,果然是坐惯了办公室的高材生。 陈浦继续往前走,那人也继续。她的脚步不急不缓,轻快均匀倒显得跟他一样有耐心。 朝阳家园由四、五个老小区构成,这些年虽有拆迁、改造、扩建,大部分还保持着数十年前的原貌,多是五至十一层的老旧楼房,整个片区四通八达、道路狭窄、鱼龙混杂。 刑警李谨诚,七年前在朝阳家园失踪。那之后不久,陈浦就搬了进来,像一颗钉子,钉在这里。 陈浦的家在一栋六层灰白居民楼里。他在单元门口站定,一根手指勾着钥匙扣,甩了几圈,这才转身,望着离自己只有十几米远的李轻鹞。 绿衣白裤细眉细眼的李轻鹞站在落日的余晖中,看起来就像一支清新无害的百合。她手里捏了杯奶茶,嘴咬着吸管,望着他。 陈浦把钥匙扣往口袋里一抄,一只脚尖点了点地面,说:“跟我干什么?有话直说,别来这套。” 李轻鹞响亮地吸了一口奶茶,嘴唇终于松开吸管,定定地看着他。 似乎落日不仅带走了他在办公室的外壳,也带走了她的。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白天没有的懒散平淡,也没有笑,抬起一根手指,指指旁边的那栋楼,说:“我没话要跟你说。” 说完,李轻鹞上楼。 陈浦转身就走。上到楼梯拐弯处,他的一只手才从裤兜里拔出来,揉了揉发烫的耳垂,轻轻骂了句靠。 第3章 李轻鹞租的是顶层六楼的一居室。房子很老,好在房东为了出租重新装修过,全屋木地板,干净的白墙,几样简单家具。 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李轻鹞到家后,先点了份外卖,又把屋子拖了一遍,再把周末新买的雾青色窗帘挂上,摆上几盆饱满的小多肉。 这时外卖也送到了,是一份轻食沙拉,李轻鹞慢慢吃完,去洗了个澡,换上柔软棉质家居服,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站在窗前眺望。 天已经黑了。 这一片几乎没有高楼,李轻鹞能望见大半街区。那些房屋就像嶙峋怪兽,已沉默矗立许多年。一根一根的电线杆上,路灯昏黄。亮灯的窗口不多,也许很多求生于此的人还没回来,也许有些楼已经没什么人住。 李轻鹞像读书时那样,两条胳膊撑在窗台上,身体前倾,一只脚尖勾起点着地面。她望着眼前浓浓淡淡的黑色,出了神。 直至她的目光,落在斜对面顶楼的一扇窗上。 那里的窗帘没拉上,大概主人也不太讲究。屋内是一盏鹅黄的灯,男人大概刚洗完澡,裸着上身,穿条长裤,拿着遥控器在调电视。 以李轻鹞的眼力,完全能看清他的每一寸肌肉,从肩膀到小腹的线条紧实流畅。不过李轻鹞没想到他身上挺白的。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既没有少年的单薄,又没有中年的粗厚,只有属于青年男人的匀称、紧实和力量。 李轻鹞在心中下了结论:脸90分,上半身98分。 她本来打算当没看见,不过想起他刚才在楼下的语气,改了主意。她吹了声清脆悠长的口哨,在这宁静的夜色里。 对面的陈浦霍然抬头,两人的目光隔着几十米楼间距精准对上。只见他寒着脸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上窗帘。 李轻鹞笑出了声。 —— 陈浦五年前买下了现在住的这套二居室。家人都不理解,因为这里的房价实在没有投资价值,但陈浦没有跟任何人解释。 陈浦的父亲是一位企业家,在湘城商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陈浦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陈浦的大哥走了和父亲不一样的路,目前是某位市领导的秘书;二哥继承家业,是家族企业的新总裁。唯有陈浦,从小被母亲和祖父母带大,家里条件那时又很好了,宠溺得很不像样子。小学时,他就是实验附小一霸。到了中学,虽说数理化成绩不错,连父母都不知道他从哪儿染来的一身江湖气,整日呼朋唤友,惹是生非,稳坐附中老大宝座。架自然也没少打,眼看就要成为湘城一害。 父亲和大哥二哥一合计,要么送去参军,要么考警校,让国家来管教他吧。这小子要是不送去当执法者,只怕将来要成为被执法者。参军实在太远,家里两个女人死活不愿意,最后就让陈浦考警校。毕业了当不当警察不重要,回家里公司混也饿不死。 陈浦无所谓,那时是十七八岁的热血少年,对未来懵懵懂懂,觉得当警察也十分帅。 至于女朋友,高中追他的女孩能从附中前门排到后门。无奈大哥心里只有江湖,生活只有篮球游戏抽烟喝酒,每天带着一帮兄弟飞。等他上了警校,再想谈也来不及了。 只是家里人谁也没想到,陈浦这刑警一干就是八年,而且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天傍晚,到家洗了把脸,陈浦的耳垂才恢复常温。他自认仍然心稳如铁,如往常般点了个外卖——3.5公里外一家海鲜酒楼的辣椒炒肉、小米炖辽参加米饭。 家里的卫生是不用搞的,他妈给请了钟点工,每周来三次,都趁上班的时候来。等外卖的工夫,陈浦如往常般,在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又撸了半个小时铁,一身大汗时,外卖也到了。 陈浦把外卖往餐桌上一扔,去洗了个澡。他体质热,春天的夜晚也不冷,套着睡裤出了浴室。 李轻鹞就在这时吹了口哨。 陈浦万万没想到李谨诚的妹妹还有这一面,拽上窗帘后,他又有一丝懊恼——他又不是女人,搞得像怕她看一样! 而且哪有男上级被女下级偷窥之后,落荒而逃的!他刚刚就该光着身子走到窗口,义正辞严地把她呵斥回去。 可是现在拉开窗帘也很蠢。 陈浦僵着一张脸,抓起件t恤套上,深吸一口气,决定不与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 他在沙发前坐下,开电视放了部电影,一个个打开外卖盒。扒了几口饭,他丢开筷子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脸色冷淡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掀起t恤下摆,看了看腹肌,淡淡一笑。 —— 第二天陈浦去上班前,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 一方面,李轻鹞是李谨诚的妹,那确实约等于他的亲妹妹;另一方面,也进行了反省,他和女孩子接触本来就少,这七年更是过得跟和尚一样。家里安排的相亲他没空搭理,能接触到的异性不是受害者就是嫌疑人。所以他也不太了解现在的女孩都是什么脾气。 不过一到办公室,陈浦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上班状态的李轻鹞和下班后完全是两回事。 中队里年龄最大的是方楷,四十了,孩子马上上初中。陈浦刚坐下,就听到方楷高兴地对李轻鹞说:“小李,你认识思明培训的老师?” 李轻鹞今天换了件白色短外套,黑色阔腿裤,外套下沿露出t恤包裹的腰身,人靠在椅子里,手里转着一支笔。她还是那种轻轻柔柔的语气:“我高中同学在思明培训教数学,帮你问问,但是不能打包票啊。” 方楷说:“太好了!思明培训的数学是全市最好的,我们错过了这个学期的报名,一直想报没名额。不管成不成,我和嫂子都请你吃饭!” 李轻鹞摆摆手:“不用!”看了眼望着这边的陈浦,笑意清浅:“周末不是已经有老大请了吗?” 方楷更觉得这个新来的姑娘,与人为善又不爱占便宜,哈哈大笑说:“对,宰老大,不心疼。” 陈浦:“……” 嘴挺甜,昨晚对着他吹口哨时,当他是老大了吗? 第4章 上午依然没有新案子,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悠闲又缓慢。陈浦一直在看朝阳家园当年的住户资料——虽然已经看过很多遍,几乎烂熟于心,但每年都会发现遗漏、差错和补充。 正看得入神,就听到离他办公桌不远处,那道柔柔脆脆的嗓音又响起:“没问题,你随便喝。” 陈浦抬起头,看到队里最小的闫勇——当然现在李轻鹞来了两人同龄都是最小的——他端着杯清茶站在李轻鹞身旁,笑得腼腆又紧张:“那怎么行,你买茶叶也要钱,要不我付半盒的钱给你?” 李轻鹞也端了杯茶,白皙的手指扣着个棱角圆润的磨砂玻璃杯,里头飘着根根翠绿的茶叶,一看就让人觉得清香雅致。她抿着嘴笑:“那怎么行,都是同事,几十块钱的东西,不值什么。下次你买茶叶我也尝尝呗!” 闫勇一竖拇指:“大气!” 李轻鹞笑笑,目光不经意往陈浦这边一扫,陈浦已垂下目光。 很好,他想,这才第二天,队里不管老的小的,都开始对李轻鹞摇尾巴了。 某些人的圆滑世故,偏偏就像春风一样,清新自然,润物无声。 陈浦对于李轻鹞的这种感官,在下午达到了顶峰。 李轻鹞趁着午休时间,提了一大袋奶茶来,分给每位同事,她依然是那么谦逊又柔和:“昨天我第一天来,不好意思表达什么。周末虽然有老大请客,我也想谢谢大家对我这个后辈的照顾。一杯奶茶虽小,也是心意。” 大家都笑了,说她实在是太客气,一拥而上把奶茶分光了,办公室的气氛更加融洽了。 只有陈浦没过去。 过了一会儿,一杯奶茶放到桌上,陈浦抬起头,对上李轻鹞的眼睛,乌亮清澈。 陈浦:“谢谢,我不喝甜的,拿走吧。” 从李轻鹞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饱满的前额,鼻梁到嘴唇再到下巴,线条清晰利落。唯有眼睛微垂着,总是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李轻鹞轻声说:“我点的无糖桂花乌龙,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口味吗?” 陈浦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是他的目光微微抬起,落在相距半尺的杯身文字上——熟悉的奶茶店,熟悉的口味。 陈浦忽而恍惚,七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局里很多人已经不知道李谨诚这个名字。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这家他和李谨诚常去的奶茶店还在,这个口味也还在。 陈浦又意识到,给他点这一杯奶茶的女孩,心思是多么细腻深沉。她是想试探什么,还是想表达什么?可他再度抬头,看到的依然是一双明亮得近乎沉寂的眼。 这个女孩,无疑聪明又有心机。放着好好的一流大学一流专业不上,毅然退学上警校。在本省公案最高权力机关省厅工作了一年后,也不知她走了什么门路,来到哥哥失踪前所在刑警队。 她想干什么,想得到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于陈浦而言,只觉得麻烦。 他拿起那杯奶茶,再度垂下目光,说:“谢了,下次不要买,我已经不爱喝这些东西了。” —— 然而,身为刑警,老天爷都看不得他们悠闲。这天快到下班时,丁国强快步走进他们办公室:“都给我紧紧皮,市二十九中家属楼发生一起命案,陈浦你带队过去,把新人也带着。” 二十九中在一片老城区,学校正对面隔着马路,是几十年前修的家属楼。房子老,但地段好,又是学区,不少老师住在里面。 小区没有围墙,数栋楼临街。车辆出入口有栅栏和保安,除了住户,这十几栋楼里还有许多培训机构、饭馆、小卖部等等,人流很多,非常热闹。 警车一直开到案发楼下,停车就够费劲的。李轻鹞跟着走到楼门口,抬头看到一个监控。 这是一座塔楼结构。他们上到死者所在的4楼后,沿着长长的走廊,两侧至少有十来户人家。 片区民警站在403门口等着他们。 李轻鹞最后走进去,一边打量周围环境,一边竖着耳朵听民警跟陈浦汇报情况。 这是一套常见的老式二居室,客厅方方正正,旁边是两间卧室,另一头是厨房和厕所。装修简单,瓷砖白墙,吊顶灯,挺旧的红木家具,家电只有台不大的电视和冰箱。墙上挂着两支羽毛球拍,还有个网兜里兜着篮球。门口鞋柜上放着两双球鞋一双皮鞋,还有一双男拖。整个屋子一眼望去空空敞敞,东西很少,甚至称得上简陋。 “死者名叫刘怀信,男,28岁,是二十九中的高中语文老师,刚来两年。这套房子是他租的,今天下午他4点上完第二节课,后面没课就回家了。人在洗手间。”民警说。 客厅靠近厨房的那面墙边,放着张四人餐桌。李轻鹞无法不注意到餐桌,因为上头除了两盘卤菜,还放着两瓶茅台酒。旁边还有个小碟子,放着三套干净酒具。 穿过客厅,左手边是洗手间,右手是厨房。 洗手间的面积倒是有五、六个平方,白瓷地面绿色墙面,干干净净。最里头是个比较小的浴缸,很旧,只能容一人躺下。但是死者不在浴缸里,而是坐在浴缸旁的一把靠背木椅上。此刻他背对警察们趴在浴缸边,一只手垂落在浴缸里,一只垂落在浴缸外。 几个人高马大的刑警涌进洗手间,立刻显得拥挤。李轻鹞从他们边上绕过去,凑到浴缸旁一看:死去的年轻老师,侧脸出于意料的清秀白皙,身材高高瘦瘦。伤口在他垂落在浴缸里的那只手腕上,已经没有再流血,因为浴缸里全是血。 外面的地面很干净,几乎没有血溅出来。 一个现场勘查人员,正拿镊子从浴缸里捞出一把被血浸没的水果刀,装进证物袋。 “谁发现的?”陈浦的声音响起。 李轻鹞下意识抬头。陈浦正在戴手套,一只手五指张开,另一只手手指勾着手套边缘,往下一扯,露出一截精瘦修长的手腕。他今天还穿着昨天的黑外套,黑色长裤,里头是件白t。一到命案现场,他就像变了个人,眉骨低垂,五官沉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没入无尽的黑水中。 民警把一个男人带到过来:“是他第一个发现尸体,他叫张良伟,是二十九中的一个学生家长,据他所说是刘怀信约他过来的,结果一进屋就发现了尸体。” 张良伟看着有些恍惚,脸色也有些白,他看了眼刑警们,又低下头去,看了眼尸体。 李轻鹞一怔,目光落到陈浦脸上,他也正盯着张良伟,忽然目光一动,和李轻鹞正正对上。一瞬间两人同时意识到——对方也捕捉到了什么。 但是陈浦立刻移开了目光,像是跟她目光多勾连一秒钟都有毒,李轻鹞的嘴角轻轻一翘。 民警把一个装着纸张的证物袋递给陈浦,于是李轻鹞挨过去看,她的白色衣袖,碰到了陈浦的外套,陈浦也没搭理她。 那是一封非常简单的遗书,或者说是自杀宣言: 【我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压力太大,不想活了。 但愿我的死,能够赎罪。 ——刘怀信绝笔】 第5章 以前李轻鹞在省厅,见过一些命案现场,比今天更血腥的也有。但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矛盾的死亡现场。 她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偏头看了一下,洗手间没有明窗,一扇小窗外对着隔壁楼栋的厚墙。一个小过道厅,对面是厨房,过道厅的窗帘是拉着的。 她又走到厨房,一个警察在对着洗碗池拍照。洗碗池边放着半塑料袋青菜,池子里还用水泡着一些。地上有个垃圾桶,里头是摘掉的菜叶。 台面案板上,放着根切了一半的莴苣,一小堆切好的莴苣丝,菜刀没洗,也搁在边上。旁边还有一小碗切好的辣椒蒜末。 李轻鹞又打开冰箱看了看,里头有鸡蛋、冻肉、牛奶、香肠,都很常见。 她回到客厅时,法医正在跟陈浦说话,李轻鹞走到他身侧。他还是半个眼神都欠奉。 “尸体表面没有任何搏斗厮打后的伤痕,从割腕角度和伤口情况看,死者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杀。死亡时间在6点半至7点间。” “割了几道?”陈浦问。 法医:“四道。” 陈浦用牙齿咬了咬下唇,又吐了口气,说:“四道就成功了。” 他转过头,正好对上身旁的李轻鹞,然后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地越过她,走向了另一名刑警。 —— 李轻鹞其实很早就听说过陈浦,那时候李谨诚在上大一,她还在上初二。 李谨诚其实是她堂哥,8岁那年,父母车祸身亡,就养在了她家。两家人本就是至亲,关系极好,李轻鹞的父母更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所以李谨诚跟她亲哥没差别。 那是一个周末,李轻鹞给李谨诚打电话,听到那头的人声音不对劲,怎么总是“嘶……”一下。 李轻鹞很警醒,毕竟她哥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她也不放心。 “你怎么了?”李轻鹞问,“是不是受伤了?” 李谨诚笑着说:“嘘……别告诉你爸妈,没大事,我们宿舍有个兄弟不太懂事,我教了教他做人。” 话音未落,李轻鹞就听见那头有个声音说:“草,李谨诚,貌似你脸上的伤比我重啊!”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那人张扬鲜活的气焰。 李谨诚骂了句脏话,捂着话筒跟那人又斗了几句,这才松开话筒,讨好地说:“妹,别听他乱讲,我打赢了,千万别告状啊。” 后来,李轻鹞越来越多的听李谨诚提到那个名字——陈浦。 “靠,陈浦真厉害,搏击射击课全都是第一,连刑侦法医这些理论课都考第一。我tm成千年老二了。” “今年暑假不回来,我和陈浦背包去敦煌旅行。不,不用你们给钱,我们一路打工过去。真没钱跟陈浦借就是了。” “这块火腿拿来炖汤,陈浦给的。多少钱?我不知道,管那么多,我和他什么关系,吃就是了。大不了开学带块肥腊肉给他。” “我们在派出所实习……我靠今天真是太刺激了,我冲上去一把按住了一个贼,他还想掏刀呢,被陈浦一脚踢掉了。结果还挨所长批评了,说我们冲太快!” “我和陈浦去看新上的电影。” “我和陈浦吃饭去了。” “陈浦分在西城分局,我分在东城分局。湘城警届两大新星龙争虎斗的局面即将开始。” 陈浦。 陈浦。 陈浦。 …… 于李轻鹞而言,从她13岁开始,陈浦这个名字就和李谨诚绑在一起,形影不离。 然而她并没有见过陈浦。一是警校本就管得严,二是她的学习也很忙。倒是有那么一次,她跟李谨诚视频,结果就有不穿上衣只穿条灰色内裤、没露脸的年轻男孩,拿着刷牙缸子从镜头后晃过。当时她的目光就这么一飘,她哥的脸却黑了,大骂道:“陈浦我特么跟我妹视频呢!闪远点!” 那人好像还没睡醒,瓮瓮的声音传来:“哦?没注意,对不起。” 李轻鹞不知道的是,她没见过陈浦,也有李谨诚的功劳在。随着她一岁岁长大,人渐渐长开。李谨诚也操起了老父亲的心。 妹妹越长越好看,可他的同学都是一群如饥似渴的单身老狗怎么办? 当然是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啦! 尤其是陈浦,这小子不像其他人,长得白白净净,还是个高帅富,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性格,连警校稀少的女孩子,都能招来一个连,只不过陈浦没有看上的。李谨诚也怕妹妹被陈浦迷惑。 在李谨诚心里,他的学霸妹妹将来肯定要考一流大学,找一个和她一样知书达理意气相投的男朋友。警校这些粗糙的老男孩?李谨诚想想都觉得鲜花插在牛粪上。 而李谨诚出事之前,在李轻鹞心中,陈浦大概就是个跟李谨诚差不多的,骄傲、张扬、正直的少年。也许,陈浦要更安静一些,更冷一些。但他的心中,一定跟李谨诚一样,燃着一团青春肆意的火。 —— “老大,我们发现了这个。” 没人管李轻鹞,李轻鹞自然又跟过去。只见陈浦从方楷手里接过两个证物袋,一个里头装着录音笔;另一个却装着一把足有一尺宽的锋利西瓜刀。 陈浦先打开证物袋,拿出那支录音笔端详:“在哪里发现的?”从他出警开始,那张脸上就再无一点多余表情,只有喉结随着讲话轻轻滚动。 方楷指了指墙角的那张餐桌:“抽屉里,刀也是。” 陈浦用两根手指捏住录音笔,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刚要放进证物袋,一只纤细的带着手套的手从他手里拿走了录音笔。 陈浦瞥了眼李轻鹞,没吭声。 李轻鹞看了看之后,抬头说:“满格电。”又指了指录音笔上极小的液晶屏:“保护膜还没撕掉,是新的。” 陈浦低声嘀咕:“嗯,就你有眼睛。” 李轻鹞拎起笔放进他手里的证物袋:“新人没办法啊,总要想办法表现一下。” 这句方楷听到了,安慰李轻鹞:“陈浦办案就这么严肃,别怕。” 李轻鹞:“楷哥放心,我不怕他的。” 陈浦:“……” 陈浦懒得再理他们,继续拿出西瓜刀看,薄薄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光。 “刀磨过。”方楷说,陈浦点头,刚要把刀放回证物袋,动作一顿,李轻鹞自然而然接过,也和他一样,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这才放回证物袋。 “去找找有没有录音笔的包装盒。”陈浦对方楷说。 李轻鹞望着他的眼睛,他心里像已有了许多思绪,脸上却依然平静无比。 陈浦又去了客厅大门边,一个勘查人员站起来,说:“大门、窗户,还有楼道里我们都勘查过了,没有任何暴力破坏的痕迹。” 这时,方楷果然找到了录音笔的包装盒,很新,里头还有购物小票,是昨天在学校旁的一家商店买的。 辖区派出所一个上了年纪的民警走过来,问:“陈浦,有谱了没?” 陈浦似笑非笑地说:“差不多了。还是哥你敏锐,看出问题,叫我们过来。” 那个老民警就笑。当年陈浦和李谨诚就是在他们派出所实习,是老相识了。今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民警一到现场,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坚持不当成简单的自杀处理,上报市分局请刑警队过来。 陈浦又和老民警聊了几句,一抬头,就见李轻鹞立在窗前,左手拿着装遗书的证物袋,右手举着一个翻开的笔记本。 陈浦无声无息走到她身后:“看出花来了吗?” 李轻鹞纤薄的肩膀一抖,转身,脸色却很镇定,只是两颊微微发红。陈浦接过她手里的笔记本,上面全是同一个人的字迹,看内容是备课笔记。 李轻鹞说:“我翻了几本笔记,从字迹看,遗书应该是刘怀信亲笔。而且,遗书的字迹流畅、平稳,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慌乱和急促。这份遗书,他是心甘情愿写下来的。” 陈浦看她一眼,眼眸如山岳幽深。 现场勘查得差不多了,陈浦带的人都聚过来,周扬新问:“老大,你怎么看?” 陈浦说:“再把那人带过来问问。” 一直在旁做笔录的张良伟,又被带到了刑警们的面前。他的情绪看起来比刚才更平静,只是一双眼还泛着血丝。 陈浦摘掉两只手套,一揉放回口袋,接过闫勇递过来的笔录,翻了翻,说:“张良伟,别紧张,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我们要了解清楚。” 张良伟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你女儿是刘怀信的学生?” 张良伟顿了顿,答:“是。” “叫什么?” “张、张希钰。”张良伟吸了吸鼻子。 这时一个民警凑到陈浦耳边,低声说:“刚刚查实:他女儿去年在学校跳楼自杀了。” 陈浦脸色平静地把笔录本还给闫勇,抬头望着张良伟的眼睛:“你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 张良伟动了动嘴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到他面前:“是刘怀信叫我来的。” 手机屏幕上是条微信,发信人是刘怀信: 【如果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张希钰,今晚8点准时来我家。】 陈浦示意旁边的刑警把手机装进证物袋,又问:“怎么进屋的?谁给你开门?” 张良伟怔愣之后,答:“没人开门……我到的时候,大门,是虚掩着的。” 第6章 张良伟走到家属楼楼下时,看了眼时间:20点10分。 一路疾行,夜风凛冽,他的酒意已醒了大半。楼道幽暗的灯光里,张良伟看到那扇门虚掩着,他猛地推开,喊道:“刘怀信!你给我说清楚!” 迎接他的却是一室死寂。 …… 陈浦示意民警先把张良伟带回刑警队,不要放。这时,法医、勘查人员、派出所民警陆续收队,尸体也运走了。陈浦说:“都跟我来。”他把所有人带到厕所和厨房间的过道厅,这里够清净,没有椅子,人人站着。陈浦站在窗边,夜色在他身后,他看起来却比夜色更冷郁。 陈浦掏出个巴掌大的黑皮笔记本和圆珠笔,说:“都说说看。” 话音未落,周扬新、方楷、闫勇等人全都窸窸窣窣摘掉手套,掏出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和笔。 一动不动的李轻鹞就显得突兀了。 黝黑娃娃脸的闫勇是个小贴心,见状说:“没带啊?这是陈队要求的,我们中队的习惯,大家会随时随地一起动脑筋,走到哪儿你都得有个本儿,时刻得想、得记。没关系,回头去领个,我借你抄。记住,无本不二队!” 李轻鹞:“哦,原来是这样,谢谢。” 陈浦头也不抬:“安静!说正事。” 闫勇立刻闭嘴,李轻鹞心想,陈浦带队的方式,跟她见过的其他刑侦领导和队长,有些不一样。 陈浦翻开笔记本,单手抓着本子上缘,把它抵在胸口,另一只手拿着笔,低头咬掉笔帽再套在笔尾。这样一副垂首勤记的姿态,出现在他这么个人身上其实挺违和,但他偏做得自然无比。 闫勇刚才被批评了,现在就很想表现一下,说:“我先说吧!我认为死者是自杀,事实已经很明确了——刘怀信发给张良伟的短信,还有他遗书里的那句话:【但愿我的死,能够赎罪】。去年张希钰的死一定有隐情,和刘怀信有关,他内心有愧,约张良伟来就是当面以死谢罪。而且我还想大胆地、不太正能量地猜测一下,刘怀信的年龄其实和学生相差不算太大,他去年才27,长得也不错。”他点到即止,不再说了。 闫勇身旁的周扬新,平时笑眯眯的,讲话也油腔滑调,可一讨论案情,两道剑眉就拧起来,显出几分难得的英气。他立刻反驳:“你这个推论说不通!一个自杀的人,怎么会准备茅台酒,洗菜做饭?菜才洗了一半,肯定是有突发事件打断了他。我同意你的部分看法:刘怀信和张希钰的死有关,约张良伟来,是要坦诚事实,所以准备了酒菜。但是张良伟看起来很可疑,突然看到学生老师的尸体,你们觉得他的反应正常吗?非常不对劲!也许正是他俩一言不合,张良伟杀了刘怀信。” 闫勇:“可是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而且张良伟是怎么做到的,他难道能让刘怀信心甘情愿割腕,或者坐着不动让人割……”他声音一顿,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漏洞,周扬新却眼睛一亮,说:“有可能!如果张良伟用什么方式给刘怀信下药了呢?或者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控制住了刘怀信。嗯……这要等具体尸检结果才知道。” 他俩说得各有道理,大家一时静下来,都在思索。 “老方。”陈浦点了名。 方楷淡摇摇头,说:“都不对,这个案子案情没你俩说得那么绝对,非此即彼,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我问你们,录音笔基本可以确定是刘怀信买的吧?他充好了电,放在抽屉里,只是还没开始录音。他想干什么?还有抽屉里那把西瓜刀,磨过,厨房有磨刀石,等指纹和痕迹鉴定结果出来,就知道是不是刘怀信磨的。我估计八成是,因为刘怀信是用水果刀割腕,这把西瓜刀无论自杀他杀都用不着,那为什么会和录音笔一起出现在餐桌下。刘怀信摆这么一个饭局,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一个民警跑进来,对陈浦说:“陈队,你让我查的楼栋门监控找到了,张良伟到楼下的时间是20点10分,打报警电话的时间是20点15分。” 陈浦点头:“辛苦了。” 大伙儿齐齐沉默,又是这样!兴致勃勃推理半天,不如陈浦心细如发横插一脚。 闫勇挑衅地朝周扬新扬了扬眉,周扬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陈浦目光转了一圈,问:“还有谁有想法?” 大家都摇头。 陈浦的目光又在李轻鹞身上一掠,“啪”的把笔记本一合,说:“张良伟说的是真话,这栋楼没有别的出入口,他到达的时间和死亡时间对不上,时间也不够完成作案。也就是说,张良伟到时,大门的确是开着的,刘怀信已经死在厕所。我认为你们三个做的推理,都有一部分是对的—— 刘怀信要么和去年张希钰的死存在着某种关联,要么他知道了什么隐秘的内幕,那条短信是在4点05分发的,那时候他刚下课人还在办公室,所以是他亲自发的。他本来是不想死的,至少没打算在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完之前就死。刘怀信准备了一场鸿门宴,这场宴席还没开始,新买的录音笔也没开始工作,真相还没揭露,一切就被意外打断,刘怀信死了——现场还有第三个人,这个人就是令刘怀信割腕而死的真凶。”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恍然,也有的皱眉思索。但大家都意识到,陈浦这么一串,整个案情和人物动机都顺了。 一道声音响起:“可是刘怀信的死志非常坚定。”所有人望向李轻鹞,她抄手抱胸,站得很直,背也挺得很直,更显得肩背薄瘦。 陈浦盯着她,若说她的眼神像沉静的水,那么他的眼神就像冷霜凝结的黑刃。 李轻鹞:“我对比过刘怀信的笔迹。任何一个人如果受到胁迫,面临死亡威胁,字迹不可能那么平稳、舒展,他是一个字一个字匀速、端正地写完的,每一道笔锋都写到位了——就像平时认真做备课笔记一样。我还是坚持,他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大伙儿看看陈浦,又看看李轻鹞。 闫勇拉了拉李轻鹞的衣袖,陈浦冷声:“你拉她干什么?难道她说得没道理?” 他的目光回到李轻鹞脸上,说:“真相到底如何,查下去就知道了。” 李轻鹞:“嗯,我觉得你说得对。” 明明是顺从的话,语气却轻飘飘的,听得陈浦喉头微微一梗。他不再看这个看似乖巧实则一身反骨的家伙,目光扫了一圈男人们刚毅的脸,这才感觉顺眼不少,开始分配侦查任务: “周扬新,你带两个人,走访这栋楼内的居民,重点查明案发时间段前后,都有哪些人进出,哪些人呆在楼里,把能获取到的监控都拿到。老方,你重点询问张良伟,虽然他和刘怀信的死无关,但是他一定隐藏了什么,重点问问去年他女儿的事。闫勇,你负责盯物证,现场指纹和dna结果出来立刻汇报,还有尸检结果。今天比较晚了,走访工作不方便开展,大家先下班。明天一早,分头行动,我会找局领导跟二十九中打招呼,去学校再查一查张希钰案。要破案,关键只怕还是要落在这一桩旧案上。”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解散离开。陈浦把笔记本往裤兜里一揣,到门口又和派出所民警交代了几句,刚打算下楼,外套后摆被人轻轻一扯。 李轻鹞站在他背后,面容净如白瓷,语气恭顺:“陈浦,我明天跟着谁?” 陈浦身子一偏,把后襟从她手里扯出来,身体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黑漆漆的眼珠往她脸上一瞥,没答,转头走了! 李轻鹞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跟着他快步下楼。 到了楼下,陈浦掏出钥匙,今天开了自己车来。刚按响车,一个纤细身影飘到他身边:“既然顺路,带一个呗?我没什么钱,省点打车费。” 陈浦下意识就皱眉,脑子里却自动开始算,按她的职级,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千块,光租房子一个月就得一千多,其他的补贴也不多。昨天那堆奶茶又去了二百。 他拉开车门,没好气地说:“坐后面,系安全带。” 第7章 两个根本不熟的人,坐在狭窄的车里,其实挺尴尬的。为了化解尴尬,陈浦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口香糖,摸到了瓶子,又犹豫了一下,没拿出来。 没来由的,他觉得她肯定也会要,但他就是不想给。 于是他双手紧抓方向盘,沉默不语。 李轻鹞倒是很自在的样子,一只手扶车门,靠在椅背里,望了一会儿窗外,开始提要求:“能不能放点歌啊?” 陈浦觉得自己简直是忍气吞声连上车载蓝牙,打开手机音乐。可当音乐声飘起时,他又懊恼——连手机是条件反射,可他并不想让李轻鹞听到平时他都听些什么音乐。 音响播出的是粤语老歌,女声版的《喜欢你》。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辜地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夜里11点的街道很静,街边只有零星门面亮着灯。封闭温暖的车厢里,只有略带沙哑的女声,哀伤而唱。李轻鹞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陈浦脸上。短短黑黑的鬓角只到耳朵上方,耳垂圆润有肉,下颌却硬瘦。他的头微微偏着,脸上没表情,眼睛看着前方。 那女声唱道: 【是我衷心的说声……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嚓。 陈浦抬手在中控台一按,歌声生硬切断,换到下一首。 李轻鹞:“干嘛切歌?” 陈浦:“哭哭啼啼,听着丧气。” 李轻鹞:“……” 车子驶入一条偏僻马路,离朝阳小区不远了。李轻鹞注意到陈浦的目光往外飘了飘,但是没有停车。于是她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出去。 “停车。” “又怎么了?”陈浦语气不耐,却还是把车缓缓靠边停下。 李轻鹞双条胳膊搭到前座的靠背上,就见陈浦微微一动,后背离椅子瞬间远了一寸。她忍着笑,说:“我有点饿,能不能去吃点宵夜?” 陈浦低头看了眼手表:11点55。他似乎很不乐意:“现在?” “嗯。”李轻鹞抬起下巴,示意路旁的馄饨铺:“我看你连看了好几眼,还咽了一次口水,平时深夜下班常来吃?带我去尝尝呗!” 这下陈浦没话说了,跟根木头似的,手握方向盘不动5秒钟,而后低头把车熄火,又解安全带,同时说:“李轻鹞,跟上司这么说话,是不是不想混了?” 李轻鹞微微一笑,解开安全带下车。就听“嘭”的一声,他也下车了。 这是一家很小的门脸,店里三张桌子,店外两张。陈浦在外头挑了张桌子,李轻鹞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桌面,虽然旧,擦得很干净。 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可店依然开着门,可见谋生艰难。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拿着张简陋的菜单,还没走到跟前,脸上就堆满笑。陈浦也一笑,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自己面前丢一双,李轻鹞面前丢一双,说:“老谢,一碗大馄饨,一瓶冰可乐。”示意店主把菜单给李轻鹞。 李轻鹞接过看了看:“一碗小馄饨,谢谢。” 店主:“好的好的!”约莫是和陈浦已经很熟了,笑着低声问他:“女朋友啊?” 李轻鹞笑而不语。 陈浦眼皮都没抬一下,提起开水壶涮碗,答:“别乱说,一个同事而已。” 夜色实在太深,这条路上连车都没有了。店里的灯光也不够亮,只有些许灯光落在外头的桌子上。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儿,陈浦说:“吃完回去赶紧睡,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嗯,我每天都睡得很好的。” 陈浦端起劣质茶叶泡出的淡茶,一口喝干。现在他感觉有点把住李轻鹞的脉了,这个人吧,每句话听起来都在好好说,每句话都不肯好好说,阴阳怪气第一名——尤其是对他。 “我惹过你?” 桌子太小,椅子也矮,陈浦人高腿长地窝她对面,背也弓着,直勾勾看着她。 李轻鹞双肘撑在大腿上,捧着茶杯,短发轻轻晃动垂在耳朵边,眼神清亮情绪平淡:“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知道多崇拜你,在省厅就巴不得早点来队里,跟你学习。” 得,陈浦喉头又是一堵,这天没法聊了。 好在这时馄饨上来了,陈浦顿觉浑身一松,埋头干饭。等他一大碗馄饨干完,又喝了几大口可乐,抬起头,发现李轻鹞两根手指拈着瓷勺,晃着晃着,就不往嘴里送。 陈浦往她碗里一瞥,小碗馄饨统共12个,还剩5个。 今天案发突然,大家都没吃晚饭,饥肠辘辘,她居然只吃7个。 陈浦其实还没完全饱,再来一碗也可以。这会儿对面坐的要是方楷闫勇之流,陈浦就把碗扒过来吃了。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吃李轻鹞剩的。 陈浦又一口把可乐喝完,问:“饱了?” 李轻鹞放下勺:“我打包回去吧,明天热一热可以当早饭。” 还早饭,陈浦心想,一小碗馄饨居然能分两顿吃,看来她的工资应该完全够花。但他还是客气地问了句:“够不够?要不要再打包一碗?” “不用,家里还有吐司片。” 陈浦点头,扬声问店主:“老板,打包,多少钱?”举起手机要扫墙上挂的二维码。 “37。”店主答道。 李轻鹞掏出手机:“我来吧!” 陈浦脸都没转过来,长臂一伸,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扫码,输入,这才放下胳膊,站起来:“走吧。” 李轻鹞打好包,跟在他身后:“谢谢老板!” 陈浦没吭声,他实在是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车到朝阳小区,已是12点半。陈浦把车停好,李轻鹞下车后说:“谢谢。”他点了一下头,还是没什么表情,转身走向自己的楼栋,一只手举起来,背对着她,在空中挥了两下。 李轻鹞也走向自己的楼栋门,又转过身,看到陈浦已快步上楼,双手插裤兜里,两步一阶,几乎是跑上去的,没有回头。 李轻鹞脸上的笑早就烟消云散,转身低头,慢慢地一步步走上楼。 —— 李谨诚失踪那一年,区里发生了一宗轰动全市的案件。 一个高三男生,意图入室强奸女同学未果,错手杀死了想要保护女儿的父亲。 如今七年过去,当年的男生强奸罪名证据不足,因为过失杀人入狱5年,现在已经出狱。只有参与这起案件调查的李谨诚,始终不知所踪。 李轻鹞回到家,与昨夜不同,从死亡现场回来的她,整个人都是懒的软的。她瘫在沙发上,透过雾青色窗帘,望着深深的夜色。这一片街区的景色——昏黄的路灯,狭窄的马路,老旧的房屋,还有街头巷尾零星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哥哥失踪那晚,是不是也独自一人走入了这样的夜色里? 回溯案情,没有人知道李谨诚为什么深夜会来到朝阳小区,而且失踪前来过不止一次,他没和陈浦、也没和任何同事说过缘由。那个高中女生家确实住在邻近小区,但之前的调查未显示本案与朝阳小区任何人和事有关联。 大概只有找到李谨诚,才能知道答案。 李轻鹞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 学了刑侦专业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痕迹的犯罪。 所以只要她把朝阳小区任何可能的地方都找到,就一定能找到李谨诚。 至于陈浦,找了七年没找到,大概是能力问题吧。 —————— 第二天一早,陈浦嚼着口香糖,快步下楼,就见车旁站了个人。 陈浦条件反射想绕路,可惜爱车已成为她的禁脔。他在心里盘算着今晚偷偷把车挪个隐蔽位置,默不作声走过去。 “早。”柔和的声音,带着一丁点糯米丸子般的软黏。 陈浦“唔”了一声,拉开车门,李轻鹞跟他同步上车,一边不疾不徐地系安全带,一边问:“直接去二十九中?” “先吃早饭。” “我吃过了。” “没说你。” 车开到一家人满为患的粉馆前,陈浦停好车,经过副驾时,背对着李轻鹞,手轻拍了两下车门,那意思是让她好好呆着别动,快步过街走进粉馆。 过了一会儿,李轻鹞就见他手端一碗粉,碗里码得好高,走出馆子,站在路边开吃。大概是店里没位置,路边和他一样的还有好几个男人。 对于陈浦的背景,李轻鹞很多年前就有所耳闻,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游走在犯罪边缘的不良少年,高冷优异的警校之花。但无论哪一种设定,你都很难跟眼前这个接地气的青年男人联系在一起——他站在车来人往的街边,大口往嘴里扒粉,而且站得离垃圾桶不远,方便他一颗颗往里吐排骨骨头。吃完了他把一次性碗筷往垃圾桶一丢,不知道从哪个口袋摸出瓶矿泉水,咕噜噜漱口吐进垃圾桶,又灌了一大口水。 这时,他才抬头,往车的方向望了一眼。 李轻鹞立刻低头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车窗,她抬起头,一瓶插着吸管的豆奶递到她面前。她接过瓶子,温热的。陈浦还是那副她欠了他八百块的模样,绕过车头上车。 李轻鹞微愣之后,露出惊喜感动的表情,眼睛开始放星星:“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喝这个?” 陈浦信她就有鬼了,冷冷地说:“满20减2块,凑单买的。” 第8章 陈浦一早让丁国强跟局领导申请,给二十九中那边打了招呼,让他们尽力配合调查。 不过对方的态度只能说勉强,虽然不得不同意他们进校调查,但是一再强调要低调,不能影响教学,不能在家长和学生中引起任何舆论风波。 二十九中在全市来说,是一所中不溜的中学,升学率一般,师资力量一般,生源自然也一般。但是在卷王之王的湘城,能有个普高读就不容易,所以二十九中无论师生数量都很庞大。 负责接待陈浦和李轻鹞的是高三年级的一名年轻女老师,教历史的,名叫周岑。 她大概二十五六岁,样貌普通,神情温和,只是眼睛红红的。互相自我介绍过之后,她第一句话就是:“刘老师……真的死了?” 陈浦点头:“已经传开了?你从哪里知道的?” 周岑的眼泪落下来:“我就住在刘老师斜对面那栋五楼,昨天警车来了,我听邻居说他出事了,后来我在楼上看到有人被担架抬出去,我也不敢下去看,大家都说他死了。警察同志,到底怎么回事?刘老师昨天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陈浦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具体案情不能透露,还在调查中,所以才需要学校的配合和帮助。” 周岑点头。 陈浦朝李轻鹞打了个眼色,李轻鹞瞬间会意,冲他单眨了眨左眼,眨得陈浦一阵恶寒。 李轻鹞掏出纸巾走上前,拍着周岑的肩膀,小声安慰。 陈浦走在她们后头,听着周岑的哭泣声渐渐止了,一直紧握着李轻鹞的手,和她一路交谈,有问必答。 陈浦默默地想,虽然李轻鹞此人虚情假意,但是也堪一用——至少他再也不用尴尬地看着女受害者或者女家属哭个不停,还要挖空心思想词安慰了。 在周岑的安排下,他们见到的第一个人,是高三年级组长,高中数学教研组组长,也是张希钰当时的数学老师,43岁的高继昌。 从年龄和职位看,也知道高继昌目前是学校的中坚力量,前途无量。高继昌有间单独办公室,周岑把他们送到后,就按照李轻鹞的暗示回避了。 从外表看,高继昌非常符合人们对于名师的想象。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着样式简朴做工精良的黑色外套和西裤,戴着眼镜,相貌端正。只是坐在那里不吭声,就有一股为人师表的正气扑面而来。 甚至可以说,他长得其实还不错,是那种比较符合上个世纪爷爷奶奶们的正派长相,浓眉大眼,皮肤也白,若是说三十几也有人信。只是他神情一直很严肃,便显得十分老成。 李轻鹞又四处瞅了瞅,墙边的书架是全黑的,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并不整齐,好几本书还摊开随意塞在书架上,绝大多数都是教研书和习题集。最上面那排,放的是一些世界名著和管理学的书,有些半旧,看来主人经常翻看。 桌子也是黑色的,堆满了各种书本、试卷。桌角丢着一包拆开的和天下烟,这烟贵,100块一包,以及一个造型奇特的zippo火机。高继昌面前还放着一个黑色保温杯,日本的牌子。 高继昌看了看陈浦,又看了看李轻鹞,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审视眼神。 “两位同志,校长都跟我说过了,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不过我30分钟后还有一节课,抓紧时间。” 陈浦掏出那个黑色笔记本和笔,李轻鹞立刻也从包里掏出个白色软皮本子——一大早来不及去警局领,从家里拿的。封面是挺抽象的油画,色彩斑斓的天空,一个小女孩倒拽着一颗气球正在坠落。李轻鹞手里还握着细细一支笔,是浅蓝色半透明的,在灯下闪着光泽。 陈浦的目光在她的本子和笔上一触就走。 他又打开手机录音:“不介意吧?” 高继昌笑笑:“不介意,事无不可对人言。” “刘怀信的事,你都听说了吗?” 高继昌的神色变得凝重:“校长都跟我说了,刘老师是非常优秀的青年教师,我和校长都对他寄以厚望,没想到……他会想不开。” 目前警方对校方没有透露太多,只提及了割腕和遗书。 陈浦:“我们也是例行调查,毕竟老师因为压力太大自杀,太有话题性,市里也挺重视。” 高继昌一副我理解的表情,又叹了口气。 “你觉得刘老师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继昌摸过火机和烟,眼睛看向李轻鹞,目光锐利又温和:“女士介意吗?” 李轻鹞自从走进二十九中校园,就捡回了温柔暖心的女警人设,浅笑着说:“当然不介意。” 高继昌的笑容更真实了些,微眯着眼点烟吸上,说:“刘老师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也很有魅力。 他毕业的大学不错,当时找不到工作,考了几年研,考上了更好的大学。毕业后在一千多人里,以第三名的成绩,进了我们学校,还是我面试的他。任教这两年,刘老师一直尽职尽责,甚至可以说呕心沥血。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很喜欢他。 也许他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逼得太紧——上个月,我们有个市级优秀教师的名额,他没有评上,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我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应该对他打击很大。我真的很痛心,如果早知道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一定会劝他,开导他,他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实在是太可惜了。” 高继昌脸上的悲意更浓,泪光闪现,转头拭去。 李轻鹞抽了张纸递过去:“节哀!” 高继昌哽咽接过:“谢谢。” “刘老师平时,跟学校里的人有过节吗?”陈浦又问。 高继昌想了想,摇头:“没有,我想不到。刘老师为人很和气,从来不和人起冲突。” “是个老好人?”陈浦追问。 高继昌一怔:“算是吧。” “和学生呢?” 高继昌眯了眯眼,思索过后,还是摇头:“刘老师只带两个班的语文,又不是班主任,可能有让他操心的学生,但是过节肯定谈不上。” “对了,刘老师已经二十八了,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听说。” “最后一个问题,刘老师比较年轻,长得也算帅气,他生前和女同学之间,有没有传出过绯闻?” 高继昌愣住,立刻皱眉:“怎么可能!我们学校是有一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混混、太妹,谈恋爱、抽烟、打架,哪个学校没有?但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师风是很正的,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决不允许!” 他们见的第二个人,是张希钰的班主任,也是刘怀信的同事,物理老师方辰宇。 方辰宇没有单独办公室,和他们在一个会议室见面。他今年三十二岁,高高瘦瘦,穿着灰色卫衣、黑色运动裤,戴一副金丝眼镜,生得很白净,乍一看去,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方辰宇拿一次性杯子给两人倒了热水,这才坐下,沉默着,眼眶发红。 “刘老师的事,你都听说了?”陈浦问。 方辰宇深吸一口气,语调平静地说:“我没想到他会……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昨天看起来还很正常。我不觉得他会想不开。警察同志,请你们仔细调查,他有没有可能不是自杀?” 陈浦闻言把笔一放:“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自杀?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方辰宇推了推眼镜:“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生活不是小说,我也不是敏锐的神探。但是我有正常人的逻辑判断能力——他如果自杀,不符合逻辑。” “说说看。” “第一,刘老师一直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我的情绪也很稳定,所以我们相处得很好。一个情绪稳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脑子里就不会有自杀这两个字。 第二,他在工作和生活上并没有遇到巨大、难以逾越的挫折。他的工作表现一直很好,是学校重点培养的青年教师。我知道他是农村出身,家里条件不好,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他有时候还要给家里打钱,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烦恼过,和家里的关系不好不坏,我认为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有限。 第三,他非常热爱教学、热爱学生,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学校的人。坦白说,我当老师,既是为了发挥所长,也是为了体面。他和我不一样,拥有强烈的精神追求。我甚至觉得……”侃侃而谈的方辰宇顿了顿。 “怎么了?”李轻鹞温和地问。 方辰宇受到鼓励,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觉得他对工作、对自己,到了严苛的地步,像个苦行僧,收入除了给家里一些,全拿来买教研资料,或者参加培训,或者给了贫困学生。他不买好衣服,不吃大餐,不谈恋爱。他和我差不多年纪,却好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李轻鹞:“你的意思是,他的性格里有偏执的一面?偏执于工作?” “可以这么说。” “你刚才说觉得他不会自杀,不过,你所描述的刘怀信,听起来很极端啊。” 方辰宇藏在薄镜片后的细长双眼,微微睁大。 陈浦很淡地笑了一下,欠欠的样子,李轻鹞也不知道他是在笑方辰宇还是在笑她的话。 陈浦问:“上个月的市级优秀教师评比,刘老师没评上,对他情绪打击大吗?” 方辰宇沉默了一瞬间,说:“他是有些失落,情绪低沉了几天,那次是我评上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为一次评选自杀?怎么可能。” “刘怀信比较年轻,人长得也不错,他和女学生之间,有没有传出过绯闻?” “绯闻谈不上,不过这确实是让他头疼的一件事。我听说高中部有好几个女生跟他表白过,但是他都拒绝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沾上一点,我们的职业生涯就毁了,他更不可能,他的心里只有工作。” “你知道都有谁跟他表白过吗?” “那我不清楚,他没说,我也没问,我对这种事关心,没有意义。” “有个过去的案子,我们也想了解一下。去年跳楼的张希钰,是你班上的学生吗?” 方辰宇那始终理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恍惚,比女人还白净的脸,渐渐涨得通红。 “张希钰是我班上的孩子……她是我教学生涯的唯一污点,也是这辈子唯一愧对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了她。” 第9章 2022年的秋天,于张希钰而言,是混乱、烦躁、茫然的。 无论从哪方面看,张希钰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普通的家境、普通的成绩、普通的性格、普通的人缘,唯独相貌这一样,能打个85分。她是擦着普高线,上了二十九中,在班上次次考试都是后十名。 张希钰还没反应过来,高一就结束了,进入更加紧张的高二。按照班主任方辰宇冷漠直白的定论:班上只有20%的孩子能上一本,后30%连专科都没得上——这些人读高中是没有意义的。张希钰这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没有大学读。 这令她有些懊恼,早知道初中毕业去上职高,不仅不用过高中的苦日子,高低有个一技之长能找到工作。可这想法刚流露出一点,她就被应酬醉酒回家的父亲打了一顿。 张良伟拿戒尺抽她的背和手臂,操作熟练。这戒尺在她读小学时就买了,现在已经变得油亮油亮的。张良伟工作忙,管教她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必动戒尺。 张希钰觉得她的爸爸非常虚伪:明明也是职专毕业,读书时游戏打多了戴眼镜,不过在工地当个财务主管,却总是一副知识分子做派。打她的时候倒是暴露本性了,粗鲁、暴戾、不讲道理。 “职专!”硬而凉的戒尺狠狠抽在少女纤薄的背上,“他妈的老子辛苦工作,天天陪人喝酒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们娘俩?吃喝拉撒,哪样不要我赚钱?书不好好读,动不动就想放弃,你能不能有一点毅力?别人都能做到你为什么做不到!天天给老子考个四十多名、五十多名,脸都被你丢完了!工地扫地的老黄的儿子,去年都考上了浙大!妈的,晚饭别吃了!进房去,好好反省一晚上!” “嘭”一声,门被关上,钥匙从外面反锁,最后出现在张希钰泪眼婆娑视线里的,是母亲的脸。 她站在父亲背后一米多远的位置,望着张希钰,目光里既没有心疼,也没有愤怒,她只是平静地望着女儿。于是张希钰明白了,妈妈也觉得爸爸教训的对,打得对。 他们,都对她很厌倦,很失望,但是又不得不管教。他们不在乎她在想什么,不在乎她是否遇到难处。他们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考上大学。 张希钰忍着饥饿和疼痛,像一条死鱼似的,趴在床上,哭了不知道多久,忽然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他们只是把她当做争面子的工具人,只是因为血缘关系不得不养着她,那她为什么还要在意他们? 第二天一早,张希钰把化妆工具藏在书包里,又在校服长裤里穿了条短裙,她也不觉得饿,平静地走出房间。母亲迎上来,似有悔意,说:“我包了你爱吃的小馄饨,吃完再走吧。” “不了。”张希钰看都没看母亲一眼,“来不及了,我出去买。” 这天依然是不想听课的一天。 因为初中基础不牢固,很多知识点记不清了,高一又摸鱼了一年,张希钰哪里能预料到,高中的知识体系会层层叠叠交织关联这么紧密,进度又这么快?就像一台正在加速的地铁列车,你一旦错过了第一个车门,后面的车门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好几门课,她都听不懂了,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张希钰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很多孩子在高中面临的相同困境。人生某些关键阶段,并不会有人清晰明白地告诉孩子们,关键点在哪里。他们只是懵懵懂懂的,就错过了车票。 张希钰干脆就不听课了,偷偷摸出手机,藏在抽屉里玩,遮遮掩掩,装模作样,一节节课下来,竟也没被发现,刺激又放松。 同桌李子妍是她的好朋友,两人成绩半斤八两,以前都是一起愁眉苦脸咬笔头做笔记。中间李子妍用胳膊撞了她几次:“怎么不听课?这么浪。” 张希钰都也不抬:“你别管。” 课间的时候,李子妍又问:“你是不是化妆了?今天好漂亮。” 张希钰笑而不答。胳膊和背上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疼,但是忍忍总会过去的。 班主任方辰宇的课,张希钰因为昨天教过的知识点,一道题也不会做,被罚站走廊。张希钰觉得方辰宇这人挺现实的,眼里永远只有那些成绩好的孩子,对于她这样的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不过这样也好,她乐得自在。 张希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把解开头绳,让长发披在肩膀,抄手望着远方的山峦和天空。 隔壁班上体育课经过,队尾有几个男生对她吹口哨。张希钰心中得意,眼睛一撇,没理他们。 只有一个人的课上,张希钰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走神,依然像平时那样,全程认真听,记笔记。虽然她不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但那人总是能注意到她专注的眼神,一节课上,几次与她目光相对,还点了她的名两次,一次让她朗读课文,一次让她回答问题,并且都表扬了她。 当张希钰回答完问题坐下时,李子妍对她挤眉弄眼:“我还以为这节课你也要玩手机呢,果然还是他的乖宝宝啊!” 张希钰心中怦地一跳,下意识望向讲台上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她的目光落在他捏着粉笔的手指上,忽然冒出个念头:如果那双手,摸在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感觉? 这大胆的念头,让她整个人都有种氤氲飘忽的感觉,连背上的感觉都不那么疼了。 —— 中午吃完饭午休,大部人趴在桌上,还有一小部分人在楼道里聊天、校园里转悠。张希钰的背疼得厉害,实在睡不着,旁边的李子妍已打起了轻轻的鼾。张希钰忍着笑给她拍了段视频,蹑手蹑脚出了教室。 她去了顶楼。 通往顶楼的门平时是关着的,但门锁其实坏掉了,稍微用力就能推开。 这天气候很宜人,既不太晒,也不太冷,风也不很大。张希钰脱了校服裤子和外套,塞在天台的角落,只穿很显胸脯腰身的白t和短裙,稍微有点冷,但她觉得很爽,漂漂亮亮地趴在天台边缘,望着悠悠蓝天和丛林般的楼群。她好想大喊一声,但是不敢,闭着眼,任风吹在面颊上。 第10章 只有这一刻,这个地点,十六岁的张希钰,才是自由的完美的。 有脚步声渐近,在距离她几米远处停住,那人似有犹豫,转身要走。张希钰回头,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他一只手夹着根烟,另一只手拿着火机,一见她回头,立刻把它们都塞回裤子口袋,然后换上为人师表的端正容颜问:“大中午怎么不睡觉,跑来这里?” 他生动的表情变化和动作,让张希钰的心里软成了一潭泥,也让她大着胆子嘟着嘴说:“我睡不着,不舒服。” “怎么了?” 张希钰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我被我爸打了,背上都是伤,很痛。” 他变了脸色:“要不要去医院?” 张希钰的心仿佛又被那团氤氲潮湿的雾气笼罩住,生出些缥缈的希望。她摇头:“不用,他拿戒尺打的,一个星期就能消下去。” 他还是沉着脸,显然不高兴了,想了想,又说:“需不需要跟方老师反映?如果你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或者我去跟你家长谈一谈?” 张希钰苦笑:“没用的,也不需要。他们都一样,只在乎成绩,不在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乎吗?” 他用清澈得像孩子一样的眼睛直视着她:“我当然在乎。你是个很认真的学生,心思纯正。这比什么都重要,也比成绩重要。” 泪水迅速模糊了张希钰的眼睛,天知道她有多么想不顾一切扑到他的怀抱里去,那一定是干燥的、温暖的,有着成年男子独有的温柔味道。可惜她不敢。 一阵风吹来,她不由得抱紧双臂,裸露在外的两条大腿也互相蹭了蹭。 他立刻垂下目光,往旁边偏了偏脸。不知道是不是张希钰的错觉,她觉得他的脸好像有点红。 他不是看不到。她心想,他不是无动于衷。 “别待在这里了,小心感冒,和我一起下去,回教室。”他说。 这几句话张希钰完全没听到,她的脑袋里嗡嗡嗡一直响,脸也热烘烘的,心跳声在她的胸膛里,也在她的耳朵边上。 “老师。”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喜欢你,从高一上你的第一节课,就喜欢上了你。我知道这会让你困扰,但我是真心的,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可不可以等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到时候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女朋友?” 他沉默了好久,脸上既没有感动,也没有惊喜。 张希钰的心直直沉下去。 “抱歉。”他平静地说,“我这几年都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而且即使谈恋爱,也不会和学生在一起,那样咱们俩都完了。我比你大快10岁,你还很小,有无限的青春,将来应该和跟你一样年轻可爱的男孩子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感受,以后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为自己去拼搏一个值得的未来,那才是我期望的你的样子。”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下楼,只留张希钰站在天台上,泪流满面。 她人还在楼顶,灵魂却好像已从天台边缘跌落下去。她知道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那个梦,可心中又隐隐有本该如此的预感。 终于啊,她想,连他都对她失望了吧。可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那么温柔、善良、睿智、坚毅。他总是用宽容和体谅的目光凝望着她,无论她考好考坏,无论她做错什么,他看到的仿佛都不是那个学号0210845的笨蛋,而是她独一无二的灵魂。 现在,连这些,她都要失去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很讨厌她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哪怕一个人关心她,在意她,认可她,爱……她吗? 没有了啊! 张希钰突然觉得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慢慢软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希钰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躲在暗处的窥探者眼中,又是什么模样呢? 少女的长发黑得像墨,皮肤却白皙细腻得如雪似玉。她缩在天台一角,胳膊和大腿全都露在空气里,修长纤细。因为情绪崩溃,连短裙一角翻起,露出白色棉布内裤和饱满的轮廓,她都不知道。 暗处的人沉默得像黑夜中的一座山,只有喉结上下滚了滚。 然后他从暗处走了出来,没有任何忌惮地走到她身后,弯腰把那翻起的碍眼的裙角往下一扯,沾着墨水味儿的手指尖,就像一根细细的线,似有似无地滑过女孩皮肤。 张希钰如同触电般一弹,看清来人,慌忙站起。 他看到她哭红的双眼和慌乱的表情,却笑了,说:“张希钰,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躲着哭。不过,你怎么穿成这样?这可不行,你的校服呢?” —— “为什么觉得愧对张希钰?”陈浦问。 春日阳光清透,穿过会议室的窗,照在方辰宇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眶是红的。 “那件事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为人师表。在带张希钰的班级前,我已经当了三年班主任,全年级十多个班,年年我带的班都能杀进前五。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眼里只有成绩,成绩好的孩子才值得关注,成绩差的孩子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张希钰就是其中之一,我还批评过她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想学习,面临着什么样的压力。我……从来没认为,成绩不好的孩子,让家长失望的孩子,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是不关注他们。 可是她这么想了。她反过来用生命给我上了一课。这两年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我能一视同仁,对差生的关注多一些,是不是就能发现她的心理压力大到了临界点?是不是就有机会阻止她的自杀?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我成了本校近五年唯一有学生跳楼的班主任,虽然后来警方调查这件事与我无关,学校也没有追究我的责任,但是我心里明白那时候的自己,配不上‘班主任’这三个字。班主任,一班之任在肩,不是简单的抓成绩,也不只是优生,而是所有五十个孩子。我会用一辈子反省这件事。因为张希钰已经没有这辈子了。” 第11章 第八章 陈浦和李轻鹞又询问了几个老师,他们对刘怀信的看法,与高继昌、方辰宇保持一致:刘怀信是一个高度敬业、奉献的优秀教师,他对每个学生倾尽心力,没有女朋友,没有兴趣爱好,生活极度简朴。 在和女学生的关系上,其他老师都矢口否认。 “从来没有绯闻。” “我没听说过。” “刘老师绝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已近中午,陈浦和李轻鹞出了教学楼。负责接待他们的周岑打电话来,让他们去教工食堂吃工作餐。 阳光照在陈浦的铁灰色外套上,他单手插裤兜里,头稍稍低着,不知在想什么,露出一截后颈,并不白皙,但也算不上黑。 李轻鹞盯着那段后脖子看了几眼,突然拿笔捅了一下他的后心。他的身体瞬间往前一挺,蹙眉回头:“发什么疯?” 李轻鹞完全不在意他的控诉,问:“你怎么看?” 陈浦抿唇不答。 李轻鹞很温和地问:“是想不出来,还是不想说?” 陈浦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她一个新人小菜鸡,怀疑他的脑子和经验? 破案就像收集拼图的过程,有的图块是多余的,有的图块是周边,有的图块才是核心。现在才收集到几个图块,他并不急着去分析探讨。 毕竟他又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 再看她,如此没大没小,大放厥词,却依然走得闲庭信步,短发发尾随着步伐节奏,轻轻扫在下巴上,有一种冷冷淡淡的神气。 仿佛她才是他的队长。 陈浦在心中默念李谨诚是我的好兄弟而且是我最好的兄弟,再次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比她更加冷淡傲气地转头直视前方,到底还是说出下一步的想法:“即便刘怀信和张希钰之间有什么,关系必然隐秘,否则去年就会查出来。高继昌和其他老师哪怕知道,隐瞒、装不知情也符合常理。但是还有一个人,不会说谎。” 李轻鹞嘴角一翘,背着双手走在他身后,说:“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怄气不怄气——陈浦在心中默念紧箍咒,长长地吁了口气。 结果她的耳朵这会儿又特别灵光了,脑袋伸上前:“怎么了陈浦?才半天你就累了?” “……” 陈浦别过脸去,没理她。 按照高继昌的吩咐,周岑特意让他们提早十几分钟到餐厅来,大波的教职工还没来,三人打了饭菜,在无人的角落坐下。 得知他们还想要询问自己,周岑虽然惊讶,没有拒绝,爽快表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学生?”周岑愣了一下,而后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意味有些特殊。 周岑低下头,用手里的瓷勺划动着汤碗,牙齿咬住下唇。 “他和女学生当然没有关系,他那么正直的人,不可能的。” 陈浦递给李轻鹞一个眼神,李轻鹞微微点头,说:“我们相信刘老师的人品,这一点,今天我们询问过的所有老师,都得到了验证。不过,我们还想知道,有没有女学生主动追求刘老师呢?” 周岑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有,但是刘老师都拒绝了,他没有犯过错。” 李轻鹞的目光更加真诚,就像是朋友谈心的语气:“你怎么知道的呢?” 周岑答:“无意间撞见的。” “那些女学生中,有张希钰吗?” 周岑抬头,惊讶地望着他们。李轻鹞伸手,握住她的一只冰凉的手,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不是你对我们的承诺,而是对刘怀信的承诺。我们并没有怀疑他,但只有把一切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才能更快搞清楚他为何而死。周老师,这一切,都是为了刘怀信。” 李轻鹞又给陈浦递了个眼色,说:“陈浦是我们队长,也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 陈浦没有她那些做作的表情,只是字字千钧地说:“我向你保证,你所说的每个字,我们都不会外泄,并且会查证清楚。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周岑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被触动了什么心事,眼泪掉下来。 “张希钰喜欢刘老师。”周岑说,“十六七岁女孩子的心思很明显,我很早前就看出来了。她还跟刘老师表白过,但是刘老师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是看出来的,刘老师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对张希钰也很关心。但是高二开学没多久,他开始回避张希钰,张希钰也不再主动来找他问问题求辅导。我和刘老师一个办公室,那时候我就知道,八成两人挑明了。后来我问过刘老师,他被我逼得承认张希钰跟他表白过,但是当时就拒绝了,我信他。而且后面我也观察过,两个人确实没有任何私下来往。” “和你刘老师……” 周岑苦涩一笑:“不过是朋友罢了,他说他不想谈恋爱。”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他以前在感情上受过伤害吧,又或许他有别的苦衷。” 陈浦忽然打断她们的交谈:“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张希钰曾与一个男人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你确定刘怀信拒绝她之后没有再来往?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有了私密关系,所以表面上更加疏远。” 李轻鹞霍然转头,陈浦背靠着餐厅冰凉的金属椅背,抄手抱胸,那双眼沉黑冷酷。 周岑断然道:“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刘老师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有比张希钰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孩子,跟他表白过,他都毫不动摇,他没有任何理由答应张希钰!他每天很早到办公室,工作到很晚回去,周末不是培训就是加班,他的每一天,我都看在眼里。你们真的不能怀疑他!” 陈浦得到了想要的最真实的情绪反应和答案,低头不语。而后他目光一斜,就对上了李轻鹞,眼中锋芒褪得干干净净,显然刚才是刻意给周岑突袭压力检测。他递给她一个“你在等什么还不快上去安抚”的眼神。 李轻鹞:“……” 她有一种上班第一天,就被上级当成工具人熟练使用的感觉。 好在周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李轻鹞安抚几句表示理解,她的情绪很快恢复平静。 “对了,还想问一下,你知道张希钰死前,和班上哪些同学玩得好?我们也想找他们聊一聊。” —— 吃完饭,周岑把陈浦和李轻鹞送到下午询问用的一间会议室,让他们稍作休息。 带上办公室的门时,周岑恍惚了一下,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人的嗓音,就在耳边。 “周老师,这是8班的历史卷子,我给你带过来了。” 周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走在楼道里,用力向后甩了几下胳膊,步子走得很大。 确实是喜欢的,确实是很喜欢的。两年同事时光,他就像一颗安静的暗蓝色的星星,闪耀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她早就决定放弃,却没做好准备,在这一天,那个位置突然被剜成一个空洞。 但也只是喜欢而已。周岑想,这份喜欢,以前对刘怀信不重要,对任何人都不重要。以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只有生活,还要不断向前。周岑擦了擦眼泪,自嘲地想,课还没备完呢,加快步伐下楼。 会议室里很安静。 陈浦头往后仰靠在椅子里,戴着副白色蓝牙耳机,闭着眼,在听今天上午跟每个人的对话。李轻鹞拿起她的笔记本,也在一行行的回顾。 “你就那么肯定,张希钰的死跟某个男人有关?”她问。 陈浦吐出两个字:“八成。” 陈浦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她的追问,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瞥,发现她依然在翻笔记本,发出沙沙的书页声。好像刚才挑起话头的不是她。 陈浦冷淡开口:“你说说看为什么。” 李轻鹞这才放笔抬头,单手托着下巴,说:“刘怀信想揭露张希钰死的真相,在屋子里放了三套酒具。” 陈浦感到满意,唇角下意识上扬,扬到一半生生撇下去,又补了一句:“没错,酒还很贵。” 这句话令李轻鹞心头微微一颤。 陈浦坐直身体,摘下耳机丢桌上:“不出三天,本案必破。” “呦,这么肯定?” “刑警的直觉。”陈浦看她一眼,“你现在还不懂。” 李轻鹞又低下头看笔记本:“嗯嗯嗯你说得都对。” 陈浦:“……”草!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坐镇警局负责审讯张良伟的方楷打来的。 “有新发现——张良伟交代,张希钰死后三个月,他收到过一封匿名信,信中说张希钰并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自杀,她的死和一个男人有关!” 第12章 张良伟看到刘怀信尸体的那一刻,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惊慌。他的脑子是混乱的,可又有一条隐约的线在浮现。 他想起了那封匿名信。 那是张希钰死后第三个月,某个炎热的夏日夜晚,张良伟推开门出去买啤酒,老婆在睡觉,家里死气沉沉让人呆不下去。 门口地上躺着个信封,最普通那种黄皮的,上面写着“张希钰爸爸收”。 他拿起来打开,瞳孔猛地一缩。 白色a4纸上只有两行黑色钢笔字: 【张希钰爸爸: 张希钰是为情自杀,她和一个大人在一起了,那个人辜负了她。】 张良伟没有把这封信交给警察。 他在工地经常处理各种纠纷,也懂一些法。张希钰的尸体早已火化,死前按照父母心愿没有解剖验尸,警方早已结案,加上校方明显捂着压着的坚决态度,他觉得交上去也没有用。而且就算找到那个男人又怎么样?女儿跳楼自杀,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只有她一个人上楼,那个男人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又能把那人怎么办? 那时,失去女儿不久的张良伟还处于情绪混乱状态,决定自己找出那个男人复仇。 几乎理所当然的,他认为那个“大人”,是学校的男老师。第一,高中的时间非常紧张,女儿不太有机会接触到别的成年男人;第二,他知道二十九中这些年很是招聘了一些高校硕博士,都很年轻。而且新闻中电视里,这种禽兽事还少吗? 张良伟把目光投向了高中部所有可能和女儿有密切接触的年轻男老师,这其中也包括方辰宇和刘怀信。他会去学校家属楼小区、还有家长当中,打探他们的消息,故意和他们接触,甚至暗中跟踪过几次,但是一无所获。他们看起来都太正常了,每天忙碌于工作,也没有任何与女学生的绯闻传出。 渐渐的,张良伟开始怀疑,那封信或许只是恶作剧。 死去的女儿在这个父亲心中的形象,随着时间流逝,一天天自动美化。他忘记了女儿身上曾经令他咬牙切齿的种种不好,只记得她的漂亮、聪明和善良。他甚至清楚记起女儿一两岁时的模样,多么冰雪可爱的小家伙。他想从出生开始,他们两口子就把她当成世间珍宝,为什么随着她一天天长大,他们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成绩、体面和前途,忘了真正的宝贝其实是她本身呢? 所以他想,那么好的女儿,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这一定是污蔑! 直至昨晚,张良伟收到刘怀信那条短信,才想起被他丢到抽屉角落的那封匿名信。 在刘怀信家,他望着尸体,恍恍惚惚。他真想把这个“大人”摇醒,质问他,我的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绝望到从高楼一跃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些大人,要把一个孩子逼到绝路? —— 方楷把匿名信的扫描件,发到了群里。 李轻鹞想了想,说:“所以昨天发现尸体时,张良伟不太正常的反应就解释得通了。刘怀信是他的怀疑对象之一,又给他发了那条短信,他心里又恨又疑,看到尸体,才没有像普通人惊慌失态。” 陈浦:“对。” 李轻鹞想起昨晚在现场,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张良伟身上,又极有默契的那个对视。 她冲他挑挑眉。 不过陈浦好像已经忘了,对她的暗示无动于衷,高高大大的身躯斜靠在椅子里,公事公办地说:“去找周岑,要几份字迹来,我们先看看,同步给局里鉴定。” “你想要谁的字迹?” 陈浦抬了抬眼皮,左手捏拳,右手拇指和食指很随意地按着左手指关节,发出“嚓”、“嚓”、“嚓”的关节响声,他问:“你觉得呢?” 李轻鹞愣愣地看了几秒钟,才答:“当然是同学中和张希钰最亲近,最了解她的人。” “那还不快去?” 按照周岑和方辰宇提供的信息,班上和张希钰走得近的女孩子有三个,男孩子则都关系一般,有两三个追求过她的,但是她都没同意。 可是当李轻鹞把三个女孩的作文本拿来一对比,一眼就能看出和匿名信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两人都是一愣,陈浦说:“看来得把全班的作文本都搬来。” 等他俩在会议室里翻了一个钟头,把张希钰所在8班所有人的笔迹都对比过一遍,哪怕两人不是笔迹鉴定专家,也能分辨出匿名信的字迹不在其中。 这下线索又断了。 更大范围更专业的笔迹对比,需要更长时间。陈浦决定先把张希钰的好朋友叫过来聊一聊,看能发现什么。 他对李轻鹞说:“待会儿你主问,没问题吧?我坐在角落里,没必要不出声。女学生胆子小,看到我会怕。就用你最擅长的那副知心小姐姐模样,尽量多挖掘信息。” 李轻鹞瞥一眼他的脸,五官其实称得上俊秀,眉毛是眉毛,下颌是下颌,肤色也不算黑。但是他骨架高大,虽然瘦,总是一身灰白黑,加之那冷肃的神情,再加上刑警身份,咋一看确实会吓到小朋友。 不过…… 李轻鹞:“什么叫做’最擅长的那副知心小姐姐模样’?我难道不是本来就是吗?” 陈浦就像没听到似的,迅速收起笔和本子,走到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李轻鹞呵呵笑:“有本事你说清楚!” 陈浦举起黑皮本子,挡住脸。 第一个见的人叫许茵子,是个圆脸可爱、中等个头的女生。一开始听周岑说警察要和她聊聊,她还挺紧张的。可当她见到相貌清丽神色温柔语气亲切的李轻鹞,才聊了几句,就完全忘了自己在和警察讲话,问什么答什么,十分爽朗。 “谈恋爱?”许茵子蹙眉想了想,“应该没有吧?没听说希钰当时跟哪个男生走得近。其实我就是和她住得近,又是前后桌,有时候一起上下学,聊得多一些,还算不上好朋友。她有什么事也不太会跟我讲,不过我觉得她会跟李子妍讲,她们俩是最好的朋友。” “她出事前有什么异样?”许茵子努力回忆了一下,神色变得黯淡,“我没想到她会跳楼,那段时间,我记得她期末和期中两次大考,在年级都进步了七、八十名,还拿过一次’最佳进步奖’,发了1000块钱呢。我都以她为目标反省要努力学习了。可能,她会那样……就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吧,有几次我约她放学一起,她都不太愿意回家,我知道她爸总是打她。对了,那段时间,她其实很不开心,总是闷闷不乐,上课也走神。” 第二个见的女孩叫刘瑜佳,是个细眉细眼校服里搭着潮牌t恤的女孩,她的说法却和许茵子截然不同:“张希钰谈恋爱了。” 李轻鹞:“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刘瑜佳摸了摸鼻子:“观察出来的。她那段时间换了个名牌新手机,起码要五六千,还多了很多件新裙子和衣服,都是名牌,打折都要四五百一件。她爸妈不可能给她买这些。有一次我问过她,是不是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她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刘瑜佳摇头:“问过,她不说。但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男生。” “为什么?” “因为学校里的任何八卦,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最后见的,是张希钰的同桌,也是所有人公认的她生前最好的朋友:李子妍。 李轻鹞先把那份匿名信的一部分文字遮住,给李子妍看。李子妍摇摇头,表示这不是她的字,她也认不出是谁的字。 提起张希钰,李子妍神色恍然,眼眶也渐渐红了。 “张希钰以前从没交过男朋友,那应该是她的初恋。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李轻鹞和陈浦同时心中一喜:“是谁?” “是隔壁体育大学的一个男生,家里很有钱。张希钰应该是2021年冬天跟他在一起的。有一次我去上补习班,路上撞见了他们去……” “去干什么?” 李子妍的眼泪流了下来,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是面前的警察小姐姐实在是太温柔太好了,让人忍不住觉得,不管什么事,告诉她,一定没错,一定是对张希钰好的。 “我偷偷跟了上去……看到他们去开房了。后来我问张希钰,她才承认交了男友,还让我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讲,连朋友都不能说,否则绝交。” 李轻鹞的笔在指间转了三圈,忽然回头,看了陈浦一眼。陈浦原本一直垂头做记录,若有所觉地抬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她用眼神问陈浦:男大学生,算“大人”吗? 第13章 张希钰第一次和他发生关系,是在2022年的初冬。那天他一开始说有事找她帮忙,等走出校外,上了他的车,他却把她带到市区的一套房子里。 一开始张希钰不肯上楼,他却理直气壮:“你想什么呢?那么多书,难道让我一个人搬?” 张希钰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只好跟上楼。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吃过几次饭,他还买了几件衣服送给她。都很贵,是她平时绝对穿不起的牌子。他会和她聊很久的天,聊青春,聊工作,聊梦想,也聊她的困境。 她注意到,原来他也是长得十分帅的。那时候,他那平素睿智的眼睛里,全是怜惜和理解。他会为她点一杯成年女人才会喝的鸡尾酒,色彩艳丽而迷幻。他会轻轻抚摸她的头,如同对待无依无靠的小动物。 那时候张希钰就感觉到了迷惑。 是的,在这段关系里,自始至终,张希钰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迷惑。他好像对她有意思,又好像只是普通关心。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一直期待着有一个成熟温柔的男人,把自己从可怕的高中生活救出来。 现在这个男人出现了,他不是刘怀信。 她竟然并不感觉到讨厌。 他还会开导她,讲自己的高中是怎么度过的,告诉她一些学习技巧,教她如何处理和父母、老师、同学的关系。以前她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细腻友善的一面。而他现在愿意对她露出这一面,是因为那天在天台看到她哭得太伤心了吗?所以才心生怜意? 那天,到了他的房子里,一开始他在收拾书架,丢了本习题集给她做。张希钰呆呆的,还真的咬着笔头做了起来。等她做完大半张卷子,他却像变魔法一样,从厨房端出三菜一汤,还有一瓶白酒。 “陪我喝一个吧。”他说,“今天是我生日,却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关心我开不开心。” 张希钰犹豫。 他失望地望着她:“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就是这句话,令张希钰心中愧疚。她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把她当成了朋友,无关乎年龄,无关乎性别。 张希钰平生第一次喝白酒,完全没有概念,喝掉了三两。她整个人晕得像大海里一艘单薄的船,脑子也钝得像塞了块湿棉花。他把她打横抱起,他怀抱干燥温暖,手指修长有力。他轻声说:“希钰宝贝,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张希钰的眼泪忽然掉下来,抱住他:“不要让我一个人!不要骂我!也别打我!我真的学不懂,我也想上大学,可是我肯定考不上啊!刘老师、刘老师……” 那人低低沉沉笑了,说:“不会让你一个人,就把我当成替身好了。” 他开始低头亲吻她,抚摸她。张希钰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全身开始颤抖。她知道不应该,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刘怀信,其实就算换成刘怀信,她也不敢。可她的脑子实在太晕,那些陌生的感觉,一遍遍激荡过少女从未被人开发过的身体,引起尖锐的战栗,燃烧最原始的渴望。残存无多的理智让她拼命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手指虔诚亲吻:“我爱你!好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偷偷喜欢上了,别拒绝我,好吗?” 他说爱吗? 他那么优秀的人,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偷偷爱着她? 张希钰彻底傻了:“真、真的吗?” “我的心意比什么都真。”他的眼角甚至掉下一滴泪,落在少女娇嫩的脸庞上,“暗恋最苦,我一直不敢说出口。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你的身体是这么告诉我的,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是吗?是这样吗?原来我的身体,对他也有感觉。 …… 那天晚上,张希钰回到家,脸上一直有着异样的红晕。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醒来后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被他抱在怀里,她本来应该慌,本来应该怕。可又有一种新奇的、隐秘的感觉。好像从此她和成年女人,没有差别。 不过大概是看她呆呆愣愣流眼泪,他抱着她,亲了很久,再三表白真心,他也哭了。张希钰于是就哭不出来了,反而拿纸巾递给他,她发现原来他身上有跟自己一样的傻劲。 他开车把她送到了离家一条街的路口,并且向她再次道歉,当时两人都是酒后乱性。他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并且说如果她觉得受到伤害,可以报警,他就算丢了工作身败名裂,也愿意为今天的冲动付出惨痛代价。 她狠不下心,只是摇摇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看到他眼里仿佛有火熄了下去。她扭头就走。 张希钰心里乱得像野草狂生,爸妈说什么骂什么也没听见,急急地进屋洗澡,看到镜子里身体上的一些痕迹,还有某处隐隐的胀痛,她突然就哭了。 晚上临睡前,收到他发来的微信,是张照片,他抱着她今天睡过的枕头,就像抱着她,配字是:爱情没有灰白地带。如果不恨,那就是爱,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张希钰呆住了。 —— 张希钰和他在很多地方做过。 他的两套房子,车里,很多的酒店、宾馆,甚至无人的山顶、树林里。他们的每一次,都非常愉悦、尽兴。纯生理的极致巅峰,令她总是晕晕乎乎的。她既觉得肮脏,又觉得快乐。那一刻好像什么压力都没了,她成为了纯粹的动物,只要满足自己就好。 内心却好像有一个洞,越来越大,洞的上方有呼呼的风,吹得她晕头转向。洞的下方,隐约可泥泞沼泽,有什么可怕的黑色触手生物,就要从里面爬出来,缠住她的四肢,让她一起变得腐朽。 他对她是很宠爱的,家里抽屉里丢着一叠钱,随她取用——但张希钰从来没拿过。他很喜欢打扮她,买各种对她而言昂贵的衣服、饰品,带她去吃浪漫大餐,住五星酒店。 他在酒店璀璨的落地玻璃前,从背后拥住她,说:我爱你,小天使。他在定制饰品的内侧,刻下“希钰”两个字。父母打她时,他温柔地给她上药,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考试考砸了,他像个恼羞成怒的男朋友,揪着她挑灯夜读,只不过读着读着,就读到床上去了,她的成绩依然一塌糊涂。 高中生活那么忙碌,他们两个是见缝插针的偷情者,除了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几乎不用手机跟她联络,并且让她删除了以前的信息,每天留下只有彼此知晓的暗号。任何事都会因隐秘带来刺激,因禁忌带来渴望。张希钰觉得自己就像停留在漩涡上的一只蝴蝶,并不由自己掌控,只能不断振翅。 她的心境,并未因为跟他关系的日渐加深稳固,而变得明朗笃定。 她只觉得越来越困惑。 困惑于他对她的态度。他的确带给她很多新鲜的成年人的生活方式,但他最感兴趣的,依然是床事。几乎每一次见面,他都要做。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很多奇怪的姿势,还有道具,一一在她身上实现。有时候张希钰坐在他边上,陪着他看那些片子,看着他的眼神,会感到陌生而害怕。 那种眼神,让她隐隐觉得,自己只是个肉体工具。 她也困惑于自己对他的感觉。他们总是在说爱,当他说爱时,她会回应。但她其实弄不明白,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在他接触她之前,她明明对他毫无感觉。他从一开始带给她的,就是混杂着性爱的陌生刺激的感觉,令她分辨不清。 但至少有一点,她是确认的——从答应做他女朋友那天起,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和任何一对男女朋友一样,她也有了那么一个人,陪着她了。 张希钰跳楼前两个月,曾经问过他:“你以后会和我结婚吗?” 他当时的表情很平静,既不惊讶,也不愤怒,抽着烟答:“爱一个人,不一定要结婚,那只不过一张纸而已。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非议,任何伤害。” 张希钰当时只是笑笑,低头想,他的话里,有几分真情实意? 第14章 李轻鹞说:“你能不能尽量回忆一下,张希钰死那天,还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任何方面、任何细节都行。” 李子妍低头皱眉。 尽管隔了一年,那个令她永生难忘的日子,如在昨天。 那是个阴天,月考成绩刚出来,教室里的氛围和平时一样宁静紧张。张希钰趴在桌上,头枕着胳膊,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空洞涣散。 李子妍偷瞄了一眼她的分数,暗暗乍舌,这个分数连她这个学渣都感觉受刺激,真不知道这家伙上学期末前进大几十名是怎么考出来的。 李子妍颇为同情地勾住好友的脖子,问:“你最近状态怎么这么差?” “没有。”张希钰恹恹地说,“正常发挥吧。” 李子妍噗嗤一笑。 学渣的世界是不会有太多苦恼的,因为你若是苦恼,那份沉甸甸的来自全世界的失望,足以让你找不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意义。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麻木。 那天张希钰一直没有听课,也没有偷偷玩手机。有时候李子妍跟她说话,她好像也听不见。李子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张希钰明明睁着眼,却好像半梦半醒。 中饭张希钰也没去吃,李子妍问:“要不要我给你带?”张希钰捂着肚子摇头:“我胃痛。” 她的脸色确实很白,李子妍问:“陪你去医务室?” “不用。” 下午第一堂课,是班主任方辰宇的。大概是张希钰这次月考太糟糕,很快被点起来回答问题。 张希钰当然答不出来。 方辰宇很生气:“这个知识点,我刚刚才讲了一遍。张希钰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想读书就不要来,何必坐在教室里浪费彼此时间!” 教室里一片寂静,张希钰露出个无所谓的笑。这个笑容刺激了方辰宇:“站外面去!” 但这一次,张希钰没有老老实实站到下课,只十几分钟,她在窗外举手:“方老师,我肚子疼。” 方辰宇黑着脸瞪她。 张希钰大声说:“例假痛!我要去洗手间!” 不少人低头笑。 方辰宇到底是个年轻男教师,拉不下脸皮训斥,赶苍蝇般摆手,到底还是说了个“滚”字。 张希钰点头:“滚就滚。”这话只有窗户几个同学听到,连方辰宇都没听到。 那也是李子妍最后一次看到张希钰。 天刚黑,上第一节晚自习,李子妍就听说有人跳楼了。等到讲台上的方辰宇被一个老师匆匆叫走,全班沸腾。李子妍望着身旁空了一下午的桌子,忽然感觉到寒意侵袭全身。 —— 李轻鹞和陈浦走出二十九中,天已经黑了。李轻鹞问:“去体育大学?”刚刚他们给体大教务处打过电话,确认那个男生在校内。 陈浦说:“不急,先吃饭。” 二十九中和体大只隔了一条街,两人步行过去,路边一溜的小吃店和大排档。陈浦问:“吃这里行不行?” 李轻鹞:“报销的吧?” 陈浦:“……我请。” “那怎么好意思?” “串还是砂锅?” “串。” 两人在一间大排档门口的空桌坐下,陈浦颇有风度地把简陋的一页纸菜单递给李轻鹞,她点了玉米串、土豆片、拍黄瓜和两手肉串。陈浦看了看,嘀咕道:“什么也没点……”他加了个鱼汤锅子,又加了一堆肉,点了瓶冰可乐,抬头问她:“喝可乐吗?” 李轻鹞摇头。 “自己点喝的。” 李轻鹞看了看菜单又放下,上头的饮料就那几样。 陈浦这时已拆了自己的一次性碗筷,烫好了,看她一眼,说:“想喝什么?旁边有个便利店。” 李轻鹞:“喝大麦茶算了。”她刚打算起身,陈浦已经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走向便利店,过了一会儿,拎了一大瓶2l的大麦茶回来。 李轻鹞吓了一跳:“我喝不完。” 陈浦:“2升的促销,只比500毫升贵2块。喝不完我帮你拎着,晚上当水喝。” 李轻鹞:“……哦。” 他坐下后不再看她,单手捏着冰可乐,慢慢喝着,眼睛望着路上的车。背后是车水马龙,大排档的灯泡鹅黄柔和,灰色t恤在暗光下,衬得他的肩背线条很硬挺,就像一座孤山。 李轻鹞又意识到,现在的他,一点也不像活在李谨诚描述里的那朵冷傲的警校高山雪莲。 他现在就是个默默过着小日子的老刑警,都会对比打折饮料的毫升数了。 “以前……你和我哥,也是像今天这样,一天天过着?”她问。 起早贪黑,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听很多陌生人的故事,睁开眼去看这世间最纯洁也最肮脏的一切。 陈浦放下可乐,抬眼望她。 大概是背后那一片温柔夜色衬托,他觉得这丫头比白天看起来正常多了,安安静静,眉眼中甚至还透出真诚。 “差不多吧。不过……”他顿了顿,“我和他的关系不一样,没人比我们更有默契。” 李轻鹞细细柔柔的声音接道:“我是他妹妹,血脉相通。说不定我和你,就跟你和他一样,天生有默契。” 陈浦低头看了眼手臂,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这时店员送上锅子和烤串,李轻鹞抬头说谢谢,嗓音甜美得体。 就像刚刚间歇性发癫的人不是她。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陈浦的可乐已经喝完了,也倒了杯大麦茶,没滋没味地喝着,抬头看到李轻鹞正秀里秀气地咬着肉串,露出细白整齐的牙齿。她面前也不过五六根签子,吃几口就会用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拿起纸巾擦一下嘴,干净得像个仙女。 陈浦觉得自己也没喝酒,看到她坐在满街烟火气中的这一幕,怎么就有一股意气上头?他想必然是因为她是李谨诚的妹妹,那真和他亲妹子没差别。所以他才会这么恨铁不成钢。 “李轻鹞,你一天到晚在别扭什么?”他问。 李轻鹞正拿着串玉米粒,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就像凝着冰冷的黑雾,一只手按在桌上,另一只胳膊垂着搭在大腿上,一侧肩膀微塌着,抬着头,气势却凌人。 “你哥出事的时候,你还在高考。有责任也是我们这些警察的责任,是我这个兄弟的责任。你其实犯不着逼自己来过这样的生活。” 李轻鹞笑了笑,那笑容奚落又冷淡:“陈浦,别光说我,别扭的人是你吧?七年了,怎么还不放弃?也该换人来守了。” 陈浦摇摇头:“我没有较劲。” 李轻鹞愣了一下,她看着他的眼睛,看到的是真心实意坦坦荡荡。她明白了,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在较劲,他只是在做想做的事。 “陈浦!”有人喊道,两人回头,一个穿着警服戴着大檐帽的男人大步走过来。 陈浦笑了,冲他招招手,说:“没等你,不知道你几点能完事儿,自己加菜。” 那警察说:“等什么等,也不用加菜,我看菜挺多的。”他在桌旁空座坐下,看了看李轻鹞。 陈浦说:“新人,李轻鹞。”看了眼李轻鹞:“叫朱哥,去年张希钰的案子,他也参与调查了。” 李轻鹞明白了,难怪陈浦要先吃饭再查案,是要等他。她露出招牌微笑:“朱哥好!”给他添了杯茶。 “哎哎,谢谢。”朱哥忙接过杯子,“调查得怎么样?听说是个老师自杀?” 陈浦举杯,三人一碰,他喝了口说:“以茶代酒,谢你今天专程来一趟,改天请你喝酒,调查结果还不明朗。” 朱哥点头,拿起串牛油,一口撸完,问:“张希钰的案子,你们想了解什么?” 陈浦:“孙浩辰这个人,你们当时调查了吗?” 孙浩辰就是体育大学的那个男生。 朱哥点头:“调查了,张希钰的男朋友,体育大学大二学生,现在应该大三了。他和张希钰的死没关系——张希钰跳楼前半个月,他们分手了,那段时间他都在武汉集训,两人也没有联络,算是好聚好散。” 陈浦捏起那杯大麦茶,在灯下看了看,问:“张希钰还有别的男朋友或者情人吗?” 朱哥摇头:“应该没有,我们查过她那段时间的手机,和其他人没有感情纠葛。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反映。” “朱哥,当时没有验尸?”李轻鹞问。 “没有,她是跳楼自杀,证据确凿,父母不希望孩子尸体被破坏,不同意验尸,我们也没有必须验尸的理由。加之当时案件调查压力非常大,学校那边……你懂的,教育局也希望尽快平息,既然没有明显疑点,家属同意后我们就结案了。” 第15章 陈浦和李轻鹞在体育大学体育场等人。 李轻鹞问他:“你早就跟朱哥联系过,知道孙浩辰这个人的存在?” 陈浦双手插裤兜里,踢了一脚塑胶跑道上的石子:“老朱今天一天都在出任务,刚刚才有时间,我没问他,也没等他。只翻了翻去年的卷宗,大致心里有数。” 李轻鹞明白了,尽管有卷宗,陈浦还是决定今天亲自去二十九中查这一趟,获取第一手信息而不是只看纸面,颇有些推倒重来的意思。而且时间不等人,等现在他辆走过一趟,再和朱哥谈,就能更全面地看待这个案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走来。 孙浩辰中等个头,长得还不错,眉眼平正,有些小帅。他看清他俩,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说:“两位警官,还有什么事?那都是一年前了,该说的我都说了。” 到底忙了一整天,李轻鹞有些心累,还有点烦躁了,不过她是敬业的,还是无障碍切换到知心姐姐模式,露出清浅的笑,刚想上前一步,陈浦却破例插到她前面,问:“孙浩辰是吧?这是我们的警官证。我们局里要对一些典型案件进行盘点,有关张希钰的案子,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孙浩辰无所谓地耸耸肩:“您问。” 见陈浦这么主动揽活,李轻鹞乐得闭嘴。 孙浩辰和张希钰怎么在一起的,当年的笔录里记得很清楚,再寻常不过的开头:两个学校本就近,孙浩辰有个同学在二十九中找了个小女朋友。七拐八拐的关系,两人在宵夜摊上见过两次。张希钰人长得清纯,身材又劲,气质冷傲,听说没交过男朋友。孙浩辰有钱有心,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追求,本以为很难得手,没想到很快就追到了。 “你们只好了两个月就分手,为什么?”陈浦问。 孙浩辰:“感情不和呗,觉得不合适。” “哪里不和,说说看。” 孙浩辰语塞。 陈浦还没说话,被他用眼神使唤了一天的李轻鹞,条件反射就上工:“孙同学,我们知道张希钰的死跟你没有关系,这个案子早就结了。现在我们工作有需要,上头要得紧,你帮帮我们好吗?” 她语气柔和,笑容甜美,孙浩辰下意识也笑了,答:“警察小姐姐,这有什么!刚才我是在回忆,现在一想吧,张希钰这个人其实挺怪的——我不是要说死人坏话,是为了帮助你们调查。跟她好那几个月,她总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情绪来得很快,我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要是早知道她心理问题大到要跳楼,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跟她好的,无缘无故惹了一身麻烦。” 李轻鹞接着问道:“喜怒无常,还有什么怪的地方?” 孙浩辰叹了口气,说:“她其实好疯的,居然想让我跟她私奔,偷户口本结婚。我都惊呆了,她有那么爱我吗?小说看多了吧?我只是想谈个恋爱,没想到她这么不现实,还老是逼我,我就只好跟她分手了。警官你说,这种情况能不分手吗?我还要上大学呢。” 李轻鹞和陈浦对视一眼,这可是卷宗里没有问到的。李轻鹞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这部手机是你送她的吗?” 孙浩辰仔细辨认了一下,点头:“花了六千多呢,我其实对她挺好的。” 这一点也和朱哥的调查笔录一致,所以当时他们没有怀疑张希钰还有别的男友。 李轻鹞又给他看其他几张照片:“这些呢?” 这些以前警察没给孙浩辰看过,都是些衣服,他摇头:“我没给她买过衣服,她从来不肯跟我去逛街,说是班主任抓早恋抓得严,她爸也会打她。我和她就跟地下党似的。” 陈浦的嗓音冷冷的:“她死前可能怀孕了,你知道吗?” 孙浩辰呆了,旋即想起什么,摇头:“不可能!草!真的警官,我们开头几次都吃了避孕药,后来每次我都很注意,要么戴套要么射在外头……” “怎么讲话的!”陈浦皱眉低吼,吼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对方也算是在陈述事实,有理有据,他查案听过比这露骨百倍的话。可刚刚看到李轻鹞温温婉婉的样子,就感觉这些话太脏!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呵斥得对!人家李轻鹞上了大一又退学重新高考,读了警校来公安,八成没谈过恋爱不懂这些——人心里背着那么大的事,哪有心思谈恋爱?这他有经验。 见李轻鹞眉眼平静,没有反应,陈浦心里才稍微舒服点。 孙浩辰嘀咕:“这怎么不能说了……原来她真的有别的男朋友!我本来以为在高中能找个处,但我们第一次做她就不是了。警官,她怀不怀孕真跟我没关系,没道理我戴了绿帽还要背锅吧?” 李轻鹞这时才皱眉,陈浦已厉声说:“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一个成年人找未成年的高中生发生关系,没让学校给你处分已经是宽大处理!” 孙浩辰讪讪不语。 “知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有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没有,我当时要是知道肯定不跟她好。” “你们发生关系,一般都去哪里?” “月亮湖街,那边有一排三、四星的酒店。” “谁找的地方?” 孙浩辰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都是她推荐的,草。” “最后一个问题。”陈浦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这个男人,最近找过你吗?” 孙浩辰看了看,神色惊讶:“找过。” “什么时候?” “三个星期前,他通过我们老师认识了我,说是二十九中的老师,还请我喝了一顿酒。”孙浩辰说,“他也打听了我和张希钰的事。” “具体聊了些什么?” 孙浩辰抓抓头:“当时我喝多了,记不清了,差不多也是你问的这些吧。” 陈浦和李轻鹞离开体大时,孙浩辰本来往宿舍走了几步,又站定,追上来说:“警官,我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想找个小女朋友,很有面子也很新鲜。但我跟她好的时候,是真心的。我从来都没有对她不好,都是她给我压力,我没有给过她压力。但是吧,我总有种感觉……”他露出苦笑:“她并不爱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觉得她就是想找个男朋友,为了找而找,可能我刚好符合她的要求吧。所以我要什么她都给我,但我总觉得她的眼里没有我。大概她真心喜欢的,是那个人吧。分手那天,我都哭了,她却没有哭,还请我吃了顿火锅。她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想当大学生。” —— 第二天一早,陈浦按照平常的时间下楼,抬头望向自己的车,心倒是提了一下。 没人。 他松了口气,察觉到自己如此反应,他在心里骂了句草,自己一个老刑警居然被李轻鹞搞应激了。 悠哉悠哉吃了碗粉,他步行到局里,一进办公室,就见李轻鹞端坐书桌前,十指快速打电脑,一脸专注,十分干练。 陈浦目不斜视走过去坐下。 他刚打开电脑,就收到办公系统提醒,打开一看,李轻鹞已经把昨天所有的笔录资料整理好发过来了。陈浦微愣,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她端起茶杯在喝水,察觉到什么,亮晶晶的目光扫过来,陈浦立刻垂落目光。 也不知道她早上几点来的办公室,才能在上班前就把这么多文字都整理好。陈浦心情略微复杂地把文件看了一遍,挑不出任何毛病,毕竟她曾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和他这种学渣中的伪学霸天差地别。 她高考前一个月,李谨诚已经失踪,但是家人里瞒着她。后来陈浦还偷偷打听过她的名次——中学的喜报上有——挺吓人的。 “李轻鹞。”他喊道,她走过来,他说:“整理得挺好,继续保持。” 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她露出惯有的八颗牙齿假笑,柔柔婉婉的嗓音响起:“这有什么呀,你满意就好。” 陈浦自问已经可以对她的时娇时嗲时抽风免疫了,公事公办地说:“下次不用来这么早,上班时间整理也可以。” “我自己会把握的。” 瞧,这就又不听指挥了,她其实就是个刺头儿!陈浦觉得大早上多看她一眼眼睛都会痛,用力摆手示意她滚蛋。 闫勇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刘怀信家里的指纹和nda检验结果都出来了!” 第16章 马上要开案情会,李轻鹞忙碌了一早上,口干眼干,端起杯子跑茶水间泡茶。 她刚把杯子洗了洗,有人也走进茶水间,高大的影子挡住门口光线。她回头瞧见陈浦,眨了眨眼。 陈浦也没和她打招呼,腋窝下夹着两盒茶叶,手里端个灰黑色金边阔口瓷杯,走到茶水台前,抽出那两盒茶叶,往大伙儿放的那堆茶叶、菊花、枸杞罐子边上一丢。 茶叶是陈浦一早从家里翻出来的。 李轻鹞立刻凑过去,看清茶叶盒子上的字,呦,老品牌的首日芽,这一盒就得上千。 陈浦垮着个脸,也去洗茶杯。 李轻鹞:“你身为老大,这茶叶放这儿的意思是……见者有份?” 陈浦正在低头冲刷杯底:“废话,别人给的,放家里都快长霉了。” 李轻鹞拿起盒子一看,明明是今年新茶好吗!她眉开眼笑地拆了一盒,倒了一点到杯子里,又小心将茶叶袋子封好口。 热水冲进杯子里,根根茶叶翠绿饱满,幽香盈盈,李轻鹞深深闻了闻。 陈浦斜眼看她的贪样,心里又叹了口气,拎着杯子走到茶台前,目光落在旁边一包简陋的纸袋茶叶上:“你带的茶叶?” “嗯,不是什么名牌,我舅舅炒的,也还不错。” 陈浦拧起眉头,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抓起她那袋茶叶,往杯子里一倒。这人的手就像没轻重,一下子倒出来小半杯茶叶。他也不在意,端起杯子往里哐哐哐冲热水。 李轻鹞呆了呆:“你当饭吃啊?” 陈浦侧身单手拿着杯子接水,只抬了抬眼皮:“舍不得?” 李轻鹞双手捧着茶杯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成语。” “什么?” 牛嚼牡丹。李轻鹞的脸上却已露出乖巧的笑:“物有所值。” 陈浦没想到她的马屁拍得如此没有下限,到底淡笑了一下,说:“说了别来这套。”端着满满一杯茶,脚步轻快地走了。 —— 距离刘怀信死的那个晚上,只过去了一天一夜,但是陈浦布置的四个侦查方向,工作已经基本告一段落。 方楷那边,负责调查的张良伟线,已有结论:张良伟与本次命案无关。他在命案现场的反常,主要源于那封匿名信和他对于刘怀信的怀疑。但是循着这条线索调查匿名信,暂时没有进展——目前方楷已组织人对比过二十九中超过60%师生的笔迹,没有匹配上的。到底是谁写的匿名信,这个知情人是谁,还是个未知之谜。 闫勇汇报了物证调查结果:尸检进一步证实刘怀信死于失血过多,致命伤就是腕间伤口,尸体没有遭受其他内外伤,也没有服毒,死因明确且唯一。重要的是,现场dna和指纹检验对比结果出来了,有十几个人,分别是刘怀信的数名同事,包括周岑、高继昌、方辰宇等等,张良伟的指纹也在其中。此外还有刘怀信几名亲人的指纹,分布在家中各处——这符合刘怀信日常生活交际圈的,并不能说明这些人就有嫌疑。另外,在遗书、笔、水果刀、浴缸、录音笔和西瓜刀上,都只有刘怀信一人指纹。 第三条线,是周扬新负责的案发现场监控和人员调查。刘怀信所住的那栋楼一共六层42户,案发时间段有14户家里没人,剩下28户里,又刨去16户,与刘怀信不认识且没有杀人动机,那就还剩下12户。这12户中,有10户是学校老师,还有2户是高三年级学生家里租的房子。高继昌和方辰宇也住在同一栋楼的,方辰宇住1楼,高继昌住5楼。 最后就是陈浦和李轻鹞负责的张希钰案线。李轻鹞把昨天全部笔录都打印出来,分发给大家。大家看完笔录后,都有些意外——原来李轻鹞做的资料,和别人有所不同。前面的正式笔录,她全按格式写了,条理清晰,事实清楚。但在最后,她还附了几页纸,事无巨细的、客观的、不掺杂任何主观判断的,记录了她所看到的每一个询问对象的衣着、配饰、办公室环境等等。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孙浩辰所戴的苹果手表,高继昌办公室的书架、打火机,以及方辰宇的名牌衬衣。 因为这些人都只是询问对象,不是嫌疑人,警方不可能对这些东西进行拍照记录。很快就有人意识到,有了李轻鹞的这些看似无用的细节记录,他们没去现场的人,也有了身临其境般的直观印象。 “这办法不错。”方楷微微一笑,“小李,辛苦了。” 闫勇咋舌:“这有几千字了吧,你可真能写啊。” 李轻鹞只是腼腆地笑:“我是新人,只能笨鸟先飞,也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就都记上了。如果做得不对,大家多指教。” 众人看她的目光更慈爱了。 只有陈浦神色麻木。 “行了。”陈浦说,“大家信息都同步了,现在说说看,下一步怎么抓人。”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面相觑——陈浦这意思是,今天就能抓到人了? 大家都掏出黑色笔记本和笔,准备记录。李轻鹞今早也领了个黑皮本,不过她嫌发的笔笔尖不够细出水不够丝滑,依然用自己那根浅蓝色半透明水笔。陈浦的目光在她的笔上快速一掠,开始点人:“老方。” 方楷摸了摸下巴,说:“我认为目前的调查结果里,最明确也最有价值的是刘怀信家中的指纹,可以断定的是:凶手没有打扫过现场。那么,只有十几个熟人的指纹,指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可能性:第一,凶手就在这十几个人里,案发当日他留在现场的指纹,也混在这些指纹中,甚至有可能他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去打扫现场;第二,凶手不是刘怀信的熟人,以前也没来过他家,具有高度反侦察意识,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 众人纷纷点头,方楷一向是队里除了陈浦外,最靠谱的。他生性老成持重,要么不发言,发言必然已有了确切把握。 “我同意方楷的看法,凶手就在那十几个熟人里。”闫勇第二个开口,“案发楼栋门口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可疑人员进出。案发时间段正好是晚餐时间,有12户人在家,并且和刘怀信日常生活有交集。如果凶手在他们之间,就可以轻松离开现场,逃回家里,逃脱监控。” “两张名单上,重合的人有几个?”陈浦问。 闫勇快速对比后回答:“一共6个人,都是男的:方辰宇、高继昌,还有另外两名高一的老师:许方铭、赵睿耘,以及两名高三学生家长:钱远凌、吴雪峰。” 然而周扬新就像喜欢跟闫勇对着干,把黑本子往桌上一搁,说:“虽然我也倾向于熟人作案,不过监控是我负责的,那我就要唱两点反调:第一、虽然目前调查,这12户之外的16户,与刘怀信没有关系、没有杀人动机。但毕竟我们只调查了一天,万一有深层次动机就有可能遗漏;第二,那栋楼只有一个出入口,但楼栋背后是条小路,没有监控。如果凶手从矮楼层逃脱,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这两点可能性都很小。” 闫勇没好气地说:“可能性很小你还说?我们警力有限,不可能每个方向都去查,那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二八原则了解一下?” 周扬新抄手,黑色t恤下的骨骼线条显得很瘦硬:“查不查是一回事,我负责的部分,蛛丝马迹都不漏是另一回事。” 陈浦开口,盖棺定论:“周扬新说得对,大家都学着点。这两点我记下了,还有吗?” 大伙儿议论纷纷,从物证角度出发,不少人赞同熟人作案。至少现在,嫌疑人名单都有了不是吗? 李轻鹞把他们说的每一个关键点都记在本子上,不知不觉就画了张关系交织的图,正咬着笔头蹙眉沉思,就听陈浦说:“李轻鹞,别当鹌鹑了。” 李轻鹞抬头,就见陈浦用很嫌弃的眼神盯着她的……嘴? 李轻鹞后知后觉吐出笔头,大家倒是都静下来。 上回在案发现场开短会,陈浦布置侦查方向,这位新人只怼了陈浦一句:死者是自杀。虽然她的理由听着还算合理,但显然跟侦查大方向违背。现在陈浦亲自带她查了一天案,大家也想听听这个省厅下来的高材生,到底有几分重量。 李轻鹞放下本子和笔,一只胳膊搁在桌上,另一只手臂垂落,双掌相叠,十指白细,背部挺直,在一群耷头耷脑土里土气的刑警里,就像一只素雅得体的小白鹤。她说:“我也赞同是熟人作案,命案现场第三人,也就是张希钰的情人,就在方辰宇和高继昌当中。” 第17章 大伙儿一片哗然。 倒不是他们没有怀疑方辰宇和高继昌,只是,目前大家讨论的只是杀死刘怀信的凶手,按照他们那三条线的调查结果,凶手杀人动机还不明确。那么当然,在案发时间呆在楼里的熟人,都有可能。 方辰宇和高继昌和死者任教同一年级,当然嫌疑最大。但不能就此排除其他四名老师和家长的嫌疑。 李轻鹞的话说得太肯定了,等于断言杀人动机与情感纠葛有关。虽然那天在现场,陈浦也说过此案与张希钰案密切相关,但当时只是侦查方向之一,是一种可能性。 说到底,张希钰案发生在一年前,当时市局和教育局高度重视,已经低调结案。现在李轻鹞这么说,等于是要翻案,而且还涉及到二十九中的一个年级组长一个重点班主任,实在太敏感,可以预料到后续办案将要面临的巨大压力,也难怪他们哗然。 李轻鹞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刚要开口,注意到陈浦虽然低着头,脸颊上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眉头也是完全舒展的。 李轻鹞唇角微勾,移开目光,开始陈述:“我有三点依据: 第一、张希钰死前那个学期,期末考试年级排名前进了将近一百,但是周围人并没有看到她努力学习,她还额外花了很多时间在孙浩辰身上,这不符合常理。与之相反,接下来的各种小考月考,她考得很糟糕。因此,我怀疑有人提前把那次期末考试的答案给了她; 第二,她对待孙浩辰的态度很奇怪。如果只是交了个大学生男朋友,有必要保密到那种程度吗?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不告诉。我认为她不是怕被发现早恋,而是在惧怕什么。孙浩辰也证实了张希钰那些名牌衣服,是别人买的,并且她有性经验,熟悉附近价格适中的酒店。可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谁,说明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能曝光; 第三,几个闺蜜和孙浩辰都提到,张希钰的情绪问题,喜怒无常,终日郁郁。从她们的描述看,她的心思显然不在学习上,一点也不在意。我怀疑那段时间,她和那个人的关系出了巨大问题,这才是导致她情绪崩溃跳楼的主要原因,而不是结案报告上写的学习压力。 综合以上三点,这个人是张希钰日常生活能够接触到的男性,有经济实力,是成年人可以带她进出正规酒店,可以拿到各科期末考试答案,并且身份不能曝光,在六个嫌疑人名单里,只有方辰宇和高继昌符合条件。” 众人沉默,一是李轻鹞说的信息量太大;二是她提到的依据,全都散落在笔录各处,所以大家都在翻找思考。 “她说的都同意吗?”陈浦凉凉的嗓音响起,李轻鹞看了他一眼,之前那一抹暗笑烟消云散,陈队长恢复了扑克脸。李轻鹞很想知道,他是赞成她,还是反对她? “我有疑议。”方楷举手,他一举手,众人都洗耳恭听。 方楷严肃地说:“我认为你说的三点,都是可能性,是推测,没有确切证据。我们查案,必须讲证据。我现在就可以一条条反驳你: 第一,你推测有人把答案给她,由此推断那个人是老师。但我也可以推测,她那次考试靠自己或者靠别的学生作弊了。所以第一点不成立; 第二,张希钰情绪压力过大,或许正因为如此,她不敢让人知道孙浩辰的存在,毕竟心理出问题的人,不能以常理推断。至于是不是处女,只是孙浩辰一面之词。那些酒店,她也可以提前去了解打听。至于那些衣服……我确实想不出来,可以查一查,但也不能就此断定是情人送的吧? 第三,同学们都说她不把成绩放在心上,所以你推断她有别的压力来源。我看过去年的笔录,家里给她的压力很大,教育方式有问题。万一她就是很在意成绩,所以跳楼自杀,只是平常不表现出来呢?很多未成年人不都这样吗? 如果只是你刚才说的那些理由,我不能认同。” 众人面面相觑,这下新人的面子不好看了。但方楷这人吧,涉及案情,他就不是平时那个很好说话的老大哥了。 闫勇已经倒向了方楷这边,他看着李轻鹞沉默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他挠了挠头,下意识看了眼陈浦,却发现陈浦神色也很严肃。他心想不好,老大向来郎心似铁,以前自己当新人的时候被训哭过好几次,现在陈浦是不是要对李轻鹞下手了?那么乖巧老实的女孩,不会哭吧…… 果然,陈浦开口:“行了,我说一下……” “不止是这些。” 李轻鹞的声音和陈浦同时响起,陈浦就住了嘴,望向她。 出乎大家意料,李轻鹞的神色依然平静,她说:“是这样的,刚才我没有展开说完—— 昨天在二十九中,我专门了解过他们的期末考试制度,抓得很严,首先要换教室,每个教室四个老师监考,按照名次坐。我也看了张希钰那次考试的位次表以及周围人的成绩,一圈学渣,都比她少大几十名。我还看了她每科分数,提分最高的三科是数学物理英语——这三科选择题最多,即使作弊翻书也找不到答案。而且数学物理是她以前最差的科目。所以我才认为,她无人可抄,无处可抄,只有提前背了答案,最符合逻辑。 第二点,她的秘密情人是否存在,我认为孙浩辰不需要撒谎,从我们和他的交谈中,可以看出他是个很在乎面子的人,交高中生女友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个处女,他完全没必要撒谎给自己戴绿帽,他跟本案也没有利益关系,没有撒谎动机。 此外,我今天一早,还去了一趟张希钰家走访,她的母亲比较配合,她生前的衣物也都保留着。我发现她还有许多件名牌内衣内裤,都是成人品牌,有的要二三百一件,她妈妈根本不认识那些品牌也不知道价值。我想任何普通朋友不会送她那么多名牌内衣裤,除了情人。 第18章 至于第三点,确实没有实证。但从一般逻辑来说,一个女孩,如果学习压力太大,交了孙浩辰这样一个有钱又对她不错的男朋友,于她而言,应该是一个解脱的出口,一个逃避的渠道。可张希钰的表现并不是这样。所以我才认为,学习和家庭是压力的一部分,但她最大的压力,源于感情和性关系。” 众人一片肃静,神色中有惊讶,也有叹服。 方楷轻轻骂了句靠,而后笑了,说:“这回我没有异议了,小李,你做得很好。” 李轻鹞依然保持着谦逊腼腆表情,还朝方楷投去感激的眼神。 陈浦慢悠悠转了几圈笔,停住,说:“人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谁有异议?” “没了!”“没了。” 大伙儿都笑了。 陈浦带的二中队,是个一切凭事实讲话,凭实力破案的地方,李轻鹞今天露了这一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能说啥,人家一个小姑娘,初生之犊不怕虎,一口咬住了案件命脉,谁不服憋着。 陈浦低声嗤笑:“一个二个的……” “我赞同小李的观点,但是有个最大的问题。”一直皱眉翻看笔录的周扬新抬头,“如果这个人存在,他和张希钰的日常交往,为什么没有留下痕迹?去年他们就没查到这个人。” 陈浦往后靠在椅背里,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他今天穿的是件灰色外套,没扣扣子,露出里头的黑色t恤和清晰的脖颈线条。他说:“我师父说过一句话:独处藏奸。每个案件,最不合理、最蹊跷、最‘独’的地方,就是破案的关键。 这个人既然存在,为什么他们没有微信qq邮件往来,也没有被别人看到?除了这个人特别小心之外,最大的可能性:他和张希钰,不需要借助这些通讯工具,也可以联络。 因为他们每天见面,他甚至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叫进自己的办公室,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同样的道理,刘怀信的桌上放了三套酒具,为什么他那天只发短信约了张良伟,手机里没有发给第三人的短信?因为他当面跟那个人说更方便。刘怀信那天下班后的动线,就是从学校到家属楼,中途楼下买菜,短短三百米。那个人就生活在这条动线上,或许他们是在学校说的,或许是在家属楼说的。 最后还有一个细节,为什么桌上放的是茅台?男人拿什么酒请客,除了看交情,就是看他对对方社会地位的判断。你不会拿20块钱的二锅头去款待领导,也不会拿2000的茅台去款待一个小角色。方辰宇是刘怀信的好朋友,高继昌是他的领导,无论是哪一个,他拿茅台合情合理,哪怕是鸿门宴。 行了,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周扬新笑着说:“还能有什么?你把最后的漏洞都补上了。” “我看方辰宇符合高智商犯罪特点,高继昌则给人感觉虚伪又缜密。”有人说道。 闫勇则满眼星星,看看李轻鹞,又看看陈浦,他觉得思路一下子就通了,很是兴奋。不光是他,大家都露出振奋神色,虽说李轻鹞和陈浦分析案情出力最多,但今天的结果,是二队所有人齐心协力废寝忘食获得的。案发后两天破案,拽不拽?还要掀翻一宗旧案,这下二队又要在分局露脸了。 “李轻鹞。” 李轻鹞再次被点名,望向陈浦。他眼眸淡淡地说:“身为新人,一上手就懂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干活细致,也肯下苦工,难得是没有瞎忙乎,方向抓得准。干得不错。” 李轻鹞微怔,刚要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表示这全都是他带得好,他却不给她走套路的机会,话锋一转:“当年高考多少名?” 李轻鹞:“什么?” “高考名次。” “全省220。” 她答得顺口,陈浦就像只是问了一下她早上吃了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他人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220?!她说220?全省一年三、四十万考生,她让在座的这些高考都没有排名的人,情何以堪?陈浦突然问这个干啥?秀大家一脸,他秀什么秀,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是警校第一,在全省220面前也和大家一样,都是平等的渣渣。 “不过。”陈浦冷着脸说,“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以后不允许一个人私自行动,哪怕张良伟夫妻不是嫌疑人,也不行。” 李轻鹞乖巧点头:“知道了。” 众人还处在我们二队出了个二百二的震撼中,只有老成的方楷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毕竟他家有个初中生,对于学霸和学渣的差距具有良好的接受力。他说:“就算确定了两个嫌疑人,张希钰案已经过去一年,尸体也火化,刘怀信家的指纹不足为证,我们要怎么找到证据?” 陈浦说:“不是已经有人替我们找到证据了吗?” 他说完这话,下意识看向李轻鹞,就见她对他盈盈而笑,一副心有灵犀的快乐模样。陈浦觉得眼睛痛,别过脸看方楷。 方楷稍微一想,明白过来:“说得没错。” 闫勇还懵着:“你们说谁?” 周扬新摸摸下巴:“说的是我们可敬又可怜的死者啊。在这一年里,刘怀信和那人朝夕相处,肯定察觉不对劲,他不是还找了孙浩辰吗?就是在收集证据。他一定是拿到了有力证据,才会摆鸿门宴,打算揭露真相,录音笔就是为了录下那人的供词,西瓜刀是以防万一。” 李轻鹞戳戳闫勇胳膊,细声细气地说:“我们如果去找一年前的监控,如同大海捞针,需要很多时间。可是有人已经不辞辛苦捞过一遍了——我们只需要去找近期有刘怀信的监控,就能知道他去过哪里,拿到了什么证据。陈浦说的是一条捷径。” 陈浦:“但是现在那份证据不见了。案发才过去一天,学校和家属楼都有我们的人守着,不停地询问盘查,那个人从命案现场带走的证据,很有可能还没有机会处理。如果能找到,说不定就是他杀人的有力证据。” 众人眼睛一亮。 第19章 从中学起,李轻鹞就是个很“独”的人。这个独,不是说孤僻或者自私,相反,她和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还有三两知交好友。但她确确实实喜欢独处,独来独往。在求学阶段,她像海绵一样吸收各类知识和观念,但她并不以通俗的目光和标准,来衡量得失与诉求。 所有人都疯狂学习的高三,她可能为了看特别喜欢的歌手演唱会,面不改色去老师那里请假,说家里房子漏水父母都出差哥哥远在天边她要承担起家庭责任去抢救。由于她一贯表现优秀,老师毫不犹豫地准假,还差点派几个男生去帮忙被她婉拒。 她也会迷上物理的某个专题,如痴如醉把市面上所有习题集都买了统统做一遍。后来一次月考物理压轴大题全年级只有她和年级第一的男生做出来。而只有她写了三种解法,被物理老师笑骂为怪才。 她就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一个人思考,一个人做题。她的成绩一直处于年级前三十,但是波动很大,时而上浮到前五,时而跌到二十多名。她也不在意,面对老师的批评理直气壮:“全年级一共1200人,我的目标是前50,就能上211,每次都超额完成任务,老师,放轻松点,不是每个人都能上清华北大,我又不是骆怀铮。” 骆怀铮就是那位年级第一,已经保送清华。 老师被她气得差点吐血。 所以,在紧张的高中生涯里,李轻鹞是全班公认的另类,她够努力,但是不会太拼命,一切全凭兴趣状态。状态好,她会一天刷20张卷子;状态不好,她直接抱病“奄奄一息”回家看小说。同学们亲切地称骆怀铮为“独孤求败”,称她为“任我行”。 她第一次高考志愿填数学专业,也不是因为多喜欢,而是想象了一下将来的生活,安静地做题做研究,不用应付太多闲杂人事,假若学历读高点以后当个初高中数学老师也挺好。 李轻鹞的爸爸是个老刑警,母亲是个自己开诊所的中医。对于李轻鹞的这些想法,父母举双手双脚赞成,他们觉得孩子的想法很好啊,她已经这么优秀了,干嘛还要要求她更多呢? 总之,李轻鹞是个有着“小世界”的女孩,她坚定地呆在里面,用舒服的方式活着,她离周遭人的世界很近,但又隔着一段距离。 所以,在她考上湘城大学,上了大半个学期,依然每晚失眠,体重减少10斤后,她做出退学重考警校的决定。父母只是流了一晚上的眼泪,然后给她报了复读班。 不过李轻鹞怀疑她爸其实在偷偷高兴,因为从小他就想让她当警察,后来虽然有李谨诚继承家业,但这么聪明敏锐的女儿没考虑过当警察,她爸其实还挺惋惜的。只是没想到,父亲的夙愿,后来以这种形式实现了。 以李轻鹞的性子,无论高中大学,都没有加入过任何社团,在警校虽然强调团队意识,但她还未对哪个团队,产生过真正的归属感。《乌合之众》这本书她读过三遍,使得她更加警醒地在团队中保持独立清醒的自我意识。 …… 陈浦迅速布置了任务:所有人两两分组,调查刘怀信过去半个月的行动轨迹,收集监控。陈浦点了一个刑警跟着他,又把李轻鹞分到周扬新组,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散会了,众人鱼贯而出。李轻鹞正收拾本子,周扬新走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说:“全省220!你是怎么考出来的!” 旁边的闫勇摇头说:“这可真是凤凰落在了鸡窝里!二队不配啊不配!” 李轻鹞噗嗤一笑,说:“乱讲,能来二队我很荣幸的,现在更觉得自己来对了,人人都有真本事。” 一句话就说得他俩眉开眼笑。周扬新甩了甩手里的比亚迪车钥匙,说:“5分钟后下楼,咱们路上再交流交流。” 李轻鹞:“没问题!多跟你学习!” 等李轻鹞再回头,陈浦早就走了。 李轻鹞刚说的那几句话,的确有几分真心。今天这个会开下来,她真的觉得二队氛围不错,每个人都有独立观点,不论资排辈,不讲人情面子。这样的工作模式,反而是简单的。 她知道并不是每个部门或者团队都是这样的,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不是。譬如她以前呆的厅里。她也不是毫无社会经验的应届生,当然明白这样的团队氛围,取决于一个人——陈浦。 从她入职第一刻到现在,二队每一次行动,每一次讨论,还有他昨天带她的一整天,都可以感受到,陈浦非常用心在带这支队伍,他的心中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想要所有人都凝聚成一把刀尖,齐头并进。 李谨诚以前不经意间对李轻鹞提过,陈浦身上有江湖气,也有一股子正气。当时李轻鹞脑补的是影视剧中常见的胡子拉碴一身肌肉头发也许还有点长的痞子警察形象。现在她明白了,陈浦不是那样的。 李轻鹞回到工位,把早上刚泡的那杯昂贵的首日芽倒进保温杯,揣路上喝,一边下楼,一边摸出手机给陈浦发消息: 【不高兴,为什么我没跟你一组了?】 等她走到楼下,正好看到陈浦的沃尔沃发动离开,而她的手机一响。 陈浦:【为什么我每次要跟你一组?】 李轻鹞挑了挑眉,心道:呦,这人还挺别扭。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笑着上了周扬新的车。 沃尔沃上,陈浦开着车,手机丢中控台上。闫勇在副驾看手机上的监控画面。 过了一会儿,陈浦瞄了眼手机,屏幕一直黑着,没有消息再来。 他暗暗松了口气,又有那么一丁点懊恼,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但他当然不能再带她了。昨天她上班第一天,放谁那儿,陈浦都不放心,只能自己带着。今天看来,她融入得不错,大家也都接受了她。他一个单身男队长,她一个单身漂亮女青年,再带着她不放手,日日形影不离,就说不过去了。会有闲话的。 至于语气重了点……她那么个性子,时不时发癫,刚才她的短信就有点苗头,他能怎么办?只能冷漠一点,以绝后患。 反正她在那个组,他都会盯着的,待遇等同亲妹妹。 这么想着,陈浦就释然了。别说,今天是小黄牛闫勇跟着,耳边没有昨天那娇滴滴的声音和奇奇怪怪的话语,陈浦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恢复了以往的新鲜。 —— 在一上午密集扎实的调查后,案件迅速有了突破性进展。 毕竟,这是一条捷径。 方楷组在月亮湖街的一家四星宾馆上周的监控里,发现了刘怀信的身影。 刘怀信来过两次,不仅在前台逗留很久,还进入酒店的监控管理室呆了一整天。起初酒店保安经理不太愿意承认和刘怀信有过交易。但在刑警的盘问技巧下,保安经理很快和盘托出——当日刘怀信以2000元代价,换走了去年1月某日的三段监控。 现在,那些监控,还在酒店的服务器里。 —— 二队全体成员,一起观看了这三段视频。 分别是酒店大堂、电梯和走廊的摄像头拍下的。 那人戴了顶帽子,张希钰也戴着口罩。那人走到前台办入住,张希钰在角落里坐着。办好后,那人也不看张希钰,走向电梯间,张希钰起身跟随。 电梯没人。张希钰站在前面,那人站在她身后,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臀部。她抖了一下,只看眼睛,说不上她是在笑还是在抵触。 两人步出电梯,到了走廊。这时他们走得很近了,身体几乎紧挨着。到了房门口,那人掏出门卡,丢给张希钰,张希钰低头刷开房门,那人扯下她的口罩,露出她清晰的容颜。 那人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上去,胯往前顶了一下。张希钰挣扎着推开,他笑了,摘掉帽子,镜头下的侧脸清晰无比。 他再不是平日在学校里威严正派的模样,眼里含着深深慢慢的笑,禁锢着她的肢体散发着某种兽的气息。 因为穿着休闲衣裤,也没有梳板正发型,他看起来年轻了至少五、六岁,可依然比张希钰老了很多。然后他搂着张希钰的腰,把她拖进了房间里。 第20章 高继昌小时候,家里条件挺好的。父亲高永辉做生意,母亲许翠林是全职主妇。他们家算是先富起来那批人,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不用为钱财忧心。 高永辉很喜欢这个儿子,长得漂亮,又聪明,从小读书厉害。很多酒局,他都带着高继昌,既有面子,又存了手把手教子的心思。高继昌也没让他失望,鱼翅燕窝、觥筹交错的酒局,并没让孩子迷了眼,回去后,反而更加努力读书。 高永辉问他为什么,他答:我以后也要过这么好的日子,当然要用功读书。 高永辉哈哈大笑,觉得儿子以后一定能混出名堂。 1996年,高继昌15岁,是高永辉最有钱的时候,家里存款就有两百万多,厂子就有三个,走到哪里都被人叫高老板。当一切都太容易获得,周围全是花团锦簇甜言蜜语,高永辉往下看都看不到脚尖,人往云端飘谁也扯不住。 高永辉毫无悬念地走上了那个年代很多男人会走的路——玩女人。 一开始是女秘书,招的高中毕业生,高永辉那时也才三十好几,人长得又精神,哄一阵子,再丢一叠钞票,轻而易举就把人勾到床上。 高永辉食髓知味。与其说他喜欢的是女人,不如说他喜欢的是掌控感和不断的新鲜刺激。 酒吧女、下岗女工、女大学生、下属的老婆……不过他从来不把这些女人带回家,家里虽然有黄脸婆,还有他的宝贝儿子呢。那是他的骄傲、他的血脉、他的家业继承人。 有一次,高继昌问过母亲:“为什么不离婚?” 许翠林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离婚?苦日子都是我陪他熬过来的,当初他刚开始做生意,是我从娘家借的本钱,我陪着他辛辛苦苦摆摊。我没有工作,家里的钱也不在我手里。离婚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小婊子?我死都不离婚。” 高继昌又问:“那你要不要想办法把钱弄一半过来?” 许翠林脸涨得通红,却不知自己已露出畏缩神色,她突然朝儿子发脾气:“我怎么弄?怎么弄!厂子在他手里,账也在他手里!你爸那么精,我怎么斗得过他?” 高继昌就不再提了。 那个年代,他的耳朵里会有很多风言风语,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起初他会脸红,会恼怒,会哭。后来就淡漠了,当那些议论的人不存在,专心读书。 高继昌撞见过父亲几次,搂着不同的女人,一副大哥做派。有一次学校要交材料费,他手里正好没钱,许翠林又回娘家了,他就去厂里。结果刚要推开父亲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古怪动静。他静静听了一会儿,绕到窗边,窗户有条缝,能看到床上两个赤条条的人影。 高继昌就转身坐到台阶上等,等了十几分钟,里头完事了,高永辉神清气爽的出来,看到儿子,吓了一大跳。高继昌却平静得很,跟他说了材料费的事。高永辉掏钱给他,又尴尬地问:“到多久了?” 高继昌想了想,看了眼屋里娇嫩饱满的女工,答:“你从背后骑她的时候,没事我回学校了。” 高永辉都呆了,刚摸出的烟差点掉地上,望着挺拔如新竹的儿子越走越远,他忽然笑骂道:“小兔崽子!” 女人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子都15岁了,搁他那年月,都可以结婚了。这说明儿子心里是向着他这个爹的,而且今后啊,儿子肯定不会被女人管住。 真是个好孩子。 两年后,因为政策经济风向变化太快,高永辉的厂子经营不善,接连破产。之后高永辉又折腾了好几次,开公司,倒闭,开厂,没销路。不过那时候高继昌已经考上名牌大学,离开了家。高永辉也渐渐失了心气,就在家门口开了个小超市,倒也衣食无忧。许翠林重新成为了超市的小老板娘,成日坐镇店里,忙前忙后,两口子倒也和气起来,就像过去那些年的事,从没发生过。 而高永辉跟隔壁卖臭豆腐的老板娘勾勾搭搭,偶尔相会;又对店里的女店员动手动脚,许翠林只当没看到。她现在终于把店和钱抓在手里了,儿子还考上了名牌大学,她觉得自己总算苦尽甘来翻身了。 高继昌上大学时,家境已经很普通。他每天穿着白衬衣,大部分时间不是呆在教室,就是呆在图书馆自习。他还是院学生会主席,工作能力和态度获得师生一致好评。他是公认的白衣男神,追他的女孩子从图书馆前门排到后门。他却如同一尊佛,潜心学业,无动于衷。 直至大三,他和班上一个相貌普通学习一般甚至身体也不太好的女孩子好上了。是女孩子追的他,送早饭送宵夜陪自习追着跑。高继昌在一天夜里,看着锲而不舍守在宿舍外给他送宵夜的女孩,潸然落泪。 “我被感动了。”他对大家说,“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 他走出宿舍,拥抱了女孩,跌破无数人眼镜,也铸造了一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校园佳话。 有人问女孩:你怎么敢追他的? 女孩答:他太温柔了,对我也很好。我知道他就是那么好的人,不单独对我。可是我忍不住心生奢望,想要试一试。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被我感动。我要一辈子对他好,拿命对他好。 高继昌大四毕业,成绩排名中游,完全够不着保研名额。但是他成功保研,还上了更好的专业。 因为女孩的父亲,是市里领导。 女孩先天不足,身体不好,毕业后留在家里没工作。高继昌拿到研究生毕业证当天,和她领证结婚,住进女孩父母买的房子。高继昌跪着对岳父岳母哭:“是她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爱。爸,妈,你们又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会疼她一辈子,宠她一辈子。” 一开始,高继昌被安排进全市顶级高中,干了三年,教学水平实在跟不上。牛校的校领导也很牛逼,一番操作后,高继昌涨了级别也涨了工资,然后被调到集团内部次一级的一所高中任班主任,也就是二十九中。 那一年,高继昌28岁。 第21章 那时候,妻子的身体更差了,不仅无法怀孕,甚至行房都勉强。妻子哭着问要不要离婚,他握着妻子的手说:没孩子就没孩子,除非我死。 妻子感动得不行,没过多久,家里所有房产、现金、理财,还包括她的几百万嫁妆,全都交给了高继昌管——她没有精力,也只有这个办法回报丈夫的深情。 高继昌的手头骤然宽裕,不过他对钱财向来看得紧,不会无端浪费,也不会对外说,他只在离学校不远买了套二居室自住,又在市中心买了三套公寓出租,钱能生钱。妻子的嫁妆很快变为他名下的隐秘房产。之后每年把做过手脚的股票账户截图给妻子看一看,几年时间亏掉大半,账就平了。 那时的高继昌,还很年轻俊朗,校园男神的风采不减当年。他从不在学校提及妻子,很多老师都以为他单身。 第一个跟他好的女孩,读高一。二零零几年的时候,就业和经济环境还很好,孩子们压力都不大,也没有现在的孩子的现实和独立,还有很多天真恋爱脑和理想主义。 盛夏午后的办公室,只有高继昌和女孩在。皮白肉嫩、长发披肩的女孩,一只手按着书桌,弯腰扶住脚踝,声音幼弱:“高老师,我脚扭到了,怎么办呀?” 高继昌抬头,冷眼看着女孩自以为心机的撩骚。 女孩虽然大胆,其实没想太多,连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都没想明白。她只知道,所有女生都觉得高老师实在太帅了,那冷酷沉郁的气质,和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模一样。听说他还是单身。 而且女孩总觉得,高继昌看她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她觉得他总是会多看她几眼,他的眼睛里藏着某种情绪,但是他总在最后别开脸去,仿佛压抑着什么。 女孩心里有了希望和奢望,就开始沉不住气。 她只是想要谈一场恋爱,像故事里那样浪漫、禁忌、奋不顾身。至于将来,她还没想过那么远。 但她不知道,高继昌看到的是什么。 他看到了少女牛奶般纯净的肌肤,看到她嘴唇上的绒毛,黝黑的眼仁,纤细的没有一丝赘肉的四肢,平坦的小腹和花蕊初成的胸。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孩如此年少,甚至比他大学时那些追求者还要稚嫩。 他爸玩过这么年轻的女孩,那个十六岁进厂的女工——高继昌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在那一刻,高继昌心里依然有恐惧和犹豫。他怕如果自己真的伸手,事情传出去身败名裂,也怕岳父的雷霆之怒。他还想,为人师表,这是我的学生,她没成年,没有判断力和独立人格,她想要走错的路,我应该把她带到正道上。 可……凭什么是我,不断牺牲呢?他想。 小时候,为了母亲的私心和父亲的面子,我忍耐着那个貌合神离乌烟瘴气的家;读大学,为了前途,我没有去追求漂亮的、真正配得上我的女孩,和一个平庸的病秧子在一起。我甚至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现在,我连性生活都不能有,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妻子一家对得住我吗?说好的进名校当老师,一路扶持一路升,结果挂羊头卖狗肉,给我降到这个破学校来。 岳父根本没有真正为我使力,不过是想要让我继续留在那个废物女儿身边,继续奉献一生罢了。 既然如此,又有女孩爱我,她是自愿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去追求爱情?满足自己? 毕竟,总是会有女孩爱我。 而爱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无罪的。 …… 高继昌别过脸去,不看女孩细细的脚踝,还有弯腰时t恤间露出的隐约线条,他说:“你不该这么对我说话,我是你的老师。” 以退为进,他驾轻就熟。 满脑子恋爱又给他戴上男主光环的女孩,眼里看到的只有他的隐忍和无可奈何。她鼓起勇气,飞快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转身就跑。 然后,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在她跑出去之前,他抓住她的手,忍无可忍地以吻封缄。 …… 对于第一段师生恋,高继昌动了几分真感情,但目的也很明确。恋爱中的小女孩是非常好哄的,更何况高继昌很多时候真心实意,花钱又大方。哄到床上也没废太多功夫,只需要几句“爱不爱我”“我只抱着什么也不干”以及“我实在忍耐不住”。 高继昌已经好几年没有过性生活,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有一段时间他们甚至每天都做。他就像一头成年野兽在小女孩身上肆意发泄。第一个女孩,其实跟最后的张希钰没什么差别,以爱为名,渴望关爱,懵懵懂懂。有时候明明感觉出不对,却不愿意深想,又或者被他以成年人的话术和老师的威严洗脑压制。 不过高继昌一直很谨慎,每次见面都在他校外的房子,每次都戴套或者让她吃紧急避孕药。在学校越发装陌生。女孩的父母在外打工,只有一个外婆,还整日打牌,她很多天不回家也没人管。 高考结束,原本成绩不行的女孩,自然没考上。那时候,高继昌已经有了第二个新目标,而且这个女孩,他已厌倦。再年轻新鲜的身体,玩了整整两年,也散发着成熟腐烂的气味。 高继昌很轻易就摆脱了这个女孩。他对她说,妻子发现了他们的关系——在他们好了一年半后,高继昌就对她坦诚了妻子的存在。他哭着对她说,如果不分手,自己不仅会失去工作,还会身败名裂。 女孩选择了原谅和离去。其实那时候,女孩自己也心生去意,说不清什么感觉,随着年岁一年年增长,随着这段关系一天天腐败,她也意识到自己当年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这个人,他也一样。当他们讲清楚以后,她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高继昌给了女孩一笔钱,女孩心中再无怨言,南下打工。 第22章 我只是谈了一段禁忌的恋情——女孩反复对自己这么说。可是在南下的列车上,她却痛哭流涕,因为在这段感情结束后,她才终于看清那个被成年人蒙住双眼骗入欲海过早绽放灵魂凋谢的自己。 高继昌意识到,只要他愿意,这个套路可以轻松复制。那些漂亮的、家里缺少人关爱的、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女孩,脑子里在想的东西都差不多。他一眼就能看透。和这样的女孩谈恋爱多好啊,她们把他当成神,当成主人,什么都听他的,他只要付出不多的金钱,就能换来女孩最纯洁珍贵的青春。 第二个女孩是他主动追求的。这个女孩成绩要好一些,后来考上了一所大专,主动对他提了分手。后来他出差去过女孩所在的城市,想要联络,却发现自己被拉黑,高继昌一笑置之。 这有什么。高继昌回到湘城,立刻把新的女朋友叫到家里,狠狠操了两遍后,他在床边抽着烟,望着睡熟的女孩想,她以为她跑得了?跑不了。这不,她又乖乖躺到他床上了。 不过,近些年,女孩们和十几年前不同了,聪明很多,也警醒很多,高继昌的年龄也大了。在狩猎张希钰之前,他已经有五六年没能上手过。 对付张希钰,他已是熟手中的熟手,有时候感情真挚得连自己都落泪。但他实在没想到,张希钰居然想和他结婚。他脑子抽了才会和她结婚!他对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多满意——老婆进了疗养院只需要每周末去看一次,所有的钱财都在自己手里,他还落了个善待妻子的好名声。岳父大概是见他多年不离不弃终于使了大力,明年很有希望提副校长。 他终于对张希钰感到厌烦了。 他其实知道,这女人最早喜欢的是刘怀信,喜欢那种年轻小伙子。他有时候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替身。替身文学呗,他也听说过。他一点都不嫉妒,甚至还会表现得像个求而不得的男人,一遍遍含泪问她:爱我还是爱他?逼得她感动落泪,逼得她心生惭愧,一遍遍发誓永远爱他这具身体永远属于他。 这也没什么,找点乐子而已。 现在她却奢望和他结婚?一个都不能对他一心一意的禁脔,还想毁掉他的人生。 她破坏了游戏规则,他想。 高继昌还没想出脱身的规则,有一天,张希钰跑来对他说:“我怀孕了。”她把两条杠丢到他面前。 高继昌只愣了一下,就把验孕棒丢还给她:“开什么玩笑,每次我们都做避孕。” 十七岁的女孩脸上全是窘迫:“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是药没能起作用,我上网查了,有这种概率……” “不可能!”高继昌斩钉截铁地说,而后他狐疑地望着她,“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女孩面如死灰。 很好,这就有分手的借口了。 他无比痛心地说:“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走吧,我要静一静!”说完他坐下来,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递给她:“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谁,你还是高中生,这个孩子都不能留下,会毁了你!去找个私人诊所打掉,这些钱足够了。” 张希钰颤抖着手接过钱,她突然就软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哭泣:“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高继昌抽着烟,在旁边冷冷地看着她。直至她没再看他,拿起那些钱,深一脚浅一脚,离开了他们昔日的爱巢。 又过了一个星期,高继昌把她叫到家里,对她摊牌说分手,她那时候的脸色依然苍白,高继昌以为她已经打掉了孩子,松了口气。而她很平静,点点头就走了。 其实张希钰跳楼那天,高继昌怀疑自己见过她。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联络。有一次,他在校外,看到她和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进了酒店。他骂了句娘,不过那时候他已有了新欢,虽然心中不忿,也就算了。 高继昌和一个外校的年轻女老师,打得火热。那天,他把女老师带回爱巢,两人正做得欢,突然一声门响,听着像是有人开了门。女老师吓得扯起被子盖住自己,推他去看。 高继昌跑到客厅,门真的开了,虚掩着,一道人影在楼道里一闪而过,有点眼熟。 高继昌一想就明白,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大门是密码锁,和张希钰分手后他虽然改了密码,却忘了删她的指纹。 高继昌关门反锁,跑回卧室,女老师问他怎么回事,他笑着答门没关紧被风吹的。 等到他搂着女老师睡得正熟时,手机响起,他接起,学校一个老师惊恐的声音传来:“高老师,你快来学校,有个女学生跳楼了,是你们年级8班的张希钰!” 高继昌的脑子里变得空白一片,低头看到盖着下体的蓝色棉被,突然想起,这床被套,还是几个月前,张希钰窝在他怀里,拿他的手机挑的。小姑娘说喜欢蓝色,因为蓝色代表忧郁。 第23章 因为刘怀信发给张良伟的那条短信、刘怀信死前查找真相的行踪,以及视频里高继昌那张清晰的脸,这三项关键依据,陈浦第一时间申请搜查令,并派人把高继昌从学校带走。 同时,陈浦还申请对高继昌夫妇名下所有通信、银行、投资账户信息和资产进行调查。 高继昌很快被带进审讯室。 他依然一身名师风度,正襟危坐,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立在那里,不为所动。 周扬新问陈浦:“审吗?” 陈浦盯着高继昌,摇头:“他的心志非常坚定,先晾着,尽量搜集证据,打蛇要打七寸。” 在丁国强的指示下,二队如同向前行驶的车轮,开始急速滚动。 他们首先搜查的是高继昌在家属楼的那套房子。房子在5楼,刘怀信正楼上斜对门,是套三居室。 陈浦带着周扬新、李轻鹞和两名刑警从大门进入,物证勘察人员紧随其后。粗略一看,屋里的一切都很正常,一看就是个单身男老师的居所。整体是新中式装修风格,朴实端正。三间屋,一间是书房,红木书柜上摆满了教研资料、世界名著,书桌上全是工作资料。一间是卧室,还有一间是运动影音室,装了投影仪,角落里放着跑步机。 大家分头搜寻。陈浦进了书房,周扬新进了卧室,另外两名刑警分别在阳台和运动影音室。李轻鹞想了想,先搜客厅。 物证勘察人员出声记录:“1号摄像头、2号摄像头、3号摄像头……” 李轻鹞抬头一看,厨房正对客厅的天花板上也装了个摄像头。每个房间都有摄像头,几乎每个角落都覆盖到。 “可见高的疑心之重。”周扬新对陈浦说。 6个摄像头的存储卡收集完毕后,陈浦让人第一时间送回物证科。 大伙儿继续沉默地干了有十来分钟,依然一无所获。 他们想要找到的那份由刘怀信搜集到,又被高继昌从现场带走的关键性证据。因为那份证据出现在死亡现场,上面极可能有刘怀信的指纹和血迹。这样可就算得上高继昌杀刘怀信的铁证了。 李轻鹞搜完客厅,没有发现,又去了厨房,她看了一圈,把每个柜门抽屉都打开,连烤箱都翻开看了。 厨房外有个小阳台,李轻鹞走出去,角落里放着洗衣机,这时李轻鹞愣了一下,因为洗衣机背后,还有扇极窄的玻璃门,门外放着各种设备外机。她拧了一下玻璃门,发现打不开,下头有钥匙孔,被锁住了。 李轻鹞精神一振——一个单身居住的男人,谁会没事锁设备间?她透过玻璃门,望见空调外机背后的墙上,还有一个小木柜,柜门上挂着一把锁。 李轻鹞刚要叫人,背后响起道声音:“发现什么了?探头探脑的。” 陈浦从里头出来了。 李轻鹞的手指在玻璃门上“咚”地一点,陈浦也看到了那个上锁的小木柜,一拧玻璃门不开,和李轻鹞对视一眼,招手叫来个物证人员。 物证人员三两下就撬开玻璃门,又拿钳子嵌断小木柜的锁。那木柜大概在2米高的墙面上,物证人员拍照后,陈浦伸手去拿里头的东西。李轻鹞垫脚也看不到,伸手按着他的肩膀,往上蹿了一下。陈浦的肩膀纹丝不动,稳稳地就跟钉在原地似的让她借力。等东西拿下来,她也落了地,他才一错肩膀,迅速甩开她的手,说:“蹦什么蹦?属猴的?” 李轻鹞不理他说什么,凑到他手边看,是个牛皮纸信封。陈浦用两根手指打了打信封,露出笑意,把里头的东西轻轻倒在手上,是五六张照片,还滑出个红色的小u盘。 照片上的内容,他们看到过了——应该是从那几段监控视频里截取的,每一张都有高继昌的脸。u盘也很眼熟,根据那家酒店保安的证词,当日刘怀信就是拿了一个这样的红色u盘,拷贝走了视频。 物证人员小心翼翼把这些东西放进证物袋,送回局里对比指纹。 获得了这样重要的证据,所有人脸上都有了轻松的色彩。又过了一会儿,周扬新不知从卧室哪个角落,翻出一副半旧的塑胶手套,但是已经洗得很干净。陈浦接过后,又和他对望一眼,两个老刑警眼里都有了心领神会的笑意。 李轻鹞在一旁默默看着,伸手接过手套,抬头也对陈浦充满欢欣的一笑,只看得陈浦面黑如土。 —— 等他们这队人回到局里时,高继昌家里的监控存储卡已经读取完了,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案发当天以及之前的监控记录,全部被人为删除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警察。 陈浦问:“能恢复吗?” 技术科的小伙子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能。” “你需要多长时间?” “不超过24小时。” 这关系到高继昌是否拥有不在场证明。 “行。”陈浦点头,又拍拍小伙子的肩膀,小伙子目光却飘向了旁边桌子的李轻鹞,心不在焉。 陈浦一拍他的脑袋:“赶紧滚去做!”小伙子“噢”了一声,飞快跑了。 陈浦扫了眼正在低头干活的李轻鹞,他双手叉腰,轻轻叹了口气。 牛皮纸信封、照片和u盘上的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 上面发现了刘怀信、高继昌的指纹,u盘上甚至还同时有酒店保安的指纹,但是并没有发现血迹。 至于那副塑胶手套,因为材质复杂些,又有相当程度磨损破坏,对比还需要时间。 到了这一步,闫勇也问了陈浦一遍:“审吗?” 高继昌已经搁审讯室里喝了七八杯茶了,几个小时过去,这老狐狸依然不慌不忙,还生过一次气问警察为什么无缘无故扣留自己。 陈浦却答:“火候不到。”他走到办公室正中,响亮地拍了拍手,高声说:“今晚熬大夜,一鼓作气查完。” “噢!”“好!”“呼……”众人的回应声高低起伏。 第24章 陈浦重新分配了侦查任务:两两分组,分别去查高继昌名下其他房产、银行消费记录尤其是开房和购买女性物品记录、各种通讯软件的聊天记录等。这是非常大的工作量,李轻鹞继续和周扬新一组,查通讯软件。 已是暮色降临时,刑警们今晚的工作才刚刚开始。陈浦分配好任务,看了眼时间,目光扫了一圈,点李轻鹞的名:“你负责给大伙儿点外卖,2点钟再点一次宵夜,记得开发票,金额不要超过规定餐标。” 这事儿向来是队里的新人做,以前是闫勇,现在就换成李轻鹞了。 李轻鹞点头应下。 这事儿也不复杂,她去问了闫勇常点的几家店,又去统计了每个人要的口味,很快把晚餐点来。她注意到陈浦要的是青椒炒瘦肉条盖饭,还要加个蛋,很扎实的肉和饭,刚好到餐标上限,于是默默记下。 这一干,众人就干到半夜。 到2点时,李轻鹞没按闫勇的一贯做法,只点炒粉炒饭这样的他觉得能填肚子的干货,而是又点了些汤汤水水的吃食,收获一致好评,都觉得这么吃胃更舒服。李轻鹞深藏功与名,迎来闫勇钦佩的目光。 这次陈浦钦点的是羊杂粉丝汤,备注少辣少油,多葱花香菜。不光是他,李轻鹞把每个人的口味都记在了一个本子上——她做事向来这么细致,又在陈浦那一栏,画了一只猪,寓意无肉不欢真能吃。 不过李轻鹞手头的工作,半点没放松,这些杂活她都是抽空干的。 她和周扬新很快拿到了高继昌名下的qq、微信、邮箱、抖音账号、小红书账号,甚至还包括早些年的msn。 然而可以看出,高继昌非常谨慎,在接近一年的通讯记录里,都和张希钰没有过联络。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去年查案的警察们,在有限的时间和无限的压力中,遗漏了这条线索。 但是再往前查,狐狸还是渐渐露出了尾巴。 大概是2022年秋,也就是张希钰刚上高二,他们查到了两人有十几天的微信聊天记录,看着那些记录,仿佛能看到高继昌如何一步步利用心理攻势和老练话术示爱,而张希钰一步步被洗脑沦陷。 但这些聊天记录都还没有谈及到“性”,而且戛然而止,应当是在高继昌的嘱咐下,两人换了联络方式。 周扬新摇头——这些别说给高继昌定罪,连证据都算不上,顶多只能说明高继昌师德不检。 他们继续往前查,发现在五年前,高继昌跟另一名高中女生,有过类似的一段暧昧期对话,话术如出一辙。但聊天记录同样中止于那层纸戳破后。 李轻鹞把这个女生的名字记在卷宗上,标记为2号。 再往前半年,却发现高继昌注销过另一个微信号。两人精神一振——有猫腻!而且通常来说,惯犯的早期犯罪比较粗疏,后期才越来越缜密。 他们立刻联络通信公司,却被告知注销微信号的相关记录,一段时间后就会从云数据中删除。 “没有办法恢复吗?”李轻鹞问。 对方答:“不能。而且湘城四年前换过一次服务器,有过一次全面数据清理升级,这就更不可能恢复了。” 李轻鹞和周扬新对坐抓头,李轻鹞说:“qq呢?” 周扬新:“试试看。” 但他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哪怕是五六年前,像高继昌这个年龄的人,用qq已经很少了。 结果他们发现,高继昌把那段时期的qq号也注销了,同样无法恢复。 “靠!”周扬新一拳砸在桌面,“这老狐狸。” 李轻鹞长叹一口气,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转头望着窗外幽深的夜色,眼神忽然就静下来。 “犯罪一定会留下痕迹,不管过了多久。”她轻轻地说,“它就藏在某个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找到。” —— 陈浦凌晨三点多带着人从外头回来,高继昌名下的几处房产,全都勘查完毕。 春夜湿重,他的黑色外套上全是寒气,走进办公室,不自觉拢了拢衣领,一抬头,却在满屋人头里,没有看到李轻鹞那颗小巧的头。 再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李轻鹞趴在桌上睡着了。 除了她,办公室里还倒了其他两三个。毕竟谁不是铁打的,一整夜中间总得打打盹儿。他待会儿也得眯一下。 陈浦从她身旁走过,脚步放得很轻,目光一扫,看到她的外套掉在椅子后的地上。这会儿是最冷的时候,陈浦看着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衬衫就感觉会冷。 他皱眉停步,李轻鹞身边的周扬新察觉了,抬头,眼神询问:有事? 陈浦压低声音:“衣服掉了!人不冷吗?” 周扬新刚刚小睡半小时,才换李轻鹞去补眠,人还是懵的,循着他的视线看到地上的衣服,木木地“哦”了一声,刚想弯腰捡,一只手比他更快,把衣服从地上捞走。 “粗手粗脚!你别碰。”陈浦眼里全是嫌弃。 周扬新见没自己的事,惯性转头继续查记录。他此刻脑子转得太慢,只觉得陈浦今天怎么叨叨逼逼的。 陈浦轻手轻脚把那件米杏色外套展开,搭在李轻鹞肩头,他手稳,连根头发丝都没惊动。再一抬眼,就瞧见李轻鹞的侧脸,因为脸压在手臂上,平时那张瓜子脸,被挤得肉嘟嘟的,粉红色的嘴唇也撅着,精灵古怪和清冷温婉统统不见,只剩下从未有过的憨软。陈浦盯着看了两眼,轻轻一笑,转头走了。 唉,平时她都这样多好,他想,这才是他幻想的妹妹的样子。 —— 次日天刚亮,陈浦就连接了几个电话,局长、副局长、丁国强的。无一例外都是催问案件进度,因为二队目前的调查,警方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甚至连省里都来人询问了。 陈浦归拢了各个组的侦查成果,在心中衡量一番,再拖下去他怕上头会来人横插一脚,咬牙说:“审吧!” 第25章 高继昌被晾了一夜,在困意和压力的双重作用下,头晕脑胀的厉害。 审讯室的门“哐当”一声推开,两个穿着警服神情冷肃的警察走进来,正是陈浦和方楷。 高继昌的心怦怦直跳,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些警察的伎俩,此刻才是这场较量的开始。 李轻鹞和二队其他人,隔着单向玻璃在隔壁看着。和其他人不同,李轻鹞还抱了个电脑,一边听一边还在继续查高继昌的通信账户信息。考虑到她现在的学霸人设,所有人见怪不怪。 陈浦抬了抬帽檐,露出锐利的双眼,他问:“高继昌,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吧?” 高继昌摇头:“不知道。” 方楷把牛皮纸信封里东西的复印件,丢在他面前,说:“这些是我们从你家找到的,怎么解释?你是不是在刘怀信死那天,到过他家里?” 高继昌沉默了一会儿。 他昨天从课堂上被带走,丢尽了脸。这也造成了他的信息隔绝,无法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什么。现在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也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说辞。 他露出尴尬神色:“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这些资料是刘怀信上个星期给我的,我已经给他解释清楚,他也表示理解,错怪了我。我承认自己有一段时间,和张希钰走得比较近,动作有些亲昵越界。但是我们去酒店,是为了给她补习功课,并没有做别的。后来我已经反省过错误了,不能把学生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亲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刘怀信的提醒呢,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就算是方楷这样见过无数社会渣滓的老刑警,也因为这人的无耻变了脸色。隔壁屋子里,大家更是骂声一片。 陈浦从一叠资料里,抽出李轻鹞那一组的几张,一张张铺到他面前,其中很多句子还被李轻鹞标红了。 “那这些吗?要我给你念吗?”陈浦说,“‘做我的女朋友’,’想你想得睡不着’……”陈浦突然暴喝一声:“你跟亲生孩子这么说话!” 高继昌的脸色一变,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的声音终于有点颤抖:“我承认自己犯了错,中间对张希钰起过不该有的心思。主要是她一直在追求我,总是缠着我。我没能坚守住本心,确实和她暧昧过一段时间。但我们没有发生过肉体关系,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李轻鹞望着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明白了一件事:只要有一线希望,这人就不会认罪,因为他的心极冷酷,并且没有丝毫廉耻和道德。 好在,警方通过一个大夜的奋斗,获得的证据资料已经足够多。 方楷甩了一叠资料在高继昌面前:“经过我们调查,仅仅2023年1月到2月间,你带着张希钰开房就有八次,监控全都拍到了,每次都在辅导作业?亲着搂着抱着去酒店房间辅导?” 高继昌的脸色仿佛凝固住,没有丝毫表情,还是点头:“确实是在搞学习。”说得他自己都笑了:“毕竟她高二了,学习跟不上,我很关心她。” 方楷冷冷横他一眼,又抽了一叠银行卡消费记录出来:“买衣服!买裙子!买成年人的性感胸罩内衣给一个孩子!你老婆知道你这么’关心’女学生吗?学校允许吗?要不要我去问问教育局,问问校长,问问二十九中的学生和家长?” 高继昌的额头终于落下一滴冷汗,他动了动嘴唇,说:“我刚才已经承认,喜欢上了张希钰,和她建立了恋爱关系。关于和她恋爱的细节,我不想再多说,人死为大,请你们尊重她。我知道这不应该,也知道工作保不住了。但我是真心的,她也满了14岁。我是违反了学校纪律,但是请问这违法吗?为什么你们要扣留我?我要请律师,请你们文明执法。” 陈浦和方楷飞快对视一眼,高继昌反应越大,说明他的心理防线越松动。 陈浦不理他的抗议,继续逼问:“张希钰是第几个?你那些情况我们都掌握了,就看你是否老实交代。” 高继昌抬起深褐色眼珠,与陈浦对视。这个年轻警察的眼里有隐隐的嘲弄和势在必得的自信,令高继昌的心颤了颤,不安更深。 李轻鹞却知道,陈浦是在套话。迄今为止,除了她和周扬新发现的两个,陈浦又在高继昌的一套房子里,发现了两个女孩的指纹和dna,已确认一人身份,还有一人对比不到。 也就是说,高继昌过去的女高中生情人,他们掌握了包括张希钰在内的四个人的身份。但有没有更多,只有高继昌知道。 高继昌咽了口口水,答:“可能还有一两个吧。”他又用那种令人恶心的表情笑了:“我记性不太好,记不清了。” 所有刑警都憋着气,陈浦说:“记不清了?要不要我提醒你几个?周文婷、马馥蕊、刘芳!要我给你再念念跟她们的聊天记录吗?什么情况下,你一个男老师的私人居所里,会有女学生的dna?” 方楷倒了杯茶给高继昌,语重心长地说:“你的事,上面给的压力很大,这事闹严重了,罪定重了,对哪一方影响都不好。现在是给你一个招认的机会——这些女孩的事,还有刘怀信的事。你自己说,和我们查出来,衡量定罪就是两回事了。你也是知识分子,懂法,想清楚。” 按说一个普通人,在巨大压力下熬了一整夜,面对执法人员软硬兼施的讯问,只怕都会动摇。可高继昌就不是普通人。 他想了好一阵子,还是摇头:“刘怀信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周文婷、马馥蕊、刘芳加上张希钰,没错,就只有这四个,还是警察同志厉害啊,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们查得这么清楚。唉,我承认自己太多情了,我不是人!这些都是我喜欢过的女孩,和我谈过一段时间纯洁的恋爱,仅此而已!” 第26章 审讯室内外,一片沉默。 人人都知道他诱奸了那些女孩。可是年代久远,证据全毁。目前因为时间紧迫,他们还没联系上那些女孩。就算联系上了,就算她们都愿意作证性关系的存在,恐怕也没用。 因为高继昌实在奸猾,基本上都是高一观察一年,高二高三对女孩下手。已知的这四个女孩,跟他发生关系时,都是十六七岁,高继昌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当然,今天过后,高继昌不仅会丢工作,按说也不能承担教师工作。可这和他作过的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搞不好教育系统还要掩盖这个丑闻,他的岳父再一运作,把他调到乡下什么地方继续当老师,也未可知。 李轻鹞注意到,陈浦的神色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 她明白,重头戏还是在刘怀信之死。高继昌既有动机,又有时间,到过犯罪现场,家中还发现了可疑的手套。只要鉴定结果出来上头有刘怀信的dna或者血迹,他就百口莫辩。 以此论罪,高继昌才逃不掉。 而陈浦为什么要让整队人花大力气查那些女孩的事? 李轻鹞心里早已有答案。 因为陈浦想要真相,想要为那些女孩伸冤,哪怕那么多女孩的处子之身,都不能给这个禽兽定罪。 但是陈浦就是要把事实捧到世人面前。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迫于舆论压力案件不会公开审理,该知道真相的人,自然会知道。 这也是二队所有人任劳任怨熬夜追查的动力所在。 陈浦问:“你说这些照片和u盘,是刘怀信上周给你的?周几?在哪里给的?” 高继昌:“上周五,晚上6点多,我下班回来路上遇到他,去他家拿的。” “你在说谎,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陈浦说。 高继昌的脸色疲惫到了几点,眼睛却很亮,呈现出一种异常的亢奋,他又沉默了几秒钟,笑了,说:“没错,就是上周五。警察同志,楼道里没监控,我也没法自证清白。但你们也不能因为几张照片,冤枉我和刘怀信的死有关。我这个人,从来不犯法。” “我给过你机会了。”陈浦的眼神冷得像寒霜,把几张从监控中截取的照片放到他面前,照片里的人正是刘怀信,胳膊下夹着个牛皮纸信封,“我们已经查实,刘怀信是这周三深夜去的打印店,也就是死前的一天,去打印照片,你上周五从哪儿拿到的!我告诉你高继昌,这个牛皮纸信封出现在命案现场,又被你拿走,上头同时有你们俩的指纹,你猜我们在上面发现了谁的血迹?你猜这够不够作为关键证据起诉你杀人?” 这当然是吓高继昌的,他们压根儿没发现任何血迹,要不陈浦能连续用两个“你猜”模糊概念? 可高继昌终于慌了,吼道:“我没有!我没有杀他!你胡说八道,你冤枉我!我知道了,你们自己抓不到凶手,就想拿我顶罪!” 陈浦不理他最后的困兽之斗,双手一拍桌子,“啪”地一下,震得高继昌浑身一抖,而后他站起来,俯身逼近,剑眉星目里全是锋刃般的寒意,断言道:“他死的那天,你到过他家里,他亲口邀请你去的。” 高继昌的嘴唇哆嗦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说不出话来。 其他刑警精神一抖——他没有否认到过现场! 陈浦:“高继昌!都到了这一步,还不老实交代!你以为能拿自杀蒙混过关?说说看吧,你是怎么制服住刘怀信的,用的什么手段? 是拿刀逼着他割腕,还是握着他的手腕割下去的? 我猜不仅如此吧,在张希钰这件事上,他为什么如此愧疚执意追查?在你和张希钰的不伦关系里,他犯过什么错误?你拿什么把柄胁迫了他,才令他视死如归?” 所有人都望着高继昌,这也是大家心中的猜测,是命案现场最大的疑点——高继昌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没有搏斗痕迹,四刀割腕毙命,刘怀信还痛快留下亲笔遗书。 如果像陈浦推测的另有隐情,那就说得通了。 高继昌的眼睛瞪得很大,面目狰狞,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吼道:“不是!你冤枉我!我那天是到过他家,可我到的时候,刘怀信已经死了!大门开着,他的血都流干了!关我什么事!我从餐桌上拿了牛皮纸信封就走了!我没有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 可所有刑警都冷冷地看着他,这人从审讯一开始就满嘴谎言,想方设法狡辩。现在又有谁会信他的话呢? 方楷说:“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么说吧,你现在认不认都无所谓,因为你亲口承认到过命案现场,有动机,有时间,还有关键证据牛皮纸信封,再加上杀人动机是那些女孩的事,你觉得法官会怎么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可是你最后为自己争取减刑的机会了。” 高继昌呆住,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竟成为了刘怀信死亡的头号嫌疑人。 他颤抖着干裂的嘴唇,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所以我没有因为那些女孩的事坐牢,却要因为到过现场,就背上刘怀信的命案?” 李轻鹞皱眉。 陈浦也死死盯着高继昌。 “我要抗诉!抗诉!”高继昌想要站起,手铐却将他锁在椅子里,发出哐当巨响,他的情绪终于崩溃,双眼赤红,拼命挣扎。 陈浦和方楷同时冲过去按住他,周扬新带着另一个刑警打开门冲进去帮忙。 李轻鹞贴近玻璃,不放过高继昌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 高继昌挣扎了一会儿,像是脱了力,软在椅子里,喃喃低语:“荒谬……荒谬……早知道我就不删监控了……早知道就不删了……不对,这一定是一个局,有人做局陷害我!有人要害我!” 陈浦正了正帽檐,刚打算重新坐下,闻言扭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物证科的小伙子小跑到审讯室门口,喊道:“陈队。” 陈浦大步走出去,带上审讯室的门。李轻鹞和周扬新几个,也连忙跟出去。 物证人员神色凝重地把他们带到办公桌前,桌上放着在高继昌家发现的那副手套,下头压着一份检测报告。 “高继昌家里的监控存储卡数据都恢复了,几个监控都拍到,他是当天晚上7点40分出门,7点50回家,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没有出去过。监控没有伪造痕迹,是原始的。还有这副手套,上面没有发现任何属于刘怀信的指纹、血迹或者dna,这就是一副普通手套。高继昌没有作案时间,他不是杀死刘怀信凶手。” 第27章 高继昌被放走了,二队的所有人很愤慨,却没有别的办法。 陈浦被丁国强叫进办公室,训斥声隔着门都能听到,二队的人个个心里不是滋味。李轻鹞也呆坐着,手抓鼠标,半天不滑动。 “抓错了?”丁国强一拍椅子扶手,“我顶着多大压力,让你去二十九中抓人,让你翻案,结果现在跟我讲抓错了,凶手还不知道是谁?陈浦你是不是看我最近日子太快活了,存心添堵?” 陈浦很平静地说:“师父,恕我直言啊,我们每一步都走得没问题,换你来查也这样。” 丁国强一滞,确实之前陈浦每一步行动,都汇报过,他同意了。他也以为高继昌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丁国强老脸一红,嚷嚷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吧?” 不得不说,一年年过去,老丁这个关门弟子越来越沉稳,遇上这么大的挫折,也稳如老狗。 陈浦说:“第一,继续查高继昌和那些女学生的关系,寻找定罪证据。我不会放过他;第二,给二队放半天假,调整一下,明天推倒重来。” 丁国强“嗯”了一声,又说:“把现有的高继昌案资料都准备一份给我。” 陈浦:“你要干什么?” 丁国强气呼呼地说:“你师父我还是有些人脉的,有这些资料就够了,这回岳父老子也保不住他。现在没办法抓他进监狱,我先让他社死!” 陈浦就笑了:“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丁国强深藏功与名地挥挥手,又问:“你觉得李轻鹞怎么样?” 陈浦想了想,回答:“有些方面,挺像他哥的。” 有些方面,他就难以启齿了。 像李谨诚?这可是很高的评价,丁国强满意地点头,又叹了口气。 —— 陈浦宣布放假半天的消息后,李轻鹞回到家,先倒头睡了两个钟头,被闹钟吵醒。她白天不想睡太久,免得晚上睡不着。 她看了看时间,才下午4点。她一到二队上班,就扎进案子里,现在有了半天假,还真不知道要干什么。 李轻鹞自问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现在却免不了心里烦躁。刘怀信案就跟一根鱼骨头,扎在人的喉咙里。 李轻鹞决定找点事做。环顾一周,冷锅冷灶,太没有家的氛围了,这不行。她给自己的生活定位,是富有品味、元素丰富的优雅独身女子。 优雅女子李轻鹞决定去菜场杀只鸡,炖汤喝,补补脑。 没多久,她拎着一袋剁好的、血淋淋的鸡块回来,手脚麻利的小火炖上,又开始拖地擦桌子。 以前在家里,李轻鹞从来不干家务,父母都包了。有时候父母心血来潮,想要她洗洗碗啥的,李谨诚不乐意:“她还小呢,而且她也搞不干净,放着我来。” 后来李谨诚出事,她念大学离家,突然无师自通,什么都会了。她的床铺是宿舍最整洁干净的,地板她拖得最多任劳任怨,她甚至还会用违禁电器煲汤给舍友吃。等毕业了进省厅,除了一两周回一次家,她都是一个人租房生活,房子里总是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就跟当年生性爱洁的李谨诚一样,李轻鹞听他念叨过,上警校时,还给陈浦洗过衣服呢。因为陈浦洗衣服就往水里随便投几下,还妄想偷偷把衣服送回家让保姆洗。哥哥觉得被他拖累了拿卫生文明宿舍的速度,才亲自上手。 就这么慢悠悠想着以前的事,等李轻鹞打扫完卫生,鸡汤也煲好了,掀开盖子,醇香扑鼻——李轻鹞炖鸡汤,尽得她爸真传。 李轻鹞只炖了半只鸡,还有半只冰箱冷冻。但望着大半锅鸡汤,她意识到自己一顿吃不完,明天肯定要在局里吃中饭晚饭。 不过,这有什么好愁的?对面楼不就住着一个饭桶? 李轻鹞走到窗户看了看,已经6点了,暮色降临,陈浦家开了灯,看来也睡醒了。 她摸出手机,刚想发短信,又放下。 他找借口拒绝怎么办?瞧他的扭捏劲儿。 发短信就被动了,那不能发。 李轻鹞哼着歌,拿个保温饭桶装了大半鸡肉和一半的汤,晃晃悠悠走向对面。 陈浦刚洗完澡,套了件黑色棉t和灰色宽松家居裤,抱着手机在沙发里点外卖。门铃一响,他踩着黑色凉拖去开门,看到李轻鹞,一愣:“你来干什么?” 李轻鹞这时的人设是田螺姑娘,举起保温桶,情真意切地说:“担心你这几天累坏了,特意熬了鸡汤。” 陈浦差点脱口而出你有病吧,憋住了,警惕地看着她。 李轻鹞把头可爱地一偏:“不请我进去坐坐?” 陈浦认命地闪开一条道,看着她登堂入室。 李轻鹞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说:“你拿个碗装鸡汤,对了,保温桶顺手刷了,不然一会儿冷了油难洗。” 陈浦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保温桶拿去厨房,一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陈浦心想人不可貌相,她居然还下得厨房。 他拎着洗好的保温桶从厨房出来,就见李轻鹞靠坐在他的单人沙发上,双手轻拍扶手,左看右看,很悠闲的样子。 陈浦:“谢谢。” “陈浦,你说有没有可能,刘怀信是自杀,嫁祸给高继昌,因为他也知道没办法给高定罪?” 陈浦摇头:“不合理。第一,按照高和其他人口供,刘怀信没有任何愧对张希钰的地方。为了替女孩们伸冤,把自己的命赔上,不符合常理。而且这样做,并不能保证给高继昌定罪,没人会这么干。第二,之前我们已经推断过,他想要录下高的口供,这个事情还没做就自杀栽赃,也不合理。第三,他还约了张良伟,他的死就会有两个嫌疑人。所以,他肯定不是自杀。” 李轻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站起来,她穿着白色高腰短外套,牛仔阔腿裤,显得很挺拔,腿很长,陈浦下意识倒退半步。 李轻鹞轻轻笑了:“不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家吗陈浦?” 第28章 陈浦把保温桶放到她面前:“没什么好参观的。” 李轻鹞叹了口气:“鸡汤我整整熬了两个半钟头,亲手送来,却连邻居的家都没有资格参观。” 陈浦失笑,冲她抬抬下巴:“正常点说话,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你想看随便看。” 李轻鹞双手往裤兜一插,先往厨房走,陈浦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也来了兴趣,想看看她参观完会说什么,跟在她身后。 厨房很符合李轻鹞心里的预期,灰色现代设计,简单大气,透着单身男人不近烟火的冰冷气息。不过出乎意料的干净。 众所周知,厨房和厕所的卫生是最难搞的。 李轻鹞问:“你请了保洁啊?” 陈浦也双手插裤兜,靠在厨房推拉门框上,说:“这都能看出来?就不能是我亲手打扫的?” “不能。” 陈浦笑了:“有眼光。” 然后,李轻鹞又发现他家连酱油都没有,一整桶油放在储物架上没有拆封。可见是个平时不怎么开火的,天天吃外卖吧。 李轻鹞怜悯地看他一眼。 李轻鹞又走到卧室外,门开着,一间是睡觉的,一间是健身的。她站在主卧门口,看到里头一大面书柜,放得满满登登,心生好奇,问:“方便进吗?” 陈浦偏头示意她进。 李轻鹞走到书柜前,却瞥见椅子上,躺着条灰色内裤。陈浦冲上前,抓起内裤,往哪儿塞都不合适,最后往口袋里一揣,懊恼得要死,中午回来洗衣服漏掉了。 李轻鹞的脸色很平静,说:“还喜欢这个颜色啊?” 陈浦都气笑了,说:“关你屁事。”扭头去了洗手间,把内裤丢在脏衣篮里等会儿洗,带上洗手间的门恨不得能打反锁。 陈浦的书架上除了一些刑侦书籍,就是些小说,国内国外历史现代的都有。李轻鹞看到一排张爱玲的小说,抽了本下来,问:“你还读张爱玲?” “不行吗?” 李轻鹞微笑:“这本没看过,能借我几天吗?” “随便拿。” 李轻鹞拿着书又去了次卧,里头一台跑步机,一台综合力量训练器,旁边还有张跳绳垫。李轻鹞:“你还跳绳啊?” “嗯。” “一次跳多少?” “四、五千吧。” 李轻鹞看了看旁边柜子里摆的几副跳绳,说:“什么牌子的跳绳好,推荐一下,我最近也想动起来。” “你上京东随便搜,大运动品牌的都行。” “那你推荐哪个牌子嘛?” 陈浦一听她讲话的腔调,尤其是那个娇滴滴的“嘛”字,就知道她又想搞事了。他默默弯腰打开柜子,掏出一副全新未拆封的跳绳:“送你了,不谢。” “这怎么好意思。”李轻鹞接过跳绳,又拿着书,满意地走出次卧。 李轻鹞换单手抱着书和跳绳,另一只手拎起保温桶,彬彬有礼地说:“陈队,我就不多打扰了,鸡汤你趁热喝,早点休息。” “等一下!”陈浦在客厅柜子里翻了一阵,翻出一盒全新的茶叶,拿塑料袋装了,递给她,“带回去喝。”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李轻鹞送了鸡汤过来,花了心思和时间,按他的习惯就得当场回礼。至于跳绳和借书,在他看来根本算不上礼。 李轻鹞不认得这茶叶的牌子和价格,但估摸也不便宜,真心实意地推辞道:“太贵了,我不能要。” 陈浦皱眉,躲过她手里的书和跳绳,丢进塑料袋,扔她怀里:“贵什么贵,不要钱,都是别人给我的,不然我也不会给你。走吧。” 李轻鹞被他推出门口,她其实也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占点小便宜那是逗逗陈浦,真拿茶叶她就过意不去了。可是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也还不起礼。 不过她一琢磨,豁然开朗——既然无法回报经济价值,那就先回报一波情绪价值。 于是她单手扶着门框,语重心长地说:“陈浦,我还想对你说几句话。” 陈浦狐疑地盯着她,生怕她又随手放个雷。 “这个案子你没有做错,每一步都走得很准。只是案子本身超出常理,这是个非常小概率的事件,我们倒霉撞到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队长。” 李轻鹞一脸轻松地下楼。 陈浦愣了好一会儿,主要李轻鹞平时嘴甜,都冲别人,偶尔冲他都开了嘲讽模式。可今天这番话,她讲得深明大义,一丝阴阳怪气都没有。 一丝丝暖意不受控制地从陈浦泛起,渐渐蔓延到整个胸腔。他关上家门,忍不住笑了,心想她其实是个内心纯善的人,只不过平时调皮些罢了。 没多久,外卖送来了,陈浦走到厨房,看到那一大碗鸡汤,突然醍醐灌顶。 他就说她无缘无故熬什么鸡汤,是要借鸡汤的机会,来安慰他这个队长吧?只不过这丫头嘴硬心软,不好意思直说。 陈浦低头看着微微闪着金黄光泽的鸡汤,摇头失笑,捧起碗,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 第二天一早,陈浦精神奕奕来到办公室,完全不像遇到过挫折的样子,令二队那一帮蔫头蔫脑的小子们,自愧不如——还是中队长心态稳啊! 陈浦召集大家开会。 他其实是个挺有管理天赋的人,在察觉到大家的精神状态后,他没有像平时,挨个让他们发表意见,而是思索片刻,提笔在白板正中写下“刘怀信”的名字,又在旁边写下“周扬新”、“方楷”和“李轻鹞”。 这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陈浦把白板笔往桌上一丢,发出“哐当”轻响,开门见山地说:“先把高继昌放到一边,他不可能是杀害刘怀信的凶手。一切推倒重来。之前我们的着力点都在张希钰案上,以为这是个案中案。现在,显然是案外案。” 众人都来了兴趣,眼睛亮了。 陈浦说:“我们要把重心放回受害者身上。” 李轻鹞的目光落到“刘怀信”这个名字上,一个温和、清苦的年轻男老师形象在脑海里浮现。 有人说:“刘怀信会不会就是自杀呢?” 许多道声音同时响起:“不会。” 陈浦微微一笑,点头:“当晚,高继昌来之前,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已知:刘怀信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他的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电话短信。所以,只可能是,还有第三个人,到了他家里。刘怀信在此人的胁迫下割腕自杀。” 众人议论纷纷,明显都恢复了平时叽叽喳喳的常态。陈浦扫视一圈,恰和李轻鹞目光撞上,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对她点了一下头。 李轻鹞微微一僵。陈浦的眼神为何变得如此圣母? 就因为给他喝了一碗自己喝不完注定要倒掉的鸡汤? 李轻鹞不由得心生怜悯,孩子平时过的是什么生活啊。 闫勇问:“这个人会是谁呢?” 方楷说:“那就是接下来要查的了。陈浦,你把我们三个名字写在白板上做什么?” “因为在过去的调查过程中,你们三个的调查结果,其实都揭示了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只不过当时大方向错了,所以我们都忽略了。” 第29章 陈浦的话,引发了大家的沉思。 李轻鹞低头看笔记本,之前每次会议每次调查的重点,她都记下来了,现在往前一翻心里就有了数。不得不说,这个本子还真好用。电子技术现在这么发达,陈浦引领的回归烂笔头风潮,居然也让人感觉不赖。 陈浦说:“李轻鹞,你最早提出,死者的遗书是心甘情愿写下的,也就是说,他对逼自己自杀的人,心怀巨大的愧疚,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就是我们寻找新嫌疑人和杀人动机的突破口。 方楷,刘怀信家里有十几个熟人的指纹,你说过两种可能性,要么凶手在这些熟人里,要么,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痕迹。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后一种。 周扬新,你提出过两点质疑:一,你认为另外16户人家,表面看起来没有杀人动机,但不排除有深层次动机的可能性;二,如果凶手是从外面来的,从矮楼层跳窗逃脱,就能逃脱出口的监控。” 众人精神一振,所以他们之前的侦查并非无用功,另一种可能性早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陈浦拿起白板笔,在刘怀信的名字上重重一点:“他的身上,藏着事。一个年轻帅气、有体面编制的男老师,不谈恋爱,不享乐,不交际。在这样的时代,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对工作有着偏执的热爱,近乎自虐自苦。现在回头想,这样的人,其实不太正常。” 李轻鹞心想,原来你也知道这样不正常啊! 陈浦重新分配了任务: 高继昌那条线不能就此放过,李轻鹞和周扬新与那些女孩取得联系,同时寻找看有没有新的受害者,深挖能够用来定罪的证据; 方楷负责深入调查刘怀信这个人,尤其是他两年多前来二十九中任职之前的经历; 陈浦带队回到命案发生的那栋楼,换一个角度,重新调查勘探。 丁国强看到二队的人又如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很是安慰,心想还是靠我,骂徒弟一顿,他才知耻而后勇,这么有干劲。 陈浦到家属楼后,先把上上下下所有住户,重新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新的嫌疑人。 但是查到二楼时,他发现拐角有套房子,一直锁着,里面没人。一问,业主出国两年没回来。因此这户人家之前被统计到“不在场”的那些邻居里。 陈浦摸了摸门锁,又看了看干净的手指,让人想办法联系到了国外的业主,征得同意后,打开门锁。 门一开,陈浦盯着木地板。 木地板很干净,几乎没有积灰,当然也就没有脚印。 陈队带队,谨慎进入每个房间。很快,他们发现,厨房的一扇小窗是开着的。 按说业主常年不在家,所有窗户都会锁死,避免风雨损坏室内。 陈浦叫来人仔细勘察。 很快,物证人员从窗框的缝里,提取到一缕黑色布料,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挂上去的,他们小心把布料收集起来。 没多久,化验结果出来了:那是非常普通的化纤布料,通常用于做裤子。不过,他们在上面,并没有发现任何dna和血迹。 —— 陈浦回到办公室,就见只有李轻鹞一个人埋头在电脑前,其他人出去调查都没回来。 陈浦摘下警帽丢桌上,问:“周扬新呢?” 李轻鹞干得正专注,头也不抬地答:“我们刚见过一个女孩,他把人送出去了。” 陈浦走到她的桌旁,抄手弯腰一看,发现她正在一封封翻看高继昌账户的电子邮件,不过大多是广告。 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做事细致又拼命,低头一瞥旁边满满一杯茶,一口没喝,看着已经没了热气。 陈浦静了一会儿,问:“想不想知道我调查发现了什么?” 李轻鹞这才放下手里的事,双臂往前一伸,十指交握反拉,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往椅子里一靠,说:“说吧。” 陈浦唇角微勾,把今天的调查经过说了,最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凶手是从外面来的。” 李轻鹞想了想,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很难找了。” 陈浦的身体靠在她的桌边,叹了口气说:“是啊,得弄清楚刘怀信身上的故事。” 两人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对望着,这么静静的有几秒钟,直到两人都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开。 李轻鹞想,我和他居然有这么心平气和讲话的时候,好不习惯呀。 陈浦想,草,老子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来主动找她说话。 他俩都发着闷,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正是方楷。 陈浦离开李轻鹞的桌子,问:“怎么样?” 方楷摘下帽子,汗淋淋的,端起杯子吨吨吨灌了大半杯下去,才说:“发现了一个疑点。刘怀信是星沙县马尾村人,我们把他家、他的邻居,还有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都走访调查了一遍。这些都正常,他没有任何仇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除了2016年到2017年,也就是大概七年多前。 那时候刘怀信大学刚毕业,他在个人履历上写的是那一年在考研,可是经过调查,我发现那段时间,他和所有家人朋友都失去了联络,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直至2017年夏天,他才突然从外面回家,也不跟家人提那一年的事,性情大变,原本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默易怒。而且他一回来就埋头准备考研,十分刻苦。 不过,关于那’消失’的一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目前我查到了一点,就是他当时的住址。其实他也没有写在履历里,是我在网上的犄角旮旯里,他填过的某个求职申请表里找到的。” 陈浦接过方楷今天的调查笔录,一边翻一边问:“七年前他住哪里?” 方楷又灌了一大口水,坐下说:“说起来离我们局里很近,朝阳家园17栋101室。” 陈浦翻笔录的手停住了,李轻鹞正在书写的笔也顿在纸上,两人同时抬头望着方楷。 第1章 陈浦和李谨诚刚毕业时,合租了一套二居室。 为着租什么样的房子,两人还起了一番争执。陈浦想租市中心超豪华四居室,他住主卧,李谨诚次卧,再一间健身房,一间书房。后两间都算在他名下,李谨诚只要出一间的钱就好。 李谨诚不干,从小被叔叔婶子收养的他,习惯了量入为出,不欠任何人的,因为他长到成年已经欠了太多。 李谨诚本来想租朝阳家园的房子,离单位近,便宜。陈浦死活不肯,他说他看到那个小区都觉得恶心。而且那时候陈浦在别的分局,以上班不够近为理由,最终,两人折中,租了套中档二居室,李谨诚的经济能力也能轻松承受。 那一年多,两人在不同分局,不再形影不离,有时只晚上下班,一起看场球赛,吃盘花生米;有时候只周末能一块下顿馆子,或者去打场篮球。但那种感觉很安稳,你知道背后总有一个人,理解你的志向,与你性情相投,有什么对别人难以启齿的苦恼和快乐,都可以和这个哥们儿分享。他会永远无条件地支持你、对你好,他就像一块棱角柔润质地坚韧的礁石,立在你的人生之路上。 当然也不是没有矛盾。譬如陈浦攒了一个星期的袜子不洗,李谨诚一边骂一边给他洗。陈浦提出请个保洁,被从小勤俭的李谨诚骂蠢懒如猪,就这么大点儿房子,家务还要请人做。 还有一次,陈浦钱花光了,理财又临时取不出来,跟李谨诚借了2000块。结果他转头用这2000买了件t恤,继续跟李谨诚借钱吃饭,把李谨诚气得半死。 那时候的陈浦,是花哨,也很风骚的,买很多名牌衣服鞋子,爱烫头,还修面。他买的大牌衣物大多低调奢华logo暗藏,领导也看不出来,还夸他穿差不多款式的t恤怎么就比别人精神。只有李谨诚知道这货有多闷骚又败家。 有一次两人喝着啤酒吃着烤串,聊到今后结婚生孩子的话题,陈浦说:“我以后当然要当你孩子的干爸。” 李谨诚听着眉头就抽,当兄弟可以,当干爸大可不必,把孩子带坏了宠坏了怎么办? 那时候两个年轻的刑警,有什么烦恼啊?领导骂也不在意,案子破不了照常喝酒,反正天塌下来有师父队长们顶着呢,他们两个这么优秀这么帅气,今后肯定是刑警精英前途无量。 李谨诚失踪前一个多月,陈浦参加一个重要任务要出差,连手机都不能带。等他回到湘城,才知道李谨诚出事。当时分局也组织了大力量搜寻了一段时间,陈浦则在每天天没亮还有下班后,以及不用办案的周末,跟着李谨诚的同事们一起搜。 但他们一无所获。 由于李谨诚是在那天下班后,未经报备的个人行动,所以并不能算因公失踪。到后来,因为别的更重要的案子压上来,李谨诚案只能暂时搁置,有时间就找一找。 只有陈浦,依然每个空闲周末都去找。渐渐的,他也变了,变得沉默,变得蓬头垢面。那些漂亮衣服扔在柜子里,再也没心思穿。钱也不怎么花了,只有卫生依然不搞,没有李谨诚,让他妈派了个保洁过来,但是决不允许进入李谨诚的房间。 从小到大,陈浦很少哭,他都是让别人哭。李谨诚失踪头半年,他有时候一个人坐在家里,捂着脸哭过好几次。大早上起来还拿冰敷脸,怕被人看出来。 再后来,有一天夜里,他做了梦,梦到李谨诚穿着失踪那天的衣服,一身血,看起来瘦了很多,身上还很脏。 李谨诚还是像平时那样温和地笑着,说,陈浦,我已经死了,是被人害死的。你要替我伸冤。我是一个刑警,不能不明不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陈浦醒来时,泪水打湿了半边枕头。他知道这件事,永远也过不去了。 因为如果连他也放弃寻找的话,李谨诚或许就被埋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毕竟他是那么喜欢晒太阳的人,因为他婶婶是中医,说这样能补阳气。 陈浦那时就下定决心,他会找到自己还能喘气那一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陈浦带着李轻鹞,赶到了刘怀信七年前租住的朝阳家园17栋101室。 这回陈浦没带别人一组,因为知道她一定要来。 17栋距离他们俩现在住处比较远,在朝阳家园的另一个对角上。这栋房子因为地势原因,离周围的楼栋都有一定距离,只有五层,每层两个单元四户。 房子非常老旧,墙皮剥落,到处贴着小广告。101室在东端头,他们走进单元门,却发现101的门用水泥白墙封了,又绕着房子走一圈,看到正门开在小院子里。院子里种了些菜,还晾了衣服,有人在厨房哐哐哐炒菜。 李轻鹞上前喊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开门,疑惑地望着他们。两人亮了警官证,简单交流后就知道,这里现在租住了两对夫妻,都是农村来到湘城务工的,他们是两年前租的房子,对以前的租户一无所知,但是提供了房东的联系方式。陈浦打电话让局里同事核查了女人和其他人的身份证,没有异常。 两人又进屋看了一圈,这是一套三居室,客厅很大。已经过去七年了,房子里找不到任何刘怀信生活过的痕迹。 李轻鹞给房东打电话,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正在南边经济开发区上班,车程要40分钟。李轻鹞跟他约好,马上开车过去和他面谈。 三人约在办公楼下咖啡厅见面。 房东名叫周辉,三十来岁,三年前刚从国外留学回来。问到朝阳家园那套房子,他表示因为人在国外,对以前的租户完全不了解,房子都是他的寡母在出租。而他的母亲,两年前因病去世。 “那有当时的租房记录、账本,或者银行转账记录吗?”陈浦问。 第2章 周辉摇头:“我妈不识字,也不会用手机银行,这套房子是我爸死前留下的,出租补贴生活。她每个月都是自己过去收租金,而且只收现金。我提醒过她要留着租户身份证复印件备份,她倒是留了,但是每次换了租户,她就把那些东西都清理了。我收拾妈妈遗物时,没有发现那些东西。” 和周辉聊完后,已经是中午1点多,陈浦饥肠辘辘,李轻鹞的肚子也叫了两声。她问:“回局里吗?” 陈浦说:“你要把我饿死,先吃饭。”不等她开口,他又补了句:“我请。” 李轻鹞摇头:“不能每次都是你请,我从来不占人便宜,今天你放开吃。” 不管这人平时有多癫,现在这么说,陈浦心里还是感动了一下。 结果李轻鹞把他领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一荤一素12.9,三荤一素29.9。 尽管陈浦近年来吃过比这还差的伙食,看到李轻鹞站在服务台前,殷勤地替他拿餐盘,两句话说得打菜小哥眉开眼笑,还是有眼前一黑的感觉。 陈浦端着29.9的豪华套餐坐下了,还拿了瓶2块的豆奶,一碗免费例汤。李轻鹞端着12.9坐在他对面,还热情介绍:“我刚才问了,米饭不够可以免费加。” 陈浦瓮声瓮气地答:“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李轻鹞举起例汤:“干杯,队长,虽然线索又断了,但是断着断着咱们也习惯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总会有日出云开的一天。” 这话把陈浦逗笑了,纡尊降贵拿起免费例汤,跟她碰了个杯。 可能是他真的饿坏了,29.9的豪华套餐吃着居然也不赖,一整盘吃得精光。他又刷了一会儿手机,李轻鹞才吃完。 两人吃警局食堂规矩守习惯了,端起餐盘往回收窗口送。这时快餐店进来了一大波蓝衣工人,一个个汗淋淋脏兮兮,可能是才下工来吃饭,店里一下子堵得水泄不通。 一个工人端着跟陈浦同款的豪华套餐,脚下一滑,餐盘一个不稳,眼看要撞到李轻鹞身上,陈浦眼明手快,把李轻鹞拉进怀里。 结果那工人的菜还是洒了——半盘红烧肉全洒在陈浦的t恤侧面。 “对不起对不起!”工人也慌了,他怕人家要他赔衣服。 陈浦松开李轻鹞,偏头看了看染上一大块油渍的t恤,皱皱眉,偏头:“没事,走吧,下次小心点。” 两人把餐盘送过去,又从人群中钻出了店面,李轻鹞看着他身上:“怎么办?”露出体贴中略带羞涩的笑容:“要不你脱下来,我带回去给你洗?” 陈浦看都不看她一眼,绕到车边后备箱,拿出件干净t恤——他经常出任务,身上弄脏,就丢了几件衣服在车里备用。 李轻鹞惹他没反应,怪不带劲的,不像刚来时,他还会跳脚还会反讽呢。 她又幽幽说了句:“刚才我头撞你胸口了,有点疼。” 陈浦平静地答:“活该。” 她站在车子一侧,陈浦拿着衣服绕到另一侧。 李轻鹞撇了撇嘴,见他弯腰脱脏t恤,露出一截脊背腰身,心道哦豁,立刻绕到他那一侧。 陈浦都要疯了,脱到一半的衣服又停住:“你过来干什么!” 李轻鹞理直气壮:“我要上车啊。” “从那边上!” 李轻鹞不动弹,还单手撑在车尾巴上,佝偻着个背,托着下巴问:“陈浦啊,你有几块腹肌?” 陈浦又不理她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脏衣,换上干净的,拿着脏衣转头往店里走。 李轻鹞:“你去干什么?” 陈浦冷冷道:“一看就没有生活常识,沾油的衣物最好马上洗,我去跟服务员借洗洁精。” “哦……” 李轻鹞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你说矛不矛盾,他的衣服那么贵,他却如此精通手洗油污居家小常识,买东西还爱凑免减,不放过一块二块薅羊毛的机会。 他真是够癫的。 —— 大概是这顿饭用光了陈浦对她的所有忍耐力,他要求她自己打车回局里,给报销。他继续去101室周边走访邻居和居委会,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并且声称这点工作量用不着两个人。李轻鹞被他按回去继续查高继昌。 于是李轻鹞趴在电脑前,一干又是一下午,看得眼睛发花。 除了常用通讯软件,她甚至把大大小小的邮箱网站都捋了一遍,寻找高继昌的账户。高继昌调来二十九中已有十几年,这个工作量极其浩大。 暮色降临时分,李轻鹞无意间找到了一个邮箱,高继昌二十八、九岁那几年用过。或许因为年代久远,他也忘了,没有注销。 李轻鹞在海量的广告和垃圾邮件中,百无聊赖地一封封翻找。看完收件箱,看发件箱,最后再扫一眼垃圾箱,眼看又要无功而返。 她的视线顿住了。 垃圾箱里有一封被删除的邮件,显示未读,标题是个句号,不知道是不是系统自动删除的。 发件人显示的网名,叫做“深夜不归人”,发件时间是十年前。 邮件正文只有两段话: 【高老师,我是谢思佳。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好,因为我的人生,很早以前就被你毁掉了。我发信就想问一句:你在午夜梦回时,良心会不会痛?当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真的是出于爱吗?还是出于可耻的欲望? 我恨你,也恨自己。希望我们都早早地死掉,因为都太脏了。】 李轻鹞在笔记本记下“谢思佳”这个新名字,立刻给技术科打电话。 陈浦回到办公室,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他一走进去,就发现氛围不太对。 好几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围在李轻鹞桌旁。 陈浦不动声色摘下警帽丢在桌上,抬头望去,这时众人也转过身来看着他,露出了人群中的李轻鹞。 她一个小新人,此时如同众星捧月,稳稳当当在一群老刑警中坐着。她望着他,笑得很舒展,乌黑的眉眼弯弯,光亮闪动,就像月光照耀下的一片溪流。 闫勇迫不及待地说:“老大,轻鹞太给力了!她找到了给高继昌定罪的关键证据!这回那老畜生跑不掉了!三年板上钉钉,十年也不是梦!” 呦,轻鹞都叫上了。 陈浦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稳重柔美”的模样,完全可以想象出如果人有尾巴,此刻她的尾巴一定高高翘到了天花板上,还会对他嚣张地摇一摇。 他偏头避开她亮晶晶的视线,忍不住也笑了。 第3章 今天是高继昌被放出来的第五天。 当天,学校就通知他,暂时不用回去上班了。他在家属楼的那套房子,还被作为证据查封着,因为牛皮纸信封在那里被发现。 他也懊恼,自己胆子应该大一点,一得知刘怀信的死讯,就把牛皮纸信封撕碎丢了。但那两天,楼栋里一直有警察进出盘查,楼门口还24小时守了个警察,他做贼心虚不敢冒险。结果给自己惹这么大的麻烦。 他不想回去面对邻居的指指点点,所幸警方没有权限查封其他几套,他回了市中心那套二居室。 第二天,学校人事处的老师,冷冰冰地打电话通知,他被辞退了,请他有空回去办手续。高继昌满心愤怒,但是没有争辩。 失眠了一个晚上后,他去超市买了一套新的护肤品,还有两盒营养品,打车去了妻子住的疗养院。 妻子王莲的脸色和以前一样苍白,人更加瘦小了,被护工推着坐在轮椅上,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他来了,露出个温柔缥缈的笑:“还没到周末,怎么来了?” 高继昌看到相伴多年的妻子,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鼻子竟一酸,眼眶红了,说:“想你了,所以来了。” 他把带的礼物往护工手里一丢,单膝跪倒在她的轮椅旁,像个孩子一样,抱住她瘦得就快没有的腰身,哭着说:“你怎么又瘦了?我昨晚做梦梦到你,实在忍不了,就来了。” 王莲没有哭,只长长叹了口气,抱住他的头,轻轻抚摸。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她还和当年一样温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别担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有事。一会儿我就给爸打电话。” “嗯、嗯!”高继昌在她怀里,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这天晚上,高继昌在岳父家的书房,一跪就是两个多钟头。 直到月上树梢,送走家里的客人,岳父才寒着脸进来。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扔过去,砸在高继昌额头,鲜血长流。 高继昌满脸悔恨,一动不动,只是哭。 岳父双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说:“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明年风头过了,去乡下中学教书。但这种事,决不允许再犯,否则我饶不了你。” 高继昌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谢爸!谢谢爸!我向您发誓绝不会再犯,否则让我出门被车撞死!唉,我也是被那些女学生勾引的,以后不会再那么傻!” 岳父冷笑:“是你有本事,算准了小莲的心,也拿捏我们当父母的软肋。如果不是小莲苦苦恳求,差点又发病,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滚!” —— 高继昌买了半斤卤猪头肉,二两花生米,哼着小曲,回到市中心那套房子。 夜已经很深了,他为了今天的苦肉计,中饭晚饭都没吃,饿得饥肠辘辘。如今得了岳父一句保证,虽说要去条件艰苦的乡下,但总算是保住了编制,换个地方谁还知道你以前的破事? 他要犒劳一下自己,连日的担惊受怕和辛苦。 开了瓶五粮液,一人独坐在阳台上,慢悠悠喝着,心里又把张希钰骂了个半死,要不是这个小婊子脑子拎不清去跳楼,他怎么会落到今天的田地? 正喝得眼睛微眯,“哐哐哐”有人敲门。 “谁啊?” “物业!你家水管漏水,楼下都淹了。” 高继昌晃晃悠悠走过去,嘀咕:“哪里漏水了,物业真是麻烦。”一打开门,一群穿警服的人如同恶狼般扑进来,为首的就是闫勇和周扬新,一左一右把高继昌双手反剪,摁在茶几上。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是都已经无罪释放了吗?”高继昌挣扎叫嚷着,“你们有完没完!” 陈浦走过来,把一张逮捕令拍到他脸上:“看清楚!高继昌,你在十四年前与高一学生谢思佳多次发生性关系,证据确凿,即日抓捕归案!” 高继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谢思佳是谁,但他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了,因为那些女孩子于他而言,在床上其实都是一个面孔。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女孩弯腰扶住细白的脚踝,露出浅浅起伏。以及自己第一次越雷池,内心如油烹般焦灼的感觉。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吼道:“她满14岁了!她们都满14岁了!” “法盲!”李轻鹞双手插裤兜里,看着这个还不死心的渣滓,“中华人民共和国2020年刑法第十一修正案第二十七条,对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女性负有监护、看护、教育、医疗等特殊职责的人员,发生性关系,情节恶劣,三年以上十年以下。高老师,惊不惊吓,意不意外?” 高继昌呆住了。 陈浦不赞同地看李轻鹞一眼,这么庄严的抓捕场面,本来她作为这次立了大功的人讲得也很庄严,最后两句又不正经了。 不过好在其他人都没觉得有问题,大概也觉得解气。 高继昌整个人都瘫软了,被刑警们半押半拖,塞进了警车里。二队几个人走在后头,只见皓月当空,树梢轻摇,警灯闪烁。这个夜晚如此寂静,清风温柔拂面。 也许到最后也不会多少人知道,他们从人群中挖出了多大一颗毒瘤。但是二队人的心中,依然跟熊大熊二喝了最纯净的蜂蜜一样快乐。 “噢耶!”闫勇实在忍不住,跳起来用力挥了挥拳头。 众人哈哈大笑。 “属猴吧你?”方楷笑骂道。 李轻鹞对身旁陈浦小声说:“他和我一样呢。” 陈浦理都不想理她。 周扬新想起陈浦案发之前的话:“高继昌的案子算是破了,虽然长路漫漫,汽车要加油我要喝红牛,陈浦,陈队长,陈老大,兑现承诺,请吃饭啊。” 陈浦说:“没问题啊。后天差不多结案了,就后天。” 大伙儿的情绪更沸腾了,闫勇对李轻鹞说:“我决定从明天开始饿肚子,后天务必做到扶墙进扶墙出。” 李轻鹞:“……你真厉害。” —— 一天前。 当李轻鹞发现谢思佳的那封邮件,首先找技术人员查找ip地址,顺藤摸瓜,找到了谢思佳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原来谢思佳现在就住在湘城,和丈夫开了家小面馆。 同一座都市,当年的老师还是老师,学生已经成为了人海中看不到的那一个。 听李轻鹞在电话里说,想问高继昌有关的事情,谢思佳沉默了好一会儿,答应了。 李轻鹞和周扬新马上开车过去,和谢思佳在一家茶馆见面。 谢思佳已经29岁了,大概是因为整日操劳的缘故,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几岁。但是她的眼神是明亮的,神色也很沉静,讲话不卑不亢,笑容也很爽朗。 显然,生活要么治愈了她,要么让她变得更加坚强。 这让两名警察心中都感到欣慰。 谈到和高继昌的关系,谢思佳痛快承认:“是的,我那时候跟他在一起,你们是不是要抓他?他后面还玩别的女学生了?” 李轻鹞点头。 谢思佳冷笑:“我就知道。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是不能让我的家人知道。” “那当然。” 谢思佳把手机递给他们:“还有这些,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证据,如果能让这个家伙坐牢,我就买烟花偷偷一个人去江边放!” 李轻鹞和周扬新接过一看,是qq页面,时间显示是十四年前,2010年的聊天记录。对话的两个人,一个叫“高”,一个叫“佳佳”。 聊天记录很长,前后持续了近两年。 他们往上翻着翻着,眼神越来越锐利。因为除了一些肉麻的情话,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床照,清楚拍到了高继昌的脸。甚至还有高继昌对着下体的自拍,也发给了佳佳。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关系?”李轻鹞问。 “高一上学期。”谢思佳自嘲地笑,“那时候我傻,一心把他当男神,没多久就被哄上床了。” 李轻鹞和周扬新都是一愣。已知的其他女孩,高继昌都是等到高二才下手。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第一次发生关系时满16岁了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都带着急切。 谢思佳一愣,答:“我的生日是1995年1月21日,第一次是10月份,聊天记录里有,不然我也记不住……那时候应该是15岁零9个月。这是我的身份证。” 后来,李轻鹞又问谢思佳,为什么会想到保存那么久远的qq和聊天记录,谢思佳笑了笑,说:“一开始,在南方打工,很难的时候,还思念过他。后来就明白了,我对他而言,只是性器具。保留这些聊天记录,是为了提醒自己,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要比那两年活得更勇敢,更清醒,我一定要生活得很好很好,才对得住自己。” —— 数月后,高继昌被判处监禁九年,没有缓刑。 得知全部真相的张希钰妈妈,当庭昏厥。她的父亲张良伟,怀揣一把刀,想要刺死高继昌,被法警制服。 高继昌的屡次工作调动,都有那位岳父的手笔,导致岳父也被调查。半年后,岳父因为多项违法违纪被双规,并且即将面临法律的惩处。几天后,王莲在疗养院上吊自杀。 那封匿名信,警方始终没有找出写信的人。也许,这条线索,随着高继昌案的尘埃落定,将永远成为一个未解之谜。 第4章 一个月后的一天,二队奉命执行一项联合抓捕任务,他们两两分组,进入一片居民区搜寻。 李轻鹞这次和方楷分到一组。 这段时间,某位队长把概率学运用得出神入化,李轻鹞觉得他大概算到了小数点后两位——每次有工作,李轻鹞会和队里不同的男青年搭档,轮完一圈,才会轮到和他一次。 李轻鹞过着雨露均沾的生活,有一次还想过买一堆绿色积木块给陈浦使用,考虑到他很可能理解不了她的幽默,就算理解了也可能会炸毛,她才仁慈罢手。 不过,和方楷搭档是很让人舒服的。这位老大哥性情温和,不像某人浑身是刺,富有经验又愿意教人,李轻鹞跟他学习了很多。 他们到了巷口的一家小卖部前,店门口没人,方楷递给李轻鹞一个警戒眼神,两人的枪都垂在身侧,方楷喊道:“有人吗?买包烟。” 里头没动静。 两人持枪,缓步走进小卖部内,四五个平米的狭窄店面,到处堆满了货,货架旁还有个小门,挂着半副帘子,通往后间。 方楷轻轻抬手,把帘子掀开一角,窗边一道身影“嗖”地窜出,从后门跑了。 方楷一咬牙:“追!”他和李轻鹞一前一后,追出后门。 后面是一条小巷,刚下过雨,整条巷子灰黑潮湿,一个彪壮的男子身影,正跑过前方拐角处,从身形看,和他们要找的那名通缉犯,非常相似。 李轻鹞立刻掏出对讲机,报告了方位,叫支援,刚要追上方楷,听到背后的小卖部,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李轻鹞回头。 这是那种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卫生间修在房子外面的门廊里。李轻鹞见厕所门猛地推开,她垂手握枪,往墙边一靠,就藏住了身形,但是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对方。 一个高瘦男子,大概二十八九岁,慌慌张张从厕所跑出来,一边系皮带,一边压低声音喊道:“周明、周明!” 周明正是那个通缉犯的大名。 见没人应答,这名男子掉头进了小卖部,李轻鹞一直仔细听着动静,过了一两分钟,男子背了个包,匆匆跑出来。 “站住!警察!举起手来!”李轻鹞暴喝一声,拿枪瞄准了他。 她的语气腔调,完全学的陈浦。因为她觉得每次抓人时,陈浦会透出一种骨子里的凶戾,其吓人程度,二队无能出其右者。 男子站住了,没举手。李轻鹞又喝了一声,他才慢慢举起双手,转身,看到是一名女警,眼神明显闪动。 李轻鹞的掌心也在出汗。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罪犯。之前他们获得的协查命令上,只有周明一个杀人犯。但这个人和周明为伍,气质狡猾骠利,显然也不是善类。 “把背包丢了!”李轻鹞下令。 男子的手慢慢往背后摸,说:“警官,你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事。” “跟我回局里,自然会查清楚。” 李轻鹞也在动,单手握枪,另一只手按下腰间对讲机:“还有一个同伙,就在我刚才报告的方位。” “收到。”陈浦的声音传来,“不要擅自行动,我们马上到。” 就在这时,男子的动作快如闪电,不知从背包侧面还是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朝李轻鹞掷来。 李轻鹞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身体轻盈一偏,避开了这一掷。但男子反应很快,脱下沉甸甸的背包迎面砸来,来了个二连攻。这下李轻鹞被砸了个满怀,等她把背包丢在地上,男子已拔腿跑了。 李轻鹞手指摸了一下扳机,又松开了。她还从没在实战里开过枪。别说她,周扬新、闫勇都没开过。电视里刑警和歹徒枪林弹雨浴血街头,在这个年代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她判断还不到开枪的时候,把枪往腰间枪套一塞,追了上去。 身为学霸,这次出动前,她看过这片区域地图,大小路径记得七七八八。她一边追,一边适时地抄抄近路,脑子转得像飞盘,追了七八分钟,她就在一个岔路口,横插过去,撞上了那名男子。 男子露出狠戾神色,不等她有机会掏枪,握着一把雪亮匕首就刺过来。 李轻鹞上警校前,虽然基本身体素质不错,却算得上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她在家连垃圾桶倒了都懒得扶一下,目不斜视地绕开,又怎么会锻炼身体呢?进了警校,她也意识到,自己只怕成不了那种很能打也很抗打的女警,体力更是比不上男人,很是动了一番脑筋。 最后她总结出了策略:理论课不必说,全都要拿第一。射击这种技巧性的科目,通过数据分析和勤学苦练就能力压群雄,她当然也要拿第一。 至于搏击实战,她肌肉含量不高,力气也普通,但是灵活性不错。那就作死地提高灵活性,让自己变成全部学生中身手最灵活的。 这样将来实际抓捕罪犯,她打不过可以跑,抓不到可以跟嘛,她只要不跟丢罪犯,又不让自己受伤,总能跟块狗皮膏药似地黏着罪犯,直到其他壮汉刑警们的到来。 毕竟李轻鹞读中学时就总结出来了,人这辈子要做的就是扬长避短。千万别把主要精力花在补短上,苦逼又低效。 于是警校毕业时,李轻鹞不仅是那一届综合成绩第一,还是公认的身手最一言难尽的那一位。 毕竟一个如此清秀可人的女刑警,滑不溜手第一名,你也不知道是该赞美她还是鄙视她。 此刻,当嫌疑人的尖刀刺来,李轻鹞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怕吗?她当然怕,因为这是她此一次真刀实枪地和歹徒搏斗。但她脑子都不用想,身体已自动向下弯曲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躲过了这一刀。 等嫌疑人回过神来,李轻鹞已往回退了离他有两米远。 嫌疑人:“……” 他也有点懵,但是转头就逃,刚跑了几步,李轻鹞又追了上来,同时到来的还有她抄起的路边一个桶子,砸在他头上。 第5章 李轻鹞刚才退了这么一下,非常成功,感觉这个嫌疑人不太难搞,个人安全性应该有保证,胆气也就上来了,开始发动主动攻击——尽一切可能利用物品而不是肉身攻击,也是李学霸总结的细分策略之一。 那桶是铁的,沉甸甸,李轻鹞又使了吃奶的劲,她准头又好,砸得男子后脑剧痛,眼冒金星。他捂着脑袋,脚步踉跄,速度就慢了。李轻鹞的手无声无息探过来,手指也灵活得像蛇,“咔嚓”一声就把一个手铐轻轻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男子都要疯了,他其实是那名杀人通缉犯的亲哥哥,坐过几次牢,打架斗殴抢劫吸毒,最近也犯了事两人才一起逃。可他这辈子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莫名其妙就走到了上铐这一步。 他敢打赌那些偷儿的手,都没有这个女警邪气。 男子的怒火也上来了,用力一挥手,想要摆脱她的纠缠,同时转身,一脚重重踢向李轻鹞的肚子。 李轻鹞死抓着另一只手铐不放,身子一偏,躲过了这一脚,身体在空中像鱼那样一翻,人就到了墙边的一根水管旁,一只脚踩进了路边水沟里,脚踝传来一阵剧痛。 男子大惊失色,这要是让李轻鹞铐上水管,他插翅难飞。男子一掌抓向李轻鹞后颈,结果又被她躲过了。但两人的距离就这么近,李轻鹞又要花大力气拽着手铐,男子被铐住的手肘,狠狠一击,打在李轻鹞的脸上,这次她没能躲过。 脸颊传来剧痛,眼冒金星,口腔里也传来血腥味。李轻鹞微微一晃,定了定神,看清对方狰狞的脸,她的眼神一变,变得很冷酷,双手抓紧手铐,死命地往水管上套。 男子又企图抓她头发,把她整个人扯开,没有成功,李轻鹞单论一颗头也是非常灵活的。不过李轻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再挨一两下,距离太近,对方还是悍匪。但她快速盘算后判断,只要能把他铐上去,挨两下也划算。 陈浦如果知道李轻鹞此刻心里还在算账,只怕要气死。 李轻鹞在对讲机里摇人时,他和一名刑警是距离最近的,马上就往这边跑,谁知原地不见人影。当时陈浦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在对讲机了喊了几次,李轻鹞也没应。 追过来的路上,正好撞上方楷和那名通缉犯在搏斗,陈浦他俩立刻冲上去帮忙,很快将人制服。陈浦让他俩押送犯人,自己又往这边找过来了。 结果陈浦一跑进巷子,就见李轻鹞和男子僵持厮打的场面。李轻鹞的小脸上写满凶厉,跟头母狮子似的,双手抓着手铐,“咔嚓”一声,终于成功铐在了水管上。就在同一瞬间,男子暴喝一声,石块般坚硬的拳头,打向了她的头…… 陈浦像头豹子一样,扑了上去。他用身体直接把男子拍在了墙上,手就跟铁钳似的,牢牢抓住男子的手,男子的拳头和李轻鹞的头隔着1公分错过。 陈浦的动作非常快,不给男子任何反抗机会,从腰间摸出另一副手铐,将他的另一只手也铐在水管上,这才抬头,看向李轻鹞。 李轻鹞半张脸肿着,发丝凌乱,嘴唇也破了,冲他甜甜一笑:“英雄,你来得好慢啊!” 这一笑,她自个儿的脸疼得“嘶”一声。 陈浦这才注意到,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牢牢按在枪上,动作快得连他都没注意到。也就是说,刚才若不是他出手,她就会拔枪自卫了。这令陈浦心中稍安,但还是冷冷地说:“谁让你一个人追歹徒的?” 李轻鹞的手慢慢从枪上放下,单手捂着脸,嘟嘴低头,声音也变委屈了:“难道我看着他逃跑?” 陈浦哑了。 确实,这种情况,换任何一个刑警,都会奋不顾身地追上去。但他刚刚的训斥,几乎是脱口而出。脑子里又浮现嫌疑人的拳头险些砸向她脑门那一幕,她要是当着他的面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他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反正他是没脸跟李谨诚、丁国强,还有二队的人交代的。 陈浦又看了眼她的脸,还好,皮外伤,说:“原地待命。”扭头打电话摇人,又给方楷电话,确认通缉犯已经被逮捕,无人受伤,任务完成。 他让方楷先带通缉犯回局里,交给上头完事儿。这时几个民警也来了,陈浦把这名新的嫌疑人交给他们,让带回市局。 就只剩下他和李轻鹞了。 陈浦说:“走吧,这点皮肉伤,自己回局里医务室包扎。” 李轻鹞拖着一条腿,挪了半步,带着哭腔说:“走不动。” 当然是假哭,这人脸上一点泪没有,只是瘪嘴皱眉,配上肿脸,终于称得上难看了。 陈浦嫌弃地看她一眼,把她丢在地上那个水桶捡过来,倒扣,说:“坐下。” 李轻鹞哼了一声,坐了下来。陈浦在她跟前蹲下,和他的冷脸相比,他的手轻柔得像羽毛,轻托起她的后脚跟,小心翼翼脱了鞋,又去脱袜子。 这下李轻鹞不干了,让一个男人脱自己袜子还是有心理障碍的,她伸手去拦:“我自己来。” 陈浦:“晚了!”动作很轻很快地把袜子脱下来,塞进鞋里。两人这才看到,平时她那细白的脚踝,此刻已经肿起来了,又青又紫。 陈浦端着她的脚,打量了一会儿伤势,心里有了数。李轻鹞既然脚都被人攥掌心,也就彻底放开了,懒洋洋地问:“看够了没?” 陈浦抬头看着她:“跑啊,你不是挺能跑吗,一个人抓犯人?” 李轻鹞摇摇头,柔柔弱弱地说:“跑不动了,要背。” 陈浦瞥她一眼,站起来,在墙边搜寻了一会儿,捡来一条半人高的棍子,塞她手里:“这拐送你了,离停车的地方大概还有二百米,车也开不进来,自己一路蹦回去吧。”说完他居然转身往巷外走。 李轻鹞也不喊他留他,神态安详地拿拐杖支撑着站了起来,又弯腰拾起鞋袜,开始蹦。 才蹦了两下,陈浦已快步折返,黑着脸说:“你还真蹦啊!” 李轻鹞摇摇头:“苦命人,泪汪汪,想回家,没人背。” 陈浦忍着笑,说:“下回还横冲直撞不?” 结果是鸡同鸭讲,她认真地说:“公主抱我也ok。” 陈浦看着她死皮赖脸的模样,叹了口气,背对着她蹲了下来:“上来,先说好不许乱动啊。” 第6章 除了父母,陈浦是第三个背李轻鹞的人。 第一个,自然是李谨诚,从小背她到大。李轻鹞还清晰记得,少年的背薄且直,手总是稳稳地托着她,小轻鹞不知道在哥哥的背上,睡着过多少次,到现在,她都记得哥哥背上的味道,少年的身体总是冒着微微热气,还有一点香皂味,有时候有点汗味。 第二个背她的人,也许算得上她的初恋。 那是高二下学期,学校开运动会。四体不勤的李轻鹞仗着弹跳力好,报了跳高,结果崴了脚。老师叫人过来背她去医务室,谁知骆怀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一众男生中,第一个蹲在她面前。 当时周围女生灼灼的目光都快把她淹没了。她有点犹豫,让骆怀铮背太惹眼了,她不喜欢惹眼。 可骆怀铮要背,谁还敢跟他抢吗?李轻鹞不知道,当时几个暗恋她的男生都快酸成柠檬了。 不过李轻鹞是个利落人,很快趴到他背上,说:“谢谢班长。” 众人的思路立刻被她修正:哦,对,骆怀铮是班长,这就合情合理了。 不过很快又有人想起来,那怎么上次、上上次,有女生崴脚啊,摔倒啊,没看骆怀铮弯下过高傲的脊背,而是指挥这个那个男生,去背去扶,自己在一旁不动呢? 骆怀铮已经背着李轻鹞走远了。 少年的背和青年的背,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骆怀铮虽长了一米七八的个头,人却瘦得很,李轻鹞趴在他背上,觉得哪儿哪儿都是硌人的排骨精。两人也不怎么说话,他是个沉默性子,她那时候也是个话不多的人。 背了好一段路,李轻鹞问:“重不重?要不我下来,感觉其实也可以走。” “不重!”他几乎是立刻说,双手紧了紧。 李轻鹞低头不说话了。 快走了医务室时,骆怀铮说:“上次问你的,答应吗?” 李轻鹞做贼似地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松了口气,脸又红了,说:“你保送清华想庆祝,为什么拉我去看电影?” 少年也支吾了好一阵子,才说:“因为我觉得同学里和你最意气相投。” 李轻鹞莫名奇妙:“我们什么时候投过?” 少年叹了口气,说:“你就说去不去吧?是部喜剧,你不是最喜欢看喜剧?” “那就去吧,谢谢班长了。对了,还叫其他人了吗?” 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直至走进了医务室,把她放在椅子上,才用蚊子般的声音说:“能不能不叫其他人?” …… 陈浦已经二十九了。他比任何一个背过她的人,都要高。他身上冒着和李谨诚相同的男子热气,但是他的肩膀宽厚,李轻鹞的两条胳膊挂上头也绰绰有余。他的肌肉很紧实,脊骨起伏,腰身却窄瘦——李轻鹞感觉得出来。 李轻鹞也再不是当年羞涩内向的少女,她趴了一会儿,感觉很满意,就捏了一把他的肩膀,赞道:“这手感,经常健身吧?” 不需要陈浦回答,她又自言自语:“我也想健身,就是坚持不下来,工作这么忙,你怎么做到的?” 陈浦不想理她的废话,只说:“能不能给我一丁点男女之间的尊重?把手放好,不要乱捏?” 李轻鹞“嗤”了一声,她也累了,于是双手把他脖子从后面一勾,头一偏,脑袋靠在自己一条胳膊上,脸似有似无地靠着他的脖子。 她的呼吸轻轻喷出,陈浦只觉得一股细细麻麻的战栗,从尾椎骨直接窜到后脖子,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脊骨里乱咬乱爬。他咬了咬牙忍着,一步步依然走得很稳。不过走得更快了。 “刘怀信那条线,还查吗?”李轻鹞问。 陈浦静默。 一个月前,虽然他们在那栋家属楼的发现了一套可疑空房。但是经过调查,房东没有嫌疑,也没有在周边监控里发现别的嫌疑人。空房里并未发现刘怀信的dna、指纹或者血迹,他杀证据不足。 最终,刘怀信以自杀结案。刑警队还有很多更紧急重要的命案,人力有限,不可能在一个证据不足的案件上死耗。 不过,丁国强同意,陈浦私下继续调查这条线。 这几个周末,陈浦和李轻鹞一直在跑这条线。 这些年,陈浦搜集了七年前朝阳家园的很多住户资料,但总有一些没有登记过、联系不上的的租户,是收集不到的。刘怀信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刘怀信不仅注销了当年的手机号,微信、qq号也全都注销,查不到任何记录。这更让陈浦和李轻鹞觉得,那一年的刘怀信,经历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七年前的监控也都没了。唯一的线索,是住在17栋201的一个邻居,就在101正楼上,现在他还住在那里。那是个四十几岁的快递员,叫张明勇,据他回忆,当时101住了三个年轻男人。 陈浦把刘怀信的照片给张明勇看,他认出刘就是三个男人之一,因为刘怀信长得挺帅的他印象比较深。 “他们好像一起在做什么事,整天窝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门。”张明勇回忆,“他们不会是在吸毒或者制毒吧?” 问及另外两名男子的长相,张明勇却摇头:“就在楼道里遇到过两三次,那两个长得普普通通,记不太清了。” “要是再遇见,或者看到照片,能认出来吗?” 张明勇不能确定。 他们又拿出李谨诚的照片给他看,这下张明勇答得很确定:“从来没见过。” …… “继续查。”陈浦答,“说不定某一天,线索就来了。” “嗯。”李轻鹞说,“辛苦了。” 她刚来刑警队时,还鄙视陈浦的能力。自己真参与进来,才发现要找一个七年前的人,宛如大海捞针。而且刑警队也不是吃素的,当年出动那么多人,花那么大力气都找不到,已经意味着希望渺茫。 陈浦明知希望渺茫,为了她哥这个朋友,耗上了几乎全部青春。 她难得的安慰,令陈浦感到意外。他笑了笑,低下头,于是脖子显得更加修长柔韧,他语气平淡地答:“这有什么。” 李轻鹞朝他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 陈浦全身都僵了:“你给老子消停点!” 终于跋涉到了警车旁。本就是协查任务,他们二队不负主要责任,还抓到了人,这就完事了,其他车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陈浦单手托着李轻鹞,另一只手打开车门,这才把她放下,李轻鹞坐进后排,陈浦又看了眼她的脚踝,比之前更肿了。他关上车门,把手里的鞋袜放到副驾地上,这才去开车。 “不回局里了。”李轻鹞说,“送我去银山路222号袁翎诊所,我妈那里。她治这个比较快。” 陈浦发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踩下油门。 —— 陈浦上警校那几年,去李轻鹞家吃过几次饭。不过也不知道是他和李轻鹞没缘分,还是高中的学霸太忙了,一次都没见过。 陈浦印象中的李母,也就是开诊所的袁翎,是一个面容清秀,戴着金丝细框眼镜,很有书卷气的女性。她讲话温言细语,有时候还很幽默。她和李父一样,给陈浦的感觉很舒服。两口子不仅每次必安排丰盛的饭食,给两个警校小伙子。每次陈浦都拎着礼物来,袁翎必然准备好了回礼。到后来,他干脆空着手来,免得给人家带来负担。可每次走时,袁翎还给他捎上水果,或者自家卤的牛肉啥的,主打一个,李谨诚有的,他都有。 连陈浦的父亲有一次看到那些礼物都说,这家人虽然条件远远比不上他家,但是很有礼节和骨气。 陈浦最喜欢吃的菜,是李父做的卤牛肉,还有袁翎炒的香干炒肉。每次李谨诚都要和他抢最后几筷子。他生性不是个话多的人,什么想法都喜欢藏心里。他头一两次还暗暗观察过李谨诚和那两口的相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李谨诚在他们家长大,确确实实没有受过半点委屈,他们是真把他当亲生骨肉。 那时候二十出头的陈浦,也不是没冒出过奇思妙想——将来要是自己娶了他们的女儿,那就是亲上加亲,也能来当他们的半个儿子。不过猛地想起人家姑娘还在读高中,哑然失笑。 他们差五岁,那就成小娇妻了,不好不好,他自知少爷脾气,没耐性哄人,立刻歇了心思。 后来李谨诚出事,陈浦想过很多次,要去看望李父李母,可不知怎的,几次开车到袁翎诊所附近,或者李家小区外,就是推不开那扇沉甸甸的车门。 —— 见陈浦一路明显变得沉默,李轻鹞心里有了数,暗暗叹息一声,问:“这几年,每逢过年过节,那些没写寄件人的贵得要死的礼物,都是你寄的吧?” 陈浦不说话。 若说以前,李轻鹞还不能确定寄件人是谁,和陈浦接触这段时间后,已百分百确定是他。 “你其实可以去看看他们,他们看到你,一定很高兴。”李轻鹞说。 陈浦笑了一下,那笑容竟流露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说:“不了,送你到门口,代我问好。等找到你哥,我再去敲你家的门。” 李轻鹞的鼻子有些发酸,嘴里却小声嘀咕:“胆小鬼。” 他听到了,不置可否,开车门绕过来,取了鞋袜,把她扶到诊所的玻璃门前,看到里面的护士出来了,他就把鞋袜放在地上,掉头走了。 第7章 快中午了,袁翎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就见护士扶着李轻鹞,慢吞吞地挪进来。 “怎么弄的?”袁翎问。 “不小心扭了一下。”李轻鹞答,“全靠你了袁神医,最好让我一天下地两天健步如飞。” “你可真会做梦。”袁翎在她面前蹲下,看到脚踝上粘的泥,嫌弃地从旁边抽了双医用手套戴上,拿起她的脚踝看了看,让她动了动,又捏了捏,只疼得李轻鹞嗷嗷叫。 “没事,没伤到骨头。”袁翎以前跟一位老中医学过正骨跌打推拿,手法娴熟。她一边嘱咐徒弟一些事,一边上手拨经通络。只拨得李轻鹞眼泪都出来了,才丢开她的腿,说:“行了,你想好快点,我再给你开几副泡脚的药和口服的汤药,再开点药膏敷着,多管齐下。用法你都知道,过几天就好大半。记住,不要再把泡脚的药,错当成汤剂喝了。” “……能不提这事了吗?” 袁翎的徒弟送了两份饭菜过来,母女俩一边吃一边聊。 “那你这几天住家里来?”袁翎问,“你这脚也没法爬楼梯。”她家是电梯房。 “好。” 袁翎的筷子在饭盒里挑拣了几下,却没送到嘴里,而是问:“刚才送你来的人是陈浦?” “嗯。”李轻鹞吃得头也不抬。 袁翎叹了口气,说:“下次你让他来家里坐。” “他不敢。” “他是挺不容易的,这几年到我诊所外头晃过不少次,就是不进来,傻孩子啊。谨诚的事不是他的责任,相反,我们还要重重地谢他。” “道理谁不懂,你和他说去,跟我讲有什么用。” 袁翎夹了口菜,不动声色打量着李轻鹞的表情,很平淡,没有半点女孩的羞涩或者春意。袁翎不急不缓地说:“现在陈浦是你的上级。这个孩子,我们也算看着成长的。长得帅,身体好——我以前反反复复摸过脉。心思正,聪明上进,心还很软。他和咱们家,算是很有缘分。你反正还没有男朋友,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李轻鹞答得飞快。 “为什么?” 李轻鹞笑嘻嘻地说:“他太老了,还有点黑。” 袁翎:“……” “哪里老了!五岁算什么老!刚刚好!”袁翎觉得自己的审美被侮辱了,“他也不黑啊,而且你不知道他以前多白,都是晒的,以后肯定能白回来。你看看他那个身条,那张脸,还是个老实巴交的富二代,将来你叫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这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啊!” 李轻鹞吃完了,盖上饭盒,笑了:“妈,我和他的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袁翎有些气馁,但决不放弃:“要是看不上陈浦,我最近还认识了几个刚毕业的中医学博士,专业都很扎实,其中有一个长得还能看,只长了几颗痘,人也很乖,要不要考虑下?” “谢谢,不要。” 怕再被母亲催促找男友,李轻鹞立刻打车回了局里。 袁翎站在窗前,望着女儿远去的人影。旁边的徒弟笑着劝道:“师父,鹞鹞长得这么好看,又优秀,她今年才24岁,不着急。” “我不是急着抱孙子,我和她爸都没退休呢。我只是……” “什么?” 袁翎很温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只是想看到有个知心人陪着她,这孩子心里太苦了。我已经丢了一个孩子,只希望这一个,平安快乐地活着。” —— 李轻鹞到单位时,队里的人都忙得热火朝天,有人看到她脚踝上缠着绷带,一股浓浓的药膏味,还问了几句。李轻鹞轻描淡写带过,坐下一头扎进工作里。 陈浦一下午都不在,说是被支队叫走开协调会了。 暮色降临时,队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李轻鹞伸了伸懒腰,刚想下楼,陈浦打来电话:“我刚忙完,还在办公室?” “在啊,怎么了?” “自己坐电梯下来,我车在楼下。” 陈浦去市局开完会,一路火急火燎开回来,才赶上接李轻鹞。他又怕被人瞧见说闲话,偷偷摸摸把车停在院子里,一棵大树后的角落。 看到李轻鹞撑着单拐出来,一步一挪,他下意识想开门去接,又忍住了,他总不能在单位楼下背她,那他下不下车也没分别。 一直看着李轻鹞走到车旁,打开后座的门,把拐杖丢进来,他胸口提着的一口气才慢慢松开,叮嘱道:“慢慢上车。” 李轻鹞坐好关门,问:“要去哪里?” 陈浦莫名其妙看她一眼:“不去哪里,回家啊。” 李轻鹞这下意外了,毕竟单位走到他们那两栋楼,也就五到八分钟。但是孩子的服务意识这么好,李老板很满意,往座椅里一靠:“谢谢,还是你心细。” 陈浦发动车子,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打算蹦回去?顺手的事。” 一脚油门就到了她楼下。 李轻鹞本来也打算拿点衣物,回爸妈那里住几天,每天上班早点来,让她爸开车送好了。 陈浦停好车,绕到她面前,脸色平淡地蹲下:“上吧,还能怎么办,六层楼。” 李轻鹞几乎是蹦到他背上,要不是他下盘稳,差点被她撞翻。她嘿嘿一笑,他的双手稳稳一托,站了起来,也笑了,说:“这一跳真是和野猪撞树没有差别。” 李轻鹞头回被他怼得不知道怎么还击。 陈浦让她把拐杖插在他的腋下,慢悠悠上了楼。 浓重的暮色像画笔,一层层涂抹着天边。楼道里明明暗暗,上一层,一层的感应灯亮。每一级楼梯都很旧了,不少有着缺口,墙皮斑驳脱落,稍微完好的墙壁上都贴着小广告。陈浦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心里觉得,这一刻的时光似乎也变得陈旧、缓慢。 到了家门口,陈浦把她放下,李轻鹞假笑:“要不要进去坐坐,喝杯咖啡?”鬼知道她家里哪来的咖啡。 陈浦轻嗤了一声,拒绝的废话都懒得说了,只把双手往裤兜里一插,问:“你明天几点出发上班?” 李轻鹞怔了一下,答:“平常是7点半。” 陈浦点头:“7点半我准时到这里。”说完就快步下楼。 李轻鹞进屋后,觉得这样也行,反正她的脚几天就能好,难得搬回家住,就给她妈打电话说不回去住了。袁翎问那你怎么上下楼? 李轻鹞静了静,笑着说,单位领导看我瘸腿可怜,让我这几天就睡值班室,免得上下楼,更加方便。 袁翎这才放心。 挂完袁翎电话,李轻鹞就觉得陈浦又欠了她的——她都为了他,跟她妈撒谎了好吗?这是多么大的牺牲,她牺牲了诚信和人品。 于是又手痒了,给陈浦发短信,想了想,说:【建议你这几天,每天多健身一个钟头,免得背不动我。】 陈浦正点外卖呢,看到消息,轻蔑一笑,回:【我需要?单手都抱得动你……】输入到这里,才意识到不妥,言辞有点过头。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钟,全部删掉,改发:【我身上再挂两个沙袋,也背得动你。】 李轻鹞看完后噗嗤一笑,把手机丢到一旁。 等李轻鹞草草洗了个澡出来,再拿起手机,发现里头多了两条微信。 是七年都没有联系过的,高中同学马君鸿发来的。 马君鸿是湘城本地人,家里开了两个厂子,算是个小小的富二代。他上高中时就是个热闹性子,成绩一般,朋友很多,热心又仗义,非常的性情中人。那时候李轻鹞跟他的关系也不错。大学马君鸿上了个民办本科,据说毕业了就回去当副厂长了。 这几年,马君鸿在班级群里吆喝过几次吃饭喝酒聚会,李轻鹞从来没去过,他也没有@过她。两人都当彼此是空气。 但是今天,他连续私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明晚6点,在湘城的同学一起吃饭聚聚,你来不来?】 【骆怀铮来湘城了,给他接风。】 骆怀铮是马君鸿当年最好的兄弟。 李轻鹞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抬头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回复:【我来。】 第8章 陈浦第一次明确地知道,有人追自己,是在初二。 那女孩长得甜甜的,是个小美女,斯文秀气,班上有不少男孩喜欢惹她。她坐在陈浦前座,总是给他带好吃的。每次陈浦打球,她必和朋友在场边看。陈浦考试答不出来,她还给他丢纸条。不过陈浦不愿意抄。事后证明他很英明,因为小美女考得分数比他还低。 班上有传言,她喜欢他。一开始陈浦没理。直到初二下的情人节,放学后趁着没人,她红着脸递给他一盒巧克力。 哪怕当时的年级老大陈浦是个纯钢直男,也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几乎不用想,就做出反应。 硬邦邦地三个字:“我不要。” 扬长而去。 当然事后回想,陈浦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紧张的,但真的不多。放学和兄弟们打球的他,很快忘了这事。 只留小美女趴在教室里嘤嘤地哭,旁边两个朋友不停安慰。 后来几年,陈浦经历过外校女生在他放学路上吹口哨——被他狠狠瞪回去;经历过上男厕所的路上,几个女孩看着他吃吃笑笑脸红跑掉——尿急的他更加心烦意乱;也在抽屉里翻到过几封情书,他连拆都不敢拆开看,怕被女生追着跑,也怕她们哭——明明他什么也没做,搞得像他很花心一样——索性直接撕得粉碎,分开丢进几个垃圾桶,免得有好事者拼起来,女孩面子不好看。但他撕得太响亮,导致所有人都有了共同印象——陈浦老大是个非常难追的冷美人。 高二那年,陈浦遇到过第二个明确追她的女孩。那个女孩长得很可爱,性格外向,和班上很多人玩得好,和陈浦也挺熟。她总是喜欢找陈浦说话,总是约他出去玩,还想混进陈浦那个流氓圈子里去。陈浦感觉出来了,但他不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孩,就刻意疏远。 女孩很聪明,很快察觉了。大概也是慌了,又有一次,她非要跟着他和几个男生去打台球,还缠着要他教,兄弟们都笑着躲远了。可陈浦也不能真上手教啊,中二话脱口而出:“不教。我只教自己女朋友。” 女孩握着球杆,盯着那颗圆滚滚的白球:“那你看我行不行?” “恐怕不行。”陈浦俯身低头,一杆击出,白球将黑球精准地撞进洞里,“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类型?” 陈浦想到女孩和自己半斤八两的成绩,丢出一记绝杀:“我喜欢成绩好的。” 女孩愤怒了:“要多好。” 陈浦随口说:“年级前二十。” 当然,这话很快传出去,导致排名在年级前二十女生,看到陈浦都绕道走,就是后话了。 不过陈浦这话也不完全是借口。他中学阶段唯一有过朦胧好感的女生,就是个学霸。那是高一,他唯一一次选拔考试发挥超常,得到了参加全市数学竞赛的机会——他的数理化本来也不错。那次竞赛的全市第一,是外校的一个女生。女生长得秀秀气气,做题考试大杀四方,上台领奖云淡风轻。当时陈浦一下子就被击中了,有句话讲做“男人专注事业的样子最迷人”,可陈浦觉得放在女人身上一样合适。事后他还偷偷跑去别人学校门口晃。后来打听到,人家高二就会参加全国奥赛,如无意外,不是保送北大就是清华。他怅然若失后,也就释然了。 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陈情圣认为,喜欢她,就默默目送她展翅高飞吧。 不过,话说回来,抛开这一小段羞涩隐秘的暗恋史不提,对于女孩的示好和追求,陈浦还是有一定经验的。无论女孩的性格外向还是内向,明说还是暗示,当她心怀真情时,她的脸一定会是红的,眼睛一定是亮的。那双眼睛里藏着期盼,也藏着悲伤。那是一个女孩最柔软的心事,哪怕她泼辣到把你堵在台球场差点对你上下其手,她的眼神里也会写着患得患失。 可是李轻鹞,完全不一样。 她嘴里说着最轻佻的话,一脚就闯入他的领地——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总是表现得欢欣雀跃,仿佛下一秒就要往他怀里扑。可是她的眼里全无真情,套路走得漫不经心。陈浦闭着眼睛都知道,她那些混账话,从来过嘴不过心。 陈浦也不会蠢到以为,她真对自己有那种意思。起初他也困惑过几天,李轻鹞干嘛喜欢对着他发癫。后来渐渐也就懒得管了,左不过顽皮而已。 左不过她那样年轻又优秀的女孩,没有太多真心实意,又以恶劣撩拨为趣。看在李谨诚的份上,他不和她计较罢了。 说实在的,一个多月朝夕相处下来,李轻鹞要是哪天不发癫,他还有点不适应呐! —— 李轻鹞和高中同学约好聚会的这天下午,刚下班,她就收到陈浦信息:【老地方。】 李轻鹞慢慢挪下楼,陈浦的车还停在院子角落的那棵树下。她拄着拐过去,敲敲车窗。车窗徐徐降下,露出陈浦神情寡淡的脸:“上车啊。” 他已发动了车子,周围人来人往,李轻鹞只好先上了后排。 车子开出大院,陈浦的神色轻松了几分,问:“咱们在外面吃,还是送你回去点外卖?” “我今天约了高中同学聚会,你把我在前面放下吧,我打车走。” 陈浦有点意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工作狂宅女,有社交活动。不过他没有多问,点头道:“我直接送你过去得了。” 李轻鹞条件反射想又省了十五,嘴里却说:“那怎么好意思?” 陈浦懒得理她假惺惺的客套,言简意赅:“地址。” 说起来,马君鸿定的还是陈浦很熟的地方,周记海鲜。陈浦老点他家外卖,还请同事们来吃过几次,会员卡里充了不少钱。 陈浦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好,大庭广众他没脸背,扶着她走进旋转门。李轻鹞说:“我自己进去得了,你回吧。” 陈浦还没答话,大堂站的几个穿着西装裙的客户经理,有一个就笑着迎上来:“陈先生,您来了,今天几位?我好像没看到您预定包厢哈。” 陈浦摆摆手,说:“今天我不吃,送人。”又问李轻鹞:“哪个包厢?” 李轻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陈浦,这人脱了警察那身皮,倒是有那么点儿富贵闲人的意思。她说:“2015。” 这时客户经理也看到李轻鹞手里的拐杖和脚上的绷带,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电梯。” 这家酒楼单层面积大,只有两层,旁边就是个大回旋楼梯,金碧辉煌,极为气派,但就是没装电梯。 陈浦说:“没事,你去忙吧。”接过李轻鹞手里的拐,换手握住她的胳膊,说:“走吧,一会儿菜可凉了。” 李轻鹞从这话里听出一丝丝酸吧啦叽的味道。本来还想说不用他送,话就吞了下去。单手抓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任由他搀扶着,一副老佛爷的姿态,不到四十级的转角楼梯,她挑剔了三四回,一会儿嫌他走快了,一会儿嫌他手抓得太紧。小陈子都被气笑了,可一转头看到她眼里那股得意劲儿,心里骂了句靠,憋着,任劳任怨继续当小陈子。 楼梯上方正对着一小块空地,放着几张沙发还有茶几,旁边就是一排包厢。有两个男人站在那里,听到动静,都抬头望过来。 其中一个,是马君鸿。尽管隔了七年,他穿着衬衫西裤,样貌气质也成熟了很多,但是李轻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另一个男人,穿了件黑色圆领t恤,黑色运动长裤,露出结实瘦长的胳膊。他理着很短的平头,皮肤比以前也黑了一些,个头更高了。他和马君鸿一样,手里夹着一支烟。但是在看到李轻鹞的这一瞬间,他就把烟放下了。 李轻鹞没想到她就这么见到了骆怀峥。 她本以为会等陈浦走后,进入包间,一桌子老同学,客气寒暄,再见到他,自然而然,平静疏离。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隔七年,再一次看到他活生生站在眼前,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攥出几滴苦涩的汁水来。 迎着两人复杂的目光,李轻鹞下意识把胳膊从陈浦手里挣脱:“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陈浦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勉强的,心不在焉的微笑,他也察觉出她掌心浸出的微微冷汗。他不动声色地放开,语气如常:“自己能走到包厢吧?” “那没问题。” 陈浦点头,把拐杖递给她:“那我走了,回头下楼要是不方便,叫个服务员扶着。” 李轻鹞还是没心思看他:“嗯。” 陈浦又抬头看了眼那两个人,目光最后停在骆怀峥脸上。骆怀峥却没注意到,他的眼睛只盯着李轻鹞,一个大男人,眼眶却微微发红。 陈浦转身下楼。 李轻鹞走过去时,脸上已恢复平静,笑容清浅:“马君鸿,骆怀峥,好久不见啊。” 马君鸿似笑非笑的样子,说:“主要是鹞姐你是大忙人,人民警察,平时想请也请不到。今天咱们给峥哥接风,谢谢你给面子。” 这话说得得体又客气,李轻鹞只是淡笑:“哪里的话。其他同学到了吗?” 马君鸿:“到了四五个。” “那我先进去了。”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李轻鹞就往包厢方向走。无奈她想走得很潇洒,现实却很骨感,拐杖“哒哒哒”戳在地面,缠着纱布穿着拖鞋的右腿,一步一挪。 马君鸿和骆怀峥看着她的身影,马君鸿推了骆怀峥一把,压低声音:“傻站着干什么,去扶人一把。刚才那男的应该不是她男朋友,两人挺客气的。” 骆怀峥低喝:“别胡闹。” 马君鸿说:“看样子伤得挺重的,上楼梯都要人扶,肯定是因公负伤了。鹞姐以前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多不容易。哦,我想起来了,前面还要下个台阶,也不知道她熟不熟这里,万一摔一跤就完了。不管你了,我尿急。”说完真去了厕所。 骆怀峥一个人站在原地。 眼前是一条灯火璀璨的走廊,静且深。李轻鹞背对着他,踟蹰走在距离十米不到的地方。她看起来比高中又长高了一些,不过还是比他矮大半个头。她的体态动作看起来也不一样了。以前的她,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主打一个。现在的她,哪怕拄着拐,瘦瘦的脊背也透着警察特有的冷峻。 他看一眼就知道。 骆怀峥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走到尽头,下了台阶,进了包厢。直至香烟燃尽烫了手,他才低头把烟头丢进烟灰缸,缓缓向包间走去。 第9章 包间里已经坐了五个老同学,有的人李轻鹞这几年见过一两次,有的人也是七年没见。大家都已经是成熟的社会人,很快寒暄起来。 有人听说李轻鹞现在是刑警,大吃一惊。因为当年她考上湘大数学系,大家都知道。后来家里出事又复读,她和家人却没对旁人说起。不过李轻鹞从容笑着带过,又开了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大家倒是觉得李轻鹞变化很大,不像中学时那么傲了。 骆怀铮走进来时,一桌人不约而同静下来。马君鸿跟在骆怀峥后面,他向来擅长搞气氛,把骆怀峥肩膀一勾,说:“怎么,班长进来,都不认得了?” 众人都笑,说怎么会,还有人回忆说骆怀铮那时候就是校草,现在更成熟更帅了,气氛一下子活起来。 高中,往往是一个人求学生涯中,最难忘的经历。初中我们还太小,大学我们一只脚已经踏进社会。只有高中,刚刚好,世界观初成,却又不沾染半点社会气息。每个人都是纯真的,每个人也是独立的。很多人交到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都在高中。但是,那也是我们这辈子最苦的三年,眨眼它就远去了,再也无法追回。 因此高中同学聚会,总是颇多感慨。大家叫着昔日外号,问着近况,每个人眼里都泛着柔软如水的温情。问到骆怀铮时,他笑了笑,说:“我在里头自考了计算机文凭,出狱后监狱长帮忙,介绍了几个活儿。现在开了家小公司,糊口罢了。” 众人一静之后,有人真心地夸班长就是班长,无论何时都自强不息,今后不会比谁差。也有人想起他身上背过的罪名,眼睛里飞快闪过不屑。毕竟,当年学校最灿烂的凤凰,一朝跌落肮脏泥潭,早已不是人人需要仰望的存在。甚至,谁都可以路过踩上一脚,再骂上几句。 而李轻鹞是个旁观者,将骆怀铮的平静谦卑,还有众人的各色神情,尽收眼底。她只是端起茶,慢慢喝着。她原以为自己今天会愤怒,会痛苦,会摇着骆怀铮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会被判有罪。 可原来时至今日,那一切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她甚至走神想起了陈浦,他走的时候叮嘱了一句什么来着,当时她注意力不集中,想不起来了。她今天抛弃了这管家婆来同学聚会,他还老老实实给她送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受到冷遇,明天又给她甩脸色呢?甩了也没关系,反正她随便哄两句,他就会好。 菜上齐了,马君鸿提杯:“来,咱们一起敬我铮哥一杯,欢迎班长回来。” 这时有人敲了敲包厢门,推门走进来,婉转如黄莺的嗓音传来:“我是不是来晚了呀?马君鸿,给我添个座位吧。” 她穿了一条深紫色缀着珠片的紧身长裙,一件白色纱织外搭,完美、饱满、婀娜的身体曲线,毫不掩饰地撞进所有人眼睛里。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白得像发光的雪。她有着一头柔软的波浪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再不像中学时总是留着厚厚的刘海戴着眼镜。那张脸精致清雅,整个人娇美天成。你只要望一眼,心头就会怦然一跳。 她和高中时相比,变化实在太大,但五官轮廓没变,有人惊呼出声:“向思翎!” 也有人听说过当年的内幕,神色变幻,目光在骆怀铮、李轻鹞和向思翎三人间来回打转,嘀咕道:“她怎么来了!” 骆怀铮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向思翎,眼睛盯着面前的杯子。李轻鹞则冷冷地望着她。马君鸿的脸色早已沉下来,说:“向思翎,你来干什么?” 向思翎娉娉婷婷走过来,像是看不见这一桌人的神态各异,她笑着说:“你在群里发了高中同学聚会,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难道我不是高中同学?”她单手扶着马君鸿椅背,很低地说了句话。大家都没听到她说什么,却见马君鸿咬了咬唇,说:“行,你坐,服务员,加把椅子。”他转头又对骆怀铮说了句什么,但是骆怀铮没什么反应。 向思翎在两个同学间坐下,一抬头,正对上李轻鹞的眼神。李轻鹞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一点笑容都没有。向思翎却冲她嫣然一笑,仿佛全无芥蒂。 不过,这一桌有几个同学,不知道当年的事,因为当时案件是不公开调查和审判的;还有同学一心想要打圆场,毕竟都过去了不是,将来大家都在湘城,谁能帮上谁,谁能求上谁还说不准呢。于是桌上的气氛,渐渐热起来。 向思翎竟也是个交际场上的老手,几句话下去,引得大家大笑,谈性大起。她和高中时那个沉默寡言的木头美人,判若两人。有她在,酒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闹。甚至连马君鸿都被她逗笑了几次。 只有骆怀铮和李轻鹞,全程没笑,也没有搭过向思翎的腔。 后来又聊到谈恋爱的话题,有人英年早婚,有人正处热恋,还有人打着光棍。问到骆怀铮时,他还是那么谦卑温和地笑着说:“我单身。”并不多言。他坐了五年牢,出来才两年,大家也不好跟他多聊这个话题,于是跳过。 到了李轻鹞,她本想如实说单身,也不知怎的心思一动,笑着说:“我有男朋友了。” 马君鸿立刻盯着她,他身旁的骆怀铮低头吃菜恍若未觉,向思翎捏着酒杯望着李轻鹞,似笑非笑。 “是哪里来的大帅哥,能把咱们任我行骗到手?”有人问。 李轻鹞微微羞涩地说:“是我同事,刚刚他还送我过来呢。” 骆怀铮正在夹菜的筷子一顿。李轻鹞注意到了,神色不变。 其他人自然又吹了一堆礼貌的彩虹屁,说什么刑警合璧,绝代双骄,什么任我行遇到了令狐冲之类。 李轻鹞做美满状照单全收。 终于他们又去问另一个人是否单身了。 李轻鹞敛了笑,低头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苦瓜,吃得满嘴微苦,心中涌起淡淡的自嘲和冷漠的快感。她很少干这么幼稚的事,明明没意义,但她在刚才那一刻,就想让那几个人觉得,让骆怀铮、向思翎和马君鸿都觉得,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有了新的优秀男朋友。她早就已经向前走出很远了。 “所以……”有个同学总结,“现在就张明,还有班长,两个人单着?” 向思翎举起白皙纤细的手:“还有我呢。” “我记得你不是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吗?” 向思翎笑笑:“一年前离婚了,现在也是单身。” “噢……”有人酒已喝多,醉眼朦胧,拿手指点人,只不过跳过了长得丑的张明同学,“那就是向大美女,还有班长大帅哥,都还是单身,男帅女美,不如你们俩,哈哈哈……” 有人尴尬地笑了,有人打圆场扯别的企图混过这个话题,还有人纯粹傻笑。马君鸿听到这话却变了脸,刚想出言制止,却听到“砰”一声。 李轻鹞把白酒杯清脆地砸在桌面上。本来开局时大家劝她喝酒,她说虽然休假也不想沾白酒,此刻,她面前的白酒杯不知何时却空了。 李轻鹞只盯着刚才说醉话那人:“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放什么狗屁?” 席面人悚然一静,被骂那人也呆住了。 李轻鹞高中时就挺拽,我行我素,那时班上的混混发火,大家都只是一般怕。李轻鹞若是发火,那是没人敢出声。就因为她实在是太酷,让你情不自禁心生敬畏。 此刻,大伙儿仿佛梦回高中,还没来得及有反应,李轻鹞已推开椅子,淡道:“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们接着吃。”走出去了。 大伙儿面面相觑,被骂那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脸上挂不住了,说:“靠,她什么意思,我开玩笑管她什么事?”旁边的人连忙打圆场,向思翎则依然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只是拿起酒盅给自己添了一杯,仰头一口喝干。 马君鸿这会儿却笑了,用胳膊捅捅骆怀铮,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看到没,发火了,肯定是醋了!你还不去追?” 骆怀峥却像没听到似的,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垂着眼眸。只在旁人看不到的桌下,他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已经紧攥成拳。 第10章 骆怀铮的爸爸是个维修工人,妈妈在家门口开了个小卖部。他的家境很普通,但一般孩子有的,他都会有。爸爸妈妈把他当成心头至宝,无微不至地照顾,倾尽全力地培养。所以直至高考前夕,入狱之前,骆怀铮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骆怀铮从小也争气,聪明、懂事又上进。除了小学时顽皮考到过全班十来名,进入初中后,他就开始了稳坐年级第一的制霸之旅。 随着年龄增长,骆怀铮越来越清楚,将来的路在哪里。他是改变全家命运、实现阶级跨越的唯一希望。少年藏起意气和野心,以更加坚忍的态度,日复一日,付出比那些远不如他的人还多的努力,只为了回报父母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辛,只为了不辜负上天赋予他的才华和勇气。 但骆怀铮不是个书呆子,甚至可以说,他天生灵动活泼,只是他太懂事,又太擅长控制自己,所以身边的老师同学都觉得他成熟稳重。他除了是铁打的年级第一,还一直担任班长,处事平和公正,性情温和善良,为了同学们的合理利益,也能在老师面前据理力争。在班上,人人都喜欢骆怀铮。在年级里,谁都听过他的赫赫声名。连那些不读书的刺头儿,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因为“老骆这个人,正直,大气。” 可以说,在成为李轻鹞的同桌前,骆怀铮心里只有“读书事、家事、班事”,被李轻鹞在班里带头尊称为“男菩萨”。 高二上,他们意外成了同桌。李轻鹞也不知道老师怎么排的座位,因为无论是按成绩排,还是好生差生搭配排,他们俩都轮不到一起。可能就是随机吧。 两个人自然熟起来。和学神当同桌,自然是有好处的。李轻鹞只是个次一流的学霸,遇到不会的题,拿笔敲敲隔壁,骆怀铮就会第一时间放下笔,给她讲解,一次还能提供五种解法,把李轻鹞爽得要死。偏偏菩萨他还不是个刻板人,李轻鹞遇到掌握得很好的课就不听了,偷偷看小说,他居然还神色自然打掩护,好像完全忘了身为班长的执法身份。 做实验他俩自然而然一组,结果两人都是手稳心细的顶级技术流,往往别人要花2小时的实验,他俩20分钟就做完,再一起拿出试卷旁若无人的对着刷题。考试也是,那段时间,李轻鹞大概是受学神熏陶太多,用她的话说毕竟是菩萨点化,破天荒不贪玩了,期中竟考了个年级第二。把班主任乐得够呛——早知道我就早点把你放骆怀铮旁边,论摆烂你让人服气,需要沐浴学神之光。 这事儿当时也轰动了全年级,毕竟男帅女美,骆怀铮大名鼎鼎,李轻鹞好歹也是个小名人,两人又是同桌,成天凑一块儿。 绯闻也就这么传了出来。 然而年级里暗恋骆怀铮的人实在太多,就有认识李轻鹞的,放学堵住她,半真半假地问:“哎,鹞姐,你是不是跟骆怀铮在一块儿了?” 李轻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方含糊:“那不是年级里传得厉害,大家都想知道嘛,他要真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是你,有些人就要死心了!” 李轻鹞答:“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我不打算早恋,我看他也不准备。” 对方还不死心,或者是不太相信,拦着她又问:“那、那你喜不喜欢他?” 李轻鹞从上到下看了对方一眼,说:“虽然骆怀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关你屁事?让开。” 李轻鹞是不怕得罪人的。毕竟,在高中这么个中二小社会,大家羡慕喜欢的不是性格懦弱无趣的讨好型,而是个性鲜明的强人。李轻鹞绰号“任我行”,并非空穴来风。 唯一一个老好人,还受人爱戴的例外,就是骆怀铮了。毕竟严格地说,他已经不是人,是神。 李轻鹞这话,长了翅膀般,在年级里随风传开。 第二天下午上课时,李轻鹞察觉骆怀铮有些不对劲,学神上课也会走神,开天辟地第一回。期间老师还把他叫起回答一个难题,本意是宣布正确答案。谁知骆怀铮竟然答不出来,红着脸站着不吭声。老师立刻替彼此挽尊:“是不是昨天学习太晚没睡好?坐下吧,喝点水。你们看看,人家成绩拔尖的,我还要操心他努力过头,不够劳逸结合。唉,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下课!” 课间,李轻鹞出于革命友谊,拿笔尖戳骆怀铮胳膊:“你怎么啦?同类型题我们不是刷到过吗?” 少年那时候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袖子外露出修长精瘦的胳膊。他坐得很直,垂着眼皮,也不看她,只盯着被她戳过的胳膊。 “我刚才没听课。”他答。 “出什么事了?”十六岁的李轻鹞,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发自内心关心着自己的好朋友。 男菩萨眼眸微抬,白皙的脸,慢慢红了。他搓了搓细长的手指,于是李轻鹞的目光下意识盯着他的手指,那上头沾着墨水,还有笔杆压出的微微痕迹。 “我在想。”他慢吞吞地说,“我骆怀铮,成绩好,性格好,人缘好,长得据说也算好吧。我这个类型,到底有哪里不好?” …… 如果说骆怀铮和李轻鹞都是学校里闪闪发光的风云人物,向思翎就是一棵小草,还是最不起眼,最土的那一棵。 其实向思翎成绩也不错,年级能进前一百五,瘦瘦白白的,个头高,长得也不赖。但她家里条件差,父母似乎也对她不上心,总是穿着不合身的、土得像大妈的衣服。头发是她妈给她剪的,刘海比墙还厚,眼镜戴的是最便宜的黑塑框。而且她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为人处世总是唯唯诺诺。 他们所在的是重点高中,但也有些孩子谈恋爱、打架或者勾心斗角。其实哪怕是在全市顶尖高中,软的硬的校园暴力也不能完全杜绝。像向思翎这样的,几乎就是校园凌霸的完美受害者典范。 但这种现象,在向思翎的高中生涯,没有发生。 因为有骆怀铮在。 他真的是个坦荡正直,又有号召力的人。班上但凡露出一点这样的苗头,就会被他制止,哪怕对方有钱有势或者是个混混,他也不怕。不止是向思翎,班上不少人都对骆怀铮心怀感激。少年人是最容易被感染的,既容易被坏的影响,也容易被好的吸引,而慕强是比堕落更热烈的情绪。有骆怀铮像一杆旗一样坚定地立在那里,他们班在整个高中都是最团结的。 直到高三上学期,向思翎才有了些变化。据说她妈想办法盘了个门面卖衣服,家里条件好些了。她也开始穿新衣服,也开始有零花钱可以在课间买零食饮料,和同学们分享了。 那时候,向思翎的座位,在骆怀铮的斜前方,和李轻鹞隔了一组。李轻鹞平时没太注意过她,因为她总是埋头在做题,偶尔转身问骆怀铮问题,声音小得可怜,李轻鹞都替她急。 有一天下午上课前,李轻鹞来到教室,骆怀铮还没来。向思翎和两个女生在座位上说话。有个女生惊讶道:“哇,思翎,你把刘海梳上去,好好看哦。” 另一个女生也说是,说向思翎的五官其实长得很好,皮肤也白。 李轻鹞就很随意地抬头看过去,正好和向思翎的目光对上。可她好像有点怕她,立刻低头,喏喏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也就那样吧,我、我没气质。” 李轻鹞微微一笑,探身过去,从桌上拿起她们正在摆弄的另一个发夹,盯着向思翎又看了几秒,向思翎手足无措,李轻鹞却把发卡轻轻别在她有些干燥枯黄的短发上:“她们说得对,向思翎,把脸露出来,赏心悦目,有什么不好意思。你真的很漂亮。” 那两个女生都笑了,说,李轻鹞都这么说了,你还不信吗? 向思翎抬头看了李轻鹞一眼,眼眶有点红,说谢谢。 但那之后,向思翎还是老样子,虽然穿了新衣服,还是梳着厚厚的刘海,头发也乱糟糟,土气不改。李轻鹞心想有的人可能就是不愿意引人注目,会不自在,她和她本就不熟,后来也就没再放心上。 但向思翎暗恋骆怀铮这件事,只有李轻鹞一个人知道。 第11章 (昨天更了一章,没看的同学请回头)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年级里喜欢白衣男神骆怀铮的人太多,向思翎不过是其中不幸的一个。所以李轻鹞也没放在心上。 尘埃般没有存在感的少女,最隐秘的心事,李轻鹞是怎么发现的呢? 那是初冬的一天,骆怀铮大概真像老师说的,半夜读书着凉,一上午恹恹的,还咳嗽,大半时间趴在桌子上。下课后,李轻鹞一摸他脑门,有点烫,瞧他脸也红。李轻鹞劝他请假回家休息,他不肯,因为下午有两节重要的物理复习课。大概是从小扛惯了,他坚持多喝热水大法一定能退烧。 李轻鹞也就不劝了,中午一放学,她跟班主任说了声就离校,坐公交去了诊所。李轻鹞好歹也是中医之子,从小耳濡目染,把骆怀铮的症状一描述,并声称是个和自己玩得好的女同学。袁翎没有怀疑,给她拿了些常见中成药,又给拿了西药退烧药以防万一,还贴心地提醒女同学如果在例假期吃药有哪些禁忌,李轻鹞连忙表示他绝对不在例假期。 李轻鹞饭都没来得及吃,只在路口塞了两个包子,又匆匆坐公交赶回学校。 中午这会儿,大家都去吃饭或者回家午休,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都趴着补眠。骆怀铮的座位空着,应该也去吃饭了。有个人站在他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个小塑料袋,正在往桌肚里放。 李轻鹞手里也拎着装药的塑料袋,四目对上,看到对方手里相同的东西。 向思翎的脸就像火烧一样红了,脸色也非常难看,但她还是把药往里一塞,空手退了出来。 李轻鹞说:“你过来坐,我们聊两句。” 向思翎低头坐下,整个人跟木雕似的。 李轻鹞摇了摇手里的塑料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我也给他带药了。你还要把你的药留下吗?” 向思翎咬着唇,双手放在大腿上,紧握成拳,蚊子般的声音说:“我买的……店员说,很好的药。” 那就是还想把药留下。 李轻鹞说:“我也是很好的药,还是找医生诊断开的。而且……”她的脸也热起来,话却说得不客气:“我中午跑得这么辛苦,不会允许他吃别的女孩送的药。” 向思翎的背一直低低地弓着,李轻鹞看到她的嘴角翘起,笑容却是干涩地:“我知道,他是你的。我只是……他很难受的样子,只是想送给他。” 李轻鹞静了一会儿,说:“行,我这个人很讲道理,绝不使阴手段。我还可以告诉他你送药的事,还是你自己跟他说?” “不,不用告诉他……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送的。” “行。” “谢谢……” “说实话,你谢我好像不太合适。” “……” —— 李轻鹞很清楚地记得,那是高考前一个半月的一个傍晚。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暮色笼罩在教室里,阴暗寂静。 有人开了灯,瞬间亮堂堂。不少人去吃饭了,不在座位上。向思翎也不在。 李轻鹞和骆怀铮一起吃了食堂,正趴桌上学习。那时,骆怀铮已经通过全国数学竞赛,拿到了清华保送资格,其实是没必要来学校的,也没必要高考。但他跟老师说,想要参加高考,算是高中生涯的一个完整体验。 马君鸿那时候坐他前排,私下里问:“是不是就想陪嫂子一起进考场?” 骆怀铮给了他一拳,笑而不语。 嫂子这称呼,两人都不敢让李轻鹞知道,但马君鸿私下喊,骆怀铮从不反驳。 那时候,骆怀铮的心里,藏着多少骄傲和憧憬啊。他被梦想的大学提前录取,父母笑得合不拢嘴,从此在邻里街坊面前扬眉吐气。他喜欢的女孩终于点头,两人还说好了一起考到bj去——虽然这很费了他一些口舌和祈求——因为那位不喜欢太努力,只喜欢稍稍努力的姑娘,原本不想离开湘城,离开父母和哥哥,就想考个湘城最好的大学,“这样周末还能回家吃饭顺便把脏衣服拿回去洗”——她这么说。 是骆怀铮每天上网查资料,给她看bj的大学如何多如何好,他已精心筛选出三所重点,每所离清华地铁不到三站地,他保证每周去她的学校报道三次,甚至还把网上关于每家高校的餐厅评价都收集起来——谁让李轻鹞嘴巴刁呢。 他还红着脸再三表决心,自己上了大学会比现在更努力,争取早日在bj买房——这样她的家人随时都可以去bj陪她。虽然这一点实在是扯远了,但李轻鹞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最后骆怀铮被迫还表演了几天自闭,李轻鹞心软了,终于同意,填bj的志愿。 这个决定告诉李轻鹞爸妈,他们举双手赞成,人往高处走,李轻鹞能读书,自然是孩子前途为重,想去哪儿去哪儿。离家远,没关系,他们退休了可以多跑动嘛。再说了,身边不是还有个儿子。 那天傍晚,李轻鹞在座位上刷高考真题,骆怀铮也在忙,他不做题,在帮李轻鹞整理错题本,还有一些压轴大题的解法。 两个人在学校里是非常规矩的,连手都不牵一下。因为李轻鹞老早就声称“绝不早恋”,全年级都知道。所以每当有人问她和骆怀铮的关系,哪怕他昨晚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摸黑亲过她的脸,她也死不承认。 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微凉的桌面,同桌的两个人,半袖外露出的胳膊,轻轻挨在一起,两个人像是都没注意到,可自始至终两人的胳膊都没分开过。偶尔李轻鹞做题入了神,胳膊动了动,过了几秒钟,骆怀铮的手臂就会轻轻贴上去。两人继续各做各的,不发一言,已经足够。 天刚黑的时候,班主任走到骆怀铮桌前,说:“向思翎今天下午一直没来,也没请假,她的妈妈也联系不上。你是班长,反正已经保送,晚上别上自习了,去她家跑一趟看看。” 骆怀铮“哎”了一声,就起身走了,给李轻鹞做的错题本和大题集还摊在桌上。 那时候,李轻鹞正刷题到关键时刻,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那天以后,李轻鹞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骆怀铮。 第12章 李轻鹞双手撑在洗手间台面上,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刚才冲动了,但怼就怼了,她也不后悔,不管别人怎么想。 洗了把脸,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粉黛未施,面容清瘦,眼眶微微发红。她冲自己笑了一下,走出洗手间。 这一层的洗手间在走廊中间,灯光幽暗,两旁都是包间,他们聚会的2015在右手边,左手边隔了七八个包间,就是上来的楼梯和那个小厅。李轻鹞不经意间往左一望,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小厅里,正在说什么。 正是骆怀铮和向思翎。 骆怀铮背对着她,单手插在裤兜里,像是沉默着。从背影看,他比七年前高大结实了很多,大概在里头没少做体力活。衣领外露出一截脖子,肤色较深。 向思翎双手环抱自己,抬头仰望着他。这样的姿势,更显得她的身段苗条,楚楚动人。她始终含着笑,在说着什么,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李轻鹞没有,自始至终没往这边看一眼。 李轻鹞心中冷笑,果然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吗,这两个人都可以站在一块,亲亲热热讲话了。她转身进了包间。 李轻鹞不知道,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其实并不愉快。是骆怀铮前脚离了包间,向思翎后脚追了出来。 向思翎说:“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为当年的事,跟你道个歉。你是为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这辈子欠你太多,今后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骆怀铮答:“如果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我绝对不会来。向思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更不需要你弥补什么,我也已经不欠任何人的了。” —— 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他们三个离席者,陆续回到饭桌上不久,饭局就结束了。马君鸿结了账,大家都到酒楼门口,打车的打车,叫车的叫车。 向思翎按下车钥匙,一辆蓝色保时捷车灯亮了,有同学咋舌,不过之前聊天他们就知道,向思翎现在是一家公司的副总,大别墅住着,拥有保时捷也不奇怪了。向思翎依然姿态翩翩,走到车旁,和众人挥手告别,一脚油门,第一个离开。 李轻鹞今晚基本就没正眼看过向思翎,出了酒店门,她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亦没看骆怀铮,就去路边等自己叫的车了。车很快来了,她扭身进去,没往这边看一眼。 同学们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了,马君鸿家住得近,他老婆开车来接。马君鸿喝得有点多,拉着骆怀铮的手,大着舌头说:“哥,我送你。” 骆怀铮笑着说:“不用了,我住得远,在工业园,坐地铁很方便。已经很晚了,别折腾你们。” 马君鸿不依,又劝了几句,骆怀铮索性不跟他废话,把人推到他老婆手里,快步走向地铁站。 马君鸿迷迷糊糊被老婆掼上车,望着前方马路上,骆怀铮一个人走向地铁站的身影,突然鼻子就酸了,低头捂住眼睛。 他老婆说:“怎么了?你到底喝多少,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马君鸿抬头,一指李轻鹞打车走的方向,说:“那是骆怀铮当年喜欢得要死的女孩,现在成了警察,还交了个警察男朋友,看都不再看铮哥一眼。”又往背后,向思翎驱车离去的方向一指:“那是当年,害了铮哥的女孩,现在大别墅住着,保时捷开着,别提多滋润了。老婆,我们每个人,都像课本里说的那样,有了幸福光明的未来,只有骆怀铮没有。他当年多牛逼啊,全校唯一一个保送清华,谁都以为他这辈子一定光辉灿烂,比我们谁都过得好。可是现在,铮哥是个什么人?是个劳改犯!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开那么个小破公司,都要拿命去拼,才能活下去。我都不敢想象铮哥心里到底有多苦,老婆,看着他那样子,我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当年的事,马君鸿自然跟老婆说起过。他老婆犹豫了半天,说:“可是……当年,骆怀铮不是当庭认罪杀人了吗……” 马君鸿用力擦干眼泪,表情僵硬阴沉,沉默不语。 —— 陈浦送完李轻鹞,直接开车回家。 和李谨诚有关的全部纸质资料,他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一回家,他就把箱子拖出来,没过多久,就翻出了一张照片。 尽管隔了七年,照片有些发黄发脆,上头的人相貌青涩。可刚才在酒楼,陈浦还是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骆怀铮,当年那起杀人案的罪犯。 陈浦手里有全套复印卷宗,清晰记录了案件经过—— 2017年4月13日,周四晚上,骆怀铮按照班主任吩咐,前往向思翎家探望。 据向母说,当天向思翎身体不适,没有去上课,她忙着店里生意,忘了请假,手机也没带。 骆怀铮声称,一到向家,发现门虚掩着,没有开灯,他听到了向思翎的哭声,她被一个男人压在沙发上,意图强奸。骆怀铮情急之下,上前和男人厮打起来。 男人喝了酒,竟往死里攻击骆怀铮,骆怀铮声称被逼防卫。两人搏斗间,向思翎躲进房里,骆怀铮拿起茶几上的铁制烛台,砸了男人的脑袋几下,男人倒在血泊中。但骆怀铮也被男人用沉重的烟灰缸砸晕。 骆怀铮醒来时,男人已气绝身亡,刚好回家的向母看到这一幕,立刻报警。 因为死的男人,正是向思翎的父亲。 向母对于骆怀铮的“父~奸~女”说法,坚决否认,并指控一定是骆怀铮趁着女儿生病睡着,意图强~奸,贼喊捉贼,丈夫在与他搏斗中身亡。 向思翎受惊过度,在很长时间一直哭,如惊弓之鸟,没办法开口说话。 案件涉及两名刚刚成年的高中生,其中一人还是已经保送清华的优异学子,影响非常严重。警方立即进行了紧张细致的调查。 调查结论主要有三: 第一,“父~奸~女”证据不足,骆怀铮正当防卫证据不足。在向思翎的阴~道里、内裤上,并未发现父亲向伟的精~斑和dna。并且最有力的一个佐证是——向思翎接受了身体检查,她还是处~女。而且根据街坊邻里的调查结果,向伟对待向思翎,一直就是正常的父女关系,比较疼爱,多年来没有任何不正常行为举止。向伟本人私生活也比较规矩,没有婚外男女关系。 第二,骆怀铮意图强~奸向思翎证据不足。道理同上,现场没有任何物证显示,骆怀铮对向思翎有过侵~犯行为和意图。 第三,骆怀铮过失杀人证据充分。向伟的皮肤里、伤口里,有骆怀铮的dna,脖子上的指痕与骆怀铮指纹吻合。杀人工具烛台上,只有骆怀铮一人的指纹和他俩的血迹。并且现场充斥大量搏斗痕迹,鉴定人员几乎可以复制出整个搏斗过程。骆怀铮自己头部也受了重伤,但是他是没死那一个。 另外,那栋楼下没有安装监控,所以无法证明是否有他人在案发时间段进入向家。向母当天下午在小区门口的服装店里管理,并午睡,没有出过门,两名营业员和店内监控都能证明。她不具备杀人时间和动机。向伟是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男人,但是没有什么仇家和债主。 再后来,向思翎开口了,据她所说,因为自己成绩下降,当时爸爸是要打她,正好骆怀铮进来误会了,而爸爸又喝了酒,两人才厮打在一起,一切都是意外。 但是法院依然判定骆怀铮过失杀人成立。而骆怀铮对于自己用烛台砸向伟、掐他脖子导致呼吸困难等行为,供认不讳。最终,骆怀铮被判入狱五年,清华也很快取消了对他的保送资格。 …… 严格的说,李谨诚并不是在查向伟案时失踪的。当年,李谨诚不过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菜鸟,虽然参与了这起案件,只是打打酱油跑跑腿。 案件不出半个月,就基本有了结论。那时候,李谨诚所在刑警队,工作重心已经转向新的案子。 陈浦之所以判断,李谨诚可能还在调查这起案子,一是李谨诚当年和两个同事提过,他还想再查查;二是李谨诚一直有查案带笔记本的习惯,他失踪那晚,洗完澡,本子放在家里,恰好没带,上头记了不少向伟案的内容。 陈浦也反复翻看过向伟案卷宗,不管骆怀铮是好心还是误会,失手杀向伟证据确凿。所以陈浦也不能理解,李谨诚到底在怀疑什么?这起案子,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他甚至想,李谨诚失踪时真的还在查这起案子吗?他是否是因为别的事失踪的,和向伟案早已没了关系? 陈浦以前知道骆怀铮和李轻鹞毕业于同一所高中,但他从来没把两人联系在一起过,也不知道他们俩同过班。 李轻鹞也从来没提过。 可今天,瞧那两人的举止眼神,陈浦第一次在李轻鹞这个颠婆身上,看到类似于失魂落魄的神色。骆怀铮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都看直了。 他俩以前要是没一腿,陈浦能把自己这双刑警的眼睛抠下来。 原来她不是没心没肺肆意妄为,只是看人——陈浦脑海里闪过这念头。 他盘腿坐在地上,双臂撑在大腿上,就这么呆呆坐了好一阵子,最后低低骂了句“草”。 他又想,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一个女人,和李谨诚案有这样模糊晦涩的关系,他必然要将她查个底朝天,绝不轻易放过。 可她偏偏是李谨诚的亲妹妹。甚至为了李谨诚,放弃了原本舒适顺遂的人生,跑来一线跟着他这个老刑警,从此过着艰苦危险的生活。 陈浦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认识这一个多月来,他对着李轻鹞,犯了一个老刑警根本不该犯的错误。 一定是因为她是李谨诚的妹妹,他爱屋及乌,所以总是对自己说,李轻鹞是这样的,李轻鹞是那样的。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自动给她找好了理由和解释。 但其实,他并不清楚,她过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第13章 这天晚上,陈浦吃了顿没滋没味的鲍鱼捞饭,再狠撸了一个小时铁,洗完澡后,横在客厅沙发上,又刷了半个多小时无聊的小视频。 已经快10点了,楼下传来车声。陈浦的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开,又听了几秒钟,翻身起来,走到阳台边上,人却不出去,偏着身子往外望。 他猜得很准。李轻鹞从一辆的士下来,单手撑拐,一步步挪向楼门口。 陈浦下意识再偏了偏身体,掩在窗帘后。他在心里默数五秒,再探头,李轻鹞已进了楼栋,一楼的感应灯亮起。 陈浦眼望着不断往上蔓延的灯光里,那个隐约晃动的影子,他一只手在裤子口袋里,一直捏着手机。 没有震动,也没有铃声。 她没有来电叫他下去背上楼。 明明今天早上,还一副瘫了的模样趴他背上。明明以前这种情况,她绝对厚颜无耻要求不断。 可陈浦又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毕竟人家今晚刚见了老情人不是,还回来得这么晚。 魂都跑了,脚自然也不知道痛了。 果然,这很李轻鹞,用人前不用人后。陈浦在心中冷笑一声,“唰”一下扯上窗帘,睡觉去了。 —— 李轻鹞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平静,甚至在聚会后,有一丝丝扬眉吐气的扭曲快意。她的确是忘了脚痛,也忘了叫陈浦背。整个晚上,她的脑子里空空的,无悲无喜的状态。她如往常般洗了澡,11点就躺上床。 明明什么都没想,却到3点多才勉强睡着,5点多就睁眼,脑子里清醒得像住了只小鸟,无比清晰地啼鸣着。尽管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却明白,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这种状态,她经历过太多次。 索性爬起来,洗漱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一看时间,才6点15。 要不要再补个眠? 她的眼神飘到了床边五斗柜上。最下面那个抽屉最里面,放着以前没吃完的安眠药。 盯了好一会儿,她移开目光。 既然已经有一年多不用吃药,而且来二队后这一个多月,睡眠越来越好,几乎和常人无异。她不想再倒退回去。 干脆去单位干活儿。这她也有经验,只要活够多够累,社畜没资格失眠。 李轻鹞抓起拐,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陈浦,刚想打电话,一看时间,太早了。之前他都是7点半来接她。 想到他昨天本来打算跟她一起吃饭,被放鸽子后,依然任劳任怨送她去聚会。离开时,他还婆婆妈妈叮嘱一堆。后来她下楼,那个客户经理还跑过来,说陈总交代过了,让一定要扶着李轻鹞下楼。 李轻鹞想着就笑了,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心想今天就让驴好好睡一觉吧。这段时间她瘸着不出外勤,他却依旧成日在外面跑案子,清早晚上还要当免费苦力,背她上下楼接送上下班。 于是李轻鹞发了条短信给陈浦,告知不用再背,又拿拐试了试,感觉确实还行,她妈的技术不是盖的,便一步步挪去了单位。 7点一到,陈浦的闹钟响了,他迷迷糊糊伸手按掉,用力抹了把脸,弹起来,如往常般迅速穿衣、洗漱,搞好一切刚7点15。 他脑子里自有时间卡点:7点30要接李轻鹞,7点25下他家楼再上他家楼,富余的10分钟是机动。 穿戴整齐的他坐在家门口沙发上,摸出手机,才看到那条一个小时前就发来的短信: 【尊敬的领导,我的脚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再背,这段日子谢谢,我自己去上班了。】 陈浦盯着看了几秒钟,把手机塞回口袋,没什么表情下楼吃粉去了。 陈浦今天吃的是最便宜、哨子最少的肉丝粉,没有加码。 他吃得也不快,吃完慢吞吞踱到单位,还剩2分钟就上班。 队里人都到了,一大早热热闹闹。陈浦无声无息走进去,经过李轻鹞桌旁时,她正和周扬新在说话,两个人都笑嘻嘻的。陈浦目不斜视走过。李轻鹞的目光往他身上一瞟,继续和周扬新相谈甚欢。 上班没多久,就来了一桩杀人案,发生在乡里,案情应该不复杂,陈浦只带了周扬新和闫勇两个人去。李轻鹞腿还不方便,自然继续留在办公室内勤。 出发前,陈浦一脸肃色,跟队里每个人交代手头工作。到李轻鹞时,他走过来,敲敲她的桌面,说:“这几天你干的虽然都是案头工作,也要做扎实。” 李轻鹞正干得起劲,头也不抬地说:“放心吧,这我强项。” 陈浦顿了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他人都走出办公室都一会儿,李轻鹞才反应过来,扬声说了句:“你也注意安全。”旁边的方楷说:“小李,你跟谁喊呢?” 李轻鹞回过神,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前,说:“哦,没什么,我在揣摩一起案件的受害者心理。” 方楷大为叹服,竖起拇指:“真学霸。” 一晃一整天过去了。 李轻鹞干的是案头工作,不用加班,到点自然按时回家,早早吃了饭收拾完,在家里继续研究哥哥失踪案的一些资料——陈浦这些年攒了不少,她之前复制了一部分过来,想自己吃透。她也难得有最近这么闲的时间,可以多查哥哥的事。 而陈浦,今天在查的是一起乡村寻仇杀人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两个小时就锁定了潜逃嫌疑人。但他带人向来细致,手把手教闫勇怎么判断足迹,怎么推理逃亡路线。周扬新有些疑惑,他也和人细致探讨。三人又和片警一起扑到一线抓人,等把嫌疑人逮捕归案,已是夜里8点多。 陈浦把周扬新和闫勇放回去了,案情简单,先歇一晚,明天打足精神再审人写卷宗。他今天开的警车,停到单位院子里,抬头看到二队的灯还亮着。 其实他已没必要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楼,到门口时,脸上已带出笑意,探头一看—— 只有队里一个老刑警在,跟他打招呼:“陈浦,这么晚还回来加班?” 陈浦的目光往某张空荡荡的桌上一扫,笑着说:“上来拿点东西。”走到自己桌前,随手拿了本资料,走了。 就这么着,陈浦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查一些小案子,或者支援下头派出所。而李轻鹞舒舒服服在办公室吹空调养腿,做了一星期文书。很快,到了周末。 李轻鹞这一周虽不出任务,活也干得扎扎实实,到周末感觉人就有些倦怠。周六早上起来后,她躺在沙发上,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思索片刻,顿悟——好久没炖汤给自己补补了。 何况她最近还伤了腿,那香浓滋补的猪蹄汤必须安排上啊。又想到陈浦最近跑动跑西,虽然他腿长,也可以以形补形嘛。 腿脚不便,李轻鹞手机下单新鲜猪蹄一只,海带一袋。 汤炖好正好中午,李轻鹞从窗户瞅了瞅,对面窗帘开着,大白天没开灯,看不出有没有人。不过她估计陈浦肯定在家,不然他能去哪里? 本想发短信叫他过来取,后来一想献殷勤干脆全套,才符合她的作风。好在她的脚已好得七七八八,拐也扔了,便拎着一桶汤,去了对面楼。 到门口时,她还故意喘了几声,单手扶着楼梯,另一只手去敲门,显得很累的样子。 “咚咚咚。” “咚咚咚。” 没人应答。 李轻鹞挑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老实也出门社交了? 又下又上,她的脚也有点累了,索性在陈浦家门口楼梯坐下,掏出手机刚想问问他野去哪里了,一个电话蹿了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李轻鹞的脸色淡下来,接起。 “喂,李轻鹞。”马君鸿爽朗的声音传来,“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过生日,请同学们聚聚。” 李轻鹞答:“不好意思,明天整天出任务,来不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老同学。” 马君鸿说:“你脚不是伤着吗?还要出任务。” “我的上级比较变态,叫我轻伤不下火线。” 马君鸿知道勉强不得,但还有些不甘,似笑非笑说:“真不来啊?”他一连说了几个同学名字,又加上了骆怀铮,说:“他们都来。” “真来不了,你们玩开心点。” 挂了电话,李轻鹞身子往前一倾,抱住双膝,发了一会儿呆,把保温桶放在地上,又拿起手机,先看到马君鸿的微信,原来他上午发了消息,她在厨房没听到。 上周聚会后,一桌子同学都加了微信,除了向思翎,她没过来,李轻鹞也没过去。 李轻鹞的手指慢慢往下滑,滑到了“铮”这个微信名。 停了几秒钟,她点进去,对话框一片空白。她心念一动,点进骆怀峥的朋友圈,只有几条动态,全都是他现在创业计算机公司的广告介绍。李轻鹞又点进去看,果然名不见经传,看规模也很小。 李轻鹞忽然烦躁起来,退出他的朋友圈,结果手点快了,退回聊天页面时,一不小心点了“拍一拍”。 【你拍了拍“铮”。】 李轻鹞立刻点了撤回,然而对话框上方已经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铮:【?】 李轻鹞:【不好意思,手滑点错,没事。】 李轻鹞退出对话框,结果骆怀铮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明天老马生日,你去吗?】 李轻鹞静了几秒钟,只回两个字:【不去。】 他发了个平静的笑脸过来。 两人谁也没再发消息。 李轻鹞突然就没了等待的耐心,也不想打电话发短信骚扰陈浦了,拎起保温桶下楼。 回家后,李轻鹞盯着那一大锅猪蹄汤,心理默默安排,早上猪蹄面,中午猪蹄饭,晚上猪蹄汤,连吃六顿,她就不信自己解决不了! 第15章 (向思翎篇无男女主请按需购买) 骆怀铮的事情发生后,向思翎有过四次逃离。 第一次,是在高考结束后。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考砸了,只能上专科线。罗红民给她选好了几所学校,全都在湘城本地,有一家甚至在他公司附近。向思翎就像块木头似的,他们说什么,她都听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到了志愿填报系统开通的第一天,半夜3点钟,她从沉睡的罗红民身旁起身,打开他带来的次日用来填报志愿的笔记本电脑。她掏出手机,里头有查好的几所外地大专,不是在xj,就是在内蒙。她刚把第一所院校的名字输入,猛地被人从电脑前拦腰抱开。她吓得魂飞魄散,耳边是罗红民的狞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骨头怎么这么硬啊?非要找教训是吧!” “志愿是我的!我想填哪里就填哪里!”向思翎哭道。 “你是老子的!你早就被卖给老子了!” 李美玲听到动静也赶出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声骂向思翎不懂事,帮着罗红民把她关进房间。罗红民也怕夜长梦多,叼着根烟,当场替她把志愿填好提交。 向思翎从这个家的第一次“逃离”,一败涂地。 整个暑假,向思翎都被人看着,大部分时间是李美玲,有时候是罗红民派来的小弟。开学那天,“父母”亲自送她去学校,豪车、名表、最新款手机、奢侈品包包和衣服,令同寝的同学们叹为观止,从此她成为了许多人羡慕的富家小公主。可没人知道,就在半年前,向思翎还住在贫民窟般的旧房子里;也没人知道,她前一天晚上,还躺在罗红民床上。 然而罗红民深谙一张一弛的道理。开学两个月,向思翎都没有主动回家,他也没有去找过她。每月只按时打来丰厚生活费,像是完全把她忘了。向思翎感受到阔别已久的自由味道,加上在大学校园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她是人人追捧的明星,也收获了新的珍贵友谊。正当她对新生活和新朋友产生了感情和依恋时,罗红民也感觉火候够了,一辆豪车和一名司机,停在宿舍楼下。 “这个周末回家。”他给她发消息。 “我有课。” 罗红民发了张她的床照过来。 当晚,向思翎不再像一条死鱼,她用恨毒了的眼神看着他,在某些时候激烈反抗。然而她依然不是壮年男人的对手。罗红民看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炽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玩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可都两年了,他还是对这个小姑娘,有着强烈的渴望和占有欲。 也许是她太美了,是他生平罕见的绝世容颜;也许是她太单纯善良,被他和她亲妈骗了无数次,也没有能够变得更强,任他揉捏,无力抵抗;又或许是她太倔强,一身傲骨,他弯折了那么多次,也不能令她真正屈服。他越来越乐在其中。 他爱她,他想。越爱,他就越想全面控制她。那么大学生活,当然就是第一步。 向思翎的大学三年,就这样维持着畸形的平衡,平静度过。 周一到周五,她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校花,高冷、勤奋、优秀、富有。她只和几个玩得好的女生,形影不离,任何男生的追求,都会被她无情拒绝。但大家也都能接受,觉得她一看将来就是要嫁给门当户对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肖想的。 到了周末,她就必须回到罗红民在市区的家,做他的隐秘情人。 这时候的向思翎长大了,称得上是一个女人了。她开始注意到罗红民的眼神:炽烈、痴迷,有时候还夹杂着一丝痛苦和幽怨。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有了变化:在收到礼物时,她不再冷若冰霜,而是会蚊子般低声说一句“谢谢”,这足以令罗红民眉眼一亮;在床上时,她依然不会逢迎,但结束后,偶尔她会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她在家中也开始有了笑颜,会在饭桌上,提起一两件学校的趣事……罗红民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出手也越来越大方,几乎对她予取予求。 就在罗红民以为,向思翎终于接受现实,愿意接纳他,并且开始产生情感时,她执行了第二次逃离。 这次,她的计划比以前周密多了。她积攒了足够多的钱,买通同学、老师,就业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和远在东北的一家企业,签订三方合同。那只是家普通的民营企业,稳定性和待遇都一般。但是向思翎义无反顾。她成功购得机票,跑去东北,办好了入职手续,甚至还火速租好了一套小公寓。 新的住址,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在十天后,罗红民和李美玲,带着两个保镖,还是出现在她的新家门口。李美玲迎面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头晕眼花,罗红民则颇有兴致地步入她的小窝,参观一番后,摇头:“怎么住这种地方,回湘城,我给你买套江景大平层,写你的名字。” 李美玲以母亲的名义,去公司闹了一番,拿回来解约合同。向思翎气得发疯,要去报警,鱼死网破。罗红民却让李美玲先回酒店,心平气和地劝她。 他说,你现在还闹什么?咱们都好这么多年了,两情相悦的证据,视频,照片,转账消费记录,我有一大把,吃我的用我的大学都是我供的,谁信?你要是第一次被我上的时候,血性一点,不顾一切去报警,说不定我就在牢里了,可惜你没有,现在可没有后悔药吃。 就算你闹出来,我最多被人说一句道德败坏,能让我少赚一分钱?可你不一样。你还想有同学,朋友,工作吗?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一切。跟我回湘城,进家里公司,一进去就让你当部门经理,谁都越不过你去。只要你踏踏实实跟我,我没有亲生子女,今后一切都是你的。 说真的,向思翎,我对你已经够可以了。谁对自己女人,这么耐心,你都跑几回了,我也没把你怎么样。我还在你身上花这么多钱,这个世界上,哪个男人会像我对你这么好? 向思翎的第二次逃离,依然以失败告终。 第15章 (向思翎篇无男女主请按需购买) 骆怀铮的事情发生后,向思翎有过四次逃离。 第一次,是在高考结束后。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考砸了,只能上专科线。罗红民给她选好了几所学校,全都在湘城本地,有一家甚至在他公司附近。向思翎就像块木头似的,他们说什么,她都听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到了志愿填报系统开通的第一天,半夜3点钟,她从沉睡的罗红民身旁起身,打开他带来的次日用来填报志愿的笔记本电脑。她掏出手机,里头有查好的几所外地大专,不是在xj,就是在内蒙。她刚把第一所院校的名字输入,猛地被人从电脑前拦腰抱开。她吓得魂飞魄散,耳边是罗红民的狞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骨头怎么这么硬啊?非要找教训是吧!” “志愿是我的!我想填哪里就填哪里!”向思翎哭道。 “你是老子的!你早就被卖给老子了!” 李美玲听到动静也赶出来,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连声骂向思翎不懂事,帮着罗红民把她关进房间。罗红民也怕夜长梦多,叼着根烟,当场替她把志愿填好提交。 向思翎从这个家的第一次“逃离”,一败涂地。 整个暑假,向思翎都被人看着,大部分时间是李美玲,有时候是罗红民派来的小弟。开学那天,“父母”亲自送她去学校,豪车、名表、最新款手机、奢侈品包包和衣服,令同寝的同学们叹为观止,从此她成为了许多人羡慕的富家小公主。可没人知道,就在半年前,向思翎还住在贫民窟般的旧房子里;也没人知道,她前一天晚上,还躺在罗红民床上。 然而罗红民深谙一张一弛的道理。开学两个月,向思翎都没有主动回家,他也没有去找过她。每月只按时打来丰厚生活费,像是完全把她忘了。向思翎感受到阔别已久的自由味道,加上在大学校园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她是人人追捧的明星,也收获了新的珍贵友谊。正当她对新生活和新朋友产生了感情和依恋时,罗红民也感觉火候够了,一辆豪车和一名司机,停在宿舍楼下。 “这个周末回家。”他给她发消息。 “我有课。” 罗红民发了张她的床照过来。 当晚,向思翎不再像一条死鱼,她用恨毒了的眼神看着他,在某些时候激烈反抗。然而她依然不是壮年男人的对手。罗红民看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炽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玩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可都两年了,他还是对这个小姑娘,有着强烈的渴望和占有欲。 也许是她太美了,是他生平罕见的绝世容颜;也许是她太单纯善良,被他和她亲妈骗了无数次,也没有能够变得更强,任他揉捏,无力抵抗;又或许是她太倔强,一身傲骨,他弯折了那么多次,也不能令她真正屈服。他越来越乐在其中。 他爱她,他想。越爱,他就越想全面控制她。那么大学生活,当然就是第一步。 向思翎的大学三年,就这样维持着畸形的平衡,平静度过。 周一到周五,她是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校花,高冷、勤奋、优秀、富有。她只和几个玩得好的女生,形影不离,任何男生的追求,都会被她无情拒绝。但大家也都能接受,觉得她一看将来就是要嫁给门当户对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可以肖想的。 到了周末,她就必须回到罗红民在市区的家,做他的隐秘情人。 这时候的向思翎长大了,称得上是一个女人了。她开始注意到罗红民的眼神:炽烈、痴迷,有时候还夹杂着一丝痛苦和幽怨。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有了变化:在收到礼物时,她不再冷若冰霜,而是会蚊子般低声说一句“谢谢”,这足以令罗红民眉眼一亮;在床上时,她依然不会逢迎,但结束后,偶尔她会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她在家中也开始有了笑颜,会在饭桌上,提起一两件学校的趣事……罗红民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出手也越来越大方,几乎对她予取予求。 就在罗红民以为,向思翎终于接受现实,愿意接纳他,并且开始产生情感时,她执行了第二次逃离。 这次,她的计划比以前周密多了。她积攒了足够多的钱,买通同学、老师,就业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和远在东北的一家企业,签订三方合同。那只是家普通的民营企业,稳定性和待遇都一般。但是向思翎义无反顾。她成功购得机票,跑去东北,办好了入职手续,甚至还火速租好了一套小公寓。 新的住址,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在十天后,罗红民和李美玲,带着两个保镖,还是出现在她的新家门口。李美玲迎面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她头晕眼花,罗红民则颇有兴致地步入她的小窝,参观一番后,摇头:“怎么住这种地方,回湘城,我给你买套江景大平层,写你的名字。” 李美玲以母亲的名义,去公司闹了一番,拿回来解约合同。向思翎气得发疯,要去报警,鱼死网破。罗红民却让李美玲先回酒店,心平气和地劝她。 他说,你现在还闹什么?咱们都好这么多年了,两情相悦的证据,视频,照片,转账消费记录,我有一大把,吃我的用我的大学都是我供的,谁信?你要是第一次被我上的时候,血性一点,不顾一切去报警,说不定我就在牢里了,可惜你没有,现在可没有后悔药吃。 就算你闹出来,我最多被人说一句道德败坏,能让我少赚一分钱?可你不一样。你还想有同学,朋友,工作吗?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一切。跟我回湘城,进家里公司,一进去就让你当部门经理,谁都越不过你去。只要你踏踏实实跟我,我没有亲生子女,今后一切都是你的。 说真的,向思翎,我对你已经够可以了。谁对自己女人,这么耐心,你都跑几回了,我也没把你怎么样。我还在你身上花这么多钱,这个世界上,哪个男人会像我对你这么好? 向思翎的第二次逃离,依然以失败告终。 第16章 (向思翎篇无男女主请按需购买) 其实真要再跑,还是很容易的,罗红民不可能24小时派人盯着她,尽管她的身份证被他扣着,钱也被拿走了,也不是不能跑。可跑了之后,她要怎么生活?没有钱,学历又低,举!目无亲,她也许连工作都找不到,房子也租不起。而且她想,我为什么要去过那样的生活,他们欠我太多了。相比之下,每周伺候罗红民几次,她已经习以为常,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 回湘城后,向思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她按照罗红民的安排,进入华誉,工作不算太积极,也不消极。她沉默寡言,冷艳不可方物,几乎没有朋友。她的嘴角时常带着讥讽的笑,而她在床上,又恢复了僵尸状态。对罗红民,再无半点亲近。 这令罗红民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罗红民哄了她好多天,都没用。渐渐的,他也恼羞成怒了。他要的是彻底征服这个女人,得到她的身心和意志,而不是一具不会哭不会笑的躯壳。他也怕她再跑掉,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她要真的豁出去,他也没辙。而且万一下次跑了,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不能没有向思翎。她是他的情人,也是他的孩子。是他已经失去的青春,迟来的爱情和最终极的欲望。 他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这一次,他必须彻底击溃她的意志,控制她的精神,让她不敢也不想再离开。罗红民认为,人只要有了绝对的恐惧,随之而来的就是敬畏和依恋,甚至还会有爱。女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他对向思翎的驯化还不够,之前是他感情用事了。 之后,罗红民有很长时间,都没有碰过向思翎。他去夜总会玩女人,去李美玲的按摩会所玩技师,好像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而向思翎对此反应平平。 后来有一次,罗红民和李美玲带她参加酒会,那是向思翎第一次见到钱成峰。 再然后,又有几次,向思翎都遇到了钱成峰,每次两人都说了话。很快,钱成峰开始给她送花送礼物约吃饭,全力以赴地追求。 一开始,向思翎对钱成峰这个人,印象平平。他并不十分帅,能力倒是很强,但过于精明世故,和向思翎曾经喜欢的类型截然相反。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可向思翎不知道,钱成峰有罗红民在背后鼓励,普通的挫折哪会令他放弃?向思翎看着他着了火般的双眼,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被她迷住了。 动静闹得太大,公司很多人都知道了。向思翎虽然对他没有好感,却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被罗红民穿小鞋。于是在一次吃饭时,她对罗红民说:“那个钱成峰,最近总找我,你管一下。不过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为难人家。” 没想到罗红民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向思翎忽然想起,他们已经有三个半月没有做过了。 她答:“一般。” “我倒觉得他不错,年轻,有能力,也有野心,有点像年轻时的我,前途不可限量。你要是觉得他行,可以和他先相处试试。” 向思翎:“你什么意思?” 罗红民神色平淡地说:“我早就对你说过,你妈也说过吧,我不会缺女人。你陪我几年,等我兴致过了,亏待不了你。现在你也大了,总不交男朋友也不像话。你要是喜欢上谁,谈恋爱可以,结婚也可以。我会遵守承诺,陪嫁房子车子,把你当亲女儿嫁出去。过去几年,我对你都是真心的。我从来不会亏待跟过我的女人,更何况是你。以后多笑一点,准备迎接新生活吧。” 那天,向思翎回房间,独坐了很久。 第二天,她就答应了钱成峰的追求。 之后,他们两人,按部就班的约会,恋爱,出双入对,亲吻,拥抱,上床。公司所有单身男人,都羡慕死钱成峰了,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大胆一点。 钱成峰却骄傲地想,能一样吗?我是董事长亲自选中的女婿,可见他多么欣赏我。尽管向思翎很多时候都显得忧郁,沉默,对他的态度算不上热烈,但是一个女朋友该尽的义务,她全都做得很好。钱成峰本就爱得卑微而热烈,也不会深究。 也不知道罗红民跟李美玲说了什么,她也成了哑巴,当着钱成峰的面,虽然敷衍,也会说几句场面话。更多时候,她会盯着女儿冷笑。 直至和钱成峰领了结婚证,搬去他用尽全部积蓄买的那套新房子时,向思翎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她就真的这样离开那个家,那个困住她几年的魔窟?她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拥有了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丈夫和看似美满的婚姻生活? 结婚前三个月,生活简单安稳得让向思翎不敢相信。虽然还是有半数的夜晚,她会从梦中惊醒,等着她的,是钱成峰温暖的怀抱和充满怜爱的安抚;她不喜欢床上那档子事,钱成峰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男人,竟也尽量忍耐着,一切以她的意志为主,绝不委屈她,新婚期间,两人一共才寥寥几次——就是这一点,令向思翎真正开始思考,和这个男人白头偕老的可能性。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工作中越来越自信。她对钱成峰越来越好,真有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滋味,他们成了集团里人人羡艳的一对佳偶。她以为木已成舟,罗红民再无耻,也不能对下属的妻子下手,钱成峰也不可能容忍。 这一切,罗红民都看在眼里。 一个周末,罗红民邀请他们夫妻回别墅吃饭。邀请是对钱成峰发出的,他自然热衷和大老板亲近,向思翎没有理由拒绝。 当晚,钱成峰彻底醉酒,不省人事,被保姆扶进向思翎的卧室。 向思翎被带进罗红民的卧室。 “我结婚了!”向思翎激烈反抗,“我的丈夫就在楼下!你不是说对我没兴趣了,放我去结婚吗?” 罗红民把玩着手里的安全套:“可我又有兴致了怎么办?” “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 他却亢奋地逼近了她:“你老公怎么样?有我厉害吗?这可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男人,能不能伺候好你?叫啊,叫得再大声一点,最好把钱成峰叫醒看看,你在你的爸爸、他的董事长床上是什么德性!” 向思翎一下子僵住了。 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上钱成峰了,喜欢上这个虽然油滑,对她却真挚;虽然粗糙,对她却细心的男人。他那么掏心掏肺爱她,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知道这一切,他会是什么反应。她一点都不想伤他的心。 这个夜晚,罗红民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无论心灵还是身体。他知道,猎物又回到自己手里了,而且比以往更烈性,也更绝望。他又一次狠狠击溃了她的意志。这样的女人,多么令人痴迷啊。 完事时,他对她说:“现在明白了吗?就算结婚了,老子叫你,你也得随叫随到。真要让钱成峰知道,你看他敢不敢放一个屁?” 向思翎不是没想过对钱成峰和盘托出,让他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可她也在想罗红民说过的话——钱成峰是他选中的。而且,夫妻俩的感情基础并不深厚,钱成峰这样有野心有能力的男人,真的能接受老婆曾经多年被继父控制性侵?他会愿意抛下华誉的高薪和发展机会,陪她从头开始? 我在第一天开文就在作话说了,日更1章,不少于2000字,争取不断更。今天我特意把这段话放到文案上: 【本文日更1章,不少于2000,更新时间每晚8点,速度慢,可屯文,必完结。】 —— 本书还剩下1/3的内容,写出什么水平受我的能力限制,但是作者一定全力以赴。 第17章 (向思翎篇略暗黑慎买) 谁也没想到,没过多久,向思翎验出怀孕。从时间推算,这个孩子只可能是钱成峰的。而罗红民,几年前曾令未成年的向思翎怀孕,到了现在,他会很遗憾那个孩子没能留下。因为他和前妻、李美玲、其他女人,都没能有孩子。去医院检查,医生隐晦地表示,罗红民想要让女人怀孕比较艰难。向思翎成年后,他就没再采取过安全措施,可她也没能怀上过。不过罗红民早就看开了。 向思翎本来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但钱成峰欣喜若狂,执意要留。而罗红民忽然改了主意。他不再频繁召见向思翎,头三个月甚至不碰她,还请了最好的医生为她保胎。他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我没有后代,你的孩子,当然就是我的后代。等生下来,你就和他离婚,这就是我们俩的孩子。 看着罗红民期待的眼神,向思翎怀疑,他可能是年龄大了,开始羡慕别人儿孙满堂。可向思翎怎么可能让孩子在他的膝前长大?哪怕有金山银山,她也不能忍受。 然而钱成峰又表现得太期待这个孩子,他不能接受任何打掉孩子的理由。而罗红民明显软化的态度,也让向思翎缓了口气,开始考虑留下这个孩子的利弊。 她决定赌一把。 生下这个孩子,向他摊牌。不是说孩子,是夫妻之间最深的纽带吗?他这么爱孩子,她是否就能多几分成功的把握? 尽管向思翎不愿意承认,她的内心深处,是那么渴望留下这个男人,继续拥有这个小家。 向思翎怀孕期间,钱成峰受到罗红民空前的重用,不断提拔,节节高升,无论薪水职位,仅次于集团层面高管。这在旁人看来,虽然嫉妒,无可奈何,毕竟这可是董事长的女婿,将来搞不好就是下一任总裁。 可向思翎隐隐觉得不安,她曾经隐晦向钱成峰表达过担忧,但他信心和干劲正足,根本听不进去,每天拼命工作,并且反复对她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爸失望,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向思翎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摸着已经很大的肚子,孩子的存在令她变得无比安宁,也多了许多信心。事已至此,她只想平安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在她体内孕育的美好而神奇的生命,然后等待命运的裁决。 孩子是顺产的,因为向思翎的体质一直很好,又有锻炼习惯,生产速度很快,六斤八两,母女平安。 当天,虚弱的向思翎躺在病床上,低头看着小猴般的孩子,泪水涟涟。她握着钱成峰的手说:“等孩子满月,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钱成峰已经乐得顾不上了,小心翼翼抱起孩子,红着眼睛,随口答:“好,好,你辛苦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向思翎又看他们父女一眼,闭上眼,不说话了。 然而向思翎还没来得及摊牌,罗红民先摊牌了。 那个晚上,罗红民把刚出月子的向思翎,叫到别墅。向思翎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忍耐——她更希望自己亲口告诉钱成峰一切,而不是由罗红民揭露,那完全不一样。 罗红民用绳子把向思翎的手脚绑在椅背上。 钱成峰敲门时,向思翎全身一绷。 “进来。” 向思翎激烈挣扎,没用。 钱成峰起初还没看清那个女人是谁,一看场面,尴尬极了,正要退出去,一眼瞥见桌上的衣服,顿住,紧接着,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 他看清了女人低垂的侧脸,全身的血液仿佛结冰,提起拳头就往里冲。 “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罗红民仿佛真正的帝王,怒喝道,“钱成峰,看清楚我是谁!” “他吗的那是我老婆!是你女儿!你这个……”钱成峰涨红了脸,喘着粗气,最后几个脏字还是被他吞了下去。 罗红民却冷笑,拍了拍身下人,用力往前一顶,说:“她被我从小干到大,就是那么回事,你这么机灵,怎么猜不出来?阿峰,我选中你当女婿,就是看重你识时务,又有能力,什么都按照我的心意去做。这事儿你要是不愿意,对我来说,简单,换一个人当分公司经理,当女婿就行。要不你回去考虑看看?邦盛集团的项目正在关键阶段吧?” 钱成峰的眼睛全红了,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只盯着向思翎,哑着嗓子问:“向思翎,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一直、一直就和他……” 向思翎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像一座雪白的冰山美人,毫无生气地匍匐着。 钱成峰面如死灰,充满恨意的泪水涌出,又看了这对男女一眼,扭头快步离去,“嘭”一声摔上门。 这对夫妻的决裂,令罗红民很满意。要不是向思翎怀孕,这一天早该来了。而他之前拿软话哄着向思翎,就是为了今天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难道猜不出来,向思翎是为了钱成峰生下这个孩子?他就是要让她在最充满希望的时刻,跌得粉身碎骨,彻底击溃她那颗始终不肯屈服的心。 罗红民在沙发坐下,又恨又爽地抽着烟。向思翎还被绑在原处,她突然开始哭泣,嚎啕大哭,肝肠寸断。整个人都软倒,只有手脚被绳子吊着。凌乱的长发,散落肩头,她哭了很久很久,直至罗红民解开她的绳索,不耐烦地离开了卧室,她还缩在那个角落里,一直小声啜泣,没有起身。 那天晚些时候,别墅里的罗红民和李美玲都睡了。向思翎一个人走到明雅湖边,吹着秋夜微凉的风,站了很久。后来,她慢慢走向湖中,冰凉的湖水已蔓延过她的膝盖,她恍恍惚惚地想,她恨很多人,可最恨的,她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少年时的心软和怯懦,令她从16岁,被困到22岁。原来当年的罗红民和李美玲,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住她,怕她第一时间报警,可她却被他们哄骗住了。如今面目可憎肮脏透顶的向思翎,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正昏昏欲睡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几声,她低头摸出来一看,是钱思甜的月嫂发来的。 【向总,你和钱老板都还没回来,甜甜晚上睡前一直在到处找,还哭了一阵,她真是太聪明了。睡前喝了100牛奶,今天便便也拉得好,我先睡了。】 又发了一张甜甜熟睡的照片。 向思翎看着画中的小人儿,手指颤抖着摸上去,是那么的贪恋,又那么的痛苦。她突然就想起了高二时在那间阴暗的诊所里,年轻而善良的助手,红着眼端上的那个盘子。 她慢慢转头,望着别墅。山脉幽静,庄园寂静,灯火阑珊。 那一对是人非人,是鬼非鬼的夫妻,过得多么幸福啊,家财万贯,地位尊崇,随心所欲,情人无数。 可向思翎只是个小女孩,一个从没对人起过坏心的女孩,他们怎么下得了手呢? 向思翎忽然就不难过了,也不愿意死了,她走回别墅,痛快冲了个澡,仿佛洗掉了身上一切肮脏痕迹,换了身纯白的干净睡衣,酣然入睡。 第二天,向思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下楼时,李美玲已经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电视剧,罗红民在餐桌旁喝咖啡看报纸。 向思翎往日下楼,都穿戴整齐,捂得要多严实有多严实。今天她却连真丝吊带睡衣都没换,大刺刺露出大半个雪白肩膀和上头的吻痕,打着哈欠在餐桌旁坐下。 罗红民从报纸后头看着她,颇为新鲜。 保姆端来早饭,向思翎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开口:“什么时候安排我跟他离婚?” 罗红民似笑非笑:“舍得?” 向思翎哼了一声,说:“他昨天丢下我一个人走,就已经永远失去我了,窝囊废一个,不值得。” 罗红民哈哈大笑,惹得李美玲侧目。 罗红民却觉得今天的向思翎,和平时很不一样,很有生气,也很有腔调。他感觉到喉咙微微发干,说:“过来。” 往日里,向思翎必然不情不愿,身体僵硬对抗。可今天,她却像一只柔软的小鸟,娉婷滑到他怀里坐下,还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罗红民又惊又喜。 向思翎平生第一次,主动亲了他一口,说:“红民,我想通了,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无条件地对我好,别的男人都比不上。以后我会一心一意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罗红民的神情竟然有点呆。 “真的吗?”他的声音微微发抖。 “真的。”她用宝石般澄澈的眼睛凝望着他。 罗红民紧紧把她抱进怀里,像是恨不得勒进骨头里去。他把脸埋在这个比他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女孩的肩窝里,生着几丝皱纹的眼角,无声滑落泪水。他想,我的珍宝,我的挚爱,终于驯服你了。 而向思翎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湿热,她的心情没有半点起伏地想:我没猜错,他果然早就心理变态了。 第18章(向思翎篇略暗黑慎买) 当月,向思翎就和钱成峰办理了离婚手续,孩子归她。封口也好,不在意也好,罗红民并没有收回之前给钱成峰的权力和地位。而钱成峰显然也做好了自我心理建设,他甚至还向罗红民提出了更多的资源要求,罗红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也很满意他的安分,全都允了。 然后身边所有人,都发现向思翎变了。 工作上,她开始变得无比认真,像一块海绵,疯狂吸取公司运营的所有知识经验;她也不再谦卑沉默,彻底将自己摆在皇太女的位置上,风格变得强势而直接。她要求更多权力和机会,彼时罗红民被她哄得如同热恋,全都答应,这也让向思翎一步迈入公司核心管理层; 而在别墅里,她不再允许罗红民踏入李美玲的房间。其实这几年,罗红民碰李美玲的次数就比较少了,但李美玲到底经验丰富,成熟美艳,偶尔他还是会找她解馋,又或者是安抚一下这个名义上太太的情绪。可现在,向思翎不干了,她对罗红民说,你去找小姐,找技师,我都不在意,因为知道你就是玩玩而已,只有李美玲不行。罗红民问,为什么?她依偎在他怀里,嘟着嘴说,因为你爱过她。你说了以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只是名义上的,让她搬出去。 罗红民听得舒心畅意,他已相信,向思翎是真的疯狂爱上自己了,占有欲才会如此强烈。罗红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被李美玲蛊惑,娶了她。要不现在直接娶向思翎,光明正大带出去,多有面子,又多圆满。反正他们那个圈子,老夫少妻也不少见。 渐渐地,向思翎枕边风吹着,罗红民看李美玲也碍眼起来。哪怕有几次,李美玲主动投怀送抱,他也忙不迭地把人赶出房间,生怕向思翎吃醋。他话里话外暗示,钱不会少给,以后让她少回别墅。李美玲气得要死,无比怨恨地想找向思翎麻烦。可向思翎只是淡淡一笑,对她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让我死心塌地伺候老罗。现在我既然决定要他了,任何人都得靠边站,包括你。 大势已去,李美玲不敢闹。她知道这一老一小既然真的勾连,哪天真干得出逼她离婚,他们两个结婚的混账事,到时候她哭都没出哭去。现在她好歹有董事长夫人的名头,有钱有房有车,只能暂避锋芒,咬牙等着哪天罗红民对向思翎兴趣淡了,再图谋其他。 其实在这个阶段,向思翎对于自己想要什么,意识依然朦朦胧胧。她只知道,一定要冲破一些东西,她渐渐从玩弄身边人当中品尝到乐趣,她从未如此渴望把权力和金钱牢牢抓在手里。但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之后她又该干什么,如何才能让自己得到真正的快乐——她的脑子里好像还糊着一层纸,纸的那头有刺眼明亮的光,但她还看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夜里,她加班比较晚,回到别墅。 那时候钱思甜已经1岁半了,有时候罗红民也会派人把育儿嫂和甜甜接到别墅。一切都很正常,罗红民也很疼孩子,向思翎以为他是看到同龄人抱孙子了,心里羡慕。 那天,她走进别墅,第一眼看到独坐在沙发上的育儿嫂,没看到甜甜,她立刻皱眉问:“甜甜呢?” 育儿嫂笑着说:“甜甜非要外公给她洗澡,罗老板说他会洗,让我在外面等着,护肤霜和衣服都准备好了,一洗好我就进去接。” 向思翎一瞬间脸都白了,直冲向浴室,“哐当”一声推开门,浴室中的一老一少都被吓了一跳,惊讶回头。 向思翎眼前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甜甜光着身子坐在儿童浴盆里,罗红民穿戴整齐蹲在旁边,拿个小黄鸭在逗她,浴盆里还有一层清亮的沐浴泡泡。 唯一不正常的是向思翎,呼吸急促,脸色煞白。 罗红民目露质疑。 向思翎反应很快,立刻笑着说:“我看育儿嫂坐沙发上,还以为她把甜甜一个人丢在浴室,原来你在,那就没事了。育儿嫂也真是的,话都不说清楚,吓我一跳,生怕孩子摔着。” 这时育儿嫂也慌忙跟进来,看到女主人难看的脸色,乖觉地不吭声,上前拿浴巾接过甜甜。 罗红民站起来,深深看她一眼,走出了浴室。 当晚,两人并肩在床上躺了一阵,罗红民忽然问:“你刚才那个样子,是以为我会对甜甜做什么?” 向思翎立刻偎进他怀里,说:“看你说的,甜甜才多大点,我怎么会那么想?真的是怕育儿嫂把她一个人丢浴室里。” 罗红民笑着捏着她的下巴:“哦,那要是等以后,甜甜长大了,我真的对她起了那个心,你打算怎么办?” 向思翎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噗嗤笑了,说:“你要是现在问我,那肯定是不行的。我说了,我不和任何人分享你的爱,哪怕是我的妈妈和女儿。以后的事,说不准。毕竟我妈都能把女儿送给你,说不定我也可以哦。” 罗红民一怔之后,哈哈大笑,终于不再起疑。 那个夜晚,罗红民熟睡后,向思翎如同游魂野鬼般,摸到女儿卧室。女儿现在住的就是她当年的卧室,是个套间,育儿嫂在外间睡得很沉。向思翎摸着女儿小小的脸,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甜甜居然惊醒了,看到妈妈,迷迷糊糊伸手要抱。要说这孩子聪明呢,自己都没睡明白,还安慰她:“妈妈,不哭……妈妈哭,甜甜……哭。” 她的小睫毛扇啊扇,沾着几滴眼泪,很快又睡着了。 向思翎抱紧了她,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的心中涌动着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深刻的爱,令她痛彻心扉,也令她浑身震颤。 黑夜中,仿佛有一道纯洁璀璨的白光,它挟持着这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而来,劈开她脑中的那一团迷雾,属于向思翎的世界,瞬间清明无比。 她突然就知道了,自己一直想要做、应该做的那件事是什么。她那么急切地想要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它就在她眼前,躺了好多年。她却始终不敢睁开眼看。因为她还对这个世界抱有期望。 真是的,她一直在期望什么呀,等待什么呀,难道还会有别人来救她吗。连骆怀铮都被她害了一辈子,她还一直以受害者的心态度日。这几年过得实在太好笑了。 不过,向思翎,那个声音说,现在也不迟。现在说不定刚刚好。 她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满怀欣喜地跑了出去。这念头一旦在黑夜里被点亮,就像一颗燃烧的恒星一样,从此钉在她的脑海里,她整个人无比亢奋,完全不想睡觉,只想从此燃烧殆尽。 她需要一个计划。她想,一个长期的、周密的、足够耐心又足够狠毒的计划。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向思翎。她本就聪明,如果不是高中的变故,她现在肯定也是重点大学毕业;这些年,她见惯了罗红民和李美玲两人用在她身上的阴暗手段和;在公司,罗红民手把手教她如何制定一个完善的商业计划,教她这个世界的运行潜规则,教她辨识三六九等三教九流,教她算计和收买人心。 她做得到。 —— 罗红民被她捅得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时,这个老东西居然还笑了,神情痛苦而扭曲地对她说:“我是真的爱你……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解脱?我死……你下半辈子……为我……坐牢,哈……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向思翎笑笑,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嘴角溅的血,然后就像他无数次扣住她的下巴一样,她扣着这个死狗一样男人的下巴,盯着他说:“我知道你是个控制欲爆棚的老变态,我呢,就是你一手养出来的小变态。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向思翎转身,快步走出别墅,步伐就像少女时代放学那样轻快。她想,这操蛋的人生,吵吵闹闹,总算安静了。 这几章虽然是向思翎视觉,必须得写。 明天往下走剧情。 第30章 方楷发完言后,大伙儿议论纷纷。丁国强问:“方楷说的三点,大家都同意吗?” “同意。”“同意。”“观察很细致。” 丁国强就叫了个人,把方楷说的三点,都记录到黑板上。 这时丁国强点名了:“李轻鹞,你说一下,向思翎这条线你跟得最久。” 李轻鹞坐在外围,立刻站起来,答:“是。”她很明白,不仅是她跟这条线最久,这也是领导的态度——给新人发言机会。很多人看过来。 她今天穿一件浅绿针织长袖,深咖色长裤,站在一堆刑警中,就像一株清雅的百合,落在黑乎乎的泥地里,越发显得个子瘦高苗条,肤色白皙清透。可这样容颜柔美的她,却不会给人半分娇弱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站得太直了,眼神太淡了,声音又太稳。 她说:“我先说一下对于向思翎的判断——我赞同方楷的话,她和钱成峰的死无关,凶手另有其人。主要原因有三点: 第一、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向思翎和钱成峰,正在准备他们父女俩出国的事。向思翎没有理由在这时候杀掉钱成峰,她也没有杀人动机; 第二、向思翎非常爱女儿,这一点从没变过。如果她今天计划杀人,没必要带女儿来,只和钱成峰约好共度二人时光就行。我不信她会让女儿亲眼目睹父亲被杀,重蹈她的覆辙。 第三、我感觉,向思翎的作案风格,和这起案件完全不同。向思翎非常谨慎、细致、计划周全,几乎是把所有能算的都算到了,确保不出错。相比之下,这起案件的凶手,虽然也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风格依然要粗犷很多。无论是逃跑路线的选择,还是杀人现场的控制,都充满了机动性和风险,但凶手好像无所谓。一个很谨慎周密,一个却大开大阖。他们不是一个风格。这起案件的凶手,和刘怀信案的真相,才是一个人。” 顿了顿,李轻鹞继续说道:“回到犯罪现场,我也有两点小发现。第一,凶手用来堵住钱成峰嘴巴的毛巾,中途拿出来过,那个位置的地面才可能沾上口水,毛巾上也沾到了地上的血迹。为什么?如果他决意杀人,为什么中途要冒着钱成峰出声呼救的风险,拿出毛巾,让他能够说话——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在逼供,要从钱成峰这里,问出一些事情。”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 “第二,和刘怀信对比,钱成峰的遗书,无论是透露出的情绪稳定程度,还是文字内容,完全不同。我记得很清楚,刘怀信的遗书,字迹清晰,笔锋稳定,一气呵成,也很整齐。所以我一直觉得,就算当时受了胁迫,刘怀信写下遗书的文字时,也是心甘情愿的,他的内心真的有愧。钱成峰则不同,他当时肯定慌极了,一点都不想死。 遗书内容,肯定是凶手指定或者要求的。刘怀信写的是:【但愿我的死,能够赎罪】。钱成峰写的是:【我是个畜生,不配活在世界上。我就算死了,也无法赎罪。】这说明,在凶手心里,对这两个人的仇恨程度,是有区别的,刘怀信尚可原谅,钱成峰罪不可恕。” 若说李轻鹞对于向思翎的判断,并不出彩,很多人想到了。但后头两点推断,却令老刑警们都兴奋起来。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才来几个月,思路已如此敏锐,态度又落落大方,令人不能小觑。 一队队长那个混不吝的,甚至不顾场合,重重拍了一下身旁年轻刑警的背,意思是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还没追到?年轻刑警的脸立刻红了,偷偷又望了李轻鹞一眼。 不过李轻鹞还真没注意到这位路人甲,她发完言坐下时,确实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她的目光随意一抬,就和陈浦对上。 他是背对着她坐在前头的,一只胳膊放在桌上,侧身望过来,另一只手搭着椅背,手里还捏了支笔。他的脸色平淡,和听方楷发言时的表情一样,一副下属再牛逼我也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的端重模样。只是在两人目光对上时,他的眼里闪过似有似无的笑意,就把身子扭了回去。 李轻鹞平心静气低头,继续做笔记,微微一笑。 又有二队三队的几个人,发表了意见,内容大同小异。最后丁国强点了陈浦的名。 陈浦说:“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我再补充两个细节: 第一,刘怀信案时,我们一直搞不清楚的一点:凶手是怎么做到,在不搏斗的情况下,逼迫刘怀信割腕。现在答案清楚了——凶手有枪。但是问题也来了,他既然有枪,在这起案件里也开了枪,为什么还要选择割腕这么麻烦的杀人方式? 刚才李轻鹞说了,刘怀信死前的心态和钱成峰不同,他是心甘情愿去死的。那么我推测,刘怀信是在凶手的诱导下,自己割的腕,所以割了四道才成功;而钱成峰是凶手亲自动手,一刀毙命。这是很难的,凶手训练过很多次。割腕,这意味着放掉身体里所有的血,让死者看着自己一点点慢慢死掉。这对于凶手而言,一定有特殊意义。 第二,凶手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心态极其稳定。我也赞同李轻鹞说的另一点,他的作案风格,确实比向思翎粗犷。但我认为,他一定比向思翎更擅长犯罪和杀人。 我们回想一下向思翎所描述的整个作案过程——当他掏出枪后,钱成峰肯定试图反击,但是他开枪极其果断,枪法也准; 向思翎母女的到来,对于凶手继续控制现场,是有很大难度的。孩子再小,他也要同时控制两个人;而且向思翎不是普通女人,身体素质很好,对自己有过训练,有一定的反击能力。但凶手几乎是瞬间确定了应对方法——没有用麻烦的绳索,而是掏出了束口带,先抢到孩子,令向思翎不敢反击,轻而易举将两人制服。 接下来,他和她们在尸体面前聊天,聊了半个钟头。离开时,又冒风险,骗向思翎是出去抽烟,不急不慌逃离。 凶手在整个犯案过程中,心态极其放松,冷静,机变能力强,游刃有余。这说明他很可能之前就具有丰富的犯罪经验,并且完全不怕死,肆无忌惮。” 会议现场再度嘈杂起来。 陈浦所描述的这种亡命之徒,他们之前不是没遇到过。但是犯罪技巧这么高超,还有枪的,还是第一次。 这意味着,一个高度危险的连环杀手,一直在湘城。而随着第二次作案,他显然不打算再隐藏自己了。 丁国强的心情听得越发沉重。陈浦这小子,他的亲徒弟,向来就是这样——什么话领导怕听到,不最爱听,他就说什么。偏偏他说的都是耿直的真话,让你只能捏着鼻子认。不过,卒郁之余,丁国强也有点骄傲,觉得徒弟的发言抓住了案件和凶手最核心的本质。 丁国强表面很矜持地点头说:“陈浦说得很对,各部门必须提高警惕,全力以赴,尽快抓住凶手。所以,大家都同意,这两起是连环案件,凶手是同一个人?” 大家都点头附和。 一道声音响起:“丁队,我还想从犯罪心理角度出发,发表一下看法。” 丁国强挑眉看向周扬新:“你说。” 大伙儿也都安静等待着。 犯罪心理,在座的都知道,多多少少也会一点,有时候也会运用一部分到查案里。周扬新平时是个踏实傲气的小伙子,人缘很不错。大家也知道,他是个犯罪心理迷。但像今天这样,真碰到连环杀手了,周扬新郑重其事从犯罪心理角度发表意见,还是第一次。 周扬新站起来,那模样倒是令李轻鹞侧目——平时的吊儿郎当一扫而光,气场沉稳了好几岁,眼中锋芒毕露。倒像是和丁国强、陈浦一挂的老刑警了。 李轻鹞心想,人有特别热爱和追求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周扬新说:“我做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心理侧写,尽我所能,希望能对破案有参考价值。很多情况,前面的同事都讲了,譬如凶手训练有素,心态极其稳定,这些不再赘述。还有凶手的年龄、外形,也都有了。除此之外,我认为凶手还有以下四个特点: 一、拥有超出常人的经济实力。手枪不是普通人民群众可以接触到的,必须有国外渠道,国内能弄到很难,就算能弄到,那也必须有非常可靠的人脉关系,价格极其昂贵。 二、我和李轻鹞,对于凶手作案风格的看法,有所不同,或者说,我们是从不同角度去看。她看到了大开大阖,粗犷。我看到的是计划性、明确的目的性,闲庭信步般的作案风格。凶手拥有充足的空余时间、足够的财力,以随心所欲的态度,来策划这两次犯罪。我从中读出了某种微妙的优越感; 三、凶手的作案速度一定会加快。第一起刘怀信案,他还伪装成自杀,明显想要拖延时间,大概是因为作案目标不止一个,怕警方过早察觉他的真实意图,所以放烟雾弹。但这起案子,他连自杀都不伪装了,甚至还露了脸。这说明,他离他的最终目标不远了。如果说这个案子,对于他来说,都像开胃小菜一样轻松,那么下一个案子,他一定还会杀人,并且性质会更严重,很快就会有第三起命案。我同意陈浦的看法,他早已经不在意生死,只要在被警方抓住前,完成所有作案目标即是胜利。 四、把遗书折成千纸鹤这一点很奇怪。为什么不是简单叠成方块留下呢?这个行为很细腻,很抽象。我上网查了千纸鹤的寓意,有三种:一是祝福勇气健康好运;二是表达友谊;三是表达美好的心愿。总之,表达的都是美好的东西。凶手到底想要祝福谁?还是在反讽死者和他曾经的友谊? 我的看法就这么多。” 周扬新坐下后,众人又低声议论了几句,倒是没有人发表不同看法,还有人对周扬新点头赞许。李轻鹞认真在笔记本记下了这几点,她觉得很受启发,或许回头她也该多读读犯罪心理方面的书。 丁国强向陈浦投去个询问的眼神,陈浦点头,表示他也觉得周扬新讲的有价值。 其实丁国强干了大半辈子,以前碰到连环杀手也就两次。有一次还是作为辅助力量,协助省厅、他亲哥丁雄伟那里的案件。不过当时,他们请来的犯罪心理专家,也令丁国强印象深刻。 到这时,黑板上有关这名嫌疑人的结论,大大小小,已经写得满满登登—— 【1、熟人; 2、训练有素; 3、认识向思翎; 4、穿42码鞋,身高170-175之间;体重无法判断。 5、使用m1911手枪; 6、杀人前拷问过钱成峰; 7、割腕放血对于凶手有特殊意义; 8、心态稳定、放松,不怕死。 9、犯罪经验丰富; 10、对钱成峰的恨意超过刘怀信; 11、拥有超出常人的经济实力; 12、计划性、目的性、优越感; 13、作案速度会加快,很快会再杀第三人; 14、千纸鹤表达对谁的祝福?】 丁国强思索片刻,做出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待会儿他亲自带陈浦、三队队长,再加一个亮点周扬新,去找局领导汇报。 现阶段案件侦查,以二队、三队为主。二队主要负责根据向思翎提供的画像,以及今天的会议结论,尽早排查、确定嫌疑人身份;三队继续负责黑黎峰现场嫌疑人搜寻和追捕。 第31章 李轻鹞领到的任务,是和二队另一个同事,根据嫌疑人的画像,在居民资料库中筛查、对比,最终确定向思翎指认的嫌疑人到底是谁。 虽然画像师已经绘制出人像,这并不代表,警方立刻就能够知道他是谁。因为技术部门将画像导入数据系统后,光是本省常住人口中,与画像相貌相似的人,电脑就筛选出三百来个。这些人,背景、身份各不相同,与画像的相似程度有高有低,但考虑到画像本身也存在一定偏差,所以这些人都得过一遍。刑警队的人,要一个个分析比对,最终选出嫌疑最大的人选。 李轻鹞自己拟定了几条优先筛选原则:一、年龄30-40岁之间;二、与钱成峰或刘怀信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三、最近几天人在湘城;四、七年前也就是2016-2017年的经历存疑。 因为有些人的资料不全,需要一个个打电话核对,或者找相关部门查实,这个工作过程很繁琐,李轻鹞和同事俩人,一干就干到晚上11点多。 两人眼睛发花,脑袋发胀,加上这么晚了,好多人也联系不上,查证不了。两人决定先各自回家睡一觉,明早继续。 虽说大案来了,刑警们停止休假,觉每天还是要睡的。离得远的就睡值班室,离得近的还能回家躺躺,人人都要随时待命。 李轻鹞下楼时,办公楼的灯已经灭了大半。她打着哈欠,心想陈浦跟着丁国强离开,一直没回来,不知道今晚他还会不会回家。 结果想曹操曹操就到。 一辆警车驶进大院,主驾下来的人正是陈浦,丁国强从后排下车。 李轻鹞远远凝望着他,一脸正色,不急不缓走过去。 他俩一边往这边走,一边低头交谈。陈浦看到了她,但就跟没看到似的,继续跟丁国强说话。 走近了,李轻鹞打招呼:“丁队,陈浦,刚回来啊?” 丁国强点头:“下班了?” “嗯。” 丁国强脸色淡淡的:“辛苦了。” 陈浦一直都没吭声,存在感极弱,和李轻鹞擦身而过。 等李轻鹞走出大院,陈浦陪着丁国强刚走到楼下,就站住脚步:“情况就是这些,师父,没别的事我回去睡会儿,您也早点休息。” 丁国强斜眼瞪他:“狗撵兔子啊,这么着急?没出息。” 陈浦笑了:“工作不是讲完了吗,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我不放心。” “赶紧滚。” 每当到了深夜,朝阳家园这片萧条的小区,格外寂静。昏黄的路灯像水一样泼洒在路面,李轻鹞的前方,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可她反而觉得这是一天中难得的清净。她由衷喜欢这种整个世界沉默以对的感觉。她把双手插进裤兜,一步步慢慢走着,仿佛这样才能释放一身的疲惫。 可偏偏有人要扰她清净。 轻快敏捷的脚步声响起,落在李轻鹞耳朵里,就像是急促的雨滴,滴答滴答打在一片舒展的荷叶上。 她不回头,继续走自己的。那人的脚步声在身后站定,问:“怎么不等我?” “我又不知道你回不回家。” 陈浦靠得更近了,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车熟路捉住她的,握在掌心,摸了摸温度。他的外套上浸着夜的寒气,冰冰凉凉的,可他的手依然热。一身清冽的气息,瞬间不由分说将她包裹住。 李轻鹞却皱眉嫌弃:“离单位这么近,被人看见,松手。” “不会。”陈浦说,“这么黑,谁看得清?真被谁看见了,我俩咬死不认。” 李轻鹞转头看着他:“你这么快跟来,老丁不会怀疑吧?” 夜色中,他的脸部棱角有些模糊,眼里却有隐约的笑。他把她的脖子往怀里一搂,低头就含住了唇。 李轻鹞有种奇怪的错觉。 感觉距离两人上一个吻,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可明明不是这样。之前他的唇都是热的,今晚却是凉的。他的舌头勾了好几次,李轻鹞好像才反应过来,迎上去,和他安静纠缠。 陈浦的手一直扣在她脖子上,两人脚下的步子就走得慢吞吞乱七八糟的。李轻鹞推了好几次,才把他推开。 “都不好走路了。”她抱怨。 “不会。”他说,“有我呢,你闭着眼睛走。” 这一打岔,李轻鹞都忘了刚才问了什么。两人手拉着手继续往家走,陈浦才说:“老丁那里已经过了明路,你放心。” 李轻鹞:???!!!她放个鬼的心。 “不是说要低调,谁都不说吗?” “他自个儿看出来的,我有什么办法,难道问到我头上,我还不认?”这人十分理直气壮。 也不是多大的事,李轻鹞懒得纠结了。两人走到她家楼下,她摸了摸肚子,说:“有点饿。” 陈浦也饿了,说:“那出去吃点?” 李轻鹞摇头:“都这个点儿了,出去吃肯定会吃饱,容易睡不着,但是不吃饿着也睡不着。” “那你想怎么办?我都行。” 李轻鹞想了想,说:“算了,你自己去吃吧,我家还有袋速冻馄饨,煮几个垫垫就行,这样既不会吃太撑,也不至于饿得睡不着。那我回了。” 李轻鹞自认为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正要转身上楼,陈浦抓着她的胳膊没放,神色明显难以接受:“你不陪我吃?” 李轻鹞就笑了:“没听说当女朋友,还要顿顿陪宵夜的吧?你不如找只猪。” 陈浦看她一眼,松开人,越过她,先上了楼梯:“算了,我也吃小馄饨。” 李轻鹞觉得也行。 进了屋,陈浦问:“我煮你煮?” “我煮吧,馄饨我煮得蛮不错的,你坐会儿。晚上不喝茶了,倒两杯养生水,冰箱里有,微波1分钟热一下。” “行。” 两人各干各的。陈浦倒好水,坐在沙发上,一抬头,看到她站在灶前,手里拿个勺在锅里缓缓滑动。明明煮个速冻馄饨这么简单的事,她却站得笔直,低眉敛目,很认真的样子。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头发乌黑柔软,肤色白皙干净。 陈浦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举起手机,“喀嚓”迅速拍了张照片。 没多久,就闻到了香味。李轻鹞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出来,陈浦赶忙站起来接过,放在茶几上,低头一看,她的碗里5个,他的碗里15个。一颗颗饱满的馄饨浮在点了生抽和醋的浅黄汤汁里,上头还飘着翠绿的葱花,简单,却让人感觉拇指大动。 “不够还可以煮。”李轻鹞大方地说。 “够了。” 李轻鹞家里是很随意的,丢两个垫子过来,两人就坐在地上,就着茶几吃馄饨。聊了一会儿工作的事,馄饨很快吃完,李轻鹞刚要站起,陈浦已端起两个碗先站起来:“我洗,你休息会儿。” 李轻鹞就没动。她背靠着沙发,望着他在厨房利落的响动,觉得他这方面表现还不错。 等陈浦洗完碗,晾好抹布,两人又坐沙发上,喝了一会儿水,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了。李轻鹞一看时间,12点15,陈浦明显也有倦意,靠在沙发里。 但他就是不说走。 李轻鹞果断开口:“陈浦,明天见。” 陈浦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赶人,整个人顿了一下,才看她一眼,但又偏头看向一边,笑笑,不说话,但还是没起身。 李轻鹞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么难缠的一面,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充耳不闻。 她没忍住笑了,说:“可以了啊,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赶紧回去睡觉,我也要洗澡睡了。” 结果这句话仿佛带给了癞皮狗灵感,他“哎”地叹了口气,身子一打横,重重倒在沙发上,双臂往脑袋后头一垫:“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呆一晚上了?我想睡你家沙发。” 第32章 一直以来,对于男女关系,李轻鹞既谈不上热衷,也算不上冷淡。洒脱的外表下,其实藏着随遇而安的被动心态。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一个男人刚当上男朋友三天,就想在她家过夜。 她上一个男朋友还是骆怀铮,两人的关系纯得不能再纯。此后就是长达7年的断情绝爱期。所以她虽然不是保守羞涩的人,但对于男~女之事,也没有生出过热烈兴趣。她更习惯独处,而不是两个人的亲密无间。 于是她走到沙发旁,拖陈浦起来:“陈浦,你的脸掉地上了,快捡一捡。” 陈浦不动。高大的身体沉得跟块铁板似的,李轻鹞使出全身力气,一点拽不起来。 她变脸了:“你走不走?” 陈浦立刻反握住她的手,一骨碌爬起来,又把人腰给搂住,说:“别生气,我没想别的。这一天到晚,咱们就能相处一小会儿。我……真就想在离你近点的地方呆着。我保证不进房,也不干别的,行不行?” 李轻鹞垂眸看着他。陈浦敞着外套,头发有点乱,肩膀很宽,双腿打开,把她包围在当中,他的眼神漆黑澄亮。 见她不说话,陈浦又拉起她的手,亲了一口:“我就睡沙发,绝不乱来。” 李轻鹞轻哼了一声:“你还没有乱来的资格。那你也要回去洗澡换衣服,才能睡沙发。” 陈浦一听,又喜又忧。喜的是他本来都没报太大指望,打算灰溜溜走了,她居然松口。忧的是这莫不是她的缓兵之计?等他踏出这屋门,她还能再给开? 思忖片刻,在高风险的干净和安全的脏臭之间,陈浦决定选择爱情。他果断再次躺下,闭上眼说:“明早我再回去洗。” 李轻鹞哪里能忍,揪他衣领:“必、须、洗!”他们今天还去了命案现场呢。 陈浦睁开眼:“真给开门?” “你再不去就不开了。” 陈浦叹了口气,爬起来,李轻鹞就跟监管犯人似的把他送到门口,他又转身,说:“来,发个小誓——你待会儿要是不给陈浦开门,下个月胖十斤。” 李轻鹞白他一眼,可看着他疲惫的脸色和眼里的血丝,没再怼他,而是幽幽地说:“要是待会儿我不开门,陈浦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嘭”门差点摔他脸上。 陈浦留宿客厅这件事,并不会对李轻鹞造成什么紧张感。他俩这些日子当搭档,经常日夜相伴,一块儿睡办公室,一块儿窝车里打盹儿,早习惯了。她也相信他的人品。 相反,想到今晚他就在离她一墙之隔的地方呆着,她不得不承认陈浦的话,心中会有柔软满足的感觉——他晚上也陪着她,没有离开。 于是李轻鹞火速去冲了个澡,拿了件保守的家居服穿上,再给沙发上放好被子和枕头,门就被敲响了。 李轻鹞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格子棉睡衣的陈浦。 他又把头和脸都洗得干净水润,眉眼比白天看起来还要英俊清晰,灯下,连每根眉毛都显得乌黑分明。 睡衣看起来也很新,反正李轻鹞是头回见他穿正儿八经的睡衣。以前晚上他洗完澡,穿的都是旧t恤运动短裤之类。 李轻鹞忽然意识到,陈浦平时可以是个特别随便,不讲究的人。但是在某些奇怪的时刻,他有着顽强的仪式感。 李轻鹞忍着笑,面无表情转身进屋。她说:“被子枕头是我平时用的,都洗干净了。那晚安了,实在睡得不舒服你就回家,明早见。” 她刚要往屋里走,手臂被拉住,陈浦顺势在沙发坐下,把人拉到大腿上坐着。他用虎口卡着她的下巴,低眸问:“就这么进屋了?” “不然呢……” 呢字刚吐出,就被他含住了。 已是子夜时分,屋子内外都静极了。他的睡衣料子很柔软,身上是很淡的橙子和马鞭草混合的沐浴液味。这样的感觉有点奇怪,也许是两人都穿着睡衣,太贴身了,也太私~密了,有一种比平时还要宁静亲近的感觉。亲了一会儿,李轻鹞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他和她额头抵着额头,说:“谢谢。” 李轻鹞不说话,只在极近的距离凝视着他。 他和她对望了一会儿,彻底抬头,松开双手,还在她腰上一拍,示意她起来:“进屋吧,记得反锁好门。”动作特别果断。 李轻鹞转头看他一眼。 他坐在沙发上也看着她,眼眸深亮而温和。 两人没再说一个字,李轻鹞走回房,关上了屋门。 客厅里黑下来,陈浦叹了口气,躺下来,暂时不用盖被子,他也不觉得冷。沙发虽短了点,不过再艰苦的环境他都睡过,适应完全没问题。他闻着枕头上似乎有点香味,嘴角露出笑意,闭上眼睛。 虽然前头闹腾了这么久,可是没几分钟,陈浦就睡得很沉,毕竟白天忙得筋疲力尽。 里屋。 一盏小台灯亮着。李轻鹞用薄毯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睁眼望着天花板。 已经干躺了四十分钟,到了凌晨2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睡不着,完全睡不着。一会儿想陈浦在外头会不会也没睡着,一会儿想明早起来了她得第一时间冲去洗漱,洗干净脸了再跟他打招呼;又想案子的事,胡乱发散推理。 脑子里就跟跑马似的,李轻鹞叹了口气,这熟悉的纷乱感令她预感到,今晚八成要失眠。也许是夜太静了,也许是失眠令人烦躁无助,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下床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到陈浦酣然沉睡的那一刻时,李轻鹞的心里,飘过那么一丝丝失落。 她轻手轻脚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陈浦还是之前的样子,仰面躺着,两条小腿架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垂落在沙发旁。被子大半揉在沙发角落里,只有一个角搭在肚子上。昏暗的光线里,他的面容沉静而英俊,显出比白天更加凌厉的棱角。 李轻鹞把手脚放得更轻,走过去,慢慢把被子拉起,盖住他的胸口和腿。又偏头看了看,他没睁眼。 李轻鹞蹑手蹑脚往房里走,刚迈出一步,腰已被人从背后搂住,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被陈浦拽到沙发上躺着了。 第33章 沙发虽有那么宽,躺两个成年人绝对是很挤的。陈浦侧躺着,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怀里,双臂环绕,两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但是李轻鹞没有挣扎,也没说话,她明明没有故意吵醒他,却有种暗暗得逞的满足感。 陈浦似乎还睡得半迷糊状态,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问:“怎么跑出来了?睡不着?” 李轻鹞很轻的“嗯”了一声。 陈浦清醒了大半,手一用力,李轻鹞顺从地转了个个儿,面朝他。他和她脸贴着脸,问:“为什么睡不着?在想什么?” 她说:“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在这儿?要不我还是回去?” 她抓住他的睡衣:“不要。” 陈浦暗哑着嗓音笑了,说:“好,我不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背更紧地贴着沙发,又让李轻鹞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一条长腿环了上来,将人缠~住。李轻鹞也抱着他的腰身,两个人紧得像一个人。 李轻鹞忽然觉得这个失眠的夜晚,感觉好多了。 “睡吧。”陈浦轻轻地一下下拍着她的背,“我看着你,你睡着我再睡。” 李轻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她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的怀抱。但这个人换成了陈浦,好像又合情合理,心安理得,随便她怎么样都行。 她没头没脑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浦愣了愣,努力睁大犯困的双眼,含笑说:“大概是你开始撩我的时候。” 她来了兴趣:“原来你这么不经撩?” “可不是,所以说,别随便惹老光棍,尤其是活在刑警队这种和尚庙里的光棍。你敢惹我,就脱不了身。” 李轻鹞“啧”了一声:“是谁当时口口声声说不会见色起意的?” 陈浦不想回答这个很打脸的问题,捏了捏她的鼻子,问:“你又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不告诉你。” 陈浦立刻在她身上摸了一把:“说不说?我都老实交代了。” 她被摸痒了,忍不住笑,说:“停!不许摸!”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盯着她的眼睛,手却撩起睡衣下摆,得寸进尺地进去揉了一把,说:“说不说?” 刑警中队长的拷问技巧实在朴实而高明。李轻鹞整个侧腰和背酥~麻~战~栗~起来,她缩了缩,可他的手罩得很牢固。她又去拽他的手,自然是拽不开的。 也许人在黑夜里,都会是另一个样子。李轻鹞看着他此时的眼神,心里有一点毛毛的,她意识到不能再闹了,答道:“反正很早。” 这个答案在陈浦的意料之外:“什么时候?” 李轻鹞答得含糊:“我来二队之前,就在路上遇到过你几次,你没注意到我。可我知道你是谁,也很早就了解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浓稠厚重得像蜜一样的喜悦,一下子在他心中激荡开。一圈又一圈,它们发胀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泡泡,很快就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膛。他清楚听到自己一下又一下地有力心跳声,却只是沉默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用力咬住她的唇。 这是个非常深入、放~肆的吻。他和她两只手都十指相扣,胸~贴~着~胸,腿贴着腿,每一寸身体都完全覆盖着。他急切地在她的唇~舌中汲取着,仿佛这样才能抒发心中起伏的情绪,才能获取到他急切渴望的东西。只吻得李轻鹞浑身软得像一滩水,两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陈浦知道今晚不能再继续了,他移开唇,低~喘了几口,轻声说:“我会对你好的。我可能没有别的男人那么浪漫,那么机灵会哄人。也没有很多时间,陪你约会,谈恋爱。但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以后我要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都说出来,别气在心里,别影响我们的感情。”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会对你好的。” 不知为什么,李轻鹞的鼻子酸酸的,想说我也会对你好,可又偏偏说不出口,她只轻轻“嗯”了一声,说:“说话算话,不然我不要你。” 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不能不要。” 抱了好一阵子,两人松开些,不约而同笑了。李轻鹞说:“要不你还是回去吧,这样搞得你也睡不好。” “没事。”他说,“我不睡也没事。你快睡。” 李轻鹞听话地闭上眼睛。陈浦的手不再动了,也不再亲她,只抱着一动不动。 可李轻鹞……能感觉出,他那一处的硬~度和温度,有一阵子了。此刻,它就挨在她的腿上,一点低头的趋势都没有。 然而,陈浦看起来神色自然极了,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好像它并不是长在他身上的。 搞得李轻鹞都有点困惑了。她虽不是男人,体会不到这种情况下,男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冲动和难耐。但常识她还是有的啊。陈浦怎么一点不舒服的样子都没有。 她看着他温和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 他不是没感觉,只是在忍耐。今天这个夜晚,陈浦没有给她半点暗示,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半个字不提。 李轻鹞比之前每一刻,都要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陈浦真的是个绝对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哪怕已经29岁“高龄”,哪怕处事风格犀利老练,他内心的那个陈小浦,始终纯净而浪漫,风度翩翩。 李轻鹞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怜惜,不仅对他,还对它。 她怎么想,就怎么做了,把身体又往前贴了贴,和他,也和它靠得更近。像依偎,也像呵护。 陈浦浑身一僵,低眸望着怀里人全心全意依赖的模样,觉得她肯定是无心触碰。 陈浦能怎么办? 就这么僵着,继续忍耐那堪比钢筋混泥土浇筑的感受。闭眼,睡觉! —— 次日上午,上班没多久,陈浦刚和三队队长通完气,挂上电话,就见李轻鹞快步走到他的桌前。 虽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可陈浦的手臂因被她枕了一晚上,还隐隐发酸。这会儿乍一看到人,内心无法抑制地涌起柔情,很有一种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醒目的发光的,周围一切人和事都是背景板的感觉。 周围没有同事注意这边,陈浦的语气软了几分:“怎么了,慢慢说。” 李轻鹞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我可能找到他了。” 陈浦立刻拿起资料—— 那是个方脸平头,相貌粗朗凶狠的男人,与向思翎描绘的画像,有9成5的相似。 洛龙,35岁,湘城本地人,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家境算是小康水平。高中学历,因为打架斗殴,进过少管所。开过网吧,做过微商。23岁时因为生意纠纷动手伤人,入狱1年半。4年前,也就是2019年,又因为强~奸罪入狱。因为认罪态度良好,洛龙父母卖掉房子凑了一大笔赔偿金,对方出具了谅解书,只判了4年。两个月前他刚刚出狱,目前下落住址不明。 最关键的是,4年前入狱时,都要登记个人履历情况。2016-2017年间,洛龙填的赫然是:“网络直播。” 第34章 看到洛龙2017年有过做网络直播的经历,陈浦并未露出惊喜之色,反而皱眉。 “你也觉得意外。”李轻鹞了然地看着他。 陈浦点头:“对于七年前的直播经历,不管是刘怀信还是钱成峰,都讳莫如深,提都不对别人提起。当年他们带着李玉做的直播,绝对问题很大。洛龙如果是第三个人,为什么不隐瞒?反而随随便便写在履历上?” “只有找到他才知道了。” 然而,初步搜寻洛龙的情况,并不理想。 原来这两个月来,洛龙除了去atm取过两次钱,没有在外界留下任何生活痕迹。父母和以前的朋友,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在干什么。 洛龙入狱前的手机卡早已欠费销号,他并没有去办理新手机卡,当然就没有产生移动支付记录。他也没有使用身份证购买、登记过其他东西。这让警方追踪他的下落,成了难题。 毕竟在信息化社会,你只要和移动信息网络发生一丁点联系,就会留下踪迹。可你要是完全以复古的、去网络化的方式生活,那你也可以近乎“隐身”。 这也令洛龙身上的嫌疑更大了。 丁国强安排了一组人继续搜寻洛龙的下落。这天下午,陈浦和李轻鹞决定先去趟监狱,调查掌握洛龙的基本情况——你得先知道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更快地找到他。 城南监狱。 两人先找了监狱长。那是一位五十来岁、经验丰富的老干部。对于洛龙这个人,监狱长有着鲜明印象。 “洛龙这个人,看着鲁莽,其实聪明。他都不知道是几进宫了,惯犯,犯罪经验丰富。当然也是老油条,很会应付狱警。有些年轻的狱警都会吃他这套,觉得他人很不错:讲义气、有男子气概,身上有股勇武的劲儿,只是因为太冲动了,才犯错。但我觉得并不是这样。 洛龙这种人,我这辈子见过不知道多少。这种人其实很自私,也很精明,心里只有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换句话说,这个人早就没什么人情味了,已经定性。你很难管教,他也不可能再改。你说再多为他好,他都当放屁。 在监狱里,他是一小撮人的大哥,平时很凶,下手也狠,一副不要命的劲儿。他也很能吹,嘴才不错,总是炫耀以前的犯罪经历。所以,人人不敢惹他。但另一方面,他和狱警,还有监狱里一些老大哥的关系,又处得不错,从来不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不过,他确实有冲动的一面。他上次进来,就是因为强奸罪,当晚喝了酒,看女邻居漂亮,没忍住。据他说,那个女邻居平时也对他表现出有那么点意思,不知道真假。但就算人家对你有好感,也不能强行犯罪啊,据说还把人弄成了轻伤,非常的畜生。本来他只判了4年,去年就该出狱的。结果因为琐事,他暴怒之下打了一个狱友,才加了1年。” 陈浦又问,洛龙平时和哪个狱友走得最近。因为陈浦推测他有可能去投奔狱友了。 监狱长说了个名字:尚仁。 “尚仁今年已经51了,小老头一个,但他俩好像很投脾气,这两年成天在一块儿。尚仁虽然年龄大,但他九几年就入狱,早就和社会脱节,凡事反而听洛龙的。对了,尚仁比洛龙早出狱两个月。你们要找洛龙,是真有可能投奔尚仁了。” 陈浦就跟狱长要来了洛龙和尚仁两个人的资料,包括入狱前的卷宗,入狱后所有大大小小的记录。狱长给了他们一间空办公室,两人在里头仔细翻看。 彼时是下午3点多。由于昨晚两人回家很晚,还偏生要作,挤在沙发上抱着睡,自然睡得不好,腰酸背痛。李轻鹞这会儿困劲上来了,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风油精,往太阳穴、额头抹了抹。 陈浦闻到味儿,看着她斯文仔细的涂抹着这老物件,有些发笑。 李轻鹞很客气:“你要不要?” “来点。” 这要是在家里,陈浦肯定要把脸伸过去,让女朋友涂了。现在可不行,外出办公呢。他只能遗憾地接过风油精,戳戳戳戳抹抹抹抹,几下搞完。 李轻鹞看着他额头上不均匀的绿油,又联想到他表白当日眉尾没抹匀的面霜,实在忍不下去,伸手给他轻轻抹匀。陈浦一动不动,只垂眸看着她。心想成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这待遇,都快赶上贾宝玉了。 冲鼻的薄荷味直冲天灵感,两人的精神一振。 先看洛龙的资料。 有时候,文字和资料,看似刻板的记录,却能侧面反映出这个人的性格特点。 洛龙,35岁,身高184厘米,体重81公斤,穿42码鞋,身体健康,没有基础疾病。 正如狱长所说,洛龙这个人,入狱期间,冲动好胜,违规记录有不少条。无外乎是今天揍了这个,明天跟那个斗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但他在凶悍之下,也不缺乏心机。真正会严重触犯纪律或者得罪狱警的事,除了去年那次伤人,别的都没有。换句话说,洛龙并不是没心机的人,除非真的没忍住。 洛龙入狱前的随身物品,只有一个手机和钱包,钱包里有两张银行卡、身份证和几百块钱。别的就没了。 5年牢狱,没有一个人来看望过洛龙,包括他的父母亲人。 陈浦和李轻鹞又看尚仁的资料。 他的卷宗就很老旧了。 尚仁,51岁,身高182厘米,体重75公斤,身体健康,没有基础疾病。他是在90年代扫黑行动中落网的,当时是某个黑社会团伙的大哥,欺行霸市、敲诈勒索、集体斗殴,性质非常恶劣,所以判了三十年。 出人意料,年轻时的尚仁,有着白皙俊朗的外表。即使现在,年逾五十,又过了三十年牢狱生涯,照片上的尚仁,也比同龄人看起来硬朗端正。 尚仁入狱前十年,父母、亲人、朋友还来不停探望,后来越来越少。 到了2014年以后,也就是近十年,只有孤零零的一条访客记录。 李轻鹞的目光扫过最后那条访客记录,眼神倏地定住。 竟然是他! 第35章 旁边的陈浦也看到了,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陈浦掏出手机,核对访客姓名后,登记的身份证号。 向伟,身份证号xxxxxx。 没有错。 来访时间是七年多前,2017年的春天,身份证号完全一致。尚仁这位唯一的访客,就是死在2017年夏天的向伟。 陈浦和李轻鹞都沉默了一会儿。本来,他们的目标是洛龙,查尚仁是顺带手。没想到,绕一个大圈,又绕了回来。 来访记录本上,只写了“朋友探访”,并没有写明向伟来见尚仁的具体原因。监狱长找来当时负责尚仁的管教。管教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因为实在太少见了。 向伟是来找尚仁做亲子鉴定的。 据说两人谈了一会儿后,尚仁就向狱方提出申请,是做他和在外唯一女儿的亲子鉴定。狱方也同意了。 第二天,向伟就带了鉴定机构的人上门。过了几天,报告寄给了尚仁一份。但具体的鉴定对象是谁、鉴定结果如何,狱方并未过问和记录。 不过,来访登记本上,有那家鉴定机构的名称和联系方式。 要说陈浦脑子灵活呢,向伟的案子,现在正好在重审。那么他们借案件的理由,调取向伟的dna鉴定记录,也合情合理。 那家机构很快把鉴定报告发到了陈浦手机上。 尚仁和向思翎的是亲生父女的概率大于99.999%。 李轻鹞立刻联系局里同事,让他们在追查洛龙下落的同时,也搜寻尚仁这个人。他们俩很可能呆在一块儿。 接下来,陈浦和李轻鹞按照计划,又见了洛龙的另外六名狱友。 和监狱长说的一样,在狱友们口中,洛龙是个讲义气的纯爷们儿,也很凶悍霸道,没人敢惹。也有个别人觉得,洛龙这个人挺虚伪的。 “脾气很大,说不到一起去就动手。” “下手重,很厉害,几个人都打不过他,那么壮个人。” 李轻鹞又问:“他有没有提过以前的工作经历,譬如做生意,做直播之类?” “有!他说他以前生意做得很大,赚很多钱,不过后来为了朋友,借给人投资,亏掉了一大半。”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直播他也说过。”说这话的人犹豫了一下,李轻鹞温和地说:“没关系,什么都可以说,说得越详细越好。” 几个狱友互相看了看,大概是冲着有可能立功,那人接着说道:“他说以前,和两个哥们做直播,那两个都是大学毕业,但是都听他的。他们找了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整天轮流……嘿,就是那么回事吧,不仅自己有得玩,还靠那个女孩直播,赚了不少钱。” “他有没有说,直播具体有哪些内容?” “他说花样挺多的,有时候吃播,有时候搞笑,有时候就……擦边,露点什么的。那个时候直播管得不严。” 陈浦:“他们从哪里找到那个女孩?或者和那个女孩的关系。” “那他没说。不过我们问过他,说那人家女孩肯啊?他说肯,怎么不肯,不肯他揍死她。” “后来呢,为什么他们三个没有继续做直播了?” “说是直播平台被关了,就没做了。” “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他说散伙了,反正他们也玩腻了。” —— 离开监狱,两人又驾车前往洛龙的父母家。 此时夕阳西下,气候凉爽。陈浦降下车窗,阵阵凉风拂面而来,仿佛也吹散了人心中的压抑和纷乱。 李轻鹞说:“咱们一项项捋一下。首先按现在的逻辑推断,洛龙就是当年利用李玉直播的第三个人。他又在狱中认识了尚仁,出狱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杀死刘怀信和钱成峰报仇。正是因为尚仁的关系,他才没有杀向思翎母女,反而询问她们的情况。” “目前看来是这样。” 李轻鹞转头,望着陈浦的脸色,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洛龙这个人不太对?” 陈浦斜瞥她一眼,嘴角有了笑,“嗯”了一声。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管,接着查,把洛龙这个人查清楚再说。” 李轻鹞抄手抱胸,思索道:“还有尚仁。你说向思翎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不好说,不过我敢打赌,问到向思翎头上,她肯定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我真的不知道。” 李轻鹞笑笑说:“没错,还是别指望她了。还有李玉……”她的神色冷下来:“你说这个人还活着吗?她当年会是自愿的吗?还是被他们诱骗,强迫,洗脑控制?” 陈浦沉默了一会儿,答:“李玉八成是假名。我有种预感,她很可能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洛龙的父母住在一片三、四十年前的老居民楼里,很小的两居室。本来他们在市区有套100多平的商品房,5年前为了给洛龙强奸的女孩赔偿,卖房筹钱。现在他们上了年纪,也没有再做小生意,就靠着社保退休金和女儿的资助生活。 洛龙还有个妹妹,叫洛佳,今年30岁,考上了名牌大学,工作生活都在外地。 一提到洛龙,老两口脸上浮现同样灰暗的颜色。 “我们已经不认这个儿子了,他的事,都和我们无关。” “从小到大,闯祸不断,我们当父母的,不知道跟在他后头,陪了多少钱,丢了多少人。可他还是不肯学好,成天只知道要钱。5年前他犯了事,我们卖房,那时候就已经讲明,是最后一次管他。以后我们再没有这个儿子。” “什么儿子,那就是个畜生,狼心狗肺的东西。上个月他还来过,跟我们要钱,说没钱买手机。我们不给,他还打了他爸,打出满脸的血,还抢了我的金耳环和项链,把我钱包里的几百块钱也拿走了。我们俩用的老人机,他没看上,不然也得抢走。” “他是不是又犯事了?你们把他抓走吧,我们再也不想见到他!” 离开洛龙父母家时,陈浦接到同事的电话:“浦哥,我们查到了尚仁四个月前出狱时,办的手机号,也找到了他当时租的房子。” 第36章 四个月前,尚仁出狱时,用身份证办了个手机号,最低套餐标准,每个月8块。侦查员们追踪到他的手机号,几个月来一直在大学城附近的一片老房子活动。 侦查员根据手机定位,找到那几栋楼,很快打听到哪些人家在往外租房,就这么一家家问过去,果然找到了尚仁租的那间房。 陈浦和李轻鹞眼前是一栋六层老楼,是某家单位的老房子,有几十年房龄,所以房租很便宜。尚仁租的房在一楼。说是单间,其实是以前那种楼房底层,每家每户的杂物间,没厨房没厕所,更很便宜,一个月只要400。 在片区民警的陪同下,房东老太太掏出钥匙开门。这种房子条件差,通风不好,生活不便,尽管便宜,租的人也不多。据房东说,半个月前,尚仁退租搬走后,一直还没有人住进来。 门一打开,就是一股闷闷的霉味儿。统共七、八平的单间,水泥地,灰墙,对面墙上一扇小窗。靠墙摆了两张1.2米单人床,一张旧木桌,两张塑料板凳,一个塑料垃圾桶,还有一个那种最便宜的布料折叠衣柜。 陈浦和李轻鹞进去转了一圈,除了垃圾桶里的泡面包装袋、一次性餐盒、2块钱一包的红金龙烟盒,还有桌上的几张广告,尚仁他们没有留下别的东西。 陈浦问房东:“一共两个人住在这里?” “对。” “他们每天都干些什么?” 房东老太太说:“干什么我不知道,应该没有正式工作。有时候他们白天在家里睡觉,有时候晚上出去,清早才回来——毕竟租我的房子,肯定得留意,万一不是好人,我就得把房子收回来。” 所以说,陈浦最喜欢和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打交道,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跟你说。堪比半个侦查员。 “你这里是按月支付房租?” “对,毕竟租这种房子的,流动性很大,有时候都是短租。” “尚仁一共租了多长时间?他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来住的?” “租了三个月,他那个朋友来住了一个半月。” “您没留他那朋友的身份证复印件?” 老太太嗫嚅着说:“本来想提的,不过那男的看着太凶,整天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冲凉,对我还算客气。我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们租金没少给,就算了。” 李轻鹞说:“是的阿姨,您一个人住,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然外地的儿女也会担心。” 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 李轻鹞又问:“那您对这两个人,感觉怎么样?” 老太太一拍大腿:“哎!警察同志,你们今天来了,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肯定犯事了吧?” 李轻鹞笑而不语。 老太太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他们不是吸毒,不太像,挺精神的。那个小伙子还每天锻炼呢,房间里也没那些东西。但我还是觉得,他不是正派人。有一次,他还跟我楼上租房的单身姑娘搭话,把人家都吓到了,后头晚上下班,都不敢一个人回来。” 陈浦和李轻鹞对视一眼,李轻鹞问:“您有那姑娘的联系方式吗?” 老太太说的女孩就在附近奶茶店上班,跟人合租楼上的房子。她今天正好休假在家,陈浦和李轻鹞直接上楼找到了她。 女孩很年轻,才18、19岁的样子,不算漂亮,但是白皙清秀,还带着股青涩的孩子气。 一提起楼下住过的男人,女孩就露出略显恐惧和嫌恶的眼神。 李轻鹞问:“他找你搭过讪?” 女孩点头。 “他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 女孩有些窘迫地看了眼旁边的陈浦,李轻鹞对他说:“你先下楼。”陈浦声都没做,掉头下楼。 女孩好奇:“他是你的下属啊?这么听你的话。” 李轻鹞微笑:“可以这么说。” “不过他长得好帅,是我见过最帅的警察。” “我觉得也就还行。”李轻鹞神色平淡地说,“现在能说了吗?” 那是某个晚上,女孩下夜班回来,10点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她走到楼梯口时,那间屋子的门正好打开,洛龙嘴里含着烟走出来,看到她,他站定了,朝她的方向吐出了个大大的烟圈。 “之前没见过你,住楼上?”洛龙问。 女孩还是很单纯的,刚出来打工独立生活不久,一身学生气,点头:“是的。” 洛龙就笑:“那是邻居啊。一个人住?” 洛龙生得又高又壮,相貌也凶,笑得流里流气,女孩本能感觉到不安,支吾着说:“我还有事,先上去了。” “等一下。”洛龙突然走过来,跟在她身后,一副也要上楼梯的样子,手抓着楼梯扶手。狭窄的楼梯间,空间压迫感一下子朝女孩袭来。 “你、你还有什么事?” 洛龙又笑了,说:“交个朋友行不行?我住一楼,不过是暂时的,最近钱不趁手。很快就能挣钱买房,明天有空吗?请你出去玩。” 女孩吓坏了,说:“我没空!”快步跑上楼梯。 正好有邻居下楼,楼梯间的灯全亮了,女孩冲到家门口,发现洛龙没有跟上来,松了一口气,赶紧进屋反锁房门。 从那以后,女孩从不在楼下停留,下班也尽量早回来,或者让店里男同事送一下。偶尔有几次远远看到洛龙,她掉头就跑,躲半天才敢出来。 —— 李轻鹞把情况跟陈浦一说,两人对视一眼,陈浦还是那句话:“先找到人再说。” 两人刚走出这片街区,同事就打来电话:尚仁从这里退租后,最近半个月,他的手机信号定位已经查清。 大概在14天前,尚仁的手机信号进入黑黎峰。 因为山区信号问题,近些天来,尚仁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无法准确定位。 最近五天,他的手机信号一直没有出现过。 陈浦立刻给丁国强打电话,汇报了有关尚仁的事。 丁国强说:“好家伙,看来钱成峰的案子,真是洛龙伙同尚仁做的?” 陈浦说:“师父,我感觉这个案子不太对劲。” 丁国强很敏感,问:“你们那头调查洛龙还有什么发现?” “情况比较复杂,晚点回局里给你汇报。” “好。我通知三队一声,他们还在黑黎峰,让他们连着尚仁一块找。反正案子跟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第37章 天已经全黑了。 陈浦和李轻鹞所处的是大学城附近,夜晚特别繁华,整条街上都是夜宵小吃,处处坐满了人。 而在距此六十公里的黑黎峰深山里,几乎无人居住的森林里,黑暗也像食光的巨兽,正将寂静的一切吞没。 山林深处,传来脚步声。 两个男人,拄着登山拐杖,正在翻越湘城与临省的山脉。他们脚步蹒跚,衣衫褴褛,一个人手里握着把砍刀,另一个手里干脆只拿了根粗棍子。 其中年龄大的那个男人说:“咱们必须得跑吗?” 另一个抬起阴沉的眼,看着他说:“不跑,等死,还是等着把牢底坐穿?老子就不信,离开湘城,还跑不出一条活路。” ——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陈浦说:“饿了吧?先吃东西,咱们再在他们生活过的这片区域逛一逛,看能不能有发现。” “行。” 两人挑了家看起来干净的餐馆,就在街边的餐桌坐下,扫码点餐。陈浦图快,点了份小炒黄牛肉,一份炒粉,再看购物车里李轻鹞点好的几样,眼神顿住。 一盘素炒生菜,一盘凉拌豆腐,一个卤鸡腿。没了。 前两样在陈浦看来,直接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等于李轻鹞晚上就吃一个鸡腿?个头看着也不大。而且她每次吃鸡肉都要去皮,再去掉骨头,能有多少肉。 陈浦皱眉:“今天估计熬得晚,你再加点?要不和我一样,来碗炒粉。” 李轻鹞慢条斯理地撕开碗碟包装:“不要。” “听我的,晚上你会饿。”他正要在手机上加购,李轻鹞说:“陈浦,我有话跟你说,放下手机。” 陈浦抬头看着她,同时放下手机。 李轻鹞迅速在自己手机完成下单,当然没有加多一碗必定油香扑鼻的罪恶的炒粉。然后,她也放下手机,双臂搭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陈浦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皮肤风衣,黑色运动裤。其实皮肤风衣这种东西,穿在普通人身上,很难好看,太贴太软,没有型,起不到任何修饰身材的效果。李轻鹞平时都不爱穿。 可陈浦穿着却少见的好看。他本就肩宽腰瘦,脊背挺拔,手长脚长,常年运动的男人身材不需要修饰,只需要把原本的样子显露出来,就已经很赏心悦目了。 看着这一身漂亮肉骨的份上,李轻鹞赏了他一个笑容,才开口:“我希望明确一条原则,我们在一起了,不代表你能管我,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无论大小。大到职业方向、人生的重要抉择;小到我今晚吃不吃一碗米粉。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我找的是男朋友,不是爸爸。更何况我爸妈都干涉不了我。当然你也有这个待遇,今晚就算吃五碗粉,我也不会管你。只不过长此以往,我可能会不要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浦用黑沉的眼睛望着她,片刻后,偏头笑笑,提壶给她倒了杯茶,说:“行,我知道了,今天确实是我管太多了,还不是心疼你,以后注意。不过,我想声明一点:不管你以后多重,我都喜欢。” 李轻鹞:“得了吧。” “真的,你现在体重不过百,太轻了。我觉得110可能刚刚好。120也可以。就算140,我也抱得动,不过可能要双手。” 李轻鹞夹起服务员刚送来的那盘青菜,说:“虽然我不是为了你保持身材。不过,昨晚,是谁一直……”她顿了顿,果断说完:“一直来来回回摸我的腰?” 陈浦定定地望着她不说话。 李轻鹞:“呵。” 男人。 然而陈浦这厮的脸颊,居然泛起丝丝薄红,脸颊的肌肉轻轻翕动了一下。他低声说:“大庭广众,你别惹我。” “啧!”李轻鹞更来劲儿,最近的一桌客人离他们也有两三米,周围闹哄哄,她怕什么啊。她露出一个更加甜美的笑,隔着桌子把脸往前凑,说:“你凶什么凶?手感怎么样?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一把握的腰?还说什么140斤你也抱得动,虚伪。” 陈浦“草”了一声,刑警的手飞快,直接掐住了她的后脖子,身子往前一倾,就要捉住她亲嘴。 可李轻鹞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身手远不及陈浦,但是她灵活啊,脸一偏就避过了。陈浦亲了个空,刚想起身坐到她身边去逮人,旁边传来一个明显忍着笑的声音:“陈浦?” 两人回头,看到一个个头中等的胖子,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手里还端着一个热腾腾的麻辣海鲜锅。 陈浦也有点意外:“曹皖军?” 李轻鹞面带矜持的微笑,毫不尴尬地看曹皖军放下火锅,和陈浦笑着抱在一起。 “你怎么来我家店吃饭,也不打个招呼?今天免单啊,不许付钱。”曹皖军笑眯眯地说,一看就是个特可乐的人。 陈浦也笑,李轻鹞倒是扬了扬眉。 陈浦这个笑,和他在同事、在她面前的笑,是不同的。虽然他在她跟前也经常笑得很开心,但此刻他的笑,特别爽朗,特别开怀,甚至有着些许少年气。 陈浦说:“你家的店?巧了,我们在附近出任务,随便找了家看得顺眼的店,结果竟然是你的地盘。” 两人又哈哈大笑,陈浦拉着曹皖军坐下,介绍道:“这我高中同学,曹皖军。这是……”陈浦本来要说同事的,想到曹皖军刚才看到了那一幕,改口道:“我女朋友,李轻鹞。” 好在李轻鹞看起来,并不计较他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外人。其实陈浦有种感觉,虽说在这段关系里吧,李轻鹞对他管得有点严。但真在外人面前,他觉得,她一定会给他面子。哪怕哪天他们的关系被局里人撞破了,她也绝对跟他站在一边,不会犹豫,会护着他,就像他一定会护着她一样。 这么想着,陈浦的心底温热起来,放软了语气对李轻鹞说:“这我高中时很好的哥们儿,我们关系很随便,没事的。” 曹皖军已响亮地叫了一声:“嫂子好!” 李轻鹞微微凝神。 毕竟她上一次被人叫嫂子,还是七年前,马君鸿咋咋呼呼喊的。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心中略有感慨。 陈浦却哪里知道,以为她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这称呼,着实让男人舒服,于是他闷不做声默认了。 李轻鹞冲曹皖军一笑,点头。 陈浦又看着桌上那口香喷喷的海鲜锅:“这是?” 曹皖军就笑:“看到你坐这儿,我就把另外一桌的先端过来了。大哥,难道我就不能给你和嫂子加个菜吗?嫂子,我当年可是跟着陈老大屁股后头混的,虽说有两年没见了,你说我见了他,是不是该上供?” 这人讲话爽朗又风趣,眼神清亮坦荡,很合李轻鹞脾气。她也很给面子地伸了筷子,夹了一只虾,说:“我觉得你上供得很对,兄弟难得。谢谢你啊,很好吃。” 这下连曹皖军都觉得,陈浦这货找到这么个女朋友,真是走狗屎运了。瞧瞧,脸蛋漂亮,身材也好,还这么大方,有趣。 曹皖军立刻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说:“嫂子,敬你。我哥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 李轻鹞和他一碰杯:“好说。” 第38章 曹皖军立刻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说:“嫂子,敬你。我哥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 李轻鹞和他碰杯:“好说。” 曹皖军哈哈大笑。 陈浦也笑,眼睛一直停在李轻鹞脸上。曹皖军想的没错,哪怕陈浦觉得自己不需要女朋友挣面子,但李轻鹞的洒脱大气,给他的第一感觉,还是很有面子。就是诸如:我女朋友聪明又会说话,这么撑得住场面,肯定让曹皖军羡慕死了……之类的感受。同时他也觉得新鲜,没见过李轻鹞人前练达的这一面。毕竟她在他面前时,都是当爷那个。 这家店是方桌条凳,本来陈浦和李轻鹞是对面坐,曹皖军来了,陈浦就跟李轻鹞坐一条长凳上。此刻他忍不住搂住人的肩,顺着他们的话头说:“我哪里不懂事了?你叫我往东我敢往西?” 曹皖军听不下去了,对陈浦竖起大拇指:“哥,原来谈恋爱,你也是这个,太让人刮目相看了。去年我和几个同学聚会,你没来,我们还打赌你会单到多少岁。我赌的是40,是我低估你了。” 陈浦微微皱眉。曹皖军这话本来没毛病,但还是会带给人一种他陈浦以前很滞销很不容易才脱手的感觉。那可不行,李轻鹞听着呢。于是他说:“前几年是我不想谈,没遇到合适的。” 曹皖军立刻接口:“那当然,老大这么帅,想当年,咱们高中追你的女孩海了去了。” 这要换别的男人可能沾沾自喜,可陈浦马上沉默了。 果然,他身边的李轻鹞,阴阳怪气地微微一笑:“真的啊?我男朋友女人缘这么好?” 曹皖军觉得自己这句话也没毛病。但大家都是过来人,他隐约感觉出,陈老大的家庭地位,可能比他以为的还要低。于是他立刻找补:“嫂子你放心,老大那时候特别洁身自好,一个都没接受,你绝对是他的初恋。” 陈浦这才出声,轻嗤道:“什么绝对,本来就是。” 李轻鹞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不是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哪会介意那么久以前的事?那个女孩不算吗,陈浦你上次跟我提过的,那时候老跑去看人家,特别喜欢的那个女孩,你们没谈过恋爱?” 陈浦都傻了,心想我什么时候跟你讲过什么特别喜欢的女孩? 结果他还没反应过来,曹皖军上当了。对于那段往事,曹皖军的确印象深刻,毕竟是陈浦唯一一次感情开窍。他接话道:“你说隔壁学校那个女学霸,高二保送北大那个?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老大是老跑去人家学校,抄她的课表却只敢远远看一眼,还托兄弟给她送吃的不敢说是自己送的。但那时候老大是暗恋,还没表白,人就保送走了。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那个不算,没有谈。” 他一说完,桌上的气氛更安静了。 李轻鹞满意了,慢条斯理低头吃菜。 陈浦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面不改色给李轻鹞加了最大的一只螃蟹,柔声说:“多吃点。”然后抬头看着曹皖军说:“能说就少说两句,我谢谢你了。” 曹皖军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次见面的嫂子竟然就诈他!还诈得光明正大,自然流畅。 实在是……太阴了!这样的女人,他很怀疑感情经历犹如一张白纸的陈浦,哪里玩得过。 曹皖军干干地笑了:“哈哈,那时候都是高中生,青春冲动,闹着玩的,老大真没有很喜欢那个女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越说多越错,干脆战略性暂时撤退,站起来说:“那边客人好像有需求,我得过去一下,马上回来。” 曹皖军走开了,陈浦马上搂紧李轻鹞的肩,把脸挨过去,低语:“你可真够厉害的,三两句话就把我高中的底子套出来了。不会真在意吧?那时候才十几岁,也就是有点好感,喜欢都谈不上。要不是曹皖军今天提,我都想不起这个人了。以后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全都如实交代。我坦坦荡荡,干干净净,不怕问。” 李轻鹞慢悠悠地说:“不会啊,我觉得高中十几岁时的初恋,最纯真,最深刻,会让人一生难忘。我懂的,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陈浦:…… 靠!怎么当了半天孙子,被滋一脸酸醋的还是他! 不过李轻鹞本来就是开玩笑逗他的,两人又说说笑笑几句,曹皖军绕回来了,手里还拎着瓶白酒,两个酒杯。他要给陈浦倒,陈浦严肃地挡住杯子,说:“这几天都有任务,不能喝。” 曹皖军只好自斟自饮,聊以慰藉。 两人又说了读高中时的很多趣事,曹皖军本就很会照顾人的情绪,陈浦更是时时注意不要冷落李轻鹞,所以尽管李轻鹞对他们的高中时代了解甚少,三人也聊得很开心。 末了,陈浦看看时间,说:“我们差不多该走了。今天就到这儿,下回我和嫂子请你。” 曹皖军想了想说:“我多问一句,你们执行什么任务,能说吗?我现在就住这一片,地头熟得很,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陈浦和李轻鹞交换了个眼神,陈浦掏出手机,给他看尚仁和洛龙的照片:“见过这两人吗?” 曹皖军:“你问对人了,我还真见过!是不是住那几栋运输公司的老楼里?他们经常打我这儿过,不过没进来吃过东西。那个年轻的看着不是寻常人,我有印象。” 陈浦眉头一扬:“他们外出去哪里,干什么?” 曹皖军摇头,指着街后边的一条巷子:“那我不知道,他们总往后头去。” 告别了曹皖军,陈浦和李轻鹞直接走进主街背后的巷子,那里是一条窄街道,冷清很多。街道两旁有居民楼,还有很多旅馆,以及小超市、五金店、几家饭馆,另外还有好几家网吧。 陈浦扫了一眼,就说:“去网吧。” 李轻鹞心思一转,明白过来。那两人有地方住,这些店里,经常去的,只可能是网吧。 第39章 而且,目前看来,洛龙没有办新手机号,他还跑去跟父母要钱买手机,也没要到;尚仁没有移动支付记录,经济看着也拮据,八成用的非智能机。那两人如果需要上网,了解外界,或者谋划点什么,只能去网吧。 这条街上一共三家网吧,两家装修好,硬件也好,收费贵一半,都是些年轻人在打游戏。另一家则老旧一些,一问资费也便宜。陈浦二人直接进了第三家。 两人把照片给网吧前台看,前台小伙子一眼就认出来,说:“这两个人是经常来,有时候白天上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包夜。” “他们有没有经常坐的机子?”陈浦问,目光落在临街的窗边。 结果小伙子就指着窗户下面那几台:“每次都坐那里,可能空气好吧。” 陈浦笑笑,低声对李轻鹞说:“你猜是为什么?” 李轻鹞走过去看了看,猜测到:“为了随时跑路?”这里是二楼,从窗户跳下去也不高。 陈浦点头:“我猜是,这种惯犯,很多小习惯都刻进了骨子里。他们才放出来,不见得是为了躲警察,就是条件反射。” 李轻鹞表示受教。这种细小的经验,对于老刑警来说,无处不在,信手拈来。说不定哪天查案就能派上用场,陈浦这是教她呢。 局里的技术人员很快赶到,结合监控拍到的两人上网的时间段,在那两台常用的机子上,把他们的上网记录都拉了出来。 他们没有清除过上网记录。 这两人浏览得最多的,有两种,一种是黄色网站,另一种就是求职网站。在两人制作的简陋简历里,当然隐瞒了坐牢的过往。尚仁写的是以前在家务农,外出打工;洛龙写的是自己开店。大概是因为他们寻求的是底层工作,大概率不会仔细核查两人经历。 两人投出去很多简历,回应者寥寥。这时,有两封邮件,引起了陈浦二人的注意。 发件人:湘城市黑黎峰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邮件内容: 【洛龙您好: 我们收到您的简历,邀请您来我司面试(守林员)一职,请您于三日内携本人身份证和简历到黑黎峰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办公室面试,办公室电话:(座机)xxxxx。】 发件时间是半个月前。 而尚仁的求职邮箱里,也收到了一模一样的邮件。两人都回了邮件表示,一定会按日期赶到参加面试。 —— 刑警队三组中队长,名叫方浩,今年35岁,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在陈浦接手二组前,方浩也是队里独领风骚的青年才俊。虽然英年早婚,育有一儿一女,但方浩依然是我行我素、敢作敢当的性子。三组的队员都很服他。 方浩和陈浦,在破案业绩上龙争虎斗、轮流风光不知道多少次。不过总体来说,方浩稍逊一筹,所以心中很不甘。前段时间,就是他撺掇组里的两个单身刑警去二组偷花,谁知在李轻鹞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紧接着陈浦从云南回来,去哪儿都带着李轻鹞当搭档,形影不离,密不透风。方浩眼瞅着陈浦这老对头就有问题,八成是要老牛吃嫩草。毕竟副局长和小他五岁的局长太太,丁队和小他四岁的队长夫人,当年不都是这么回事。哪像方浩,和他老婆是高中同学,青梅竹马。所以方浩很看不上这些仗着年龄大职位高,忽悠小姑娘的男人。局长和丁队也就算了,他不敢。但是他当然可以看不上陈浦。 这么青春靓丽的姑娘,陈浦明明是和他一辈的人,下场和年轻小伙子们抢,多不要脸啊。 于是接到陈浦的报信电话后,方浩只冷冷淡淡答了句:“知道了,多谢,欠你个人情。” 正巧,陈浦对他也有意见。据闫勇当时打小报告,方浩还故意安排两个手下凑到李轻鹞身边,一起执行任务。于是陈浦的语气也很平淡:“不用谢,我出力不多,都是李轻鹞查出来的。我这个当组长的也得谢她。” 方浩被恶心得直接挂掉电话。 不过,斗气归斗气,陈浦向来靠谱,他给的线索,方浩很重视,立刻把队里几个骨干都召集回来,说:“忙活半天,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马上把旅游公司负责招聘的人招来,还要他们的全体员工名录。” 这可真是灯下黑了。 与此同时,方浩干劲更足了。按照陈浦所说,尚仁最后的手机号消失在黑黎峰,两人又专程跑来黑黎峰找工作,洛龙不杀向思翎这个最大的疑点也找到了解释。凶手不是洛龙是谁?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旅游公司的人事经理很快到了,然而他对这两个人毫无印象,他带来的人员名册里,也没有他们。 方浩问:“会不会他们来过了,没面试上?” 人事经理又让下属送来面试人员登记簿,所有来面试的人都会签到登记,里头也没有那两人。人事部负责招聘工作的几个职员,也表示没有印象。 方浩犯了愁,说:“邮件就是从旅游公司发出的,不是你们人事部发的,还能是谁发的?” 这句话提醒了人事经理,他说:“对了!我这里招聘的都是正式员工,有编制的,也有合同制的。但后勤那边招的一些临时工,不归我管。负责后勤的老王,偶尔也会用到公司的招聘账号。” 后勤主任王伟很快被找来了,那是个四十多岁,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王伟看到满屋警察的架势,愣了一下。他也知道最近山上出了杀人案,在追逃犯,这两天都没对游客开放。他有些紧张地低声问人事经理:“怎么回事?难道凶手是我们的员工?” 人事经理安慰道:“没事,别瞎想,找你问两个临时工的情况。” 方浩把那两人的照片拿出来,给王伟看。王伟眼睛睁大了:“我……是招了这两个人来做工,他们怎么了?犯事啦?” 王伟估计怕担责任,脸色不太好看。方浩说:“王主管,别紧张。我们想找到这两个人,他们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第30章 方楷发完言后,大伙儿议论纷纷。丁国强问:“方楷说的三点,大家都同意吗?” “同意。”“同意。”“观察很细致。” 丁国强就叫了个人,把方楷说的三点,都记录到黑板上。 这时丁国强点名了:“李轻鹞,你说一下,向思翎这条线你跟得最久。” 李轻鹞坐在外围,立刻站起来,答:“是。”她很明白,不仅是她跟这条线最久,这也是领导的态度——给新人发言机会。很多人看过来。 她今天穿一件浅绿针织长袖,深咖色长裤,站在一堆刑警中,就像一株清雅的百合,落在黑乎乎的泥地里,越发显得个子瘦高苗条,肤色白皙清透。可这样容颜柔美的她,却不会给人半分娇弱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站得太直了,眼神太淡了,声音又太稳。 她说:“我先说一下对于向思翎的判断——我赞同方楷的话,她和钱成峰的死无关,凶手另有其人。主要原因有三点: 第一、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向思翎和钱成峰,正在准备他们父女俩出国的事。向思翎没有理由在这时候杀掉钱成峰,她也没有杀人动机; 第二、向思翎非常爱女儿,这一点从没变过。如果她今天计划杀人,没必要带女儿来,只和钱成峰约好共度二人时光就行。我不信她会让女儿亲眼目睹父亲被杀,重蹈她的覆辙。 第三、我感觉,向思翎的作案风格,和这起案件完全不同。向思翎非常谨慎、细致、计划周全,几乎是把所有能算的都算到了,确保不出错。相比之下,这起案件的凶手,虽然也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风格依然要粗犷很多。无论是逃跑路线的选择,还是杀人现场的控制,都充满了机动性和风险,但凶手好像无所谓。一个很谨慎周密,一个却大开大阖。他们不是一个风格。这起案件的凶手,和刘怀信案的真相,才是一个人。” 顿了顿,李轻鹞继续说道:“回到犯罪现场,我也有两点小发现。第一,凶手用来堵住钱成峰嘴巴的毛巾,中途拿出来过,那个位置的地面才可能沾上口水,毛巾上也沾到了地上的血迹。为什么?如果他决意杀人,为什么中途要冒着钱成峰出声呼救的风险,拿出毛巾,让他能够说话——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在逼供,要从钱成峰这里,问出一些事情。”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 “第二,和刘怀信对比,钱成峰的遗书,无论是透露出的情绪稳定程度,还是文字内容,完全不同。我记得很清楚,刘怀信的遗书,字迹清晰,笔锋稳定,一气呵成,也很整齐。所以我一直觉得,就算当时受了胁迫,刘怀信写下遗书的文字时,也是心甘情愿的,他的内心真的有愧。钱成峰则不同,他当时肯定慌极了,一点都不想死。 遗书内容,肯定是凶手指定或者要求的。刘怀信写的是:【但愿我的死,能够赎罪】。钱成峰写的是:【我是个畜生,不配活在世界上。我就算死了,也无法赎罪。】这说明,在凶手心里,对这两个人的仇恨程度,是有区别的,刘怀信尚可原谅,钱成峰罪不可恕。” 若说李轻鹞对于向思翎的判断,并不出彩,很多人想到了。但后头两点推断,却令老刑警们都兴奋起来。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才来几个月,思路已如此敏锐,态度又落落大方,令人不能小觑。 一队队长那个混不吝的,甚至不顾场合,重重拍了一下身旁年轻刑警的背,意思是这么好的姑娘,你怎么还没追到?年轻刑警的脸立刻红了,偷偷又望了李轻鹞一眼。 不过李轻鹞还真没注意到这位路人甲,她发完言坐下时,确实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她的目光随意一抬,就和陈浦对上。 他是背对着她坐在前头的,一只胳膊放在桌上,侧身望过来,另一只手搭着椅背,手里还捏了支笔。他的脸色平淡,和听方楷发言时的表情一样,一副下属再牛逼我也云淡风轻深藏功与名的端重模样。只是在两人目光对上时,他的眼里闪过似有似无的笑意,就把身子扭了回去。 李轻鹞平心静气低头,继续做笔记,微微一笑。 又有二队三队的几个人,发表了意见,内容大同小异。最后丁国强点了陈浦的名。 陈浦说:“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我再补充两个细节: 第一,刘怀信案时,我们一直搞不清楚的一点:凶手是怎么做到,在不搏斗的情况下,逼迫刘怀信割腕。现在答案清楚了——凶手有枪。但是问题也来了,他既然有枪,在这起案件里也开了枪,为什么还要选择割腕这么麻烦的杀人方式? 刚才李轻鹞说了,刘怀信死前的心态和钱成峰不同,他是心甘情愿去死的。那么我推测,刘怀信是在凶手的诱导下,自己割的腕,所以割了四道才成功;而钱成峰是凶手亲自动手,一刀毙命。这是很难的,凶手训练过很多次。割腕,这意味着放掉身体里所有的血,让死者看着自己一点点慢慢死掉。这对于凶手而言,一定有特殊意义。 第二,凶手不仅训练有素,而且心态极其稳定。我也赞同李轻鹞说的另一点,他的作案风格,确实比向思翎粗犷。但我认为,他一定比向思翎更擅长犯罪和杀人。 我们回想一下向思翎所描述的整个作案过程——当他掏出枪后,钱成峰肯定试图反击,但是他开枪极其果断,枪法也准; 向思翎母女的到来,对于凶手继续控制现场,是有很大难度的。孩子再小,他也要同时控制两个人;而且向思翎不是普通女人,身体素质很好,对自己有过训练,有一定的反击能力。但凶手几乎是瞬间确定了应对方法——没有用麻烦的绳索,而是掏出了束口带,先抢到孩子,令向思翎不敢反击,轻而易举将两人制服。 接下来,他和她们在尸体面前聊天,聊了半个钟头。离开时,又冒风险,骗向思翎是出去抽烟,不急不慌逃离。 凶手在整个犯案过程中,心态极其放松,冷静,机变能力强,游刃有余。这说明他很可能之前就具有丰富的犯罪经验,并且完全不怕死,肆无忌惮。” 会议现场再度嘈杂起来。 陈浦所描述的这种亡命之徒,他们之前不是没遇到过。但是犯罪技巧这么高超,还有枪的,还是第一次。 这意味着,一个高度危险的连环杀手,一直在湘城。而随着第二次作案,他显然不打算再隐藏自己了。 丁国强的心情听得越发沉重。陈浦这小子,他的亲徒弟,向来就是这样——什么话领导怕听到,不最爱听,他就说什么。偏偏他说的都是耿直的真话,让你只能捏着鼻子认。不过,卒郁之余,丁国强也有点骄傲,觉得徒弟的发言抓住了案件和凶手最核心的本质。 丁国强表面很矜持地点头说:“陈浦说得很对,各部门必须提高警惕,全力以赴,尽快抓住凶手。所以,大家都同意,这两起是连环案件,凶手是同一个人?” 大家都点头附和。 一道声音响起:“丁队,我还想从犯罪心理角度出发,发表一下看法。” 丁国强挑眉看向周扬新:“你说。” 大伙儿也都安静等待着。 犯罪心理,在座的都知道,多多少少也会一点,有时候也会运用一部分到查案里。周扬新平时是个踏实傲气的小伙子,人缘很不错。大家也知道,他是个犯罪心理迷。但像今天这样,真碰到连环杀手了,周扬新郑重其事从犯罪心理角度发表意见,还是第一次。 周扬新站起来,那模样倒是令李轻鹞侧目——平时的吊儿郎当一扫而光,气场沉稳了好几岁,眼中锋芒毕露。倒像是和丁国强、陈浦一挂的老刑警了。 李轻鹞心想,人有特别热爱和追求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周扬新说:“我做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心理侧写,尽我所能,希望能对破案有参考价值。很多情况,前面的同事都讲了,譬如凶手训练有素,心态极其稳定,这些不再赘述。还有凶手的年龄、外形,也都有了。除此之外,我认为凶手还有以下四个特点: 一、拥有超出常人的经济实力。手枪不是普通人民群众可以接触到的,必须有国外渠道,国内能弄到很难,就算能弄到,那也必须有非常可靠的人脉关系,价格极其昂贵。 二、我和李轻鹞,对于凶手作案风格的看法,有所不同,或者说,我们是从不同角度去看。她看到了大开大阖,粗犷。我看到的是计划性、明确的目的性,闲庭信步般的作案风格。凶手拥有充足的空余时间、足够的财力,以随心所欲的态度,来策划这两次犯罪。我从中读出了某种微妙的优越感; 三、凶手的作案速度一定会加快。第一起刘怀信案,他还伪装成自杀,明显想要拖延时间,大概是因为作案目标不止一个,怕警方过早察觉他的真实意图,所以放烟雾弹。但这起案子,他连自杀都不伪装了,甚至还露了脸。这说明,他离他的最终目标不远了。如果说这个案子,对于他来说,都像开胃小菜一样轻松,那么下一个案子,他一定还会杀人,并且性质会更严重,很快就会有第三起命案。我同意陈浦的看法,他早已经不在意生死,只要在被警方抓住前,完成所有作案目标即是胜利。 四、把遗书折成千纸鹤这一点很奇怪。为什么不是简单叠成方块留下呢?这个行为很细腻,很抽象。我上网查了千纸鹤的寓意,有三种:一是祝福勇气健康好运;二是表达友谊;三是表达美好的心愿。总之,表达的都是美好的东西。凶手到底想要祝福谁?还是在反讽死者和他曾经的友谊? 我的看法就这么多。” 周扬新坐下后,众人又低声议论了几句,倒是没有人发表不同看法,还有人对周扬新点头赞许。李轻鹞认真在笔记本记下了这几点,她觉得很受启发,或许回头她也该多读读犯罪心理方面的书。 丁国强向陈浦投去个询问的眼神,陈浦点头,表示他也觉得周扬新讲的有价值。 其实丁国强干了大半辈子,以前碰到连环杀手也就两次。有一次还是作为辅助力量,协助省厅、他亲哥丁雄伟那里的案件。不过当时,他们请来的犯罪心理专家,也令丁国强印象深刻。 到这时,黑板上有关这名嫌疑人的结论,大大小小,已经写得满满登登—— 【1、熟人; 2、训练有素; 3、认识向思翎; 4、穿42码鞋,身高170-175之间;体重无法判断。 5、使用m1911手枪; 6、杀人前拷问过钱成峰; 7、割腕放血对于凶手有特殊意义; 8、心态稳定、放松,不怕死。 9、犯罪经验丰富; 10、对钱成峰的恨意超过刘怀信; 11、拥有超出常人的经济实力; 12、计划性、目的性、优越感; 13、作案速度会加快,很快会再杀第三人; 14、千纸鹤表达对谁的祝福?】 丁国强思索片刻,做出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待会儿他亲自带陈浦、三队队长,再加一个亮点周扬新,去找局领导汇报。 现阶段案件侦查,以二队、三队为主。二队主要负责根据向思翎提供的画像,以及今天的会议结论,尽早排查、确定嫌疑人身份;三队继续负责黑黎峰现场嫌疑人搜寻和追捕。 第30章 方楷发完言后,大伙儿议论纷纷。丁国强问:“方楷说的三点,大家都同意吗?” “同意。”“同意。”“观察很细致。” 丁国强就叫了个人,把方楷说的三点,都记录到黑板上。 这时丁国强点名了:“李轻鹞,你说一下,向思翎这条线你跟得最久。” 李轻鹞坐在外围,立刻站起来,答:“是。”她很明 发现闪电金灵蟾,让他激动的有点儿控制不住体内的血气,脸上也现出疯狂之色。 但比较恶心人的是,这几天他只能躺在这里,委屈的什么也干不了了,包括洗白白,和放水……。 “对此我深感抱歉,我的督查者部队也才从十三g的虎口中逃了出来,狼狈的我们为了体面的见到你,还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一下。”世子冷冷地说道。 两人在众弟子羡慕的眼光中驾起霓裳羽衣冲天飞起。击翅高飞,居高临下那么一看,五峰呈翠,峰顶彩屋映光,有虹桥架在云涧,乍看犹如天上宫阙。两人在云端之上划过两道长长的弧线,最后落入双子峰左峰。 “可恶!”兰暗暗地说道。木枫呆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兰。 果然,就在江寒把木牌拿在手中的时候,就看木牌的背面,一道道红色的线条在江寒的眼前,纵横交错起来。 透过这处空间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星空,江寒一时间难免又想到了地球上的人和事。 与早已等待多时的雷州城城主雷蒙汇合,一起前往雷族所在的黑雷崖。 燕云城虽然融合了星魂,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强悍肉身,但强大的攻击轰在了他的身上,身外可以无事,可是他的内府却受到了巨大的震荡,顿时一口鲜血没有忍住喷射了出来,身上的火焰也被击灭了半尺。 “你亲爱的儿子好像就是g的人害死的呢!”面具男冷笑道,说完便转过身准备离开了。 整间屋子寂静无声,一屋子的人都紧紧盯着千雪美奈,生怕她一点头,然后丸子就真把肚子开个口子,让千雪美奈看看她是不是一个腹黑的人。 说着阎十一又把之前得到血地龙粉末,太阴雪莲花瓣等珍稀法药都绊了进去,才拿出黄表纸开始写符,写的还是都天大雷火印神符。 还是因为排队挨训的原因,社团活动时间又过了,路上人影也没有几个,李如海和樱子边走边说话也没人打扰。 因为她知道,如果班上的操行分被扣一分的话,另一个母老虎铁定被激怒。那只母老虎的残暴程度比王茹雪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就算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哇,好好吃呀!”包紫这个吃货自然不必说,比她脸还大梭子蟹、比她手臂还粗的对虾,一手抓一个,吃的那叫一个美。 此时的穆婉婷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绝世的容颜让武义一时间竟然失了神,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这个执掌大权的男子愤怒到了什么地步!男修的身躯瑟瑟发抖了起来。 息四爷一早就差人来唤了息家所有的人到太爷的跟前,不管怎么样,这府里也总要个能撑起的人。 方敖当时就懵逼了,这老头要不要这么闷骚,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待‘花’九舒舒服服地清理了一场,她想找息子霄的时候,才发现一时半会瞅不见人,唤了‘春’生来问,‘春’生只说,姑爷沉着脸出去了。 第31章 李轻鹞领到的任务,是和二队另一个同事,根据嫌疑人的画像,在居民资料库中筛查、对比,最终确定向思翎指认的嫌疑人到底是谁。 虽然画像师已经绘制出人像,这并不代表,警方立刻就能够知道他是谁。因为技术部门将画像导入数据系统后,光是本省常住人口中,与画像相貌相似的人,电脑就筛选出三百来个。这些人,背景、 天魔杵的血光刺透而来,看似势不可挡,可片刻之后在半空中却是被冰封住,横于天际,像是一根根冰锥。红袍男子微怔,再次挥舞天魔杵,一股强大的力道像火山爆发喷涌出来,被冰封的血光冲破浓冰,再次飞出。 不是谁,都有资格登上九歌台,上九歌台者,要么对家族有着莫大功绩,要么是严重违背萧家祖训需接受审判拷问。 之前曾说过,因灵玑洞天与神州时间并不一致,初入洞天之人将受到洞天内规则限制,无法自己掌控落脚之地。 叶白看着那被他们二人饕鬄一空的笋片,对于那老太太也是印象也是好了很多了。 傲无常、铁勒、郭解、田横等人就在不远处,看到两人的举动,立时全身戒备。追魂、噬魄的强弓硬弩自始至终都在弦上,纷纷拉成满月,锁定楼外楼的一众高手。 一座座崭新的大木桌拍成一条线,人声沸腾,盘盘佳肴前,数不清的人把大街挤得喧闹非凡,米斗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大庆,恐怕考了太川州第一状元,也拿不出这么热闹的大庆来。 各大宗门的人在第一时间纷纷融入,神秘地宫,道路纵横交错。比之地面上的宫殿更加的复杂,各大宗门的汇聚在一起,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趋势。 而他为了感谢傻子,决定信守诺言,让他吃个饱,所以才第一时间带着傻子去了食堂,没想到就发生了后来那场冲突。 强攻无果,李云尘便学妖尊,将破刀插在地上。黄沙细软,破刀直入而下,几乎被漫去大半刀身。 他只觉自己迷糊间,不知是睡梦中还是现实,似乎有人在黑暗中叹息了一声,随即原本他觉得很冷的身子,顿时渐渐暖和了起来。 鱼稹此时也发现了叶天一和童湄二人,看着他们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不用说也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们一定是在看自己接下来如何应对,同时又在想如果自己完成不了导致被处死,又会是谁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一阵的寂静,莺煞低头看了看不争气的肚子,饶是她杀人无数,也是脸色一红。 这是无意之中得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如果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老板,还用在这当经理吗?肯定会高升,所以这时候经理心里就像开了花一样。 “滚,明明是你们先来欺负浩哥的!”邓彪一边扶我起来,一边恼火地回骂。 结果我都能想到,若我真一无所知,待到10月4号,五百万打了水漂。霍柔到时还能和我装装无辜,市场么,谁会知道突然崩溃? 那笑意落入东方恒清的眼里,他的心忽然莫名地漏跳两拍。她怎么来了?他望向守在枕碧楼大门前的朱雀,见她沉静肃然,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带着保焕离开。 紧接着又往我脑门上踢过来一脚,我顾不了膝盖上的疼痛,赶紧伸手去抵挡。张琪攻势相当猛烈,立马又在我下巴来了一记重拳,我没防住当场重拳倒地。 第32章 一直以来,对于男女关系,李轻鹞既谈不上热衷,也算不上冷淡。洒脱的外表下,其实藏着随遇而安的被动心态。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一个男人刚当上男朋友三天,就想在她家过夜。 她上一个男朋友还是骆怀铮,两人的关系纯得不能再纯。此后就是长达7年的断情绝爱期。所以她虽然不是保守羞涩的人,但对于男~女之事,也 “都给我叫!”杨光利用真元,将自己的声音扩大许多倍,如此说了出来。 “阿希礼。”等玫兰妮轻轻又叫了一声,斯佳丽这才控制住了自己。当她在最后的审判日面对上帝,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对自己的判决时,也不会比现在更难受。她的灵魂在畏缩,但她还是抬起了头。 古长风挥了挥手,没工夫再跟地藏王闲扯,心里有些担忧人间的状况。 “咔嚓…”杨光从空间通道里面走了出来,踩在了一根枯树枝上面,发出了声音。 本来他今天下午拍完戏可以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拍戏的,可因为她去网吧打游戏被班主任抓到,傅清泽直接就买了票回来,连休息的时间都没了。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如果不重视敌人,那只会死的很难看。 而现在,看着前面的人纷纷倒下,看着血肉模糊的场景,兰博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才急速地分泌,这样的战场,很久已经没有见到了。 林时之前和机器人周旋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机器人自愿打开脑后的控制中枢,毕竟她还不想被炸死。 夏兮兮就接受了管家口中说的那些话,独自一人坐在大厅内,名为守夜,实为惩罚。 你们要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融入社会,这个社会并没有忘记你们,所以你们也应该回报社会,我也不要求你们竭尽所能,但你们至少要懂得感恩。 显然丘处机要比师兄马钰看得开,也将世俗的人情世故理解的极为透彻,而这正是当初王重阳不传大弟子马钰,而将掌教之位传于他的原因。 星网的监管还有精神力保护装置和强制下线的安全设定都是出于对星网登陆使用的安全保护,黑客能够游走其中依靠的是异于常人的精神天赋和技术支持。 虫舰迫不及待到底从已经撑开大半的虫洞中跑出来,当虫洞完全打开那数量更是惊人,两个行星堡垒一个行星防区,即使不至于沦陷,但是伤亡的数量绝对会翻倍增长。 随后,他又查探到了莫宁身上的气息,瞳孔顿时一缩。脸上浮现了一丝惊骇之色。 而远处的那头金狼,虽说也是施展出了化身,但是化身的品质仅仅只有五成,只能够发挥出本体五成的力量,显然不是青昊的对shou。 这只独行的铠武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莫名进入狂暴状态。 近四百名弟子二人成列,一字排开,运了轻功扫过两座山,前排的负责洒油,后排的负责点火。见了npc也不接战,直接在他们头顶踩了松尖而走。 这让叶宇想到了曾经二人的约定,不由得让叶宇感到一阵为难。当年不过是推搪之词,却不曾想眼前这个丫头如此的执着,竟真的种出了十八学士这等奇异茶花。 军官想明白了,墨夜将这些消息告诉她当然不会是闲着无聊说闲话,肯定有计划和目的。 第33章 沙发虽有那么宽,躺两个成年人绝对是很挤的。陈浦侧躺着,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怀里,双臂环绕,两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但是李轻鹞没有挣扎,也没说话,她明明没有故意吵醒他,却有种暗暗得逞的满足感。 陈浦似乎还睡得半迷糊状态,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问:“怎么跑出来了?睡不着?” “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追了你这么久,是越来越爱你,怎么会腻。”顾夕哲轻轻捏着夏伊的下巴,专注地看着她。 那个时候她还在上高二,放假在家,晚上的时候楼道里很‘热闹’,原因就是自己隔壁的一个哥哥突然去世了,死因是心梗还是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哟,这不是李老师的表哥吗?”虽然胡刚强被打得满脸是血,但大家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听到顾夕开口,一边注意力集中在前面,又分出一只手来从旁边取了个封口的牛皮纸袋递给了顾夕。 虽然没有看着她说话,却能感觉到一种压迫感,郭静君在心底不断地对自己说,忍吧,只要她忍到将孩子生下来,这个家就是她在说话了。 真要知会了,真如当日会上校所言,老领导准会扛大刀杀入京给他一个教训。 顾夕摇头看着他们笑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纪怀风的声音,赶紧转头。 原来是红孩儿手短,拿碗在外扑腾了好一会儿却是连水也没够着,气得不得了。 “姑娘,您没事吧。”平灵去取炭回来,正好看到随喜在用力地甩头,马上担心地问。 婆婆爷爷都是酒缸,尤其婆婆邓桂枝,她是体育老师退休下来的,当年可是酒界的巾帼英雄。 却见客栈院内的茅房此时臭气熏天,有挑粪夫正在打粪挑上板车。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何必非得费心思去找那种专门打工的呢,还不如去镇上找一些普通老百姓,他们很多都是以种田为生,在这方面的经验说不定比自己都要充足。 目光一扫,便看到了对面树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楚歌身影,正目露精芒凝注着他,奇道。 虽然说那些话,这些时候已经说过无数遍,但自己总是不放心烧饼这家伙心大的毛病,只要见到面就会提醒一次,总会有些效果吧。 双腿因血液循环不畅而形成的紫色淡化不少,扭曲变形的弧度也微不可查地矫正了些许。 突然,一团血淋哗啦的东西从哪烂抹布中掉了出来,她被下了一跳,忙向后退了两步。 但走的时候匆匆忙忙,被旁边的树枝把这个牌子给弄掉了,掉下的声音被他们一看到脚步声的掩盖,所以并没有人发觉掉了那个牌子。 但是他等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等到这么惊讶的一幕,但是他左半边的手臂又开始出现了麻痹的现象,而且跟李成所说的他的嘴巴里面的那些梅花斑,慢慢的蔓延至他的脸部脖子。 “我不喜欢效忠别人,如果你愿意把你的位子让给我,我可以考虑让你做荒原狼的位子。”苏源嘲讽能力全开,一句话就把所有的后续堵死。 各个地区的地方馆主大多是本地实力出色的训练师,且深耕本地,人脉,人气都极高。 想着刚才雍正那头也不回的背影,木兰的脸色也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张明一听就急了,饭店刚刚接手一年多,正好火爆着的时候呢,你们突然要卖房子不租给我们了,让我们的饭店往哪儿搬,这搬迁的损失谁来出。 第34章 看到洛龙2017年有过做网络直播的经历,陈浦并未露出惊喜之色,反而皱眉。 “你也觉得意外。”李轻鹞了然地看着他。 陈浦点头:“对于七年前的直播经历,不管是刘怀信还是钱成峰,都讳莫如深,提都不对别人提起。当年他们带着李玉做的直播,绝对问题很大。洛龙如果是第三个人,为什么不隐瞒?反而随随便便 叶清兰自然是一头雾水,朝顾惜玉看了一眼。顾惜玉也是一脸茫然。 在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演武场的地面居然爆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表面那坚硬的砖石全部变成了青色的粉末,连同泥土尘埃一起飘散在空中。 所以。当她在校门外看到江杰云和姜成卓两个家伙的时候。某大厨是真的感动得差一点将这两个助人为乐的好少年扑倒在地。好好的用口水为他们洗一洗帅脸。 “既然不是,那你因何会如此‘嗜血’?”立即就有太上长老神色不善地责问道。 靳云催动穴位的速度岂是岳星帮几人能够比拟的,几个呼吸间,靳云就追了上去。 当身体几乎无法支撑的时候,奎托斯决定停止脚步,进行暂时的休息。由于无法汲取环境中的力量,身体想要恢复只能够消耗生命的本源。 本来王奎的实力就逊色于里奥斯,如今更是因为一时大意而被偷袭,失去先手的王奎再也没有反抗的机会,被击倒后被紧随其上的士兵围住,在青铜武器的威胁下终于被制住。 从王晓燕沉睡的山洞走出来,李旭的脸色变得坚毅了许多,脚步也变得更加沉稳。毫无疑问,过去的八十年,让李旭把很多问题都想透彻了,一些患得患失的想法都已经被彻底抛开。 我多多少少也听人说过,开发商原本想把西街附近那一片都建成锦绣园那般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将西街给保留了下来,而只是在离西街两百米远的山河路旁边建了锦绣园。 宋子阳心中轻叹一声,嘴里却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吼,一把抱住了傅初漩,然后,放倒了车座便窜到了后面。 并不宽厚的胸膛,但却很有安全感,李玲的后背就这样靠着;熟悉的味道,想念已久的味道,终于再次回来了。 如雨点一般倾倒,溅起的烟尘弥漫而起,将李扶摇、英布、罗成和伍天锡的身影湮没。 三万吸血蝙蝠悬浮空中,那些没有飞行实力的一万拜月堂大妖,两万万妖堂大妖,还有一万枯木堂大妖,同时落在这些吸血蝙蝠的背上,任由其驮着,直接朝着凌云城的方向飞去。 世间万物,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花鸟鱼虫,甚至就连石头,水,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声音的。只是这声音别人不能理解而已。 “确实如此,你或许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他其实就是超级豪门的少东家,叶城。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对我们如此热情。”紫凌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淡然道。 四个血傀童子脚踩肩的竖成一具约莫两丈高的人塔,同时架势一摆,金圈朝前,在一道凛然的喝声之后,手臂豁然甩动,四道金刚圈一起激射而出。 “放心吧,宇大哥,不会让她们骚扰到宇大哥的。”黄洁莹眼神冰冷地望着侯可怡与雪如云,说道。 她现在藏身于人鱼禁牢规定的安全距离之外的一处珊瑚与海藻纠缠的地方。 第35章 旁边的陈浦也看到了,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陈浦掏出手机,核对访客姓名后,登记的身份证号。 向伟,身份证号xxxxxx。 没有错。 来访时间是七年多前,2017年的春天,身份证号完全一致。尚仁这位唯一的访客,就是死在2017年夏天的向伟。 陈浦和李轻鹞都沉 “可以!当然可以!从这土壤看来,种植任何东西所需要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太长!”易农面露惊喜的说道。 “师父?”耀阳有些纳闷,秦汉这是怎么了?将自己唤来,他却起身去观看古董。 雪家比过去更加强大,爷爷安然退休,在家里和孙儿其乐融融,安度晚年。 “那我就和你一起,把那些侵略者全部消灭。”张云泊没有丝毫迟疑,毕竟,他和这个青年,早已是生死相依的战友。 底下厮杀成一片,张北南和刘忙用一条绳子从三楼溜了下去,竟然成功逃出了赵无极家硕大的院子。 目前林升的资源还有一些,这种比较强大的防御工事还是很有必要建造一些的。不需要太多,一两个就足够用了。建的太多,他反而没那么人手来操作。 由于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同时失去了重心的在跌倒,夏橙仿佛一个即将溺水的人会死死的抱住任何手边的东西一般,紧紧的抱住了那个她撞到的柔软又温暖的东西。 不过他们也能看出来,这黑色力量控制的龙躯也已经到了极限,估计过不了多久,不用他们做什么这些东西就要自己消失不见了。 不过笑过之后,关萱又绷起了脸,只是这次却没有再‘冷冻’夏橙,而是十分严肃的说道。 王青山看着眯着眼,审视众人的李万西,内心渐渐升起杀他的欲望,虽然现在杀了他,不如留他一命杀妖。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问我?我这一年多基本就在这两层活动,很少到人多的地方去,更不会杀人了。”白蕊一脸迷茫的说道。 当然了,陈旭也听到了那道欢迎的声音,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这道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是一时间却难以想起来了。 “你都等了八千年了,还在乎这剩下的不知道多少时间吗?总之不会比八千年长就是了!”白色身影却不打算告诉男童子具体的情况,只是一边敷衍着,一边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了。 炼玉是上古妖族神名,混沌天庭时曾能和十二魔侯相提并论,如今封神再启,炼玉为了重造自己的封神大业这才选择了吴丹青作为神使。 “都说三岁看老,这家伙长大了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儿。”胖子说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得到哥哥命令,早就按耐不住,龇牙一声,便扑了上去。 养魂虫早已被制服,面对信天的磨刀霍霍,也只有逆来顺受的命。 “孙老头,知道你心情不错,但是也没有必要这么现吧,走吧,吃饭去吧,要不然等会看起病来,就真的没有时间吃饭了”梁振民看着孙岩杰一副打了激素的样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说完之后,当先朝着门外走去。 “既然事情已经完了,那我们几个老东西也就回山门去了,至于吃饭狂欢,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李翰墨笑道。 “你先出来吧”祝宽向着苏怀招了招手,自己却是站在雷穴之外。 第36章 四个月前,尚仁出狱时,用身份证办了个手机号,最低套餐标准,每个月8块。侦查员们追踪到他的手机号,几个月来一直在大学城附近的一片老房子活动。 侦查员根据手机定位,找到那几栋楼,很快打听到哪些人家在往外租房,就这么一家家问过去,果然找到了尚仁租的那间房。 陈浦和李轻鹞眼前是一栋六层老楼,是某 说到底,依旧还是他们lpl赛区这些俱乐部战队的实力太弱了。 徐向前的电报上说,日军第五师团、第十六师团昨天夜里就已经开始停止向冀南根据地腹地进攻了,收拢集结部队,今日一早向平汉线撤去。 谢宁不太好意思的抬起头,伸手胡乱的在枕边摸索,可是没摸着要找的东西。 韩丹子其实并没有迷糊,而是在思考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韩丹子看着一脸诚恳地梁俊,心里很是感激。 萧四明就是要抓住此时张子良部尚属无爹无娘的游杂武装的机会,予以整编,杜绝后患。 “好凶狠的家伙,竟然吃人!”凌空的举动,实有些大出克雷斯与金人王意料之外,见此等情形,令这两人也不由的一怔。 控制住王大财之后,只要挑拨起这一部分人,加上那些交粮食比较多的人,直接宣判王大财的罪行。 叶晨风跟着窃天走进漆黑空间时,突然,空间中出现了灰暗的光芒,让叶晨风看清了这个空间的真面目。 如果说少年时期的墨修尧惊采绝艳神采飞扬,如烈火般耀眼夺目。那么几年后再见的他却如玉一般的温润端方,如水一般的沉静优雅。而这其间的改变,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又有几人知道? 说到“被人欺负”这几个字的时候,林可馨有意无意的抿起了红唇,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看得一旁的林枫无奈摆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躺在床上的林枫还没睡醒,就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顿了一顿的秦一白,心思一转已跨步走到了探出窗外的杂货摊前,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向了一件东西。 至此,鬼谷子和墨翟才算真的相信秦一白说的乃是真心话,两人相对摇头之下颇有些无法置信。 正在他觉地奇怪时,忽听空中一声禽鸟的嘶叫,一阵劲风拂面,已然有一只飞禽冲着自己一个俯冲扎了下来。 八班的男生冲出来,有的是为了凑热闹,有的是为了给自己班级撑下门面,怎么说林枫也是八班的学生,他们不会放任林枫被外班的学生欺负。 此时的乾元还在前往南禺城的途中呢,好在随行的电台就在马车上,总算是没有误了大事。 沈随心和苏悦兮落落几个喝点红酒,出来吃饭大家高兴,要是不喝酒就扫兴了。 更让新帝郁闷的是,随着昆吾郡落入楚王之手,中州西面要面临魏王的直接威胁,南面又要面临楚王的直接威胁。 无奈的是,她昨晚琢磨了一晚上也没能琢磨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林枫在她做好献身准备的时候果断选择了终止亲热。 而后剑光化龙,寒光作甲,嘶吼着便就冲向了药师两人,却勉强被青莲宝色旗与十二品金莲一道儿,勉强抵住。 一开始,总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是叶选宁,后来想想吧,觉得对他的感情是出于崇拜感,能不能在一起,都可以坦然的接受和释怀。 第37章 天已经全黑了。 陈浦和李轻鹞所处的是大学城附近,夜晚特别繁华,整条街上都是夜宵小吃,处处坐满了人。 而在距此六十公里的黑黎峰深山里,几乎无人居住的森林里,黑暗也像食光的巨兽,正将寂静的一切吞没。 山林深处,传来脚步声。 两个男人,拄着登山拐杖,正在翻越湘城与临省的山脉。他们脚 白申点了点头。这下可让袁凡和唐韵摸不着头脑了,敢情这白申白送他们两个神印,却什么都不要。 和沈艳秋等人嘱咐了一遍,若果有浩海宗的弟子来,不要有任何争执,也不要得罪其它的任何帮派的弟子。众人答应了下来。 在甲板远处,船主人鲍西娅在克拉克的护卫下,打量着蹲着的三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的确是认识疯仙周狂,这让刘芒很为难,此人关照自己的师父,如果不出手帮忙,好像不太厚道。 夏洛克的愤怒要比阿拉密斯等人更甚,到了卡尔马城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自己父亲尸体的下落,结果却被告知尸体早就被扔到海里去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她认为跟自己战斗过的袁凡灵魂更加强大,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有一片属于袁凡的灵魂了,下意识的跟袁凡灵魂更亲近,反正她做了可以说是这辈子最差的选择。 听到元始天尊不需他们与截教对敌,广成子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将胸膛拍得更响了。 “袁凡,你这山下转了一圈,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刚刚还要重赏袁凡的山大王,这时候轻轻一句话就把袁凡支走,绝口不提奖励的事儿了。 “你要杀了我们吗?”卡斯兰娜仰起头,心中害怕,却还是做出一副有骨气的模样,直接问道。 伴随着骨折音,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同时响起,黄磊本就有些惨白的瘦脸,冷汗直流,颤抖的双腿,因为疼痛,发软难支。 心底最深处的一抹柔软被触动,他好看的剑眉不自觉地轻轻蹙到了一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看似柔弱却倔强的身影。 刚想到黎子阳,突兀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湛清漪愣了愣,才想起来是自己的电话,没等她过去接,肖翼飞已经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谁?”然后递了过去。 听到这话林思乐心里乐开了花,说了句先去主屋,然后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而林微则是暗下心来知道姥姥又该说什么了。看着林思乐越来越远的身影,林微转过头来搀扶着林老太太继续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奴婢宝儿参见王妃!”声音清脆可人,可只有雪罗听得出那里面彻骨的恨意。 若雪晋级这一轮,他是知道的,虽然她的炼药师等级只有二品低阶,但是这种机会对她来说,还是很难得的,错过有些不应该吧。 “王…王爷…”两个丫鬟抖得像筛子一般,紧张地回头望望漆黑的屋子,再深深埋着头,很怕楚瑜就这么把她们吞了似的。 这么一瞬间的思考,蓝沫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她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推开他的怀抱。 “对了,你有没有上网看过一个视频?”朱晴子装作无意地问道。 “无尘…”领头人惊讶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下一刻,手里的兵器握紧了,却又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第38章 曹皖军立刻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说:“嫂子,敬你。我哥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 李轻鹞和他碰杯:“好说。” 曹皖军哈哈大笑。 陈浦也笑,眼睛一直停在李轻鹞脸上。曹皖军想的没错,哪怕陈浦觉得自己不需要女朋友挣面子,但李轻鹞的洒脱大气,给他的第一感觉,还是很有面子。就是诸如:我女朋 从残骸残留的气息初步推测,应该不低于六阶才对,也就是武皇以上的层次,具体强到什么程度他暂时看不太出来。 “本公子哪里会干这样的事,我猜多半是我那不成器的随从自己想的招。很不巧我那随从昨日回去探亲了暂时不在府里。”林景烔很遗憾的说道。 作梦立刻飞了起来,他拿出了望远镜,然后观察四周的情况,他这是在用望远镜掩饰自己的猫眼,他不想在李松面前暴露自己的技能。 “哈哈,不用对我保持这么高的警惕,那三长老在我面前算什么人物。”白袍中年人面露不屑道。 “于公子可想好了?离开了于家离开了荻州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封青问道,要是现在反悔大可回去道个歉继续留在于家。 “你回来了,秦潇呢?”看着形单影孤的秦璇,月只好无奈的扶着额头,“没找到是吧?还是得靠大爷我去找。”缓好了身体的月,又扑棱着自己紫羽,飞向了天空。 “哪里丢人了!刚刚那位倘若是本体降临,起码是和我第一任主人一个级别的存在,我就是个神器,怂点怎么了!”修罗魔剑用极其霸道的口吻说出了一段怂的一逼的话。 作梦和李松对视了一眼,他们现在明白曾经的土地神紫燐说的要留下保护妖气池是什么意思了。 说完这句话后,车厘子就没有在回复作梦了,但作梦还是没有离开,他就把作者手机放在暖炉桌上,以便在手机发出提示的瞬间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而那本子顾曼婷看着很是眼熟,眯着眼睛一看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这不是顾轻舟给自己的追男三十六计吗? 半日后,美人娘重新返回,坐到我身边不发一言,只默默帮我整理着头饰喜服,情不自禁的抓住娘亲的手,娘亲也反握住我的手,两手就这样在大红喜服的掩盖下,传递着自己的不舍之情。 唐幽幽本想拒绝,可是,信息是四方发现的,或者由她来说,效果会很好!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你。 保安队长说道:“那就好,这事正好处理了!”接着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跟包租婆刚才大喊大叫的一点出入都没有。 白木槿看着黎蕊,将所有的事情仔细考虑了一遍,黎蕊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十分娇美。可是为何黎蕊和薛氏会那么像,像到大舅舅不顾她沦落风尘,也要留在身边? 穿越时空隧道的时候,身上穿的那身意大利名牌西服已经黑乎乎的分辨不出了颜色,后来掉进粪坑里更是弄得浑身脏兮兮臭轰轰。 他再回过头来看妹妹,朱晓晓已经是泪流满面的成了一个泪人儿了,尤其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下,越发是显得悲惨凄苦。 他这一抄底式的竞拍,惹得别人是侧目怒视,尤其是在最高层最奢华的一号包厢里,那个被他三人杀富济贫过了的“干爹”,刚刚还让他三人吃了一肚子汽车尾气的某银行行长。 第39章 而且,目前看来,洛龙没有办新手机号,他还跑去跟父母要钱买手机,也没要到;尚仁没有移动支付记录,经济看着也拮据,八成用的非智能机。那两人如果需要上网,了解外界,或者谋划点什么,只能去网吧。 这条街上一共三家网吧,两家装修好,硬件也好,收费贵一半,都是些年轻人在打游戏。另一家则老旧一些,一问资费也 “如此我便是去了,得了空便是过来看你。”徐子谦说得极大声,他是担心周府见他未留下,面对叶君宜心生怠慢。这周府众人见他夫妻二人下车时如此亲密,自也是明白他这意思。 既然她想知道,他也不想将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筱筱,这是你今天的工作。”说着一大堆的资料又摆在了夏筱筱的面前。 白慕雪点了点头,顺便给不知道‘赵东叔叔’是谁的顾浩然点醒了一句。 她也第知错,做事情不应该如此地冲动。除此让宝宝没了。那会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幸好,宝宝还安全地呆在她的肚子里,她现在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江净珞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她早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真的提出这种要求来。她倒吸了一口气后,别无它法,只能答应他的请求。 在他在世时,这个制度是很好的,国家因此而生机勃勃,繁荣强大。后来随着他逝世的时间一长,各个分封地的王位开始蠢蠢欲动,最张开始了对帝位的挑战。 “我想跟你说的不是工作,我想跟你说关于魏俊生。”张自扬冷冷的说道。 两人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似乎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却又像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看着行动的众人,马凯想不到自己狠下心的行动,让自己人进入办事的状态。 郭解顿了下,如同被伐倒的大树,“咣”地声倒在地上,溅起层土。 “鬼剑派,血道门,还有他们的附属势力,都是参与其中,到时我再将他们所在的节点分给对应的人。”南宫影道。 这些人来着李家坡消费,好些人都嚷嚷要来尝尝这边烤的全羊,索性李枫养一些,至少口味上肯定比别家的要好。山泉水,等级肥实验成功,山里撒点草药种子。 皇后葛静儿私会侍卫剩下野种自称是皇帝的孩子,事情揭发后被贬为奴籍流放边疆。 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回荡林间,显然,这一手段,也是被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段浪所捕捉到并抵挡下来。 使用你妹,这是奖励,这还是神秘礼物,系统你越来越顽皮了。李枫瞅着啃着猪腿,美滋滋的黑熊,尼玛都成了黑熊宠的,自己还跟你客气。 我就出去歇息一下,结果看到大厅里只有柳紫菱,单茵和边一芊似乎都在卧室里。 心说既然段郎不让杀这姓白的,就杀了这个丫头给他们一个警告也好。 “焚魂炎,顾名思义,是一种专门克制灵魂的邪炎,一旦灵魂被这物缠上,便很难被扑灭,而且他还有竟一个效果,就是燃烧灵魂来滋养其他灵魂。”柳迎雪面露凝重,道。 而随着他的不断靠近,在他看不见的虚无里,一根根触手正不断地围向他。 卫离墨自然也没敢在慈寿宫多呆,就怕谢太后心血来潮,让他现在就去嫣良媛那里逛一圈,那才糟糕呢。 第40章 王伟估计怕担责任,脸色不太好看。方浩说:“王主管,别紧张。我们想找到这两个人,他们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王伟立刻一五一十,讲明原委。 原来,每当到了旺季,人手不足,后勤部会酌情从本地人中,招一些后勤、保洁、保安之类,日结工资,灵活用工。 黑黎峰后面的深山,毗邻赣省,还有大片区域没开发,交通不便,对于那几座山今后怎么发展,也没有定论。旅游公司没有多余的人手,翻山越岭去那些山上,维护一些鸡肋一样的小景点。 现在临近十一,今年湘城雨水又多,王伟就想招几个临时工,住在山里看护,防止泥石流或者虫兽把那些原生态景点给毁了。 尚仁和洛龙去的是最偏僻的一座山。半个月前,王伟派人开车把两人送到山下,他们自己爬山上去。山上有原来老守林员的木房子,他们背生活物资上去就可以。由于深山信号不好,说好了月结工资,到时候他们拍几张山上景点维护的照片,来后勤领钱。 之前面试时,王伟看他俩都是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工资给的也低。加上光秃秃一座山和一座老木屋,没什么可偷的,所以王伟只看了看两人简历。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双方也没有联络过。 方浩立刻让王伟带路,带齐人手,开车前往那座老山。 就算是在黑黎峰景区里,直线距离不算远,蜿蜿蜒蜒的山路,也开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到。 一到那座山跟前,众人都愣住了。 前两天山中下过几场大雨,但是外头的核心景区,一点事没有,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深山无人区的情况。 现在,他们面前唯一那条,仅供一辆车进出的乡间土路,早已无影无踪。一条十几米宽的浑浊溪流,从路旁奔腾而过。巨石和泥土堆得跟座小山似的,车和人完全过不去。 “有没有其他的路?”方浩着急地问。 王伟迟疑地答:“没了。本来还有一条废弃不用的路,要过河,上头有座石桥。但是前两年桥被洪水冲毁,一直没修。再不然,就要绕路翻山了,那得花一两天。” “带我去那座石桥看看!” 众人又绕了一段山路,来到一条小河旁。 小河足有七八十米宽,河中不知是何年代修筑的,用巨大的灰白色石板,修筑了一条独桥。但现在,石板被冲得七零八落,最宽的断裂处,有十几米宽。这里又正好是小河最窄的弯折处,河水非常湍急,礁石林立。 方浩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一看就知道,冲锋舟都难过。再说天已经黑了,调集冲锋舟再运进来,绕一大圈,只怕和抢通公路用的时间差不多,夜间行船还有危险。于是他果断说:“我马上申请支援,把公路抢通。” —— 已近夜里十点,公安局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今天是钱成峰案的第二天,也是第二次案情分析会,各组汇报工作进展,刑警队确定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不仅二队骨干全在,各主要支撑部门的人也在。三队队长方浩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丁国强看了眼手表,说:“不等方浩了,先开始。” 方楷首先汇报了向思翎那头的情况:从三百名系统筛选出的与画像相似的人中,向思翎最终确定有三人,最接近她那天看到的嫌疑人,并且表示把握较大。 向思翎不能百分之百准确辨认嫌疑人,这在经验丰富的刑警们看来,是说得通的——命案现场,正常人的情绪高度紧绷,何况她还要保护孩子,必须避免激怒嫌疑人。按照常理,她也不可能有仔细打量嫌疑人相貌的机会。 投影仪映出三个男人的照片。 放在第一个的,就是洛龙。另外两个男人,相貌确实相似,但仔细一看,略有不同。一个下巴宽一些,另一个皮肤更白。 方楷说:“按照我们的调查结果,后面两位男士,在案发当天,都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们和钱成峰素不相识,可以排除嫌疑。只有洛龙,应该就是当年,和钱成峰刘怀信一起干直播的第三人。而且案发当天和目前,他都是失踪状态。洛龙的具体情况,陈浦那边负责调查,我就不赘述了。” 今天参加会议的人数比上次少一些,李轻鹞和陈浦一块儿进来的,坐在他背后的椅子上,只隔一尺远。她正捏着笔打算记录,陈浦转身,手臂往椅背上一搭,一脸严肃地扫她一眼说:“李轻鹞汇报。” 李轻鹞站起来答:“是。” 她翻开调查记录本,开始介绍洛龙的情况。包括他的生平,家庭情况,犯罪记录;还有监狱长和狱友对他的核心评价;他和尚仁的关系;以及他出狱后的行踪。 内容繁杂细碎,但是李轻鹞的条理十分清楚,语句简练准确,偏偏嗓音柔和动听,无论讲什么都有娓娓道来的感觉。本来大家手里有打印好的调查记录,不知不觉都被吸引,抬头听她说。 丁国强坐在上头,听得走了一下神,心想下次如果需要发言人应对记者,或者拍宣传海报,李轻鹞倒是个好选择。以前他倒是觉得陈浦形象好,想让他上,结果陈浦死活不肯嫌丢人,这糟心徒弟。 李轻鹞汇报完这些客观调查结果,刚想转折说:“但我们认为……”有人“咚咚咚”敲门,打断了她。 丁国强:“进。” 方浩一身的灰土,风风火火走进来,他冲丁国强说了句:“头儿,不好意思迟到了,黑黎峰那头还没忙完。” 丁国强摆手说没事。 一名老刑警问:“方浩你这一身上哪儿打的滚?” 方浩的位子在陈浦旁边,他把警帽往会议桌上一丢,说:“别提了。头儿,我已经和景区负责人确认过,洛龙和尚仁半个月前去当临时工,住进老山里守林。前两天山里落大雨,把路给冲毁了,已经联系武警和路政部门,正在抢修。我的人还守在那头帮忙,这一身也是帮忙干活弄的。估计明天一早就能通,到时候我们就进山抓人。” 大伙儿都听得一阵振奋,丁国强露出今晚第一抹笑意,说:“好,辛苦了。” 方浩这才瞥了陈浦一眼,说:“谢了,多亏你们二组找到的线索。” 陈浦眉头扬了扬,两个男人演绎着如出一辙的皮笑肉不笑。 “小事。”陈浦说,“不值当谢,都是为了查案。” 有人问:“那两个人会不会已经跑了?” 方浩答:“有可能,那就只能往赣省方向山区逃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进山再说。” “这么看起来,凶手必定是洛龙。”有人抽着烟说,“时间、地点俱备,对黑黎峰地形也了解,他就是为了杀人去做这个守林员。” 这话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方浩也说:“指定是,没跑的。” 丁国强说:“行了,都安静一下,李轻鹞你接着说。” 还站立着的李轻鹞,不动声色扫了眼陈浦。 陈浦保持侧身坐姿,也正好瞟了她一眼,脸色还是淡漠,但是搭在椅子扶手上那根食指,稍稍往里一弯,指了指自己。 李轻鹞明白了他的意思:要不要由他来说接下来的结论。 因为方楷的中途到来,打断了李轻鹞的汇报,而且把现场风向,带得大家都倾向于洛龙是凶手。 不过,洛龙那边,是陈浦和李轻鹞去查的,很多情况只有他们了解最深入。旁人根据现有的客观线索,判断洛龙是凶手,合情合理。 那么李轻鹞作为一个资历浅的侦查员,接下来的汇报,就会有压力,而且可能遭到更多的质疑。 换成陈浦就无所谓了,反正这样唱反调的事,他驾轻就熟。今天还能打方浩的脸,多好。 然而李轻鹞没有回应陈浦,她垂下眼帘,开始发言。第一句话,先夸别人:“我也同意,洛龙和尚仁和本案有着重大关系,抢通山路,抓住这两个人,是破案的关键。方组长辛苦了!”她说到这里,冲方浩露出一个甜笑,是那种年轻人对老资历的才会有的,略显跳脱快活的笑容。 方浩心中受用,微笑冲大方懂事的队花,点了点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陈浦,心里更嫌弃了。 陈浦听着,心道,又演上了。不过,说几句逢源且客观的话,能让她面对的压力小一点,陈浦觉得,这是她自己的本事。 “不过……”李轻鹞话锋一转,语气柔和却坚定,“我们认为,洛龙是凶手这一点,还存在很大疑虑,主要原因有以下五点依据: 一、身高。现场勘测足印,推测凶手身高最多175,但是洛龙的身高有184厘米。 二、经济能力。洛龙和尚仁出狱后,都没有经济来源,无论衣食住行,非常拮据。尚仁用的老年机,洛龙则连手机都没买,还曾向父母索要钱财买手机。这样两个人,如何买得起枪?从哪儿买枪? 三、性格特点。无论是洛龙的犯罪史,还是他五年来在狱中的表现,都反映出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本质是个冲动易怒的人,几次坐牢,都和激情犯罪有关。与凶手在本案中表现出来的计划性、目的性、周密性相违背。洛龙不是这样的作案风格。 四、洛龙是个性犯罪者,不仅因为强奸入狱,连楼上住了个单身姑娘,都忍不住骚扰。他是怎么做到面对向思翎这么个美人,却不伸手的?不仅没伸手,从向思翎的通篇口供中,我们可以看出,在两人长达35分钟的相处里,洛龙竟然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这不符合洛龙的性格。 五、动机。洛龙在狱中,曾向狱友们炫耀自己的两个大学生朋友。言谈中,从未提及过仇怨。相反,他因为他们的言听计从,而洋洋得意。一个人隐瞒一时很容易,隐瞒五年却很难。我认为洛龙在狱中所透露出的,他和刘怀信钱成峰的关系状态是真实的。他并不恨他们,也没有杀死两人的动机。 以上,就是我们认为洛龙不是本案凶手的主要依据。” 会议室里静了一会儿,议论声渐起。有不少人点头,认为李轻鹞讲得有道理;也有人陷入思索;还有人皱眉或者摇头,这其中就有方浩。 丁国强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一幕。按照惯例,他在这时候就要点心爱的刺头儿徒弟出来镇场面:“陈浦,别缩着了,你怎么说?” 陈浦要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陈浦笑笑说:“没缩啊,丁队,不能什么都我说,也要给年轻人机会。要我说,洛龙肯定不是凶手,向思翎撒谎了。她那天的确在命案现场,也的确看到了凶手,还在尸体跟前和凶手相处了35分钟。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她是照着洛龙的样子,给我们描绘的嫌疑人。而不是她亲眼看到的那个人。” 第40章 王伟估计怕担责任,脸色不太好看。方浩说:“王主管,别紧张。我们想找到这两个人,他们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王伟立刻一五一十,讲明原委。 原来,每当到了旺季,人手不足,后勤部会酌情从本地人中,招一些后勤、保洁、保安之类,日结工资,灵活用工。 黑黎峰后面的深山,毗邻赣省,还有大片区域没 就像自己,或许永远也理解不了他们世家子弟的某些想法,大家可以相交,却不要交的太深,否则反受起祸。 他的刀上没有血,只能说明前院之中并未起冲突,与邱老太爷的吩咐所达一致,那些忠诚的随从,似乎在拿命执行着邱老太爷的吩咐。 好在负责掩护的队员赶到,单手据枪,一只手拖着他,对着匪兵乱打一通,慢慢的开始撤退。 “你敢?”肖瑜又是一拳向迟华的肩膀捶来,却被迟华一把将粉拳抓在手里。 “你说我是军人?为什么昨天我问你你不说?”华师傅一见老z就质问着。 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名字!春秋甲子年里,江湖已鲜有听闻。乃至所有人都认为,西楚剑随着剑皇陨落而绝迹江湖。 嘹亮的龙吟声响起,欧阳昊天直接从百米高的空中跳下。未等他落地一只金翅大雕便从岛上冲天而起,正好接住欧阳昊天,大雕在空中一个转折向火山脚下的战场扑去。 “大哥,你说的真好听!”紫皇不懂金无缺此时的心情,只觉的好听而已。 但是却已经成功晋级剑圣境界,那肯定就是牺牲了一道剑脉,转变成极阴剑脉。 金阳阳是送妹妹回来的,这会到了医院门口,又遇到她的同事,自然也就放心了。 望着李明雪摇头,苏木也不在意,从纳戒之中再次唤出一颗丹药,吃了起来,经过几个时辰的疗伤,伤口鲜血已然凝结,如果拥有高阶丹药的话,可能这点时间,伤口早已结痂,恢复的差不多了。 张云泽这时候却是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北京。 “这是有人正在凝聚第十条道源突破练气十重!”不少人惊呼出声,目光望向远方,带着丝丝妒忌之色。 洛无笙这一睡就是七天,这七天里,除了晚上第五墨会来陪伴她,没人来打扰她。 就见一时之间,璀璨缤纷的神魂虚影,从不同的强者头顶涌出,像神虹般掠空而起。 楚寻在这青山城并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去大力宣传,进入店中的都是其他家店铺过来摸底的掌柜,而进来要买货的修士没几个,看到那昂贵的价位,连看下去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离开了。 透支生命力来战斗的炎霸有些体力不支,身体摇摇欲坠,但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依旧没有失去原有的光彩。 崔欣此时从病房外走了进来,踏进病房的第一步,她神色有些怪异,抬头瞅了瞅打开的空调,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不止苏木如此,一些从远处天空飞来的修士,脚踩飞剑,毫不避嫌,直接落在天谷城的大街上,往一处酒楼中走去。另一些修士,向着不断吆喝的商贩走去。 “你知道宁丞相出宫做什么吗?”昊天淡淡问道,对于月妃的热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东极帝君的脸色阴沉起来,神器?就连他也只不过才有一两件下品神器而已,至于中品以上的神器,他见都没见过,可是现在竟然会出现在一个仙君身上? 第41章 夜已深了,这个入住率不高的超高档小区里,人影稀疏,非常寂静。 宽阔整洁的停车场里,不起眼的角落,停了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两个男人,一个在驾驶座,单臂支在方向盘上,撑着下巴,望向3栋的电梯间出口。另一个坐在后排,身旁空位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是六个监控画面——这是警方从小区物业征调的, 刘崖要是说个不知道,还会被别人说敷衍,不想承担责任,或者是学术不精,每当这个时候真的是欲哭无泪,甚至不想看到那些亲戚了。 原因便是:狗粮这玩意实在是太过于难吃,没有人类食物的万分之一好吃,自此以后二狗子便不再吃狗粮。 一个优秀的急诊大夫,在竭尽全力对病人进行治疗抢救,保证其生命安全的同时,还需要对病人的隐私,和心理状态进行关注。 瓦尔纳甚至怀疑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在面对奇怪的事情的时候总喜欢找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想想都觉得扯淡。 在沧江城三大家族之中,江家和萧家的实力,都要强于杨家,现在江家和萧家强强联手,杨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打开货仓们之后,其他人的就不用管了。剩下的完全由机器人来完成。 杨戬挥舞着长枪,挡住前面来人的一剑,随后身形绕道后方,左手汇聚一掌拍去。 这道巨大的蛇骨汤是他头一次做,但他也一定会把握好一切,尽可能做到完美。 这里,周围没有较高的建筑。花园里的很多草木都被他们砍断了,以此在周围构筑起了简单的工事。有一些士兵举着盾牌把守在工事后面,身上不时闪烁着那种破魔法术的光芒。 众守卫只觉一股无形气场释放开来,一股强烈的冲击波扑面而来,而后便倒飞出去,跌倒在地上。 “族长消失了那么久,不过是关心,想要询问罢了。”魔族大长老开口说道。 “叶潇,你这是强夺!”说到这儿后,陈峰便迅速的拿起手机对着叶潇是说道:“我现在就打电话,你等着!”陈峰可不相信叶潇嘴里的鬼话,这里是谁的地盘?他一个外来人在这儿能有多大的本事? “你是何方妖孽,胆敢擅闯此地!”有声音骤响的同时,他的后背挨了一击。回首,见是伊卡莉莎手持浅金权杖——王者之证立于门口。王者之证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魔法波动,证实了攻击来源于她。 姜白往旁边退了点,确定不会影响别人点餐后才对着朝自己兴奋招手的叶承凡点点头。 明明还是那么危险的时候,竟然在遇到自己之后就说要和自己战斗什么的,也真是搞不懂那种人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尊你为阿姊。”许是听出责备的意味,他第一次展示出与年龄相符的青涩。 对此花月凌也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要是真的是他藏起来的的话,还不如直接藏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何必在洞口处来这么一出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暗黑色的血液正从闫姐脚下潺潺流出,一时之间,一股怪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之。 “放你出来,我又有什么好处?万一你反悔我岂不是自讨苦果?”萧凡感受着那妖兽身上散发的气息比起妖皇八尾天狐都要浓烈几分,想必绝对也是个涅槃境之上的修为。 第42章 方浩的话,让现场讨论的声音更大了。不少人赞同方浩的意见,但也有人觉得他说的内容也有牵强之处,反而更倾向于李轻鹞的观点。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凶手当然不是洛龙。他和真凶,完全是两种风格的人。实物证据或许还不确切,但是行为证据不会骗人,也不会改变。洛龙既无计划性,也无优越感,更没有在杀人时极其松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白玉栏之上,玉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握在白玉之上,几乎分不出玉和手的区别。 楼上的傻叉,我棠棠什么时候恃强凌弱了?她带来的正能量都让狗吃了吗?还是说你们早就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到? 明世隐眼中似有千重意,可是他的心思太深沉,阮萌却也不能全然看清。 昨天晚上的时候,纪长安就已经把医院给找好了,这一次决定要好好的给纪暖心治治病。 左梦庚忍不住的插话道,满脸的兴奋之色,那股不满与牢骚已经变淡了许多。 夜紫菱一口气将这冰茶喝了个净光,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挺好喝的。 她开着车子在大街上转了圈,不经意间,发现大街上了多了许多标语。 高郭元见她把查找魔魅完全不当一回事,无可奈何,他只有把云炽的这种情况汇报给沐宇真,自己安排人手再继续查找了。 李白按着阮萌的手轻轻摩挲着掌中如玉肌肤,也挑了挑眉,唇角带笑。 一出手,他们又比试了数千招。最后还是无法分出胜负。不过,他们发现,原来俩人不断尝试打败对方,对自己亦是一种锻炼。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云是,洛雪,莫乔伊等几人也加了进来。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泽特就是讨厌别人提这件事,他本来就不是很愿意谈论感情什么的,现在对方又说起关于菲雅与希莉亚的事情,他自然是很生气了。 楚老蔫震惊,齐浩接下去再说啥他都没听到了,只觉得脑袋里迷糊。 多纳对于自己的父亲的事情只知道他老妈由加奈成天都在嚷嚷着说他老爸莱茵是那个世界的大英雄,是众多人的偶像,多纳便因此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老爸的事情。 叶开然实在忍不下去,打断她道:「你说就说,别比划,烦死了。」说完就闭上眼,他知道闻媛一定在怒骂自己,可他什么都听不到。 对于玲美来说谁去都一样,但一想到孙圆相比起泽特更靠谱一些,毕竟孙圆没有被那什么结界限制,要是出什么事有孙圆在更放心一些。 身处无数厉鬼之中,方天慕被抓着头,一个个认,可没有一个厉鬼敢露出面目的,它们的恐惧,被方天慕感受得真真切切。 而这些被纳入学院之中的修炼者,共被分为五个等级,分别定为:甲、乙、丙、丁、戊,其中,甲为首,戊为尾。而没有被评级的,则是无法进入学院之中。 “你身体还有哪里有没有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别强撑着。”陈雪满是担忧的说着,她可不想找到陆彦,陆彦再出现什么意外,她也不敢去想象陆彦发生意外的之后的种种可能,她不敢去想象,也不会去想象。 他只是呆在了一旁,就已经很严肃的说了起来,最近的一个事情之下,塔若是都能够去好好的看清楚了,那这当然就已经是不错的,所以如今的一个事情,对于很多个情况之下,他是真的早就已经有些无可奈何的。 第43章 陈浦和李轻鹞下楼时,周扬新也跟了过来。 “我也去。”他说,“一想到这是个连环杀手,我觉都睡不着,有生之年啊。” 陈浦和李轻鹞对视一眼,都笑了。陈浦把钥匙抛给周扬新:“你开车。” 周扬新有点意外:“好。” 这可真是稀罕事。陈浦是开自己的车去,他的车越野性能更好,又从来不报销油费 将t病毒研究的主导权交给其他人,这对查理斯来说,就和要夺走他的孩子一样残酷。顿时他的脸色变阴沉了下去。所有的慌乱、惊恐,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还是不要说什么的比较好,其实说了也没有多大作用。关键还是不过分,所以周全也就坦然的享受起来妹婿一家人的热情接待。 霍昆和科伦也不例外,任由那对暗金色的双眼在他们的眼底留下印记。 秀枝仙子笑着顶嘴道:“我拉买卖又不是打他歪主意,我的公平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也不是我起的头儿,管营大人你可不能捡软的欺负。”她说着用眼瞟了一下身边说话的那位慕彩仙子。 瘤子武士在楼下蹲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又跳起来,一刀看向林涛的腰部。 驿道大路上,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处处险要、除了商旅就人烟罕至的崤山古道了。 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两个词语在林涛心头闪过,留下一片炽热和激动的感觉,而无心法师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一些。竟然差点跪下去,幸好被天元城主抬手虚虚扶住。 徐至和周沅芷见这些画卷并没有什么字迹提示,一时也难以猜测这些人的身份和命运,可是李秀云却盯着最后一幅画卷看了很久,也没有回过神来。 而且见这帮人都对她这么好,显然她应该是一位好姑娘,自己既然已经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就应该融入进去,起码要相信她。 水天澜劝说良久,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纠结也没用,死去的孩子也不会复活,让她放宽心,若是再发病的话,那可又有孩子要遭殃的了。 同样,原第五旅存活下来的两位营正,也将调到第三旅交叉任职。 正在说话的时候聂青青突然间觉得自己胸口处热气滚滚,还没有来得及去拿着手帕就已经弯腰伏在床边,一口鲜血直接吐出。雪白的地毯上面都是她新鲜的血液,白雪看到眼前的一切,顿时瞪大眼睛。 “那你要干什么?”荣棠问,总不能你也有长生宗这种,把人残了好几年的腿给治好的本事吧? 妖族战士也是凶悍,两两组合,一人下蹲,用盾牌护住下半区,一人俯身,用盾牌护住上半区,瞬间在攻城梯两侧树立两排盾牌墙。 长孙皇后轻轻点一下头,喉咙里发出声音,听着像哭,又像叹息。 这位总不会是因为,前从龙卫们要去夜市卖面条生气吧?这犯得着吗? 雪初晴自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当下随便找了个理由。 他停下车子然后朝着冷欢愉走过去,冷欢愉收好了球杆,扭扭腰,a市跟法国不一样,a市靠近海边,天空总是那么冷,而且天气总是那么好,都让她不想要回到法国去了。 “没什么可是的,相信我吧,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王旭东打断了苏婉琪,他不想苏婉琪继续为自己担心。 第44章 李轻鹞真举起手机,对准了陈浦的脸,还很好心地提醒:“不要有压力,当镜头不存在。” 陈浦又被逗笑了,不再看她,深吸一口气,倒退几步,一个猛冲,平地跃起,凌空飞出很远的大段距离,双手已牢牢抓住河中第一块巨石的上沿。这块巨石离河岸就有两米多,看得李轻鹞的心跟着颤了一下。但陈浦显然完成得很轻松,结实长 这里的人使用的魂元,也就是空气中散布的这种能量,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体内会觉醒一种叫做星魂的质体。 傅莹远远的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嘴角露出一抹娇笑,缓缓朝他走过去。 苏博丰看到这样的老爸,也没有再坚持,以后再慢慢的说比较的好,免的让老爸的心情不太好了。 袭击北海城的海洋兽潮,正是来自广袤无边的南大海,也是最容易发生争端的海域。 直到他菲薄的唇动了动,轻轻缓缓的亲吻摩挲她的唇,温柔旖旎的动作带出身体最深层的颤栗。 这么多,肯定不止彩礼,还想趁机把家里房子重新盖,更能买点村民的地皮。扩建,好大一间屋,里外都能修缮。 “这个不急着谈,我有没有命去享受还得另说。”王思莹对土地财富,天生的不是很热衷。 刺客一现身,就被乱刃分身了,没有射出第二箭,看来雇佣军还是有素质的。 “不,这样的话我确实是不亏,不过你就亏了,这个鼎非常值钱的!用你们的话说,可以用无价来说!”苏博丰不会占别人的便宜。 自己没出现之前,人家叶雨活的可是好好的。阴葵能一直没加害于她,而且还助其成为一方之主,必然是对她有所企图。 “好!我答应!”赵凯最后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同意了林宇的条件。 王大姐很是心动,却仍然不想签约,她还想着买点那个关嫂子的便宜货呢。 这时一直注意房间里两个孩子的秀秀,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便道:“孩子怕是要醒了,我进去看看。”房间的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坐在客厅里的人没有听到里面孩子的哭声,秀秀只能说是进去看一看情况。 还不等李南享受这美景多久,就看到了几名御林军护卫从山下疾步奔来。 “好!那我们就赶紧签合同然后转转账吧!”老人见到冯浩要买自己的毛石,立刻就是答应下来。 我进了大帐,只见师父面沉似水坐在当中,一旁的席座上坐着陆雪。师父扫了我一眼。 若换一个儒家学派,高坐于庙堂之上,或许会心安理得的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当瞎子聋子。 唐梓桐和盛致轩刚准备答应,谁知盛擎宇的手机响了,说是两辆大货车已经开过来了,马上就到。 冯浩和老人一起走出去,古玩街就有几家银行,古玩交易的时候,也是非常的方便。 楚秀秀给了尤嫂三万块钱,让她帮忙换成美元,本来她还想再给李北洛带些人民币的,却被李北洛坚定地拒绝了,她决定去了那边自己打工赚。 韩炜听罢,既开心又不知所措,他实在不知赵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盛天就感觉到侯爵要逆天而行。盛天往远处看了一下,说道:“看来我们的天王要有危险了,我去去就回。”说完盛天直接消失了。 而在沉沦之域的外域,无数的天魔类,不分等级的高低,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黑洞传送,纷纷返回到它们的故乡,并且直入其内的被分别传送。 第45章 因为要来黑黎峰,陈浦三人都带了枪。此刻,陈浦率先掏枪,另外两人跟上,慢慢逼近门口。一到门边,陈浦就注意到门靠上位置的两枚弹孔,他朝两人递了个眼色,无声地说:“小心。” 陈浦用枪口,极慢地将门抵开。 里头黑漆漆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浦示意李轻鹞站在自己背后,周扬新站在门的另一边。陈浦举起 心中激荡不已的赵虎,下意识的将邪神法杖收入到空间戒指当中,蛮荒古拳的心法默默运转,一股股强大的拳风,随着其双拳的挥动而响起,一声声肉对肉的闷哼之声不断的在赵虎的耳边回荡。 赵虎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不傻,当然不会将这个比金山还宝贵的老头放走了。同时,他在心中暗暗的做好了打算,准备先交好老头,让其不对自己产生恶感,最好能够产生一点好感,然后,想办法将其给收服为己用。 这个和武江城沟通的地下通道,因为时间紧急,所以修建地也远比余杭基地和1号基地的通道要粗糙的多,表现之一就是不能通行悬空车。 来到的五道身影,正是勿熊等五大统领。勿熊、玻灵、丘岩、句陈、舟虬五人。 “据说事发当晚,兵士行凶,刚巧被京都府的人遇见,这应该没有错吧?”齐宁盯着铁铮眼睛问道。 其他几个也七嘴八舌的,原来都是听说了八卦才匆忙赶回来的,阿九不由感叹,八卦的力量是威力无穷的。 金色的长袍被风吹动,脸色冷峻的天一仿佛让安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倒是丁和等人,比较冷静,毕竟他们亲眼见过叶枫施展过这种神技,他们前往神武大陆的时候,联盟遭遇危机,死伤无数,叶枫就是靠轮回术,挽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如今的君昊,无论是真元法力,还是神魂境界,却是尽皆达到了极限,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际遇,就仿佛魂珠,想要更进一步,其难度却是不亚于渡劫升仙,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枫大手一吸,那些飘散在擂台上的剑气都被吸进了九狱魔鼎之中,利用慕白传给自己的提纯术,将剑气提纯,化为一股犀利的能量,开始滋养肉身。 痛苦的温淑仪闭上了眼睛,不原意面对温乔仇恨的目光,却不想下一秒,便有一双肉呼呼的手握了上来,虽然扑了个空,但是却给她带来了一丝温度。 “谁都可以。”赵之宸很淡然,听到杨琪琪答应了,他也开始收尾工作了。 赵家的家主以及圣级都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蹦起,赵家家主立刻点击自己手上的通讯器,虚拟屏幕弹跳了起来。 “得,还是我们的不对了。”少格看了眼邢宝刚,邢宝刚只是笑了笑,随后坐进沙发中。 而且,混沌界这么多强者寻找了这么久,却没有找到源头所在,究竟是什么原因。 直到她无意间用眼灵看到楚宥和林云欢的对话,这才知道,这两人雇了大批水军转发,还花钱请大v营销号转发,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转发量和评论自然高起来。 她进组的时候,和刘东强见面,向刘东强询问了孟元译的微信号,刘东强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努力争取这个角色,并且不要报酬了。 他飞速的脱了自己上衣就扑了下去,曾明悦果然没再挣扎,放松戒备的吴峥言有些激动迷失。 第46章 陈浦拉着她的手,又把她拽坐下:“别急,听我说,我当然不认为李谨诚会做任何犯罪的事,那是刻进他骨子里的尊严和信仰。但我们当刑警的,在做某些重要判断时,不能带私人情绪。如果抛去我是他兄弟,你是他妹妹的立场,再回头这个案子,你会看到什么?” 李轻鹞沉默不语。 她会看到什么?自从这个持枪杀手出现 “我嘞个去,砸错人了!本来是要砸浩岚的,居然砸到班长了,三十六级计,走为上计。”说完,就向楼下跑去。 “咳咳,我是在想,只是还没有想到用什么办法。再说了你不是让我想办法吗?”莫离无赖般的摊摊手,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哼,不信算了。”胧月一扭头,脖子上的金家徽被甩了出来,明明摆摆的挂在胧月胸前。 唐洐最近都不知道在干什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了,时水月也不去问,反正她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切!”浩岚鼓起了腮帮,看起来是被气到了,宫本博之这么讽刺他,能不气吗? 不是当事人的翎凰仙不清楚龙星麟跟翎凰仙发生了什么,如果翎凰仙能动的话,肯定是要龙星麟的命,只是动不了才行样。 “不好!”韩天浩第一个冲了过去,使劲地摇晃了一下门,但是门明显被锁住了,无论他怎么使劲,就是无法打开。 苏轻灵动了,只见她的身形一阵模糊,自那身形中冲出九道妙曼的倩影,倩影看不清面容,却各自手拿一面令旗插入九个方位。 特古拉手上冒出一股硫磺烟,沙海之中又一个大家伙被特古拉这个炼金狂人给弄了出来。 艾莉丝真的很贪玩,加上林安对她没有公主的架子,更是让她得意起来。晚上林安被拉着跑来跑去,又是逛学园宿舍,又是看夜景。 看到焚寂的那一刻,剑晨惊讶无比的同时,也已经激动的老泪纵横。 典型事务所坐落于日月市城郊,一共两层,占地面积400平方米。 “轰!”梅花和山河印撞在一起,瞬间爆炸开来,下方的海水被炸的泛起无数浪花。 看着托巴克落荒而逃,妮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真的好像个无赖大哥一样。感觉真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林安’,而不用去演……。 古星魂拥有武神血和战神之体,在疗伤丹的相助下,即便伤势严重,此刻也已经恢复了痊愈。 望楼武斗场的老江湖们不愿多说,心想有些事情,等明天人齐了,让年轻人自己去总结教训。 听到杨媚儿的声音,薛明心中不由一惊,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这杨媚儿是不知道自己要来?还是因为害羞而故意装作不知道? 这一日,却是一年一度的重阳佳节。或许现代不是很重视这个节日。然而在这大宋朝,重阳节却是极为人们所重视,也是极为热闹的。 他看见了火把的光亮,只不过不是从自己手上,而是在自己的上方。 除非吃了之后,他马上就会倒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不然的话,他才不会因为一点副作用,就少吃几颗丹药,耽误他找人的功夫。 虽然他们醉了,但也知道此刻是在约枫别墅里,醉了也不敢有太多的失礼和方式。 “好,准你赖着我。”顾振宇点头,摇晃了一下有些晕沉的头,他还不想睡,还想多看她几眼。 第47章 2017年5月22日。 天已经热起来了,李谨诚一下班就冲上公交,下了公交又立刻往德思中学冲,汗水湿透了t恤。他也不在意,赶在晚自习放学前,守在校门口。他从旁边小卖部买了瓶水,一口灌了大半,又慢慢踱到中学门口坡下的阴影角落里。 这个蹲守地点,还不能太明显。毕竟李轻鹞也在这儿读书。虽然他答应 单从长相来看,这个猎户长得还算不错,如果他肯把他那络腮胡子给刮掉的话。 战争持续了十年左右,最终数个大部落合并成三个更大规模的部落,占据了发源地最好的位置。 正当温蓝瞅着玄月露出姨母笑时,玄月那冷透心痱的声音传了过来。 每个艺人的经纪人都有各方面去制造话题热度的合作公司,会在旗下艺人需要的时候购买。 闵西里知道闵师姐和叶师兄是为了安慰她,对于乐团的人来说,协奏曲的单独开场是非常重要的时刻,是对自己的认可和荣耀。没有重要的人参与,难免会失落。 虽然他们都不觉得楚南的灵食会带来太大的速度提升,不过总要尝试一下,就算提升不大,但也胜过没有提升。 随着幻甲的强大,楚南还能够在反弹的攻击中,夹杂自身更多的力量,使攻击反弹后威力更为强悍。 尤其是商人们都是大批量的采购,他们可不是为了采购再次销售而是将棉被用在工坊工人生活上给予的生活用品。 “我是看你感慨良多,不过帮你说了而已。”她下了床,揉了揉鸡窝一样的脑袋进了厕所。 网上的弹幕开始刷屏,可见土木六水多不招人待见,堪比弓长大大。 从兄妹二人回报的情况来看,战痕城那边并没有发现古代遗迹中的现代武器,反而是走上了“兽人变身”的路线。 榴弹从两栋建筑中间穿了过去,落在另一条街道上炸出一缕青烟,林迟又对着街对面人行道上的垃圾桶发射了一枚榴弹,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了此地。 唐军五路南侵与隋朝争夺中原后,赵匡胤暗度隋唐两国实力相近,此战必定是旷日持久。当即在太原城誓师出征,兴兵十万,以大将宋金刚为先锋,杀奔唐军要塞雀鼠谷,意在东进关中。 如今他的实力堪比六重高阶,但他的神通,经过诸多演变,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可以压迫过六重巅峰的存在。 听到迈克尔·梅隆的叙述,韩胜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如果那山姆·尼克真的如迈克尔说的一样,恐怕真的很难取胜了。 夜深人静,两人走在路上,脚步声响亮而又清脆,李婉儿的声音仿若潺潺流动的石上清泉,清澈静谧。 生气、难堪、郁闷、泄气……等各种各样的情绪根本无法表达他此刻内心的纠结,就好像是有力无处使一般,压抑得难受。 放眼过去,坐在餐厅里边吃饭的人还很多的,不光韩胜齐和元香磷注意到了,其他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又想到南宫语仑,自从对超凡界越来越了解,她也知道这里就是南宫家。 所以说一流二流三流俱乐部的划分,更多的是名声,可以说选手,尤其是新人选手之间的差距,几乎没有,这个费元龙就像是那边白虹俱乐部的教练所说的一样。 宁遥和方子琪陪着星月和星辰在医院外面等了一会儿,总算是盼到了夏婉下班。 第48章 向思翎跑掉的事,让丁国强非常恼火。眼看路星已经押解回湘城,罗红民的案子终于要破了,嫌疑人却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丁国强望着两个鹌鹑似的年轻刑警,一时气都发不出来。人家小伙子已经够拼命了,白天出任务,晚上也出任务。换你丁国强试试?老胳膊老腿,一个夜也熬不动。 丁国强不禁想,要是昨晚换成陈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在这个时候选择对易水下手,成功的概率至少提升了53%,如果解决掉了易水的喷火龙的话,这个概率可以说上升到了91%。 下午两点半,坐怀山庄大门前,亚拉与灵顿侯爵带着二十多人到了。他们衣冠楚楚,举止还带着特有的优雅风度,在他们身上似乎已经看不到昨夜激战的痕迹,虽然内心不安,但是表情仍一片傲然。 两声清脆的响声。夏临回身望去,竟然是两把宝剑,此时生生被他毁掉,碎成两半。 她不是祖母,有祖父那样一个肝胆情痴的男人一心一意,她要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的并不多,可她也是血肉之躯,被所爱的人一次次利用,怎会不受伤害,会不心痛。 由于爆炸的时候鬼斯通离得比较的近,顿时爆炸把鬼斯通掀飞了起来。而鬼斯通也受到了爆炸的影响,脑袋一时的昏厥了起来,在天空之中坐了一个抛物线就向着地面下掉!所以在这个时候的鬼斯通的分数不由跌了下去。 不仅在碰撞,更是在相互叫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跟拉歌似的。 “也不是不好。只是,剩下这两块石头,里面的玉料全都是一种颜色,想要雕刻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玉件,难度相当大。”杜浩然道。 “我们也回去吧。”云老爷比叶予期的年纪还大,拍卖时劳心劳力,操心了大半天,接下来酒楼吃个饭还吃出麻烦来,早已感觉疲惫。被一个下人扶着,便想要回家去。 秋月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叶琢一眼。如果她没记错,昨日遇见章子青与赵松的时候,两人都比较冷淡,跟她们进府时的热情全然不同。而且要探病,也应该在昨天就来了,为何要等到今天? =|身,也显得十分的精神,聂枫很喜欢看她警服,觉得很养眼。紧追几步,跟他并肩上了长长的台阶,穿过空旷的大厅,来到一楼的一间法庭前。 其中在场的人,都知道许祁安的诗明显略胜于陆席秋的,不过却有一个弊端,这些人羞于脸面,不好意思说。 陈潇尴尬一笑,这段时间一直以现在这张面孔行走在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所以直到现在,他都忘了显露真容。 顾闻洲直接追问,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可能暗害阮眠这个凶手的人选。 是后来,沈云秀的爹娘觉得季淮南是当兵的,有前途,所以就愣是把这门亲事说成是爷爷为沈云秀和季淮南定的。 “低贱东西。”冯提哈哈一笑,回到船账内,船账内还有一名中年男子,长着鹰钩鼻,方脸,腰中配有一把宝剑。 “那份合同是什么意思?”阮眠好不容易缓过来甩开了顾闻洲的手。 封老爷子一辈子爱惜羽毛,却连最后的颜面都没给顾闻洲,可见其气愤程度。 第一个叫卢浩,来自京市,如今三十六岁,是最早跟着陈学农的。 这首苏东坡的诗词一出,还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或者怀疑自己吹牛逼,那么被人嘲笑的是谁,那就显而易见。 “她已经回来了,就只差一步,倩倩就可以回来了。”姑姑眼睛里先前的疲倦和恐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贪婪。 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前胸,然后灵气一扫卷起浴室旁边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 李末三人被传走的瞬间,看到的是那些骷颅人被青面人踩成骨粉的一幕。她摸了摸怀中的一颗圆珠子,这是踢她进传送阵的骷颅人留在她身上的。而这个骷颅人的树皮衣服,她还记得,那是老村长的。 略显清秀的脸上保持着自信的微笑,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程昱也是行了一礼,并没有矫情,迈步走向那一个空位,坐了下去。 “顾老头,别反抗了,你以为你孙子能够安全会么?要怪就怪你孙子不自量力吧。”黑衣人虽然没有一拥而上,但也始终没让顾老头逃出包围圈。 恶势力尽管会在一段时期里占着优势,但是总会出现一些不妥协、不为利诱、不为情感、无视生死恩仇的英雄,出来整顿局面。 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花九从窗户跳进了屋内,却不见九郎的身影。 “不知道,只是最近感觉越来越困了,忍不住就想睡觉!”龙杰睡眼惺惺地回答道。 老实和尚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把他那件破烂宽大的僧袍掀了起来,露出了他的一双腿。 没了债务危机,花九一身轻松,食欲又起,不过看江山秀拿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花九觉得她还是不要再点菜的好。 经过楚轩或有意或无意的这一番打岔,叶梓和张杰也得以轻松地蒙混过关…这俩一个把全部家当资助给了楚轩,另一个更是限制颇多的半引导者,原本要想搪塞过去的话,估计得费上不少口舌。 “谢公子,在阴间的时候,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无法想象。”姬如云感谢道。 第49章 “向思翎是在今天早晨4点到6点间逃走的,我们队那两个傻小子,说4点还看到她在病房里。” “是正脸吗?” “只有一个看到,说是正脸。另一个在睡觉,他俩轮着守。向思翎的逃脱方式也大致清楚了。我们走访了当时在病房里的其他几个家长。孩子们都睡着了,家长们熬了大半个晚上,也是最困的时候,全都在睡觉 卡卡像一尊雕像,半坐在他拉芬卡豪宅后院泳池边的软椅上,一动不动,阳光洒满他全身,让淡灰色汗毛都镀上了金色。 于是他们越加的想要传送走,可惜麦斯威尔也是死脾气一个,不救出查理,就坚决不将传送零件拿出来,就在这种局势僵持的时候,陆月提出了可以引出查理的办法,于是两方人有着一拍即合的感觉。 赵金国接过姬爸爸递来的黄鹤楼,倒出两根,一根递给姬爸爸,一根叼在了自己嘴里,然后给姬爸爸点了烟,自己也点了。 没有落入护城河的百名士兵已经成功召唤出恶魔翼,勉强顶着风雪,回到了残缺不全的城头上。他们虽然表现出胆战心惊的样子,但是心里却依然心有余悸。 床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留着一头长发,胸前刺着一头青狼纹身,这青狼张牙舞爪格外狰狞。 现在姬然彻底没招了,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过,只能任人摆布了。 卓杨好好回忆了一番,还是不明所以。自己没有得罪他呀,人前人后也从来没说过他的坏话,你这是给你爸爸我摆的哪门子脸? 并没有因为来人是联邦显赫世家的第五老祖,就放宽了限制,进行身份验证,权限确认,携带物品的检查,一套套仪器启动,检查着一切可能带来危险的东西。 刚才的七彩流光瞬移术是试探,试探七彩琉璃流光大阵会不会阻挡他们。 可他只是给颜如玉打了几个电话而已,他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眼前的这位年纪轻轻的马格拉姆半人马长老居然能如此熟练的用兽人语同他们打招呼,这绝对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在物理运动的领域,万有引力就如同多功能军铲般灵活好用,要不然神都程氏也没法成为老牌的“军事世家”。 这样可怕的人,居然心甘情愿为自己做家务三年任劳任怨,想想太不可思议啦。 江楠犹豫了一瞬,走过去跪在他旁边,微微落后了一些位置,以示尊敬。 水墨澈终于回过神来,却被鬼瞳一连串的新词,搞的云里来雾里去。 林豹歪着嘴,抓起果盘上的葡萄,色眯眯地看着在楚茜茜和李若冰。 据瓦里玛萨斯的情报,血色修道院的血色十字军数量在五百名左右。 吃完早饭,一家四口便赶往柳家,本来柳晓晴不打算带着秦风去了,但秦风非要跟着去,还说要亲眼看看柳峰被拒绝的凄惨模样。 鱼落没有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嫁去戎狄的时候,鱼落去找了皇帝。 夏念好像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走进结婚礼堂一样,摇头说忘记伴娘的事了。 “好了,这里就是你们班长的病房,进去吧!记住,别打扰他太久时间,他刚醒还需要休息!”护士用手指向522病房,出声提醒关山奇他们。 “我说啤酒妹,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骂我是禽兽,好人就那么难当吗”北无忧十分不爽的说道。 第50章 (暗黑慎入) 刘怀信和钱成峰拿着快递箱子和药一进屋,看到洛龙提着裤子从床上下来。 床上那人,两条纤~长的腿大大~张开,皮肤白得像雪人,只留下了几道红紫伤痕,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钱成峰嘀咕:“待会儿还要上播呢,别玩坏了。”他知道洛龙下手一向重。 二十八岁的洛龙,理着光头,结实强壮,光着上身,只穿条长裤,浑身都是餍足懒散的气息。他从冰箱里摸出啤酒灌了一大口,说:“下午不听话,教训一下。女人哪那么容易玩坏。” 钱成峰就笑了:“那也是,玉儿这身体条件真不错,柔韧性好,什么姿势都可以,皮肤也好,真他吗极品。” 两人一阵笑。刘怀信沉默地站在边上,又往房里看了一眼。 钱成峰从塑料袋里掏出几盒避~孕套,丢在茶几上,把剩下的药递给刘怀信:“去给她包扎,还有快递箱里的两条裙子,晚上上播用,试试合不合适。别弄坏吊牌,万一要退换。” 之所以买两条裙子,是因为他们现在在两个不同的平台做直播。 一个,就是罗红民的平台,正规直播,主打的就是绝色天使美人吃播、搞笑、日常视频,有点擦边,但是在平台允许范围内。毕竟不擦边,收入就上不去; 另一个,就是夜间银会直播。这个收入也算丰厚,虽然比不上白天直播收入最高的日子,但是胜在稳定。对于三人来说,反正都是直播,干嘛不赚两份钱?而且晚上这场,就当是边玩女人边赚钱了。 不过这三人也鬼得很,夜间直播时,几乎不露自己正脸,只把李玉身上每一寸都露得干干净净。这个渠道是钱成峰找的,国外服务器,主要面对国外高付费会员用户,几乎不在国内流传,相对安全。 刘怀信进了里屋,正对着床的,就是一个高清摄像头,这里是夜间直播的主要场所。李玉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像是完全不知道羞耻,一双极大的漆黑的眼睛,望着窗外,在发呆。 哪怕已经见过这样的她无数次,刘怀信依然觉得心中发涩。 彼时,刘怀信刚满22,大学毕业,失业。他还有着少年人清俊的相貌和高瘦的个子,但因为这段时间昼夜颠倒,酒色糜烂,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燥郁之气。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把她的腿合拢,又找到被丢到地上的内~裤,替她穿上。抱着她的腰坐起,李玉的眼神才落在他脸上,露出个怯生生的笑:“阿信。” 刘怀信也笑了,拇指指腹摸摸她的脸,问:“痛不痛?” 李玉瘪嘴:“好痛。” 李玉今年也20了,比他小2岁,此刻却委屈地低下头,像个几岁的孩童:“龙哥弄~得我好痛,下次你叫他不要弄了好不好?” 刘怀信哪里做得了洛龙的主?他没有回答,而是拉过她红紫的脚踝,又检查了大腿内侧被咬出血的地方,沉默地拿起碘酒和纱布敷贴,替她包扎。 钱成峰刚准备好外头桌上吃播的东西,经过房门口,喊了句:“涂点碘酒行了,别包扎,影响晚上直播效果。而且有些客户,就喜欢这种凌~虐美。” 刘怀信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答道:“晚上再撕掉,先贴着免得感染。” 钱成峰就没说什么了。 都清理好之后,刘怀信又捧起李玉的脸,想要亲一口,李玉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刘怀信脸一沉:“过来。”她委屈巴巴地把脸凑过来。刘怀信亲得并不粗鲁,很温柔,然后哄道:“我们给你买新衣服了,试试看好不好?” 李玉终于高兴起来,点头:“嗯!” 她下了床,还是懵懂模样,很快把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一脸期待地站着。也不知道这少女是怎么长的,修长的四肢,骨肉均亭,胸大腰细,臀圆腿直。她身上的毛~发早被男人们剃~得干干净净,通体仿佛一块莹白的玉石,娇嫩~诱人。乌黑柔亮的长发,散落肩头,更显纯洁无瑕。 刘怀信咽了咽口水。 洛龙下午玩得尽兴,此刻坐在茶几前,远望着这具惊心动魄的酮~体,只嗤笑了一声:“傻子。” 也幸亏她傻了,否则怎么会轻易落到他们三人手里,成为没心没肺的摇钱树。 第一条是公主裙。不得不说钱成峰在这方面眼光很好,粉色裹胸纱裙完美勾勒出少女身段,a货红宝石项链和头顶的王冠,以及半透明的泡泡袖,令拥有着墨黑瞳仁挺拔鼻梁的少女,显露出真正的公主般高贵清冷的气质。刘怀信都可以想象出,今晚这样的李玉做出直播时的种种丑态时,巨大的反差会令观众们有多疯狂。 毕竟,肮脏的泥地里若是爬出个人中龙凤,只会让人侧目;纯洁高贵的东西被践踏玷污,才能令那些人热血沸腾。 第二条的布料就一丁点,几根布条,丁字裤,绳索般的束~胸,李玉稍微一动,就会露出所有。若说第一套衣服是天使,第二套就是魔鬼。绳索自带的凌~虐感,加诸在那粉雕玉琢的身体上,看一眼就让人心头直跳喉咙发干。 李玉不喜欢这身衣服,东扯扯,西扯扯,说:“阿信,我不舒服。” 可这身让洛龙眼睛都看直了,遥遥望着,嘴角似笑非笑。刘怀信就知道,李玉今晚又要遭殃。他只能寄希望她温顺点,免得受苦。于是他柔声劝道:“忍一忍,这一身很漂亮,可以赚很多钱,到时候再给你买更多漂亮衣服,买好吃的,可以吗?” 李玉想了想,歪着头答:“那好吧。你可以给我买书吗?” 刘怀信愣了愣:“什么书?” 李玉答不出来:“就是……就是可以看的书,我、我能看得懂的书。” 刘怀信心头一阵发酸,摸摸她的头说:“好,我下次给你买绘本,有很多画,还有字。” “太好了!谢谢阿信!” —— 第一场直播开始了。 李玉患有先天性糖尿病,但病情不算重,只是饿得比别人快一些,血糖不稳定,忽高忽低,所以很容易晕眩。 第51章 (暗黑慎入) 洛龙刻意饿了她一个白天,又在床上运动了半天,李玉早就快饿疯了。加上她现在智力如同五、六岁幼儿,饿久了就更容易没节制,不知道饱。在钱成峰等人的诱导哄骗下,她每次都要把自己吃到吐,才有安全感。 桌上摆着两整只烤鸡,一大碗五花肉,三碗米饭,五瓶可乐……可能这些东西,跟真正的大胃王相比,差远了。但是李玉有着魔鬼身材和天使容颜,那就不一样了。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着野兽般饥饿的光,看着她不顾形象抓起鸡腿往嘴里塞,看着她一瓶瓶可乐疯狂地灌,镜头外的观众们,又笑又骂。若是偶尔在钱成峰的指挥下,她不小心露~点,或者拿着鸡腿再做一些性~暗示极强的动作,又会令那些男人心潮荡漾,继而打赏不断。 仿佛只要打赏了,这个平时他们够都够不着的绝色少女,就会如镜头里一般,成为低~贱的奴~隶,匍~匐在他们脚下,乞食、卖~弄、臣服。 这一场直播的收入,预计又会破纪录。 钱成峰还在镜头外遥控着李玉,而李玉又饿又晕,又怕被打,乖乖地如同傀儡。 洛龙坐在沙发上笑,看着狼狈的少女,仿佛看到了一堆金钱掉落。刘怀信坐在他身旁,脸色依旧沉沉的。看到李玉吃下了比平时还多的东西,他有些担心地说:“今天诊所的医生说了,她的糖尿病在加重,这样会不会吃坏了?” “怕什么,吃药不管用,打针就行了。哈哈,看她那傻样!” 刘怀信沉默了。 第一场直播,终于结束。李玉不出意外吐了,那两人一阵嫌恶,刘怀信扶她去的厕所,又把污秽打扫干净。说实在的,他宁愿她吐出来好,不要全吃进肚里去。 吃完李玉就犯困犯晕,刘怀信给她打了针,她潮~红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在床上睡着了。 洛龙和钱成峰的精神却好得很,两人叫了外卖,在客厅喝酒吃宵夜。洛龙说:“让她睡两个钟头,养养精神。” 钱成峰接口笑:“不然待会儿经不住咱们。阿信,你也来吃点。” 刘怀信也就坐下,喝了几杯酒,吃了一堆东西。他的作息和他们一样昼夜颠倒,夜还很长。 快到十二点时,三人酒足饭饱,养足精神,收拾摊子的照旧是刘怀信。洛龙和刘怀信两人都去冲了个澡,换上造型内~裤,都是为了直播效果。 李玉睡得跟头小猪似的,打着轻轻的呼,蜷缩成一团,还没醒。他俩也不在意,在房间里挑挑拣拣选择道具。 钱成峰回头,望着门外的刘怀信,似笑非笑:“你真的不一块儿?来一期四人行,订阅的人肯定更多。” 刘怀信眼望着床上的姑娘,说:“不了,我不习惯。” “那行。”钱成峰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洛龙在调试摄像头,钱成峰打开电脑软件,想了想,说:“龙哥,晚上的直播不要紧,都在国外。现在咱们白天的吃播,观众那么多,万一被这妞的家人看到,他们找上门怎么办?那就麻烦了。” “瞎操心。阿信不是说了,她家里人,早就不要她了,又有糖尿病又是个傻子,嫌是个累赘。她家是农村最穷的,哪里懂什么直播,发现不了。” “也是。”钱成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听阿信说,他们家本来想把她卖给四十多岁的老光棍,现在跟着咱们,吃好喝好穿得好,不比农村日子强多了。” 洛龙拽住李玉纤细的脚踝,把熟睡的她扯到镜头前来,说:“还有咱们哥仨轮流伺候,神仙日子啊。” 钱成峰哈哈大笑,又往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阿信那样子,越来越别扭了,不会真喜欢上这傻子了吧?” “那也没耽误他上她。” —— 这场直播,直到凌晨3点才结束。洛龙和钱成峰各自回房,呼呼大睡。刘怀信却悄无声息从房间出来,站在李玉房门口。 她没有睡觉,但是也没起身,他们是不会给她清洗的,她自己也不会。 刘怀信走进去,轻轻抱起人,去了厕所。温热的水流,冲刷过少女几近破碎的躯体,刘怀信把自己也脱了个干净,拥着她,慢慢地洗。 等彻底洗干净了,他只披一件浴袍,抱着什么都没穿的她,回了房间。 此时的她,就像一头柔弱的小猫,蜷在他怀里,眼神清亮,她说:“我又饿了。” 刘怀信心里难受,去拿了自己偷偷买的无糖饼干,递给她。她狼吞虎咽吃掉了一整包,还要,刘怀信不肯给了。 于是她就睁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似乎也觉得很累很累。刘怀信抚摸着她的长发,说:“你以前没疯的时候,咱们一个村长大,一所高中念书。可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是山里飞出的凤凰,人人都以为你能考上清华北大。你却没有照顾好自己,把头给摔坏了,再也不聪明了。” 李玉听得似懂非懂,抬头看着他。 刘怀信的心里酸涩又痛快,捏着她的下巴,说:“以后都听我的。等钱挣够了,你就跟着我一个人,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她点点头。 “不要告诉他们。” “好,这是我和阿信的小秘密。” “你本来不叫李玉的,知道吗?”他说,“李玉,只是我们随便给你起的名字。” “那我叫什么?” “你还是不要想起来了。”他的手在昏暗的房间里,沿着她的脸,慢慢向下,那柔~腻清凉的线条,足以令任何男人迷醉。 “舔~我,小乖乖。”他轻声说,“我想要了。” 李玉瘪嘴:“可是今天嘴巴都痛了,不要。” 他盯着她,眼神沉下来:“舔!” 李玉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低下头。 刘怀信喘~息着,望着窗外黑潭般的夜色,如同身在一场荒唐的梦中,他不敢醒来。因为一旦醒来,他就要面对这个不知何时,变得恶心、懦弱,畜生一样的自己。 这个梦,最好再也不要醒。他就可以永远和自己少时的女神在一起。 第52章 视频中的少女,高高瘦瘦,却曲线玲珑。她穿一身粉色裹胸泡泡袖公主裙,头戴王冠,锁骨上坠着闪闪发光的项链。这样闪亮又廉价的一身,换任何一个容貌气质稍有欠缺的女孩,都会显得俗不可耐。 可李玉穿上了,只显得文静、婉约,她像是最清纯的公主,披着光坐在镜头前;又像是懵懂的精灵,对着镜头露出天真烂漫的笑。 其实要说,楚庭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将墨凉毒死的,他现在就是为了要还墨凉一个公道。他要证明不是墨凉杀死的宁儿公主,只不过目前就只有从这里找突破。 “那你要什么?我给你找找。”就怕你不说,系统商店里几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不管你说什么,拿出来给你就是。 看妈妈这样子她但自己想要结婚呀,自己还不想结婚呢,你看看不就结个婚居然闹出这么多事情來,要是按照他的意思打死他都不会结婚。 于是惊怒之下的影组京城区负责人下令,加派人手,端正态度,竭尽全力,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胡埭给找出来。 正如岳胜龙所说的,武术是永无止尽的,他的武术生涯不过刚刚开始而已,这将是岳隆天再一步奋斗的终身彼岸。 “公孙让他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狂僧的手臂极长,一伸手就将赫连诺的领子拽住了,他将脸凑到赫连诺面前,近乎嘶吼一样大声命令着。 何玉贵犯难了,眼下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件事。如果情况属实,不管是谁来接这个班都不好办,新手就更难对付这个郭亮。 冷颜冷笑的看着这一桌的高层人员,除了项来这个新来的,这里谁会是青衣说的那个敌方的奸细呢? 他很像看到,佩恩关心地球,但是又无助帮助的表情,可是继续是希望。 这样能满足那些权利不大,但是有一点地位的人的虚荣心和控制欲。 云帆睁大了双眼看着耀辰,他可不想进看守所那种鬼地方。听说从那里面出来的人多半都是不成人形的样子了。如果他们强闯民宅的话就会构成私闯民宅罪,一但被警察等执法部门知道了的话,被通缉什么的可是跑不了的。 “能够遇上他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妖娆温婉一笑,甜蜜至极。 2:这张卡战斗破坏怪兽的战斗阶段结束时,以对方墓地1张卡为对象才能发动。那张卡里侧表示除外。 魏贤为什么要吃掉这一包呢?原因有几个,一是魏氏红包资格很老,属于二代目,尽管伤痕累累,但核心不失。 然而此刻军寨也已经被这些巨兽们毁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塌陷的土地,简直就是千仓百孔,好在损失的士兵并不多,只大概有五百多人的伤亡。 狂沙猛地炸开,激烈的爆风伴着妖物的血肉,将那些陷入坑中却挣扎着不掉下去的士兵们都推开,落到了坑外,担忧的目光看向重新变得平静的沙坑中,那里有一位将军还埋在下面。 而仔细看去,其身上更有道道黄芒,不断闪烁,如同剑痕,令人难以接近。 “住店可以,这里没有可吃的东西,自己准备,住店费也不要,你们想留自己留下来就可以了。”老人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欲离开。 沉静瞬间满脸通红,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接受,这让她很不好意思。 第53章 olivia的dna与小木屋血迹中的女性dna不符合。而且,根据olivia的口供,无论是刘怀信、钱成峰,还是尚仁洛龙呆在黑黎峰的那几天,她都居住在向思翎家。向思翎家中的监控,小区出入监控,全都证明了她的清白。 向思翎的金发保姆排除嫌疑,警方的怀疑方向错了。 而那半根金发,也送去了实验室 这时候的我早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什么来了,没想到一直以来旅路的存在被我误会,但是,这和我有些什么关系呢? 不过,在很多的事情前面,我貌似还是比较不错的了,这些事情,至今来说,一直做的不错,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谁也说不准什么了,我也是真的无奈的不行了。 对于取什么名字,钱诚也一直苦恼,一路上也没少花心思想着个问题,总算在来的路上想出了一个名字,既显得霸气又不落俗套。 “哎哟,我这不是为了国民着想吗?”赫鲁丽姆说罢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翔龙看的。 而之前派出去的那1000预备队成员,钱诚已经让他们重新回来,为接下里的艰苦战斗做准备了。 “啥?!一分钱也不用给?!”阿信再次怪叫着跳起来,但是这一次,王子在阿信没把自己的脑袋撞碎之前,就伸手将他拽了回来。 近乎极致的躲避速度,与瞬间移动近乎相同,从进入这个空间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那暗含杀机的眼神。 “化龙,龙啸。”伴随着巨大的漩涡,最后那将我阻隔在外的时空之壁给冲塌。 “我的意思很简单,是要把在座的所有战豹人员以及与战豹交好的人永远留在这栋房子里面。”察基尔冷笑道。 联邦最新的rio外骨骼机甲,已经不再是蜘蛛架结构,更像是肌肉发达的宇航服,已经做到对佩戴者全身的防御。 贺正之手中的兜率火虽是伪火,但也带有圣人气息,对那些佛门大能的精气神有压制,对付这些神妙佛经,倒是比明王忿火的功效要好,极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让我们向着这条思路扩展推一下,如果人类的大脑都被开发出来了!那将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呢? 红山星作为大本营,虽然经过了金焰神龙的强化,但能不作为战场的话,夏亚就不想在上面进行大战。 毒羹喝下之后,因为他没有事先服下灵芝汤,那就必须在一刻钟内喝下灵芝汤,否则两刻钟后毒绝无生还可能,先是极度腹痛、上吐下泻,后来暴躁癫狂渐至昏迷抽搐而死,他的今晚处境非常凶险。 毫无疑问,这些政治家的手段,都在李斯特智囊团的算计之下。因为袭击的第一目标,便是擢取亚太联邦的原核,第二目标便是如果失败,也要扩大三大联邦只见的隔阂。 明净微微一笑请他坐下,“三公子”几个字让他有些愣神,仿佛他还是那个不问窗外事的翩翩少年,在谢府,盍府遵从老夫人的吩咐称他为“三老爷”,不过几天功夫,他就成了一个将要成家立业的成年人。 时之天神想要进入神之境第四层,需要融合所有平行时空中的自己。 “没有问题。”樱田秀回答,他是不太喜欢出风头,但对方不是那种三流报刊的记者,随便拒之门外便可以了,还是需要好好重视起来。 第54章 李轻鹞坐在床边,看陈浦收拾行李。明天这群刑警要出远门,丁国强难得大发慈悲,让大家准点下班。 陈浦把衣物折得跟豆腐块似的,每一件都同样宽度长度,边缘几乎没有褶皱,一件件整齐叠在20寸行李箱里,看着赏心悦目又解压。李轻鹞家的衣柜也整洁,但绝对到不了他这种可以拿尺量的程度。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点东 到那时候,哥说不定已经死了。这世上的事情,哥也无能为力了。 陆凡一声惨叫,身体重重的摔在了泰山之巅,只不过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惨叫都是在内心深处发出的。 方平差点没有喷出一口老血,心中也升起一丝怒意,这家伙怎么这么狂? 陆凡目光火热,这种神药必定含有大量的进化之力,如果自己得到,很有可能会帮助自己实现迅猛进化。 刘迁咬了咬牙,他惊愕的看到,李嫣然竟然朝着深沟下一跃而下,看她那模样,似乎是在寻死一样。 他穿的很朴素,戴着一顶鸭舌帽,看上去十分有精神,特别是他的那双手,修长白皙,一看就是会经常保养双手的人。 “为什么要回到原始时代?人工智能不是很厉害吗?全世界都在发展这个呢。”薛婷好奇的问她。 而且她又是第一次谈恋爱,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刘迁下车后,大步朝着江秋叶走去,算了,还是一起吧,要不然一会压根就不好解释。 而在大殿之中,林云的心神已经被眼前的种种牵引,甚至是情不自禁的敞开心扉,想要进入……这佛祖的怀抱之中。 所谓人逢困境而良心坏!自打有一次,抓到个造假钱的,那人为了脱罪,奉上三百两银子之后,他似乎找到了来钱的门路。 连门都没敲,在一举闯入议会厅的刹那,这几名成员便惶恐不已地喊了起来。 五镇大军各自在常德郡的平原旷野上,进行着各个项目的军事演练。 没有人理会他,看向这位大法师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一头可怜的羔羊一般。 吉尔眼中闪过异色,居然真的没有人,她看到疾影神情淡定,本以为疾影已经准备了妥善后手,却不想真的是只身一人。 理刑百户是东厂的高层人员,编制却是锦衣卫系统。先前田尔耕能杀曹元奎,乃是因曹元奎暴起行凶,事出有因,正当防卫。 对这回答并不显得有多么的惊骇意外,妖帝将臣抖了抖眉苦涩道。 无数巨石大树被龙卷风掀飞绞碎,天空白云倒灌着涌入龙卷风,露出隐藏在白云背后的上万只石像鬼。 吉尔决定搞乱北卡罗的时候,系统当然也发布了任务,只是吉尔依然无视了它。 q17点了下头,然后给了满脸兴奋的凯斯一肘子,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下次再多话,毙了你!”凯斯蛮不爽的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消息准确度多高。”黑暗中的人半晌后才问道,完全听不出他说话中的语气,完全猜不透他。 “前几天晚上,我有一次开车带一个姑娘上山……兜风,正好到了我们家陵园附近,我跟她说了一些关于陵园的事情,她不相信,缠着我带她进去看看被烧掉的樱花园。 因为那里面装着的是,可以转化为超过旧时代一颗战术原子弹的爆炸能量的宇宙战机的燃料——三分之一克的反物质。 第55章 “什么?” 他看了眼周围老旧的房间:“第一次不能在这里。等这个案子结束,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俩就申请假期和出国。a计划是去马尔代夫,我十几岁时去过两次。有个岛特别漂亮,一栋栋木屋私密性很好。门口就是沙滩,往外走十几米就是大海。那里的海水清得见底,有很多漂亮的珊瑚和鱼。到时候我带你去浮潜。如果 九哥的话说完之后,那些雇佣军都应了一声,接着便往农场跑,这时候我们也没有闲着,跟着那些雇佣军一起跑回了农场。 说道八路军,一些人的目光转向了邵飞,这里只有他是八路军,懂得游击战法。 单说眼前这件事儿,那些强能量场,很可能是空间转换的的能量源,在两个空间交错的过程中产生,而石敢当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被这些能量场影响。后来这种影响具备了遗传性。所以才传到了石磊身上。 天仙初期的实力放在新秀赛上根本就是奇葩中的奇葩,就和成年组对战少年组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我让你放我下来,没让你把我扔下来!”,我抬头大声和他理论。 韩魏看着败落的村落,犹如一片死地,如此一片荒芜之地,已经无法阻止拆迁,虽然这般想着,又不知道怎么劝几位老人,一时间只能沉默。 吴天这时候面无表情,老气横秋的坐在那里,年龄不大,不过那股气势给人感觉根本就摸不透他,不得不说,吴天确实有混黑道的天分。 不用说,这个老婆婆肯定就是孟婆了,她伸手让我们过去,估计是想让我们去喝孟婆汤,此时我也没有犹豫,带着梦仙就走到了那个老婆婆的面前。 凌风吃了两口,发现这味道清香爽口,居然勾起了自己久违的食欲。 胖子涛的大吼立马让吴天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诧异的看着胖子涛说道,涛子,你咋了?出啥事了? “真敢想,少帝当年仙魔战场三战三胜,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岂能陷害大仙老。”雷仙帝也冷笑一声。 一些帝族冷笑,苏炎放出的话针对是三帝家族,他不可能和整个仙界为敌,说仙界培养的苏炎,也真够厚颜无耻的。 勇战:与基础武力高于自身的武将斗将时,武力+5,与基础武力等于自身的武将斗将时,武力+4,与基础武力低于自身的武将斗将时,武力+3。 天界诸神本就在血祭之中逐渐丧失当年成神之路上倚为倚仗的理性,如今遇上这种情况,自然也不可能再去考虑、顾忌厄瑞斯努等物质面神灵全部转投深渊混乱阵营的影响。 陈天星又想出来一段歌词,这回他把那座传说中沉没于海底的亚特兰蒂斯遗迹也搬出来了,陡然增加了一种凝重感觉。 只是他不敢问,苏慕的身体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压制的他喘不过气来,刚刚受了重伤,他也不敢轻易调动能量疗伤,生怕苏慕误会然后暴起,再给他几拳,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天亮。 徐回意顿下脚步,叉着腰冲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这么好的机会,居然都不考虑一下? 陈雾终于良心发现,侧头先往两边瞧瞧,没找到金原介,又扭头往后找,发现他坐在树荫下,目光正好看着自己,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说完,徐凡对着他面前的胖子就是一拳打出,那家伙一身镖,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但却也是个酒囊饭袋,徐凡动手的时候还在说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徐凡已经动手。 第56章 这段时间,国外的银灰平台,因为严打被关闭了,洛龙三人比从前闲了不少。钱成峰是个谨慎的人,虽说洛龙是三人中的大哥,但很多时候,他都会听钱成峰这个军师的。 钱成峰让他们把所有银灰直播的设备都拆走,包括李玉那些露骨的服装、道具,甚至连电脑里存的那些银灰视频都删除、格式化,再把那台电脑二手卖掉。 看到宝宝这样的表现,梅丽莎就认为是属于她的教育有了成果,这就是她教育水平很高的证明,她现在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这就是闵朝宗回国后的第一个策略,利用自己华侨的身份获得大家的好感和信任。 此地位于一座高山雪峰之上,附近有百万居民供奉,并且人数越来越多,近来便被称作“佛城”。 逍遥神君招呼道,雪绾赶紧收拢自己的心思跟着进入。刚一进入没多久,就看见一队服装整齐的卫队迎面走来,带头的跟逍遥神君行了打了招呼就把头看向后面的她。 这个时候去关心爸爸在干什么,这一点都不重要了,对以诺来说,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开开心心的和他的好伙伴们一起玩游戏,这才是最重要的,以诺现在一心一意的在玩游戏。 以前哪有这样的好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百六十四天在工作。 回到家,她很高兴,但同时她也感到无比的悲痛,她的儿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当然这都不是重要原因,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们缺的不是血,缺的是健康的血液。 而这条消息让闵恩曾眼前一亮,他可以回到祖国去投资,顺便寻找妹妹。 但被截取到蕴含科技资料的信号后,他们根据数学资料推算字体的概率。 这话说的,一般人早就害怕了,但是他面对的是秦枫,他自然不会害怕了。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没怎么闲着,一直研究着布阵抓鬼的事儿,等到我想起来在巷子里遇到那个怪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咔。嚓。咔。嚓的声音,等到这波声音之后,张胖子的头发减掉了许多,然后出现了那一种滑稽的地中海发型,其实他的头发本来就不够多的,他越发是这般剪荡,他自己越发显得丑陋不堪。 传奇秘境乃是古武者的最高等级,目前并没有出现比传奇秘境更高的境界存在,能是一般的境界能够比拟的? “卧槽,我离开的这半年,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霜都懵住了,他明明记得唐生只不过是一个魔门的纨绔,不过是六重初期的实力而已,能把秦枫虐成这样? 贝拉等着他们去取他们的食物,然后跟着他们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眼睛自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的鞋。 “我要在这里上学,怎么能走呢?”楚峰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宇帝消失了,这些势力有义务前来拜访,毕竟天宇帝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武圣境五重天的层次,是一个武道上值得尊敬的人。 而且地面之上散落的这些隔绝阳气的骨粉,分明是后来才撒上去的,按照道理来说,这里面的那些矿工,初死之时怨气最重,布阵之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张美兰踏上一步道:“余庄主想来还不知道今日下午发生之事,那我们把事情说出来,看你还能不能护短。”口齿伶俐把卢杰欲图谋不轨之事说将出来,只听得余佛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昆仑古镜在头顶上转了几转,然后乖乖的回到米饭的手里,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许仙回转过来,见素素止步不前,愣在那里发呆,走到她身边。 叶子和正琳几人听的很懵,事实上他们对野蛮人的知识知道的并没有很多。不管怎么样,哈加洛斯城就这样完了,叶子甚至没有见识到什么野蛮人酋长之类的人物。 在旁观者眼中看来,这逸航踢出一脚平淡奇,但在钟天璇眼中看来则是无比奇妙招数,当即凝神提膝,挡开撩阴脚后顺跨上一步,举脚往李逸航档部跺落。这时轮到北斗弟子喝彩,青竹帮叫骂。 参赛资格要求主要有三点,一是年龄在十五岁至二十五岁之间;二是必须有一星级考核会或同等水平的优胜纪录,三是实力要在聚气五重之下。 易冰寒刚穿过那个古怪的洞口,就见到这么一幕惊人的美景,眉毛一挑,妖媚的邪笑道。 布囊里有九块矿石,其中有三块品相非常好的黑铁矿石,还有两颗羽毛石两颗孔雀石,不过最让墨霖兴奋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另外两颗石头。 “大家分散开!”狼檀见雷藏实在厉害,知道不能硬拼,立刻指挥着墨者们四下散开。 “我们分开的话,难道不会被各个击破吗?或许这正是黑尔莫斯的想法……”里弗斯还有些犹豫。 这个问题墨霖也想过,自从了解了三脉七轮的原理之后,他就很奇怪为什么七大世家都只专注于修炼一个脉轮,而不将七脉轮贯通,取得最后的自觉。 我一听也是,如今看墩子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与其搁这和他们这俩儿二五六费劲,倒不如趁现在赶紧破阵。 故而,在白夕颜废除他们一身功法,将这些人交给秦穹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略微休息了下,墨霖恢复了些精气神,背上的伤口虽然还疼,但好在已经用抚穴术止住了血,不会影响到行动。 第57章 李谨诚叹了口气,这么漂亮的女孩,穿得也不脏不差,怎么会馋陌生人手里的食物。 他索性走过去,把饼干递给她:“你要不要?” 那只通体玉润的手伸过来,接过了饼干。她的手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李谨诚的手背,很凉。李谨诚立刻把手缩回来。 那边的大树下,有一张长椅,两人隔着半个人的身位坐着。李谨诚买 “妙蛙花,使用藤鞭限制住化石翼龙的动作!”可惜勇次忘了,他的头顶上是一片蓝翡翠般的浩瀚天宇,“短短”的藤鞭又有什么用呢? 张巍笑笑没有回答,他去都没去,有个毛的钱。不过实习生的确是苦,要熬过实习生一年半,再熬过轮转的三年,运气好了才可以赚钱,运气不好继续熬,这真的是拿命在拼。要不是现在玩神迹,他肯定会去熬的。 只有斯宾塞斯回想起今日下午,在溪流边的情景,背后有点发凉,而摸着蒙塔努斯的手指也有些颤抖。 笑了笑,楼下车水马龙的喧闹让他的身体又有了活力。新的一天,会更精彩的。 虎牢关外百里之处,匆匆半日便新起一寨,矗立于许都往虎牢的必经之道。 于是谢磊前世国家各级轰轰烈烈的减幅行动,也是基于此造成的。 若是之前周瑜尚在,或可与荆襄周旋一二。周瑜掌都督大位之时,荆襄水军可从未讨到丝毫便宜,届时水战周瑜,陆上太史慈,再有鲁肃居中整合,江东就算难胜荆襄,至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一筹莫展。 “那,就选你了,九尾,该你上场了!”甩出一只透出古朴大气的精灵球,一只飘舞着九条毛茸茸大尾巴、仪态优雅、体型优美的狐狸呈现在众人眼前。 但这不是陈汐面临的唯一一个难题,在看到那些家具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这次真的是麻烦了。 随着众人的探知,他们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这种情况,数万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 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气息,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她实力高深莫测。 季默一来到这座城池,立刻感觉到了此地的‘混’‘乱’,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许多活动在土城的修士‘性’格都异常暴躁,这是受了此地环境的影响。 “师祖,师侄这次是带血雾谷散修入门的。”方正感受到这股神识,急忙恭敬道。 此时,陆坤双手各持一把闪电锤,两把武器上的紫色灵光刺目至极,已经被激发出了筑基初期的最大威力,之前一把受损的闪电锤也早就被他修复完毕。 而岳鹏看到叶浩一脸挑衅的样子,当时就蛋疼不已,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在她身后,阿米斯渐渐发力,已经超越了克里斯和赫连,位居第二。 两人说了几句话,那名青年男子径直走向商场,而欧阳菲菲继续朝李坏走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好了,这没你什么事了,我们要给这位大哥接风洗尘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吧!”火鸡无比嚣张的说道。 此刻,盛天教长老和蓬莱岛的老者都是满脸的讽刺笑容,目光冰冷的盯着,像是猫戏耗子一眼,十分不屑。 梦境之主结尾留下那段“真的假的”似是而非,无法分析出什么,暂时被放下。 好吧,她还不知道,在某个同步位面,刚刚被她一炮灰灰的金发帅哥,可是徒手掏出了她的心脏,用来当做圣杯的核心,萝莉姐姐惨死在爱因兹贝伦城堡。 第58章 【我的新搭档来了,很帅。】 【昨天就看到简历了。不得不说咱俩审美一致,他一看就是个表里如一的憨汉子。】 【陈浦你的心眼比针眼还要大一点。】 【我一直是个防守性很强的男人。】 —— 李轻鹞的新搭档名叫夏勇泽,人如其名,高大威猛,一身腱子肉彷如移动铁塔,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黑风寨在七年之前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关头,突然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当然是愿意的。 沐轻尘循声望去,就见最后一队忙碌的梁国士兵也进了帐篷,只留下百人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交错巡逻。 叶灵静扶额,感觉问错了问题,陈雯雯可是方平的粉丝,在她眼里方平就是有再多的缺点,那也无伤大雅。 荒人举起骨棒,但还未砸下,杨泉就看准时机将镇魂印拍出,砸了他一个踉跄,原本准备承受这一击的许可欣睁眼,微微一愣。 到了现在,他远遁出数两千多里,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此时的他狼狈不堪,体内法力枯竭,身上道袍都没烧光了,从储物袋中取出备用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按照道理,要有足够的生存和战斗空间,同时不能牵扯到普通人,但又不能离普通人太远。”对比了一下地图,江心抬起头来,看向远处一些完全被黑幕所笼罩的高大建筑。 尹高原险些笑出声来:散修就穷到这种地步吗?金丹巅峰的师父都有了,竟然没办法换一柄像样的剑器。剑是剑修的武器,也是决定剑修杀力强弱的关键,这样一柄有瑕疵的古剑分明一击就可以打碎,还有什么比试的必要。 亥燕公主与五皇子是同母所生,平日里常在宫中,与四皇子其实并没有多大情分,四皇子抢先过来介绍,无非是要向在场众人表明他与萧翎晓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依然十分亲近。 走进了苏清媛才看见父亲脸上布满了愁云,仿佛正在挣扎着做着某一个决定一般,让苏清媛很是担心这个决定是不是与她有关。 而坐在他身边的了玄则气定神闲,他们狼族的主人还能怕一个什么狗屁的采花大盗?哼!笑话!只是看样子主人已经和萧家这位大夫人对上了,也不知道她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忙。了玄琢磨着应该什么时候到主人那里去问一下。 并不比留守的狼人少,最关键的是在这些骷髅兵中还有大量的尸巫。 就在闻一鸣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股奇异香味,令他神情一震,赶紧走过去,来到市场最里面的一角。 “应该是错觉吧?”莫筱苒揉了揉眉心,将心底的不安强行压下,天色依旧灰沉沉的,仿佛随时会垮下來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抑郁。 “你确定在哈曼集团打伤你的是超神集团的总裁弟弟,刘明?”庞林没好气的问道。 苏清婉讪讪的说道,不想再跟苏清媛纠缠下去,遇上了苏清媛只能够作为自己宫中生活的消遣而已。自从苏清婉施计谋让自己进宫的时候,苏清婉已经对苏家上下不报任何希望了。 “风暴化刃,倒有点像木院的摘叶飞花。“他说罢,一指点出,雷霆曜气爆射而出,竟是同样化为一道道剑刃模样。 将近七点时,林东阳才发现夏雅与丁涵两人的而来,而他也已经跑了十几圈。 第59章 “当然不是,刘婷妹很聪明,是我们村,不,是全县最聪明的孩子。脑子没摔坏之前,年年考年级第一。那闺女长得又那么漂亮,要是当年真被她读出来,以后得多不得了啊!可惜了,唉!” “您说她出事摔坏脑袋,是什么事?” 村支书摸出一支烟,夏勇泽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好烟和打火机,说:“抽我的。” 李 他的声线很清冷,仿佛是一条吐着须子的蛇,正缓缓爬过她的全身,路瑶心中莫名地突了一下,接着手臂已经渗出大片鸡皮疙瘩。 萧湛清被自己蓄势已久,炽热无比的拳头亲自问候过后,身体又哪能好过的起来。刹那间,一口热血血涌着喷出嘴巴,竟撒了满满一手背,赤焰熬熬下,令得旁观许久的一名乞丐都甚觉悲戚,看不下去。 贺媛晴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只是像提线木偶一样,向着目标前进,而她的目标,就是穆重锦。 随口应了声,“那陛下您坐吧!”顺便起身把椅子推过去,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路瑶的眼底立刻浮出几分警惕,入行这么久,她深知圈中明里暗里的潜规则,因此对于投资商和饭局这类名词,有一种天生的排斥感。 “呵呵,你还好,你没看到刘二娃,那叫一个惨,直接滚到了蛇潮里,被活活咬死,真的惨!”旁边的,则是一个花臂男,只不过他现在也浑身武装,身上同样有枪支弹药和刺刀。 尤其是要看看,这活了一百五十岁都不显老,使用两把菜刀要去挑战“天下第一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范南风此刻已经顾不上回答了,这个身体痛经的程度让人无法忍受,使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她稍微一动弹,身体就能撕裂给她看。 南尘在过马路等红绿灯的时候很是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她被莫名其妙的吸引了。 “爹,我不许您说!您身体好着呢!”妙玉摸弄着父亲只剩枯皮的大手。 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微弱的灯光下,叶初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慕云来不及反应,甚至都是有些没有明白曦霜的意思。不过莫云尘却是立刻领悟了曦霜的意思,当下立刻抓住曦霜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并用噬月仙剑抵住了曦霜的脖子。 莫琼颜奇怪问道,这家伙还能不能安静点了,刚消停一会儿又找话题。 以前她还没嫁进煜王府时,擎天在煜王府至少还能跟南宫煜做个伴,但现在有了她,这家伙就显得很多余了,于是乎,没有容身之地的擎天,就被南宫煜嫌弃地踢出煜王府,这家伙就乐呵呵地住进了莫侯府里了。 酒还是按老习惯藏在了床底下,是高度的草原红,当地人用高粱酿的酒。两口酒下肚,心神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皇上忽然想起以前自己健康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是现在就连后宫都很少去了,太医说了要补气补血,身体受了剑伤,也伤了元气。 “吱吱吱~!”灵猴感觉到‘天灵之力’在体内流转一圈后,身体上的疼痛立刻缓解了不少,便窜起身来,指着二人头顶还未消失的死门,“吱吱吱~吱吱吱~”不停地叫唤着。 王府大姑奶奶如此贪婪打量的眼神,让清漪的眉头一蹙,这恨不得将人的衣服都给扒下来在看看几斤几两的眼神让清漪有些恼怒,已经感知清漪不悦的元宇熙立刻抬起头,就这样猛地直视王府大姑奶奶元媛。 第60章 两人重新回到刘婷妹家,是中午过后。既然已经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李轻鹞也懒得跟这家人虚与委蛇,指使夏勇泽上前敲门。 夏勇泽早就对这家人有意见了,一身与生俱来的煞气,再也藏不住,黑沉着一张脸去敲门:“开门!警察!” 只把来开门的刘婷妹的母亲马依兰吓得脸发白:“警察?有什么事,我们家人没犯法 “试刀?在哪里试呢?”陈煜假装不知道孙虎的计策,急忙根问到。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纹金鞞靫,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仲玄长老。”他也是王龙等人的老战友了,此时再次相见也感觉非常亲切。 他有一种奇特的预感,如果不早一点将周念念打压下来,以后她肯定还会对他们姚家造成十分糟糕的影响。 玉紫一回来,便发现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府中竟添了数百个陌生的面孔。 “放心吧……系统那家伙虽然坑但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要放在地球上也算是个有三包的良心商家了……。”赵逸笑着摆了摆手,径直的往海岸的方向走去。 他的笑声响亮之极,浑厚之极。随着秦使这么一笑,众秦人也都放声大笑起来。 贵家公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带着下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其他看热闹的并没有离开,他们都想要看看这位老者是不是真的要用六百万买下这条项链。 按着他们的理解,方然既然能够化出来剑意幻身,并且可以通过龙宫殿门随意往来幻身之间和荒辰,那为何还要亲自守在那座洞穴里头? 车厢的四周皆是仙玉打造,还有一株两株仙药布置在关键位置,在马车内躺着都能晋级。 莫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魔道中人袭击顾家承宇大楼,还把一位重要人士打伤了,王老怀疑魔道中人有着重大阴谋,我们今晚就要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从城里抓出来。 看着大家的目光,陈木内心苦笑起来,同伴们认为神乎其技的指挥实际是“作弊”得来的,但这个原因他不能宣之于口。 考试开始不久,基本上所有考生都遭遇上学院投放的野兽,这些野兽对于他们来说战力都不强,但分值也低,猎杀也只能得到1分、2分。 又是一道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另外一名狙击手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值得一提的是,已经离去的雍帝和洛天目就是从同一个世界之中而来的,可以称之为第四世界,从洛天目口中,孙磊大抵也晓得了第四世界的情况。 “你觉得我跟你像是互相帮忙的关系?”杜盛仪难得一笑,确是切切实实的嘲笑。 在秦家武馆他们低头哈腰,但在外面,有秦家的名头做背景,他们可是从来仰着脖子看人,从没有被人瞧不起过。 此时,众人看向苏南的脸色也是变了,这个家伙拥有这么牛气的老大未来怎么又回平庸。 “看来我们只有背水一战了。”罗炎转过身来,双拳一碰火花四溅,体内传来一声兴奋的龙吟,即使是面对教授,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害怕的情绪,火龙一族全都是战斗狂人。 就见原本安静下来的天空,又出现了几道雷鸣闪电,吓得身边刚劈死三人的大家伙儿,都屁滚尿流的四处逃窜,嘴里喊着救命。 第61章 回湘城的路上,李轻鹞对夏勇泽说:“刘婷妹失踪的时候,刘怀信也在,他一直喜欢她。听说刘家要把她嫁出去的消息,他不一定接受得了。说不定他把自己当成刘婷妹的救世主,带她逃走。昔日够不着的女神,现在就像孩童,完全依赖他,也许让他心里很满足吧?几个月后,刘婷妹就出现在他们三人的直播号上。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解 在公元794年,恒武天皇建京不到十年,被错杀的皇太子早良亲王怨灵不散,天皇被迫移都至平安,设了幕府将军扳之上田村麻吕像镇摄皇太子的鬼魂,从此拉开垂天下以治四百余年的平安时代的序幕。 看来赛莉亚娜的法术已经延展到自己脚下了,而且可以看出,这火焰秘术还在不断向着周围蔓延。 “坑儿都挖好了是吧?”岳雨晨话没说完,李晓岳突然插了一句。 “师傅,你就放心吧,我这边进步很大,其他各位的进步也很大,大家都憋着一口气准备在你的电影里好好的露一手呢。”牛东方在电话的那边差一点就把自己的胸脯给拍烂了。 “这……。”太监听李靖如此腔调,倒真不敢大意,可皇帝的旨意又不敢违背,一时迟疑起来。 “火守”有两方面的意义﹐即夜间用火照明以观察箭上的刻度﹐在冬天又要以火温水﹐防止冻结。 被佐藤松木的态度膈应的尹太恨不得动手抽上几巴掌,但是尹氏一族高贵的身份容不得他像个流氓一样发怒揍人。 这些人才仅仅只排最后一名,那第一名的燕京军区紫龙特战队该强到何种地步? “她怎么说?”李沐急问道,晋阳公主和李治是李世民一手带大的,若猜到了李沂诈降,很可能就会向李世民出首李沂,那么,接下去,大军将会真正遇到抵抗,也就是说,决战不可避免。 但大多数的曲家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依然在欢迎着贵客的到来。 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岑贵而骄傲,这样的事情,不该与他沾边,会让我觉得心疼。 苏瑕才不敢让他看到这种东西,手忙脚乱之下就被顾母强行塞入了行李箱。 白漂看她那无精打采茫然的样子就觉得心酸,昨天明明都劝好了的,这才一晚上。想到她昨天喝醉酒信誓旦旦说那些个不着调的计划,她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可能是张倩的拒绝起了作用,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苏瑾瑜没有再来,这让张倩大松一口气。 苏婉秋手忙脚乱的把烟灰缸的烟头,倒到垃圾袋里,架窗户外扔了出去。然后大开着窗户通风,去洗漱间喝了一口漱口水,匆忙换过衣服,喷上香水,关上窗户。 天顺帝此时也是心潮澎湃,不过当天顺帝看向西面石亨所部大军方阵的时候,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坏掉了,脸色也随即阴沉了下来。 他扶着我往山上走,一路上磕磕碰碰,没少疼,我却还是咬着牙忍着,最后慕苏楠将我直接背了起来。 她本以为阿呆第一次考,都没敢报考中的希望,怎么都不敢想,阿呆不仅考中了妙才,竟然考中了第一。 回到酒店,在酒店大堂时,陈寂然走在前,肖芳落后两步。而恰巧也刚回酒店的皮特看到二人,便走了过来。 梦,让很多人流连忘返,甚至有一种理论上,梦境才是现实,而现实是梦境。 第62章 李谨诚左边口袋揣了一盒进口巧克力,右边口袋装了瓶香草冰激凌味酸奶,坐在大树下的那张长椅上,觉得自己像个傻b。 他抓抓后脑袋,在低暗的暮色中,再次审视了一下内心,还是觉得应该遵从直觉——既然放心不下那个姑娘,那就该来。 不,不该称她为姑娘,应该称为孩子。 虽然她有着令人惊艳的外表,可 更让梁山心悸的,这一拳的拳意跟前面两拳迥异,居然含有一丝勃勃的生意。 大鹏妖尊直接就一翅扇过来,梁山头顶整今天空都消失了,一股从未遭受过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一般欲把他压碎。 “怎么了?沙奈朵你怎么了?”沙奈朵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害,我只能急的干瞪眼。 叶轻寒眉间一皱,不想招惹有背景的人,尤其是天佛寺的人,一旦得罪,自己三个身份可就都成了通缉犯了。 “以我如今的力量虽然可以战胜九阶剑王,可想要逃出这里,不知得要到何年何月!”叶尊心头感叹,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静修这大半年让他的实力有了量和质的飞跃,可还有许多强者要杀他一个念头就可以了。 梁山之前说的几句话能把人挤兑死,特别是堂堂的修真堂圣子当着满山谷的散修面前,丢脸可是丢大了。 “嚄!”听马关亮如此一讲孪红仙子她不禁心头火起,此时的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她起身出亭来到了这座经纬宫的天景当院之内,然后她点手唤胜天。 这话一说众人都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那种电流从头皮开始,迅速就蔓延在了全身,让人不禁全身一暖,腿都有些打转。 当两军对持的时候,弓箭手在敌人没有和自己军队正面交战前,首先发起攻击。 “真的那我走了,沙奈朵,上路了!”迫不及待的冲出家门,这次就带沙奈朵一个去吧。 这把还是之前清韵刺伤我的那一把,即使到了现在,我身体内的毒都还没有解除掉,因为谁都不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把她往院子里一扔就径自回房睡觉去了,哪里有一点儿为她担心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她没事。 至于以后怎么来,没说钱怎么样子来。只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拉人头,对的,很熟悉的一个名词对吧,拉下线。 “嘿嘿,对付你还用领悟道法吗?”鬼吏阴冷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幽灵般传遍了虚空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置身于另外一个维度内的瘦猴也闻声浑身一颤。 还有几个城族选择主动归顺,这其中最先投靠四方山的就是青阳城族。 几番挣扎之下,金刚符早在他体内左冲右撞,将他拆了个七零八落。 就像这首歌的歌词一样,于露也同样怀着这样一种同样简单而执著的心情。 其实这个时候,谁都不愿意选择第一个问题的,可是,我们真的还有选择嘛? 即便通过了皇宫侍卫的重重守卫,到达暗牢门口,却也没有法子用武器破开暗牢的牢门,照样会无功而返。 定同禹一直在尝试劝说,这次甚至直接自曝了根本底蕴,三百七星级的疗伤至宝,这份底蕴若是暴露出去,惹来的麻烦,绝对也是相当棘手的。 李欢拿着望远镜来到了指挥部大门口,冲着鬼子那边就看了起来。 武长青微微点头,他自己是二劫地月境九重,并没有将林傲放在眼里。 第63章 可刘婷妹已经被他伤透了心,完全没听清他在问什么。她想他不喜欢她。 可为什么她会希望,他喜欢她? 喜欢,又是什么? 她含着泪汪汪的眼,伤心欲绝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只看得李谨诚整颗心“嘭”地一下,它晕头转向地撞在青年结实的胸膛上。 他又结巴起来:“你、你……跟我、警局……” 严长老的眼神之中,闪烁贪婪之意,但他似乎一点都不打算掩饰,也无意在刘继宗的面前遮掩自己的本性。 但是一到冷气突然吹到他的身体上,随后他得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 至于其他弟子,他们只要做好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情就够了。帮着准备一下道具,等到行动那天跟着一起出发,在山脚下接应一下,这就够了。 听到她的话,林柒直接笑出声来,而成熟稳重的暮夕谣,一时都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如今九个尾兽已经尽数抓捕,但是佩恩好像还有别的计划,这两天晓组织的其他人都在外边奔波。 ——并不像吴明在狮子山初次遭遇那位职业杀手时分析的那样,而是,他们的目的分明就是想要把他从钟彩妮身边赶走,或者干脆让吴明彻底消失,从而永远不要再出现在钟彩妮身边。 大家在这边开心的互相调侃着,另外一边,李启成也终于来到了片场。 楚云自己最多才能,分出五百个,并且还是在融合了旋涡一族的血脉后提高了身体活性,查克拉翻了一倍才有的效果。 五人瞬间结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的阵型,仙力沟通,气息相连,气势立刻叠加暴涨。 皇后么,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人做的,而且家世不能差,何况,愿意的人家其实更多,尤其是这几年来更大不如前的勋贵。 “此事夏威夷并未公开,不过我们手上有被击毙的日本人的照片。”裴济道。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是朋友了。刚才告诉你这些是作为对你告诉我秘密的回报,如果想知道的话,就拿你的秘密来交换好了。”卡米尤现在心情开始愉悦起来,终于有机会占到上风了。 纪建明被老马逗的笑了笑,心里的紧张感也减轻了不少,开始做起了深呼吸,通过这个方法来消除紧张的情绪。 攻击定在凌晨开始,这最后细节敲定,威廉退尔等人四散而去,抓紧时间吃饭休息。奥尔加涅在城外应变,刘氓随意转了几圈,还是回到卧室。 无缺化身突然发出一声轻咦,血影遁法方向一变,顿时便从空中,落到了地下。 官兵们都住在城北,越往北走,房屋越破烂,和城中简直是两个世界。一座座土坯房,都是用黄土夯实的,上面遮盖着茅草,破烂的门窗几乎都透着缝,鳌拜不知道这样的房屋冬天怎么住人,看上去就能把人活活冻死。 他在屋里找水洗了洗脸,正要出去,一拉开房门,海兰珠竟然“哎呀”一声跌了进来。鳌拜大惊,赶紧张开双臂接住她。海兰珠失去了平衡,扑到了他怀里,嘴唇划过了他的脸颊。 几具年轻的尸体流尽了鲜红的血液,与他们身旁,同样失去生命的动作,构成一副极为讽刺的画面。 现在正是战争的紧要关头,如果真的让柯内莉亚看到这份报告,会发生什么事根本不可想象。 第64章 【我们开始一家一户的筛查了,这项工作预计要两天完成。希望这回我们能有点好运气。】 【顺其自然,破案本来就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过程。你不知道走到哪一步,遮着眼前的黑布就突然掉了。】 【这句话不错。你也注意安全。想你。】 【我想抱你。】 —— 李轻鹞和夏勇泽请片区民警支援, 当今天下武者对天人了解可以说是少的可怜,仅靠一些口口相传,而周安知道,之所以会如此,与月皇后有关系。 五楼,原本忙碌的办公区域现在已经被警方占据,成为了办公地点,大量的人员在此来回走动,搜查证据,直接在这边处理。原本沧源树老板的办公室现在几乎已经被腾空了,巨细靡遗的检查。 晓美焰可以在这个地方畅所欲言,来之前她就已经在这四周检查过了,周围并没有丘比的踪迹。 “你们放心,我洪鹏不至于连这点钱都不出,而且我答应你们,如果我们成功了,到时我会给你们双倍的报酬,现在满意了吗?”先是棒子,再是萝卜,不得不说洪鹏这一手御人之道玩的非常纯熟。 他动用一身秘法疗伤,但效果不大,道伤实在是太重了,他体内的生命精气都剩余不多了,无法祛除其中的伤势。 既然那比山还高的玉石桌暂时登临不上去,还不如先夺一些强大的兵器,壮大自己的力量,在接下来的争斗中都会有好处。 看到康佳成他们离开,九天脸上的表情倏尔一变,重新恢复了平淡。姜东看到这一幕,心头一动,他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演戏。但是他不理解这个年轻人的信心究竟在哪里。 而当华天再次向前踏出一步时,只觉得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痛感来得突然,直接将华天疼晕了过去,倒在这级石阶上。 心神不断的向着周围散去,掠过了运输车左右两边的,正在向内急行军的军队,掠过了沼泽地上的城镇。 当吴斌他们靠近人鱼军队的时候,人鱼军队马上让出了路来,并做出看似欢迎的阵势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过有俱乐部主席,带头压迫体育总监给某个球员加薪的。 虽然不能治疗疑难杂症,但是疗伤、治个感冒发烧、发炎等普通症状,还是可以的。 别看圣天魔帝很强,但是在天邪神的面前他就是一个渣渣,整个域外邪族都是有天邪神创造的,天邪神就是他们的创世神。 通过电视,看着纽伦堡球迷以及球员们的表情,劳伦斯一脸担心道。 被超维度熔炉吞噬的物资,先分解成元素单质,再根据宿主的设定在异次元空间进行熔炼。 演武场内外无数强者无不是齐齐抬头,只见那东面的天穹之上,一道道身影凭空浮现。这些身影越来越多,汇聚成了一片血色的云团。 哪怕是自己现在天至尊后期实力,在对上魂秀现在圣品天至尊初期实力。 不过等他看清男子的面容时,却是脸色大变,忍不住后退,满脸的不可思议。 可后来因为数量不多的缘故,他并没有对外公开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留在家中自己使用。 形成一座巨大的传送法阵,将整个龙皇古墓笼罩,片刻之后,便是彻底消失在眼前。 自孔斌、荀况两位儒家首领先后去世之后,儒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便一落千丈。而与儒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纵横家的唐雎,法家的韩非,兵家的尉缭等人都在朝堂担任着三公九卿的高位,儒家上下又怎能甘心就此落败? 第65章 当他说出6月1号这个日期时,李轻鹞的脑子里就嗡的一声。她努力定了定神,仔细听完。 “你确定是6月1号?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唐博涛摸摸头:“难得碰到别人有困难,我做了件好事,印象比较深。而且当时我看着大姨在工作簿里记下了这个日期,所以印象比较深刻。每天下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嘛,不会错。” 徐广虽然功夫好,却也带不动那些大男人和五大三粗的婆子,鉴秋和苏容意倒是可以。 只有一直看好她的柴老太太地信她,还替她担心把赚的钱都花了,到年底可要怎么过活。 柴银杏哪里知道他跑去丁字巷想要杀人,只当他负气出去又把自己弄病了又负气回来,俨然和他大儿子陈清也相差无几了,越想就越气,对陈虎越发没有好脸,夫妻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我最最亲爱的主人,为了你的强大,请允许我对你进行特殊的训练,即使你十万分的拒绝,这个训练也是不可避免的。”渊飞到了他的耳边,吐露着芬芳,罗恩却是不停的挣扎着,尽管知道面前的情况根本摆脱不了。 大汉皇叔、荆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刘备独立城头,仰望星空,心事重重,思绪万千。 呼唤声很是整齐,此起彼伏,在宽敞的体育馆中,很有节奏。没有一丝的噪音。 画面一转,到了那个让他痛苦的早晨,一直以来,那个画面都是他的梦魇,每次想到都痛苦万分。 这短短的一字犹如一剂强心针,几乎令唐鸢昏厥,她被那巨大的喜悦包围着,那喜悦窜入心脏中,好似那原本该强有力迸发而出的血液,竟缓缓的回流,差点令唐鸢窒息。 宋二笙虽然相信郭兰庭,但是,她还是决定出去之后查一查伍德。就算难度很大,她也不会放弃的。 魏玖走了,戴胄久久不能恢复如常,一口口深气探出,心乱如麻,如魏无良所说做一个铁面判官?还是变的圆润一些游走百年,尘归黄土。 斯特林为了避免这件事情影响球队门票出售,在球队每周会议上,宣布解除艾恩的临时主教练职务,并希望金?休斯接过这个职务带领球队继续前行,对战绩没有任何要求。 所以这位杜蒙德管家虽然还没说出他前来的目的,但罗宾却已推断出了,对方绝不只是来随便问问或只是跟着凑兴地看热闹。既然是代表约克骑士前来,肯定有是什么重要的事。 魏玖眯起了眼睛,身手捂住刚要开口的晴儿,戏虐的上下打量这个张婕妤,脸蛋不错,粉后了一些,大冬天的露着一片白花花的胸口,带着魔力一般吸引男人的目光。 “去吧,今夜你也累了,回府与家中报一声平安,好好歇息。”公子的声音和缓。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重重砸来,正中她的脑门,木棍斜飞出去,她也双眼犯晕的仰躺落地,手里的东西也跌落地面。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内,她倒也是安安静静,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是尚在为此犹豫,还是在憋着想什么能够赢得胜利与成功的主意。 朱砂长的挺嫩的,眼睛又大,皮肤又白,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秦轩还真的有些把持不住。 “算是吧。”哪吒旁边,敖欣一身蓝裙,一双白嫩的脚丫在海水中荡漾着。 阿霞的同伴轻轻叫了一声,就连躺在那里意识模糊的阿霞也是身躯微动。 第66章 李谨诚执行完任务,已是三天后。 把所有执勤设备交回队里,明天能有一天假。李谨诚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刷手机。 他的私人手机开机后,这三天,依然没有陌生电话或者短信进来。 陈浦去外地执行任务了,已经去了十几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要是在,李谨诚就能跟他商量一下最近遇到的事,不管 将肚子填饱后,墨客背着背包,沿着来的路线,朝着乌蒙山外而去。 说完,不等蓝诺莱斯发问,便一挥手,将蓝诺莱斯也送回了房间。 但是那股气流,其中同样是蕴含着神性,冲刷之下,竟然是能够将庄坚的力量抵御下来。 金家这些年虽然暗地里做了不少的事情,不过金家也算有些大局观念,倒也没到那人神共愤的地步,否则金青也不可能成为副市长,不过这一次,金家却是触及到了黄老的底线。 杭城天下大酒楼,一个从清代就遗留下的酒楼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现在的他任然是热闹非凡,盛况更是不减当年,从外面看依旧古建筑,里面也是不例外。而就是这一点吸引了众多的名门望族和富豪子弟前来。 叶惊风话音刚落,林鹏便惊讶的发现,那两个龙头石像的龙眼,发出了耀眼的红色光芒!仿佛两个活物一般,发出阵阵声响。 塔界尊看着那同样是不断地搜罗丘名山遗迹的霍雨琦和肖玲珑二人,突然之间,眉头一皱,其目光直接锁定一处虚空所在,其目力运转,直接是将那天地间的场景倒映出来。 “这是什么阵法,如此诡异!”陵皇大怒,这可是自己成皇后的第一站,就这么输了? “叶子姐姐,怎么才能把魔法运转到腿上,太慢了!”慕雨的体质本就不如其他人,现在累的气都喘不过来。 画屏笑了笑,便带着她走了进去,孙氏和李氏眼睁睁看着,眼中就露出了几分羡慕来,想要一起跟进去,却又没胆没有老夫人的命令而擅自行动。 徐千岁可是多年的老将了,在朝歌也是全明星级别的,这绝对是无论谁遇到都不敢说胜利的选手,即使在苏独秀手下也没有吃过亏。 “皇上如果想要这孩子顺利出生,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华凤兰咬牙道:“让秦云荻回来”。 凌彦楠的话,连慕然听着怎么会不难受?她还想说话,但是凌彦楠已经驾车离开了,她的挽留,对他而言,只有厌恶,一点作用都没有。 “好吧!我们投降!”李成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雷行风的耳中,使得雷行风根本没有办法凭借声音招出李成风等人的具体位置。 惠嫔惊愕地看着皇帝,可他坐在黑暗里,她手里捧着明晃晃的蜡烛,根本瞧不清皇帝此刻脸上什么神情,而皇帝却能把自己情绪里细枝末节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说着加了加力气,将夜晚压在胸口的上方,似笑非笑的盯着夜晚半路的春光。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落在她天鹅绒般洁白的颈项上。 此时娟儿被抓的事情已经在将军府内传得沸沸扬扬,下人们议论纷纷,尤其是裴馨儿院子里的下人们,更是人心惶惶。虽然只抓了娟儿一个,影响到的却是整个院子里的下人们。 这是中规中矩的建议,老夫人掌管着偌大个将军府,这点基本的做法还是很清楚的,因此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昭夫人没有继续说什么,老夫人也从不对自己的这个儿媳有太多的期待,所以也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第67章 李谨诚走过去。 路灯煞白,但是正在大树上方,足以照亮。 有人不知道是用石头,还是刀片,在树干上刻下了三行歪歪扭扭的字。那字极丑,一看就是小学一二年级水平。 【你为什么不来,我原谅你了。】 【求求你,快来吧。我好害怕。】 【你再也不要来了,我们绝交。】 李谨诚盯着这 胡仙仙等人也各自查看着,似乎都想找找看有没有自己适合的秘籍。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恭喜二弟的模样,心中也在不停感叹陈宏民那踩了狗屎的逆天好运。 “真不知道像你们这种蝼蚁,是谁给你们的勇气,用这种语气对我们说话的。”石头一声冷哼,说道。 “知道就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替我照顾好璃儿,你知道她对我的重要性。”墨宇惊尘神秘一笑,脸色再次严肃认真起来。 “我同意清光大师的看法。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季子璃看向他们,虽然知道关厚才该死,但是也不是现在。 引渠是璃儿的想法,他要为她做完这件事,并以她的名字璃命名。 摇了摇头,他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遵循着心中的那道之音,踩着脚下的金莲,一步一步的走向远方。 也许此处冬暖夏凉也是说不准的,现在是春天自然就不需要多大的变化。 假如陈浩父子坐了,那可是会被请来的这些亲戚朋友在背后说闲话的! “主子她说要你亲自见她。”寒雨不寒而栗,萧玉敏死到临头了还想耍什么花招?现在的主子更加的深沉捉摸不透,然而这样却也更加危险无常。 虽然不知道陆彦现在什么情况,不过肯定的是,他现在一定很不好。 但是还有着两人同样是她的心头之恨,可是这也是无法,因为周围密密麻麻的修士已经开始向他们这里围拢攻击而来。 夜清绝还沉寂在回忆里,虽然每次都被莫名其妙的词给弄得很狼狈,但是能看见洛无笙开心,他也就无所谓了。 官府的郡主才是烦闷,就算是他,面对这么多大家族大宗们的管事,也不敢怠慢,何况是一起来兴师问罪的,这在临川州,可是头一遭。但这位郡主不知道,乐浪道三州皆是如此情况。 神仙就算是身死了,魂魄也有能力凝聚出一个新的身体来,所以根本不需要墓地,再加上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死亡是魂飞烟灭,那时候都已经消散在这世间了,就更不需要墓地了。 “那好吧!”何鱼渊闷闷地回了一句,而后老老实实地将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那结界上面。 眼见恶徒伏诛,余下八人皆是欣喜,但看了看旁边被一刀砍死的凶地,却又是几分感伤。 不过这黑白的颜色,却是一下子让曳戈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曳戈看到的“师父”和正三宗主身上衣服的颜色,当然这些都无关紧要。 放弃了穿越苦境做任务的步千怀可没有闲的,而是加紧催促郑闻的渗透,看看能不能挖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而郑闻也不负所望,自袁奇死后,凤朝阳掌管的绣衣则是忙碌了起来,各地旧官升迁,新官任职,一幅烽火景象。 在跟她坦白这一切的那日,已经做好了要以真正的态度对待她的打算,但如今看来,面对她时,他依旧是那副态度。 第68章 叶松明被烟呛到了,疯狂咳嗽。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耿直相问,根本没想那么多,李谨诚竟然已经猜到了答案。 两个男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半阵后,叶松明长叹了口气,从自己上锁的抽屉里,一堆文件中,翻出几张复印件,递给他,说:“这是复印件,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你如果真的能给骆怀铮翻案, 兰溶月离开后,不少人心中松了一口气,舞台上的歌舞愈发尽兴了。 “娘娘,即便是琴无忧只怕也有些困难。”九儿心想琴无忧的能力,可却并不看好。 “这有什么,要是有足够的极阴之气,我的实力能一直增长到混沌境巅峰,而且只要我的实力恢复到修真境,就能发挥出部分阴阳龙凤图的威力了,嘿嘿,到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仙器。”蛟颇为骄傲和自豪的道。 宁萱轻跺了一下脚,既然依蝶不愿意告诉她,那她就自己去体验一下好了,她撅起嘴对古董店老板大声的说道。 咔!鬼灵子捏的银蝎更紧了,此刻银蝎在无任何挣扎,这样的感觉对银蝎来说很好,这般,世间的俗世,与自己毫无任何关系,或许和灵影一起死,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至少自己不是孤单,或许自己很自私。 虽然沫凝表面上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但他知道,她心里一定很痛苦,且还承受着某种非常大的压力。 真嗣在看了看图鉴上的资料后就将着五只赫拉克罗斯全部放生了,然后继续按照这个办法将全部的赫拉克罗斯收服一一查看,但结果令真嗣很是失望。 龙凤喜烛盈暖的光线微摇,在清艳绝丽的新娘脸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瞧他们的模样,倒是有种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钱枫和凌浩这两个喜欢装逼的家伙给剁了的冲动。 “我也相信有老太君在,绝对无人可以伤害我的家人。我自入了宫,很多事也就没那么多精神去管了,但凡让我知道谁背后弄鬼,我定不轻饶!”窦贵妃冷冷道。她本就冷艳,这番话说得老太君禁不住一身冷汗。 梁秋把杨庆里里外外骂了一遍,杨庆也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样,可是梁秋越骂越过分,这可把杨庆给惹恼了,就在梁秋骂着的时候,杨庆突然飞起一脚就朝梁秋踹了去。 ec战队的成立非常低调,可以说是一个教练寻找了一些有职业梦想有过人天赋的少年组建而成的,本身的经费就不多。 “不是被石化的,石化的也有,那些参与这次行动的俄罗斯人很多都被石化了,不过我不认为那还能算的上是尸体了,只能算是石雕。”龙云说。 这个道理在场的人谁都知道,但是究竟怎么做,这才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找不到人,说什么都没用。 说起来,自己也该找个时候,去师傅古洛那边看看了,失踪一年多,想必也有些担心了。 芬里尔伏在格格的肩膀上,手在格格看不见的地方朝龙云竖了竖中指,嘴角划过一丝坏笑。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炼天圣人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便已经烟消云散。 特别是之前被劫亮狗牌刺激的吃瓜大佬,纷纷扬言要请林霖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童劫。 他知道,那伞盖下身着横罗华服遍绣虎与蜼花纹的男人就是赵王。 第69章 【她把洋娃娃掉在福利院了。】 【别多想,没找到,就是没找到。】 —— 大海福利院前任副院长兼教育主任宋辉,52岁,本科硕士皆毕业于湘城大学,专业为心理学。毕业后,她干过多年心理、儿童教育工作。在她28岁时,认识了丈夫苏丰雄,次年两人结婚。 苏丰雄是农村人,寒门出贵子,他同样硕 “飞羽?”慕云澄转过头来,睁开的双眸中眼瞳灰白无光,疑惑问道。 不过,相对于咖啡,王莹还是喜欢华夏的茶,因为茶更温和,茶水也很纯正。 只可惜,也许是修复机的功效终于用尽的缘故,秦明气海里的一圈金边已经淡得了不少,下一次动用禁术,恐怕修复剂便再也发挥不出功效了。 怒火瞬间攻上心头,矛盾的心理却也阻挡不住他此刻爆发的情绪,叶飞羽感觉自己完全被慕云澄无视。若不是自己从魔族手上救下慕棠棠,他二人又怎能有团聚的机会? “你觉得,能有什么我适应不了的?开玩笑!”何楠西信誓旦旦地说,就差没有拍胸脯保证了。她心里一下子安耽了,这个男人还没有到冷血的地步。 禁魔监狱如同以一面巨大无比的盾牌,挡在了秦明的面前。 也不知道这风二提着那秦乐绕了多少圈,才将他扔了下来。看着在空气中荡气回肠的秦乐,魔西赶紧飞了上去,一把接住了他。 白‘色’光柱所过之处,空间纷纷碎裂开来,‘露’出深邃的虚空,冒出一股股熊熊燃烧的空间之火。 林子涵看了一眼电视机,然后直接换了一个台,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必要再看这个电视台了。 此时的豫州城被围,双方人马都没有率先做出动作,互相僵持之下颇有些冷战的味道。 夏宁致哄了哄孩子,有些不解,按理说李家这种级别跟他们家应该没有交集的。 徐府前院,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都是通过了第一关,正在参加第二关考试。 至于大贺美诗吕和高千穗史黛拉为什么会他袭击,那当然是这俩臭婆娘居然敢拒绝蓝道天武的邀请。 “北平王在北地拥兵自重,对抗朝廷,意图谋反,竟也还认当今天子吗?”张子凡立于李星云身侧,先是给李星云打了个眼色,而后看向王处直,冷冷的开口道。 翻译:有一种兽,形状如羊一般,长着马一样的尾巴,名字叫羬羊,它的油脂可用来治疗皮肤干裂。 即便是去踢足球,他们也可以自豪的拍着胸脯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完全能够凑出至少五套世界级的首发阵容。 私下环顾,也没了那所谓的段成天身影,连夜赶制的蟒袍,也已经消失不见。 本来应该是关心他们,但知道他们却惹恼了白家的白虹和白浩,最后还把夏宁致给惹了。 十年前,英格兰地区还只有八所解剖学校,而现在,这个数量翻了一番。 走了几户人家,总共收了二百多斤粗粮,其中有两户是捐的,其他的是买的。 当然了,给他们一万套,就是为了让他们打赢,打赢肯定也是会消耗吐蕃的实力。 穿过茫茫海面,众人的眼前,终于看到了林七夜所说的那个身影。 在农村,能只带带孩子做做饭已经是很幸福了,毕竟其他家的都是背着孩子下地干活,累死累活还要回家喂猪喂鸡,给一大家子做饭,等家里人吃完,还需要收拾残积,才能睡觉。 第70章 回忆起往事,宋辉的嘴角浮现温柔的笑意。 “她头上的伤好了吗?” 宋辉点头:“开头五、六天,她还老是头痛,讲话也不利索。后来好像就没喊痛了。我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我给她付医药费,她不肯去。” “那为什么,大海福利院的系统里,没有刘婷妹的记录?” 宋辉静默了一会儿,答:“她只是一时 白钢合金的制品十分的沉重,尤其是在这种重力加持下,重量更是成倍的增加。 修者五感都十分敏锐,无论跟凌昊对峙的陆九楚,亦或者他们两人身后各自的盟友们,此时都隐隐有些警惕的抬起了头,不约而同看向一个方向。 一鞠之后,各自拿起身边的武器,一枪一剑。仁义之后的分会场,是为礼。 现在已经是严寒的冬季,花园中大部分的花卉已经凋谢,甚至绿叶也已脱落,光秃秃的枝丫傲立于寒风中。 当然是生命树的一截树根了,生命树本身,是无法移动的,树根中,也仅仅只蕴含着生命树的一丝灵魂而已。 就算自己能够成功拦截住六颗珠子,届时恐怕也很难瞒过大头,但徐无忧暂时还不想让大头知道六颗珠子的存在。 而见毛无敌无比郑重,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无忧还能说什么呢,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本来这些人是还想继续观察一阵,看看这场风波究竟因何而起,到什么时候结束。 叶天心中惊骇,手指一点眉心,斩魔剑飞出,一剑劈断卷住身体的触手。 纵然心中愤恨,却也只能乖乖听话。毕竟听雨观澜是古医的地盘,玖娘出现在此定是得到古医应允。 那个穷逼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消费能力,为什么张海蓉还如此罩着他? 谁知话音刚落,碗里的虫子“啪”的一声涨破,化作一只血红的蛾子从碗中飞出,直向她袭去。 若是这些人直接闯入,单凭何策带领的几百人守卫军,很难拦住。 “那你们想想我们去哪里?想不到我们就回去。”她说完开始吸起杯子里的果汁喝了起来。 当初秋阳市爆出领地石的消息,世界频道都发出了公告,他也有耳闻。 难道那个害她的东西在凑数?需要凑够人数才会停止吗?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个这东西到底想要杀多少人才够?真是可恶至极!!!人命在那个东西的眼中竟只是数字那么低贱吗? 看到她向自己投来狠厉的眼神,天枢不干多耽搁,怕时凉音在一个冲动将何宇健杀了,他手脚麻利的将男人拉了出去。 语落风起,三人旋即化作离弦之箭,一头扎进盘旋而上的银杏林海中。 桶里面是浓盐水。沾了水的皮鞭抽起来才能鞭鞭到肉,而且每一下都能留有余劲。 林婉儿吓得惊慌失色,大叫了一声,顾不得腿上的伤,迅速的向远方后退出去。 董志远在看到章神雕瞬间,便把他迎入了专门的病房里面,方浩已经等在了病房里。 “报告周管家,报告周管家!”周管家手里拿着的红宝石传呼器里发出了林殊渊焦急的声音。 他这句话刚结束,我瞬间扭头看向他,“不,可,能。”一字一句的否定,伴随着的,还有头部的运动。 镇上的派出所的人在镇上巡逻,要镇上人走完,派出所的人才可以离去。所长是变异人,异队中人,实力练异极三星。 第71章 从福利院出来,李轻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朝阳家园,已是夜里十点。 到楼下时,她长长出了口气,抬起头,下意识先看向陈浦家那扇窗——如之前每一天回家时。 当然黑灯瞎火。 她伸手摸到口袋里的钥匙,熟练地根据轮廓摸到多出来那一片,有种冲动想去他家里。 也不知道上去要干什么。 她 当然,工作还是要做到位的,陈锋可是一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就要保证护送途中万无一失。 这也对的了李东胜那个猪头,要是他是个好人的话,叶无道还真的不好意思对他下狠手的,谁让这家伙太嚣张了呢。 叶无道去外面弄了一些竹子回来,打算使用这些竹子,建造了一个竹排筏子的,可以供他们在地下河这里行动,而不至于被河里面的食人鱼给吃掉了。 “话说你的占卜中有没有占卜到我会拒绝帮你?”陈锋笑着问道。 在家里不是做这就是干那,出出进进的忙碌着。妞妞也跟着阿妈后面屁颠颠地过来过去,问这问那的。 被黑色的校服齐膝短裙覆盖着,要不是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叶无道带着罗志国来到了罗马一间华人开的餐厅,在国际上有一句笑话叫做,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华人开的餐厅。 另外吃东西成仙的,就只有生命悠长这一个特点。而这种无所事事悠长的岁月,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没有任何法力地位低下,却偏偏能活一千年以上,导致那些吃东西成仙的甚至非常后悔成仙。 他之前已经使用过道术去寻找宋雨涵,但是没有结果,这说明了宋雨涵并不在这附近,要是她在这附近的话,叶无道必然有所感应。 只是当这位黄校长在得知陈浩提前交卷后,到底想了些什么,陈浩估计是猜不到了。 很好是不是?当然,假如不是发生那件事的话,或许很多人就该认为这真是块大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了。 这个时候,傅长风倒又一次的躺在床上睡去了,他还把连云城的被子全都裹了起来。 他不仅仅有人族的身份,更有着妖族的一层身份,他体内有着一道金乌血脉,只这一层血脉关系就奠定了他在妖族至高无上的地位。 拓跋焘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怒火腾升,就连一旁的宗道人心中也阴笑连连。 暴躁魔伸出手,往自己身上上摸下摸,最后眼睛停留在了手上的拐杖上面。 自从她当了这取经帮帮主之后,原本冰霜的模样,倒是时常多了一些笑容,尽管那笑容里,分明总是带着藐视和冷傲之色。 封林由衷的佩服,抽时间将柳广博弄过来,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 “不对,你不是大哥,大哥我刚见过。你们这些妖人,竟然想用变化之术迷惑我,找死。”古万里说道,手中剑光闪烁,也不留情。 终于他似乎是明白了,他那很长时间都不凝结的皱纹舒展开了。他看着一脸迷糊的连云城突然间爽朗的笑了,笑的是那么的自如,笑的又是那么的怀疑。 “以后最好别开这种玩笑,尤其…尤其是和先艺!”允轩往先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认真的看着林寒说道。 金光锄,古宝,灵药山三大古宝之一,威力煞是惊人。此宝一发,会劈出一道月芽型的金光斩,遇佛斩佛,遇仙斩仙,就算是上品防御法器也难抵一击,如果用来偷袭那是最好了。 第72章 第二天一早,李轻鹞让夏勇泽开车又去福利院附近。 夏勇泽虽然听话照办,但是疑惑:“为什么还去?有什么我们遗漏的线索吗?” “呃……算是吧。” 虽然李轻鹞和陈浦在一块儿时,问问题的通常是她。但经常陈浦只开了个头,或者一个眼神,她就心领神会了。有时候不是她想不到,只是没经验。可是现在跟夏 第二天早晨起来,北风明显加大,寒意阵阵,冬天临近,所有人都在说今年冷的早,秋天下雪可不怎么常见。 “嗖!”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窜了出来,所有人瞪大眼睛看过去。 说起来,之前两次到广寒宫,第一次是偶然兴起,第二次是为了开宝箱。这广寒宫的门也没个准儿,时开时闭。 士兵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会时不时的发痛,头上开始出现白头发。 林格在魔法沙盘之上,将紫龙城大军下一步军事行动全部规划出来。 燃灯古佛毕竟只是准圣修为,如来佛祖又有伤在身。此时就算两人联手,仍是不敌冥河老祖。 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喻微言翻身上了屋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夜行衣脱下来之后她翻身躺回了床上,翻转两下之后便进入了梦乡,想必冬至夜宴时,府里一定会闹出一个巨大的笑话来的。 唐朝是道教扶持,道教一心让唐朝重新统一天下,再次建立道家为尊的王朝。但眼下的情况,唐朝腹背受敌,各地也有动乱的迹象。 喻微言迅速扔下手中的口袋,以迅猛的姿势转了过去,准备再度呼唤伏魔镜。 随后的时间,瞿峰就在喻微言眼神的示意下开始挑选原石,一个时辰之后,瞿峰有惊无险地挑选出了五十颗原石。 “臭东西!你找死是吧?冒充王总!现在事情可就严重了!可就不是你下跪道歉就能解决的了!”麦主管眯起眼睛,语气抑扬顿挫的说。 “舍不得我?”晏衍的脸倏然凑近,几乎鼻尖顶着鼻尖,突然间的鼻息相缠让奉凌汐的脸轰地热了起来。 吕明慧就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做点什么,吕明慧管不了李苏秋,还管不了你个要当“妹妹”的吗? 徐盛会意,假意和马忠明磋商了一番谈判条件,然后便允许他用债权和投资,来交换南城房地产行业的入场机会。 两队禁卫军原本是负责缠住战斗力比较弱的暗桩们,此时因为看到锦衣卫到来后又拼命想要逃走却被暗桩们反缠住的。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温倩根本也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等到她意识的以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里是距离夏国京都郊外不远的一处山中,名为无名山,只因这山存在的时间,比夏国开国还要久远,夏国先祖皇帝因此命名这山为无名山。 “这……这是清朝人造的假画,也就是所谓的后门造!假货中的古董!”唐天成的嘴唇颤动着。 大家也一起追了出来,簇拥在他们两个身边,秦依依和张向柳还特意踩着红毯,好像真的成了大明星,在国际电影节上走秀一般。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天儿是吴老大的儿子,今年才六岁。平日里大家对他很是宠爱,一直是娇生惯养。天儿不怕生,见到谁都不会害怕。吴老大常说,天儿胆子大,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第73章 联系上片区派出所,李轻鹞和夏勇泽带着两个民警当帮手,来到了那家叫做“金都”的夜总会。从外表装潢看,这家夜总会规模中等,装修精致。金都十几年前就开业了,算是湘城老派夜总会,很多人知道。但是随着时光流逝,原本的装修显得土气,所以老板两年前又重装过。现在生意还不错,在湘城虽算不上顶尖,也算老牌名店,能分一 最起码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怎么什么,就如刚刚,杨旭东接电话,还没有等杨旭东说抱歉,他自己反倒先转过身去,欣赏字画去了,这种敏锐度,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能力。 说完,杨凡九十度鞠躬。观众们无不动容,感动。有些本身就是研究人士的看得更是热泪盈眶。 至于吴天,似乎跟这怒界剑术很是默契。刚看这本怒界剑术的时候,神识竟然不由自主的进入到这怒界剑术其内,不停的观看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和动作。 那天他跟莫予淇一起离开之后,本想施展花言巧语把莫予淇拿下的,然后左右她的思想,为他所用。 可电话打过去好一会儿,正当叶天想着对方是不是在忙准备挂掉的时候,忽然间又通了。 虽然这飞船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飞行法宝,但是也是周泰平生最喜欢的一件法宝的。因为这法宝够大,平日出去游玩办事什么的,坐在这飞船就内就可。而且这里面什么都可以放置,可以说是舒适无比。 师沉声说着,这一次他冒险来到灵岩岛乃是极为隐秘的事情,根本就没带什么高手在身边,当然他也明白就算带了随从,怕是也无人能对抗眼前这年轻人。 红白相间的脑浆,顿时就喷溅在了其余几名跪在地上的法官脸上。 哪吒做事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他也看出来自从龟丞相将祖龙精血拿出来之后,江皓的脸色便有些不对,显然是对这祖龙精血十分的重视,是以便又动起来东海龙宫的主意。 “公子高姓大名?怎会认识杨某这个无名之辈?”杨业恭敬的拱手问道。 这是,齐淑宁皱了皱鼻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哪来的?她想。 可是在梦中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我想跑慢一些,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腿。 ‘“洛天王。”正当我们迎着所有嘉宾差不多都进场了时,突然会议室外面来了几辆豪车,车门打开,走下来好几个保彪。 可是精明的无辙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都傻了,如果唐锦年不给自家铺子用着菜谱,又怎么可能让菜谱落到无辙的手上。 林东强点点头,然后带着黑摩保安公司地人向对峙地双方走去!! 黑影落在蟹将背上,凝实成翡多。本来,翡多打算以攻代防,逼他自救来自保,蟹螯夹得实在太紧,自己一时挣脱不出。不想,湮花再次自行运转,感觉息散开一刻,向上一冲让轻易地躲过一击。 她本来还没往那个方向想,可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此时孙亿峰才留意到,虽然这些蓝顶帐篷都是搭在操场上、足球场上以及篮球场上,但确实空出了一个篮球半场,因为这里光是篮球场就有好几个,所以空出一个篮球半场倒也不算什么。 说话的人正是萧离,她原本以为妖界边陲之地,不会有什么高手,没想到任行一出手就凝结了五重能量,而且将这些能量完美地控制住,单凭这一手也足见他实力不凡。 第74章 秋高气爽,层林尽染。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黔省的这一片深山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郁郁葱葱,寂静空寥。 几辆警车,停在狭窄的山路旁。陈浦和二队的几个人,站在路边。 黔省刑警队的一名组长,走过来和陈浦握手,说:“后头靠你们多费心了,市里的案子一忙完,我立刻带人回来。报告我也打了,上头很快会调一组 湖水轻轻荡漾着水纹,不知何时两人已是靠的极近,似要融为一体,沉稳和柔软的呼吸交缠在一块,竟是十分和谐。阿梨眼眸一动,忽地闭眼凑了上去。 他们想要面见皇帝,但是被以“平民”岂能见圣为由,拒之门外。 “呼,呼”龙跃一回到家,便一个躺下,在地上,今天龙跃真是太嚣张了,龙跃不习惯,差一点就露馅了,不过还好,龙玉总算是到手了。 “跟她废话什么,走了!”高壮的男人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招呼一声便首先转身走了。 既然龚亦尘都这么说了,焦牙子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这么简单的话,到时候帮就帮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另外一名保镖的攻击被张天易直接无视掉了,那人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打在张天易的上半身,巨大的疼痛感袭来,让张天易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敢这样看张先生,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现在立刻脱掉这身衣服,去人事部报到,你们被开除了!”副市长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 老师欣喜,看来康主任这是要动真格了,关系到升职的这件事,换做谁都不可能表现淡定,帮助主任提升好印象是一回事,他自己这边也是需要好成绩,下面的学生管不住,那只有找到主任来治他们。 “这一局——方霓胜”随着一位长老大喊道,人们才反应过来,到吸一口凉气,“方霓成功进到第二名!”又是长老的一声喊。 “你知道吗?杜勒,美国靠金融立国,法国靠奢侈品立国。都不是那么道德的。”陈川挺着胸膛对杜勒说。 忍不住想着男人过来几天都没想起她们,是不是因为三胞胎的缘故。 回过头,看着举着一枝花跑过来的儿子安庆恩,惠妃的脸上,急忙挂上了笑容,而嘴里银牙,却紧咬着。 此时的冷清秋真的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地冲动,明知道这三个贩毒的坏蛋都是亡命徒,智商和身手都很高强,以前连警察都杀过,她这样冲过来不是找死吗? “哎,这货谁呀?”众人顿时发现了在老刘身后的万青,眼中隐隐带着排斥与厌恶。 冥王大人消失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归又跟着魔尊游玩去了。苏嫦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几千年来堆积的破事儿交给皇甫修代为打理。 要是天麟真的死在这里,天惊的怒火,会烧遍天初郡的每寸土地。 洞口下面是一条倾斜的坡道,柳依依从那里下去,刚到了墓室里面,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墓室中间的棺材砰砰直响,立刻吓得惊叫了一声。 “咦呀呀!”蓝儿打鸡血似的蹦了起来,叫道:“我是厚着脸皮,又将它要了回来!”他双拳乱舞,头发直往上飞。 十多年过去了,昔日英姿飒爽的云南王早已是天命之年的老者,特别是多年的征战,一身旧伤让这位云南王显得更加苍老,如今不得不卧病在榻。 请假条(10.18) 云妃说到激动处,声音就大了起来,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砰地一声,把四周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普通鬼魂不是厉鬼,无法现形,李慕琪看不到鬼魂,但王阳可以,到时候可以帮他们传话。 这个消息让田慧敏更是兴奋,她想的和鄢枝想的差不多,这样的瓷器肯定是稀世珍品了。 威金听萨辛的语气。似乎有希望亲自出手,心中早就了开了花。连忙把圆滚滚的脑袋,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呼~~”郑三娘的这句话说道了赵天青真正纠结的点子上,其实吧,昨天虽然被老爷和太太一通臭骂,但这些事对赵天青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嘁,不就是打了丫头吗,难不成王七娘还能为了个下人和自己翻脸? 不孝这顶大帽子已经压了邱香二十多年,她最怕人说她这个了。未完待续。 鄢枝隐约明白陆涛的意思了,心里有几分欢喜,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她的脸上慢慢浮起些晕红,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是娇媚。 姚氏中了离魂散,她一直也没有想出更有效的治疗办法,总是靠让她昏迷也不行,戒毒最终的那一关八成还是要过,就是不知道姚氏那娇弱的体质能不能挺得过去。 大姐儿便又乐癫癫地要去点花筒,徐俊朗抱了惟儿,跟在一旁,指导着她,只听“逢”的一声,大姐儿又准确点着花筒,火花四溅,引来欢呼声一片。 身前的数名玩家连连点头,记下了龙牙的话语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洛天稍微算了算,自己一天之内,并不能赶到所在的湖泊再赶回来。所以洛天决定先到千里之外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两只白鹤。因为那里是自己当初遇到两只白鹤的地方,所以他觉得白鹤应该很有可能在那里的。 大家闻言都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们知道,在仙宫使者这里说话,是根本没办法讲清楚道理的。就算仙宫使者们偶尔讲道理了,那也是万分难得的。 我一闪身匕首扎进了我的左肩,顿时一股尖锐的痛感刺激的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的愤怒愈演愈烈,似乎要将我的心智也焚烧了一般。 因为只是商铺的拍卖,所以很多人都只是来看热闹的。能买得起的人,都是一些大商号的老板。当初林副会长购买时是十五万枚元石,因此洛天起拍价就定在十五万枚元石。 强烈无比的真气,却是让石易心中一凛,这力量,竟然是如此的熟悉,那是所有自己释放出去的力量,竟然是被凌坚利用,倒过来对付自己了。 “李先生,这是一枚高级星力石,送给你的,感谢你对子鸾的帮助。”从刚才的对话中,蓝欣才了解到,李白身手很不错,可是他却对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一点都不了解。 唐枫说完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转身看向东方微微泛白的天际线……。 李白严重怀疑,那个卢有才在操控莲花台传送带时,将他直接拉下了。 “师兄,你是不是在寻找宝藏呢,师弟忽然想到,在这妖兽山脉深处,好像除了妖兽,其次就是宝物了吧。”洛天问道。 “夏夏,我在什么地方?”夏夏一转头,发现左轮已经坐了起来。 我常常从梦中惊醒,梦中母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在深渊中伸出手来死死抓住我的裙角对我说:良樱,要爬上去。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林鹏突然又想起了早上在路上时,对方和自己说的话。 “这是什么阵法,如此诡异!”陵皇大怒,这可是自己成皇后的第一站,就这么输了? 就在庄坚灵识在其体内奔走之际,那银色人影却是突然之间,周身散发出耀眼的毫芒,一丝丝空间之力犹如飓风一般席卷,只一刹,便是朝着庄坚狠狠地撞击而来。 罗成这大早晨迷迷糊糊就被吓了个半死,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赶紧提着裤子走出了寝室,顺手把门也带了起来。 就在几人沉默之时,秦岚也是面带喜色的奔来,其掌心之上,拖着一个极其精巧的模型。 老天师此时正在一座高塔下面,双手下垂,闭目打坐。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周左右,今天,是整整第九天了。 雷蜥龙、虎蜥龙二将法力在高强也不是铁骨战猴的对手,被他们死死围困,拼劲全力后,被怀志大师一举降服。就这样取得了伏龙山歼灭战的全面胜利,大军继续向南进军而去。 庄坚将腾蛇灵力送入空间之中,也是对着霍雨琦说道,他虽然与霍雨琦同行进入此处,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交情,自然是不会共同战斗,同分机缘。 夏树立刻提出反问。在她的心目中,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关系着安吉尔是不是会滥用私权。 九剑神主点点头,随即手一挥,一个传送光mn打开,楚霄直接被送入其中消失不见了。 第75章 谢荣城,现年58岁,老家就在湘城星沙县马尾村。他是80年代的大学生,但年轻时就不安于现状,90年代辞去公职,去南方打工。瞅准时机,他跟人干房地产,赚取第一桶金。再后来,他去了香港发展,地产、金融、物流行业都有涉猎,在香港商界算是彻底站稳脚跟。2001年以后,谢荣城牢牢抓住大陆经济高速发展的风口,回来 宋立人的桑塔纳被梁念开走,自己只能把以前的坐骑搬出来,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供销社门口。 唯一不同的,就是李欢,虽然已经跑了五公里的距离,但是一点汗水不见,甚至有余力去看学员们的情况。 “解开这灵宝束缚,我便解开困阵。”落月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求。 天神战争有着另外的隐情,只是大陆上的人不知,一切历史都被圣灵族遮遮掩掩的修改了不少。 我回到酒吧,想着要不要给表哥打个电话,后来一想还是算了。他那边自顾不暇,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事还是我自己扛吧。 几分钟以后,等他来到地方的时候看了一下现场,见没人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木工电锯给刘磊,反正这家伙也用过一段时间。粉碎机则是给了养猪场。 这一次的共杀灰骨不是针对永泽,而是无差别的攻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攻击。 落月干着颠覆众位太上长老认知的事,但她也是为了浮若好,众人没有出手破坏她的行为。 “哈哈哈,欢迎莫将军的到来!”孙正政委率先走了过来,和萧凡握了握手。 为首的是一个气度雍容的年轻人,长相虽然不算高大帅气,但胜在气质出众,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有一种飞龙在天的气势。 可想而知,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她是经受了怎样的折磨与摧残,看样子这玻璃摩擦的声音真的挺让她奔溃的。 然后野驴嚎与柳干柴迅速猫着腰,窜到地边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现在我已经完全能确定,我体内这颗蛊毒就是妮云那个老妖婆给我种的,这一点没错了。 当然,闹腾是白天,眼下日头将落,各家商铺都赶在闭市之前打烊关门,街面上已少见行人。钱唐江上送来薄雾,朦朦胧胧,冷冷清清,有些活人退去、死人宜居的意思。 在这个处处杀机的相府,她只能见机行事,步步为营。现在她没有对手厉害,便要懂得避其锋芒。 慕容安既然不想让他看热闹,那便不看,有热闹还怕传不出去吗? “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赌钱?”水染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结果呢?当民众推波助澜的帮助新政权掌控大量土地之后,换来的是烈狱般的生活,现在他们后悔了,无限怀念以前的政权,怀念免费的医疗、教育。怀念每个月的工资。 那又红又大的太阳,犹如钢铁厂熔炉里烧红的大铁饼,滴淋着血红铁水,闪着耀眼金光顺着上吻着蓝天的山顶款款地滑了下去。 “唐郎……你既然那么爱我,那就嫁给我好不好……”皇惠普眨巴眨巴眼睛,软绵绵的偎依在唐傲的怀中,顺带,还挑起了酒杯,饮了一口。 “这刀法,太厉害了!”向妈妈是骨灰级吃货,一看那牛肉就有想吃下去的冲动。 “帮我浇花吧。”冷纤凝把手上的水壶递给他,然后坐到一旁的软榻上,看着他笨拙的身影在花丛里忙碌。 第76章 谢荣城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刘婷妹的情景。 那段时间他心情很差,就呆在湘城,每天过问一下公司的事,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他并不想回老家,也不想回香港。因为那两个地方,都已经没有令他留恋的人和事。至于第一任妻子和女儿,人家根本不搭理他好不好? 朋友说金都夜总会新来了几个特别漂亮的女孩,还干净 “三姐姐,你还在装吗?”慕风华淡淡的笑着,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也不知道她想的些什么。 她的目光看着窗外,天色黑沉,便如此刻,她的脸色,她的心思,她的整个身心,皆是如此。 可是如果仔细看那眼眸,却能够发现那眸中的悲凉,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早就丧失了对生活的热情。 不过这个时候北斗他们的生命可都寄托在天空上的那些能量光团了,经过一轮激烈的打斗,杰森使出全力激活的宝石军团总算是将维吉尔的光箭全部给拦了下来。 “胡说什么,言言还不到十八岁,怎么能那么早交男朋友,我不准!”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兄妹,陆铮拿出大哥威严,看向两人。 “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了,这次有我的帮助,方家肯定能够稳坐世家的位置!”白烨点了点头,开车回到了别墅之后,便是回到了卧室里去洗澡了。 “记得关上门!”顾绵提醒,却见陆启帆慢悠悠的晃到一张办公桌面前,瞧见她的目光时冲她得意一笑,顾绵有些目瞪口呆,据她所知助理的办公桌不是一直在外面吗,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她和陆启帆共处一室? “咳……”凤四将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不由的咳嗽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拍了一下杨青的肩膀,再是语重心肠的道。 心中暗道商莫谦的体恤,尤绾青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这个要求很是合理。 安宁也不在意,转过头去,看着欧阳坤,却是惊呼一声,“三弟!你这……是怎么搞的?”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指着欧阳坤手上的伤口。 “那就好。”杰斯放心的点点头,又问道:“不知伯爵打算什么时候派你的人去干掉郑家?你可要告诉我们具体的时间,这样我们才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毕方济嘴巴张成一个o型,半天没合拢,无论杨波给出什么回答他都能接受,可是? “母猪爬不爬树我不管,我只希望你别打扰我们二人世界。”柳岩虽然笑着,但那股拒林大于万里之外的态度却是昭然若揭。 城内中心位置就是军官们居住区,包括了杨波的官衙也在这里,三个营的营房则是规划在另一边,还特意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用来做校场,附近什么戏场,庙宇,教堂,卫生院都还躺在规划图纸上,不知道几时能建成。 “你们是在和一护说话?”这个时候,被忽视了很久的茶渡泰虎突然开口了。 老师看见月璃睡着了,这次也没有管她,像她这种的妖孽,这种课,恐怕早就不用听了吧。老师在心中默默地想。 堂堂九龙帮的胡老大在柳岩的面前都要叫上一声哥的人,岂是自己一匹夫所能抗衡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从未见月璃穿过粉色的衣服,没想到竟是这样好看。 夏星岚正是在气头上,出手毫无保留,面对仇英的进攻,夏星岚身影一闪,躲了过去。两人立刻厮打在了一起。 第77章 李轻鹞推着谢荣城,走到了湖边栈道上。木栈道是一条蜿蜒的小径,在高高的芦苇掩映中,伸向湖中,又弯折回岸边。 谢荣城:“介意我抽烟吗?” “不介意。医生让抽吗?” 谢荣城笑了:“不让,我还抽。” 李轻鹞也笑了,谢荣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不是电视剧里的雪茄或者进口烟,而是正宗的湘城本 李毅唱的正有感觉,突然被李二给打断了,弄得他上不上下不下,着实憋得慌。 孙思邈算得上是陆地神仙、国宝一级的存在,如非必要,李二从来不强迫他做任何事,所以,李二才会让李毅出面。 当姜婉婷上一次跟我说白晶晶可能永远醒不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天塌了,一直以来,我都跟白晶晶许诺,但是我总是办不到。 “它出事了?”白起虽然跟我时间不长,但我已经把它当做了家人,没有多想,直接把正跟铁凝香谈话的吴猛拽走。 手臂有些僵硬,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后背,额头的汗干了又湿,我舔了下崩裂的嘴唇,眼睛看着原告席位上那一个个不怀好意的人。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加大砝码,“蛇王化蛟据说是吞吃了青木天龙珠,最多再过三天,就会完全消化,到时……”青木天龙珠就没了,连同里面的龙魂。 一帮大老爷们儿管一个上高二的孩子叫亲爸爸,想想都觉得搞笑。 白耀刚刚一招天火焚城,无论是劲力还是气势几乎都是无可挑剔,墨崖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知道白耀的实力有着翻天覆地的进步,与当初跟韩晨对战时完全是判若两人,强出十倍不止,以他如今的实力,百个韩晨都不够他打。 慕容师兄原来是故意离开,想与言姐多一些私人空间,她却傻傻地闯进来,打搅了两人。 布诺药业为何要染指江南黑道的事情?只怕是想要通过黑道的手来牵制山盟,赤盟是仅次于山盟的强大力量,这样联合的话,能够灭掉山盟几率很大。 柔黛放下了搭在侧额的手指。端正姿态直对向宇坤。一字一句:“孤王要你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跟王后见面。”不容置疑、威慑里掺着霸气。又似乎含些渴望、还有隐隐祈求。 终于清静了,野哥在别院内转悠了两圈,见花园西北角草坪上种的两株桂树长得甚是粗大,于是就想,要是在这桂树中间吊上一个躺椅,然后躺在上面悠哉悠哉的养神,那岂不是人间一大享受? 三藏哥见自己的装逼大计被楚洋识破了,笑了笑了,把车开回了原处。从车子上蹦了下来,三藏得瑟道,“原来汽车这么好开!”让楚洋一阵儿尴尬。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如认同你这样的做法。”楚洋又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的确,他们似乎发现我们了,我们要不要过去?”杨青青有些歉意的看向了泉拳的方向。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我求你了,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罗中立立即求饶道。 这种回元丹,能够瞬间恢复伤势,哪怕是受伤极重,就要死去,也能够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延续生命,从而通过努力,可以重新修回来。 彼时,只见一个身穿缂金云白狐毡衣的少年,风流倜傥的走进门来。 老天,她们真怀疑要是桑离再不让她们起身的话,她们就要全部倒在地上了,众人也不傻,知道桑离郡主这么做,是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呢。 第78章 李轻鹞压下鼻间微微酸意,把哥哥那张遥远的笑脸从脑海中暂时抹去,继续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把luna当女儿养的?” 听谢荣城的话音,一开始,他只是想帮刘婷妹。你说这是将死之人的疯狂也好、突发善心也好。显然,起初他并没有把她看得像女儿那么重。 “你很会问问题,总是往人心最深的地方挖 nnd等一下不给你们来个狠的我跟你们信,听着众人的讨论,楚歌脸色一黑。 如果知道他们心中所想,那楚歌只能表示火影世界的大筒木辉夜连空间都能创造了,而他通过特殊方法将人家空间能力都给吞了,突破个空间那只是常规操作。 江楠楠沉默了,但从她那愤慨的眼神就能看出,她并不喜欢那次的妥协。 自吕鹤死后,吕如意变得沉默寡言,终日里闭关练功,不问家事,而吕青云看在吕鹤的面子上,也就听之任之,算是养了这么一个吃饭的闲人。 阳台上有几只鸽子在漫步,有陌生人闯入,鸽子们扑腾着翅膀飞走。 陈浩强忍剧痛,望着胡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忍不住攥紧拳头,愤怒的全身颤抖起来。 宋律师一时间不明白谷雅南的意图,但律师的职业敏感性让他下意识地拒绝透露委托人和委托人相关人员的任何消息。 “上次去鬼屋,大叔管我要的,我就给啦,轩哥,你不要吃醋,我永远是你的人。”范俐芝娇声细语道。 天下恨侯虎恨不得生啖其肉?其又有何得罪于这天下八百诸侯国?三尺之童,尚不知人事,竟也会闻而切齿? 艾滋病:好吓人!mdpv就这么一步步把人变成僵尸,把人间变成地狱,长此以往,毁灭人类就没我们病毒啥事了。 叶枫看着这些人才发现自己手下的高手已经不少了,在这异变的时代里绝对算是一个强大的势力了。 她同何天珊一道直接去了秦氏员工餐厅,直接打包了一份午餐,搬回宿舍里。 姜思:“你病了,我得照顾你。什么是助理,就得时时刻刻都要助你一臂之力。 对方的反应能力远超于自己的估计,算是她现在的出招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对方所表现也明显是同样也有所保留。 “哼,那你也没什么用了。”叶枫冷哼一声,手掌猛地一掰,蟒蛇被他扣住的手掌就响起了断裂声。 张明朗没再往死里逗我,听从了我的话,又是折腾好一阵,他忽然一把将衣服披在我身上,抓着我的手帮我套进去绑好衣服带子,一把抱起我,朝着卧室外走去。 回到秦家,秦落凡直接把陈默菡抱进了卧室里,安置她在椅子上坐下之后,走到衣橱前,伸手翻了一下她的衣服,最后拿了一套浅蓝色的长裙走到她的身边。 激起了烟尘,挡住了视线,威力已经通过地面的情况展示了出来,落在人身上是会死的。 总算安静了。”墨瞳也眼神嫌弃的看了眼地上的人,对魇非常赞同。 “三天时间,足够了。”叶枫点了点头,眼中杀气在这时更浓郁了。 “师董,他来了!”南方走进师道然的办公室说到,脸色有点难看。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残存的舰队?”萧梦楼一边说一边走到休息室里用于了解战况的三维星图显示器前,打开了显示器开关。 箍着她腰身的手臂没了力气,她睁开眼就看到慢慢沉入湖底的金修宸,宽大的衣摆散在他周身,三千发丝随水飘动,如此灵动,如此迷人,只是紧闭双眼的他一点生气也无。 第79章 天黑得像个大窟窿。 深山里清寒浸骨,周围静得仿佛世界末日,只有风窸窣吹过,和遥远的不知是野兽还是风啸的声音。 白天的山脉是让人向往的,夜晚的群山是恐怖的。 向思翎靠坐在一棵大树旁,又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们准备的物资很充分,也有照明棒,亮度开得不高,避免被人从远处发现,但足以令她们 由于是自家妹子主动起的挑战,昨天梅心也都事先说了,二人都没有责怪豆蔻,只是十分紧张她。 听到这个消息满大人眼中精光闪烁,双手不自然的动了动,离近后可以发现他戴满了戒指的手上居然满是伤痕,刚刚结疤不久的伤痕可以看出这是近期受的伤。 林语析看着林北城走了进去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直接在饭桌上趴了起来。好不容易走了那么长的路,她腿都软了。什么洗澡什么别的她都不想管了,只想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觉,哪怕她知道现在的她是脏兮兮的。 “回头在找你,我现在先回了。”苏北辰说完开着车向李晓彤的家里驶去。 可惜好景不长,苦寻苏落多日的王后还是找上了她,却正巧碰见她和卫承把酒言欢,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与此同时,机甲跑车上,操控面板上出现了一条路线图,却是从他手腕上的紫金色手环上导出的数据,希尔看着路线图上的目标位置,眸色渐深。 这厢,墨玹已经认命了,任她鼻涕眼泪往胸口蹭,所幸秋素雅也没哭多久,大抵是意识到场合不对,抹了把泪花,把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摘了下来。 “国色楼!你是千耳门的门主?”莫子骞笑的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 只是他们不清楚真正的满大人已经死在了欧洲,现在出现的只是一个假的代替品或是演员。 虽然她真的很不想要承认,但,她的一颗心,却还是因为他印在自己眉心上的那个轻吻,那个不带着任何欲的轻吻,而不能自制的悸动不已。 “不要,三郎,王婆说了,三个月内房事不能太激烈的!”李唧唧抓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 但正好海城这边的古城区里有个取景点,所以干脆就将定妆照的拍摄定在了海城。 我觉得现在老树妖真的是完全听了苗家老鬼的话,连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可是,同样也让黑熊战队感到棘手的是,这个赏金猎人战队韧性太强,不管摔倒多少次,不管飞出多远,不管伤得多重,总是能爬起来。 虽然让人恶心,但是于晓丽还在看着董建国的尸体,她的双眸闪烁着惊恐。 杰克算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保镖,自己只留下一只竹鼠,其余的两只都是给了赵阔海,这赵阔海倒是有些心思,又退回去一只。 听着顾远木的声音,李唧唧酥的不要不要的,这演技,可以给他满分了。 听到这话,顾惜然瞬间不说话了,她倒是忘了楚谦宁可是最了解自己的,估计自己要是想放个屁,只要是稍微动一下他都知道。 我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他注射药剂后的痛苦,跟我现在的这种状态别无二致。 李子孝睡眼惺忪的挠着头把门打开,因为太困他没有开灯而门外也是一片漆黑只能靠着月光辨别。 恢复了一些体力,铁豹坐在地上。狼还在身边,看着狼,没有吃它的欲望。没攻击魔麒麟前,很饿,很想吃狼肉。 第80章 向思翎很少有心不在焉的时候,从决定杀罗红民那一天开始,她就像一张极窄的硬木弓,日日夜夜紧绷。弓身是她的脊背,柔韧弯曲;弓弦是她的心,百折不断。 但到了钱成峰被杀前后那些天,她少有的松懈了。或许是因为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又或许是因为与心爱的女儿分离在即,那张强韧的弓,慢慢恢复原本自然放松的形 可怜天下父母心,省吃俭用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那怕张晓剑往家里汇过去几十万的生活费,爸妈依旧不舍得花。 过了一会,张大军买了些苗族特有的“毒虫宴”,一大包各种各样的毒虫。 尤其是二哈,简直把纲手捧到天上去了,就好像把纲手当作神明一样。 “没想到副主教这么歹毒,大主教,我们怎么办?”一名护卫问道。 一番吹捧之后,三人这才开始介绍自己起来,不过却是由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来做介绍的。 在这些黑暗生物的意识之中,只有先干掉最先入侵的人,才是最紧要的。也正是这第一要务的原因,才使闯过暗金洞穴成了一种可能。 “滴!疑是地上霜!”夜游千里还没等他把题念完立刻按键抢先答道。 很多微薄上的营销号,纷纷从呼网搬运内容,然后转载到微薄上,供微薄的网友观看。 “如果有他的帮助,加上有足够的材料,我们也许真的能够收回北域海港。”伊薇特喃喃自语似的道。 事实上当时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是纲手也没摸清三井日月的实力,不敢贸然行动,更别提后者人质在手,纲手也不敢过于嚣张,只得尽可能地装作无力反抗的样子,等待反击的机会。 如今,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在童年的梦里,那么亲切,那么舒坦,那么温暖。 只见头顶二十多米的地方一张超级巨型蛛网整个遮蔽了半空。而在蛛网的中心处隐约一团巨大的黑影正在其中不断的盘旋着。刚刚的声响正是它爬动之间发出的。 清平世界,丰衣足食,人人平等,长生不老,人类最理想的大同世界,在万千亡灵的舞姿下,就像流光溢彩的一副画卷。 从公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天气晴好,周围鸟语花香,身边亲人陪伴,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安宁和幸福了。 彩鳞美眸中含着冷光,矫健的身姿在虚空中轻闪,如同一道黑影连动,让人眼花缭乱,修长的十指轻动间,一道道使人心惊胆颤的源气匹练不断轰出,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凌厉气息惊人。 那些涌进来的人,马上把他们包围起来,手里举着相机,不停地对着他们拍照,一个个全都露出一脸的兴奋,闪光灯一阵闪烁,叶窈窕简直怀疑这是在召开记者招待会。 所以,他越发欣赏张若风,并且也越发认定他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 两人身高体重相仿。赵箭的比赛经验、攻击手段更丰富。张若风的对抗能力、爆发力、弹跳力以及速度更占优势。 虽然湖面的范围很大,但长期深埋地下之后,此刻也只能被称之为暗河了。只不过始终让宋队长等人琢磨不透的一点却是,那水中的怪鱼到底是如何被送进去的? 原本预计蛮蛮过三日便会醒来。但是,都已经六日了,蛮蛮却依旧没有一点点要醒来的模样。 第81章 “知道,李轻鹞的哥哥,是个警察,听说失踪很久了。他和这些事有什么关系?”向思翎疑惑。 “看来你不知道。你不是问我,在哪儿看到你的堕胎手术单吗?就在他口袋里,掉了出来,他又立刻拼了命地捡回去。七年前的一个晚上,他来找我,和洛龙三人发生搏斗。后来我也被他们打了,一头撞在柜子上,晕了过去。等我醒的时 那些愧疚不但瞬间就烟消云散,甚至觉得,这本来就是唐芸的错。 “霓裳姐姐,你这次来蓝虎岭,是为了取得斑纹虎灵晶吧?”逍遥子终于想到了话题,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想到宝力听说我要把这东西拿走,竟然显的很为难的样子,这时他告诉我,这东西他做不了主,因为这东西是他老婆的。 如果自己昨天晚上就告诉他检查的结果,那么今天他会不会有所防备,就不会让江凌薇单独跟孩子见面? 如果你有感受过一起住的人突然搬走整栋房子只剩你一人的感觉,你就会知道,那有多不舒服。 算起来,他和唐战也是二十几年的交情了,得知他还活着,他如何不高兴。 “没有,我找的就是黄薇,不要黄珊!”这是他们之间约定的暗号,要是华强主动打电话的话,就用现在这样的说法,要是那边先打电话的话,则是说寻找黄天霸。 点了点头,逍遥子将右手掌上的避火神罩一抛,紧接着口中念动着咒语,那晶莹剔透的避火神罩顿时闪电般变长变大,并迅速地向毒仙化肉池的对岸延伸。 是的,他早就知许蔷薇还在这间屋子里,他的五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得许多。 为了脸面,为了惊雷,伎乐必须带领魔兵前来,试一试这个敢于,也有能力打败惊雷的连渚狍,看看这个连渚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 假如敌兵正在残害无辜百姓,郭弘磊势必大怒,拼力将其当场诛杀。但此刻初次面对一名瘫软流泪、呜咽磕头求饶的俘虏,他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萧儿看到百里越后就扑到他的怀里,哭得声音都没了,就要找楚芸怜,百里越把他抱着,就像抱着一具骷髅一样,这才几天,萧儿怎么瘦成这样了? 只是感觉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且还是那种能够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冷。 紫冥心慌了,尤其是见到林辰轻而易举的秒杀黑山,实力上就已经带来了极大的威慑力。 王重阳误刺断龙石的机关,整个古墓都发出了扎扎的声音,仿佛就要山崩地裂。大伙儿都吓了一跳,赶紧远离古墓大门。 “消耗本源!到底怎么回事?”君一笑低头看着晓晓的脸,显然晓晓不说出一切,君一笑不会罢休。 只是唇贴唇,很纯情的一吻,比以往任何的一个吻还要纯情,却是依然让回过神来的安晓晓脸颊不由自主的飘起了一抹烫热的红晕。 “今日老臣就把烟儿交给太子殿下了,老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善待烟儿,老臣一定感恩不尽。”秦朗眸中带着期望略带深意的看了慕少恭一眼。 所以,夏皇后想起以前的种种,再加上今天谢太后的反常一问,才会对华嬷嬷由此一问。 这一次毒发,比前几次好受多了,锦延不知道是不是柳芸的缘故,如今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想这些事。 第82章 早在这天傍晚,天就变了。一整个白天都晴朗多云,忽而阴云密布,风声大作。雨点淅淅沥沥落在山间,雨势倒是不大,风大。山的深处,仿佛有无数的兽正呜呜呜发出哀鸣。 如果没有在山间扎帐篷过夜经历的人,遇到此情此景,便会既兴奋,又害怕。 8岁的乔安然就是如此。 她今年上小学二年级,最喜欢吃的东 此时的督公已经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蟹子,满脸通红,粗喘着气,双目狠狠地盯着百里岚,可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來。 “你师公听说你没吃饭,让厨房给你准备的。”莫思幽将餐盘放在桌上,语气清润疏离,仍旧面无表情。 当然,这里所说的标准,指的,都是普通资质的武者。至于一些天赋超人,甚至天资卓越的天才们,当然是不在这个标准之类的。 听了苏清婉的话,竟然给李嬷嬷吓得跪倒在了地上,李嬷嬷也伺候不少主子,却不明白苏清婉这样是什么意思。 然,在君世诺的眼里,楚笑歌虽天生好玩,但她向来玩得是有分寸的。 跟着叶靖轩的随从云景也微微的愣住,顿了顿之后又冒昧的开口问道。云景身为一个奴才倒是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子万金之躯的,已经奔波了大半天,却可怜这里并无酒肆。 山寨里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能让一向镇定自若的孙平都乱成这副模样? “本王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得到了本王应得的东西罢了。”南宫夜自负一笑,不屑的看向南宫逸,双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珍贵无比的金色龙袍,在他的眼里,皇位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他觉得自己受之无愧。 “原来是王妃,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下午就给你送过去。”掌柜连连陪笑。 只要击杀了原先的掌握者,或者是保管的所在,力量获得了好几次提升的这条巨龙兵器,此时此刻已经能够相当简单的进行精准的传送了。 “真的吗?那就没问题了!奴家这就陪你去!”花夫人松了口气,欢喜的道。 凭他的功夫想要轻而易举躲过那些人的追踪,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来到中央处那个显眼的大型帐篷前,便看见了一个应该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满面喜色的跑过来。 不过,虽然赫允祁神色依旧傲慢狂妄的欠揍,只是刚才赫允祁能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点,倒是让人忍不住点赞的。 瞧着夏柒柒一副见鬼般的震惊模样,竹韵竹青两人更是担心坏了。 驯灵师拥有极为强韧的身体,高阶的禁境驯灵师的身体,强大的程度甚至有可能超越的武道时空的金身武者,许慎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而这所谓的前庭是有尽头的,不过不是门,而是一道巨大的裂缝。那道裂缝是从墙上蔓延的,裂的很夸张,至少有两米的距离。 万万里,听起来辽阔,可是实际上,和整个九幽大陆相比,不过是弹丸之地。 这个时空的鬼魂能够吸收人类的负面情绪,吸收一些负能量来增强力量,也就是说如果公之于众,有可能因为晓得却又不完全熟悉的关系,弄巧成拙的让鬼魂变强,因此才需要作出资讯的限制。 最主要的是……沐雨甜有些厌恶的神情令他心脏有一块很不舒服。 她是墨天幽,冥族长公主墨天幽,无相门少主墨天幽,白家……白幽幽。 第83章 两人快速向上爬,远远看到山顶那片草地上,有一顶孤零零的深蓝色帐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可能是驴友。”李轻鹞皱眉。 “上山的入口都封了,怎么还上来?” “这片山脉太大,小路四通八达。他们不一定知道警察在封山搜查,很可能是从别的入口上来的。我们过去问问,劝说离开。” 结果两人又往 这话说的也太气人了!因为你输了我赢了所以我高兴,请你吃饭。 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龟从树丛中缓缓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不过徐潜心知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老乌龟。 王氏的仆人围在院子中,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精神不振,浑然不似王成的神采奕奕。 看着儿子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老汉心里也不是滋味,于是他横下心,决定跟着吴老二一起干。 不过,好莱坞电影技术领先全球,一部华语电影能够拿下这么多奖项,无疑是很难得的。 “徐潜,你在学校的人缘也是挺好的嘛……”林巧妮另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就差“陈晓露”三个字没说出来了。 而他的灵魂,应该被困在了铁门里,灵魂是我们唯一能相遇的方式。 徐潜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与山水密卷中的黑狗讨论过。他既然作为唤醒使,苏醒于地球,那岂不就是地球即为仙神之地的最有利证据么? 苏佑也听的出来,他不是一直在弹同一只曲子,而是在不断变化,表现不同曲风。苏佑心生佩服,欧可仁筝艺极高,不由用心聆听。 “放心,我会出手,今天就先休息,明天还得去游戏展忙呢。”叶枫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走进另外一间卧室,开始给许星海收拾房间。 混沌学院之外,无数的生灵是退了又退,一些强悍的生灵,开始挪动庞大的混沌城了,一些世界为了自身的安全,也在挪移位置,生怕被混沌学院那个越来越大的漩涡给吞噬了。 手痒,忍不住去摸了摸贺泽涵的头,发现他的头发很柔软,摸起来的感觉很舒服。 高速旋转的剑刃薄锋利无比,入肉时似乎感受不到阻力,因为它实在太薄太薄了。 在司马懿父子发动高平陵政变时,他们所依靠的军队,并不是国家的正规军,而是自己家的私人军队。 拜徐州典农校尉陈登为广陵太守,拜伏波中郎将。刘备叫他秘密戒备江东孙策,若能除,则除之。 白忙活了,炖鱼在食堂可是个硬菜,八成是昨天定下的菜谱,今天特意给做的,原来这少东家根本不吃鱼,贝贝心中不免好笑,也便真的笑了出来。 以吕布为首功,赏赐百金,蜀锦十匹,田庄三万亩。其余人等按照功劳,各有封赏。看着吕布得了赏赐,乐的合不拢嘴,刘备心中也略略放心。 眼看冒天集市门口车水马龙,内里人头攒动,这别宝斋就冷清太多,偶有路过门口的,也只是找个空地好看擂台上的舞者表演。 一个个的影魔之印在沈勇与大家的交谈之中…所有孩童不知不觉之中没入他们的体内。 “你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了吗?这才是第一步,你就这么不愿意跨出吗?你的承诺就是这么的廉价吗!”霍霆歌的声音抬了抬,还微微带着怒气。 歌儿四人的到来,又得到破军等人平安无事的消息,项羽再也不用为此担心,让他可以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这一场会波及整个世界的大战中。 第84章 这一片瀑布群很大。山间又下了雨,千万道银链,不断纠缠、追逐、破碎、坠落,最终汇入山脚下那条贯穿黔滇两省的大江。 夜已很深了。无边无际的深山老林,灯光几乎不见。这是一个偏远、黑暗的世界。 只有水流在咆哮。 谢新蕊和向思翎匍匐在一片岩石后,望着不远处的四个人。 洛龙尚仁各背一个大 在他的人生里,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是灰暗的,一直以来,他经常都是这样的发怔,我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有多苦,这样的动作总是让我看得特别的辛酸。 宋清姗已经将钱从包里拿了出来,宋清漪也只好跟着把钱拿了出来,俩人数好了五千欧元后便毫不犹豫地递给那黑人。 “没想到我的魅力那么大。”莫开开歪了歪头,对于祁华所说的话十分受用。 火红的镯子,落在云微的皓腕上,如火般耀眼的光芒映射着她嫩白的肌肤,显得艳光四射,光彩照人,平白为云微增添了几分风姿。 系统:请宿主踏踏实实直播,不要再翻自己直播间的排名,否则恐怕你会备受打击就此放弃。 “妮妮。”一路上闷闷不乐的路子晨在见到妮妮后眼睛里闪起了丝亮光,立即朝着妮妮跑了过来。 “对,所以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莫开开咬了咬牙,不论魔神会对祁华做什么,他都一定会保护好祁华。 至于二人私下里说了些什么,可就没人知道了……某个醋坛子打翻了的男人,不是没有想过亲自过去听一听墙角,只可惜,却被东边的侍卫齐齐给拉住了。 “许总,人已经走了。”许越将我抱到走廊的另一边时,冷啡迎了上来说道。 她是打定主意色诱,好换取梦寐以求的修炼功法,原本不是放荡不自爱的人,可对功法的渴求已经超出了一切。而且古狂歌还是她救命恩人,治好了受损的丹田排除毒素,加上人又帅气年轻,也有点感恩的意思。 “慢着,那簪子本姑娘看上了,老板多少钱一根,我给你十倍的价钱。”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来。 周宇浩和田倩倩都找到了当初刚刚在一起的感觉,可以这样重新谈一次恋爱,倒也是很浪漫的事。 “我啥时候能引动那么多鸟兽呢?”纪隆君嘴角一动,微微笑了笑。 “一个月前你还是武学入道境界,现在我都看不出你的功力了。”陆父说。 “好,我知道了,府上倒是不慌。”季婉容遂而点点头,府上有乌拉那拉氏把持,她不该操这个心,也没有必要。 纪隆君一声冷哼,身子犹如泥鳅一般在三人拳脚棍棒中穿梭,找到机会就打一拳踢一脚,没机会下手就东躲西闪。 夜子和路易急忙躲进车里,爱丽丝抓住车门,让路易把车开到山包附近。 路易对夜子解释道,爱丽丝考虑的是对的,冰雹后肯定有暴雪,这里地势低洼,离温泉太近,有被陷住的危险。 离元清带着侍从进去之后,就看到了云斩烽翘腿的不雅坐姿,以及在他对面安静吃饭的姑娘。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陈子陵,为何又会这般天资么?还有一个秘密,也不怕告诉你,空漓与我们,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能诞生出这么多天才,难道不奇怪么?这份机缘,难道不够大么?”钟芷溪道。 第85章 向思翎不干:“我也去。” 谢新蕊摇头:“他们不知道我还有你这个帮手,呵,我爸教的,凡事都要留后手。你就是我的后手。待会儿万一我没能一击即中,就会和他打起来,你瞅准时机再出来。他没有防备,这样我们的胜算就很大。速战速决,一定要在尚仁反应过来之前制服他。” “我明白了,你小心。” 谢新 正当桃南元和陆平以为蛟龙会继续攻击凌云的时候,蛟龙接下来的举动彻底的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黑帝既要看我面目但说无妨,我又怎敢不从?”伸出右手缓缓接下脸上面具。 “哼,托塔天王,想当年,你烧毁我花果山,这般深仇大恨,我未找你,你竟然先送上门来了!”悟空喝道。 凌云灵识一动,一道随意门出现在他面前,他扭开随意门走出去。 后羿突发神威,瞬间击杀了两人,可是依然来不及阻止号手。轻微的螺号声已经透出,虽还未现嘹亮,传入耳中,却无不让人心惊肉跳,遍体森寒。 “即如此,那他便可以将我佛在那东土大唐发扬光大了!”须菩提喜道。 虽然在这里并不能看到巨神峰,但这并不妨碍她默默在心里为斯坦帕部族哀悼。 “吾王,我们刚才向先生说了你的计划,先生很赞同你这么做,而且先生也说出了日后的一些规划,我们都觉得非常好。”卡特琳娜此刻也开口道。 隔着薄薄的睡衣,还能清晰的摸到胸口片的那两片碧玉叶,陪伴她经年,反成了自己最珍爱的东西。 银狼已经完全适应了都市的生活,像是懒狗一样,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坐在了船上,应采薇好像是经历过这种情况,操作起船桨来,很是熟练。 神陨山脉,这个地方,冷奕早就该去了,只是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耽搁了下来。 今天到来的村民很多,大家都想看看这瓷管的烧制到底能不能行。 “是三娘,今年的奖励就是三娘。”白谦还是说出了真相,说道了这里白谦后面的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出来的。 当冰莹确定之后,她脸色狂变,那青蛇给人带来的压迫太强大了。 大排档的老板把酒送了进来,打开瓶盖之后放到了任上校的面前,任上校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把门关上。老板会意似的带上了包厢的房门。 老者的目光顺着死者所在的棺材看了过去,随着这些人闹腾的越厉害,他感觉到周围的煞气越来越浓,因为这些人的负面情绪滋生了煞气的成长,老者感觉情况有些越来越严重起来。 而且听闻这唐昊的眼光是非常的毒辣,在天启学院已经有着几十年了,愣是没有看中一个徒弟。 “哼,你觉得不可能的事儿多着呢,孤陋寡闻的土包子。”元昊克说着手中一个一波暗伤拳直接挥出。 并且,在半空中滑行得滚烫金属液在炼金术的重新构造下,变化密度与形态,击穿气墙的超越音障的铁锤出现。 云依在心里想着弟弟如今也当父亲了,现在人在工部当差,他人聪明再有龙景睿护着,前途那自是不用说。 董德铎这人别看他心高气傲喜欢显摆,但是只要比他强的人他是打心眼里敬佩。 睿王府的位置本就靠前,云依是何等的敏感,抬头对上了龙景阳的目光,淡定的举起手中的酒杯隔空敬了圣上一杯。 第86章 乔安然抑不住地抽泣,可是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她躲在岩壁后,望着瀑布旁的那几个人。这个夜晚的经历,对于一个8岁的、快乐幸福的女孩来说,简直就像一场最恐怖扭曲的梦。梦醒了,爸爸妈妈还在,这些怪物一样的人,都是假的,统统被警察抓走。 可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爸爸妈妈被刺了那么多刀,他们会死吗?她好想回 军令状已经撂下,这件事如果没有取得圆满结果,解雇都是轻的,全部告上法庭,也不是不可能。 叶孤得到手下报告的消息,知道龙司爵脱离了危险并且已经醒来了,他松了一口气。 即使清静心里报以这样的想法,当他和东方不败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还是让清静觉得这个世界都沉静下来了。 邱玉鳞和黄世新相视一眼,又深深地看了方薪一眼,两人便即离开。 司慢城皱眉,他看了一眼她的身份证,直接收了起来,对于一个有前科的人,他不能不防。 她觉得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估且看看信誉危机这件事会以怎样的方式演变。 只见皇甫天雄从灵兽袋中拿出一个黑色石盒,将那盒盖打开,顿时钻出十八只六翅蜈蚣。 那只黑色的动物大概长一米左右,看起来有15公斤左右,浑身漆黑,长得跟山林里的野獾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从它的整个头部跟背部是一片白毛,非常显眼。 捂着自己的头,神子满怀幽怨的看着淮刃,这个家伙无缘无故的跑到自己的道场里来,现在又无缘无故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杨任瞟了一眼齐勇,后者脸色如同猪肝,右手胳膊垂在那里晃了晃,如果不是被左手扶着,恐怕就晃没了,实在是很可怜。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的死,我慢慢地折磨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张子豪脸上的笑容很邪恶,看得我都是一阵心毛。 百眼魔君本就修炼有金光神通,对这自然不惧,眸中同样是光华一闪,将这金光挡在了身外。 随即,秦涯便不理会大汉惊骇的目光,屈指一弹,一股沛然巨力席卷而出,似要将大汉撕裂般。 “嘶——!”黑袍双眼赤红,喉咙之中发出一声低吼,嘴角两颗獠牙伸了出来,右手一张,黑藤杖出现在了手上,上面光芒缭绕,法力波动汹涌而出。 杨任向大黑豹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收敛气息。大黑豹收到,顿时把气息全部收敛了,变等温和顺从,宛如一只大黑猫,不再有任何威胁。 “咳咳…还死不了,你还是专心应敌吧!”雅灵从地上爬起来,单手扶胸咳嗽两声后说道,再次看着李寻是充满警惕,由于受到重伤而不能移动。 心血来潮没事找抽,安子说干就干;发动穿棱机调最底档,对照监控凭感觉晃了半啦钟头才找到位置。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但是场面还是变得有些冷清,我虽然面带笑容,但是大家都是看的出来,我眼神深处的悲伤。 他故意提高声音,尽量让周围将士都能听到他的话,目的自然是为了安抚军心,让将士们都知道只要他们坚守下去,最终取胜的必然是他们。 “看来不把你打趴下,你是不肯屈服的。”刀疤脸王霸天恶狠狠的道。 上官家、赵家、冯家和王家以及那些涉及到的大臣家也被抄没了,所有人都被押送到河边,斩示众,而后暴尸荒野,任由野兽吞食。这次清洗,有近名士兵,十几名大臣被满门抄斩,斩杀近二千人,还有五余人被流放边疆。 第87章 那头。 谢新蕊一枪打中陈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手敏捷,像是之前完全没中枪受伤。 然而,在被陈浦打了那记重拳后,洛龙就已心生怯意和退意。这种怯意,是他三十年来,与警察的多次交锋中,逐渐积累的。此刻,看到陈浦如此强悍刚毅,心中那潜藏的恐惧,就逐渐扩大,完全吞没了这名恶徒的意志。他跌跌撞撞爬 接着,王经理才又再度看了唐展和吴海琴一眼,眼中有些发阴。这事虽然是陈铁的错,但是却是两人引起来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开了陈铁之后,便让吴海琴也滚蛋。不过就是一个实习生吗,去哪里还找不到。 叶寒州见纪卿年同意自己跟着她了,高兴地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个天真的孩子,纪卿年看着他的笑,也不自觉地笑了。 一块块光影屏幕打开,阿尔法打算继续和乐筱解决今天这件事的后续问题,但在回过头来去时乐筱已经睡着了,阿尔法看了一眼时间,6点31分,打算等7点的时候叫醒她,让她稍微休息下。 瞬间吉恩便直接找到了一个窗口,看了出去,很多相距很近的地方,冒气了滚滚浓烟,4科的几架起降机已经赶往现场。 “这哥哥我,早就想到了,而且也很好解决出来吧奇鲁莉安”说完夏雨放出了奇鲁莉安。 一坐下来,洛克就感觉到糟心,特别是身边的家伙是自己仇人的孙子,他感觉有些头昏。 “那行,我送送你。”随后两人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是脸蛋都有点红红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杜兰特这一回合的进攻比奥尼尔背打布拉德利还要干脆,消瘦的身体往里一压,并不能把人顶开,但没关系,只要他抓着球举到头上,就像公柯基上不了母二哈一样,鞭长莫及。 林茹厌恶这种干什么都被别人决定好的感觉,但她无法反抗,只能郁闷的认命。 只有这不满达到了极限,等他救了杜十娘之后,她的好感度才会反弹的更高。这就好似在现实世界打压妹子一样,打压到了极限之后,给对方一点阳光,她就会感动的五体投地,乖乖的送上自己。 应无双挑衅式的望着尹伊,暗道:别想用a级信息卡压我,我的地盘听我的。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随清漪那丫头唤我郑叔父吧。”都司笑着将信搁在桌几上。 杨宣凝直望过去,紫衫红裙,也是当时薄式,眉目如画,青丝流彩,凝脂如雪,既有着清雅的天生丽质,又有迷蒙慵懒气质。 从陶北的回答可以看出,称帝,他暂时是没有想法的。毕竟他刚刚篡了刘平的位子,以他的资历和本事,现在就急着称帝,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掌握实权,名分上的事情要看机缘。 原因主要有几个:陈晚荣这个监军与别的监军不同,不瞎指挥,能放手让郭虔瓘他们做事。以前的监军到了军队里,总是装能干,说这里不对,那里有问题,横干加预,让将领无所适从。 郝谦并不像廖世善那般救济灾民,反而是把她们挡在城门外,但其实也不怪郝谦,毕竟城中粮食有限,当初廖世善也不是差点被灾民拖垮了,他也是无奈之举。 今天的长安与以往大不相同,家家张灯结彩,比大过年还要热闹。每有新帝登基,都要好好热闹,这是几千年的传统,李隆基登基也不能例外。 第88章 陈浦醒来时,看到的是陌生的病房。周围还有病人在咳嗽,一个人趴在他的床沿上。 后背伤口隐隐疼痛,他撑着床想要坐起,剧痛立刻传来。 趴着睡觉那人惊醒,抬头说:“别乱动,虽然伤的只是肩胛骨,医生说你也得躺两个星期。” 是周扬新,还穿着那身野战迷彩服,蓬头垢面,挂两黑眼圈。他马上扶陈浦重新躺下。 “这是哪里?”陈浦一开口,沙哑得厉害。 “黔省最近的一所三甲医院。来,喝口水。”周扬新把一个吸管杯递到他面前。 陈浦偏头避过,盯着他的眼睛:“李轻鹞呢?” 周扬新却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放下杯子,侧着身说:“你手术后睡了一天一夜,我被留下照顾你。在这一天一夜里,所有人都出动了,黔省的武警部队也到位了,大家沿着江的两岸,已经搜索了二十公里,目前还没有发现。三个人都没找到。” 说完之后,周扬新一直没听到陈浦的声音,转头望去,陈浦盯着床边的柜子,像是要将那老旧的浅蓝色柜子盯出个洞来,眼眶潮湿发红。 周扬新也听说了望瀑山顶上发生的事。要换从前,他打死也不信陈浦这么刚强的男人,会干出为爱跳崖的事。 不过队里另一个更硬的男人夏勇泽说了:“跳崖怎么了?要是我老婆掉下去,我也跳。” 众人这才唏嘘不语。 对此,丁国强只点评了四个字:“至情至性。” 此刻,周扬新看着陈浦的样子,也觉得难受,安慰道:“你别担心,也别瞎想,吉人自有天相。李轻鹞那么聪明,是吧,全刑警队智商估计她最高,肯定能活下去。我估摸着现在她正落到哪块丛林里,往外走呢。而且咱们救援力量那么多,肯定很快就能发现她。” “你说得对。”陈浦对他露出个笑,那笑却看得周扬新心里更发闷了。他只能又把吸管杯递过去,这回陈浦听话,喝了一大口。 然后周扬新又去找医生过来看他,又去打饭,取药,给他喂药。陈浦一直很配合,饭菜也全都吃掉了。 等再次输上液,没多久陈浦就又睡着了。周扬新累了好几天,也赶紧趴床边休息。不过了他定了闹钟,眯半个小时就要醒,叫护士来换药。 等周扬新被怀里的手机闹钟吵醒,赶紧摁掉,一抬头,却发现陈浦醒着,眼睛沉亮,不知在想什么。 周扬新劝道:“说了让你别瞎想,多睡多吃,赶紧把伤养好出院,才顶用。” “我在琢磨一件事。”陈浦的语气很沉稳,周扬新心中一个激灵,意识到陈老大可能真不是在胡思乱想。 “什么事?” “为什么谢新蕊向思翎,比我们更快找到洛龙他们?巧合?正好撞上?不可能,山区那么大,我们那么多人,都没能撞上。两个女人的行进速度也不可能有我们快。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谢新蕊拥有某种定位设备,她提前在某个时机,把定位器放在洛龙二人身上。或许是她袭击小木屋那次,或许更早。” 周扬新愣住。 前晚,大部队赶到瀑布时,看到的是两个惊惶的女孩,两具尸体,还有中枪都让人按不住的陈浦。之后所有人都投入寻找李轻鹞、搜捕两名罪犯这件事上。周扬新还真没细想过其中内情。 “所以呢?” 陈浦用寒霜般的眼眸凝望着他:“能早知道对手定位,就能早掌握地形条件,早做准备。谢新蕊是个能量很强的人,不缺钱,不缺人,更不缺意志力。从她当晚控制住洛龙开始,就有意识地把他往悬崖边上拖,我觉得她不会甘愿就这么和洛龙一起命丧江底,那太便宜他了。所以她很可能准备了后手,虽然跳崖冒了极大风险,一旦成功,就能突破警方的包围圈,逃出生天。” 陈浦没说出口的是,尽管谢新蕊已经是个恶贯满盈的连环杀手。可从她干这一切事的初衷,还有她和向思翎救两个女孩的举动,陈浦有种直觉,这种直觉可能不太恰当,但他觉得,谢新蕊的灵魂深处,依然是一个爱,大于恨的人。 所以陈浦会觉得,谢新蕊尽管总是口口声声要手刃仇人,但在她的心里,找到李谨诚这件事,或许比杀人报复,更加重要。 因此,她更加不会草草带着洛龙冒险跳崖。 谢新蕊还活着的几率非常大。 尽管如此,陈浦的心依然沉甸甸的。谢新蕊有后手,不代表她一定有余力对李轻鹞伸出援手。而且不管计划多周密,稍有不慎,三人就会命丧江水。 周扬新却听得眼睛亮了:“你说得对,既然谢新蕊敢跳,说明死不了人。他们三个人很可能都活着。” 陈浦压下心头那依旧厚重、不安的情绪,问:“医生说我要两个星期出院?你去问问,能不能再快一点。” 周扬新叹了口气,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问过了,医生说最少一周,不能再快了。老丁也交代过了,一周之内不许你出院。” 陈浦垂下眼帘。 李轻鹞还不知道流落在哪个角落,他绝不可能在医院里干等那么久。 —— 李轻鹞感觉到有一道阳光照在脸上,有点热。她缓缓睁眼,看到自己身处一辆正在行驶的车中,还看到了她被手铐拷在车顶把手上的左手。 这是一辆五座轿车,李轻鹞坐在驾驶座正后方位置。前头有个人在开车,戴鸭舌帽,黑色长发散落肩头,还露出一段白皙的下巴线条。 外头看起来是高速公路,一时还没看到路牌。太阳挂在正上空,中午前后。 右臂传来些许疼痛,李轻鹞低下头,看到被绷带吊起的右胳膊。一些画面涌进脑海—— 黑暗的水中,她一直被水流急速裹挟向前,完全停不下来。但她始终尽力让自己保持在水面上呼吸,顺着水势漂浮,节省体力。 在她前方几米远处,两个人浮浮沉沉,自然是谢新蕊和洛龙。 某个瞬间,一段足有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断木,从水中飘来。李轻鹞看着谢新蕊将洛龙的身子一扯,用他挡住了断木的剧烈撞击,紧接着,断木朝李轻鹞撞来,她当即举起双臂,护住脑袋,右臂就在这时发出一声脆响…… “醒了?”谢新蕊开口。 李轻鹞没吭声,坐直了,强忍着右臂的疼痛,往腰上摸,心一凉——枪套是空的。又摸口袋,手机也没了,只摸到了另一个东西,它居然还在。 谢新蕊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说:“你的枪应该是掉水里了,手机我丢在岸边。他们应该很快会发现,就能知道你没死。但是想要找到我们,没那么容易。” “谁帮我包扎的?” “专业医生,放心。” “你哪儿来的车?” 谢新蕊笑笑没答。 于是李轻鹞三两句话,就探出了和陈浦一样的结论—— 早在望瀑峰时,谢新蕊肯定就有某种跟踪定位装置,而且提前做好布置。虽说湘城警方已经对谢新蕊发出通缉令,但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传播时效有限。而且谢荣城手里,肯定也有几个会给谢新蕊忠心办事的人。 李轻鹞不再纠结在这些事上,而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洛龙呢?” 谢新蕊的红唇中吐出两个字:“死了。” 李轻鹞咽了咽干涸的喉咙,说:“我很渴,有水吗?” “前头袋子里有。” 前方坐椅背后的网袋里,插着两小瓶矿泉水。李轻鹞艰难地用断手拿起,送到嘴边,用牙齿咬盖子。她的动作显得笨拙,咬了好一会儿才弄开,一口气喝掉一瓶。 “洛龙死前,说出我哥的下落了吗?” “他说了知道的所有事。” 李轻鹞的后背一凉。 洛龙是个聪明人,绝对明白,落到谢新蕊手里,一旦说出真相,等着自己的就是一个死。那么他肯定就会选择不说,拖延时间,说不定还有生机。 但他还是说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洛龙在死前遭受的折磨,令他宁愿选择说出真相,求个速死。 像是猜到李轻鹞在想什么,谢新蕊说:“他欠我的债,算是还清了。” “他说我哥在哪里?” 谢新蕊的车开得又稳又快,阳光下的群山不断从两旁掠过。她说:“李轻鹞,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难对付。所以我才把你拷起来,但并没有恶意。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洛龙也不知道你哥去了哪里,但是他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现在,我要去办一件事,一件我承诺了别人的事。顺利的话,今天结束时,这件事就能办完。 到时候,我会束手就擒跟你走,承担犯下的罪行。并且,我会把那个关键信息告诉你。 原谅我现在不能放你走,因为你一旦走了,半个小时内,估计我的车就会被警方包围。但我也不想伤害你,所以在我办完事之前,你不要反抗,也不要试图攻击我。你断了一只手,打不过我,我还有枪。可以吗? 虽然你是警察,我是逃犯,但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本质冲突,甚至可以说,我们俩今后的目标一致——都是要找到你哥。但是,湘城我是回不去了,那里有天罗地网等着我,不可能还有机会亲自去寻找你哥的下落。等我把那个关键信息告诉你,接下来寻找你哥的事,就要靠你和陈浦了。拜托了,一定要找到他。等有了结果,无论那时候我在哪里,你都来告诉我一声,可以吗?” 第89章 李轻鹞消化着她这一番话里的巨大信息量,沉默不语。 谢新蕊也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李轻鹞问:“能开窗吗?我感觉有点胸闷。放心,我被拷着,车窗开了我也跳不出去。” “不至于。”谢新蕊只把前面两个车窗降下来,呼呼的风往里灌。 李轻鹞从背后再次望着她。 这不对。 这和谢新蕊在悬崖上说的话不一样。她当时口口声不能把洛龙交出来,不肯屈服,是因为不仅要手刃仇人,还立志要靠自己找到李谨诚的下落——显得偏执又疯狂。 可现在,她明明很清楚,哪怕得到了关键信息,她也不可能再回湘城寻找李谨诚。这些事必须靠警察。她也打算靠警察。 那她冒着生命危险跳崖逃出来,只是为了折磨洛龙至死? 不,不是。 是为了她将要去办那件事。她在山崖上的话,是在误导他们,不让警方猜到她接下来可能的行踪。 李轻鹞定了定心神,冷道:“你也知道,陈浦是我哥最好的兄弟,你对他开枪。” “所以我避开了要害,很对不起。” “算了,看在你也是为了我哥的份上。”李轻鹞语气听起来依然有点恼怒,但又忍了下去,“有件东西,我或许应该还给你。”她顿了顿,语气低落:“我想我哥也会希望把它给你,你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谢新蕊一愣。 李轻鹞那只断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个浸过水,皱皱巴巴的布娃娃,她费劲地把它举到谢新蕊的左边脸颊旁,说:“这是我在大海福利院找到的,是当年他送你的吧。” 谢新蕊觉得李轻鹞这个动作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她的注意力全在娃娃上,只看了一眼,就皱眉:“不是这个。” “不是?那可能是福利院的老员工搞错了,她们说你去的时候,手里就拿着这个娃娃。”这时,李轻鹞的手臂似乎不小心碰到了椅背,发出一声痛呼,手一松,娃娃就从前车窗掉了出去。 谢新蕊看了眼那个远远滚落在后方高速路上的娃娃,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娃娃里有什么?” 李轻鹞的手臂因为疼痛颤抖着:“没拿稳,手疼得厉害。就是从福利院拿的娃娃,什么都没有。说起福利院,我还有两件事想要问你——福利院院长苏丰雄,还有廖婷婷的前男友赵亮辰,都是你杀的吧?” 谢新蕊又怔了一下,抬起眼,再度从后视镜看着这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女警察。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谢新蕊这个问题。 她笑了:“怎么这么问?” “我出发来黔省前,让鉴证科同事,对比了几项物证——在你的家中采集到的指纹,和大苏丰雄房间里发现的两枚无主指纹;以及赵亮辰死在铁炉山当天和之前几天,警方搜集的监控证据。 那天,我在黔省刚下高铁,就收到了同事发来的鉴证结果——你的指纹,和苏丰雄房间里的其中一枚指纹,完全吻合——他死那个晚上,你也在。而赵亮辰死的那天,监控没拍到你,但是之前好几天,都拍到了一个身形和你极其相似的女子,进出铁炉山。我向你应该是在踩点。原来你的习惯,从那时候就养成了。 为什么杀他们? 赵亮辰我可以猜出来,廖婷婷是当时对你最好的人,赵亮辰欠了网贷,纠缠不休,很可能还动过手。你帮她杀了赵亮辰,从此再无烦恼。但是从廖婷婷的反应来看,她应该都不知道你为她做的事。” 谢新蕊轻笑道:“她不需要知道,我只希望她今后,开心点就好。” “苏丰雄呢?又是为了什么?他是不是想要性侵你?” “那倒不是。他虽然好色,却是体制内的人,特别谨慎,都是在外面玩,从来不碰福利院的人。因为他知道一旦被人告发就完了。虽然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恶心,但是没对我做什么。”谢新蕊的神色淡淡的,“那个晚上,他在打宋辉姐。打得很厉害,我在门外听到了,他还说了很多侮辱人的话。最后他还想强奸她。” “所以宋辉是为你顶罪?” “我先动手,后来她就和我一起。完事后,她逼我走。”谢新蕊语带叹息,“她也是我遇到过的好人之一。” 尽管窥知了两起陈年旧案掩埋许久的真相,可李轻鹞的心中没有丝毫激动的感觉。她的心中仿佛只有一滩死寂的水,随风吹拂,只有微微的涟漪。 她想她大概明白了,恢复记忆之后的刘婷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 年少时,那个女孩本就极其聪颖、骄傲、自负,前途大好,壮志在胸。在遭遇了那一切之后,在她恢复记忆和神智之后,她又将如何面对自己、面对人生? 当她听到房间里的苏丰雄殴打、辱骂、强暴宋辉,当她从背后偷袭他时,继而一刀刀杀死他时,是否才真正抚平了心中的一点点伤痛? 之后就是同样对她好的廖婷婷的前男友。 这两个男人都是人渣,但都罪不至死。然而聪明又傲气的刘婷妹,满心恨意和怒火的刘婷妹,判了他们死刑。 她的人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巨大变故,脱离原先的轨道。面对无法承受的罪孽苦难,李玉或许逆来顺受,但是刘婷妹选择不承受。 也许,她从杀人中,寻求到一种新的心理平衡,这样她的人生才能继续下去。 李轻鹞也想起,自己曾经问过谢荣城,谢新蕊是否在香港杀过人。当时谢荣城欲言又止。 那么,刘婷妹,也即谢新蕊,在决意找那三人报仇前,到底杀过多少人了? 三个,四个,还是更多? 周扬新的推测是对的,只有真正的连环杀手,才能拥有如此松弛、自信的心态。 这也是为什么谢荣城留不住谢新蕊的原因。为什么即使拥有了一切,她依然无法拥抱新的生活。 因为从她杀第一个人开始,就已经无法回头。当她看着那些人的鲜血喷流时,是否感到极致的松弛快乐,以及随着而来无法摆脱的困倦?当她可以主宰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是否感觉到重新找回了控制人生的力量? “所以……这就是你从福利院离开后,不立刻去报警,找我哥的原因吗?你明明知道,当时如果立刻去找,找到他的几率会大很多。因为你背了命案?” 谢新蕊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算是吧。第一次杀人,清醒过来后,太害怕了,想过去找警察,可也怕他们不信一个杀人犯的话。我不怕坐牢,可万一到时候找不到你哥,还把自己赔进去。而且,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哥的失踪,跟他们三个有关,只有一张嘴。” 李轻鹞皱眉,总觉得她这番话有些牵强,只怕还有内情。她还想再问,谢新蕊却已往下扣了扣帽檐,有些生气地说:“不要再问了。” 这时,车子拐了个弯,换到另一条高速,李轻鹞清楚看到了路牌——普洱,108公里。 李轻鹞心头微微一震。 她知道谢新蕊要去办什么事了,也知道她答应的是谁了。难怪她冒死而来。 压下心头激荡,李轻鹞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是他的妹妹,有权知道——6月2号,我哥去找你那个晚上,朝阳家园17栋101,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90章 2017年6月1日夜,23点32分。 这一刻,不满23岁的陈浦,正在距离湘城百余公里的乡村,参与要犯抓捕行动。他蹲在黑暗的庄稼地旁,已经不知道值守了多少个小时,蓬头垢面,一身臭味。老刑警递了支烟过来,陈浦笑着摆手。他抬起头,恰好望见墨蓝的天空中,满天星星,比城市里清楚多了。他一时看得入神了。 同一时间,刚满18岁的李轻鹞,坐在家中书桌前,全神贯注埋头苦学。只是某个瞬间,她也不知怎么了,忽然抬头,望着黑暗的窗玻璃,窗外什么都没有。她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继续学习。 …… 李谨诚站在朝阳家园17栋101室的院子里,屏气凝神,手慢慢伸进那扇开着的窗,把窗帘撩起一道缝。 白炽灯很亮,这是个十来平的房间。李谨诚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光着上身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李谨诚认出了这个男人。 他曾和刘婷妹的男朋友去远安诊所卖药,三人曾经和他擦身而过。 可这个晚上的钱成峰,看起来要扭曲许多。他应该是喝了酒,双颊发红,眼神飘忽,身体精壮,一脸沉郁的戾气。 一个女孩趴在床上。 她只穿了条吊带裙,一侧吊带还从幼嫩白皙的肩膀滑落,一身春光几乎捂不住,乌黑长发散落肩头。哪怕没看到正脸,李谨诚也一眼认出她正是李玉。 李谨诚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钱成峰先是抽了个耳光在刘婷妹脸上,她很瘦弱,这一个耳光抽得她“咚”一声撞在墙壁上,却只敢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钱成峰骂骂咧咧道:“臭婊子,我们给你吃,给你喝,哪里把你养得不好了?今天下午唐老板来看你,为什么要死要活,不愿意跟他走?给他当情人,不比现在跟着我们仨的日子好过得多?他吗的,你竟然把事情搅黄了!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听唐老板的话!临了你摆我们一道,一百万打水漂!信不信下次老子把你卖到更烂的人手里去?真他吗不知好歹!你怎么这么蠢啊!怎么还这么蠢,啊?” 钱成峰越说越气,上前揪起她的头发,拎起往墙上一撞。 本来,钱成峰并不是三个男人中,最暴虐那个。最狠的自然是洛龙,刘怀信和他俩相比,几乎是小绵羊了。但一般情况下,钱成峰也不会太为难刘婷妹。 可一旦牵扯到钱,钱成峰就成为三个人当中最不好说话的那个。更何况本来打算买刘婷妹的唐老板,是他费了好大的劲儿,牵线搭桥找来的。 结果今天下午,对方纡尊降贵来了朝阳家园,本来都说得好好的,唐老板看到刘婷妹的模样,也满意得不得了,他就喜欢这种绝美的、幼~齿感的女孩,之前养过好几个情~人,都腻味了,还没有刘婷妹这么美的。 谁知刘婷妹原本好好的,安静乖巧。在唐老板叫她过去,想要抱一下时,她却突然开始大哭大叫,说不愿意去,还说他们这是拐卖人口,如果把她卖了,她就去死。 唐老板一下子就火了,他是养情人,可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拿钱买女孩子的青春和爱意。他的本意是找个新鲜的包~养两年,搞半天人家女孩子是被迫的。唐老板拂袖就走,临走前话也带了火气:“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现在什么年代,还搞逼良为~娼那套?以后不要再让这三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 原本说好的一百万彻底没戏,钱成峰怎么能不生气。今晚他们三个又卒郁地喝了酒,此刻酒意上头,他看着刘婷妹不盈一握的腰身和青紫肿胀的小脸,施虐的快感更浓。他冷冷一笑,把她丢在床上,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这可是她一直最怕的东西。 夜还长着呢。 昏暗的窗外,李谨诚看得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在偷窥到这一幕前,李谨诚也有过不好的猜想,但顶多是家人虐待,或者她那个男朋友对她不好。可眼前所见所闻,坐实了最丑陋最恶毒的一种可能。李谨诚脑子里冒出很多词眼,很多刚刚毕业不久的他,只在卷宗里看到过,从未亲身经历过的犯罪手段——譬如拐卖,譬如人~口~贩~卖,譬如组织卖~淫,禁~脔,囚~禁,性~奴。 李谨诚怒火中烧。 他甚至不忍多看床上女孩的样子。她曾经在阳光下,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像天使一样。 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眼见钱成峰抖开了鞭子,笑得阴沉毒辣,李谨诚恨不得现在就跳进窗户,一拳把这人打翻在地,往死里揍。再把床上那个痛苦无助的人儿抱起,带离永远离开这个肮脏恐怖的地方! 他的眼眶阵阵发胀,连拳头都微微发抖,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一摸口袋,李谨诚心底一惊,没摸到手机。 他又把两个口袋摸了个遍,没有,只有向思翎的那份堕胎报告。 他马上想起自己在那个卖洋娃娃的小摊上,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过,后来就顺手往口袋里一插,兴许就掉那里了。 他又看了眼屋内,透过房门,隐约还能看到客厅有别的人影在晃动。 他们有三个人。 李谨诚此刻已经冷静了大半,又看了眼蜷缩在床上发抖的女孩,狠下心,转身就想走。 一只厚实有力的手,就在这时无声无息从背后伸过来,紧紧捂住了李谨诚的嘴。那人的另一只手持匕首,利落地抵在他的脖子上。 “小子,你在这儿偷窥什么?”那人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问,“想干什么!” 李谨诚心头一惊,条件反射双手去抓那人胳膊,想要挣脱。可那人明显很有经验,不仅力气大,反应也快,猛地收紧两只胳膊,把李谨诚更牢地箍住,刀刃毫不犹豫地在他脖子间轻轻一划,流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再动老子杀了你!”他怒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人?” 李谨诚全身紧绷,一时却也不敢动了,慢慢松开双手。因为嘴被捂住,不能发出声音,只能摆了摆手,示意不再抵抗。 洛龙也没想到,自己出门接个电话,一转头,竟看到有人躲在花园里往里偷窥。 那还得了,他们屋里的事和人,是能让人看的吗?尽管现在不搞银灰直播了,可他出门时,钱成峰正火冒三丈要去找刘婷妹麻烦。 本来洛龙今晚也被刘婷妹气得厉害,又和钱成峰喝了不少酒。现在看到有个男的在窗外偷窥,还以为是附近谁家的人,或者二流子,更加火冒三丈,趁着酒劲,直接就莽了上去。 洛龙哪料到李谨诚看着瘦,胆子这么大,动作也有章法,都被他拿匕首按头了,还敢反击。不过因为之前,李谨诚被屋内的情形吸引所有注意力,洛龙占得先机,一时间李谨诚挣脱不得。 两人闹出动静,屋内人自然听到,钱成峰撩起窗帘一看,也是一惊。刘婷妹后知后觉回头,恰好看到李谨诚面朝自己,被洛龙拿匕首抵住脖子的一幕。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对,刘婷妹只觉魂飞魄散。 她最怕,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们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 是因为他帮了她,还想带她走吗? 原本一直沉默而无望地,承受疼痛和折辱的刘婷妹,突然像被人点着了一样,扑到窗前,喊道:“你们放了他!放了他!不许打他!李谨诚,李谨诚,你为什么要来!我都叫你不要来了!你这个傻子,大傻子!” 她喊得乱七八糟,李谨诚的眼眶瞬间一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由自主傻傻对她笑了一下。 刘婷妹却因他这个温和的笑,哭得更厉害了。 第91章 另外两个男人却听懂了。 好家伙,原来两人早就认识,看样子感情还不浅!虽然他俩不知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但同样的被背叛的怒火,在两人心中腾腾升起——难怪了!一直乖巧听话,任他们摆布的刘婷妹,突然不肯跟唐老板走,突然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她是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哄骗勾搭了! 心里脏的人,看谁都是脏的。他俩只觉得李谨诚也是贪图刘婷妹的美色,想要把她骗到手。这能忍?刘婷妹可是他们的摇钱树,他们的禁~脔,岂容他人染指? 钱成峰冲上前,一把将刘婷妹拉回来。 “刘怀信,看紧她!”钱成峰转身从客厅拖了条棒球棍,也跑了出去。 刘怀信冲进房间,用充满恨意和嫉妒看了眼窗外的李谨诚,拉起刘婷妹就往房间外走,他要把她锁到另一个房间去。刘婷妹跌跌撞撞,不断回头看李谨诚,眼里涌出泪水。 她此刻鼻青脸肿,一点也不好看。可那泪水,却比李谨诚见过的任何星光都要闪亮清澈。 李谨诚突然爆发了,抬起双手,迅猛如电地抓住洛龙持刀的胳膊,一声暴喝,一个无比漂亮的过肩摔,把洛龙这个比他更加高壮的大汉,生生摔在墙上,又撞倒在地。 洛龙被摔得眼冒金星,他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怒火万丈,眼前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白脸,他抓起匕首就爬起来,步步逼近。 李谨诚喘着气一转身,钱成峰手持大棒也跑过来,两人把他围在墙角。 李谨诚冷冷地说:“你们想干什么?打算袭警吗?我是警察!把手里东西都放下!” 洛钱二人面面相觑。 钱成峰半信半疑,洛龙却不以为意,觉得这小子是在装:“什么警察?!呸!你勾搭我们的女人,还想拐跑她?睡过没有啊?是不是很爽?吗的,老子今天不彻底修理你,老子就不信洛!” 酒意上涌的钱成峰,也被洛龙说得气血飙升,一棒子就朝李谨诚打去。 李谨诚见势不好,这俩酒疯子俨然失去理智,连警察都不怕。加上在他的印象里,涉及人口买卖的团伙,通常胆大包天,杀人越货的事也没少干。他退无可退,而这时洛龙也一刀刺过来。李谨诚一咬牙,手在窗台上一撑,灵活翻进了屋内。 那两人一愣,想也钻窗户,却发现他俩体格都比李谨诚高大,钻不进去。眼见李谨诚已跑出了这个房间,洛龙吼一句:“追!”两人分别从屋子的前后院包抄过去。 李谨诚一落地,疾冲向客厅,刘怀信正把刘婷妹往一个房间里拖。李谨诚速度丝毫未减,直冲到刘怀信面门前,一拳打过去,直打得刘怀信措不及防,歪倒在地——这一招,还是陈浦教李谨诚的。 因为每次李谨诚和陈浦交手,十次有九次输。陈浦就对他说:你搏击技巧半点不比我差,怎么总输知道吗?因为你这人,性子太厚道了,动起手也太客气,总是循规蹈矩,一招一式的,缺了股狠劲儿。 打架不是练招式。老话不是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吗?记住,有时候正面硬刚,速度和力量就是一切。你根本不要考虑那么多,像我,经常一个猛冲过去,一拳把人打懵打废,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李谨诚拉起刘婷妹的手就跑,谁知刚跑到门口,一个人手持匕首冲了进来。李谨诚把刘婷妹往旁边一推,徒手跟洛龙搏斗起来。 洛龙那时候二十七八,正是男人最壮实的年龄,也是最不要命的年龄。他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汉,他心机深,打架也机灵,从小到大不知打过多少次。而李谨诚科班出身,虽然身手好,以往过招的都是同样科班出身的同事,很少在实战中和这样的悍匪对打。一时间,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钱成峰举起棒子冲过来,吼道:“刘怀信你他吗傻站着干什么,他睡你女人,去厨房拿把刀帮忙!” 刘怀信一咬牙,冲向厨房。 李谨诚和洛龙本就挤在狭窄的过道里,钱成峰一棒子打过来,李谨诚艰难避过。他深知这样纠缠不是办法,必须震慑住对方,于是再次暴喝:“你们想坐牢?我是岳西公案分局刑警队第二中队刑警李谨诚,警号:xxxxxx,你们敢打警察?!” 这一声吼出来,真的把钱成峰震住了。他手握大棒,停在半路,犹豫起来。 教训偷腥的小子是一回事,袭警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小子莫非真是警察?那他们……钱成峰眼神一闪,看向洛龙。 洛龙心里也嘀咕起来,酒意也被李谨诚这一声吼,震醒一大半。他和钱成峰交换了个眼神,不明白怎么会被警察盯上的。但他们仨在这间屋子里做过的事,是绝对经不住查的。上回严打的风头还是好不容易避过的,这下麻烦了。 这时刘婷妹哭道:“他是警察,他真的是警察,你们不要再打他了!”她趁这个机会冲过去,抱住李谨诚的腰身。李谨诚立刻单手搂着她,把她护住,冷冷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局面一时僵持住。 连一向诡计多端的洛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能就这么放这个警察走,这是肯定的,梁子已经结下,他回头报复带警察来查,他们三个做过的事,都得蹲牢房。再加上袭警,肯定重判。 可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个警察杀了吧?即便是洛龙,那时候也不敢想这种可能性。说到底,他们仨是临时的草台班子,目的只是为了挣钱,谁想谁敢背人命?而且还是背警察的命? 除非背了人命必死无疑的重犯,谁他吗敢杀警察?他们不要命了? 他们的犹疑和退缩,李谨诚看在眼里,信心一增,刚打算再说几句,彻底威慑住他们,刘怀信手拿菜刀,从厨房走出来。 刘怀信看着李谨诚和刘婷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心口发疼,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虽说平时三人共享刘婷妹,但那两人也默许了他和刘婷妹以男女朋友的关系相处。一直以来,他就觉得自己是刘婷妹真正的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依靠。而她几乎也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可是现在,她的心去了另一个人身上。 刘怀信一直想逃避的一件事,就这么被她血淋淋的撕破在眼前。 那就是她根本就不爱他。 她曾经那么优秀,她的身边,本就应该站李谨诚那样,高大、帅气、正直、优秀的男人。 而不是他,永远不被她看上的刘怀信。 三个人里,刘怀信平时是最老实,最任劳任怨的,好像也没脾气。可此时,当嫉妒烧尽了他的理智,他也成了最莽撞的那一个。 他冷冷地说:“警察又怎么样?警察就可以偷人吗?偷别人的女朋友?” 就是这几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洛龙,令他想到了解决目前僵局的最好办法。 一个既不用背人命,又能让这个警察闭嘴,不把这里的一切说出去的办法。 那就是要挟。 第92章 这警察不是暗中跟刘婷妹勾搭上了吗?不是自以为正义化身想要拯救刘婷妹于水火吗?那他们现在就把他抓起来,拍他和刘婷妹的裸照。 他一个警察,如果不想身败名裂,不想丢了公职,就必须向他们保证,对一切闭嘴,也离刘婷妹远远的。否则他们就把裸照寄到公安局去,写匿名信说他睡别人的女朋友!哈哈哈,这可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洛龙主意一定,说:“别听着小子胡吹,什么岳西分局,我想起来了,我在小区里见过他,他就是个网吧管上网的!一起上,把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不赔个三十万,他别想脱身!” 洛龙这么说,是怕钱成峰和刘怀信两个小子,顾忌警察身份,畏首畏尾。反正一切等把人控制住了再说。 果然,钱成峰和刘怀信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再听到他说还能敲笔钱,眼神更炽烈。 三人同时逼近。 钱成峰非常鬼,一棒子朝刘婷妹腰腹部打去。李谨诚不得不拉着她,堪堪避过,刘怀信趁机一菜刀砍过去,李谨诚横眉冷对,一脚踢在刘怀信手臂上,连人带刀踢翻在地。 就在这时,洛龙瞅准时机,从背后一刀捅在李谨诚大腿上,他还是不敢捅要害。 李谨诚右腿一颤,头也不回,往后一记重肘,打得洛龙鼻血长流。 这下,三名歹徒也被打出血性来了,个个面目更加狰狞,手拿武器再次上前。 李谨诚见势不妙,自己毕竟势单力薄,再斗下去,只怕没自己好果子吃。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现在就把刘婷妹带出去了,立刻双手按着她的肩,低语:“等我,我一定回来救你。”刘婷妹惶然含泪点头,只机械地重复着:“你快走……别管我,快走……” 李谨诚心中涌起强烈的酸楚,把她猛地往前一推,正好推在钱成峰怀里,转身朝洛龙正面冲去——门就在他身后! 狭路相逢勇者胜! 后头。 钱成峰一把挥开刘婷妹,正要往前冲,刘婷妹毫无预兆地从旁边桌上端起他们中午吃火锅的电磁炉,狠狠砸在钱成峰头上。钱成峰脑袋“嗡”的一声,刘婷妹这一击用尽全力,令他头破血流。可他没有倒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一棒子狠狠敲下去,敲在刘婷妹脑门上。 她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昏昏沉沉,脑袋后方慢慢渗出血来。 李谨诚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一幕,霎时间,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正前方的洛龙身上。洛龙一刀刺过来,李谨诚就仿佛一只轻巧的燕子,往前疾冲的同时,侧身避过,同时抬手,一把抓住洛龙持刀的手,使劲一扭,匕首哐当落地,李谨诚的肩膀再往前一顶,巧妙地将洛龙顶在墙上不能动。 只是这会儿,李谨诚满心怒意,也深知这几名歹徒恶毒之极,自己不能有丝毫懈怠。他下手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抓起洛龙的脑袋,重重地往墙上连撞七八下,只撞得洛龙头破血流。这股煞人的狠劲儿,也令一旁的刘怀信,畏缩不敢上前。 可这时,右腿的疼痛传来,李谨诚动作一滞,心知不能恋战。他离门口只有两步了,刚要丢开人往外跑,先脱身再说,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一叠单子。 他一眼认出,那是向思翎的堕胎手术单。不知何时从他口袋里掉落。 李谨诚想也没想,不顾一切地俯身,拾起那叠单子,重新塞回衣服口袋里。就在这时,棒球棍夹杂着劲风,结结实实砸在李谨诚削瘦的脊梁上,只把他砸得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是被刘婷妹那一电磁炉打得怒火万丈的钱成峰,冲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谨诚含着满口的血,一跃而起,钱成峰竟没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的拳头已经砸在钱成峰脸上。钱成峰一头撞在墙上,一不留神,手里的棒子也被李谨诚夺走了。 这时的李谨诚,大腿流血,腰腹剧痛,已经没多少力气,他望了眼趴在不远处地上的刘婷妹,眼睛越发地红,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重重砸在钱成峰的头上,棒子脱手掉在地上,这一棒也直接把钱成峰砸倒在地,昏迷不醒。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手拿菜刀的刘怀信,还有正从地上捡起匕首爬起来的洛龙,事不宜迟,李谨诚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找支援! 立刻找到电话,叫支援! 怀抱这个灼热的念头,李谨诚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可因为那一棒子,很可能砸伤了内脏,李谨诚发现自己连大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值子夜,四处黑灯瞎火,一个人都没有。他只能循着记忆的方向,一头扎进黑暗里,往大路的跑去。 洛龙的脑子终于不晕,站直了,他骂了句靠,看着呆滞的刘怀信,和昏迷在地的钱成峰,说:“傻逼!你就看着他这么跑了?他带更多警察来,我们仨个全要完!” 刘怀信嚅喏不语。 刘婷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洛龙一个人持刀追了出去。 —— “后来呢?”李轻鹞问。 “后来我醒了。其实我应该没有昏迷太长时间,因为当时钱成峰还躺在地上没醒,刘怀信没有管他。我头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刘怀信打算做什么?” “他打算带我走。” …… 谢新蕊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天醒来后看到的情景。刘怀信或许是被今夜意想不到的变故震撼到了,又或许是终于等到机会。她一睁眼,就看到他正在桌前整理背包,手里拿着他和她的身份证件。 见她醒来,他非常自然地说:“来,小玉,到我这里来。我答应过要带你走的。只要你不再想着李谨诚,我就不计较你和他之前的事。乖乖的,今天就跟我走,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他甚至还流下了两滴眼泪。 刘婷妹忍着头疼,蹒跚走过去,比头疼更难受的,是阵阵恶心感,还有脑袋发胀的感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两三年来,自己的脑子,从未像此刻这么清醒过。仿佛原先罩在脑袋里那层浓浓的雾,正在逐渐被吹散。 她看着一脸深情的刘怀信,心想,他到底在干什么?这几年,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竟不能仔细回想,一回想,头又疼,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无法忍受的东西,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沉默着走过去,经过地上掉落的一个娃娃时,她拿起来,走到他身边,突然间一伸手,把桌上自己的身份证拿过来,塞进口袋里。 刘怀信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小玉,把那个还我,那个是有用的,不要拿去玩。” 她冷冷地看着他。 这眼神只看得刘怀信心里直冒冷汗,他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刘婷妹却异常镇定。尽管大脑还浑浑噩噩,好多事一下子想不起来,她脑子里却牢牢刻着一个念头——仿佛有人就在几刻钟前,又像是在上辈子那么遥远的时间里,用浓稠哀痛的血和泪,刻在她颠三倒四的脑海里—— 追!刘婷妹,赶紧追啊! 去找李谨诚。 找到他。 然后……用尽你的所有力量,保护他! 不要,再让他受伤了。 她转头说:“刘怀信,你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朋友,一起长大十几年。你对我都干了什么?” 你对我都干了什么? 刘怀信脸色煞白,轰然坐倒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她拿着娃娃跑了出去,身体却僵如石块。 他用手捂着脸,泪水滚滚而下。 —— “你追上了吗?”李轻鹞不顾骨折的疼痛,也不顾被手铐勒得生疼的左手腕,身体几乎贴到前排座椅上,“你看到了什么?” 谢新蕊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湖水般深湛的眼眸,有片刻的恍惚。 “我什么都没看到,晕倒在半路了。”她垂下眼睫,神色落寞。 李轻鹞心里就像有一座木块搭起的脆弱高楼,哗啦崩塌掉。她含着泪问:“那为什么,连洛龙也不知道我哥去哪里了?” “因为洛龙看到,你哥哥被另一个人带走了。他没看清那人的脸,但是看到了他的一个显着特征。” 李轻鹞心头一震,正要再问,谢新蕊却把车停下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行驶,她们下了高速,又上省道,继而乡道。此刻暮色渐浓,她们的车停在乡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个稀疏的村落,全都是二层木栏杆傣族风格的尖顶小楼。 五个男人,站在路旁,似在等候。 站在最前方那人,明显是头目。他有着非常魁梧的身材,高高壮壮,四十来岁,白面皮,鹰钩鼻,要笑不笑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个边境小镇白天气候炎热,早晚却凉。这男人穿了件白色背心,外头套了件长袖黑衬衣。其他四名手下,反而穿着东南亚风格的花衬衫或者外套。 看到她们,男人笑了,可即便笑,他身上也有股阴沉黏稠的气质。 谢新蕊把手铐钥匙递给李轻鹞,说:“跟着我,少说话,别惹事。办完事我就跟你走。” 第93章 周扬新拿着证物袋走进病房时,正好看到陈浦在练习双臂支撑缓慢挺身。 周扬新:“……” 他觉得陈浦已经疯了,术后才几天,就开始康复训练?亏得给他主刀的是黔省最好的外科医生,各种昂贵自费进口药陈浦也要求全用上,加上体质本来就好,伤势才一直向好。 “行了,你也消停会儿。”周扬新作为“看管不力”的家属,早被医生骂麻了,“有新发现,这回可真是好消息。” 陈浦的动作停住,手扶床慢慢坐起,接过周扬新递来的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片河滩,河滩上躺着一部手机。 “沿着河岸搜索的同事,在距离她们坠落点5.5公里的河滩边,发现了李轻鹞的手机,地点距离河边有100米左右。”周扬新的眼睛亮起来,“手机严重进水,无法使用,所以之前也没能定位到。但李轻鹞肯定没死!” 脸上挂了几天阴霾的陈浦,终于也露出一点笑意。他盯着照片不说话,脑子里快速推理种种可能性—— 李轻鹞如果葬身江中,手机就不可能出现在岸上;如果死于岸边,手机不会出现在离岸那么远的位置,别人做这个举动也没有意义。所以周扬新说得没错,只剩一种可能——她上岸了。 但她如果行动自由,一定会马上和他们联络。因此这个手机,要么是李轻鹞丢在岸边的,要么是别人丢的。 无论如何,她现在人应该都在谢新蕊手里。这也符合一开始,陈浦对谢新蕊的推测——她早就藏了后手接应。 陈浦原本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 “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他问。 “离那片河岸不远,就有一条国道,还有一条高速。目前大伙儿正在全力勘查痕迹,并且调集这几天的监控,逐一排查。” 陈浦眉头皱起。 是该这么查,也只能这么查,可是太慢了。国道,尤其高速公路一天的车流量巨大,鬼知道谢新蕊把李轻鹞带去哪儿了。已经过了两天,等警方这么查出两人行踪,只怕一切已成定局。 关键是,谢新蕊到底想干什么? 陈浦拿起床边护栏上搭着的警服外套,缓慢往身上套:“去办出院手续。” 周扬新瞪大眼:“你疯了,手术完才三天!” “医生不是说最快一周出院吗?现在也没差几天,伤口也开始愈合了,不碍事。我不乱动,也不干活,到哪儿都趴着,就在旁边看你们查案,和住院没差别。” “你真觉得,没你我们破不了这个案子是吧?” 陈浦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们一定能破。但论对这一系列案子,还有对谢新蕊这个人,只有我和李轻鹞,了解最深最全面。而且我总是知道李轻鹞在想什么,她也知道我会想什么。我在场,说不定哪个关头就能帮上忙了。” 周扬新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时,周扬新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他神色一正,走去病房外无人处接起。过了一会儿,他快步回来,难掩激动,走到陈浦身边,俯身耳语:“云南警方传来消息,有李轻鹞的下落了!她可真是好样的!” “她做了什么?” “你看群里。” 他们的工作群里,已发出最新进展通报—— 原来,今天一早,云南高速路上的一名环卫工人,捡到了一个布娃娃。原以为是别人从车里随意丢弃的,可工人无意间把娃娃翻过来,背后竟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字:报警! …… 李轻鹞当时要是往窗外丢别的个人物品,一是容易引起谢新蕊的注意;二是就算环卫工人捡到了,八成也会当垃圾收走。因此,当她看到前排座椅袋子里的矿泉水,再摸到口袋里属于乔安然的那个娃娃,心生这个计策。 她先借口胸闷让谢新蕊开窗。而后,用嘴咬开矿泉水瓶盖时,李轻鹞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同时趁机把手指咬破,与谢新蕊说话的同时,在娃娃背面迅速写字。她特意把娃娃举到谢新蕊左边脸旁边,“不慎”掉出窗外,又迅速用福利院杀人的话题,转移谢新蕊注意力。不过当时就算谢新蕊察觉到,也不大可能停车倒车,去捡娃娃。 …… 果不其然,捡到娃娃的环卫工人吓了一跳,还把娃娃送到鼻子前闻了闻,结果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赶紧报警。 当地警方也感觉蹊跷,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立刻检验了血液里的dna。这一对比,就跟湘城的一名在职刑警李轻鹞对比上了,第一时间知会湘城警方。 陈浦把群里那几张娃娃正反面的照片,反复看了一会儿,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大概是既欣慰,又心疼。他的女朋友是真能耐。可他也无法想象出,在谢新蕊这样冷血精明的连环杀手的眼皮子底下,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上,李轻鹞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另外几张高速公路的照片上,路牌上清楚标着临沧、红河、普洱等地名。 她们在往云南的南边开。 “我知道谢新蕊想去干什么了。”他说。 “去干什么?” 陈浦放下手机,一边扣警服扣子,一边说:“其实所有这几个案子,说到底,是两个女人的复仇计划。” 周扬新是搞犯罪心理的,一听他这么说,心有戚戚然:“没错!” “虽说她俩到黑黎峰后,才开始结盟行动。可就我所见,两人也算是……”他顿了顿,用了个不知道是否恰当的成语形容,“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在她们俩主导的这整盘杀局里,现在只剩一个该死的人,还没死。或许是因为向思翎之前没彻底狠下心,又或者是她想让李美玲活着慢慢折磨。但现在,向思翎已死,李美玲自然也没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谢新蕊去替向思翎,和她母亲做了断了。” 周扬新心中情绪翻腾,沉默不语。 —— 天一点点黑下来。 李轻鹞走在谢新蕊身后,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土路。她听着谢新蕊和那高壮男人的交谈。 “美女,你是?” 谢新蕊笑笑:“电话里说过了,向思翎的本家姐姐,我姓谢。” 权哥也笑眯眯的,可依然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说:“她姓向,你姓谢?” “表姐。” “她怎么不自己过来?” “可能是不想面对吧,最近她也走不开。总之你把人给我就行,70%的预付款,已经打到你的香港账户,查一下?” 权哥看她一眼,站住脚步,于是所有人随之停下。他拿出手机翻看,脸上的笑容果然更真诚了,说:“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只要合作,都是朋友。钱到账,一切好说。来,我专门给你安排了一座小竹楼,风景很好,也很安全,今晚先住下。” 谢新蕊的姿态很大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包围着,也显得气度不凡,她说:“那就麻烦了,思翎一直跟我说,权哥信誉很好,果然不假。” 权哥哈哈笑道:“那当然,当年我跟着她爸干。后来风头紧,我就回了云南,我和罗总算得上宾主尽欢。今年向思翎找上门,开价公道,付款痛快,我当然也乐意帮忙。我这个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一笔归一笔,一码归一码,清清楚楚。”他仿佛才看到打着绷带的李轻鹞:“这位小美女又是?” “我助理。”谢新蕊很随意地说,“路上我们遇到点麻烦,她断了手,是可靠的人。” 李轻鹞:“权哥好。”一副不卑不亢,干练利落的模样。 权哥果然没再看她。 权哥一行人,把她们领到一幢小楼前,门口站了两个喽啰。权哥甚至还心情很好地朝她们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说:“我就不进去了,两位美女自便。放心,寨子里很安全,警察也不会来。楼下有两个兄弟值班,有什么需求都让他们跑腿。都听好了——”权哥冷冽的目光环顾一周:“这两位美女是我重要的客户,都给我放尊重点,谁耽误我挣钱,我找谁麻烦。” 七八个手下忙答“是。” 谢新蕊问:“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我们急着走。” “人都送来几个月了,向思翎交代过,要丢在最脏最苦的地方。现在她染上了脏病,精神估计也出了点问题。她呆的寨子,离这里有点远,也不通车。已经派人去接了,明天人就会到。” 第94章 两个小时后,陈浦和周扬新坐在一辆开往云南的高铁上。 这回,两人没和其他同事一块儿坐二等座,而是坐的商务。陈浦非要去,强行办了出院,丁国强也没辙。不过陈浦也惜命,万一伤口恶化,又得入院,更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李轻鹞。所以他自掏腰包,定了商务座,全程趴着晾伤口,还能顺带让队医过来输个液。于是周扬新也跟着蹭了一回商务座。 列车疾驰,暮色渐沉,陈浦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工作群的消息,和手边的各项资料。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普洱。 当初,路星就是在普洱偷渡出境,并把李美玲交给了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而发现步娃娃的那条高速公路,终点恰好是普洱。 可以肯定的是,谢新蕊带着李轻鹞也去了普洱。 但普洱是个地级市,再怎么不发达,也有那么大。而且他们还没追查到谢新蕊开的车。 犹如大海捞针。 陈浦单手撑着脸,一直在思索,怎么样才能更快地找到她们?突破口在哪里? 半天没有头绪,他突然想起丁国强曾说过的一句朴实有力的话:当你没有思路和头绪时,可以尝试追溯问题的本源,往往能帮你找到答案。 目前他面临的困境,本源是什么? ——找谢新蕊和李轻鹞,其实就是在找李美玲。 要找到李美玲,根在哪里? 当然在已经死了的向思翎。 陈浦眉头紧蹙,抬头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突然间,心思活络。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有关于向思翎的,之前被他们忽视的,不起眼,却很矛盾的潜在问题: 向思翎,一个土生土长的湘城人,读了大学就进家族企业当高管。她从哪里认识云南的地头蛇,可以帮路星办偷渡,还能把李美玲藏在对方手里? 别说她是去云南旅游无意结识的,不可能。这种地头蛇,属于三教九流,圈层隐秘,还可能属于某个犯罪集团。一般人想叩门,都找不到门路。向思翎人生二十多年,几乎不可能和这种圈层有交集。 那她是怎么办到的? 陈浦的大脑高速运转,反复估量推测,手里的笔在纸上急点着。 不着急,陈浦,慢慢想。他对自己说,你一定想得到。 一定有什么线索,或者蛛丝马迹,在这一整个大案里,曾经出现过,被他忽略了,也被所有人忽略了。 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 找到它们。 他总是能找到它们。 …… 某个瞬间,一道亮光,倏地照进陈浦的脑海。 他想起了一件事。 路星的口供提到过,在普洱把李美玲带走的,是一个有着花臂纹身的高大男子。天很黑,他没看清他们的脸。 可为什么陈浦感觉,“花臂纹身”男子这个词眼,还在这个案子的某个地方出现过? 是哪里? 是谁提过这名男子? 路星、李美玲、向思翎、罗红民…… 孙远安,叶松明…… 叶松明! 他想起来了。 叶松明的日记里,曾经也提到过一个花臂纹身男。那是在他离开湘城的那几天,藏着那份堕胎报告,惶惶不可终日,疑神疑鬼。但是有两次,他都被同一个男子跟踪。一次在诊所门口,一次是他跟女友在公园。 这个花臂纹身男,极有可能是罗红民的人。在骆怀铮被收押的那段敏感时期,男子盯着孙远安叶松明师徒,不要乱讲话。罗红民是个白手起家的包工头,后来逐渐发展壮大,他们行业水很深,手底下肯定也养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藏下李美玲的花臂纹身男,和叶松明遇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相同点和关联点是什么? …… 是向思翎! 想到向思翎,陈浦忽然又想起另一件小事。 早在替骆怀铮翻案时,向思翎假称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记得当晚的事,还把性~侵她的事,推到向伟身上。当时她还说了很多理由,为什么自己不报警——因为李美玲拿裸照威胁,还说会泼脏水她和小混混发生关系。向思翎当时还提了句,她如果不听话,他们威胁会把她卖到东南亚去。 正常人,一对湘城父母,哪怕威胁人,怎么会提这种话?李美玲向伟也绝对没有这个能量。 是罗红民。 这个威胁,是罗红民对向思翎说过的。 也就是说,向思翎也许很清楚,罗红民手底下,有云南东南亚这条人脉。 那么会不会,在罗红民死后,这条人脉反而为向思翎所用,把手段用在了罗红民的太太李美玲身上? 这可真够讽刺的。 陈浦却意识到,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向思翎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人。罗红民死后,向思翎全盘接手了他的所有人脉财产,再收买一个涉~黑的人,轻而易举。 毕竟绝大多数涉~黑的人,都是为了金钱利益。 因此,现在只要找到花臂纹身男,就找到了李美玲,也就找到了谢新蕊和李轻鹞。 陈浦干脆不趴了,人坐起来,盘着腿,不停盘算盘算再盘算。旁边的周扬新叫着:“哎,祖宗,坐起来干什么?”他也没理。 要快,一定得快。谁也不知道谢新蕊这疯子还能干出什么事。 有什么最快的方法,找到花臂纹身男? 陈浦想到了一个名字——薛丽。 向思翎曾经用过的那张皮。他觉得,以向思翎的谨慎,肯定不会把用自己名下的手机号,跟花臂纹身男联系。那么她就很可能用薛丽的号码。 陈浦立刻打电话,让局里同事把罗红民、向思翎及“薛丽”三人的手机通讯录,还有近两年的通讯记录,都筛查一遍,看有哪些号码是云南的。 高铁快到站时,同事们的调查结果反馈过来了。 结果却出乎陈浦的预料。 薛丽的手机里,没有存任何号码,也没有跟云南的任何人有过通讯记录。也是,陈浦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否则之前警察彻底调查“薛丽”这张皮时,就该有所发现。 罗红民的手机通讯录里,有五个云南号码,两名是当地官员,两名是华誉集团云南分公司高管。还有一个号码,名字写的“权”,身份不详,近两年都没有联络过。 而向思翎的手机里,除了那两名云南分公司高管的手机号,还存了六名她所资助的全国各地贫困生的联系电话,都做了标注,譬如某某省贫困学生xxx。 其中有一个贫困生是云南的,号码归属地正是普洱。登记资料也显示,这个号码在云南普洱下面某乡一个十八岁少年的身份证下,看少年的照片,平平无奇。 然而局里同事仔细一核对,发现这个号码,与罗红民手机里的那个叫“权”的号码,竟然是相同的。 可若真是向思翎资助的贫困生,号码怎么会在数年前,就出现在罗红民的手机里? 陈浦盯着这个号码看了一会儿,忽然拿起手机,在周扬新震惊莫名的眼神中,拨电话过去。 响了七八声,对方才接起,声音并不耐烦:“喂?谁啊?” 分明是成年男人的声音,嗓音厚重低沉。 周扬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浦握着手机,眸色沉沉,心思飞转,转瞬间,他笑了:“权哥,是向思翎向总让我打来的,问问您,人到了没有。” 那头沉默了。 陈浦也不说话,气息沉稳。 对方这才说:“她怎么不自己打电话?” 陈浦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轰然落下,更加自然地说:“最近风头紧,不太方便。” 那头的权哥笑了,说:“我说呢。你又是谁?” “我当然是向总的人,否则也拿不到这个号码。” 对方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谢总和她的助理刚到,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就把人交给她们,不会出错。” 这一波胆大包天的操作,直接把周扬新看傻了。 挂了电话,不用陈浦交代,周扬新已打电话给丁国强,陈浦接过说:“师父,马上派人追踪定位一个电话号码,我找到谢新蕊、李轻鹞和李美玲了!” 第95章 大结局(一) 夜色如墨,吞没四野。一轮孤寒的弯月,悬挂在茫茫边境的天空上。 权哥安排的这栋小楼,显然是专程供“客户”暂住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两个卧室。李轻鹞在黑暗中往窗外望了一会儿,寨子口有两个男人守着,看不到其他人。但她可以肯定,这一整个寨子,只怕都在权哥的掌控下。平时表现得像良民,应付公安,实则与境外联络隐秘,干着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轻鹞睡不着。 她能做的都已做了,那个洋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湘城警察手里,看运气了。她也知道自己其实碰不上什么危险,谢新蕊要的不过是这个时间差——在警方找到她之前,杀死李美玲。李轻鹞相信她的话。 也不知道陈浦现在在干什么,以他的性子,估计找她找得不眠不休。 所以他一定会找到她,或早或晚。 这么想着,李轻鹞心中更安定了,索性起身,下楼去找热水喝,同时也趁机在这个他人最没有防备的时间点,熟悉一下小楼内外的环境。 没料到她一走下木楼梯,就见另一个人坐在客厅。 没开电视,也没开灯,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只有外头的路灯透进来。李轻鹞看到桌上放着三个开了的啤酒罐,谢新蕊靠在沙发里,双臂搭在扶手上,也不知独坐独饮了多久。 李轻鹞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出她那一身浓浓的倦怠感。 “睡不着?”谢新蕊问,黑暗里,她的嗓音听起来比白天柔软单薄很多。 “嗯,口干,找点热水喝,我开灯了。” “开吧。” 屋里亮起那一刹那,李轻鹞往谢新蕊脸上望去,没有泪痕,干干净净。 也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眼睛就像月光下的溪流,漆黑平静。 李轻鹞拿起烧水壶,接了壶冷水,烧上。背后只有谢新蕊再次拿起啤酒轻饮的声音。 水烧好了。 李轻鹞烫了两个玻璃杯,倒出两杯水,来到茶几,放了一杯热水在她面前:“喝吗?” 她摇头:“谢谢。” 夜里很凉,李轻鹞拿手心贴了贴滚烫的玻璃杯,才感觉到丝丝暖意。 “我出发来黔省前,去了一趟你老家。” 谢新蕊拎起啤酒,又喝了一口。 “见到两个人。一个是你高中的班主任,老徐,还有一个是你当年最好的朋友,舒丽丽。” 谢新蕊恍若未闻。 “我实话实说,他们俩都还惦记着你,而且我没想到,他们抱着相同的念头——他们以为你还没有恢复,老徐说,如果我们能找回你,他愿意用退休工资养你。等他也老得走不动了,就带你住养老院去。舒丽丽则非常懊悔,你被刘怀信拐走那年,她没有多陪陪你。她为了你选择回老家当老师,而且和她男朋友说好,如果你能找回来,他们把你当妹妹养。” 谢新蕊轻笑,又喝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我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我们俩在别的正常场合遇到,或许会成为朋友。”李轻鹞说。 “你真这么想?” 李轻鹞点头。 谢新蕊朝她举了举啤酒:“我也这么想,来一杯吗?” “不喝,出任务从不喝酒。”李轻鹞说得自己都笑了,“更何况我现在还被嫌疑人挟持了。” “这算哪门子的挟持,明天完事,就把枪交给你,我才是被你抓住的通缉犯。”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李轻鹞身体前倾,把声音压得很低,“到今晚就结束,向我自首,我们和平解决这件事。你也知道,我的同事很快就会抓到你。自首和被抓,完全是两种性质。顺便帮警察端了这个犯罪窝点,戴罪立功。 我想,这是你的班主任和舒丽丽希望看到的,或许你自首之后,我可以联络他们,让你们再见一面,消除你心中的遗憾。你也可以和谢荣城再见一面,我出发前也去见过他,他的身体状况更加不好了,难道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这也一定是我哥希望看到的。他曾经帮助过的那个小女孩,能在人生的最终,丢开所有痛苦和仇恨,那些罪行也都过去了,给自己画一个干净的句点。我哥一直是个干净正直的人,你无论何时回头,只要回头,依然可以做回和他一样的人。” 谢新蕊抬眸看她,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半晌后,她却低头笑了,说:“李轻鹞,你真的很会说话,也很会拿捏人心,我差点就被你说动了。” 她起身说:“我从没想过还能做和他一样的人。你看到窗外的月亮了吗,他就是我心中的月亮,刚才我就一直在看他。其实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可是我还记得他的笑,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也不想再见其他人了,他们挂念的是以前那个刘婷妹,我早就不是那个人了。不用再劝,不可能回头。我心里的伤痛,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只有到死那一天,才会结束。” 她上楼离开,李轻鹞低头,望着手中那杯水,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液滑入喉咙,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 天亮了。 谢新蕊和李轻鹞在一楼用了早饭,两人都没了昨晚的颓态,神态自然。谢新蕊还让喽啰带她和李轻鹞,在寨子里转了转,呼吸新鲜空气。遇到站在另一座小楼上的权哥时,两人还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一切都如同这个傣族小寨的清晨,平静、祥和、懒散。 直至谢新蕊和李轻鹞回到小楼,看了一会儿电视,权哥领着两个人,押着个女人,走了进来。 权哥抬抬下巴,示意手下把人丢在屋内地上,笑道:“人带来了。” 谢新蕊一笑,起身,李轻鹞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打量着地上蜷缩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当地少数民族的花裙子,人却已瘦脱了相,几乎是皮包骨。权哥的手下抓起她的头发,她惊恐地尖叫,抬起脸,露出李美玲才有的风韵五官。只是双颧已瘦凹下去,脸色也灰暗得难看。她怕极了,也没看谢新蕊和李轻鹞,哆嗦着抱着喽啰的腿,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打,老板别打。” 果然精神已有些不正常了。 第96章 大结局(二) 权哥一笑,吐了口痰在地上,说:“满意吗?” “满意,很满意。”谢新蕊说,“我妹如果见了她妈成这样,肯定更满意。” 她走向李美玲,却在经过李轻鹞身边时,双手将她的肩膀一扣,笑着低语:“哈哈,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带走你哥的人,当年三十多岁,右臂有彩色金鱼纹身。记住。” 后一句话她说得极快极低,气息几乎吐在李轻鹞耳边,但是李轻鹞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谢新蕊就走过去,和权哥一起打量李美玲,笑着说话。 李轻鹞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谢新蕊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了旁边的权哥身上。 早间温度低,权哥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长袖衬衣。 权哥问:“后面打算怎么安排,今天就走?” “今天走,不过我还有些话,想先问李美玲,让人把她送到我房里去。问完我就带她走。” “行。” “出发前,剩下的钱一定到账。” “哈哈,好。需不需要再替你打点什么?” “那我得想想。权哥价格公道,做事利落。好的合作伙伴难得,我还想和你长期建立联系。” “谢总爽快!不知道谢总在香港还做些什么生意?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坐下,李美玲则被手下扭送进楼上谢新蕊的房间暂时关押着。 权哥坐下后,忽然目光如电,射向一直沉默的李轻鹞:“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看我,看什么看?” 谢新蕊一愣,也看向李轻鹞。 李轻鹞露出尴尬笑容,低头说:“对不起权哥,我以前跟谢总,都是在生意场出入,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大哥”,刚才听您说话很有意思,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对不起。” 谢新蕊也立刻打圆场:“她是我一个世伯的女儿,说是助理,其实是跟着我学习。我平时太惯着她了,没大没小,权哥你别生气。” 权哥这才哼了一声,他一般也不和女人计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女人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谢新蕊看了眼李轻鹞,继续和权哥说生意上的事,权哥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轻鹞站起来,热水壶里还有热水,她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谢新蕊面前,另一杯她端着,绕过沙发背后的喽啰,走向权哥。谢新蕊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背影,神色不变。 权哥正说得兴起,冷不丁李轻鹞从旁边冒出来,双手把茶水递过来,低着头,神态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权哥,刚才对不起,请喝茶。” 权哥看她一眼,也不出声搭理,继续跟谢新蕊说话,不过看谢新蕊的面子,还是伸手去接茶。谁知李轻鹞的手就在这时一抖,杯子掉落,大半杯热水泼在权哥手臂上。 权哥被烫得从沙发里弹起来,吼道:“你干什么!” 李轻鹞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自作主张“唰”一下撸起权哥的衣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接住了,看看烫红了没有,真是对不起!” “滚开!”权哥厌恶地将李轻鹞一把推倒在地,自己撸起袖子看了看。好在水已经不是很烫,满臂彩色纹身间,只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也没当回事,只是袖子湿了穿着不舒服,索性脱了衬衣丢给手下,只穿白色t恤,冷着脸重新坐下。 李轻鹞从地上爬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面红耳赤回到谢新蕊身边。 谢新蕊看着权哥右臂上方纹着的那只鲜红饱满的金鱼,那图案甚至有几分喜气可爱。她端起茶,低头喝了一小口,又抬头,和李轻鹞的目光一对。 两人的目光都极静。 —— 寨门外。 日头还早,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山区,整个村子都是静的。有几个村民,走到屋外,正在干农活。 几队特警,以极快的速度,从不同方向进入村庄。遇到村民,他们立刻做出噤声手势。有村民一呆,乖乖照办;也有村民张嘴欲喊,被机敏的特警直接扑倒在地。 他们不断接近,包围权哥所在的小寨。 寨门的两个青年,正凑在一块看手机短视频,咯咯笑着。周扬新和方楷一左一右,飞扑上去,捂嘴扭臂,将人按了下去。 他们身后,打着绷带的陈浦抬头,望着寨子里的十几幢小楼,各处都有喽啰值守,已经有人在朝这边望过来。 陈浦当机立断,手一挥,下达全面总攻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整个寨子。上百名持枪刑警、特警,同时从各个方向涌入,喽啰们看到这一幕,都吓蒙了,四散逃窜,惊叫不断。 —— 权哥和谢新蕊正聊着天,忽听外头一下子嘈杂起来。权哥立刻站起,说:“怎么回事?” “嘭”一声,门被人撞开,一个喽啰跌跌撞撞跑进来,喊道:“权哥,警察来了!好多警察!完了!”喊完,喽啰就转身逃命。 权哥脸色铁青,第一反应是掏出腰间的枪。别的手下或许不敢反抗警察,可他江湖浮沉多年,不仅干偷渡、组织卖银的活儿,身上早背了几条人命。肯定不能落到警察手里。 猛然间,他想起什么,抬枪指着谢新蕊,神色不可思议:“警察是你引来的?臭婊子,我杀了你!” 谢新蕊坦然面对他的枪口,恨恨道:“疯了吗?你心知肚明,我来这趟是要杀李美玲,我有病引警察来?肯定是你连累了我!” 这话说服了权哥,他绷着脸放下枪,对两个手下说:“从后门走。”又看一眼谢新蕊:“你自求多福吧!” 三人转身就朝小楼后门跑去。 李轻鹞又迅速和谢新蕊对了一个眼神。 就在同一瞬间。 当权哥跑过李轻鹞身边时,她突然发难,抬起右腿,精准地踢在权哥握枪的手上,“哐当”一声,手枪落地。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李轻鹞的腿又在地上急速一扫,把手枪远远踢了出去——踢向谢新蕊方向。 昨天她俩进入寨子前,就把手枪和其他武器都留在车上。到小楼后,他们也对她们进行了搜身,所以此刻两人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而对方有三个人,李轻鹞右手不便,只能选择将枪踢给谢新蕊。 说时迟那时快,权哥勃然色变,一拳狠狠砸在李轻鹞脸上。李轻鹞侧身一偏,还是被砸中,狼狈倒地。 就在同一瞬间,谢新蕊往前一个飞扑,抓住地上的枪,人还没爬起来,枪口已抬起,“砰砰”两枪,正中权哥身后两名手下的后心,两人接连扑倒在地。 权哥惊骇回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眼见谢新蕊已持枪从地上爬起,他拔腿就往门外跑。谁知又是李轻鹞,手无寸铁,埋头一撞,直直撞在权哥腰上。权哥吃痛怒极,抓住李轻鹞瘦薄的身躯,抬起膝盖正要狠狠一击,“砰”又是一声枪响,权哥右腿一软,手也松开了李轻鹞,单膝跪倒在地。 “砰”再一枪。 权哥双腿中弹,扑倒在地。他终于露出惊惶神色,一边回头看着持枪走近宛如阎罗的谢新蕊,一边拼命往门的方向爬,喊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到底想干什么?” 谢新蕊脸色煞白,眼神却比火焰还要炽烈:“2017年6月1号晚上,有一个叫李谨诚的刑警,从朝阳家园17栋101跑了出来。你把他带去了哪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最后两句,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嘶吼出来。 权哥一呆,眼神闪躲,没答。 就这一个表情,谢新蕊和李轻鹞都知道了,就是他。 谢新蕊急促地喘着气,手指在扳机上移动了几下,还是把枪口放下。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权哥那些手下们的惊叫声渐渐小了。 谢新蕊蹲下,飞快从权哥腰间扯下另一个弹夹换上,说:“他交给你们了,一定要问出他的下落,再来我的墓前说一声。如果……他还活着……”她顿了顿,竟笑了:“让他来给我墓前送朵花吧。” 话音未落,身旁人影一闪,谢新蕊猛地抬头,李轻鹞竟已抢先跑上楼梯,谢新蕊一咬牙,持枪追了上去。 第97章 大结局(三) 李轻鹞一推开房门,谢新蕊也已跑上了楼梯口,她看到李轻鹞的背影一闪而逝,下意识举枪,又恼怒地放下,冲了上去。 本来在二楼值守的喽啰,早跑得无影无踪,李轻鹞目光一扫,就发现双手抱头,靠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李美玲。她立刻冲过去,还没想到什么脱身的法子,谢新蕊已持枪出现在门口。 李轻鹞用完好的左手一把将李美玲提起,护在身后,低声说:“我是警察,站在我身后别出来。” 谢新蕊的脸色冷酷无比,举起枪,想要瞄准李美玲,却又被李轻鹞挡住。她一步步逼近,说:“让开。” 李轻鹞却说:“放下枪,你已经被包围。刚才这里枪响,我的同事马上就会到。李美玲交给我,我们会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 “什么制裁?向思翎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虎毒都不食子,这个女人连畜生都不如。可她做的那些事,连法律都制裁不了,就因为她是她妈!现在向思翎死了,更加死无对证,你告诉我,还有哪条法律能让她死?” 李轻鹞答不出来。 “李轻鹞,你明明知道,只有我替向思翎亲手杀了她,才是公平的。否则这种人,还能舒服地过后半辈子。你扪心自问,她难道不该死?你们警察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我替你做了,你不觉得痛快吗? 听我的,妹妹,让开,就当没看到,也没有谁会看到。我一枪杀了她,再向你自首。你抓住了我这个连环杀手,案子也破了。你没有做任何事,和你没关系,但是该死的人都被我这个连环杀手杀了,好不好?” 李轻鹞紧紧抿住了唇,直直盯着谢新蕊,连脸颊的肌肉,都微微翕动着。 谢新蕊以为她被说动了,心中一喜,正要再上前一步,却听她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李美玲该死,她让我觉得恶心、憎恨。权哥当年是罗红民的人,也就是说,她也是间接害我哥失踪的人,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一刀刀结果他们。可是,刘婷妹,我是个警察,我哥也是警察。我再恨这个人,也不会滥用私刑,更不会罔顾职责,袖手旁观,看着你持枪杀人。警察的职责就是维护法律的尊严,我才是执法者,你不是!” 谢新蕊心头一震,继而露出讥讽的笑容:“看来我们说不拢了。” “今天就算我哥在这里,他也会挺身而出,拦着你。你会对他开枪吗?” 谢新蕊咬牙不语。 楼下已传来脚步声! 两人争论间,李美玲一直畏畏缩缩在李轻鹞背后。从今天被人从黑暗的暗娼寨子里带出来,她就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她们不知道,这段时间,李美玲身体的病处,每天都疼痛瘙痒无比,大片大片溃烂。她们也不知道,因为几个月来非人的折磨,和对悲惨现实的抗拒,李美玲已经出现了幻听幻视症状。 此刻,她被李轻鹞按在身后,看着前方背影,看到的两个女孩,却都渐渐变成了向思翎的样子。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向思翎怎么来了?按照路星离开前所说,她杀了罗红民,又把她卖到这个可怕的地方来,还不够吗? 这个女儿,还要怎么折磨她? 她是她母亲呀!是生她养她的人啊!这个小畜生没良心啊! 不,不,她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她再也不要过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了,她在湘城还有那么多钱,老罗的钱有一半是她的,她要回湘城! 李美玲浑浑噩噩地,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忽然把手腕从李轻鹞手中抽出来。李轻鹞措手不及,李美玲已往一侧的窗边跑去。 谢新蕊只愣了一秒钟,举枪就射。 “砰”。 李美玲身子一晃,还没倒下。 李轻鹞呆站着,连做出反应都来不及。 就在这时。 密集的脚步声扑向楼梯,“哐”一声门被人大力撞开。谢新蕊忽而在这时又看了眼李轻鹞,那目光竟然是温柔的,她对她笑了笑,就像当年那个晚上,李谨诚对她笑一样。然后谢新蕊毫不犹豫,对着李美玲连开数枪。 刚扑进房内的警察们,一抬眼就看到他们追捕多日的连环杀手谢新蕊,正对着李轻鹞和李美玲的方向开枪。连陈浦的心都漏跳了一拍,所有人毫不犹豫拔枪就射。 更加密集的枪声响起,谢新蕊的身体晃了晃,手枪从她掌心滑落,她慢慢倒下。 此刻谢新蕊的世界,天旋地转。天花板在转,所有人和声音都在逐渐远离。可是她只感到心平气和,无怨无悔。只是在她的眼睛还能看见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李谨诚。 他原来在这里啊。 他还是七年前的样子,高高的个头,人还瘦,皮肤白,眼睛深长,脸上总是挂着腼腆的笑。他对她伸出手,手心是不是又藏了块巧克力呢? 谢新蕊忍不住笑了。 她想,我可终于找到你了,李谨诚。 我这一路,走得好苦啊。 知不知道,七年前那个傻乎乎的青年刑警,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你也是我见过,最正直、刚强、可爱的人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呢,这个世界怎么配得上你呢?在我饿时给我饼干,在我渴时给我牛奶。你怎么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去照顾,去爱护一个陌生人? 你用血肉替我阻隔伤害,用骨骼给我趟开了一条在世间的生路。哪怕那时的我,浑身脏透了,腐烂了,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你用那双干净的手,把我从泥泞里拽出来,护在怀里。 可是你忘了吗,你明明告诉过小傻子要等着你的。 我却找不到你了。 这些年,我哪里都去过找了。 夏天,冬天,白天,黑夜,那些流淌的鲜血,和堆积的骨骼里,都找不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谨诚,我一定成为了你最痛恨的那种人。 下辈子吧。等下辈子,希望我遇到你时,不再是个小傻子。希望我们相遇时,你还穿着那身警服,让我能看到你最帅的样子。那个时候,你可以送我一朵小小的花吗? …… 一切结束了。 李轻鹞呆呆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而她丝毫未损。 陈浦一个箭步冲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她单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去,泪水无声坠落。 第98章 大结局(四) 灯光炽亮。 权哥,本命赵权,云南保山人,40岁。经调查,赵权在边境线活跃多年,组织偷渡、卖银、黑社会团伙等多项犯罪活动。此外,另有两起未破命案,怀疑与赵权有关。目前警方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中。 此刻,久经风浪的赵权坐在审讯室内,面对警方一个又一个精准尖锐的问题,面色涨红,额头的汗大滴大滴掉落。 主审的丁国强,带着方楷坐在他对面,面色冷峻,只一个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就令赵权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 …… 本来陈浦执意要审,丁国强不同意,他太了解徒弟了,七年的执念,早已埋进陈浦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他说:“审这个人,你肯定会带着情绪,我亲自上。还不放心师父?吃下去的骨头渣滓我都能让他吐出来。” …… 审了这么久,丁国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2017年6月1日晚,李谨诚从朝阳家园17栋101跑出来后,你在哪里遇见了他?” 隔壁房间里,陈浦、李轻鹞,还有其他人,心都高高悬起。 赵权神色惶惶,动了动嘴唇,答:“我当时……一直在101外头守着,他一跑出来,我就看到了。” 丁国强眸中精光一闪:“你早就在跟踪他?” “对。” “谁指使的?” “是……罗红民!” 正如当年叶松明的猜测,骆怀铮被收押期间,罗红民担心再生枝节,就让赵权暗中盯着孙远安叶松明师徒。原本罗红民并不知道那份堕胎报告单的存在,以为孙远安收了李美玲的好处,都毁掉了——为这事他还专门叮嘱过李美玲。 直至李谨诚去了诊所,频繁和叶松明见面。 赵权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一眼就看出李谨诚这个人不对头,那一身略显青涩却挺拔的气质,太他吗像警察了。而且李谨诚每次都趁孙远安离开,才进诊所,像是在打听什么事。 赵权把这事报告给罗红民。两人再一查,发现李谨诚真是个刑警。 罗红民也感觉很恼火,刑警队那边,能使劲的地方,他都使了,钱也送出去不少。不过他找的都是更上层的人,哪料到突然冒出个小刑警,不知道想干什么。 罗红民只能让赵权继续盯着李谨诚。 6月1日晚,赵权在诊所外偷窥,发现孙远安从抽屉里掏出一叠单子,递给李谨诚。两人的交谈,赵权也隐约听到几句,提到了“向思翎”、“堕胎”字眼。 赵权能替罗红民办这事,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他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刻告知罗红民。当时罗红民正在江城开会,让他继续盯着,自己连夜赶回来。 于是赵权一路远远跟着李谨诚,来到了101门外。 李谨诚本该警觉的。但他在这之前,已经出任务连续熬几个大夜,精神不济,又急着去见刘婷妹,加之和他这个刚出警校的愣头青相比,赵权就是老狐狸。所以李谨诚没有发现他的尾随。 101内发生了什么事,赵权并不知道。那栋回迁房里住的乱七八糟的人很多,时常吵闹,从外头也听不到什么。 等李谨诚身负重伤,跌跌撞撞从101跑出来时,赵权意识到出事了,不过这不关他的事。这时罗红民也已赶到朝阳家园小区外,马上就到。他问罗红民怎么办?罗红民说,必须把李谨诚从诊所拿走的东西,搞到手。 于是赵权心一横,趁着周围没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从背后一砖把李谨诚拍晕,又拖到暗处,等着罗红民。 洛龙大概就是在这时跑出来的,看到这一幕,本想上前,又慑于赵权一看就是个比他还恨辣的角色。他犹豫了一下,灵光乍现。 能对警察下手的,能是什么好人?大半夜神神秘秘把人拖走,只怕…… 洛龙的心怦怦跳。 这个警察这么多事,谁知道他还不知天高地厚,惹了什么厉害人物。想通这一点,洛龙快要笑出声来。他向来就是个自诩聪明、行事莽撞的人,当即决定,赌一把,不管了——有人背锅,解决掉这个警察,不是更好吗? 他立刻转身回101,打算叫大伙儿收拾东西带着刘婷妹走人。只是没想到,等他回去时,不仅刘婷妹不见了,刘怀信也不见了。 三人直播团体,就这么散伙,只剩他和用纱布缠着脑袋的钱成峰。 第二天,果然风平浪静,那个警察也没有再找上门。 洛龙猜想这事只怕很大,就把事情死死埋在心里,连钱成峰都没说。不过跑了刘婷妹,两人还是很生气的,第二天索性还用刘婷妹以前的旧照片,搞了个网上缅怀仪式,好歹又捞了一小笔。 …… “罗红民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很快就到了,搜了那个警察的身,果然搜出堕胎报告单,把罗红民气得不行。我问他怎么办?原以为他会收买,或者教训这个警察一顿。结果他想了一会儿就说,这个警察必须死。” 丁国强和方楷都沉默了。 隔壁,周扬新也是心头一跳,偷偷看了眼陈浦和李轻鹞。两人的神态如出一辙,死死盯着赵权,仿佛冰冷坚硬的雕塑。可周扬新看着他们的模样,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杀警察这么大的事,你们也敢干?” “警官,不是,不是我干的……动手的是罗红民。我也知道,杀警察这事太大了,我不傻。他一说,我就说这事我干不了。但是罗红民他……”赵权顿了顿,“他好像一涉及向思翎的事,就有点失去理智。” 赵权还清楚记得罗红民那晚的样子,铁青着一张脸,盯着那张堕胎单,眼神恨不得把李谨诚吃了。 疯。 赵权脑子里冒出这个字。 “谁也不能妨碍我们。”罗红民嘴里低喃,“这个警察既然查出来,又大半夜一个人落到我们手里,活该他死。” …… 丁国强问:“你们把昏迷的李谨诚带去了哪里?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在朝阳家园凭空消失。” 赵权咽了咽口水,头埋更很低,沉默不语。 “老实交代!” 赵权一个瑟缩,慢慢答道:“我有个表叔,在朝阳家园那里,就是小区小学的边上,开了个小化工厂。那里……有粉碎机和水泥搅拌机。我投了股份,有钥匙。” 第99章 大结局(五) 老辣稳重如丁国强,突然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愣愣坐着没动,抬头看向了审讯室隔壁。方楷突然从座椅跳起,揪起赵权的衣领就要打,被反应过来的丁国强给强行按了回来。 所有刑警都肃穆不语。 陈浦一只手撑在玻璃上,猛地沉下头,偏向墙角,一直没转过来,谁也看不到他的脸。 夏勇泽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偷偷扭头看着他的搭档。李轻鹞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审讯室内,他却看到她全身开始微微发抖。 那个晚上的夜色,其实和今夜,没有什么不同。 云层漂浮,月光清透,整个城市都像睡着了那么寂静。 中途,李谨诚曾经短暂地有过意识,只是特别模糊。他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了,一时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在干什么。阖上眼睛前,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很白,也很皎洁。 他想,我就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身上太疼了。等睡醒了,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要去找支援,救某个可怜的人,她还在等他……只是那个人是谁呢,他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他还要去破骆怀铮的案子,这样妹妹就不会再哭了。等妹妹安心考上重点大学,再告诉她,他能够为骆怀铮翻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还有陈浦,这小子出差也该回来了,他就有帮手了。 还有好多好多事啊,等着他去做。 他安然闭上了眼睛。 —— 隔日清晨,湘城。 数辆警车,风驰电掣般,驶入朝阳家园。 李轻鹞坐在其中一辆警车上,陈浦开车,夏勇泽和周扬新都在车上,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 不止是开车这一路。 自从前天,赵权交代完所有后,李轻鹞就没怎么跟人说过话。 陈浦也是。 李轻鹞这两天几乎也没睡觉,或者睡着一个小时,立刻又惊醒,抬头看着外面墨蓝宁静的天空,才惊觉夜晚,又变得很长很长。 陈浦变得胡子拉碴,挂着两个黑眼圈,精神萎靡,这几天,也没人敢跟他说话。连丁国强都沉默了。 就快要到了。 李轻鹞看着窗外的景色,忽地怔住了。 她来过这里。 前天赵权提到朝阳家园边角上临街的这家小工厂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此刻看到东面南面都是住宅楼,北面的小学,她意识到这是当日,那个便利店员工、好心人唐博涛,发现刘婷妹的地方。 之后,他就把刘婷妹送去了居委会大姨那里,大姨又把刘婷妹送去了大海福利院。 李轻鹞愣愣地看着这个地方。 可是刘婷妹怎么会已经追到了这里? 警车停在化工厂门口,无数同事跑来跑去,拉起警戒线,法医、鉴证陆续进入。引来许多居民围观,所有警察神色冷肃,不发一言。 李轻鹞下了车,人还是茫然的。 夏勇泽最先发现搭档的异样,问:“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担忧地看向陈浦。 陈浦本来目光沉沉盯着化工厂,闻言转头看着李轻鹞,想询问却发现喉咙发干,清了清嗓子,才喊了句:“李轻鹞。” 李轻鹞竟有些六神无主,抬头答道:“没事,我只是……只是……” 陈浦落后几步,和她并肩,问:“怎么了?这个案子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压抑。 她低下头说:“我也许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刘婷妹从福利院逃出来后,为什么不立刻报警,当时找到我哥的几率一定会大很多。后来她说是因为背了命案害怕,又说怕给那三个人定不了罪。我总觉得牵强,觉得她好像言不由衷。 我今天才知道,她当晚,已经追到化工厂外,比洛龙追得还远。那她怎么可能没看到我哥被谁带走?可她看起来就像真的不记得这些事,不记得赵权和罗红民的存在。 仔细想想,刘婷妹的行为其实是矛盾的。从她七年前逃脱开始,就只有一个目标,报仇。她对夜总会的好朋友是这么说的,对谢荣城也是这么说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找我哥。会不会……那个晚上,她其实看到了?她早就知道,我哥不在了。 所以她才会一直那么难过吧,不去报警,这样才说得通。因为她知道,报警已经没有意义,不能判所有的人死刑,洛龙三人更是罪不至死。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自己动手,一个个杀完。 只是后来那些年,她杀的人越来越多,是不是……她渐渐忘了我哥不在了这件事?又或者是她潜意识里知道,却不愿意再面对了。因为她希望他活着,还是很想见到他。所以她又回来找他了。” 陈浦眼望着远方,答:“也许吧,不重要了。” —— 赵权,以及他那位事后无奈帮忙掩饰的表叔,都戴着手铐,被押到现场指认。七年过去了,粉碎机、搅拌机都很旧了,警方也几乎不可能在里头采集到任何有效证物了。 丁国强压着声音问:“剩下的呢?去哪儿了。” 两名罪犯大气都不敢出,赵权抬起颤抖的手指,指了指众人面前不远处的一堵墙。 那是一堵灰色的,光秃秃的墙,孤零零地立在厂房一角,风吹日晒,已有不少伤痕和斑迹,但墙身依然坚硬得如同当初浇铸,沉默屹立。 所有警察围成一圈,沉默肃立,摘下了警帽。 不少人痛哭出声。 陈浦和李轻鹞站在最前头。 七年了,陈浦除了在梦里偷偷哭,从来没在人前,为李谨诚哭过。可是此刻,他抬起模糊的眼,双手发抖,摸上了这面墙,慢慢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哀嚎。 李轻鹞呆呆站着,也眼望着这堵墙,泪珠大滴大滴滚落,低下了头,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错乱低语:“哥……我找到你了,可是你怎么跟我回家,怎么回家……” 我曾经那么那么地思念你,又曾经深深愧疚令你步入犯罪阴谋中。 你把生命献给了警徽。 可是谁把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还给我呢? 第100章 尾声(终) 三个月后。 李轻鹞处理完手头工作,和搭档夏勇泽一块下楼。夏勇泽去开自己的车了,李轻鹞则走到单位门口树下等。 没一会儿夏勇泽车开出来,降下车窗:“那我先走了。陈浦还有多久到?” “快了。” “居然让女朋友等,我就从来不让我老婆等。” “去你的,他刚出完任务往回赶。” 夏勇泽呵呵一笑走了。 李轻鹞脸上的笑没了,目光平淡,望着车流。 陈浦当然不可能让她久等,没几分钟,那辆熟悉的车就在她面前停下,周扬新从副驾下来,挥挥手说:“我就不耽误毛脚女婿上门了,今天的工作报告包在我身上,好好表现啊,陈浦!” 陈浦笑笑:“辛苦了。” 李轻鹞拉开副驾的门上去,问:“都忙完了?” “嗯,人抓回来交经侦了。” 李轻鹞打量了他两眼,出差三天,人还算精神帅气,就是眼底的黑影有点浓。要不是今天是早就约好的,他初次上门去她家的日子,他估计还回不来。 “东西都带了?” “老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后备箱。”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陈浦也看了她两眼,问:“这两天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都几点睡着的?” “12点。” “几点醒的?” “6点多。” “真的?” 她白他一眼:“我干嘛骗你,真睡着了。你出差前我不就睡得挺好。” 陈浦一想也是,心里松了口气。恰逢一个红绿灯,他腾出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又送到唇边一吻,一切尽在不言中。 找到李谨诚那天之后,开始几天,陈浦还没发现,因为连他自己都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他也熬不住了,去李轻鹞家过夜,才发现她的情况还要严重很多,已经几天几夜没阖过眼了,人看起来特别平静,也没哭,就是一晚上极其精神地坐着。 但是那天晚上,陈浦抱着她,她睡着了,几乎是昏睡不醒。而陈浦也受她感染,睡了那些天来唯一一个好觉。 陈浦心想这样不行,比她更快振作起来,去找丁国强沟通,要求这几个月两人都不出差。他俩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又吃了那么多苦头,情有可原,丁国强答应了。之后每一天,陈浦不管每天工作到多晚,都一定回家,抱着她同眠。 渐渐的,三个月过去,李轻鹞的睡眠终于规律,也开始有了笑颜。所以陈浦才放心出差去。 两人商量着,回头一起搬到星月湾去。陈浦在朝阳家园那套房子是买的,能卖就卖,卖不掉就租出去。李轻鹞租的那套小房子留着,有时候两人加班晚了,就近过夜。 同居了这么久,袁翎也开始暗示,是不是该正式见一面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安排。 很快就驶到李轻鹞家楼下。 陈浦停好车,却没动。 李轻鹞解开安全带,问:“你发什么呆?” “过来。” 李轻鹞朝他伸出双手,他紧紧把人抱进怀里,头埋进她的肩窝,深吸着,摩擦着。李轻鹞能感觉到他胸膛里的心跳声,也闭上眼,用力抱着他的肩背。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找到她的唇,深深地吻上去。这个吻是有力的,也是甘甜而苦涩的。他的吻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总是汲取得更深,人也更加沉默。 片刻后,两人才松开,他还是喜欢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看着眼,说:“知不知道今天我上楼去,意味着什么?” “什么?”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李轻鹞的眼眶慢慢湿了,露出微笑:“陈浦,你一直是我们的家人。” 他也笑了,松开她,两人下车。 他从后备箱取出各色礼物,提了满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走吧。” 天已黑了,小径幽静,这会儿一个行人都没有。李轻鹞低头望着路灯下摇曳的树影,忽然说:“你背我回去吧。” 他愣了一下,笑了,说:“可这些东西怎么办?” “我拿着。蹲下,我要背。” 陈浦无奈笑着摇头,只好把手里的酒和烟递给她,还叮嘱:“拿稳,这回人能摔,东西也不能摔。” “大胆!” 陈浦蹲下,两条长臂搭在膝盖上,露出一截修韧的后脖子,李轻鹞拎着东西爬上去,他轻松端着她起身。 路灯很亮,路也很长。 忽而有细小的雪花,一朵朵从昏暗的天空飘落,落在陈浦的头发上,也落在李轻鹞的眼前。她伸出手,接了一朵。 “下雪了。”她说。 他抬头看了一眼雪,答:“是啊,都下雪了。” 他似乎更不着急了,在这清寒的雪夜里,慢慢地一步步走着,走得平稳无比。 李轻鹞把脸贴在他的脖子旁,喊了句:“陈浦哥。” “哎。” “我们回家。” “好。” —— 李轻鹞的父亲李西洲一下班,就赶紧洗手进厨房帮忙。袁翎正在炖排骨,指挥他:“把肉切成肉丝,切均匀点,辣椒大蒜子也多准备,陈浦喜欢吃。” “好。”虽说嘴上应着,李西洲心里却又是不是滋味。他一直欣赏陈浦这小伙子是一回事,可要把他的宝贝女儿拐走又是另一回事。 “你说咱女儿找个警察对象,真的好吗?”他嘀咕道。 袁翎白他一眼:“今天人家都正式上门,你还犹豫。我看陈浦就很好,长得帅,人又老实,家里条件也好。他比轻鹞大五岁,肯定会疼人。” 这下李西洲有话说了:“像我是吧?” “滚。” 端着做好的排骨走向餐厅时,袁翎又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遗照,眼眶一酸。 照片上的李谨诚,还是那么年轻,精神,微微带着笑。 其实人这么多年找不回来,两口子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三个月前,李轻鹞回来告诉她,案子破了,哥哥确实是执行任务时牺牲了,被罪犯一枪打死,弃尸荒野,所以一直没找到。刑警队领导丁国强也对袁翎夫妻表示了慰问和歉疚。 袁翎听得心里难受,当初孩子来了他们家,他们花了那么多精力,把孩子照顾培养长大。现在年纪轻轻就去了,当父母的谁受得了。但日子总要向前看,李西洲也安慰她说,孩子的尸骨能找回来下葬,总比在荒野里风吹雨淋,回不了家好。袁翎这才渐渐走出情绪,恢复正常生活。 袁翎不知道的是,同为刑警的李西洲,背着她已不知喝了多少酒,哭了多少回。 门铃响了。 “来了来了。”袁翎一喜,连忙跑过去开门,还不忘喊道,“老李,你也来迎一下,快。” 李西洲也走出厨房,一眼还是望见了墙上的遗像,干了几十年的老刑警,在这个明明大喜的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只看儿子一眼,就差点掉下泪来。他赶紧低头用袖子擦干,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走到袁翎身边,终于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望向走进来的那一双无比登对无比听话的好孩子。 已是冬天了啊。 初雪覆盖了湘城,江中的绿洲,如同披着白衣的千年老人,始终抬头凝视着苍绿的岳麓山。 也是在这个下了小雪的日子里,路星站在法庭里,面对法官宣读的多项罪状,他平静无比地说:“我认罪。”法警押着他走下被告席,旁边的听众席传来哭声,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路星抬起头,看着姐姐抱着五岁的女儿,泪眼婆娑看着他。他却露出灿烂的笑,对她喊道:“好好照顾我外甥女,等她读初中,我就出来找你们。”姐姐含泪点头,哭着哭着,也对弟弟露出了笑容。 雪花也飘过市三医院的窗外。影竹山至松雅湖夜班中巴车司机章超华和他的家人们,焦急地等在内科手术室外,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主刀大夫走出来,露出笑脸:“手术很成功,你儿子没事了,一会儿推回病房你们再看他吧。” 章超华的老婆喜极而泣,章超华也连声致谢,没一会儿,也忍不住拭泪。他老婆哭了一会儿,抓住他的手说:“那个慈善基金的向总,救了我们儿子的命!等孩子出院了,一定要去好好感谢她。” 章超华一愣,讷讷不语。他一抬头,正好望见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他喃喃道:“希望她……好人一生平安吧。” 当雪落在城南荒芜的田地间时,坐落其中的城南女子监狱的门打开,一个穿着朴素衣衫,五十来岁的清瘦女人,慢慢走了出来。 负责她的管教,亲自把她送出来,对她说:“宋辉,出狱之后,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都忘了吧。”管教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宋辉也笑了,对管教鞠了一躬:“谢谢。” 刘婷妹死前的遗言,以及现场指纹对比,警方精准还原了作案过程,证实刘婷妹才是主犯,宋辉是帮凶,罪名重审,再加上她一贯在狱中表现良好,今天终于获得减刑出狱。 监狱的门关上了,孑然一身的前大海福利院院长宋辉抬起头,看到雪花朵朵飘落。她伸出手,接了一朵,露出了笑容,眼眶却渐渐红了。 在更加遥远的北方,冬日的雪,更厚重的落下,将那座有百年历史赫赫有名的学府,点缀得银装素裹,庄重大气。 骆怀铮拖着行李箱,下了的士。 他穿一身黑色羊绒大衣,更显得高瘦清润。 骆怀铮站在“清华大学”的牌匾下,驻足许久,久得雪花落了满身,久得眼眶湿透。他却低头笑了,一直笑着,拉着行李,走进了那扇魂萦梦牵的大门。 …… 如果这一生,可以做自由的飞鸟,谁愿做幼嫩柔弱的蝉。 有一天,当我再次目睹青蝉从枝头坠落,泪水弥漫我的双眼。我决定走到那些螳螂身后,从此,做一只无所畏惧的黄雀。 我十七岁时遇到一个很喜欢的少年,我目睹他从天空坠落。 我十七岁时遇到一个很喜欢的少年,我已从人间坠落。 我十七岁时失去所有,二十岁遇到一个很喜欢的青年,我看着他从人间坠落。 我终于遇到那个很喜欢的青年。我看到他在夜色里呼唤那个名字,看到他把所有悲和痛都咽下,我看到他对我笑了。 人生如广阔星河流光溢彩,人生如万古长夜寒冷刺骨。 世间温暖就像母亲最初的怀抱,世间黑暗就像空无一人的墓场。 万望珍重。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以下占用正文字数回头写个免费小剧场发书评区和微博哈) 恭喜你们,又追完一本书! 这个结局是我开坑之前就想好的,可是今天却虐到我不敢发,写完后在那里坐好久。 其实一开始在我心里,这本书就有三个女主,从书名和文案你们也看得出来我的意图。写这本书第一天,我在书桌旁的墙上贴了一句话:“一部娓娓道来、温和讲述,充满生活感、现实向,又不失幽默的女性悬疑爱情小说。”目前,老墨自我感觉这本书的写作目标基本达成,自始至终没有偏离。但也可能因为追求现实感,用力过猛,有些地方写得太惨太偏颇。另外中间部分节奏有点拖沓。大家的意见其实我都看到了,也认真琢磨过了。这些,我会在接下来两周内,尽量修改,感谢谅解。 其实在开始连载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这可能不是一部具备网络小说典型优势的书。不够爽,不够刺激,不够新颖。但我还是想写这个故事。也非常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理解和鼓励,又陪伴我到故事最后。下本书我保证不这么虐了!也感谢大家的打赏,尤其是几位同学每天打赏,风雨无阻,我都看到了,很不好意思,谢谢。 说几个大家关心的: 1、番外。本不打算写番外,正文都写完了。不过昨天看到有读者说写平行时空刑警哥哥和北大婷妹的故事,这个点子不错。另外编辑告诉我11月8号还得更新,有榜单。所以本文会有两个番外,分别于11.5(下周二)、11.8(下周五)更新,会有标题,大家按需购买。 2、新书。明年肯定有本新书,因为和我阅文合同规定了哈哈。关注新浪微博@丁墨,会有新书消息。 3、活动。今天起点q阅两个书评区都有盖楼活动,特等奖《阿禅》繁体书to签,另外还有之前颇受欢迎的定制钱包和特签明信片,作为对大家的小回馈。 谢谢大家,新书再见。 丁墨 2024年10月31日长沙 第101章 哥哥婷妹平行时空番外(1) (以下四章皆为哥哥婷妹平行时空番外,需要的买) 刘婷妹看了眼被放在堂屋最醒目位置的录取通知书,再看着父母对着亲戚街坊们得意忘形的脸,只觉得考上心仪大学的喜悦,日渐消失。 县里和镇上又都给了奖金,再加上别人给的礼金,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小三万。 刘婷妹对她妈说:“妈,礼金你别乱花,一是将来总要还人情。二是学费加住宿就要七千,还有我每个月的生活费,bj消费高,一个月最少得1500。” 她妈听了就支支吾吾的,不说能给多少。 过了几天,她弟多了个新款苹果手机。 刘婷妹那会儿只有个一千多块的智能手机,还是她偷偷用奖学金买的,对父母说是同学用旧的手机借给她。 苹果手机的事,让刘婷妹怒火冲天,在家里吼道:“他才上高一,正是努力学习的时候,要手机干什么?天天玩吗?还买那么贵的手机,家里什么经济条件?我考上大学的奖金还剩多少?” 那时候刘婷妹真的感觉无力,父母两人游手好闲,又懒又爱贪小便宜,他们每个月的收入养家都困难。刘婷妹三年高中读下来,全靠学校减免学费,加上好心亲朋和老师的帮助。那些帮过她的人,她都牢牢记在心里。可是谁又能挑选父母? 高考前几个月,曾经发生了一件让刘婷妹几乎崩溃的事。 冬天,下了大雪,刘婷妹放寒假回家,父母怕有间老屋子塌,非要她上去扫雪。结果她不慎摔下来,右手骨折。消息一传回县里,从校长到班主任到同学都急了,校长干脆叫人开车到乡里来,接她到县医院打石膏,生怕影响高考。而她的班主任,隔三差五叫老婆炖猪脚汤、骨头汤、鱼汤,偷偷送给她喝。她的父母呢,虽然尴尬,却骂骂咧咧,说都怪她手脚笨。 “这要是影响高考,那就是你的命!一个女娃,到底还是靠不住,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爸这么说。 营养补品,汤,那是半点没有。 “家里条件差,麻烦学校和老师了。”她妈感激涕零地说。 那次刘婷妹是真怕了,这一摔,一个月不能握笔,复习也耽误了一个月。她也怕到了高考手没好透,影响发挥。 好在年轻人恢复能力快,一个月拆石膏,一个半月恢复如常。 只不过从那时起,刘婷妹就觉得,心里某块地方,彻底凉下去。其实从很早的时候,那里就有着一点一滴的寒意流入,日积月累地越攒越多,总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让刘婷妹感觉到彻骨疼痛。她一直装看不到。她一直想,将来读出来了,只把该尽的孝道尽到,毕竟父母生她养她,虽说在家事事她都排弟弟后头,他们到底没有短她衣食住行。将来能帮弟弟的地方就适当的帮,但她绝不会成为扶弟魔。 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影响她的高考,那是她所有的希望和热情所在,是她一辈子的光明前途。可他们竟然不当回事,不担责任。尤其是她骨折返校后,所有的人都替她愤怒,说哪有让准高考生干这么危险的活儿,说她父母太重男轻女,说让她以后别认他们。刘婷妹虽然沉默,全都听在耳朵里。 因此,当她看到父母拿考上大学得来的钱,第一件事是给弟弟买华而不实的手机,她出离愤怒了。愤怒之后,是更彻底的心凉。 在她发出怒吼后,父母一开始有点懵,毕竟女儿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他们心中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可两口子很快反应过来,一个赶着一个地骂。 “真当那些是你的钱啊?要不是我们供你读书,能上北大?” “什么她的钱,这是家里的钱!”她爸怒道,“家里的钱,就是弟弟的!我就这一个儿子!” 她妈又苦口婆心地劝:“婷妹,不管你考上什么大学,以后去哪里工作,将来嫁人,女人都得靠娘家,靠你弟啊。他可是你爷爷奶奶那边唯一的正孙,以后就是刘家的顶梁柱。你也是刘家人,怎么能和你弟计较呢?” “让她去勤工俭学!自己赚学费!”她爸吼道,“那么多大学生勤工俭学,还能补贴家里。县里和镇上发的钱,要拿来当生活费。这几年她读高中,哪样不要花钱,家里早就空了。难道看她去bj过舒服日子,我们一家三口饿肚子?” 她弟就在旁边笑,边玩手机边冷冷地笑。 刘婷妹一个字说不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哪怕她考上北大,也不会有改变。她依然是这个家里最底层,最不被在意的那一个。她爸用愤怒强势掩饰无能,她妈用通情达理掩饰偏心。 某些念想彻底死去,某些想法又冷又倔地浮上来。 她不想再回这个家了。她想,真的不再回了。等她去读大学,去了bj,他们真以为还管得住她? 刘婷妹是这个家里多出来的刘婷妹。 可她也是雄霸县中年级第一三年的刘婷妹,骨子里那股坚韧的傲气,随着北大录取通知书的到手,终于再也压不住。 她什么也没说,在父母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回房间去了。 过几天,刘婷妹笑呵呵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跟她妈要了第一年的学费加住宿费,说是学校要求提前交。她还让班主任打电话来说明这事,她妈信以为真,把钱给她了。 第二天,她就说要去湘城打工,赚取生活费。 “我这些天一直在反省,爸妈说得对,我都这么大了,考上北大能力也更大。弟又在读高中,家里开销还是大,我应该自己去赚生活费。”她兴致勃勃地说,“要是赚得有多,还能补贴我弟。” 她爸听得高兴,说:“终于懂事了,我们是一家人,还能害你?都是为你好。将来,你毕业了好好工作,把你弟也带去bj,找个工作,以后我们全家都是首都人了。” 刘婷妹立刻答好。 她弟也抖起来起来,说姐你去了bj遇到什么好玩的都买给我,寄回来。刘婷妹说包在我身上。 她妈可能还是有点心疼她的,临走偷偷塞了一千块钱。刘婷妹笑笑收了,说:“我考上大学得的钱,还剩多少?” 她妈就又不说话了。 —— 打工的地方,是班主任帮刘婷妹联系的。他有几个朋友在湘城开教育培训机构,说正规正规,说不正规自然有不正规的搞法。刘婷妹考上北大,还是市第三名,可以趁暑假兼职当老师,或者和学生们分享新鲜出炉的高考经验,这些都是钱。 刘婷妹每周在机构上五节课,能赚1000。但这不够。她动了一番脑筋,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和培训机构负责人一说,想去干一对一补课,来钱更快。 这让机构负责人犯了愁。倒不是说找不到,但刘婷妹长得太漂亮了,真去别人家里搞一对一,万一遇到不怀好意的家长,吃亏怎么办。但他是老家班主任最好的兄弟,人正直有热心,还真给刘婷妹找到两个合适的活儿,一个是给警官学院副院长的大孙子补数学;另一个是给一个经商的单亲妈妈家庭的女儿补全科。两家钱都给得多,而且是正派人家,安全也有保证。刘婷妹感激不尽,每天机构下课后,就跑去这两家补课。她虽然经验不多,但特别认真,每天都根据孩子的情况备课到很晚,讲课更是尽心尽力,竭尽全力。两家人对她印象也很好。 不过,家里打来的电话,她十个里只会接一个。而且她告诉家里,培训的活儿根本接不到,老师太多了,现在管得严。她又没有教师资格证,上不了岗。她说她现在在一家餐馆打工,每天省吃俭用,两个月大概能攒3000,勉强够两个月生活费,问她妈能不能给她再补贴3000。她妈立刻说有事挂了电话。 刘婷妹挂了电话,只是冷笑,看着账户里半个月就攒下的4000块,忽然意识到,这样感觉也不赖。 他们从小对她灌输的那些都不对。这才是她的人生。 第102章 哥哥婷妹平行时空番外(2) 那天晚上,天依然很热。刘婷妹在副院长大孙子的房间,给他讲数学。刚上高一的大孙子可能随爷爷,个头已经长到了178,还给刘婷妹表演过一口气做20个单臂俯卧撑,数学呢,正好也能考20多分。以往请的哪个家教,报哪个培训班,大孙子都学得很费劲,成绩提升还不明显。 可刘婷妹不一样,她太珍惜工作机会,也太感激家长了。而且干好了,以后每年寒暑假回来,她还能给孩子补课。所以一道数学题,她能翻来覆去不厌其烦给他讲20遍,拆开了揉碎了死命往大孙子脑袋里惯。加上她长得太女神了,大孙子实在也觉得丢人,拼命吸收理解,居然也听懂了,补了两次课,作业正确率就有所提升。 这把副院长两口子高兴得不行,他们儿子在下头地市担任公安局副局长,才把孙子留在教育资源更好的湘城读书。哪里知道孙子是个棒槌,现在想丢回儿子身边,儿子也不肯接,说他破案太忙了,学习还让爷爷多费心。爷爷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是亲生的呢。 一口气上了一个钟头的课,眼看大孙子脸色已经发白,副院长夫人掐着点儿敲门进来,说:“婷妹,辛苦了,快歇会儿,出来吃水果。还有你,也出来,跟奶奶说说都学了些什么。” 大孙子:……不出去可好? 刘婷妹忙推辞说不用了,她很在意这个,在雇主家里除了喝几口水,其他几乎什么都不吃不碰。架不住这位奶奶太热心,硬把她拽出去,西瓜哈密瓜切一大盘。刘婷妹拿了最小的两块吃,结果对方干脆又拿了个小盘子来,装了满满一盘,放在她面前,告诉她吃完再去上课。 刘婷妹连声道谢,也不多说话,坐在一旁,一口口认真地吃着。 李谨诚和陈浦就是这时候敲门的。 副院长夫人去开门,两人声音宏亮齐声喊道:“师母!”夫人也笑了,说:“快进来,正好切了水果。” 副院长把两人叫来,是要说下个月全省警校大比武的事。湘城警校本就是全省翘楚,他俩又是翘楚中的翘楚,这回不多拿几个第一名回来,主管教学质量的副校长可不会放过他们。 两人一身夏季警服,刚走进屋,第一眼注意到的,都是坐在沙发角落的刘婷妹。 明眸皓齿,冰姿玉骨,宁静温雅,神态娇憨。 两人都看得一愣。 刘婷妹也好奇地转头,先瞧见陈浦,挺帅的,可眼神也挺拽的,有点鼻孔看人的意思,一看就是刘婷妹不太喜欢的类型。 另一个…… 个头也很高,皮肤白,可能因为晒得多,白里发红。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和刘婷妹眼神一对,憨憨冲她一乐,然后立刻转头,不再多看。 刘婷妹也笑了,低下头,继续吃瓜。 以往刘婷妹见的男生,都是什么样的呀?戴眼镜的黑瘦书呆子,还考不过她;营养过剩矮矮胖胖的同桌;长得不错但是瘦薄的排骨精……她头一回见到他们这样的男孩,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已初具男人的体格,肩宽腰瘦腿长,肌肉精瘦,眼神坚定,两个都是妥妥的衣架子。 副院长给两人交代比武大赛的事,问:“有没有信心?” “有!” “行。解散,吃瓜。” 陈浦毫不客气,也不看刘婷妹,坐下大吃特吃。李谨诚拘谨些,在刘婷妹对面坐下,拿起一块,细嚼慢咽,吃得斯文极了。陈浦都干完三块了,他才干完一块,陈浦察觉了,疑惑地问:“吃这么慢,肚子不舒服?” “没,瞎说什么。”李谨诚说,“不太饿。” 刘婷妹已经吃完,起身礼貌地跟主人道谢,带上双眼木然盯着天花板放空的大孙子,进屋继续复习。 副院长也坐下吃瓜,说:“这瓜甜吧?我乡里亲戚种的,待会儿你们带一个大的回寝室。” 陈浦:“报告院长,一个不够,两个行不行?” 副院长乐了:“行,怎么不行?不过陈浦我跟你说,吃了我的瓜,比武至少拿三个第一。拿不到,你就赔我的瓜。” “保证完成任务!” 李谨诚又拿起一块瓜,头也不抬,吃得很认真的样子,问:“院长?那谁啊?你们家亲戚?” 陈浦捏着瓜的手一顿,眼里就有了揶揄的笑,瞟了李谨诚一眼。 副院长答:“我哪有那么优秀的亲戚?是小浩的家教,今年刚考上北大!厉害吧!还是从下面县里头考出来的。” 陈浦肃然起敬,赞同:“那是厉害,这个家教请得好。” 李谨诚“哦”了一声。 (3)回眸 他们仨第二次见面,是在半个月后。 那天是周日,培训机构休息,别的老师都是真休息,可刘婷妹不愿意浪费一天时间。这天白天又没有家教任务,她就托认识的老师,帮忙介绍了一个临时工作——去某高档商场中庭活动区当礼仪小姐。 要说刘婷妹脑子活呢。她虽然年纪最小,也不是正式教师,但她已经决定将来以最快的速度考下教师资格证。因为经她调查对比分析,除非经商或者搞投资,其他行业,小孩子的钱才是最好赚的。她又不懂商业,干这个最稳妥,也自信能够尽职尽责干好。因此她在培训机构里嘴很甜,每天主动打扫卫生干杂务,时时虚心请教。别的老师也都爱护她,所以才给她介绍了这个好活儿——得亏她的外形条件,一天能拿500。 刘婷妹干什么赚钱的活儿都很认真投入,穿着旗袍高跟鞋,大半天下来,都没坐下来过,水也没喝一口,一直笑容可掬站在岗位上,解答顾客问题,引导参加活动的人。也因为“今天商场中庭来了个大美人”,不少人过来看热闹,活动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陈浦和李谨诚就是在这时走进商场的。周日休假,陈浦的母亲马上过生日,他想要选购一份礼物。 两人看到中庭那么红火,也凑过去看热闹。 第103章 哥哥婷妹平行时空番外(3) 李谨诚注意到身边几个人,都冲着一个方向拍照,他也看过去,越看那个被人群围住的礼仪小姐越眼熟。尽管她今天画了淡妆。 李谨诚问陈浦:“你看,那个是不是副院长家那个家教?” 陈浦看了一眼:“是她。” “靠,怎么会有人读书这么厉害,长得还这么漂亮。”李谨诚说,“我以前见过成绩好的,见过漂亮的,但是从来没有人,比我妹漂亮还比我妹成绩好,她是第一个。” 陈浦皱眉看了看:“还可以吧,没你说那么好看。” 李谨诚白了他一眼:“你眼睛有问题。” “你眼睛才有问题。我不喜欢这种类型,长得也太柔弱了,小白花似的,看着就麻烦。” “胡说,你这是成见,都不了解别人,就说人是小白花。” “我有眼睛,我会看。” 李谨诚嗤了一声,说:“这种你都觉得不好看,那你觉得哪种好看?”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浦忽的想起前些天无意间在李谨诚手机里瞄到的照片,不禁笑了:“你妹就比她好看。” 李谨诚听着还挺高兴的,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靠,陈浦笑什么笑?他一把推在陈浦身上:“想屁吃呢?我妹好不好看管你屁事?” “不是你问我才说的?” 两人推推搡搡,离开中庭。 刘婷妹这会儿也快累死了,轮到她休息了,赶紧走到活动区旁的简易休息区坐下,脱了高跟鞋。她还是头回穿这个,脚趾都红了。她拧着眉,撇着嘴,双手向后按在椅子上,抬起两只小腿,拼命活动十个脚趾头。 过了一会儿,她察觉到什么,一抬头,看到个眼熟的面孔—— 李谨诚倚在一家店门口,看着她,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刘婷妹的脸“唰”一下红了,连忙把双脚放回高跟鞋里,又往下扯了扯旗袍。 李谨诚也觉得尴尬。他不是故意偷看,陈浦进他背后这家大牌店挑东西了,他陪了一会儿,啥也不懂,还要被陈浦鄙视,干脆出来等。谁知道正好看到中场休息的刘婷妹呢。 他抓抓头,干脆大方走过去,说:“你好,我叫李谨诚,是警校大三学生,我们上周在副院长家里见过。” 刘婷妹也立刻站起来,说:“你好,我叫……”她顿了顿,“刘婷妹。” “刘婷妹你好。”李谨诚伸手。 刘婷妹一个高中毕业生,懵懵地伸手,很正式地跟他握了手。 “你又来打工?”他笑着说。 刘婷妹其实是个很聪明也很敏感的女孩,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反而眉梢眼角都是让人感到亲切的暖意。她说:“是啊。” “你真厉害。” 她说:“我要攒大学生活费。” 李谨诚愣了愣,但他没有多问,而是笑得更加温暖:“那就更厉害了。” 刘婷妹终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还行吧。” “我听副院长提了一句,你8月底就要去bj念北大了吧?” “对。” 李谨诚竖起大拇指:“太厉害了。对了,我妹刚上高一。回头寒暑假你要是还干补课,可以请你辅导她吗?” “当然可以。”业务已经非常熟悉的刘婷妹,立刻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收费非常公道,市场价,而且我会针对每个孩子的情况,做个性化细致方案,用过的都说好。” 李谨诚呆了呆,“哦”了一声,也掏出手机,让刘婷妹扫他。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是谨慎的谨,诚实的诚。” 刘婷妹看他一眼:“可以不可以说人如其名?” 李谨诚脸有点红了:“我一直在努力。” 这时有人叫刘婷妹过去了,她忙站起来,说:“再见。”她摇摇手机:“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会一直呆到8月29号,目前每周三下午和每周日上午有空档。” “哦……” 刘婷妹已走出十几步,到了展台前,因她的回归,引起一阵小轰动。她想起什么,又回头,结果看到那个警校男生还站在原处,望着她的方向。刘婷妹忽然觉得,他是真有几分可爱在身上。于是她忍不住冲他一笑。 灯光流泻,佳人回眸,眉眼生辉,动人心魄。 —— 这个晚上,李谨诚躺在床上,单臂垫在脑后,一直在想事情。 陈浦问:“想什么呢?今天从商场回来就不对劲。” “我发现,男人也许比他自己以为的,更加肤浅。” “???” 李谨诚却不解释,翻身看着陈浦,问:“要是有一件事,你明知道几乎没希望,还会去做吗?” “分什么事。如果是必须由我去做,没有办法的事,哪怕再没有希望,我也要试试能不能杀出一条路来,要不说世上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至于别的事,我又不是傻子,趋利避害谁不会,干嘛要折腾自己。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假设。” (4)比武 比武大赛到了。 这回大赛,上头很重视,直接在省里最大的训练基地举行,各个地市警校代表队闪亮登场。甚至还请了一队礼仪小姐,专门负责举牌子、颁奖品。 刘婷妹毫无疑问通过副院长,得到了这个薪水还不错的工作。由于参赛方队非常多,人也多,一早上的开幕式,所有人都是紧张忙乱的。 这会儿终于有条不紊地开始各个项目比武了。 刘婷妹坐在后台歇气。 有几个女孩躲在幕布后,对着体育场一角,说说笑笑:“那个帅!”“那个才最帅,眼睛好大。” 刘婷妹是没空关心别人长相的,她这两个月唯一关心的就是挣钱。看着账户里的数字越来越大,她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不过,今天是警校比武…… 刘婷妹脑海里忽然冒出那天见过的两张脸,还有在商场里重逢的那个人。要说帅,这俩应该数一数二吧? 刘婷妹也站起来,走到幕布后,和大家一起偷望。 正在进行障碍穿越小组赛,七八个警校生趴在沙坑里,疯狂向前突进。一个个灰头土脸,也难得她们还能看出帅。不过他们的速度真是快,几下就爬出沙坑,一个接一个翻过高高的障碍墙。女孩们都看呆了,发出惊呼。这也太燃了!她们大多是大学生兼职,此刻个个眼神极度舒适,看那一具具警校男大的躯体吧! “好了,你们几个,准备下一个项目颁奖。”有工作人员喊道。 刘婷妹和其他几个女孩连忙走回了,取了奖牌和证书,列队走出去。 陈浦和李谨诚刚进行完最重头的项目——障碍越野攀登的小组赛,两个都是小组第一,一身泥灰靠在场边喘气,等着待会儿的决赛。 陈浦眼尖,拿胳膊捅捅李谨诚,偏头示意。 李谨诚抬头望去,就见一整排条盘靓顺的礼仪小姐里,刘婷妹走在第一个,手捧的正是冠军奖牌。他看了有那么几秒钟,忽然嘀咕:“总要让人瞧见过。” 陈浦:“什么?” 李谨诚转头望着自己最好的兄弟,也是预计这个项目夺冠最强竞争对手,绽出个春风般温暖的笑:“兄弟,你已经拿了三个第一,我也拿了两个。这个项目第一你让给我,回头给你洗一个月衣服,干一个月内务。” 在区区一个冠军和一个月的衣服和内务间,陈浦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