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龙生活记事》 第1章 我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在战国时代,我出生在一个与秦国相邻的戎族。父亲是戎族十二族的一个小王,母亲,是秦国送过来的一位舞姬,因得了父亲的宠,生下了我。然而在这个人命贱如猪狗的年代,我的性别完全不能保障母亲日后有个依靠。在我三岁多,她想要继续承宠再生一个儿子的时候,她死了。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被愤怒的父亲一剑刺死了。 那时我因为肚饥躲在罗帐后边,想等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拿炕桌上摆着的点心填填肚子,却不想父亲猛地掀帐而入,抽剑刺向正在练习舞姿的母亲,一句“贱奴误孤!”让我知道我身上流的另一半血,在父亲眼里是多么卑贱。 看到鲜血从母亲身上涌出那一刻,我抱着小身子努力缩成团,咬住牙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动暴怒的父亲,只是听到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知道我可能躲不过了,于是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抬起头,望向父亲的那双眼睛,唤了一声,“阿爹。” 父亲听到我的声音,顿了一下,提起那把带血的剑,我闭上眼等那一剑砍下来,却不想他最终放了下来,带着剑转身离去。 我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才从罗帐后走出,走到母亲的身边,伸出小手,将她合不上的双眼盖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死后还会重新投胎,甚至连孟婆汤都未喝,我就降临到这个世上。眼前这个死去的女人,她是生我的母亲,虽然她未给过我多少关怀,但我最彷徨最脆弱的时刻,都是她陪伴着我度过的,甚至我想过,等我长大后,我可以努力强大当她的依靠。她就不必一心想要生个儿子,不必担心日后色衰受人欺辱,但是,她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她就死了。被她名义上的丈夫,我的阿爹给一剑结束了生命,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知道。 我没有太多时刻悲伤,在母亲死后的第三天,戎族乱了,秦国出兵扫了戎族十二区,逐个击破,我的父王被生擒了,连带他的妻妾儿女一同当了秦国的阶下囚。我坐在通往秦国的囚车上,想通了父王刺死母亲的原因,在那天的时候,他应该就知道秦国准备对戎族出兵,他躲不过了,所以对来自秦国的舞姬,我的母亲迁怒了。 事实上,他确实没躲过。这一次,秦国并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戎族,全部被荡平。母亲当年被秦国送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政治,为了稳住戎族,也为了让戎族王族沉迷酒色,失了斗志。她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棋子。 时间过得很快,由不得我胡思乱想,经过了一路颠簸,我看起来稚嫩的身子却坚持活着到了秦国,接着我就被充入宫奴。 我因为年纪小,长得也算玉雪可爱,看起来机灵,最后被挑去华姬夫人的宫殿里。后来教导我的宫奴说她其实很后悔挑中了我,因为我只是看起来机灵,实际笨得可以,宫中规矩学得很慢,时不时还会发个呆。她说这些的时候骂了我,还想要上手打我,最后我总算机灵地奉承了她两句好姐姐,饶了我吧,她才罢手。 华姬夫人是现任秦国太子昭的夫人,按礼法只有她生的儿子才是嫡子,等太子成了秦王,她的儿子有最优继承权。可惜她生不出儿子了,连个女儿也没有,所以太子其他妾氏的儿子一个个都对她很孝顺,希望她能够挑中自己作为嫡子,好有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机会。 我五岁的时候,先秦王崩了,太子昭继位,成为了新任秦王。华姬夫人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为了讨她欢心,华姬夫人的宫殿成了最热闹的地方。这时候我已经能在华姬夫人内殿耍贱卖萌伺候她了。华姬夫人很喜欢我,大概也是因为我长得可爱,她又没有孩子,对我有种怜爱的感情在里头。因她的另眼相看,我在华姬夫人的宫殿里,没有旁的宫奴敢打骂我了。我也懂得投桃报李,时常讨华姬夫人欢心,还被允可以随掌事宫奴学字。 这时候我能听到看到的事也更多了,这是我在秦宫中的生存之道。我想活着,不管如何都不白在这世间走一遭。甚至幻想自己也许能活到秦始皇出世,看看这位千古一帝。虽然我并不清楚秦始皇生在什么时候,但现在的秦国与秦王还只是称王,并没有开始荡平六国,所以我想祖龙应该还没出世。 很快,我想知道的关于秦始皇嬴政的消息,就有了线索。从华姬夫人身边的宫奴口中,我得知了在赵国做质子的王子异人回国了。这个异人是我这段日子最常听到宫奴们讨论的,我推测他非常有可能被华姬夫人选中作为继子。就算对历史不大明白,我也好歹知道秦始皇的一些身世,比如他爹没当秦王前在赵国当过苦哈哈的质子,而嬴政就生在赵国。 这位异人非常有可能就是始皇他爹。 果然,异人回国见过秦王后,第一时间就带着谋士吕不韦来了华姬夫人的宫殿,做足了孝子,讨得夫人欢心。说异人我可能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嬴政的父亲,但吕不韦的名头我还是知道,这样我完全确定了我就跟嬴政生活在同一年代,我这辈子可能有幸见到始皇扫*的霸业了。 在我发呆的片刻,异人与吕不韦已经离开,华姬夫人唤了我一声,拉回了我的思绪:“阿房,过来。” 阿房这个名字是华姬夫人给我取的,想到与我同名的阿房宫,以后注定要被毁了,我就觉得这名字不大吉利,但是有个能唤的名字,还是华姬夫人取的,我也不能够嫌弃。听到夫人叫我,我麻利地上前,仰着脸问道:“夫人,阿房在。” 华姬夫人摸了摸我的发顶,笑道:“又不是让你去伺候谁,不用这么拘谨。” 我看着华姬夫人那张明媚艳丽的脸发花痴,“夫人,您笑起来总是这么美。”华姬夫人是我目前见过最美的女人,比我舞姬出身的母亲还要美,不然也不会一直得秦王的宠爱,甚至立为夫人。如今早已年过三十,在这个年代已算要当祖母的岁数了,她仍旧有少女的娇媚感,美得动人。 “嘴还是这般甜,又偷吃蜜糖了?”华姬夫人被我的话哄得又笑了一阵,待缓过笑意,她才又捏了一下我的脸蛋,问:“异人王子过来了,你看他如何?” 我心中略一惊,这种事华姬夫人为何要问一个孩子呢,我没有愣太久,高兴地说道:“王子好高好看,跟夫人一样,都好看。” “你啊,就这双眼睛喜欢好看的。”华姬夫人听了我孩子气的话,双手拂过我的眉毛,“以后容易被人迷住,要改,知道吗?” “嗯嗯,夫人说的阿房都记住了。”我听着华姬夫人话里的深意与关怀,却没有装出懂她的意思,而是小鸡啄米似的答应夫人的话。“一定要跟夫人一样美的人,阿房才会被迷住。” “哈哈,你这孩子。”华姬夫人又被我的话给哄笑了。 从今天起,我就知道华姬夫人是决定选异人当继子了,否则她不会随意将秦王任何一个王子的名字说给我一个孩子听。何况异人身边的是吕不韦,异人肯定是下一任秦王。 我猜测没多久,华姬夫人就开始施展她对秦王的影响力。秦王当太子太久了,他如今才当上秦王一年,身子已经快不行了,华姬夫人为了自己日后着想,也必须得确立一个能够善待她的继子,而异人是她所选的最适合的一个。因为异人一直在赵国当质子,而这几年来,秦赵关系一直不合,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大军才发生没多久,异人在赵国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却一直在吕不韦的资助下使人讨好华姬夫人,这次逃回秦国,若能得华姬夫人的看重,想必他会感恩戴德。比起秦王的其他儿子,一直在秦国养尊处优,华姬夫人若选中他们,他们心里对华姬夫人的感恩就不会那么强烈。 秦王最后听了华姬夫人的话,让她选了异人当了继子,异人摇身一变从众庶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嫡嗣子,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秦王,又得华姬夫人赐名,改为子楚。 在我六岁的时候,子楚王子当了一年的太子后,秦王昭也崩了,我感慨我这么快就熬死了两任秦王,子楚就继位了。我也变成了三朝元老,当然这只是我想想而已。华姬夫人正式变成了秦宫太后,而子楚又尊称他自己的母亲夏氏为夏太后,虽然碍于秦氏宗族,分了尊卑,但到底华姬夫人心里是不怎么高兴的。 华姬夫人有时候会在我耳边感慨:“果然非吾亲生,不知吾心,不解吾意。” 我也只能撒娇弄痴安慰华姬夫人,好让她宽心。 在子楚当了秦王之后,我一直都有留意,为何从没听过嬴政和赵姬的消息,后来还是从华姬夫人口中得知,当年子楚为了逃回秦国,把赵姬和才四岁的秦始皇给抛下留在赵国了,如今这对母子还不知道活不活着呢。 当然这是夫人的感慨,我却非常明白,这对母子还活着,不仅活着,以后还会回来,还会主宰这座秦宫,留下一段轰轰烈烈的史歌。 我在期待他们回来的那一日,因为我私心想看年幼的祖龙。 第2章 我很快就没有心思期待赵姬母子归国了。自从秦宫有了两任太后,后宫的水渐渐变深了。以前华姬夫人宠冠后宫,一家独大,如今夏氏母凭子贵,逐渐冲击蚕食华姬夫人的宫中势力,两宫明争暗斗日趋严重。 夏太后是得志便猖狂的典型,在子楚未继位成为秦王前,她对华姬夫人要多温顺有多温顺,甚至有时候会来华姬夫人的宫殿里伺候华姬夫人。现在她也是太后了,为了一洗前耻,有了空就到华姬夫人面前耀武扬威,有一次甚至直言华姬夫人是靠她的儿子子楚才能够保持今天的地位。 从那句话来看,就可知道夏太后的眼皮子有多浅,政治眼光有多窄.她显然忘了如果没有华姬夫人,子楚是根本当不上秦王的事实。我内心对她有些鄙视,虽然知道以我宫奴的地位,根本没资格鄙视她。但夏太后能够做到让我一个小小的宫奴鄙视她,她也够有出息的了。子楚能够从赵国质子摇身一变成为秦王,不仅是靠吕不韦的谋划,也有他自己的谋略与眼光,很显然,他没遗传了夏太后的基因,而是完美继承了嬴秦氏的果断和智慧。 子楚是个正常有大志的国君,这多么可喜可贺啊,尤其对于整个大秦国来说。如果有一个继承夏太后脑子的国君,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会是多么大的打击,在狼烟四起的战国,也许用不了几年,秦国就会被别国给吞了。 “阿房,你又在发什么呆?”宝敏姐姐端着一盘新鲜的果子,看到我又依靠在栏杆边,嘴角挂着傻笑似的发呆,忙拉了拉我,“夏太后正在内殿,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你这么发呆,待会要是冲撞了她该如何是好?” 我从鄙视夏太后想到秦国的未来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忙在宝敏姐姐面前站好。宝敏姐姐是我从进华姬夫人宫殿时候就认识的一位姐姐,与我同年进了秦宫当了宫奴,只是姐姐是秦国平民之女,而我是戎族被俘之后,若非华姬夫人的另眼相待,我的地位还在宝敏姐姐之下。 “宝敏姐姐,阿房晓得了。”我很老实地认错,乖乖地到一旁站好侍弄花草。 宝敏姐姐看了一笑,“你要是想偷懒去玩,就躲到殿后边去,不要被人撞见,我先进去服侍太后了。” “姐姐慢走。”我忙道,然后目送宝敏姐姐窈窕的身姿轻快地往殿内去了。 待她不见踪影,我才对着眼前的一盆茶花叹了口气,小声地对那开得正艳的花朵说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偷懒,但也不想每次夏太后过来,就躲在这里面对你们呀。”说着揪了揪那花瓣,突然想到关于花的一些说法,我想我摸着花儿传宗接代的东西实在是有些猥琐,只好讪讪的放开。 每次夏太后过来,华姬夫人必打发我到别处去,只因为我曾在夏太后未发迹前,得罪过她。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当时夏太后还是夏氏,是子楚他爹众多妾氏中的一个,也不得宠,甚至过得比华姬夫人宫殿内的一般宫人都不如,而她每次来华姬夫人宫殿讨夫人欢心时,也穿得格外低调。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太小,眼神也不怎么好,把她当成了与我一样的宫奴了。 对于夏太后来说,这是对她极大的侮辱,这笔账她只要看到我,早晚都会找机会跟我算的,所以我要躲着她,以免她想起我。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内殿传了嘈杂的声音,我立马竖起耳朵,往内殿的方向望去。只见宝敏姐姐被两个宫奴给押了出来,我心想发生大事了,仗着身形小,绕道摸到内殿拐角一处藏好,听听到底发生了何时。 那两个押着宝敏姐姐的宫奴一看就不是华姬太后殿内的,不用说也是夏氏带过来的,一会我就见到掌事宫人明芝姑姑出来了,明芝姑姑的脸色不好,带着两个宫奴把宝敏从夏氏的人的手中给拉了过来。 很快夏氏夏太后满脸怒气也出来了,冷笑地冲着内殿道:“华姬姐姐的宫奴好生无礼,居然没本宫的允许,私自放了本该受罚的宫奴,该当何罪?” 果然这事是夏氏主动挑起的,我也心头火起,为了社会和谐,这夏太后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内殿华姬太后并没有出声,明芝姑姑就替她说道:“宫内无故不得对宫奴动用私刑,这是从先孝公便立下的规矩。太妃娘娘这是要背弃先祖吗?何况太后为正,是先孝文王嫡妻,亦为庄襄王嫡母,太妃如此霸道行事,可是要挑衅嬴秦宗祠?” 说得好!打狗也得看主人呐!我暗暗为明芝姑姑摇旗喊威。 明芝姑姑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让夏氏脸红脖子粗,也无法反驳。子楚即位为号庄襄王,孝文王是他爹,而先孝公自是他曾曾曾祖父。明芝姑姑作为掌事姑姑,本身也是嬴秦宗族之女,自小熟知嬴秦一族几百年来的历史,虽夏氏有庄襄王的扶持立为太后,但在规矩刻板的明芝姑姑眼里,夏氏永远都是太妃。 想来夏氏恨明芝姑姑比恨我更甚,只是明芝姑姑背靠嬴秦宗族,面前又立着个华姬太后,她的地位夏氏轻易动不得。 “你很好!你给我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夏氏气极而笑,望着内殿,见里头的人不发一语,冷哼一声,扬手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明芝姑姑望着夏氏离去,眼光暗了下来,正要转身回内殿,就望到了我的裙角,冲着我藏的方向喊道:“阿房,还不出来?” 我闻声,马上现出身形,应道:“明芝姑姑。”说着又看向宝敏姐姐,跑到她身边,问道:“姐姐没事吧?” 宝敏姐姐摇了摇头,她已经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了。 “你这小丫头,快跟我进来。”说着,明芝姑姑拉着我的手,带我进了内殿。 华姬夫人正跪坐着,用水煮茶饼,她看起来有些恬淡,只是我知道,她一旦煮茶喝的时候,就是心情不大好的时候。她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阿房,过来喝喝本宫煮的茶。” 我不要啊!我内心斯巴达式地狂吼。茶饼煮出来的茶难喝死了,这只是秦国一些人小范围用来提神用的,并没有流传开来,华姬夫人是个喜好新鲜事物的,自从知道有茶饼这东西之后,她就养成了生气煮茶的坏习惯。 虽然不愿意,但是老板发话了,我也只能乖乖地上前,端起茶碗大口喝下,喝完苦得我眉毛都揪到一起了。 “你这个小蠢蛋,让你喝,又没让你一口气喝下去。”华姬夫人被我的样子给逗乐了,又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漱口。 看到华姬夫人的笑颜,听着她的话,我只能感慨老板果然都是不好伺候的,喝了一口水,把碗搁好,我问道:“夫人,刚刚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还叫夫人,要叫太后。”华姬夫人伸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叫夫人年轻……”我才开口解释,就挨了明芝姑姑一下。 “我教了你这么多年规矩,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明芝姑姑对我恨铁不成钢,“叫太后是规矩,你不要想些别的。” “明芝,不要对阿房那么凶。”华姬夫人见状轻笑。 “姑姑,不能说粗话。”我知道明芝姑姑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但自从她接手教我读书识字,秦宫规矩后,她粗鲁的女汉纸天性就得到了释放,总是在对我没办法之后,也开始说话不讲究了。 明芝姑姑被我一噎,瞪了我一眼,说道:“小丫头,就你文雅。” 华姬夫人笑着岔开了话,跟我说刚刚发生的事,左右不过是夏氏过来挑事儿,不过,这次不比平常的鸡毛蒜皮,因为赵姬母子要回来了。 “王上已即位半年,他在赵国时立的夫人赵氏与长子政还活着,也是时候让人护送回来了。”华姬夫人似是平平常常感叹一样,但我知道,她起这个心思时间肯定不短了。请赵姬母子归国,这事现在就华姬夫人提最合适,而华姬夫人选在这个时候提,也恐怕是真的不耐烦夏太后,准备打击打击夏氏了。 赵姬母子归国一事,必然会与夏太后起冲突,因为在子楚当太子那一年,夏氏的侄女小夏氏已经给子楚生下一子,若无赵姬母子,小夏氏肯定会被立为夫人,而她的儿子会是长子,注定是王储。 可惜夏太后心心念念希望赵姬母子死在赵国,却偏偏没如愿,若无人提起他们,她完全可以当赵姬母子不存在,但是华姬夫人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得意下去? 对于华姬夫人来说,她本身就是楚国贵族,又浸淫在秦宫二十几年,眼光格局是夏太后如何都比不了的,所以她一出手,一定是直接打在夏太后的七寸上。 “以后,宫里又要变了。阿房,你啊,不能再这么呆了,知道吗?”华姬夫人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行了,自己出去玩吧。” 我一点都不呆!可惜,我内心的咆哮,夫人听不到! 待我离开之后,明芝才收起笑脸,略带心事地问华姬夫人,“太后,您真的要将阿房送去服侍归来的政公子?她才七岁不到,平时又迷糊,您这么喜爱她,何必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明芝,阿房如今只是稚龄,丽色已现而不自知。本宫日渐年迈,也不比孝文王仍在时说一不二了,又能护得了她何时?” “何况夏氏虎视眈眈,本宫需要与归来的赵姬示好联手才行。阿房去政公子身边,是最合适的,政儿与她年岁相当,正是需要玩伴的时候。她是个赤诚的孩子,运气也好,若日后她有出息,多少也会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对华氏一族照应些。” 华姬夫人说完这段话,内殿里久久无人语。 第3章 秦宫因为赵姬母子的到来正在张罗着宴会,宫内显得喜气又紧张。华姬太后的心情也不错,在明芝姑姑教我识字的时候,她也会亲自教我一些贵族礼数。我略有些粗的神经觉得这并不该是我学习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奴,还是戎族之后,就算我内心不承认,在自诩周礼严谨的秦国,戎族也与蛮族挂钩,是野蛮粗鲁,让人看不起的。 华姬太后一直对我很好,好到我能明显察觉她有意识地培养我,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对我另眼相待,想要让我当另一个明芝姑姑,以后在秦宫当掌事。而当掌事也确实是我现在确立的生活目标,所以我一点都不排斥。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我不是真正的稚儿,我知道我现在所学的,就好比是受王族精心教养的贵女,她们所要掌握的生存技巧与知识。 太后,她到底希望我能去为她做什么呢? 只有有价值,别人才愿意培养你。这个道理,我在战国生存的短短几年,总是能悟出来的。让我不安的是,华姬太后亲自教养我,就好似意味着我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我想到现在是半奴隶半封建的战国时代,我这样一个小女孩有用的去处,也就是送去哄人了,我害怕华姬太后真的起这个心思,到时候我又该怎么面对? 越想越担心,就像回到那天雪夜,面对父亲的利剑还有母亲的尸体,所涌现出的不安和恐惧,我对华姬太后的做法与未来也有了恐惧。 在这种忐忑不安的状态下,我白日学礼,夜晚背书,所学的几乎就是把我之前偷懒落下的统统在短时间内补回来。 “阿房,你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明芝姑姑在听我背嬴秦族史停顿时,问道。 我闻言略蹙了下眉,心里憋了好几天,总还是没忍住,道:“姑姑,阿房知道自己的身份,姑姑要阿房背的,不是阿房该学习的。您为什么要教阿房呢?” 明芝姑姑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叹了口气,说道:“阿房,你要记住,姑姑现在要你学的,以后也许会是你保命的东西。多学一点,你的路会好走一些。不要胡思乱想,姑姑不会害你。” 我听到明芝姑姑说不会害我,心里是感动的,读书识礼,知晓嬴秦族史,在秦宫王族中能多一份保命的机会,也容易受人看重。 感动过后,我还是继续问道,“姑姑,太后是不是不想要阿房了?” 明芝见我这么问出口,低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阿房,有时候你迷糊极了,有时候又极聪慧。太后她……” “阿房,本宫很喜爱你。” 明芝姑姑的话,被一道清丽的女音打断,我闻声转头,望向那道雍容美丽的倩影,华姬太后慢慢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来,与我平视对望,她伸出手抚上我的眉梢,“阿房,你知道本宫为什么会给你取名叫阿房么?” “高若干阿上为房,建在危崖险峻之处的宫殿,既危险美丽又让人心驰向往。阿房,本宫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像看到高山上的宫殿般引人注意,所以唤你阿房。即使你一直看起来单纯又迷糊,本宫也觉得你早晚会破茧如那翩飞的蝶儿般耀眼。” 我听到华姬太后的话,脸有些红,很显然我觉得华姬太后她看走眼了,我其实就是个惫懒又怕死的人,完全担不起华姬太后所形容的那样,好像除了这张脸能看出是美人胚子,就再没有别的长处了。 至少我所知道的,在这个时代也还没有用武之地,我也许会一直碌碌无为。 “太后,阿房一直都知道您对我的好,也心怀感恩太后对我的喜爱和照顾。”我望着华姬太后的眼睛,说道:“阿房也不想离开您。” “你是鹰就迟早要离开巢穴,飞向天空。阿房,本宫不是不要你了,本宫是希望你到另一个地方,能够更好地成长。”华姬太后对着我微微一笑,看着我忍不住红了的眼圈,她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幼儿莫多愁。” 说着,便在明芝姑姑的搭扶下,起身离开。 我反应过来,忙做尔康伸手状,想喊太后别走,你还没告诉我要把我送哪儿去呢!但最终没喊出口,看太后那样子,不到最后时刻,也不会告诉我,我的最终去处。 我在心里记了一笔,从今往后,我阿房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我还在琢磨我到底会被派去哪里,打心底希望不会倒霉地被派去夏太后那边玩无间道的时候,我的小男神嬴政跟他的母亲赵姬回国了。 我必须要说,听到赵姬母子抵达秦宫的时候,我的心情很激动,甚至想去前殿迎接。 当然接人的事情完全轮不到我一个小小宫奴来做,而我也不必傻乎乎地跑到前殿去,因为赵姬与嬴政归来之后,见过秦庄襄王后,肯定要来华姬太后宫殿拜见华姬太后。我完全可以等那个时候光明正大地看看幼年版的小男神。 所以,我很努力抑制激动的心情,让旁人看起来,我就跟平常一样淡淡定。实则内心快乐得就跟粉丝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偶像一样。 为赵姬母子准备的宴会就摆在华姬太后的宫殿里,这让我有近水楼台见男神的机会。但很快我这个念头就被夏太后一行人的到来给打破了。 宫人传夏太后与小夏氏到的时候,宝敏姐姐就把主动想站在殿内当侍童的我给拉到后边去了,“阿房,快躲起来吧,不要让夏太后瞧见你。” 我脸颊抽搐,心想我上辈子一直行善,这辈子还会遇见夏太后这样的人,上天果然是不厚道的。 闷闷不乐地躲在侧殿,听着正殿里编钟乐响起,传来嘈杂热闹的觥筹交错声,我细数到底来了谁,庄襄王子楚与吕不韦都到了一下,坐了一会又很快走了,剩下就是华姬太后,赵姬,嬴政,夏太后和小夏氏的舞台了。我很仔细地侧耳倾听的时候,看到宝敏姐姐的鞋尖就在我眼前,纳闷地抬头,小声地问道:“宝敏姐姐,又怎么了?” 宝敏姐姐显得有些疑惑,对我说道:“刚刚明芝姑姑让我叫你端冰盒子出去。” “什么?”我听到这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很高兴,“冰盒子在哪里,我现在就端出去。” 明芝姑姑莫不是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不想让我错过见到始皇帝的机会,这不,就叫我出去了。 宝敏姐姐看我乐的样子,将那冰盒子端给了我,“以往夏太后过来的时候,明芝姑姑都让我看好你,这次居然让你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小心些。” “谢谢宝敏姐姐,阿房省得了。”说着我就端着冰盒子从侧门出去了,即将见到小男神的高兴让我完全忘了同时我还会面临夏太后的难缠。 冰盒子其实就是古人制的小冰箱,我端的冰盒子就一个小盒子,里边摆了冰,冰镇着一盒精制的糕点。冰非常难得,尤其是在现在炎热的夏天,秦宫里能用冰的就华姬太后和秦王子楚,连夏太后虽然也名为太后,但按规矩,她也是没得用,也不能用。 宴会端冰盒子出去,有种显示身份和炫耀的意味。 我捧着冰盒子出现在正殿内的时候,歌舞已经停了,华姬太后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阿旁,过来,将冰盒置于夫人和政公子前。” 我闻言,望向赵姬坐的位置,赵姬是个风华正茂的美人,即使端坐着也让人觉得媚色天成,与华姬太后的美是完全相反的那种。我对赵姬的兴趣不大,眼睛不由地被她身旁一本正经坐着的小正太吸引过去。 原谅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嬴政的时候的激动心情,为免被人挑错,我还是迅速扫了一眼就低头,双手恭敬地举着盘子,然后跪坐下,把冰盒摆到赵姬与嬴政中间,又迅速起身到华姬太后身边站好。 在这期间,我感觉到右侧一道灼热得要把我给烧掉的视线,不用抬头,我都知道,发射x光视线的人是夏太后。我眼观鼻,鼻观心,淡然地站着,好似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夏太后今日过来,心情多有不爽,尤其是在儿子子楚特意为了赵姬母子过来一趟之后,她满心的不满无处发泄,看到我的出现,她总算找到个由头挑事了。 “华姬姐姐,这个不是阿房吗?每回本宫过来,都没见到这个小丫头,本宫还以为她被你给打发出去了。”夏太后放下酒樽,眯了眯笑眼,“既然这次见到了,姐姐,本宫想跟你讨个情,本宫很喜爱阿房,刚好有一位侄子尚无婚配,不如就让本宫讨了阿房去,送与我那侄子为妻,也不算辱没阿房宫奴的身份。” 我听到夏太后这话,差点没骂出心里话,抿嘴看向华姬太后,想着她说过要把我送走,不会真的要送到夏太后身边去吧? 心里骂着这坑爹没人权的时代,藏在袖中的手握拳头,暗自为自己捏一把汗,希望华姬太后好歹看在养了我几年的份上,快把夏太后骂个狗血淋头吧。 赵姬初入秦宫,但她天生就是个人精,早在来秦宫的路上,她已经对宫里的势力划分心中有了数,看到夏太后和小夏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政儿母子并不得子楚亲母的欢心。现在看到夏太后用一个小宫奴做由头挑事,她只端坐着,看华姬太后到底如何应付,也好衡量自己以后该如何在两宫太后里周全。 正在她以为华姬太后或许会推拒,或许并不把那个小宫奴放心上答应夏太后要求时,却听到华姬太后说了。 “夏氏,不要将你那个丢人现眼的侄子在本宫殿内提起,简直是污了本宫的耳朵。”华姬太后说道,夏氏一族有几个人她一清二楚,夏氏所提的那个侄子喜好玩弄幼女,作恶累累却因有夏氏这个秦宫太后做依靠,一直逍遥法外。为了报复阿房,她居然敢起这样的心思。 我听到华姬太后的话,松了一大口气,就见她又冷哼了一声,对夏太后说道:“政儿刚从赵国归来,他是王上长子,宫奴寺人都要为他好生挑选。阿房在本宫身边呆得久,又得明芝教识,日后就到政儿身边服侍。至于以后政儿还需多少人,由赵氏与他自己决定。” 第4章 我吃惊又荣幸,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得头晕目眩。在此之前我都做好被华姬太后送到不知底细的人身边了,甚至是到夏太后身边去忍辱负重,可没想到最后是派我去伺候嬴政小爷。 啊,可以近距离观察小男神,小男神是个小美男子,哇,小男生正在往我这儿瞄了一眼,哇他笑了。我一瞬间内心活动及其丰富,结果马上被夏太后一喝,就像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只听华姬太后的话音刚落,夏太后立马拍桌而起,“不可!” 虽然夏太后不怎么聪明,但也明显知道华姬太后这是在向赵姬母子示好呢。本她如今也还动华姬不得,若让赵姬这个女人牵扯进来,子楚又分明对她仍有宠爱,她的地位与侄女小夏氏,还有子楚次子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夏太后想清厉害,哪里可能让华姬太后得意,她语如刀子一样攻击我的身份,“阿房这个小宫奴,只是区区戎族犯人之后,昔日也曾折辱本宫,姐姐居然要让她去伺候政儿,你当政儿还是昔日在赵国受人欺辱的小儿么?” “阿房虽是戎族之后,可受太后娘娘教导,一直守礼本分,更不曾折辱过您。适才您刚刚说过喜爱阿房,如今却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阿房身上。娘娘,阿房虽是宫奴,亦求您给一个公正。”我见到明芝姑姑给我使了一个眼色,这是表示要我亲自出马的意思。 此时夏太后又把矛头针对于我,为了捍卫自己到嬴政身边工作的机会,我的小宇宙爆发了。 夏太后明显没有想到我会用她刚刚说过的话来堵她,一边说喜爱我,一边又告诉众人我折辱过她,如果真的让我一个宫奴折辱了,她也太丢太后的份了,也表明她刚刚说喜爱我想做媒的事确实是想要加害我,这样一来,只会显得她心胸狭窄,毫无尊贵气度。 “你这贱奴,果然伶牙俐齿!”夏太后被我气着了,对着身后伺候的宫奴就道:“来人,还不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奴拿下!” 听到夏太后这么说,我见华姬太后和明芝姑姑仍没有别的暗示,只能继续上前一步,硬着头皮说道:“娘娘,您失态了。自先穆公始,后宫夫人侍妾皆习文明礼,不得口出恶言,此乃明例。阿房是个贱奴,但贱字从娘娘口中说出,亦损娘娘身份。且先孝公以法明示,大秦以法为度,您以私心欲惩阿房,并不合礼法,与国律相左。为了阿房一个小小宫奴,您一时乱了章法,实是不值。” “呵呵,果然很会说。”夏太后快被我这一番话给气疯了。“合着我一国太后,想要惩治一个宫奴,还要被你教训一通?” “好了,夏氏。不要为些小事肆意喧哗,多想想你现在的身份!”华姬太后以帕子掩了掩带笑的嘴角,然后才出口道,“阿房说得没错,如今我将她赐予政儿,你若要罚,也先问问政儿吧。” 华姬太后转移责任的功夫实在高明,这么一说,也明确表明,她方才说过要我到嬴政小爷身边工作的决定是不会改的了,一下子就把我打了政公子的人的记号。我心里还是会有些小失落,毕竟我从入了秦宫之后,就一直跟着她,现在她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要将我赐人也眉头都没眨一下。若对她的这种态度,我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略心酸,我也只能接受。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自强,不让人轻易主宰我的命运。不然这次被赐人,下次又被送人,一生颠簸流离谁受得了? 夏太后一听,刀子一样的视线割向她的亲孙子嬴政身上,赵姬怎么都没想到,火这么快就烧到他们母子身上。从刚才我方的战斗力和夏太后的战斗力的对比中,她很果断地选择了朝我方靠拢,低头对正在吃糕点的小男神说道:“政儿,还不快叩谢你祖母赐人?”能得嬴政喊祖母资格的只有华姬这个正牌的太后,而夏氏这个底气不够的太后只能让他带个姓氏喊句祖母。宫廷规矩森严此刻又显现出来了。 嬴政虽然只六岁,但他完全就表现得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虽然他在殿内并没有说什么话,可坐在那里,王族气度却显露无疑。且他眉似浓墨,嬴秦王族特征的深眼窝高鼻梁让他能看出刚毅的性格。嘴唇则与赵姬如出一辙,微厚红润带着光泽。在没有见过嬴政之前,我还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可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怀疑了。 我见过嬴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他的祖父秦孝文王,还有他的父王秦庄襄王子楚,以及我所背过的嬴秦族史中所记载的关于秦宫王族的一些生而就有的特征,这四代人明显很完美地遗传了下来。 所以,小男神的身世完全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是子楚的儿子无疑,秦国王族王储的人选之一。 嬴政从我进入正殿后,就一直没出过声音。听到夏太后对一个小宫奴大动干戈的时候,他也连眉头都没动过。 现在赵姬说了,他总算动了,他站了起来,退了一步,然后跪下对华姬太后微叩首,明显在回国前,有人特意教导过他,只听得他稚嫩的声音说道:“政儿谢过祖母。” 然后就完了,他没再说别的话了。 我表示大失所望,本来很期待始皇帝霸气侧漏的表现,结果一下子被他淡定的一句话给打发了。 夏太后更加不满,她看清赵姬的态度,连带着对嬴政也格外看不顺眼,“政儿,论血脉,本宫是您的亲生祖母。若本宫要你将这个阿房送给本宫,你答不答应?” 殿内的气氛一时僵了起来,明芝姑姑伸手抚了抚我略有些僵硬的肩膀,让我放松下来。 只见嬴政扫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夏祖母,您让她自己选,她想去哪里?” 男神好样的!我心里非常高兴,只恨不得高喊,就算死也要死到小男神身边。来到秦宫,既然有机会,又怎么能错过男神成长?简直就是白费生命! 何况让我自己选,难道我还会发疯选夏太后么? “政公子,阿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为了远离夏太后的魔爪,我鬼迷心窍,头脑发热脱口而出。 此后无数个日子,我都后悔我当初不该把话说得太满。果然冲动是魔鬼。 只见嬴政又笑了,冲着我道:“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然后他才又对夏太后说道:“夏祖母,阿房现在是我的人了。您若要别的宫奴,再挑便是。”说完,他就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夏太后有一场宴会因为我魅力大发,各方争抢,最后导致宴会不欢而散。当然不高兴的只有夏太后和小夏氏。华姬太后和赵姬夫人明显就开始有了默契,而嬴政小爷开始了奴役我的日子。 我收拾包裹,挥泪和华姬太后,明芝姑姑,还有太后宫殿内朝夕相处的宫奴姐姐们告别,然后才在寺人的带领下,去了政公子的住处。 我到的时候,政公子正在蒙头大睡,毫无形象,我显然没有想到入眼就是一副小睡美男图,当然忽略掉床头乱扔的竹简和笔就好。比我要先被选来伺候政公子的宫奴珠儿见我愣神,她轻笑了一声,推了推我,“行了,出来吧。政公子刚从赵国归来,还沾染了外头那些坏习未改,习惯就好。” 说着,她略有些用力地把门关上。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珠儿对嬴政的一丝轻蔑,居然大大咧咧的在他房间外头说他坏话,简直就是生怕自己没被嬴政记上。对于一代始皇,我丝毫都不敢掉以轻心,哪里敢在他未醒来前私自跟宫奴走了。于是我说道:“珠儿姐姐,华姬太后让我过来侍奉政公子,我要站在门口外等公子醒来,见过我再走。” 珠儿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用眼角瞄了我一眼,嗤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倒是忠心可嘉。这么快就懂得讨好政公子了?”话里的嘲讽显露无疑。 从她的言行,我完全可以把她归为夏太后的人,宫里敢看不起赵姬母子的也就夏氏了。 “珠儿姐姐,忠,在朝堂是为臣的本分,在大秦宫里,则是我们的本分。我只是谨守我自己的本分,落在姐姐眼里却成了曲意讨好,姐姐这是在伤所有忠心的人的心。”经过明芝姑姑的调教,打嘴炮谁敢与我争锋。 “呵,好大口气,好刁的一张嘴!”珠儿显然没有想到我敢对她回嘴,倒吸了一口气,脸色极难看地看着我。 我忙倒退了两步,离她一手之远,以防她一言不合对我动手,以我现在小孩子的身形,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刻,我耳尖听到房间里有了动静,忙一闪身伸手敲了门,对里边道:“公子可醒了?” 我这一举动,珠儿再大的火也不敢真的发出来,趁机挤站着推了我一把,自己站到了门前。 只听得里边的人说道:“阿房进来吧,珠儿去端水,我要洗脸。” 第5章 珠儿听到房间里头的吩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哪里理她,屁颠屁颠地推门进去,对着坐在床头的嬴政小爷就行礼说道,“公子安好,阿房见过公子。” 我说完,等了好久都不见新老板有什么动静,偷偷抬头一看,好样的,未来的始皇帝还没睡醒,又开始眯着眼睛了。 “公子,可是方才阿房与珠儿姐姐的争执吵醒了您?您要是还困,就再睡会,阿房到外头给您守门去。” 作为一个好下属,好宫奴,时刻把上头的需要摸清摸透,是生存需要。为了给小男神留下良好的印象,我要将狗腿进行到底。 嬴政听到我的话,抬了抬眼皮瞭了我一眼,他露出了个笑脸,说:“好。我再睡会。待会那个宫奴来了,让她端水在外头守着。” 说着他就躺回去了,我听他话里让珠儿端水等在外边,心想他刚刚肯定听到珠儿说的那些话了,男神果然不好惹。 “那公子有什么事吩咐阿房做的呢。”我见他没说让我出去,又没有别的吩咐,但让我干待着坐下看小美男睡觉,我虽花痴,也会觉得无聊。 嬴政闭着眼,抬手往扔在一边的书指过去,慢慢说道:“祖母说你识字,你把那份竹简念给我听。” 额,我愣了一下,心想难道你还不识字。想到嬴政从小在赵国生活颠沛流离,子楚和吕不韦还没逃回秦国到时候,他和赵姬的日子应该还算好过些,但后来他们母子被抛下,如果不是因为赵姬母族本是当地豪奢,也不可能护住他们母子。可就算这样,除了保住他们的性命,别的王子该有的教育,赵氏一族也是提供不了。而赵姬那时应该是费尽心思讨好赵家,也没有空教导嬴政吧。 也不知道哪个人直接将竹简送过来,也不管嬴政还看不看得懂呢。虽然心中有这个猜测,但也没敢问出来,嬴政肯定是个爱面子的人。 “是,阿房明白。”我应了一声,起身过去把那份竹简拿了过来,本想着站在床头读给嬴政听的,但是小腿小胳膊从华姬太后宫里走过来已经快废了,现在的木匠又还没研究出小板凳,我只好跟嬴政打个商量,“公子,阿房坐在地上念给你听?” 嬴政听到我这句话,翻了个身,睁开眼从上往下打量了我一下,又笑了,然后他“唔”了一声,答应了,“好。” 嬴政真爱笑,笑得又好看,我又花痴了一下,然后马上把自己打包好的小包裹垫在地上,坐了上去,才打开竹简,这份竹简是记载嬴秦族史先祖传说的,我对嬴政说道:“公子,宗祠是不是送了一车竹简过来了呀。” “你怎么知道?”嬴政好奇,在他来到秦宫第二日,就有人送了一车竹简过来,要他细看,但是他还识字不多,完全看不懂,一打开就犯困。又不想露怯,便也不提。如果不是阿房说是宗祠送过来的,他还不知道到底谁这么烦人,要他看那么多竹简。派来伺候他的宫奴也没几个真把他放在眼里的,更不会问他需要什么,他都记住了。 “公子,明芝姑姑让阿房背过这个竹简。宗祠送来的一车肯定都是说关于王族先祖事迹。大秦宫至今,从先祖可寻传承开始,长达四百五七年,宗祠一共分了先祖史,列公传,列王传,这先送来的一车是先祖史,列公传和列王传还有两车呢。”我说道。 “什么?”嬴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车竹简一共四十卷,才只是先祖史,后边还有两车! 当初听明芝姑姑说的时候,我也很不敢置信,但在各国王族中,你祖宗的历史又多长,记载有多细,这是荣耀,显示身份血脉尊贵的象征。我看嬴政这么惊讶,担心他觉得厌烦然后变成厌学儿童,于是说道:“公子,竹简只是堆起来多,又笨重,但每一份竹简上能刻记的事并不多,很快就看完了。阿房现在念给你听吧。” 嬴政想了想也是,应道,“好吧,你先念。” 我看着竹简慢慢读起来,念到一些典故,为了讲得有趣,不用嬴政询问,我就自动自觉地开口解说。可能是重活了一世,有了过目不忘的福利,我除了规矩学得慢,对于识字认学,我学得格外快,明芝姑姑有一间堆满竹简的书房,里边的竹简几乎都让我看遍了。而对于除秦国的其他六国的历史和风俗,字书我也都开始涉及。 在战国时期,不管哪个国的王族掌书的人,和王族王子贵女,都需要学会多国语言多国文字,这样才能够更好地理解需要掌握的信息,有时候事关性命。没有一个懂得的人会疏忽这项技能。 但真的开始学,我就理解为什么日后嬴政统一六国后,会统一语言,度量衡和文字等等,因为六国区别实在大,学起来很烦人,为了交通和沟通,不统一怎么能行?迟早会受这些差别毒害的嬴政肯定会记在心里好以后有机会改变呀。 一份竹简记的事确实不多,在珠儿还没端水回来,我都念完也解说完了。嬴政看起来已经没睡意了,对我念的那些书很有兴致,托着腮让我继续去取下一份竹简,继续念。 “阿房,你比我大不了多少,为什么就知道了这么多?”嬴政问道,“我以为你只是识字,没想到你已经看了那么多竹简了。” 简而言之,话外之音就是夸我,你怎么这么聪明博学呢? 我是个很容易被夸得得意忘形的人,翘着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想着回到房里我就要在日记上记上:今天,我被嬴政男神夸奖了。 “学习了就会懂的了。公子,您回来之后,王上肯定会为您选太傅师保教导,到时候懂的学的肯定比阿房更多。”我也笑着回道。 嬴政听我提到他的父王子楚,又笑了,我有些敏感地觉得他并没有笑得开心,就听到他又说,“学那么多,那不是要学一个房子那么多的竹简?”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到房门外传来一声嗤笑,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隐了起来。我起身望向门外,看到珠儿刚打了水来了,刚刚她肯定听到嬴政说的那话,在笑嬴政话里的意思。 身为狗腿的下属,我对珠儿问道:“珠儿姐姐,你跑到玉楼打水去了?公子想洗个脸,你端水用了一炷香时间,你到底有没有把公子放在眼里?” 玉楼是秦宫前殿的观星台,离嬴政的住处很远,来回一趟可能要走一个时辰。所以我会这么说。 “要是姐姐腿脚慢,就跟阿房说,让阿房去一趟,也比让公子等的好!” 我边说边踢了踢小短腿,一点情面都不留给珠儿。 嬴政听了,看着我笑,珠儿的脸极难看,涨得通红,对着嬴政道,“公子冤枉,阿房这是血口喷人。奴,奴……” 奴了半天她都没有说出理由,只好冲着我道:“阿房,你怎么能趁我不在,在公子面前中伤于我!” 敌方太蠢笨,与她作对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但是作为不同派别,看在珠儿是夏太后的人的份上,我都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打击她的机会,何况看不起男神就是看不起我,听她这么说,我觉得很好笑,“珠儿姐姐,阿房只会按事实说话!” “说得好。”嬴政点头,确实是按事实说话,没有添油加醋。 “公子也可以作证,在姐姐未回来前,阿房从未提及姐姐,更别说背着你中伤你。阿房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我很正直地说道。 “好了,珠儿犯错,自己下去领罚。”嬴政最后说道。 “公子,奴是太后派来伺候您的,您不能私自罚奴。”珠儿不服,本她就不愿意过来伺候从赵国来的嬴政,不曾想居然会因为阿房这个小贱人的挑拨受罚。 我还没反驳她,就见嬴政又笑了,下一刻只见他拿起刻笔狠狠就往珠儿脸上扔去,“我罚不得你,那你滚回夏宫去。” 只听珠儿惨叫了一声,捂着半边流血的脸吓坏了,“公子……” 虽然她不想伺候嬴政,可就这么被赶回夏宫,夏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对自己之前对嬴政公子的懈怠开始后悔了。 她根本没有想到一直温和并没敢对她有任何不满的嬴政居然会这么对她。如果不是阿房这个小贱人的挑拨,政公子根本不会这么对她!想着她怨毒地瞪着我。我也被嬴政吓了一跳,但面对珠儿的愤恨,我主动挡在嬴政前面,一言不发也瞪着珠儿。 作为敌对的势力,让一步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外头候着的宫奴寺人听到里边的动静,很快派人过来询问,嬴政让宫奴把珠儿给押了下去。 嬴政果然不好惹!前一秒他可能还在笑,后一刻他也许就在想该怎么收拾你了,对于不忠的人,他自己心里有一套惩治的法子。我心道自己绝不能因为他的年纪还小而松懈,作为一个未来的霸主,即使年纪小,他也不是一般人能欺负的。 待这事一了,他就对我说道:“阿房,你跟我一起,到我母亲住处去,我今日还未见母亲。” “哦,是。”我还没从暴怒伤人的小男神怒罚珠儿的事回过神,就听到嬴政这么说,下意识脆声应道。 第6章 要陪嬴政去见赵姬,我有些不是很向往。对于赵姬这个人,我必须承认对她的观感很复杂。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嬴政的出生。但也因为她,在未来成为嬴政亲政的拦路虎,与嫪毒私通又生两子,更别说为了自己的太后权力,默许嫪毒暗害嬴政。 身为嬴政的亲生母亲,她在嬴政幼年时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到最后却为了权力而选择放弃这个儿子,并且私德有亏,我也许还没有资格评价一个历史留名的人物,但我依然不是很喜欢她。 我怀着对赵姬各种想法,跟在嬴政后边,在寺人的带领下,去了赵姬住的元铭宫。 元铭宫是离历代秦王住的宫殿最近的一座宫殿,我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在华姬太后还没成为太后前,她一直就住在这座宫殿。赵姬被子楚安排住在这里,可见子楚很可能会册封她为王后。我想着打量了一下嬴政的小背影,他或许知道他娘住在这里的意思。 正想着,就听到嬴政问了,“阿房,听说你之前也住过这座元铭宫?” “公子,这座元铭宫是先孝文王,您的祖父特意为华姬太后建造的,在王上未即位册封太后前,阿房一直住在这里伺候太后。”我想了想说道。我进秦宫虽然就短短几年,但也已历经秦昭襄王,秦孝文王到如今的庄襄王三代了,对于大秦宫里没有哪处我是不熟悉的。 “哦,这样子。”嬴政稚嫩的声音并没有透露太多情绪,就好似只是平常一问一样。不过我话里透露的那些信息,比如元铭宫是华姬太后还是王后的时候住的,而赵姬住进这里,就有了一定的含义在里头。嬴政这么聪明,他肯定听清了我的意思。 转眼,就到了正殿门口。 只听到守殿宫奴传报了一声后,嬴政就带我进去了。刚进去,就听到子楚爽朗的笑声,还有赵姬妩媚的娇嗔,我听着就觉得小始皇帝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这子楚和赵姬浓情蜜意的打情骂俏,现在过来不是打扰人家么。 待进去见到子楚和赵姬的时候,我赫然发现还有一个比我们两个小的更大的电灯泡---吕不韦。原来他也在。 吕不韦貌似和子楚一直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从他一开始选择要投资还在赵国当质子的子楚开始,他对子楚就真的是事事挂心头,连自己的女人都送。子楚对吕不韦那也是做到了共富贵,当了秦王之后,封侯拜相,极为信任吕不韦,几乎到哪儿都会带上吕不韦。有吕不韦在,我对赵姬和嬴政的前程丝毫不怀疑,为了让自己的政治投机更成功,吕不韦也会对嬴政另眼相看。不过赵姬也是个强人,前夫和现夫两人同时在场,她也能当做视而不见,而讨好现夫。 子楚看到嬴政到了,待嬴政见过礼后,他才道:“政儿因何事过来?” “今日政儿还未拜见母亲,便过来了。”嬴政直接说道,听得赵姬得意地笑了,招手让嬴政到她身边去。 子楚闻言,嘴角弯弯,似笑非笑,对嬴政道,“政儿只记挂你母亲,却忘了父王呢。”对于嬴政这个长子,他说心无愧疚那是不可能的。嬴政出生在他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他的出生给了他支撑的希望,但当时赵国因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大军而怨愤想杀作为质子的他时,因当时的情形,他选择放弃了嬴政这个长子,在吕不韦的帮助下逃回秦国。在他当上秦王这期间,赵姬和嬴政母子在赵国受过哪些苦哪些罪,即使不问,他也可以想象得到。 嬴政并不亲近他这个父王,他也只能任他,希望日后他能明白,自己最看重的还是他这个长子。 吕不韦听到子楚这样说,却先帮嬴政开脱了,“王上,公子只是不知您也在罢了。” “仲父说的是,父王若想,政儿可日日到前殿拜见父王。”嬴政想了想说道。他双眼直直地看着子楚,黝黑发亮地瞳仁直接对上子楚,昭示着野心。 父子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三秒,子楚哈哈大笑,抚掌而道:“好,不愧是寡人的儿子!既然你想去前殿,那寡人就允你。” 秦国中,王子若无王上的允许,不得私自窥探前朝,若违例,嬴秦宗室便会对此作出惩罚。而一旦王子被允入朝,说明他绝对是王储人选了。我没有想到嬴政居然这样子就敢直接对子楚说他对前殿有野心,而子楚居然答应了! 赵姬和吕不韦都极为高兴,赵姬甚至是怕子楚说笑,而婉转地询问:“王上,政儿小儿家家,只是随口一说,您如何能答应呢?” “寡人是君,金口玉言。既然允了政儿,那么明儿政儿便可与父同往前殿。”子楚满不在乎地说道。 吕不韦抚着短须点头而笑,嬴政小小年纪便有王者之气度,不怪王上会对他另眼相看。他笑着便将视线落在一直当背景板的我的身上。“公子,这位不是华姬太后身边的小宫奴阿房么?” 从进来之后,我就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子楚,赵姬,和吕不韦的注意力都在嬴政身上,没想到吕不韦居然会注意到我。我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荣幸,我迄今为止才见过吕不韦三次呢,一次就是子楚归国拜见华姬夫人,一次是子楚被封太子时拜见华姬夫人,还有一次是华姬夫人荣升太后的时候,三次都是在华姬太后身边。那么多人的场合,吕不韦居然会记得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物。吕不韦现在一提,子楚和赵姬都看向了我,顿时压力山大。 “阿房见过王上,见过夫人,见过丞相。”虽然一开始已经见过礼了,但被单独提出来,我还是又拜见了一次。 嬴政闻言,说道:“祖母已将阿房赐与我,她是我的宫奴了。” “嗯?昨日宴会的时候?”子楚闻言,问道。 “是的,王上,昨日太后见政儿身边没有可使唤的宫奴,就将阿房赐与政儿了。”赵姬闻言,回道。 子楚听了笑了笑,对赵姬说道:“说起来,寡人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小阿房,她才这么大。”子楚说了比了一个一米大鼎的高度,“现在她还是没高多少,小不点儿。” 王上,请不要在当事人面前嘲笑她的身高好不好? 我现在虽小,也是有尊严的!虽然我比嬴政要矮一些,但我绝对比一米大鼎要高多了!何况我又不是侏儒,都七岁了还没一米高?就算要用比兴手法也不要用得这么夸张不符实际啊。 身高是我现在的痛,被王上子楚在伤口上撒盐,我还是需要面带微笑,仿佛他谈论的人不是我一样。 “阿房,既然太后让你伺候政儿,以后就要用心,知道吗?”子楚与赵姬说完后,又敲打了我一句。 “阿房明白。”我应道。 正等着他们问我一些别的,就听到子楚说:“阿房,你先退下吧。” “是。”我闻言,看了眼嬴政,见他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才答应了子楚退下。 等殿内只剩下子楚,赵姬,嬴政和吕不韦四人之后,子楚才道:“政儿,阿房从入宫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从小由宗祠掌事明芝教导,年纪虽小,对书无师自通,所学多且杂,你不要因她是宫奴而看轻她。” “父王放心,政儿明白。”嬴政想到阿房今日给他讲书,的确是所知甚多。而且虽然是太后祖母赐给他的人,但现在看来对他还算规矩尊重,事事以他的命令为先。就连刚刚父王要她退出去,阿房也是先看他的脸色,所以他还是满意的。 赵姬听了笑道,“王上,阿房只是个小小的宫奴,您何必这么抬举她呢?且阿房是犯戎之后,您不担心她有异心?”对于太后赐了个小宫奴给政儿,在她看来,不过是向她示好而已。王上要政儿看重一个宫奴,也太抬举阿房了,难不成王上还在顾忌着太后? 子楚听到赵姬的不以为然,微皱了眉头,却没有解释,反而是吕不韦笑道,“夫人你可错了,如今戎族子民亦是大秦子民。先戎族被俘之人除去入宫为奴的,业已都安置回原地。阿房虽是个宫奴,但从未有宫奴能在她这个年纪就将宗祠的竹简都阅览背完,甚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已可说是上天厚爱,有生而知之的灵性。她虽偶有呆气,但太后极为看重。且先孝文王时雍城地动,阿房以所识并应天所示,及时说服太后,进而让先孝文王避过那次地动,也使雍城子民少了死伤,实乃一大功德。” 赵姬听了默言,好半响她才道:“既然阿房对太后如此重要,那她为何要将阿房赐与政儿?”以阿房的所学所识,太后应该一直把她放身边才是,如今居然会将阿房赐予政儿,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呢? “母亲,既然太后将阿房赐予我,那么就是我的人了。不管是为了什么,我的就是我的,她只能听我的。”嬴政挺直背说道。 子楚听了很高兴,又心道不愧是嬴秦王族子孙!“政儿说得没错,善识人御人,方能成气候。你要学会不要让一颗明珠蒙尘,更不要被一颗明珠闪花了眼。政儿,你可知嬴秦先祖因何发迹?” “善驭。”嬴政恰好听了先祖篇的竹简,知道先祖是因为善于驭兽而得周王室的看重并赐地,又靠一代代子孙的经营,方有今日的大秦强国。 “是,何为善驭,你回去后好生琢磨。”善驭者,驭人如驭兽。子楚并不顾忌吕不韦在场,对嬴政说道。“在这里,你是嬴秦王族子孙,善驭,你必须懂得学会。” 这里,是大秦宫,是每代秦王成长的地方。 嬴政看着父王子楚,落地有声,自信道:“是,政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王上有子如此,又有何求!”吕不韦见此情此状,不由地赞道,想到王上让公子政认他为仲父,又欲他为其师,不免也为公子的资质感到满意自豪。 “哈哈哈哈……”子楚很是高兴,“丞相,日后政儿你也要不吝相教。” “臣谨记王上所言。”吕不韦高声应道,望着嬴政的目光慈爱。 第7章 我傻傻地等在外头,听着里边偶有笑声传来,暗暗琢磨子楚嬴政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正发着呆,就见嬴政已经出来了。 “阿房,该回了。”嬴政冲着我说了一句。 我忙回神应是,“是,公子。”又看吕不韦也出来了,只慢了嬴政一步,就知道子楚和赵姬在享受两人世界了。我给丞相大人行了个别礼,才跟在嬴政的后边,与他一起踱步回去。 因天气炎热,一起陪同行寺人抬了坐撵过来,又打了华盖。而我只能看着万恶的特权阶级嬴政潇洒地坐在上边,自己迈着小短腿跟着。走到一半路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 “阿房,要不要上来一起坐?”嬴政看着我慢得快落单了,转头问我道。 我对他的提议受宠若惊,但却不敢答应,“公子,不用了,阿房认得路,慢慢走回去就行。” 嬴政见我拒绝,微抿嘴,对着抬坐撵的寺人一摆手,就见他们的速度加快了。我看得目瞪口呆,我不就是没答应一起坐吗,用得着加快速度把我撇下吗?小始皇大人,你要不要这么孩子气? 我跟在后边累得快趴下的时候,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嬴政的住处终于到了。 我到嬴政面前的时候,他正高兴地仰躺在跪椅上,一点形象都没有,宫奴在给他打扇,正惬意得很。我忍不住心里翻个白眼,未来的皇帝大人,你的王者形象呢?你的风度气度都跑哪儿去了呢?要不要这么刁钻呢? 正默默地腹诽着,嬴政看到我了,他笑眯眯,道:“阿房,累不累?” 呵呵,不用问得这么故意好不好?不要让我觉得您正在幸灾乐祸。我撩了一下被汗沾湿的刘海,甜甜地冲着嬴政笑道:“回公子,阿房很累。” 毋庸置疑,在嬴政面前,我是个诚实的人,因为我怕我万一说不累,嬴政又要想法子折腾人了。 “你,过去给阿房打扇。你,去给她揉腿。”嬴政听我说后,指着一旁立着的两个宫奴说道。 两个宫奴低声地应了,然后走到我身边。 我闻言低头嘴角抽搐,小爷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拉仇恨,何况你这么做给一棍子再给颗糖也太明显了。但是嬴政这么说了,我也不敢推拒,免得这一刻他言笑晏晏,下一秒他看你不答应又想法子整你。经过珠儿的事,还有刚刚的事,我深刻明白了嬴政本性就刻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大字。 “阿房,我听仲父说你懂得星象会预言地动?”嬴政等我被两个宫奴伺候了一番之后,他突然问道。 我愣了一下,难道在我守着元铭宫外殿的时候,子楚吕不韦他们还讨论了我的事?想着我说道:“公子,阿房并不懂星象。但地动前,上天必定会给予警示,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非阿房之功。” 当初雍城地动前,马房马匹躁动不安,我又听说城里家畜四下奔走,且发现宫殿蚁群增多,当时心里就警醒。我上辈子怎么说也懂得一些关于地震的知识,结合当时的各种异常,我得出结论雍城会发生地动。 只是那时候我才五岁,人小言微,为了说服太后,我领着她到玉楼顶,当时天象确实不怎么好,我用了一套很神棍的说辞,配合一个自制的简陋的地动仪,让太后最终相信了我。 先孝文王,嬴政的祖父,非常信任宠爱华姬太后,有华姬太后帮忙,虽然他对地动一事不以为然,但华姬太后本是为了他好,为了秦国百姓好才提出此事,为了讨华姬太后欢心,他也同意暂避城外几日,同时下了王印告示,让雍城百姓无事皆暂避屋外。 当时很是轰动,嬴秦宗祠对先昭襄王的告示非常不满,宗室大臣皆以扰民且动摇国本参之,甚至要求太后将我交出去治罪。 我不知道先孝文王那时候是不是已经准备把我给拿下惩治了,就在我深怕自己是否做了错误的地动预言时,雍城地动了。 那次地动非常强烈,大秦宫有大半的老旧的宫殿被震毁,雍城及雍城几百里都受到极大波及,房屋倒塌许多,唯一庆幸的是,雍城百姓皆得告示,每日游荡在屋外而甚少伤亡。 攻击我的那些人在地动之后都闭嘴了,无形中,我本人也因为这次预言,地位得到了提升。至少,在明芝姑姑教导我宗祠之事时,再也没有人反对了。 嬴政闻言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既然地动前上天有所警示,为何别人没有发现,而你却知道了呢?可是上天对你独爱呢?仲父说你有生而知之的灵性,让我多与你学习。” 呵呵,吕不韦可真会说好话。我听到嬴政这么说,眼皮跳了几下,不知他这么问是想做什么。我只得道:“上天的警示只要细心观察的人自然会发现,阿房知道却是从竹简赵国国志中记载的地动一事得知,里边有记载关于地动前的异常之象。公子,只要学得多了,很多事就会明白的。而阿房也并没有所谓的生而知之的灵性,只是记性稍好些,好学些罢了。” “阿房,你五岁已经看赵国志了,而我还在赵国与人戏耍。你本非常人,何须自谦。”嬴政想了想说道,他至今还识字不多,而阿房所学已经大大超越了他所见过的有识之士。 如果不是地动之事,为了减少人员伤亡,我根本不会想去出风头。因为我不想被人当妖怪烧了。我想我也算两世为人了,如今所学所知道的,在太后,子楚他们看来,我是得上天厚爱的,但本质上我只是两世的积累,并没有什么好炫耀,所以我说的也并不是自谦。 从那次地动事件之后我也一直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现在被华姬太后赐给嬴政,显然我又受到一些人的关注了。 我望着嬴政的双眼,很认真地对他说:“公子,阿房还只是个小儿。” 作为一个小儿,我只想要平安长大。 嬴政闻言,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对我说道:“阿房,我也还是个小儿呢。” “比你还要小一岁。”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公子要看竹简吗,阿房去给你拿。” “嗯,好,你给我念吧。”嬴政答应道。明儿起,就可以去前殿听事,父王肯定要开始让他学习识字,他现在也该多听一些竹简记载之事,多知道些他还不知道事情。 我从那车竹简里挑了上午未念完的那份,待拿过去,与嬴政说了,却见他又皱了眉头,说道:“阿房,先祖篇的竹简所说的都是些传奇空泛之事,你先跟我说说先王传吧。等先王传讲完就讲先公传,最后再与我说先祖之事。” 我心里诧异,好家伙,未来的始皇帝您真的是个六岁的稚儿么?从我第一篇所讲的竹简您就知道先祖篇并没有实用的内容,反而目的直指先王篇。 从周王室开始,到诸侯列国,每一个王室都有记载先祖篇,而所谓先祖篇记录的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比如嬴秦王室,先祖是女修吞玄鸟之卵所生,放在我上一辈子的话,就是生父不明的私生子。但为了有个好兆头好传说,变成了吞玄鸟卵生。 因玄鸟为黑,嬴秦王族也尚玄色,王上与王后的朝服皆为玄色,朝中大臣亦身着玄色官服,在子楚即位的庆典上,我有幸看到了满朝文武,简直就是黑漆漆一片。让我不由地想起传说中的乌衣国。 至于先公传则是嬴秦王族还未称王时的历代先公,若无他们的苦心经营和正确的政治策略,秦国也不可能有今日地位。而先王则是称王后,历代王上的纪事。这对于一个可能为王储的人来说,最需要懂得的就是从先王传中学会怎么为王。 嬴政看来真的是野心勃勃,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包括在元铭宫时,他对子楚直言欲往前殿,昭示着他对权力的*。 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是否会引起子楚的不满,仿佛他就有那个自信,他日后会是王。 “公子,那阿房今日就为您讲先王说吧。先从您的曾祖父先昭襄王说起,先昭襄王是历代先公先王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王了。”我答应了,便开始说道,若要讲先王篇,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嬴政的曾祖父,而先公篇,先穆公也是必讲之人。嬴秦的先公先王几乎就没有出现昏庸的人,每一代都有其对秦国特殊的贡献,每一代王,甚至是现在的子楚庄襄王,在政治上也有独到之处,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赢政先祖以驭兽发迹,善驭者定有识人用人的天赋,而历代秦公秦王很好地说明他们是善驭的传承者。 嬴政嘴角翘翘,让我坐到跪椅上离他最近的地方,他则仍保留着仰躺舒服的姿势,听我慢慢地讲他曾祖父的事迹。 一讲一听正渐入佳境,正在这时,门外一位寺人进来禀报道,“公子,夏宫太后娘娘过来了。” 我闻言停了讲说,夏太后居然现在过来了,难不成还是为了被赶走的宫奴珠儿?未免太掉份了吧? 显然嬴政也想到了,我望着他那刷子一样的眼睫毛往上一刷,漂亮的眼睛往寺人身上一扫,利索地说道,“去告诉夏宫太后,本公子不在。” 第8章 “好你个嬴政小儿!”夏太后已经走到门口了,刚好听到嬴政的话。本来就因为嬴政罚了她送来的宫奴珠儿,已让她十分丢面子。如今她亲自过来了,结果嬴政人在,却为了将她这个亲生祖母拒之门外而当她的面撒谎! 如何不让她怒火中烧! 夏太后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我立马站了起来,起得太急,一个趔趄扑倒在嬴政身上,两小儿脑门撞到一块了。 “哎哟,”我摸了一下额头,想起被我误伤的嬴政大人,赶紧坐起身把他扶起来,趁机摸了未来的始皇帝的额头。 “公子,你没事吧。你们还不快去请宫里郎中过来!公子的额头都红了!”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也为了扰乱夏太后找茬的思绪,我忙大声喊道。 嬴政都受伤了,等郎中来了,夏太后应该不会依依不挠吧。 嬴政似是明白我的主意一样,也摸着额头,看似撞得很严重一样。嘴上说着,“快去叫宫中郎中过来!” 哪知道,夏太后根本不吃这一套,嬴政要是撞傻了她才高兴呢,对着准备跑去找郎中的宫奴就道:“不许去!给本宫回来!” “不过是碰了一下,还想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夏太后冷哼,锐利的眼睛盯着我,“你这个小贱奴还敢在本宫面前虚张声势,来人,给我掌嘴!” 我一听下意识瞪了夏太后一眼,真的是遇到聪明人不怕,遇到个蠢的自己又还没有自保之力时真的是太可怕了。 夏太后刚下令,马上就看到夏太后手下的两个强壮的宫奴往我走来,就在我想要不要逃的时候,嬴政从跪塌上起身,站到我面前,对着左右立着迟疑不动的宫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两个以下犯上的贱奴给我拿下!” 宫奴想上前又惧怕夏太后淫威,她们本就是刚伺候嬴政不久的人,夏太后却是子楚的亲生母亲,是宫里的太后,若得罪了太后,她们也难有好下场。虽如此,但仍有三个在之前被嬴政打罚珠儿时震住了的,跨前一步挡在要抓我的那两个宫奴面前。 “好,很好,”嬴政扫过那些对他的命令迟疑了宫奴,极生气,他又笑了,对于他这种笑容,我已经能发现和高兴的时候笑出来的笑容有什么区别了。 我也不想挨巴掌,于是躲在挡在前边的宫奴的身后,感受到她们推推搡搡,为了壮胆,硬着头皮对着夏太后喊道:“夏太后,阿房是公子的宫奴,只有公子可以罚阿房,即使到王上面前理论,阿房也不怕。” 就算嬴政现在还只是个刚归来的王子,在秦宫还不成气候,但人道莫欺少年穷,我身为他的宫奴,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夏太后当着他的面打罚,让他丢面子。 何况,夏太后见我不在华姬太后身边而想要罚我,若我真被罚了,那就太对不住华姬太后一直对我的爱护了! “你们还不快把那个贱奴抓住!”夏太后气道,见两个强壮的宫奴都还抓不到我一个小儿,显然让她觉得极气。 “阿房,过来我这里!我看你们谁敢动她!”嬴政冲着我说道,主动张开手臂,把我护在身后。 看着他挺直的背,我突然有些小感动。不管如何,他肯对一个身为宫奴的我这么护着,作为一个王子,他也足够让我服气了。 小老板,以后我一定会真心为你着想的,我在心中暗想道。 “嬴政,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小贱奴忤逆本宫?”夏太后盯着嬴政的双眼简直要冒火了,“这个小贱奴一到你这里,就挑拨你将珠儿给打罚了去,珠儿是本宫亲自为你挑选的宫奴,你二话不说就将人赶回夏宫,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祖母?” “夏祖母,你到政儿这里,不也是为了一个宫奴而要责罚政儿么?难不成孙儿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以下犯上不敬尊上的宫奴?”嬴政也反问道。 你猜得没错,公子。我心道,您在夏氏眼里肯定没宫奴重要,她想你死在赵国已经一年多了,从小夏氏给你生下异母弟弟开始算起,整整一年零八十一天了呢。 当然这事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夏太后也不会真的说,没错,本宫眼里没有你这个孙子。于是场面僵住了。 伺候嬴政的那些宫奴虽然不敢对夏太后的人怎么样,但是好歹也知道站在嬴政身边护着,防着夏太后真的一怒之下命她的宫奴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给台阶下。 我一直在估计着时间,认为应该不会僵太久,因为夏氏本就不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我不信她能够跟嬴政大眼瞪小眼瞪一炷香时间。 但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夏氏这回好像真的很生气,如果不把我拿下办了,她恐怕以后都会茶不思饭不想。我察觉到她如毒蛇一样阴冷的视线,越发觉得不妙,嬴政似乎也察觉到夏氏在看我,主动把我个人挡住。 他比我现在要高一些,刚好挡住了夏氏的视线,夏氏冷笑,“真没想到,华姬调,教出了个小骚狐狸,这么大就将本宫的孙儿迷得神魂颠倒。” 我听到她这些污言秽语,怒火中烧,不怕死地回嘴道:“您身为太后,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口出恶言?您这是在辱没您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 看来夏氏以前背地里没少骂过华姬太后狐狸精或者是贱人,嘴贱的人即使当了太后,那张嘴依然干净不了。看来我有必要在事后给华姬太后打小报告,让夏氏去宗祠那里好好背背后宫戒言。 “本宫今日不把你这个小贱奴乱棍打死,本宫就妄为太后!”夏太后被我言语一激,气得亲自上前。 “夏祖母!你若上前一步,孙儿也恼了!”嬴政喝道。 恰在同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女音,“太妃,您这是为何事发怒呢?” 我一看明芝姑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简直就是看到救星,明芝姑姑踱步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位宫奴,端着些衣物配饰,“姑姑,你来啦。” 明芝姑姑听到我的话,示意我稍安勿躁,她柔柔地给嬴政行了个礼,说道:“明芝见过政公子,阿房可给政公子添麻烦了?” 嬴政摇头,“阿房并未给我添麻烦。” 明芝姑姑又看向夏太妃,“太妃,明芝仿佛听到您要处死阿房。阿房是经明芝教导,也是宗祠的下一辈掌事之一,她非一般宫奴,华姬太后将她赐与政公子,亦是希望阿房能够帮助政公子更好地熟悉秦宫诸事与宗祠之事。您若有什么不满,可去与太后娘娘说一声。” 不管夏太后脸色多难看,她继续说道,“明芝今日过来,是奉太后之令,为政公子备衣。王上已有意立政公子为王储,不过几日,旨意便会昭示下来,太妃,您虽是政公子长辈,但也不可对太子殿下无礼。” “什么!我儿何时说过要立他为王储?本宫为何不知道?”夏太后猛的听到明芝这么说,根本不信,“明芝,你虽是宗祠掌事,但也不可胡乱揣测王上旨意,否则本宫也可到宗祠惩处与你!” “太妃,明芝从不胡言,王上欲立夫人赵氏为王后,政公子是王上长子,亦是夫人嫡子,名正言顺的王储。王上立政公子为太子,亦名正言顺。您若还不知晓,明芝业已将此事告知您了。” 明芝姑姑一点都不怕夏太后发火,华姬太后本就猜测王上会立政公子为王储,在王上露出要立赵姬为王后的意思后,她便提议册封王后同时,也将王储一同立下。王上也同意了,只是还未明言昭示。 这事已经有王上的意思在里边,明芝今日奉太后之命为政公子备衣,又恰好遇上夏氏发威,便也就将此事说了。 我听到明芝姑姑说的事,原来子楚早有立嬴政为王储的意思,怪不得今日他这么爽快答应嬴政去前殿听事,想着我又偏头探看嬴政的脸色,见他好像一点都没因为明芝姑姑的话感到高兴啊震惊啊,非常淡定。 他就那么望着夏太后,看她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地变换脸色后,才说道:“今日夏祖母恐怕累了,你们还不送夏祖母回宫?” 夏太后已经深受打击,一是嬴政会被立为太子,二是原来在子楚心里,她这个亲生母亲居然比不上华姬那个女人。要册封王后,要立王储,甚至没有跟她提上一句,却已经和华姬那个女人商量好了! 我看着夏太后整个人都失去了刚刚那凶狠的气势,带着人离开了,我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明芝姑姑这时才过来揪了我的脸蛋一把,“方才若不是我正好过来,你是不是要挨上几棍了?平时好歹有几分小机灵,这时却不知道去找太后求救。”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夏太后都堵门口了,我初来乍到的又没有别的宫奴可以去华姬太后那儿通风报信。甚至连嬴政自己都还没能让这些宫奴敢得罪夏氏,只能怪华姬太后只派了我一个人过来,要是再多送一个,有同伴也方便行事啊。我心道说道,却没有回明芝姑姑,而是看看嬴政,生怕他觉得明芝姑姑落他面子,觉得他现在连自己的宫奴都护不住,于是岔开话说道:“明芝姑姑,王上真的要立政公子为太子了吗?” “是,”说着,明芝姑姑又给嬴政行了个礼,“明芝在此先给政公子道贺了。这次送过来的衣物,是前天依公子身形丈量所制,政公子先试试,若不合身不舒适,就让制衣宫奴新制一次。” “明芝姑姑不必客气。”嬴政说道。“衣物我待会再试,明芝姑姑,祖母说过,我可以自己挑选宫奴对吗?” “是的,政公子。”明芝闻言应道。 只见嬴政望着之前没有听从他命令的宫奴,那几个宫奴全都吓得跪了下来。 第9章 看着不听令的那些宫奴全都吓得跪在地上,额头伏地,嬴政转身坐回跪塌上,对明芝姑姑说道:“明芝姑姑,政还有事,您先回吧。”然后又看向我,“阿房,你送一下明芝姑姑。” “是。”我应道。 明芝姑姑也一委身,道:“公子既有事,那明芝便先告退了。” 说着她伸手牵了我的小手,道,“公子,明芝让阿房随我一道去见见太后。” 嬴政闻言,瞥了我一眼,道,“可。” 既然得了嬴政的允许,我便随明芝姑姑一道走了。 走到半路时,我才问道,“明芝姑姑,您让我去见太后,所为何事呢?”明芝姑姑不会突然说让我去见太后的,何况我今天才刚过来伺候嬴政,难不成太后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准备将我要回去? “等见到太后了,自会与你说。”明芝姑姑并没有答我的话。 好吧,明芝姑姑不说,那我肯定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我不由地随明芝姑姑加快了脚步。 待到太后宫中,看到华姬太后熟悉的身影,我突然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跟美人在一起就了,才大半天不见,我就想她了。“太后,阿房想你了。” 华姬太后听了,笑颜绽放,招手让我到她身边去,我快步走了过去,走到她身边,让她摸摸我的发顶,然后听她笑道:“还是这么调皮。” “阿房,你伺候了政公子大半天了,政公子如何?”华姬太后说完我,就直接问正事了。 我一听,诧异地抬头,问道华姬太后,“太后,阿房只伺候了政公子半天呢,公子是个好人呀。” “才半天,本宫就听说你挑拨政儿打罚了一个宫奴。”太后笑着说道。 “太后,方才我刚到公子住处时,夏太妃也在,正与政公子对峙僵持着,想要打杀这个小呆子。”明芝姑姑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嘴。 我眼皮跳跳,就听到华姬太后笑出了声,道,“阿房,你在本宫这里都不曾这般惹事,怎的换了个地方,才半天就闹了这么多事呢?” 我闻言,马上低头,“太后,这并非阿房所想,只是刚好遇上了。公子打罚的宫奴对公子不敬,并非阿房挑拨,只刚好那个宫奴是夏宫的人,公子落了夏宫的面子,夏太后欲为宫奴出头,阿房恰好让她瞧见,便差点挨罚了。” 我认为我纯粹是躺枪而已,夏太后刚好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我撞到她眼里。 华姬太后听了我的话,微凝眉,复又笑道,“夏氏仍是这般上不了台面。明芝,你是不是将王上欲册封赵姬为王后,政儿为太子之事告知了夏氏?” “是,太后,什么都瞒不过您。”明芝姑姑坦率地说道。 “呵呵,”华姬太后低声地笑了两句,“那夏氏恐怕又要睡不着了。” 我听到太后这么说,想到以夏氏的性格,恐怕真的如华姬太后说的那样,她为了这事夜不能寐。想着也觉得好笑。夏氏总认为子楚是她的亲生儿子,当上秦王后又封了她这个亲生母亲为太后,便认为她的地位比华姬太后要高多了。 但是事实上是,夏氏只有一个太后的名头罢了,华姬太后才真正拥有秦宫王室的太后权力。这种权力,有政治上的意义,甚至若子楚在不能理政的时候,太后有权决定一些军国大事。当然以夏太后的见识,她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的认知。而秦王子楚也并没有将这事告诉夏太后,或许就是防范自己亲生母亲因为无知而犯错吧。 子楚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母亲好,可是夏氏并不一定能够理解他的用心良苦。 华姬太后又问了我一些关于政公子的事,只是我并没有答出所以然来,一是刚接触他,我并不是很了解嬴政,二是我毕竟现在已经是嬴政的下属,待会我回去,嬴政肯定也会问我在华姬太后这里说了什么。我心里这么想着,便也就守口如瓶。 华姬太后见我没说出什么,也不为难我,只是食指轻点了我额头,嗔了我一句,“阿房现在心里只有政儿了。” 我的脸感觉有些发红,忙道,“阿房也喜欢太后啊,还喜欢明芝姑姑。“ 好不容易才从华姬太后的宫殿中出来,回到了嬴政的住处。我发现那些宫奴并没有被赶走,现在一个个严肃谨慎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让我很好奇,嬴政在我不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调,教了这些宫奴。 待我进去见过了嬴政,他手里拿着竹简和刻笔,右手边则有豪笔沾水,他正在学字,他头也没抬,只是听到他说:“阿房,过来看看我这个字写对了么?” 我听了过去,看他正在描着竹简上一个篆书法字,一笔一划写得有力,但很快水迹就干了,那个法字半隐不见。“公子这个法字写得很好。” “唔。”他低声应了一句。 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我等了很久,就不见他问我去华姬太后宫里到底有什么事,我心想难道就不好奇吗? 于是我一直在等他问,而他一直都专心地在练字,我在想我到底该不该和他说的时候,时间就这么流逝了。 一直到了晚上,嬴政已经沐浴完,坐在床头在玩着摆在一遍的小型编钟的时候,我察觉他一直都没有想睡的意思,才忍不住对他说道,“公子,阿房到太后宫殿里,太后问阿房有没有尽心伺候您,还问阿房珠儿被打罚的事。” 嬴政闻言,望着我翘起嘴角,道:“阿房,我又没问你,你怎么憋不住话呢?” 我见他这样说,显然是他不问而一直在等我自己说,现在我说了,他好像很高兴,便说道:“阿房觉得该告诉公子,阿房现在是伺候您的啊。” “嗯,你明白就好。”嬴政故意板着脸望着我,那张极好看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我听他的话想也没想就点头。 “阿房知道,阿房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公子。”我答应道。 “那太后祖母有没有说什么?”嬴政这才问道。 “太后说公子做得对,对以下犯上目无主子的宫奴要严惩,让阿房不得放肆。”我早想好了措辞,回答道。 嬴政这才笑了道,“好,我要就寝了。阿房你到外间去吧。” “是,公子。”我心里呼了一口气,果然我主动把事告诉他是做对了。 自明芝姑姑说王上欲立嬴政为太子的事后,过了两日,王上终于下了册封王后和太子的旨意。 赵姬被封为王后,而嬴政则正式被册封为太子。 听到旨意,我非常高兴,嬴政不仅被册封为太子,子楚甚至连嬴政当太子的师,保教导的人都已经选好了,证明他之前确实是已经在为立嬴政打算。 相比册封王后,反而显得没有嬴政被封太子那么隆重受子楚看重。赵姬甚至在册封旨意到后,过来看了嬴政一次,对子楚对她的不重视表示了不满。 但不论如何,这对于才归秦国不久的她和嬴政来说,这都是异常重大的喜事。身为王后,她已经可以和华姬太后平起平坐,而她的儿子会是下一任秦王。 嬴政却比赵姬要更坐稳得住,在册封大典还未举行时,他知道自己的教导之人,便已提前让宫奴去请,只为能够学得更早,更多学。 他的好学,让我也受到感染,日日陪同他一起看书练字。甚至开始尝试让他接受一些我的想法,包括我们在讨论竹简的笨重时,我提出了纸张这种东西。 “公子,如果能够换一种亦携带的物品记载这些文字,比如匈奴那边有人用羊皮制成的羊皮卷那样的东西,这种物品比羊皮卷更轻更薄却能书写,你觉得怎么样?”我问了嬴政道。 “有这种东西?”他闻言望向我,很感兴趣地问道。 “这只是阿房的一个设想,竹简毕竟太笨重了。”我说道,又将纸的好处说给嬴政听。 纸方便简洁,亦携带,对文字的记载和一些传承有极重的作用。我不知道纸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只是有些笼统的印象,知道木材是材料,需要熬制罢了。也知道它还不该出现在这个朝代,而如果我真的要为了记载写字轻便,想要将纸制出来,那么需要多长时间,我也不能肯定。 但是嬴政听了我的想法和提议,却很赞同,并支持我,丝毫不怕浪费人力财力物力,鼓动我去做。 我们就在这种欢快的气氛中等待册封大典的到来。 立储之事,大秦宫有人欢喜有人愁,子楚在朝事后,就被夏太后寻了过去。夏太后双眼红红地,以帕拭泪,对儿子道:“王上,母亲知道我不及华姬,但为何立后立王储之事您不曾与我说过一声,反而要我从华姬身边的掌事明芝口中得知?” “王上,你置母亲于何地?”夏太后又哭诉道,“再说那个赵姬,她不过是王上在赵国时的陪伴的人,何德何能王上欲立她为王后?嬴政小儿只六岁,立储又能看出他有何资质?” 子楚听得夏太后的话,简直就是头有两个大,“母亲,立后与王储乃是政事,并非母亲该管之事,示意寡人并不曾与您提起。” “胡说!那为何华姬你却与她说!”夏太后立刻说道! 子楚被噎得无言,不知该如何与夏太后解释,他终于有些后悔给母亲一个太后封号了,而在给之前他也并没有让母亲知道,她的太后封号与华姬太后真正的区别。 正在子楚想着该如何说的时候,突然大白天,屋里变暗了,猛地就听到殿外守着的宫奴大呼,“不好了,大日被食!不好了,大日被食!” 只见天空中之前还在照耀大地的太阳,正慢慢地慢慢地缺了,暗了,就像被什么给吞食了去,天地也跟着变暗了下来。 第10章 天地慢慢暗下来,宫里宫奴与寺人四下惊慌大呼时,我正在念书给嬴政听,嬴政习惯躺着闭眼听书,听到外边嘈杂的时候,他忽地睁开眼,猛地发现屋子暗了下来。又听到宫奴们大喊:“大日被食了!”他也有些惊慌,起身就要往屋外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宫奴们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我从周书与诗经中见过记载日食的记录,当时记载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周民恐,皆以鼓声震之,遂逐天狗,日复明。对于记载中,日食是绝对的不祥之兆,现在宫奴们所表现出来的也是如此,用鼓声锣声,希望将食日的天狗驱赶,驱赶他们自己心中的恐慌。 我本对日食并没有太过震惊,这只是一个自然现象。然而我猛地想到一点,日食发生的时机真的是太不巧了,嬴政才被立为王储不久,立储大典明日就要举行,现在居然发生了日食。作为不详的天象,可能会影响立储之事。 我想着又见嬴政要出屋去,赶忙放下竹简将嬴政拉住,““公子,不能出去!日食不可用眼直视,否则会有失明的危险!” “阿房,何为日食?”嬴政被我拉着,他回过头来看我。 我握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手心微凉,知道他对未知的,天地突然无光的景象感到震惊和惶恐,只是他在克制这种心里的害怕,我微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道:“公子,日食只是一种天象,常发生在朔日。它并没有任何可怕,大日只是被月亮挡住了,所以看起来像是被食了,天地无光。而有记载都将食日的视为天狗,外边的宫奴敲鼓是想赶走天狗,但其实并没有天狗。日食这种景象一般不过半刻钟便会消失,天地便会恢复正常了。” “是月挡住了大日?”嬴政听了我的话稍安定了些,却又问,“此刻是白日,并未见到月亮,它何以出现挡住大日。” 要给始皇帝解释日食出现的原理,我觉得好似有些困难,毕竟现在的人普遍相信天方夜谭,并不认为他们生活的天下其实是在一个球体上。我四下张望,看到一旁矮桌上有一套陶杯,过去从中取了三个过来。 “公子,您看,这三个陶杯分别代替日,月,地。”我将三个陶杯摆在嬴政面前,一一做好标记,然后对公子说道,“公子,日月都是圆的,对吧?” “是。”嬴政点头,“不过月亮时圆时缺。” “公子,阿房告诉您,不管是日,月,还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大地,其实都是圆的球体。球形,您知晓的,就如圆滚滚的果子一样。”我说道。 就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一样,嬴政看着我有些不信,“阿房,若我们住的地方是圆的,那么住在球底下的人不就会掉下去了么?” 我闻言,拿起茶壶往陶杯里倒流水,又找来细匙搅拌,对公子道:“公子,不管是日,月,还是地,它们都会自行转动,日出日落,月升月降,皆是因为大地自转造成的,而自转会产生吸引力,就如陶杯里搅拌转动的水,它们会对最中心有个聚力。我们生活在大地上,因为有这个聚力并不会飘到空中或者掉到哪里去。” “公子,您看明白了吗?”我看若有所思的嬴政,问道。 屋里又慢慢开始亮起来,我想日食应该是已经消失了,便对嬴政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先说日食吧,不管是日,月,地,它们都会自己转动,从不停歇,而除了自转,大地同时还会绕着大日转动,”我说着,将表示大地的陶杯绕着大日陶杯转了一圈,又道:“同时月亮也会绕着大地转动。日食就是月亮它绕着大地转动时刚好挡在大地和大日中间。有记载的日食,通常这种天象发生都是在朔日。” 朔日,即是农历初一。 “阿房,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从何处而来的?”嬴政在听过我的解释后,忍不住拉过我的手,让我坐到他身边,然后望着我问,“阿房,你说的我从未听过,却觉得你说的比天方夜谭更让我相信。你真的不是天女吗?” 生而知之,知道许多常人无法得知的事情。 我在嬴政专注的目光下忍不住低头,这个在第一世最普遍的常识,却让未来的始皇帝把我当成了天女,我实在是有些惭愧。但我确实无法解释说这是从竹简得来,若说了,嬴政要我翻出那份竹简给他念,我该怎么办?我只能答道,“公子,这是阿房梦中所知。” 嬴政听了非常高兴,“阿房,你果然非常人!独得上天所爱。” 而他却拥有上天厚爱的宠儿! 显然嬴政已经在我的讲说解释下,已经忘记了对日食的恐慌,很快将注意力放在追问我梦中学了多少常人不知道的事。 但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日食给大秦宫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日食刚发生时,子楚正与夏太后一起,夏太后惊慌地扑到子楚身上,子楚亦是对此天象感到恐慌,只是比夏太后要镇定多了。等天又亮后,夏太后厉声说道:“王上,您不该立赵姬为后,嬴政为储!大日被食,这是上天给的警示!” 子楚心中也对此不平静,他对夏太后道:“母亲,此事容后再议。” 在这之前,他要回朝平息这次大日被食带来的影响,还要问玉楼监天令天象所出到底有何警示。 但出乎子楚所料,日食之后秦宫流言四起,秦国贵族也开始传着不可封后立储,否则为何王上旨意一出,大日就被食了呢。秦宫流言被华姬太后一力压了下来,可是嬴秦宗祠这次却也插了一手,认为天象所示,王上不该立嬴政为储。就这样,流言慢慢地从贵族扩大到平民。 原本已选定的举行立储大典的日子也被延后了,而玉楼监天令在各方的压力下居然也认为大日被食昭示着立储不详。 赵姬为不能举行立后大典,嬴政立储被阻之事特意到王上耳边哭诉一番,但得到了子楚的敷衍,让她暂回元铭宫。 这些事都一一传到了嬴政耳里,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沉稳的小大人,若不是细心发现他夜里辗转不眠,前去询问,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可能我还以为他是不在乎的。但嬴政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有再多的心思,他也如今只是个盼望成长的孩子。 “阿房,要是我不能被立为太子,你还会伺候我吗?” 嬴政睡不着,我就陪他一起坐在床头,听到他这么问,我应道,“公子,太后让阿房过来的时候,王上还没册封您为太子呢。所以公子不管是公子,还是太子,阿房都跟着您。” “阿房,我真的是不详之人吗?”嬴政又问道,这两天他一直想起还在赵国时的事,母亲曾在父王逃回国那些日子,常说他是不详的,若没有他,母亲早就与父王一起回到秦国了。长大到现在,颠沛流离没过上几日安稳日子,好不容易回到秦宫,当回了王子,可是依旧祸事相伴,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详。 “公子,您为什么要相信那些无知的人说的那些话呢?”我又说道,我不知道嬴政因何消沉,但我不想他因为监天令的那些胡话而不开心,“如果一定要将日食这一天象附上一层含义,那阿房相信并不是不祥之兆。” “孟子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您是成就大事的人,所以您不比别的王子过得安稳舒适,会遇到上天给您的一些磨练。您经过这些困苦磨练,必定会更出色。您在赵国经历过了什么,阿房不知道,但您最终活着回来了大秦,就意味着王者不死。上天认定的王,即使给您再危险的磨练,您也会活着,直到您真正成为王。”我望着嬴政很认真地说道,“而阿房相信,这次日食天象说明,公子以后会是伟大的王,是会让天地失色的王!” 你以后会是横扫六国一统中原的皇帝啊! “是,我会是注定的王,以后会让天地失色的王!”嬴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拉着我的手,得意道,“我相信阿房,阿房是天女,什么监天令都不如你!” 说着他又道,“明日我要去找父王,不过是一个天象,便有人想左右立储之事,哼,当我还是三岁稚儿么?” “公子英明,”我赞同道,“夜已深,公子今日不该再熬夜了,该就寝了。” “好阿房,谢谢你。”嬴政答应了入寝之事,临睡前又对我说道。 我听后,低头看着他笑,“这是阿房该做的。” “阿房,你长得真好看。”嬴政眼睛闭上之后又说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又笑了,心里对他的夸赞说了一句谢谢,才轻手轻脚出了外间,也躺回去了。 第二日天明,嬴政就去前殿找了王上子楚,因为我并不能去前殿,所以没有跟去。 前殿中,宗室大臣,秦国贵族和丞相吕不韦一派正为立储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宗室大臣,贵族之人皆以日食天象警示嬴政不得为储,而吕不韦则是坚定地站在赵姬和嬴政母子这一边。 王上子楚则是沉默,嬴政出现在前殿的时候,争吵声都安静了下来。 子楚看到嬴政,微诧异,复又问,“政儿何事过来?” “为立储之事。”嬴政言简意赅,他扫过反对他为储的那些人,说道,“诸卿皆为天象之事欲父王废储,日食天象何解,可有明言政不可为储君?” “宗令,你说,天象可有明言是为政之事方降下天象?”嬴政指着叫唤得最欢的宗令,大声问道。 子楚就坐在上头看着嬴政质问大臣,嘴角微挂着笑,并没有阻止。 “公子,此乃监天令得出的天象示言!”宗令被嬴政一个六岁稚儿质问,虽嬴政是王子,他亦觉得脸上无光,何况是一个被天象视为不祥的王子。 “监天令亦是人,天象示警乃是其一家所言!若监天令真有能可预示天象,为何会出现大日被食,监天令却丝毫不知?可见监天令之无能!”嬴政义正言辞地说道,“而诸卿只为流言便欲要挟父王废储,若尔等认为此次天象与父王有关,是否也要父王自罪于大秦?” “小儿妄言!”嬴政这一不尊犯上的帽子狠狠一扣,宗令被激得口不择言,往子楚面前一跪便道,“王上,臣绝无这等大逆不道之心。” 第11章 子楚看着跪下的宗令,脸上带笑,望向之前一力反对嬴政为储的宗室大臣和那些贵族,说道:“如政儿所言,尔等信监天令甚于寡人。自谣言起,寡人便欲诸卿自行分辨其中道理,不想诸卿仍负寡人之心。” 宗室大臣,贵族等人听到子楚的话,全都吓得跪了下来,原来监天令的预言王上一直都心里有数,他王上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曾想要废储,而是要借日食之事为政公子扫清为储障碍。 嬴政立在堂下,呆呆地望着他的父王,原来父王竟然为他做到了这种地步。他原本以为父王这些天都在考虑废储一事,却没想到父王只是为了等看清所有反对他为储的人。 他的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激荡的情怀,父王其实自始至终都心里都有他这个长子。 “诸位爱卿,平身吧。监天令疏忽职守,玩弄天意,寡人已将他下罪,尔等亦是受其蒙蔽之人,下朝后需自省三日。”子楚见堂下黑压压跪满了人,他手里把玩了一下王印,等见有人已额头沁汗,才又开口。“关于立储大典,自这日食一事已受推延,宗令,待新任监天令受任,卜出吉日,宗祠务必将立储大典办好。” “是,王上!”宗令头上的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到地上,可是他擦都不敢擦,他应道,又转头对嬴政磕了个头,“公子,臣先时言语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嬴政见他当着众位大臣如此说,哪里会不知道他是怕自己当上了王储以后找他麻烦,想趁众大臣皆在,得自己一个见谅,果然打的好主意。 他还未开口,就见父王已给了他一个眼色,那些少儿气盛的话他吞回了肚子里,朗声道:“宗令大人与诸卿也是一时受谣言蒙蔽,如今业已明白,政便不追究了。可若有下回,再有此等狭言逼君之事,政必不答应。” “公子放心,万无下回。”先时反对嬴政的人皆俯首应是。 子楚见嬴政仍是带有小儿之气,却也算做得很好了,便也道,“众位爱卿,政儿是寡人认定的王储,尔等谨记。” 说着,子楚微扬右手,宦者便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下朝了,子楚已起身,嬴政随子楚一道离去。一路,父子无话,直到回到了大正宫,历代秦王的所住的宫殿,子楚挥退了宫奴,内殿只剩父子二人。 嬴政看着父王如山一样的背影,忽的跪了下去,声音带着哽咽道:“父王!”政儿一直都不知道您为政儿做了这么多。他心里说道,却说不出口。 子楚转身,俯身将他扶起来,“政儿,你今日做得很好。” “政儿,你知道吗?这次也是父王对你的考验。”子楚坐到榻上,让嬴政可以与他平视,才说道,“父王从决定立你为储时就从未想过废弃你,只是父王想知道政儿有没有对太子之位必得的心,能不能靠自己面对此事。” “父王,儿……”嬴政开口想说他有这个心,但被父王打断了。 “政儿,寡人还在赵为质,未遇吕相前,朝不保夕,日夜想回大秦,但那时只觉是奢望,遇上吕相后,纵然寡人心知吕相亦不过是为奇货可居,但对于寡人却是唯一翻身机会。在赵筹谋回国,寡人为了让吕相安心立了你母亲夫人,你的降生其实并不在寡人预计之内。因为寡人不想自己的孩子亦受在赵国为质之苦,然而你出生了,出生在秦赵两国最是交恶之时,寡人时刻会遭赵国坑杀,心中惶然时,寡人听到你出生时的啼哭,欲放弃的心又坚定下来。” “后来,你四岁时,大秦又与赵国交战,赵已决定派兵将为质的寡人处死,仓促之下,寡人逃了回来,而却将你与你母亲托付于你母亲的母族。寡人最不希望自己的子嗣在赵为质,可是你最终却仍与寡人一样受这种苦。寡人归国后,最想的便是成为王储,成为秦王,这样,赵国便不敢轻易动你,寡人也可以以国名义将你和你母亲接回国。” “在归国后,给寡人最大恩德的便是华姬太后,若非她认寡人为继子,寡人便不可能有今日。纵使寡人又封了亲生母亲为夏太后,但依旧感激她。寡人即位后,华姬太后也不曾擅权,在寡人为政之初,若遇到难题,太后亦是先王留下的可与寡人参详政事之人。” 嬴政听着父王认真地在与他说那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感动之余紧紧地拉着父王的手,他知道父王也在赵为质过,但不曾知道父王所受过的那些苦,更不知道其实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 “政儿,寡人最遗憾便是为王储时间短,为王所需学的,你的祖父并没有来得及教导寡人,而寡人一切都在自己摸索。寡人不希望政儿也是如此,受寡人吃过的苦头,所以如今便立你为储,多跟在寡人身边,多看多听多问,寡人也不会替政儿将前路全然铺好。政儿,不要让寡人失望。” “父王,政儿不会让你失望!”嬴政终是忍不住,幼小的身躯伏在子楚怀里,泪染湿了子楚胸襟。 子楚拍了拍嬴政的背,轻声哄道,“好了,政儿是男儿,莫做小女儿状。父王还有一事欲与你说,原监天令不能为寡人所用,已经下罪。新的监天令,寡人欲让阿房以天女身份担当。” “为何要让阿房任监天令?”嬴政一听,立刻抬头,反对道:“父王,阿房是政儿宫奴,且大臣不会同意让一个七岁稚女担任监天令!” 阿房本就年纪小,冒然让她担任监天令,只会将她推到众人面前用火烤!虽然他认为阿房肯定比原监天令要有本事得多。但是阿房是他一个人的,他一点都不想让阿房去当什么监天令。 “政儿,你为何如此反对?寡人曾说过,你不能将阿房当一般宫奴对待,关键时候,她可以为你所用。”子楚望着反对他决定的儿子,对他说道,“在阿房预言地动那一年,先王便欲让阿房进玉楼,只是太后以阿房年纪小推了。这次日食,寡人知道阿房给你说的关于日食的那些事,便可确定她与玉楼有缘,足可担任监天令。” “何况,政儿,若寡人可一意孤行,将阿房一稚儿推至监天令一职,众臣却无人敢再反对,寡人才可称真正大权在握。”子楚用力地按了一下嬴政的肩膀,“寡人欲政出必行,阿房任监天令,也是寡人对朝中各方的试探。” “父王,阿房只是您的一颗棋子。”嬴政看着子楚,皱着眉头道,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父王为了制衡朝中大臣,大权在握,阿房变成了他试探各方反应的棋子。阿房是他看重的人。“父王,政儿不想阿房任监天令,她是政儿的宫奴。” 嬴政并没有让步,而是与子楚对视,监天令虽然可以让阿房脱离宫奴身份,但也让阿房可以不再跟着他,他不想失去阿房。而若父王并没有让阿房成功当上监天令,阿房的下场只会连宫奴都不如,甚至连他现在都保不住她。 子楚听到嬴政的话,突然望着他笑了,只听他道:“政儿,阿房才伺候你多久?” “回父王,已有半旬之久。”嬴政想了想,说道。 “你很喜欢她?”子楚又问道。 嬴政闻言毫不回避,直接道,“政儿喜欢阿房,她是除了父王,母亲,对政儿最好的人。”虽然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人,也不知道阿房为何对他那么好,但他能察觉到阿房是真心为他的,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辜负任何一个真心为他着想的人。 “哈哈哈哈,政儿,你还小。你现在还不懂,待你成为了父王这样的人后,你就会知道,就算再喜欢的人,总有一天你需要舍弃的时候,也会选择舍弃。”子楚低沉地笑了,“就像父王当初无法带走年幼的你一样。” 嬴政定定地看着子楚的眼睛,道,“父王,不要再提起已经过去的事。政儿现在在您身边了。” 子楚闻言,伸手摸了摸嬴政的额头,笑道:“寡人还记得政儿刚回国时,见到寡人有如刺猬一样。” 说着,他又道,“罢了,既然你喜欢阿房,就让她跟着你吧。监天令寡人再另择人选。” “政儿谢过父王。”嬴政闻言,立刻笑了。 “好了,你该回去了,有空也可去见见你母亲。”子楚看着嬴政,又摸摸了他的发顶,无奈地笑了。 “是,政儿一会就去见母亲。”嬴政应道。 待嬴政离开大正宫后,贴身宦者明林进来,子楚对他才摇头叹道,“政儿还是太小了。” 大秦宫的太监并不称呼为太监,有地位的称之为宦人或宦者,普通的则唤寺人。明林是一位很老的宦者,他伺候过先昭襄王,先孝文王,亦是先孝文王驾崩前留给子楚的人,子楚对他也非常信任。 “王上,太子还有您看着,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您的苦心。”明林低声说道。 “明林,寡人身有暗疾,此事只有你与丞相知道。从今日之事可看出政儿虽出色,但他还有幼儿懵懂天真。寡人不知自己是否能等到政儿成人,若哪一日寡人突然驾崩,政儿还不可主宰整个大秦,届时必会受制于人。政儿即位,赵姬为太后,她才德并不如华姬太后,在政儿未成年时按制由她监国,寡人并不放心。到时政儿仓促长大,明白有许多事是他无法掌控的时候,寡人不知他可否接受得了。”子楚又低叹道。“或者就此毁了自己,亦或者最后成为真正的王,这是对与政儿来说这样的经历太痛太难,他从小就受了那么多苦,寡人不忍心看他无人可依靠时遇到那样不可掌握的事。只希望能够在现在看着他经历这些,寡人就在一旁,时刻可以教导他。” “所以王上此次也是为了考验太子?”明林是早已知道子楚罢黜监天令,欲将阿房推出做筏子的人。 “阿房是终究是华姬太后的人,虽太后对大秦没有坏心,但她对华氏一族有私心。她打什么主意,寡人也清楚。阿房若不能在这么短的日子得政儿喜爱与信任,寡人也不舍得将她推出来。因太后对寡人恩德,华氏一族在大秦朝中势力,寡人一直未动亦受此辖制,寡人不希望政儿日后也受此影响。只不过,寡人已答应政儿不让阿房任监天令,寡人亦不能食言。”子楚说道。 “那王上又何必再为此事烦恼。”明林道。 “寡人矛盾,只盼政儿长大,又不欲政儿对寡人失望。”子楚笑道,“可寡人不得不让政儿明白,在他羽翼未丰还不可随心所欲前,他要学会如何应对。” “王上已有决定了?”明林平静地问道。 “是,寡人不会对政儿食言,但会让政儿亲手将阿房推到监天令的位置。”子楚望着窗外绿色,沉声说道。“大秦未来的王,不可让人左右,亦要懂得舍弃。” 第12章 日食掀起的废储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嬴政自那次去了前朝后回来,并没有向我这个下属透露他在前朝的作为,所以我并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很高兴嬴政成功地度过了此次危机,特意去采了艾草给他扫扫霉运,他很配合,我感觉到经过这次风波,嬴政好像更平易近人了,起码不会让我感觉到喜怒无常,或者要很小心才能察觉到他的情绪。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非常好,老板和气又好学,让我觉得自己非常有用有价值。 很快,立储大典就到了。因为子楚一直未选定监天令的人选,立储大典最后由宗祠选了吉日,终于举办了。嬴政成为太子之后,更忙了。他每日除了上午要去前朝听事,下午便由师,保教导,晚间则继续看竹简或者是到王上子楚那里待着。即使这个时候我并不曾随嬴政一起去见秦王子楚,我也知道子楚必是在晚上时教导嬴政为王之术。 帝王之术绝不是只靠读书识字,由师傅教导便能够学会的,最容易让一个王储成长的便是由王上亲自教导,只有为王的人才能够教导出另一个王。 日子在嬴政忙碌的同时过得飞快,快到眨眼嬴政回归秦国被封为太子后,两年就过去了。嬴政已经八岁了,这两年随着他学的越多,懂的越多,竹简看得越多,他就越发关注我业余造纸的事情。 我自从提出要造纸后,嬴政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而我白日除了要伺候他,还要留出三个时辰随明芝姑姑学习,晚上嬴政若在太子殿,我也依旧要做好一个宫奴的分内之事。造纸之事只能抽空做实验,这样进度就慢了下来,又不能将这事宣扬出去,两年做个实验的次数也手指头数的清。 嬴政虽然记着这事,但也从来不催,不知为何有天他从大正宫回来后,他让我过去,问道:“阿房,你所说的造纸之术进展如何了?” “嗯?太子,才刚琢磨出些眉目。”我老实地回答道,自从立储大典后,我便改口称他为太子了。 嬴政听了我的话,微皱眉,“阿房,你有办法早日将纸造出来么?” 两年都没催,现在突然这么问,我正为难地想着这事的可行性,就见嬴政又说道,“孤每日见父王要批几车竹简,常要批注至三更,竹简厚重,有大臣常有一事上奏,便可写几份竹简,实在是不便之极。何况为父王着想,不欲他如此劳累。” 我闻言抬头,自从嬴政真正成为太子之后,他和子楚的感情日渐深厚,我仍记得他刚到大秦宫,即使他不曾露出对子楚的丝毫不满,也能感受到他对这位父亲的陌生和排斥。我想可能是子楚逃离赵国时抛弃他和赵姬母子时留下了伤痕,然而在我不知不觉中,子楚就抹平了嬴政心里的那道横沟,且让嬴政对他崇拜和依赖,信服又尊敬爱戴。 能当上秦王的人一点都不简单,若要我说,如果在嬴政心里排位,子楚现在肯定排在赵姬面前。 赵姬自从当上王后之后,从她的行事作风已经能察觉到她已经对权力有了贪欲了,几次在正式场合欲与华姬太后争锋,只是她很谨慎,闹得并不大,而华姬太后许是倦怠,对此并无太大的反应。这导致赵姬越发开始显露她欲为大秦后宫之主的心,因为忙着争权夺利,对嬴政的关心便少了。 除了嬴政去拜见她,她关怀几句,或者是赏赐一下东西,就再也没多的了,对比起来,子楚就完全是个贴心的合格的父亲。 从我隔几日能听到嬴政说父王如何,到现在几乎每日嬴政都会与我说一下他父王的事,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父子关系密切起来。 我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事,毕竟嬴政亲近子楚,可以淡化赵姬这位母亲对他的影响,这样若有以后发生的那些事,那么嬴政也许不会太伤心? “太子,阿房会加快造纸的进度,只是王上知道这事么?”我问道,嬴政关心他父王的身体,若子楚知道了,必定会非常高兴。 “孤还未告知父王,等你造出纸后,孤在父王生辰的时候献上。”嬴政想着便道,纸的价值不仅他觉得大,他相信父王也一定能看出纸的用处之广。父王若能得到纸张,必会非常高兴,想到这点,嬴政心里也觉得开心。 我抬头就看到嬴政眼睛发亮地望着我,满眼的期许,离子楚生辰才一个月的时间,我实在没把握打包票自己一定能赶在这之前造出纸来。可是看到嬴政这么期待,我实在不想让他失望,便满口答应下来。 “太子,阿房不会让您失望的。”我才回道。 就见嬴政已经高兴得在小编钟上乱敲了,边敲边哼,“阿房,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看着他那样子,也忍不住低头笑了。 相处一年多了,我和嬴政的关系也极佳,虽然他是我顶头老大,但是平时我们更像玩伴和朋友,他对待我也从不将我当奴隶那般。比起待在华姬太后身边,我觉得嬴政能够让我更放松,也许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吧。 嬴政与我说过此事之后,我就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专心研究造纸之事。 明芝姑姑教导我的时间也被造纸的事给占了,明芝姑姑在让宫奴寻了我几次后,见我没有过去见她后,她气急败坏地亲自到太子殿来找我了。 原本造纸之事就是秘密进行,嬴政自从当了太子之后,就远离了后宫,宫殿独立在大正宫另一处,因此干私活比较方便。现在我变成了负责造纸的人,嬴政还派了两个宫奴帮我的忙,我每日忙着熬纸浆,带着两个宫奴不停地实验,实在是没有空去明芝姑姑那儿学习。 明芝姑姑来找我的时候,我正经历了第两百八十一次失败,我一听到宫奴报说明芝姑姑来了,一个激动把刚熬好的浆汁打翻到草灰里,我心痛地看了那些浆汁一眼,又忙用清水泼了一把脸,匆匆跑去正殿见明芝姑姑。 明芝姑姑一看到我一身狼狈,原本就因为我最近的不上进生气,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待我向她问好,拉过我就说:“阿房,最近你在做何事,何至于连教导学习之事都落下了?”说着她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的衣着,然后扶额,“阿房,昔日教导你都忘到耳后去了么?你看看你,现在哪有一丝齐整淑女的样子?” 我低头一看,襦裙被浆汁打湿我都没注意,因来得匆匆,身上的衣物根本没来得及看,怪不得明芝姑姑会这么生气,她一直想把我打造成知书达理的掌事啊。 “姑姑,阿房最近有事,但每夜都有温书,不曾落下功课。”我忙讨好道。 明芝姑姑只要一对上我讨好的眼神,她就没力气生我的气了,只见她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无奈道,“你啊,就知道姑姑心软。你最近为何事而忙?” “姑姑,这事阿房现在还不能告诉您。”我忙道。嬴政说好的要保密,我之前也是一个人暗暗琢磨,现在又埋头苦干,自然就没有将造纸之事宣扬出去。 明芝姑姑望了我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道,“若是这般,那姑姑也不逼你说。华姬太后最近身子有些不适,你若得空,也得去拜见一下。” “什么,太后身体不适?”我诧异又有些吃惊,太子殿已经算是消息比较灵通的地方,而我身为嬴政的贴身宫奴,知道的事也比一般人多,可是华姬太后身体不适,我居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姑姑,太后到底怎么了?”我拉着明芝姑姑的衣袖低声问道,瞒得这么紧,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华姬太后对我的恩德我绝对不会忘记,更加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明芝姑姑想到华姬太后,微叹了口气,说道:“阿房,本这几日姑姑让你到太后宫殿教导你,便是想与你说太后之事,哪知你次次推脱,你实在是……” 我内疚顿时涌满胸腔,“姑姑,阿房现在跟你过去,阿房要见太后。” “太子殿下到。” 我才要跟明芝姑姑去,就听到嬴政回来了,嬴政一进内,我和明芝姑姑立刻给他见礼,就听见他问我,“阿房,孤刚听到你要去见太后,怎么了?”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明芝姑姑。 嬴政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太子了,威仪更胜,明芝姑姑一点都不敢轻觊这个小太子。 我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答嬴政,明芝姑姑明显不想让别人知道太后身体不适的事,这一想,便有些停顿,我对嬴政道,“太子,阿房…想太后了。” 说完我抬头看到嬴政挑起眉头,挥手让我去,“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明芝去一趟吧。” “是,谢殿下。”我因为心急,并没有去注意其他,就跟明芝姑姑离开了。 我到了华姬太后宫殿,见到了华姬太后后,我看到太后脸色苍白,显然已经病了有一阵子了,她看到我来了,露出了一丝笑意,依旧是柔柔地说道,“阿房来了啊。” 我从不曾见过华姬太后这么虚弱的样子,她在我眼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绝色美人,鲜活又高贵的人物,我从没有想过她哪天会因为生病而倒下,我忙跪坐过去,“太后,您没有召唤郎中么?您到底如何,哪里不舒服,阿房想想看过的医书可以医治的法子?” “你莫担心,宫中郎中已经给本宫看过了,本宫修养一阵子就行。”太后笑了笑,轻轻说道,“到底是老了,身子骨虚了,不比年轻的时候。这几日本宫常梦到孝文王,想是王上也想本宫了。” 太后带着回忆的眼神让我觉得心悸,我忙道,“太后,先孝文王定是怕您让自己过得不好,所以入您的梦中,希望让您好好爱惜自己。” “是啊,太后,阿房说的没错。”明芝姑姑也道。 “自从他走了之后,还有谁会比他爱惜本宫?”华姬太后轻叹,她还未成为先孝文王的夫人时,先孝文王已有许多侍妾,也为他育有儿女,而她虽出身楚国贵族,到秦国也只是俘虏身份,被孝文王一眼看中,立为夫人,从此独宠一生。孝文王对她之心亦如她爱他之心一般,若他真要她一同到黄泉相伴,她也无怨。 我见太后这状态,明显和她往常不一般,孝文王驾崩的时候,太后纵使心痛难忍,也坚持着完成孝文王遗旨,扶持子楚坐稳王位,从不曾有过现在这般恍惚虚弱的样子。 我又劝了几句,见太后并没有听进去,只沉浸在昔日孝文王与她的美好时光中,我只能拉着明芝姑姑,私底下询问。 “明芝姑姑,太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常常想及先孝文王?”我觉得太后这样子不正常,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对,便问道。 “一月前,之前只是偶尔提起,最近却是有些…常常想着,也听不进我的劝,我见太后日渐虚弱,觉得这般不甚好,便找了郎中,郎中却道忧思过重,其余无碍,让我等多劝解一番即可。太后也不许我说出去,道不可大惊小怪,扰了她与先王梦中相会。”明芝姑姑说到最后,觉得实在不好启齿。 “一月了,整整一月多了,姑姑,这事儿很不对劲。”我直觉告诉我华姬太后现在这样子要么是中邪了要么就是不小心遭了什么暗害了。 可是华姬太后一向是个有手段有能力的人,大秦后宫哪位有本事暗害于她? 明芝姑姑听到我这么说,也道,“姑姑也觉得不对,但却又找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以先孝文王对太后的恩德与爱重,太后思念孝文王又有何不对,若不念才是无心之人。只是思念过了,也会要命的。现在太后这样子,姑姑是真担心。” “太后不会无缘无故陷入哀思的,定是有什么引起了她对先王的思念。姑姑,最近太后有什么别的习惯或者是常用的,常让人去做的事?”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我只能发挥想象力,查找原因。 我才问完,还未听明芝姑姑细说,就听见宫奴来报,说太子殿一个宫奴过来让我回去了,我一看外头的天色,心中登时噔了一下,想到造纸的事,还有晚上答应给嬴政说书的事已经过了时间了。暗道,“完了,坏事了!” “姑姑,我现在得回去了,明儿我有空就立刻过来。”我忙说道。“姑姑,你平日多开解太后,多让太后出殿外走走,散心透气,兴许太后心情愉快了,就不会常常哀思先王了。” “嗯,姑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明芝姑姑见我像是有什么急事,我现在毕竟也不是太后宫里的,而是太子的宫奴,也不多留,就让我快去了。 第13章 我匆匆地回到太子殿,见到嬴政的时候,嬴政正立在编钟面前,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应该是不高兴了,可能是因为我忘记了时间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事情。 他刚沐浴完,穿着柔软的里衣,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我看到他发丝还是湿漉漉的,忙道,“太子,阿房帮你擦干长发。” “不必,”他拒绝道,又唤了一声,“灵妲,给孤擦头发。” “是,太子。”我身边左侧立着的一位宫奴柔声应道,从架上拿了帕子,越过我就上前去了。 我无言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了危机感,从前嬴政沐浴后,洗了头,只会要我帮他擦头发,这次居然当着我的面换别人了。我心里琢磨他现在到底有多生我的气,我知道自己错了,答应他的事却因为别的事而耽搁了,想道歉,可是嬴政现在这个态度根本就没有让我有开口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我回来是跪见嬴政的,他不开口,我连站起来都不行。我一直在等,看着灵妲给嬴政擦干了头发,被嬴政挥退,看着嬴政手持竹简倚坐床头认真地看,丝毫不曾抬头看我。我也没有出声,我心里涌起了委屈,虽然我知道我并没有资格委屈,我对于这个大秦宫的主子们来说,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宫奴。 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在这期间,嬴政已经看完了近十份竹简,我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朝代的等级森严,动辄草菅人命,可却也从不曾跪那么久,即使小时候被俘送到秦宫当宫奴,也不曾这么跪过。 在我觉得自己的腿要被废掉的时候,嬴政终于开口了,“阿房,你知错了么?” “知道了。”即使我不知道,我也不会说出来,在嬴政开口的那一刹那,其实我很想堵他一句,我没有错!但是现实让我显得很没骨气,我只想他看在我老实认错的份上,放我回去休息吧。 “起来吧。”他轻声地说了一句。 我听到这一句,如临大赦,慢慢地站起来,只是血液不畅通,强忍着麻痛站直,还得感谢嬴政一句,“是,阿房谢太子饶恕。” 嬴政看着我狼狈又强撑的样子,他微皱眉,道,“你知道错在哪里了么?”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别人问你知道你哪里做错了吗这类的问题,尤其是我并不觉得自己错得多离谱的时候。只是嬴政这么问,我还是得回答,“太子,阿房不该错过与您说书的时辰。” “哈,”嬴政轻挑眉,“阿房,你果然不知道孤为何罚你。” 他说着踱步到我面前,伸手揪住我的一缕发丝,“孤不想你去太后殿中,阿房,你记住,你是孤的宫奴。”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嬴政,辩道,“太子,阿房自始至终都知道是您的宫奴。但,太后对阿房有恩,太后凤体不适,阿房只是……” “祖母对大秦宫何人无恩?不管是你,是我,还是父王,她对我们都有恩!”嬴政猛地打断我道,突然他又笑着问了一句,“若是太后与孤同时有事,阿房,你会选择恩还是主?” 太子,您别这般为难我啊!我简直额角青筋暴起,这种问题有点像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到底救哪一个?要是这个问题还好,因为我不会游泳,但是嬴政现在问我到底是选择恩情还是选择主子,就说你是要忠心还是想道义,不管选择哪一种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殿下,不管任何事,只要与您有关,阿房都自始至终站在您这边,即使面对太后。”我很坚定地说道。太后对我有恩,但是恩情不能保证我现在的生存问题,比如面对眼前的嬴政,我只能将这恩情埋在心底默默感激。 “阿房,你记住你今日的话。”嬴政又一次提醒我了,我点头,只差对天发誓的时候,就听他又说道,“你这段日子安心地造纸,太后那边的事你不许再过去了。不管是明芝姑姑亲自过来也好,你都不许出太子殿。” “为什么?殿下,今日明芝姑姑让阿房过去,是因为太后病重。若阿房不闻不问,那便是无心无情之人。”我听着嬴政的要求,没忍住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 “孤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太后病重自有郎中操心,你又能做些什么?”嬴政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刚刚才说过的话,现在就忘了?” “太子殿下!太后病重并没有那么简单,阿房只是……”我忙辩解,却又被嬴政打断。 “阿房,你听不懂孤的话么?”嬴政冷声打断我的话,道,“你再去外头跪半个时辰!若让孤发现你私自去太后处,定不轻饶你。”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嬴政,“为什么?”为什么?太后也对您有恩,为什么您听到太后病重无动于衷? 嬴政显然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转身离开。 我对着他的背影顿了一会,带着不甘到外边去,再次跪下。一边跪,一边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感觉而流下的泪。我想到嬴政知道太后身体不适后的反应,他明显就不觉得吃惊,可见他肯定比我要先知道这消息。 而听我说到太后病重有内情非但不重视,还要将我禁在太子殿不让我探查,若我不是清楚嬴政与太后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我甚至要怀疑这事是不是和嬴政有关。 想着,猛地,我想到了一点,太子和太后没有利益冲突,但是王后赵姬却有,赵姬一直想要取代太后在秦宫和宗祠中的地位!嬴政这样的反应,是不是间接说明他还知道别的事,指明这事跟赵姬有关?他不想我和明芝姑姑参详帮忙,是为了维护他的母亲赵姬,于是选择了牺牲太后! 想通了这一点,我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跪完半个时辰,怎么回到我的小卧室休息的,第二日醒来,嬴政已经去前殿了。 我醒来起床,洗漱完,刚要踏出门,就被宫奴灵妲给拦住了,“阿房姑娘,殿下说你只能到制房,别的地方都不能去。”制房就是我研究造纸的地方。 我闻言眉头都皱起来了,嬴政这么做分明就是怕我给明芝姑姑通风报信!他在防我! “好,我自己会去制房!”我心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块冰一样,冷淡地应了,转身往制房的方向去了,没走几步,就发现灵妲一直跟在我后边,我无奈也不想去理她,一路沉默到制房开始造纸。 我只想等嬴政回来后,与他说一声,让他不必安排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既然要将我禁足,那我不出去总行了吧。 嬴政从前殿离开,却没有回太子殿,而是直接去了元铭宫。 赵姬正在饮酒,殿内跪着一个宫奴在禀报她吕相的事,她瞧见嬴政进内,便挥退了那个宫奴,待嬴政给她见礼后,她才道:“政儿,何事过来与母亲?” “母亲,祖母那处您该收手了。”嬴政看着母亲的脸,直言道。 从阿房说过后,他就知道太后的身体已快因哀毁了,他一开始只是从父王安排在太后处的人口中知道太后身体不适,后来渐渐知道太后的症状,他就知道肯定是母亲通过掌管宫务对太后做了手脚。 能让一个人产生思念,心底最深*,上瘾后时刻会产生幻觉的东西,他知道,叫彼岸花。母亲曾说这种花能让人不知不觉地哀思故人直至身毁,就像是黄泉彼岸上的花一样诱人堕入黄泉。这花是母亲自己发现的,彼岸花花香淡不易让人察觉,在赵国时母亲曾用它对付一个欺辱他们母子的人,那个人最后死了。 知道母亲在对付太后,他也曾劝过,却不想母亲一直未收手。 甚至到了这种地步,阿房只到太后殿中见过太后一面,便知道太后已有被暗害的可能,若是父王追究,母亲要如何自处? 嬴政又想到阿房,此刻阿房必定是对他有怨言的,但是他不欲阿房卷入母亲和太后之间的事,一旦真的事发,阿房只能是被殃及池鱼的那尾小鱼。他只能让她先暂时留在太子殿中。 赵姬闻言,悠悠地放下酒杯,对嬴政笑道,“政儿,母亲教你一件事,大丈夫当断则断,本宫既然已经动手了,那么除非太后死了,不然就没有收手的可能。太后死了,大秦宫,外便是你们父子做主,内便是母亲做主,政儿,这样不好吗?要是现在收手,太后好转,不是反要母亲的命么?” “不该心软的时候切莫心软,否则就会害了你自己。哈哈哈哈……”赵姬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后如今的样子,她就畅快的笑了,“至于太后,她挡了母亲的道,那她以前对你我的恩只能以后到地底下再报了。” 嬴政闻言,瞳孔闪过暗色。 赵姬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若政儿有心,就让你父王多到母亲这处来才是正事。” 想到子楚对她,两年多了几乎不与她同房,赵姬心有怨言,也不知子楚的政事是否真的这般忙碌。 嬴政已不欲与母亲再多说几句了,他自是知道母亲的要求,想让父王多到元铭宫宠幸她,但这不是他身为王储该管的事,何况现在母亲对于太后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不肯收手,再待下去也无果。 “是,母亲,政儿知道了,政儿告退。”嬴政说完,便离开了。 赵姬待嬴政离开后,就派宫奴去打听,她知道若无人提及太后之事,嬴政不会特意过来找她,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王后,昨晚太子殿内的阿房姑娘去见了太后,回来后被太子殿下罚跪了。”回来禀报的宫奴回道。 赵姬听了,笑了,“本宫居然忘了华姬还在政儿身边放了个小东西。能够影响到政儿的小东西,看来是不一般的。这个阿房,也该让她随华姬主仆情深才是。” 嬴政回太子殿后,也并不曾召见我,在之后两天的期间,我一直都被灵妲跟着,寸步不离。我只能心急该怎么将防范赵姬的消息传到明芝姑姑那儿,一边把心思放在造纸上。 在我意外地成功造出第一张纸,正着急要去找嬴政求情时,我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太后不好了。 第14章 不管我怎么向嬴政表忠心,我自己心里都知道,华姬太后对于我的意义是不同的。 我不知道我听到太后不好了时,我的脸色有多差,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得了,仗着人小灵活拼命地往前跑,灵妲在后边追着,我跑到太子殿门口,熟悉的太子坐撵就停在我眼前,我双眼通红地望着坐撵上的嬴政,将手上那张未扔的纸揉成了一团,狠狠地扔到他身上,然后转身往太后宫中跑去了。 “太子,可要追?”灵妲在我身后焦急的问道。 “谁与阿房说了什么?”嬴政望着我去的方向,分明就是往太后宫中去了。 “有个宫奴说太后不好了,阿房姑娘就跑了。”灵妲回道。 嬴政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手里攥着那个纸团,对驾撵的宫奴说道:“快去大正宫!” 我到太后宫殿时,殿内一片安静,没有一个宫奴,我的心直往下掉,迈进殿内的腿有若千斤重,无法向前,也不敢向前。直到我听到里边有赵姬的声音,我听到她带着讽刺的声音,在太后内殿响起,“明芝,太后已经薨了,你这么忠心,就下去一起陪着她吧,免得太后孤单。” “赵姬,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太后对你有恩,你还加害于她!你不得好死!”我听到明芝姑姑的悲泣!我不能想象里边的情景,赵姬分明就开始动手了,怪不得殿内没有一个我曾经熟悉的宫奴,我甚至怀疑这些宫奴都已经被处置了。 “啪!” 我听到里边一声掌嘴的声音,赵姬又道,“政儿身边那个小东西收到消息,已经过来了。你们师徒情深,到时候就一块上路吧。” “赵姬!”明芝姑姑恨得只不能生啖其肉! 我想到自己得到消息,被引过来也是赵姬布的局,暗恨自己大意,正要转身往回跑时,就听到殿门哐地一声被关了,我下意识往后望去。 赵姬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地走出来了,我只恨自己现在手中没有一把刀,不然我现在要死也要带着赵姬一起死。我趁要押我的宫奴疏忽,像颗炮弹一样猛地冲过去撞向赵姬,她没来得及防备,被我狠狠地推倒在地,然后一脚用力地踩到她脸上,我顾不得欣赏她的惨叫,踏过她我奔进了内殿。 身后传来赵姬的怒吼,“还不快将那个贱奴给我押住!我要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我进了内殿一眼就看到床上早已声息全无的华姬太后,我看到她胸口上插着一根染血的金钗,泪霎时涌上来,明芝姑姑脸上五指印痕肿得看不出原样,瘫倒在地上,我看着她,哭着喊了一声,“姑姑!” “阿房,你快走!”明芝姑姑见到我大惊,“你怎么这么傻,快回去太子殿!太子可以保你!” “你们今天非死不可!”赵姬的声音适时传来。 我看着她的宫奴已经往我冲来,我转而跨上床,从太后床头抽出了一把剑。我持剑对着赵姬道,“赵姬,这把剑是先孝文王赐予太后的,就是王上也砍得!我用这把剑要了你的命,王上最多将我问罪,也无法治我死罪!” 明芝姑姑看到我手中的剑时眼睛一亮,强忍着疼痛站直了身子,对我道,“阿房,把剑给姑姑!” 明芝姑姑自小习剑,是剑道高手,华姬太后身边最强大的武力就是她,我只跟她学了一些皮毛,现在她从太后薨逝的悲伤中振作起来,我想我们今日逃出生天,兴许有望。只要出了殿门,宗祠那边得到消息,赵姬就别想讨得了好!谋害当朝太后,宗祠礼法森严,赵姬也别想当王后了,她就该下地狱去。 赵姬本以为我和明芝姑姑必死无疑,哪知道内殿还藏着一把剑,她也惜命,投鼠忌器,让宫奴护在她身边守得严严实实的,明芝姑姑一从我手中夺剑,已仗剑刺向赵姬,她完全就是不要命地杀法,我看出了她只要赵姬赔命。 赵姬阵脚大乱,宫奴护着她退出了内殿,明芝姑姑却步步紧逼,我听着宫奴受伤惨叫的声音,因手无寸铁可防身,我只能够躲在一旁,赵姬的宫奴也带了剑,我趁着一些人受伤时掉了剑,捡了起来,开始了偷袭。 当我看到明芝姑姑寡不敌众,身上负伤后,我也顾不得害怕,持剑帮忙,我人小,再多的招式也砍不到这些人的要害,只能不停地攻击她们的腿部,仗着身小灵活,也未受伤,只是身上沾了别人的血。 在我觉得体力快要支撑不住时,我猛地听到赵姬一声惨叫,“啊!”我望过去,就见明芝姑姑剑尖已划过赵姬的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快给本宫杀了她!”赵姬要疯了,她捂着脸,鲜血从她指缝流出,她最引以为傲的脸被毁了! 我心里一阵畅快,正要出言讽刺她一番,就听到殿门被撞开,哐当的一声,子楚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前。 “都给寡人住手!”子楚亲口喝道,他脸色极为难看,跨过殿门槛,走到赵姬身边,反手就是一个狠厉的耳光,然后他往内殿去了。 我看到嬴政跟在他身后,嬴政看了我一眼,我手中的剑咣地掉到地上,跟着子楚过来的人将赵姬的宫奴都押住了,明芝姑姑持着那把剑失力地跪到地上。我赶忙过去搀扶她,只听到她低声地说道,“阿房,扶姑姑去见太后。” 想到太后,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扶着明芝姑姑,正要往内殿去,眼角却被剑光一闪,我登时将明芝姑姑推开,避开那道剑,却见赵姬阴毒地持剑,往明芝姑姑刺去,我忙操起最近的东西往她扔过去,大喊,“王上,王后疯了!” 子楚的人见状只能先将赵姬拦下,我忙搀扶着明芝姑姑进入内殿,一入内殿,就见子楚跪在太后床前,我看不到他的脸色,嬴政跪在他身后,我和明芝姑姑也跪了下来。 明芝姑姑边跪边磕头,“王上,您要为太后报仇啊!太后她死不瞑目!赵姬哄骗太后,将奴赶出内殿,杀害了太后!您要为太后做主啊!” 我听到她砰砰砰的磕头声音,拉着她想让她不要再磕了,就听到子楚的声音响起,“明芝,太后因思念先王,自己追随先王而去了。” 明芝姑姑猛地停下磕头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看着子楚,她失态痛哭,“王上,您为何能这么狠心!太后她是被害的啊!” 子楚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将太后的死定义为自杀,他要保赵姬,我正要抬头开口质问,就见左手被嬴政给拉住了,我咬唇怒视着他,却得到他沉静的回望。 “明芝,大秦要对楚出兵了,这时候秦宫不能乱。”子楚冷静的声音听在我和明芝姑姑的耳里却跟刀子一样割着我们的心。 子楚的话我明白,一旦将太后遇害的事传出去,处置王后,那嬴政的王储位置也不稳了,届时朝中必定又是一番动荡,大秦又要对楚出兵,国内有事,出兵必失利。 明芝颓然地坐到地上,她嚎啕出声,我的眼泪也跟着掉。 明芝姑姑她不仅是与太后相处二十几年的掌事,更是嬴秦宗室之人,为了大秦,她无法反对子楚的处置,这一切只能更让人感到悲哀。 “太后,寡人想,她会理解寡人的。至于赵姬,禁足元铭宫,不得昭示不准踏出元铭宫一步!”子楚说道,然后他起身,转身从内殿离开。 嬴政也起身,他问我道:“阿房,回去吧。” “太子,我要留下来陪太后。”我低声地说道,看着嬴政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我与他的视线错开,然后他跨步从我身边离开。 宫奴们也随着涌了出去。 一下子,原本拥挤的内殿只剩下我和明芝姑姑两个人。 “呜呜呜呜……”我耳边传来明芝姑姑的哀泣,我望着床上安静已经没有知觉了的太后,慢慢的脑海里涌起了许多的记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华姬太后的时候,她就跟仙子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对着我招手,温柔地说道,“小家伙,到本宫身边来吧。” 我跟着华姬太后从来没受过苦,她待我极好,让明芝姑姑悉心教导我,她对我有恩,她对子楚也有恩,她对嬴政有恩,甚至她对赵姬也有恩,但是,最后她没得到善终。 我再也克制不住痛哭出声来。 “阿房,太后宫中的宫奴除了你我,早在你来之前已全部被处死了。”明芝姑姑突然说道。 “怎么会,赵姬怎么办得到!这里是太后的宫殿!”我虽然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听的这个消息,我仍是不敢置信。那些曾与我朝夕相处的宫奴与寺人,他们就这样被处死了!被赵姬这个狠毒的女人全处死了! “也怪我没有防备,在赵姬让太后支开我时,她的人就动手了,用太后的名义,将宫奴和寺人都骗到侧殿一个个处死,这是赵姬与我说的,我至今不敢到那侧殿去看一眼!那里有上百的冤魂啊呜呜呜呜……”明芝姑姑说着又忍不住哭了。 我望向侧殿的方向,站了起来,踏着沉重的步子往侧殿走去,因太后好静,偌大的宫殿只有常伺候的宫奴加寺人上百人,却一夕之间都死在那间屋里。赵姬她分明就是早有这个赶尽杀绝的打算,华姬太后体弱,夏太后早已一蹶不振,她在大秦宫日渐强势,趁着子楚外朝不得分心的时候,选了一个先下手为强的好时机! 我颤抖地推开侧殿的门,印入眼帘的便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都是服毒身亡,我看着这一幕,手指甲掐进肉里,咬破了嘴唇才忍住了嚎啕大哭,我这一刻不敢惊扰他们原本不得安息的魂魄。 “阿房,就算他们没有被处死,王上不想太后被害的事传出来,他们也是要死的。也罢,她们死后也可在地下陪伴太后,不似你我二人,活着亦不能为太后伸张。”明芝姑姑哭完一场后,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 “姑姑,那王上又为何要留下你我的性命?”我带着哭腔问道。 “阿房,王上还要留姑姑给宗祠一个说法,而你,你是太子的人,太后已薨,你除了太子再也没有别的依靠,又能兴什么风浪?留你也罢,不留也罢,不过是王上一念之间。”明芝姑姑说道。 我在这一瞬突然痛恨自己现在的身份,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我痛恨子楚,赵姬,还有嬴政!我所珍惜的,我所看重的,因为他们,我终将失去。 “阿房,不必哭了。姑姑看王上要保太子的储君之位,不会要赵姬偿命。日后太子即位,赵姬成了太后,想必又可以兴风作浪。” “阿房,姑姑不甘!”明芝姑姑突然恶狠狠地说道,“赵姬就该被千刀万剐!” “姑姑,您想如何做?”我问道。 却见姑姑笑了,道,“阿房,你回去太子殿后,好好伺候太子,别的事就不要多理了。不管什么,都与你无关。” “姑姑,你不要做傻事!”我一听姑姑这么说,就觉得姑姑肯定会冲动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整个大秦宫我只剩下明芝姑姑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不想要她也出事!我双手紧紧地攥住明芝姑姑的手腕,“姑姑,你冷静下来。” “阿房,姑姑没法冷静!王上不会让太后和王后同时死去,要保那个赵姬的命,只要想到这里,姑姑就夜不能寐!”明芝姑姑狠戾地说道。 我望着侧殿里那些死去的人,眼泪如珠子般再次滑落。 “姑姑,您还记得宣太后吗?”我问道,我知道姑姑现在内心无法平静,同样我也希望赵姬给太后偿命,给太后宫中所有的宫奴和寺人偿命,但我们两个不能同时被悲伤冲昏头脑。 “宣太后?”明芝姑姑猛地回头,扯着我双手的手松了开来。 第15章 “姑姑,宣太后当年与先昭襄王母子夺权时何等惨烈,最后宣太后败,晚年凄凉而死。”我说道,“赵姬贪权,从她只当了两年王后便忍耐不住对太后动手,就可以知道她的野心有多大。就算王上容忍,日后太子即位,太子并非是个忍气吞声无能之人,到时必定会母子相残。” 宣太后是先昭襄王的母亲,从比一般小妾还不如的芈八子地位一步步爬到太后的位置,在她之前,大秦宫从未曾有太后这个称号,她运用各种外交手段和联姻手段扶持在赵国为质的长子昭襄王上位后,她就开始了长达三十年统治秦国的生活。直到秦昭襄王五十岁时,也就是秦昭襄王三十六年,从魏国来了一个说客,名叫范雎。范雎提出了“远交近攻”的军事、外交战略,受到秦昭王的重用。过了几年,范雎趁机挑拨秦昭王与宣太后、“四贵”的矛盾,建议秦昭王做一个真正的“王”,加强自身的权力。秦昭王才下定决心废掉太后,将穰侯魏冉、高陵君、华阳君、泾阳君迁往关外,同时任命范雎为国相。 赵姬显然是想当另一个宣太后,但是她又没有宣太后的才能,昭襄王并非是一个无能的秦王,相反他很有作为,能让他容忍三十年而不曾反抗自己的母亲,是因为宣太后的能力,她执政期间秦国国力蒸蒸日上,在昭襄王为王前期,宣太后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如果换成赵姬,我并不认为以赵姬的能力,她能将秦国带到一个新的高度,至少在这两年来,我只听闻她夺权,不曾知晓她做过什么有功德的事情! 嬴政也绝不是昭襄王,他自小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赵姬若是想控制他,母子必定会反目。 “姑姑,现在若要为太后报仇,我们就是挡车的螳臂,不自量力。”我握着明芝姑姑的手,抓得紧紧的,“姑姑,我们等,等待时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好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芝姑姑怅然泪下,喃喃道,“我要好好活着,看赵姬不得好死。” “姑姑,太后薨逝,还有他们的后事,我们还要好好办”我看着侧殿里倒在地上的那些熟悉的面孔,跪了下来,狠狠地哭出了声。 大正宫,子楚从太后殿中回到住处,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嬴政从不曾慌过,见到父王这样,也心中大惊,忙让宫奴去请郎中。 “政儿,不必让人去了。”子楚伸手制止道,对着那宫奴道,“去,把明林叫来。” “父王,您为何不看郎中!”嬴政从太后殿中回来,心里就有事压着,如今见父王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不由得又气又急。 “政儿,父王有事与你说,待明林过来了,你就知道了。”子楚拍了拍嬴政的手背,让他不要着急。 明林很快就过来了,这位老宦人年纪实在太大了,因知道王上定是有事找他,走得急了,到子楚面前时,已累得有些喘。他刚要行礼,子楚就免了他的礼。 “王上,唤老奴过来何事?”明林问道,眼角却瞥向太子嬴政。嬴政虽然常过来大正宫,但王上却并不曾在太子面前提起过他这个宦人。 今日却当着太子的面,将他叫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明林,太后薨了。”子楚突然说道。 “嗯……什么!”明林听清子楚的话,震惊地抬头看着子楚,“王上,太后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薨逝!”就算前些日子太后身体不适,也不会去得如此突然! “太后被赵姬给害了。”子楚手握拳,脸色极其苍白,只见他一拳捶到桌上。 “父王!”嬴政出言阻止,父王既然已经要为母亲掩盖此事,为何还要说与这个老宦人知道,如今本就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政儿,”子楚望着嬴政,道,“明林日后会是父王留下辅佐你的人,他辅佐过你的曾祖父,祖父和父王,以后也会辅佐你为王。” 嬴政望着年迈的明林,眼里闪过疑惑,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震惊地看着父王,“父王,您比明林要年轻这么多,为何要将明林留与辅佐我,您可以看着政儿长大!” “政儿,待会父王再与你细说罢。”子楚叹道,又对明林说道,“明林,寡人对不住太后,纵使日后到了地下,亦无脸再见太后与先王了。只如今非常时期,寡人并不能将太后遇害之事大白天下。” 明林在大秦宫沉沉浮浮几十年,从他伺候昭襄王开始,就见惯了秦宫的各种王室争权相残之事,他很快就从听到太后遇害的震惊中脱离出来,心里为华姬太后惋惜。想她入主秦宫后一心为善,从不越权,最后却死在赵姬这个蠢货手中,实在是世事无常。想着他问道子楚,“王上,您准备如何做?” “太后思慕先王而逝,让太后与先王合葬吧。”子楚叹气道。 “那王后呢?”明林又问道,听了子楚的话,他就知道子楚这是要将这事掩盖下来,但王后杀害太后,若无惩罚,未免让她太得意。 子楚闻言,顿了下来,视线放在嬴政身上,“明林,大秦不曾有母亲被废的太子。” “父王!”嬴政虽然明白父王做这个决定的背后意义,父王欲保母亲,最终还是为了他,如今听到父王亲口说出来,他仍是胸腔酸涩感动,忍不住对父王跪了下去。 “政儿,这不怪你。”子楚又道,“是父王疏忽了你母亲。”疏忽了她的野心。想到赵姬,子楚的眼神暗了下来。 ”明林,待政儿即位后,你就按寡人的遗旨将赵姬迁往棫阳宫,不得让她再入秦宫!”子楚又道。 “王上,您的身体……”明林听到子楚这么说,分明就是开始安排后事了。 “父王,您的身子到底怎么了?”嬴政闻言也急。 “寡人身有暗疾,本就没几个年头可活了。”子楚因早知道自己的身体,对生死也看淡了些,说道,“政儿,父王并不惧怕死去,只是父王的宏愿日后需你来为为父完成了,所以父王希望能够给你留下最好的朝堂局面。” “但是,寡人等不到你成人了,太后本是寡人欲留与你相商之人,赵姬打乱了寡人安排。政儿,日后寡人不在,对你母亲,你不得心软,答应寡人。” “父王,政儿答应你。”嬴政咬牙,想到母亲,若是父王因你而不好,政儿又该如何面对你?“父王,让郎中给您看看吧,政儿暗招天下郎中,为您诊治!” “不可!”子楚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大秦不可因寡人人心浮动,政儿,不必为父王而心慌,你先回太子殿吧。寡人与明林还有事相商。” 嬴政始终忍着的眼泪终于掉落眼眶,望着子楚不语,也不走。 子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离开,他才一步三回头,从内殿离开。 待嬴政不在了,子楚方道,“明林,待你将赵姬迁往棫阳宫后,你就让她到地下陪寡人吧。寡人并不放心将她留下,她毕竟是政儿的母亲,若是她成了太后,在政儿未亲政前,按律由她执政,大秦危已。” “王上,太子不似王上信老奴,老奴怕到时不能完成王上遗旨。”明林突然说道,若王上崩逝,太子即位,为了保自己生母,他执行王上的遗旨受阻,到时候他也莫可奈何。 子楚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若是如此,赵姬不死,那也是天意。为防她专权,寡人会将吕相留与政儿,吕相有治国之才,有他筹谋,大秦不衰,且他与赵姬有旧,不必担忧他会折在赵姬手里。这样,在政儿亲政前,赵姬,吕相与宗室,三者平衡,大秦不受动荡,政儿才可在亲政前韬光养晦。等政儿有能力亲政了,真正成为王,他就不会受母子关系牵制,寡人想,到时候所有一切阻碍他自己都会去扫除。” “寡人相信,政儿可以做到!”赵姬终究是要死的,子楚想道,“若以后你能等到赵姬死,告知政儿,寡人不欲与赵姬合葬。” “若不能,死前亦要将寡人托付于你之事告知政儿。” 本他亲口对政儿说这些最好,但终究还是不忍让他看到自己对赵姬的寒心和处置,一切等他死后,政儿自会明白他的苦心。 “那便如王上所言,老奴记下了。”明林见王上已有安排,也便应道。 且说嬴政带着重重心事出了大正宫,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满心地想着父王的身体,太后的薨逝,还有母亲。 嬴政的心里极其的复杂,对于母亲,自从当上王后,她一再地让他失望,甚至她亲手害了太后,害得父王今日气急呕血。 而父王,他今日才知道,父王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 嬴政满脑子里都回荡着父王在大正宫说的那些话,那全部都在暗示着不详的话,父王可以看淡生死,但是他不行!他不希望父王死去。 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还要父王操心,若他能够在这一刻真正长大成人,该多好? 突然,一个纸团从他袖口掉落,他望着那翻滚了几圈的纸团,早有宫奴俯身帮他捡起,他伸手接过,脑中闪过那个倩丽无双的笑脸,清脆的声音说道,“你以后会是让天地失色的王!” “阿房,”嬴政攥紧纸团,冷静下来,对着左右道:“回太子殿!” “是,殿下!”宫奴们应道,浩荡拥簇着太子回宫。 华姬太后薨逝的消息在第二日就传出去了,用的是子楚的的那个追随先王的说法,华姬太后是先孝文王的王后,最后与孝文王合葬,而侧殿死去的宫奴姐姐们和寺人,都作为陪葬,葬在陪葬坑中。 我不知道因为华姬太后薨逝,秦国朝堂怎么变化,倚靠华姬太后在秦国势大的华氏一族却明显低调蛰伏起来,所谓人走茶凉,莫若于此。 在送走太后后,我又送了明芝姑姑回了宗祠。待见明芝姑姑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时,我回头立在宗祠外边,望着空旷的石板路,我突然发现偌大的秦宫,从来不曾有我的立足之地。 一刹那间,心中充满寂寥沧桑之感。 第16章 我踟蹰向前,找了个荫凉的亭子,也不看守卫的眼色,就进去纳凉。亭子并没有可坐的地方,我蹲坐在地上,连形象都不要了,我头倚着木柱,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失神。 我想,如果当初太后把我送到嬴政身边,我坚决反对的话,太后也许就还会留我在身边,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我一直以为太后是个果敢有能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赵姬打倒。但却忘了,赵姬是嬴政的母亲,放到一本玛丽苏小说中,她是妥妥的女主,有惊人的气运。 我又想,如果我在嬴政面前不那么倔强,他也许就不会把我看得那么严,在赵姬行事之前,我可以找个机会告知明芝姑姑,提防赵姬。 但一切说什么都没用了,越想只是折磨自己的心。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嬴政那儿,也许回去,又要面对嬴政的怒火,因为我敢对他的母亲持剑,也许他会想杀了我。 我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时,突然听到一个宫奴的声音,“阿房姑娘,阿房姑娘,总算找到你了。” 我闻言往声音方向看去,认出了是太子殿的人,心中想起一句话,说曹操曹操到,想着无言地笑了。 “阿房姑娘,太子让奴找你回去。”宫奴见到我便说道。 我抬眼望着她,看她满脸找到我的喜意,回道,“好,回去吧。”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知道嬴政会怎么处置我。 我起身随宫奴回去,一路上一语不发,直到回到太子殿。 嬴政就在正殿中等我,我进殿时低着头,并不曾看他的脸,就见了个礼,“阿房见过太子殿下。” “阿房,回来吧。”嬴政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猛地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眶突然热了。我不知道我的归处在何方,但突然听到这句话,我如漂泊浮萍之心在那刹那间有了一丝安定感。 “太子不怪阿房?”我抬头,望着他问道。 嬴政看着我,道,“阿房,之前发生的事,不要再提了。”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却这么说,我听出他的意思,就是不再追究我违抗他的命令的事,还有对他母亲不敬的事。 我很感激嬴政对我宽容,但是我没忍住问道,“太子,王后必定会记着阿房,你若仍留阿房在身边,阿房担心王后不高兴。” 嬴政闻言,嘴角突然扯起一丝讽笑。他想起太后下葬这段日子来,母亲频繁从元铭宫传消息给他,要他杀了明芝姑姑和阿房,若他真的把阿房留在身边,恐怕母亲也会气得呕血吧。 我不知道他嘲讽我话里哪一处,他并没有说明,我也没问,就等他的回应。 “阿房,孤是对你抗命不高兴,但也不曾想要你的命。你与明芝二人对孤母亲仗剑相对,并伤了她,孤是生气。但孤更怕,你若当时不反抗,孤见到你时,你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留你在身边,会时刻提醒孤当日之事,但若留你在宫里别处,孤又担心。”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他怕我一个人在秦宫不知道的地方,被人给害了。我没有想过他对我用心至此,他生我的气,却还要为我的安危费心,就算他只是觉得我是个有用的人,我此刻也很感激他。 正想着,就听到他又说了,“阿房,孤这次让你回来,是想送你进玉楼。” “玉楼?”我诧异地望着嬴政,“太子,玉楼是监天令待的地方,阿房一介女流,恐怕大臣不会答应阿房进玉楼。” 玉楼并不像秦宫别处,嬴政想把我往哪儿塞就往哪儿塞。玉楼是监天的地方,是观天象的地方。古人迷信,玉楼不仅对王室有意义,在民间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就好似立储风波时那次,若无监天令的进言,根本不会闹大。如今新任监天令还不曾授命,若嬴政要我入住玉楼,恐怕反对声更高。 “孤就是要让你当新任监天令!”嬴政说道。 我猛地抬头,让我当新任监天令,虽然我可以演一个神棍,但是嬴政这口气说得好像他让我当我就一定能当上一样,简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太子,你要如何让阿房当上监天令?”我虽然觉得嬴政有些异想天开,但我承认我心动了。如果可以当上监天令,我起码有一定的话语权,起码我可以脱离这令我厌恶的大秦后宫了。 “阿房,早在两年前,立储时,父王就想让你进玉楼。”嬴政说道,“但孤阻拦了,那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嬴政这么说,我还是有些惊讶,原来子楚也有心让我进玉楼,不过两年前若是因日食那次,将我推出去当监天令,恐怕我会被那些宗室贵族们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一块。我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只能叩谢嬴政为我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其实你知道吗,当年祖父也曾想过让你进玉楼,但被祖母给拦下了。”嬴政又道。 提到太后,我心中最柔软的那处又疼了一下,低声道,“太后对阿房的恩德,阿房此生再难报答。”孝文王想让我进玉楼的事我却知道的,却不是当监天令,而是进去打杂,太后怕我一个小人儿被人欺辱打骂,想也不想就推了,还为此埋怨先孝文王胡来。 嬴政听到我这么说,安静了许久才沉沉地叹道,“孤,也对不住祖母。孤错了。”他有私心,在太后和母亲之间,他最终选择母亲,所以只是阻拦却并未告发母亲所做的事,才造成今日的结局。 我听到耳边只觉得讽刺极了,如果你心中有对太后一丝的感恩,太后就不会被赵姬害死了。一句你错了,就可以掩盖所有发生的事吗?我低着头不看嬴政,怕让他看出我眼中的不忿。 “孤知道你心中有怨,但多说无益。错了就是错了,孤也不想解释,还是说回你进玉楼的事吧。”嬴政说道。 嬴政想让我进玉楼,恰好纸张已经造出来,我只需要将纸张的用处列出来,总会有有识之士知道纸张的价值。我只需要说造纸是梦承天意,又加上我幼时曾预言地动之事,我本身受上天宠爱便可显露出来。嬴政说过,王上想让我以天女的身份住进玉楼,我对他说的造势觉得可行,他果然懂得如何运用民心。 嬴政说他需要一个自己人担任监天令,前殿为了监天令这个位置已经争执两年多了,很多人都盯着那处,甚至丞相吕不韦也起意推荐他的一位隐士门客担任,只是王上一直不曾松口。 这个位置对于我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我需要一个去处,但我不想再待在嬴政身边伺候嬴政,那样子我就只能一辈子当个宫奴。而太后的事,让我发现,如果我只有宫奴身份,那别说想保护我关心的人,就是保护自身安危都是个问题。我总该有这种觉悟,我一直活在华姬太后给我打造的安逸的环境,又因为上一世所知晓的,对嬴政有着盲目的信心,却忘了他现在还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始皇帝,于是我也忘了我需要自身的强大。现在,我明白若要报复赵姬,我也必须有自己的势力。 而进玉楼的难度,所谓不成功便成仁就是指我这种情况,即使当上监天令,我也需要时刻小心,免得一个疏忽粉身碎骨。 自与嬴政谈过之后,很快,我又造了一批纸出来,又制出可书写的毛笔和墨,然后亲自抄誉了嬴秦先祖篇,48份竹简的内容最后减缩成只有二十页的纸,最后装订成册。嬴政将那册先祖篇上呈给王上子楚,子楚非常高兴。 我想到造纸,只是为了方便文化的传承,而子楚和嬴政看到纸,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军事作战时,纸易书写易携带,比竹简和绢丝更容易描述战况,也更便于携带消息。 子楚第一时间派人教导出征楚国的秦将蒙武纸张用法,然后才下了一道政令:任天女阿房为新监天令。 第17章 子楚的政令一出,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并没有将我造纸的事传扬出去,因纸张有军事用途,并不好大肆宣扬,因此子楚只是让宫奴秘密造纸,然后又让宗祠抄录竹简,开始逐步用纸书替换掉竹简。 没有造纸这一功劳,子楚给我加个天女的名号,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就算我五岁时曾预言地动,但时隔四年了,又有多少人还记忆犹新的呢? 何况监天令这个位置实在太多人盯着了,而突然之间,王上指了一个只有九岁的垂髫稚女担任,纵然被称为天女,相信的人又有几人? “阿房,寡人可以让你进玉楼,但监天令这个位子需要你自己坐稳。”子楚召见了我。“你可能胜任?” 我已有一段日子没见过子楚,这次一见,却发现子楚的气色差了好多,脸上并无多少血色,但他精神依旧,气势仍强。我见太后薨逝后,他也过得没有多好,我就心里有些安慰。虽然我知道赵姬所做的一切,我并不能迁怒到子楚身上,但是就是忍不住,子楚但凡对赵姬有一丝警惕之心,他就该让赵姬病逝了,而不是顾忌着嬴政的感受,只将赵姬禁足。 若他知道以后赵姬当太后,不仅会给他戴绿帽,还任人暗害嬴政,他是否会后悔今日对赵姬的宽容? “阿房,父王问你话呢。”嬴政见我没说话,脚尖微戳我的小腿一下。 我敛神道,“王上,阿房可以胜任!” “朝上众臣皆反对于你,且造纸一事寡人不予宣扬,对你任监天令多有不便,你可有章程了?”子楚又问道。 我听到子楚这么说,心里明白他是要考验我,想让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消除那些反对的声音,他并不会用王权帮我扫除障碍,对此,我早有打算。 早在我决定入驻玉楼时,我就已经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我想过宗祠和贵族们会极力反对,因为我本身只是个被俘的戎族后人,之前一直只是宫奴身份,担任监天令实在是有辱这个象征一国的卜人位置。但是出乎我意料,这次宗室与贵族的反对声居然没有吕不韦一派高。所以子楚这次问我可有准备,而我的准备最主要的就是给吕不韦看的。 吕不韦当初推荐自己的一位门客,满心以为子楚会应,结果却是被推拒了,他自从当了丞相后,子楚又非常信任他,从来都不曾反对过他,就在这事上他碰了个钉子。如今突然我被推出来当了监天令,他若没有一些表示,那就奇怪了。 吕不韦非常反对我出任监天令,甚至政令出了以后,频繁进宫,要子楚收回政令。 “王上,昨夜阿房观天象,紫薇星西南有小星划过,此乃祥瑞入朝之象。明日天现红云,有缘者得见,见者必有福临。”我挺直背,对子楚说道。 子楚闻言诧异地看着我,嬴政也有些惊讶。 “阿房,你说的可是真的?”子楚问道,秦国对楚之战已经开始,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祥兆。 “阿房,你对占卜真有涉猎?”嬴政也问道,他只是想让阿房担任监天令,知道阿房学识渊博,却没想过她真的懂这些。 我既然要担任监天令,不拿出些糊弄人的本事,那我也不敢染指这个位置,我自信地说道,“王上,太子,阿房从不说谎。若王上不信,明日可召集大臣,到玉楼观天,真假到时自可知晓。” “好,阿房,明日红云若现,那你担任监天令,再没有谁会反对于你。”子楚笑着抚掌道。 “是,王上。”我也应道。 “好了,阿房,你先下去吧。”子楚听过我的推测后,高兴过后,便让我先退下,然后留下嬴政。 嬴政在我离开后,才对子楚道,“父王,阿房是可以胜任监天令的。她亦算是通晓天文地理,且又造了纸,就算不任监天令,她也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是,寡人也没有想到阿房可以做到这些。”子楚闻言,说道,“政儿,终究你还是让阿房进了玉楼。” 嬴政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怅然,他跪下把头靠到子楚身上,“父王,政儿明白您的苦心了。政儿还没有能力护着想要护着的人。”所以只能看着阿房承受这些风浪。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阿房当他一辈子的宫奴,他原本只想等他长大了,成为王了,可以将阿房放在一个合适的位子上,即使有人反对,也有他撑腰。但是现实告诉他,他还做不到,父王的身体并不能完全支撑到他成人,而母亲若成为太后,必会要阿房的命,他只能先将阿房带离秦宫。 “政儿,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即使成为王之后。只有在你的掌控的范围内,你才可以无所顾忌。所以,你要强大,在你羽翼未丰之前,学会制衡,学会隐忍,懂吗?” “政儿明白了。”嬴政握着父王的手,深吸一口气,才强压着心中的酸涩说道。 “你也莫做小儿女状,父王还不会那么快就死了,父王还可以再看你几年。”尽量撑着再活久些,子楚心道。 “父王,你不要说死字,你不会死的,只要你想活下去,就一定可以活到政儿成人。”嬴政坚定地说道。 子楚哈哈一笑,摸着嬴政的发顶,道,“嗯,父王要活到政儿成人亲政的时候。” 我从大正宫离开后,就回到玉楼,自从被任命为监天令,我就搬到了玉楼。原先的监天令被下了大牢,下场如何我并没有去打听,只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地在玉楼待下去。玉楼是一个观天的平台,整个秦宫最高处,住处宽敞,还有一屋子竹简都是关于星象卜卦之术的,这对我以后提高能力当好一个全职神棍非常有帮助。 我又走到厅堂,这里是观天休息的地方,我入住玉楼后,就让宫奴按我的喜好,把玉楼歇息的厅堂,纱帘全部换成了绿色,这也是我实施红云计划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之一。 我观察玉楼的布置一切都妥当后,才回到住处休息。 第二日,子楚已经召集大臣,将我昨日观天象所说的事与大臣说了,果然,朝事一毕,就有寺人过来通传,“王上,太子,与丞相诸卿将至,请监天令大人下楼。” 我当时在玉楼上等着,听到寺人的传报,便从玉楼下去,见过王上后,才将这些人往玉楼上引。 王上与太子嬴政,吕不韦和宗室重臣皆来了,我带着他们到玉楼厅堂里坐着,然后才道,“臣女夜观星象,今日有红云吉兆,将在午时三刻后方现,今离午时三刻仍有一个时辰,王上,太子,如今仍需要耐心等候。” 子楚还未应,就闻吕不韦皱眉了,“玉楼高处,如今正是六伏天,你让我等歇息在这,是要让我等忍受酷暑么?” 嬴政的脸色极差,但子楚并没有对吕不韦的不敬有什么反应,他只能忍着,他看了我一眼,我也望了他一眼,对他笑了笑,才道:“丞相,您入玉楼至今,可觉得有炎热之感?” 我的话一出,其他人也突然发现,他们并没有感觉到热意,纷纷诧异。 子楚也很奇怪,玉楼并非不曾来过,此时正是最热的时候,这次上来,确实没有察觉到热意,“阿房,这是为何?” 王上既然问了,我自然是不能不答,我很早在陪太后出巡避暑的时候,就找到了可以制冰的硝石,但从来没有用过,只是收集起来,今日在这些人到的时候,我就将收集的硝石全都让人搬到玉楼来,制了五桶冰,分放在厅中几个角落,我对子楚道,“王上,承天厚爱,阿房懂得点水成冰,厅内有五桶冰,冰带寒意,厅中自无炎意。” 在场的大臣都瞠目结舌,有不信者去看了放在厅中的那五桶冰,发现确实是满满的冰。如今冰块是极难得的,这五桶冰给他们的冲击极大,看向我的眼中也带了些敬意。 我一直都知道,如果我想要糊弄人,靠着我两世所学,我也许可以成神,但是之前一直走低调路线,所以,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不得不高调,那么我也要高调得让人生敬畏。 “阿房,为何你以前不曾显露你有点水成冰的仙术?”子楚也被我唬弄住了,作为王上,夏日要见到完整的一大块冰那也是不大可能的事,而现在玉楼却出现了这五桶冰,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王上,阿房得任监天令后才偶然梦中得仙人相授,并非阿房隐瞒。”我说道。 我这么说,是想让这些人潜意识觉得我是得上天厚爱的人,不然怎么可以得到仙人梦中传授。为了更有说服力,我让宫奴上了一杯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遮在杯上,一小块硝石滑落入水中,然后我五指收缩,杯中的水迅速被硝石吸热,凝结成冰。 子楚等人离得不远不近,很直接地看得到水成冰的那一刹那的反应,我扫过这些人,看到他们眼中的敬畏加深。 我想,即使今日他们看不到红云,也不会反对我担任监天令了。 果然,子楚道,“阿房,你果真是天女!果真是上天宠儿!” “王上谬赞,此乃小道,阿房能力有限,点水成冰也只能点那么几桶,再多却也无能为力了。”我略有些惭愧地说道,“所以,这点水成冰也只能给王上,太子,和诸位大臣带来凉意而已。” “如此,亦是了不得。”子楚抚掌道,在他看来,阿房果然不简单,不管是预言地动,或是说日食之事,还有造纸与今日的点水成冰,阿房都非一般人,而她如今是秦国的人,可为大秦所用。 吕不韦已经不说话了,看来他也在重新审视我。而嬴政,则是一脸第一次认识我的样子,他眼里有震惊。 第18章 我被嬴政盯着有些不自然,毕竟装神弄鬼这种事让我觉得有些心虚,所以嬴政眼里的震惊让我觉得微有些脸红。如果有个穿越人士看到我现在的做法,必定会大喝一声,好一个小神棍!连祖龙都敢糊弄!但很幸运,我没有遇到老乡,也没有人拆穿我,大家都沉浸在冰块带来的凉意中,和对我点水成冰的本事的敬畏。 时间在众人歇息的时候慢慢流逝,一个时辰,需要耐心慢慢等待,子楚又与大臣们说了一些政事。我听到子楚说今年大秦西北天干无雨,将此事暗记在心。对于监天令来说,一遇天旱,祈雨也是必做的一件事。 待王上与大臣论完,我望着摆在房间一角的沙漏,算好时间,我才对子楚道,“王上,午时三刻已至,您可随臣女步至观天台,待红云吉兆显现。” 被我一说,在座的人都来了精神,子楚在嬴政的陪同下起身,率先出了厅堂,我与吕不韦,诸位大臣尾随而至。 观天台作为秦宫第一高处,眺望远处一览无遗,天空高远,阳光也刺眼,但观天台午时恰好在阳光背面,已经适合观望天象。 天空云朵也浓密,子楚,嬴政,与诸位大臣望天空望去,我自也是在观赏着云彩。在厅堂里那么多绿色纱帘和绿色装饰的熏陶下,我望着天边的白云,白云逐渐变红了,一朵朵白云在显现在眼睛里变成了一朵朵红云,美丽极了。 我听到子楚的高呼,“果真是红云吉兆!寡人从不曾见过如此美景!红云降临大秦,是大秦之福!” “是啊,王上,天空的白云都是红的,又与日落火云不同,这等奇观,臣等今日有幸一见!” “红云啊,一见毕生难忘!” “……” 我听到他们的惊奇,不慌不忙地站出列,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形,但我想我此刻必定格外高大,不然我出列的时候,众人的焦点又如何会都集中到我身上呢? “禀王上,红云现,乃大秦之福,但红云需有缘者得见,见者自有福临。”我想好说辞,在场的可能大部分人都看得到红云,但也会有人没有看到,我只能让他们明白,看不到的人只是福缘不够,这样子才不会有人猜疑我。 子楚很满意我的这个说法,他是王上,他既然能见到红云,那就说明他是个有福之人,政儿想必也见到了红云,可见政儿也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 “天女果真不一般,监天令舍你其谁?”正在大家沉浸在看见红云的喜悦中,吕不韦突然这么说道。 我闻言立刻向子楚跪下,说道,“王上,所谓天女,阿房愧不敢当,但阿房为监天令,必尽责职守,沟通天地为大秦祈福。” “好!阿房,从今往后,你便是大秦监天令,无人再可反对!若有质疑,寡人第一个不答应!”子楚说道。 “谢王上恩典,阿房必不辱命!”我听到子楚这话说出来,周围也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甚至吕不韦也点头,我就明白,今日监天令这个位置我是坐稳了。 点水成冰,红云显现之事,在大臣和贵族们的宣扬之下,很快就给我这个新任监天令添上了神秘色彩,甚至我幼时预言地动之事也被他们重新记起,慢慢的伺候我的宫奴和寺人们看我的眼神带着崇敬,外臣们称呼我也不是叫监天令,而是用天女取代了监天令的称呼。 我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慢慢地接受被人称为天女,为了对得起这个神棍名号,我每日除了观天或占卜,剩下的时间便是在阅读玉楼上的藏书。我需要丰富关于星象和卜卦之术的知识,作为工作需要,我必须要掌握多一些,只有真正的出色,才不会被人怀疑你的本事。 嬴政自从观望红云后,甚少踏足玉楼,因为他很忙,我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些什么,可是我每日观子楚的气色越来越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想,嬴政的繁忙必定是跟他的父王有关。他是王储,必须要学习为王需要学的一切,在我所知道的记忆中,嬴政是未到可以亲政的时候当上了王,而现在子楚的身体明显不好,可见子楚对嬴政的督促与教导有多么急切。 我正想着嬴政的事,就有寺人来传,“天女大人,王上让您随奴到大正宫一趟。” 我当上监天令后,第二次被子楚传去大正宫,心里诧异不知道所谓何事,便让伺候陪伴我的阿月将我的官袍拿上来,我换好了乌衣袍,才从玉楼顶下去,随着寺人的带领,去了大正宫。 到大正宫时,我见到子楚,他正倚躺在床上,而嬴政在一旁批阅竹简奏折,子楚的脸色看起来极差,但从脸上的笑,看得出他心情还是很不错。 “阿房见过王上,见过太子殿下。”我给子楚见了礼,又给嬴政行了个礼。 子楚面上带笑地看着我,说道,“阿房,你穿着乌衣袍当真是玉雪可爱。” 我听了嘴角翘翘,谁都喜欢听好话,我的这幅皮囊不错,肤如白玉,被黑色的官袍一衬,显得格外的雪白,现在身量还小,自然是当得起可爱了。“阿房谢王上夸赞。” 嬴政已从批阅竹简奏折的榻上离开,他走了过来,看到我嘴角翘着的样子,鄙视了我一下,“父王只是夸你一夸罢了。” “王上召臣过来,不知所谓何事?”我才不理嬴政的鄙视,又问道。 子楚从右手边拿了一张折好的纸,立在他身边的老宦人将那张纸接过,交给了我,我听到子楚说道,“红云祥兆,果真有好事发生。蒙武将军打了胜仗,破了楚地九郡城池,不日将班师回朝。给你看的是蒙武的折子。” 我打开那张纸,看到里边的字迹潦草,写字的人一手字跟蚯蚓一样,幸好能够写得让人认出那是什么字了,我看了里边的内容,是捷报,怪不得子楚那么高兴。 “王上,这是大喜事,都是王上的功德,蒙武大将军也英勇不凡。”我拍马屁道。 嬴政看着我一副谄媚小人的样子,突然笑了,他指着我道,“阿房,你这样子真的跟你这身乌衣袍不搭。” 不开口还能唬住人,真有天女风姿,结果一张嘴,还是个呆子。 在子楚面前我没好瞪嬴政,但对他拆我台阶的做法我内心表示极大的不满,子楚笑着给我解围道,“阿房不过这么一说,政儿你又何必如此。” 嬴政咧嘴笑,看到他那口整齐的白牙,我坏心眼地想政公子也到了该换牙的时候了,看到时候还笑不笑呢?幸好我去年已经换完了牙,不必经历缺牙的尴尬了。 “阿房,快点弄些冰块给孤。”嬴政又说道。 我就那么睨了他一眼,如果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要问他,才多久不见,太子你怎么就幼稚了呢?虽然这么想,我还是回道,“太子,点水成冰并非随时随地皆可。阿房没有做好准备,不能想点水成冰就点水成冰。”点水成冰做多了,仙术也会廉价的呀。 “好了,政儿莫闹了。”子楚笑眯眯看着嬴政难得的孩子气,待我推拒后,他才道,“阿房,你可懂歧黄之术。” “略通一二。”我听到子楚这么问,“但并不精通。”我虽然这么说,但是我两世为人,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当一个神棍,而是做一个大夫。我前世出身医学世家,虽然最后医得了别人的病却医不了自己的命,但本事还是有的。 只是自出生后,在戎族,在这个秦宫里见过太多的死人之后,我对救死扶伤已失了信心。 嬴政也已收起笑脸,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阿房,你帮父王看看,你可有仙术可医治父王的暗疾。” “是,太子。”我被嬴政的正经感染,又看子楚也盯着我,想到原来子楚召我过来,是要我帮忙看病。我现在是个专职神棍,但不兼职大夫啊。只是面对秦国最有权势的两父子,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不敢大意,上前去请子楚伸手给我把脉。 我很认真地为子楚把脉,一触脉,我本能反应,曾经所学所知一下子涌回脑海,我摸到子楚的脉搏,我对子楚的身体状况有些了然,我问道:“王上,您可曾胸腹受过重击?” 子楚闻言,坐直了身子,回道,“是,寡人在赵为质时,曾遭人捶击过,幸而命大,并未因此早逝。” “只是王上,臣诊脉发现王上脉搏有阻,可见胸腹仍有淤血残留,王上是否常觉得身上疼痛难忍?”我又说道。 嬴政已是满脸的寒霜,恐怕他想到在赵国为质的那些日子了。 “是,近来确实疼痛难忍。”子楚道。 “阿房,父王有呕血症。”嬴政在旁也说道。 我听后皱眉,“王上,您体内那淤血并未清除,如今恐怕有病变的危险,您可曾召过郎中诊治,臣需要看过郎中的药方,才好为您做进一步的诊治。” “在赵时有个郎中为寡人诊治过,到秦后也秘召了郎中,皆无能为力,只开了止痛之药,且言寡人不得长寿。”子楚说道。 “那郎中呢?”我多问了一句,这么大胆说子楚命不长的郎中,不知在何方。 “寡人秘密处置了他。阿房,寡人身上的暗疾并不能外传。”子楚说道。 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现在知道子楚身上的暗疾,我觉得我非常危险,不等我害怕,嬴政就催道,“阿房,既然你看出父王身上的暗疾,那你说可有得治?” “太子,王上现在诊治暗疾还不晚,阿房开个方子。”我说道。 “阿房,你是说寡人的暗疾有得治?”子楚甚是惊喜。 “父王,政儿就说,应该叫阿房过来给您看看的。”嬴政也非常高兴。 我这下明白了,原来提议召我过来的人是嬴政,这家伙难不成认为我是天女就一定会包治百病吗?这父子两让我过来难不成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 “王上,阿房恰好在古书上见过祛除体内淤血的方子,但要完全治愈,将淤血从体内清除,需要两年时间,王上在治疗过程中不能过于操劳,也不可动怒,否则引起病变,那阿房也无能为力了。”我想着又说道,暗示他们不要高兴得太早。 但就算我这么说,这对父子也仍然很高兴。 “阿房,你果然厉害,不仅懂得观天占卜,还懂岐黄之术。”嬴政不知为何这么说道。“阿房,你可是无所不能?”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好泼他冷水,我并非无所不能,便道,“太子,阿房并非无所不能,只是所学所知比旁人多而已。若阿房无所不能,阿房就不会那么胆小怕死了。” 我实话实说,却惹得子楚父子大笑,我能感受到他们喜悦之情。 后来,有一天,嬴政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之前,子楚受暗疾折磨多年,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时我给了他希望,也给了嬴政希望,所以他们非常高兴。 任何人绝望中看到希望,都会心生喜悦。 只是,我知道时,看着无声泪流的嬴政,也只能心中叹息。 我为子楚诊脉后,便回玉楼为他排除体内淤血开方制药,当然是这是秘密之事,子楚将明林派到了我的身边,我才认识这位历经三朝,侍奉过三位秦王的老宦人。我对他尊敬有加,虽不曾从明林口中知道任何事,但也不影响我对他的敬意。 能够在大秦宫活这么久,还侍奉三位秦王,并得到他们的信任,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 我希望能在与明林相处间学会他的生存之道。 第19章 九郡大捷的消息在四天后才传回秦国,而伴随着消息归来的是蒙武大将军也班师回朝了。凯旋而归,秦宫自是开始了庆典。子楚在前殿赏了有功之事,又在祖庙前坛里设宴,与诸大臣同乐。 我站在玉楼顶,听着阿月与我说这些前殿传来的消息,正在低头思索着,玉楼底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撞进了我的眼里,小家伙四五岁,来到玉楼,正探着脑袋四处张望着,像只顽皮的猫儿一样,有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好似有人在追一样。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比我和嬴政小的孩子了,我以为是子楚的次子,嬴政同父异母的弟弟成蟜,小夏氏所生的那位小公子。但不是,阿月告诉我,说那是蒙武大将军的次子蒙毅,我才知道,我看到了幼年版的蒙毅了。蒙武是蒙骜之子,蒙骜是大秦有名的大将,至今仍为大秦坚守着与赵相邻的边界,当然一开始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因为他们厉害,而是蒙武的儿子蒙恬和蒙毅。作为为嬴政横扫六国的主将,蒙恬在扫*这段历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而蒙毅却不像祖父,父亲和哥哥一样,走武官路线,反而是个文臣。 眼前这个小家伙是蒙毅。 “阿月,蒙毅为何会闯进来?”我看着蒙毅,发现蒙毅也看到了我。 “大人,今日宫里大宴,蒙将军携了家眷进宫,毅公子怕是自己玩的时候走错了路。”阿月说道。 我听了,笑了,不说宫里守卫,宫奴和寺人这么多,怎么会让蒙毅一个幼儿乱闯。定是有大人随同,就是不知道带着蒙毅的人离得远不远。正想着,就见楼底下的小家伙仰着头,大声喊道:“你就是天女吗?” “我不是天女。”我望着他,笑着说道。 结果一个笑容,闪花了小蒙毅的眼,他看呆了,大声道,“你真好看,天女比你还好看吗?我可以上楼看一眼天女吗?” 我被他说得心里乐着,却不好哈哈大笑,以免损了神棍形象,逗他道,“天女不在楼上,你看不到她。”我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蒙毅的瘪着嘴,一脸沮丧的样子。 他往右边的柱子望去,冲着那处说道,“兄长,你骗人,天女不在楼上!” 我闻言往那边望去,果然有一个少年从柱子后走出来,现出他的身影。那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身形挺拔,已有一般成人的高度了,看起来有若青竹一般气质温雅。长相也极让人觉得顺眼,我听蒙毅喊他兄长,便想此人应该是蒙恬,只是没想到有名的将军居然长得像一个温柔的文人,有些出乎意料。 我曾听嬴政提过蒙武长子蒙恬,蒙恬已在宫廷侍卫任职,算年少有为。 “毅儿,你怎么这么笨,她就是天女!”蒙恬笑眯眯走出来,他往玉楼顶望来,看着我,对蒙毅说道。 我回了他一个微笑,却不说话。蒙毅很吃惊,他不高兴地说道,“天女大人,您为何骗毅?”说着他又愤愤不平地对蒙恬说道,“兄长,天女骗毅儿,她说她不在玉楼!可她明明就在。” 我看着他炸毛小猫一样的说着,心里小蒙毅真是单纯可爱极了,就听到蒙恬说道,“毅儿,天女虽然那么对你说,但玉楼只有天女一人是稚龄,你看到天女只需想想便知道,她就是天女。” 是啊,生活在于观察,蒙恬果然比蒙毅多年长这么多岁,懂得也多。 “我本非天女,所以房不知小公子所说何人,便算不得房骗了你。”我在楼上笑着说道,看到蒙毅鼓着脸颊,气鼓鼓地望着我。 “大家都说你是天女,都说毅父亲打胜仗是天女祈福的功劳,你却说你不是天女,你……唔!”蒙毅正说得起劲,就被蒙恬给捂住了嘴巴。 蒙恬略带歉意地说道,“大人,恬是蒙氏之子,家弟名毅,毅略顽闹,还望大人莫记心上。” 我已经从蒙毅说的话中知道,原来小家伙是来找我算账的,他觉得他父亲打胜仗的功劳被我给占了,但其实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外臣眼红蒙武胜仗军功大,将我拖出去挡枪罢了。不然天女的名号怎么会随蒙武回朝却越穿越响亮,连蒙毅一个四五岁的幼儿都知道。 “无妨,不过是误会罢了。”我自然不会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但还是要说明一下,“蒙武将军英勇凯旋,并非房之功劳,只是外边误传而已。房亦非天女,不过是人住玉楼顶。”住在玉楼顶,便是一国卜人的象征,天女也只是为这个象征添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我还是我,血肉之躯。 我说完,对蒙恬笑了笑,转身离开。 蒙恬立在玉楼下,就呆呆地望着楼顶,被蒙毅拉了一把,他才回神,俯身将弟弟扛上肩膀,带走,“毅儿,兄长已说过,外头是非并非天女过错,你何至于要与她发火。她又何须骗你?天女通身气质便是仙气环绕,你没有认出,又怎能怪罪于她?” “兄长,你你,你怎么就帮天女说话了呢?”蒙毅气得捶着哥哥的肩膀,“明明是你说一起过来找天女的,你怪我!” 兄弟两打打闹闹,渐渐远去。 当天,我便离开玉楼,去了大正宫见了子楚。在我听过蒙毅兄弟的话后,我就想,我不想莫名地卷入政斗中,我希望自己可以独立于前朝外,如果子楚放任这次大臣以我的名义打压蒙武的功劳,那么下次遇上什么事,我同样也会被拉出来挡枪。虽然同时我也可以用我的影响力去影响朝政,或者做些别的事,但现在我还不够强大,更未长大,一旦风头太过,就会物极必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乐于在子楚父子心中加重筹码,因为他们直接影响我的生存,但我不乐意当大臣们的矛或盾。 见到子楚,子楚明显起色好起来,因为暗疾可治,朝中又有捷报,自然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我来,他也很高兴。 “王上,阿房有事禀报。”我见他心情不错,便开门见山说道。 “何事?”子楚问道。 “王上,外盛传蒙将军得胜乃因阿房,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是恰好红云祥瑞降临,与捷报相合而已,此非阿房功劳,阿房不敢当。”我对子楚说道。 子楚闻言,笑着放下手中的竹简,说道,“阿房,此事蒙将军亦知,你莫急。听寡人说罢。” “阿房,大秦西部已干旱有些日子,一直无雨,你可算出何时会降雨?”子楚问道。 我听了,皱眉,在观看红云祥瑞时,我就听到子楚与大臣谈论西部干旱之事,不想果真要有大旱来临,我日观云,夜观星,翻遍了玉楼的卜算书,做了好几次记录,也算不出短期内会有雨的迹象。 “王上,西部恐有大旱,臣观天象,并未看出短期内有雨。只玉楼离西部亦远,臣并不能过于肯定臣所观。”我如实说道。 子楚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道,“果然,既是必旱,那今年西部亦难收颗粒。”说着叹气道,“为防民乱,寡人已决定让政儿西行一回。” “额,太子可知王上决定?”我听到子楚要让嬴政到西部视察,立刻问道。西部天旱,百姓必是极为困苦,尤其是庄稼收成极差,子楚会考虑到百姓,让我心生佩服,但让太子出行,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他就不担心吗? “本是政儿所想,寡人便答应了,政儿想与你同行。”子楚说道,我才恍然,原来是嬴政要把我拉出宫一起受罪去,正想着,就听到子楚又说道,“阿房,你如今有天女之称,民间亦受信服,此次西行,以你之名,同行照顾好太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要给我一个偌大的名声,原来是让我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好降低嬴政出行的风险。我忍住没把坑爹骂出口时,嬴政出现在门口了。 “父王,政何须一女流之辈照应?本是要她同行,以便观天祈雨罢了。”嬴政穿着玄色镶着金边的劲装,一看便是刚刚练剑回来,满头是汗,他听到了子楚的话,便反驳道。 我闻言眼皮抽搐,撩起眼皮瞄了嬴政一眼,好吧,不管怎样,反正出行是肯定了,“既如此,那阿房回玉楼准备一下,算下何时利于出行。” 子楚点头放我走人,我从殿内退出,发现嬴政跟了出来,我停下回头,他示意我继续走,两人走离了大正宫,他才说道,“此次西行,只是孤想出去看看,又想你曾说过欲出宫,便与父王提议让你随行,你莫多想。” 我诧异地看着嬴政,我突然发现,心里有些小感动,没想到他还记着我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阿房,这次,你陪孤一起去看大秦河山。但旱情如何也需用心,孤在书上亦知大旱之处,民不聊生。民虽贱,但若无民,国亦不存。”嬴政认真地说道。 我情不自禁地点头,我听着他关于民的这番话,丝毫都看不出来以后他会是个苛政于民的暴君,“阿房明白,谢太子成全。” 看到嬴政并没有太满意的话,我想着要不要继续夸他哄他,就见他突然脸色一变,我忙问道,“太子,怎么了?” 嬴政扬手,阻止我往前一步,我眼看着他嘴角有血迹流出,吓了一大跳,哪里管他推拒,忙上前欲看,“太子,你的嘴角有血,你到底怎么了?” 不想嬴政转身就跑,“不许追来,把她给我拦下。” 我刚要追,就被嬴政的侍卫给拦下了,只能看着嬴政的背影干焦急。 第20章 我担心地徘徊在大正宫正门前,久等都没有等到嬴政出来,夜灯初上,我看到老宦人明林出来,明林见到我诧异道,“大人为何还未离去?” 我本是蹲坐在阶梯上,看到明林时,就站起身了,回道,“宦人,太子嘴角有血迹,房担心太子,故不离去。” 说完,我又问,“宦人可知太子如何了?” 我等在外边这么久,也不见大正宫里边有宫奴去请郎中,所以拿不准嬴政到底伤哪里,或者只是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嘴角了。明林听到我的话,微微笑道,“大人有心了,太子无碍。” 明林见我疑惑,他笑着张嘴,指着自己的牙齿,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大人,可明白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嬴政换牙了!我知道嬴政是个非常注意形象的人,想到他刚刚的脸色,哪里会不明白他是不想在我面前出糗。我忍住心里的笑意,对明林道,“宦人,阿房明白了。” “既如此,老奴便先去为王上与太子准备膳食了,大人也该回去歇息了。”明林说道。 我被明林一说,肚子也觉得空空,便道,“宦人说的是,阿房走了。” 与明林告别,我又在寺人的陪同下,回到了玉楼,玉楼已经华灯初上,阿月早已为我备好膳。她见我回来,忙让我快些净手进食。我看着阿月为我准备的膳食,又是全素,我心里就直呼痛苦。自从我被捧成天女后,玉楼的膳食几乎就看不到一些肉,我常想,就算天女,不吃饭也会饿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要求我不食肉只食素,甚至有些人以为我每日饮露为生,我觉得我迟早要被饿死。 在苦着脸面对这些膳食时,阿月就像魔术师一样,从另一处端出了一盘做好的牛肉,她说道,“大人,阿月就知道你馋肉了,快吃吧。” 我一瞬间感动得快要抱住阿月了,对她道,“好阿月,还是你懂我。”虽然牛肉只是简单的烹饪,但对于馋肉的我来说,这无疑是绝佳美味。 我很满足地吃完饭,漱口后,然后开始例行的工作,到观天台看星星,夜黑风高,黑色的夜空繁星闪烁,美极了,我对陪在我身后的阿月说道,“阿月,后日我要随太子出行去秦地西部,你可要随我一同前往?” 我这么问,是因为我听过阿月在还没入宫为奴前,家乡就在西部原郡,她自从被派来服侍我后,对我一直都很用心,我并没有将她当成宫奴,反而是一位姐姐一样,这次出行,我便想带她同行,让她回家去看看。 阿月听了,望着夜空,说道,“阿月的家人早在逃荒时都散了,找不到了,但阿月可以陪大人前行,阿月自小生长在原郡,对原郡熟悉,大人许有时候用得上阿月。” 我听到她这么说,想到这个时代的混乱,其实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在为生存奋斗,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大家都会珍惜,并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阿月的家人在逃荒时走散,谁也不知道到底活下去没有,但阿月其实心里还是有念想的,我安慰她道,“阿月,若有缘,早晚有一天你能和家人团聚的。” “谢谢大人。”阿月听了很高兴,“阿月信大人的话。”大人是天女,虽然有些稚气调皮,但大人从来就没有失言过,如今大人这么说,她怎么可能不重起希望? 如果我知道阿月心里所想,肯定会想又是一个盲目崇拜的家伙,我看到阿月这么高兴,也很开心地笑了,然后让她无事退下,我要开始排列星象了。 蒙恬今日在宫中当值,巡查时路过前殿,同行的廷尉悄悄对他说道,“蒙恬,我等可路过玉楼,此时天女必定正在观星,我等可瞻仰天女风姿。”蒙恬心中雀跃,待路过玉楼时,这一队宫中当值的卫队,果然放慢了脚步。 蒙恬远远望到高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着星象,时不时以手划天,乌衣袍被夜风吹起,与黑夜相融,长发亦飞扬,夜雾朦胧,映照着玉楼迷蒙的灯光,看起来飘然欲飞。 我刚比完星图,就感觉到似乎是有人盯着我,我从观星台望下去,果然发现一队卫队正蜗牛似地前行,我眼神很好,看到了蒙恬那张熟悉的脸,恰好对上他的视线,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我看着他的牙齿,脑海里却浮现嬴政缺牙的样子,真的很想看他张嘴呀。 想着,我便笑了,对着蒙恬微点头,然后坐回观星台,开始描绘观星图。 却不知道,观星台下卫队的人正兴奋着呢,廷尉忍不住与旁人说道,“天女和善,刚刚对我笑了,还点头了!” “大人,明明刚刚是对我笑呢!”另一个人插嘴道。 “哼,天女是冲着我笑。天女当真是九天下凡,那一身气质,简直就是要飞仙了。” “……”蒙恬看着这群人在争,心道,天女明明就是冲着自己笑了,还点头了,怎么这么多人自作多情呢? 在小声争了一番后,卫队开始继续巡逻,蒙恬的心情一直不错。 待第二日,蒙恬接到子楚诏令,随太子西行后,心情更加好,因为天女也会同行。 我是在第三天出行后,才知道这次出行具体人员。嬴政出行,本有太子仪仗规格,但他想要轻车从简,子楚也答应他了,便将卫队人员削减了一些,只是同行的都是武将大臣的嫡系,包括蒙恬。蒙恬少有名,有名的就是他的武力值。 除了蒙恬,卫队里还有一位上卿,是教导嬴政的老师,也有一位吕不韦的门客,名叫善行,据说熟知各地路途,吕不韦若出行,必会带上他,为了嬴政,就将人送来了。 一行人,包括郎中,宫奴,寺人,即使轻车从简,也是浩浩荡荡坐满了十辆马车,还不包括卫队的人骑马,以及自备的物资食物两大车。 我第一次跟随官方人士出行,看着他们的阵仗,再对比我自己一个装换洗衣物的包裹,一小箱急用的自制药品,和一小箱我挑选出可能有用的,自己以前抄好在纸上的书,加上阿月,别的再也没有多的了。 我深觉得自己才是轻车从简。 我上了我的马车,刚好蒙恬骑马经过我的马车,看到我的行礼,问道,“天女,可要恬帮忙?” “好啊。”我听到蒙恬这么热心,自然是答应了,让阿月将那箱子书和急用箱给蒙恬,让他帮忙搬上马车,其他宫奴和寺人在旁边看着,也要帮忙时,却发现我居然没有别的行礼了。 蒙恬也很诧异,对我说道,“天女,可还需准备些什么,这次出行,归来日期不定,若东西少了,外边的物件不及宫中精致。” 我摇头,“这便足够,若有缺,再想办法便是。” “房在此谢过蒙小将军了。”我对蒙恬说道。 “这只是举手之劳,天女不必客气。”蒙恬被我这么一谢,反而是不好意思,我看到他这样子,没忍住笑,结果又看到他红了脸。 我心想,怎么未来的蒙将军脸皮这么薄呢? 正想着,就见一个眼生的寺人过来,“天女大人,太子让您过去,共乘一车。” 咦,我疑惑,一大早出行,见都不肯见我一面,结果先要跟我共乘一车,我虽然奇怪嬴政的态度,但还是答应了,带着阿月到嬴政的马车旁。 才到,马车就听到嬴政的声音,“赵高可回来了?” 我一听,望向带我的那位年轻的寺人,问道,“你叫赵高?” “是的,大人,奴名高。”赵高回头恭敬地说道,然后他对马车鞠了个躬,道,“太子,天女大人来了。” 赵高留在历史上的名声让我不可能忽视他,只是他出现得有些突然,让我没反应过来。我上了嬴政的马车,给嬴政见了个礼,抬头就看到嬴政板着脸坐在正中间。 “太子,赵高刚伺候您?”我当做没看到嬴政的脸色,因为我理解一个正在换牙的人,有多么不想张嘴,可我还是想知道,嬴政何时点了赵高在身边。 嬴政斜了我一眼,言简意赅地道,“昨日。” 我一下子就泄气了,问跟没问一样。 太子车撵开始前行,一路上,不管我如何与嬴政说话,他都是板着脸,要么不回答,要么就只回几个字,我在马车上简直就要闷死了。无奈之下,只能闭目养神。 行车近一天,天慢慢黑了,善行已经打点好晚上住宿的地方,我憋了一天没说话,下车后,看到年岁差不了几岁的蒙恬,很热情地攀谈起来。 蒙恬虽小,但也曾随父出征,也到过许多地方,我跟他说起这一路上的见闻,他也有所感悟,又与我说了一些我不曾到过的地方,那里的风俗民情。正说着高兴,就见到赵高笑脸吟吟,“天女,太子找您过去。” 我闻言,嘴角抽搐,只能告别朋友,跟赵高过去见嬴政。 嬴政大爷样地在他歇息的房间里躺着,看到我进来,只抬了抬眉,我看他那样子,主动问道,“太子,可有什么事?” “给孤念书。”嬴政指着桌上的竹简说道,“阿房那么喜欢说话,孤满足你。” “……”我傻眼了,太子你太不厚道了。 第21章 给太子念了好几份竹简,看我实在口干舌燥不想说话了,他才好心放我回去歇着。我实在是累着了,回去倒头便睡。 第二日,被阿月催促后,我才醒过来,洗漱一番跟着车队一起继续前行。 要到原郡,还需要三日的车程,一路上天气炎热,午时必须歇息才可以继续前行,有个卫队的人员在这样的天气下中暑了,幸而郎中有办法,救了过来。我担心嬴政的身体,幸好我带了硝石,实在热就弄一杯冰,给嬴政擦擦脸降温,但却不敢让他食冰。 越往西,天越干,路上找水已经有些困难,每日要备上许多水才行,因为找水也耽搁了不少时间,距离原郡越近,路上遇到衣不蔽体的人越多,让人去问,都是开始逃荒的人。 “天旱,没有粮食,好些人都外逃了。”蒙恬路上拦下了一个老人,问后,老人说道,“老头是将死之人,家里粮食不够,我剩下口粮给孩子,自己出来,现在开始逃的,大都是跟老头一样年纪的人。” 嬴政在马车里听到后,脸色严肃,“民已逃灾,原郡郡令却未曾上报。”他知道旱情严重,但不想已经到了逃灾的地步,而老人为了孩子,将口粮剩下,自己从家里出来,恐怕也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了,才会如此。 大秦对属地逃民律法一直较为严苛,就是为了属地不荒,为了不被判为逃民,百姓为了让下一代活下去,老弱病残都会独自出走,让青年留下,用剩余口粮撑着活下去。 “太子,一路行来,阿房观天云,并无下雨的迹象。”我也知道情况的严重性,现在天旱,旱灾对于现在来说是大灾。 嬴政闻言皱眉,道,“阿房,你知道,今年父王并没有下令加重赋收,对楚之战粮草俱是用国库积攒,若天旱严重,并无国仓可开。孤所知各地粮仓所余不多,原郡相邻的郡县恐怕亦没有多余粮食可以调入原郡救济。” “太子,对楚之战已胜,楚地可有献城献粮?”我问道,既然打胜仗,肯定要有胜利品啊,“楚地今年并无大灾,且荆楚之地,五谷丰实,大秦也可向其要粮,愈多愈好,也可削减楚国实力。” “大楚九郡已在大秦囊中,若大秦又以此为名,欲向楚要粮,恐怕其他五国亦会有所反应,如今秦,其实已经是众矢之的,只是秦强大,他国不敢轻易招惹。”嬴政说道,“六国欲联手抗秦,可惜皆各有打算,孤并不惧怕,只如今并不适合挑衅,大秦若要扫并六国,时机不到。” 我听到嬴政所说,却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已经有要横扫六国的打算,果然是个天生的野心家,霸气侧漏。 我也明白嬴政话里的时机不到是什么意思,恐怕国仓里并不是不够赈灾的存粮,而是这些存粮,所有国库所备都是几代秦王积攒下来准备打其他六国的存货,里边的东西除非整个大秦动荡,否则是绝不会轻易开仓的。 “太子,若这样,恐怕就只能到原郡后,看当地望族豪户,肯否伸手救济灾民了。”我想着说道,“不知上卿是何意,有什么打算。” “待饭后,孤召他们一同商议罢了。”嬴政说道。 我点头应是。 路上,见到一老人饿到在地,我不忍,让阿月去给老人喂了些水,又将我的食物分了一些给他,待阿月回来后,却见那老人蹒跚地跟在后面,“好人家,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儿吧。” 我撩起帘子,却被嬴政给拦住了,“让赵高过去看看。” 正说着,我耳朵灵敏,猛地就听到长剑破空的声音,一瞬我扑到嬴政身边挡着,“太子趴下!” 嬴政却已手执短剑,蓄势待发,不肯听我的劝。 马车剧烈颠簸晃动,“保护太子!”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我听到车外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直到外边的声音渐弱,我捏紧的拳头才慢慢松开。 等赵高来报,行刺的歹徒已被拿下后,嬴政让人拿下去审问,“在没有问出是谁指使前,让他生不如死。” 来袭的死士一共五人,都扮成了逃灾的难民,打斗中死了两个,只活捉了一个。 嬴政的脸上阴晴不定,可谁都知道他心情极差,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他召了上卿等人商量。 审问的结果虽然那死士并没有说出任何信息,赵高自荐去审问,我不知道他用何种方法,最后他根据死士的种种表现,所用刀剑,和死士的口音推出,可能是来自赵地的。 嬴政知道这个结果后,脸更加黑了,原郡与赵相邻,若赵国闻讯,确实很可能派人来袭击他,但他出行的消息为何会这么快传到赵国? 我因为一时善心,却碰上一场刺杀,而阿月也在这场刺杀中受了伤,幸而性命无碍,我整个人都不好受,闷闷地,听了嬴政说审问的结果,我也奇怪赵国为什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这次出行,沿途并没有声张,唯一提前接到诏令的就是一郡之长,原郡的郡长。可是郡长完全不可能将太子的行踪透露出去,若太子在前往原郡出事,恐怕郡长也只会跟着倒霉。 “太子,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好好利用这次刺杀事件。”我想到了一点,“不管是不是赵国派人行刺,我们都要让赵国认下,逼它出粮!” 以赵国公开刺杀秦国太子为名,一定要赵国出粮安抚,不然就等着开战吧。我承认我这样子做对赵地子民不厚道,但现在原郡的情形,我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 嬴政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对我笑道,“阿房,若要以此为名,何不坑了楚地?” 我闻言,恍然,看向嬴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太子高明!” 赵国只敢暗搓搓搞刺杀,但也可以看出它对秦国的忌惮,如果以此为名逼赵出粮,楚国刚失城池,若有赵国说客,恐怕赵楚二地一定会联手抗秦,秦国必定不能得偿所愿。若秦国以楚国行刺秦国太子为名,逼楚出粮,结果就不一样了。 在战国,七国都是面和心不合,赵国本行刺了嬴政,却发现秦国找错了凶手时,赵绝对不会站出来告诉大家它才是罪魁祸首,看到楚国被逼,恐怕还会在背后煽风点火。而楚国因为与秦国之战刚败,完全有理由为了泄愤刺杀秦国太子,所以说得通,秦国也占着一个理字。 短期内,大楚必定不会想要再与秦国开战,那么只能捏着鼻子将苦果吞了。 如果秦国成功拿到楚国粮食,楚国也不会这么甘心的,这时候再将赵国才是罪魁祸首的消息透露出去,恐怕楚赵之间会非常好看。 嬴政的心情开始好转,当即写了密令,又做了楚国行刺的证据,将那些死士的尸体处理好一并让人送回咸阳秦宫,同时开始宣扬太子前往原郡遭遇楚国刺杀的消息。 这时候太子出行原郡,百姓才知道,而原郡郡长早已等在郡县城门,一看到太子行队,很是热情地迎接。 原郡郡长本是当地望族李氏族长,受推被子楚选中任命为一郡之长,最近天旱也一直着急,尤其是得知太子要到原郡后,想着自己治下受灾的情况,他是急掉了头发,无奈之下提笔将灾情送回咸阳。 结果还没等到太子车撵,就听到太子途中遇刺,幸而无事,可是即便这样,他也觉得减寿十年。 百姓得知太子到达,沿途已经有民众跪下观望,我已经坐回我的马车上,因为百姓不仅是知道太子出行到达原郡,大秦的天女也为了大旱到达原郡。 我在车里听着百姓们的欢呼,甚至已经有人奔着喊着要去找回逃郡的老人,一时间,消息传得极快。不管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看我,百姓们都开始熙攘,只因为他们觉得我们一到,原郡就有救了。 也许真的如此,在郡长为太子备的下榻之处,阿月打听消息回来时,告诉我说,“大人,外边都传您到来会为原郡祈雨。” 我听得压力山大,这种谣言怎么传出来的?而我当监天令才多久,原郡百姓已经对天女的名头深信不疑了?这些百姓实在是太好糊弄了吧? 现在这天气,我就算装神弄鬼一百遍,我也祈不来雨呀。 这厢我正为着百姓的愿望烦恼,那边嬴政连休息都不休息,就直接找郡长了解原郡的旱情情况了。 郡长是最清楚旱情有多严重的,何况这位李氏郡长本就是个有志之士,又是土生土长的原郡人,也不希望原郡因灾百姓受难,当他说完原郡的情况,又道,“太子,原郡的旱情并不是最严重的,再往西的长治郡,已经出现饿殍了。” 嬴政闻言,还显稚嫩的脸瞬间露出坚毅的神色,“必不能再等了,长治郡与原郡有多少豪绅望族,郡长为孤一一道来。” 李郡长一听嬴政问到这个,脸色也越发严肃,作为望族族长,他怎么会不明白太子这么问的目的。 嬴政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李郡长顿时倍感压迫,在太子的视线下,连脸上的汗都不敢抹去,细想后,才开始将原郡的各处望族豪绅一一道出。 待李郡长说完后,嬴政见与他自己所了解的望族豪绅并无太大差别,才说道,“今欲尔等出粮缓灾,他日会有所偿,此事还需郡长操持。且救灾之粮,父王必会及早拨下,郡长只需在灾粮到前,稳住百姓即可。” “是,太子,芝明白。”郡长姓李名芝,听到太子这么一说,放回了一半心,如此回道。 然而,嬴政刚带人与郡长谈完,郡长亲送太子回到下榻之处时,天还未入夜,就听到有下人惶惶然来报,“郡长,不好了!闹蝗灾了!” 李芝心里咯噔一下,想到蝗灾的可怕,他慌了神,带着人就喊道,“快,快随本官找太子!” “再去人找天女!” 第22章 嬴政刚刚换衣,就见郡长去而复返,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地喊道,“太子,不好了,闹蝗灾了!” “什么!”嬴政闻言也一惊,他虽然还不曾见过蝗灾的恐怖,但是他从古籍记载中知道,蝗虫所过之处,苗稼皆尽,如今本因旱灾,原郡等已却粮食,若再来蝗灾,必定会民不聊生! 他突然想到比原郡更西的长治郡,忙问,“李芝,蝗虫从何处来?” 李芝一听到蝗虫来了,比谁都吃惊害怕,却没有细问来人,听到嬴政一问,他忙让那位禀报灾情的官员上报,那位官员第一次在太子面前露脸,虽然心中激动,但还是克制住了,对嬴政说道,“太子殿下,下官本在田间视察庄稼,听百姓都喊西边来了蝗神,就匆匆来郡里报了。” 西边!那长治郡必定是已遭了灾,嬴政的脸色异常严肃,李芝听到后,想到长治郡的情形,脸色也不由一白。 我听到一个下人匆匆过来求见,焦急地告诉我说,“天女,蝗神来了!” 我反应过来蝗神是蝗虫,不由地站直了身子,“可有人去告诉太子了?”蝗灾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是绝对的灭顶灾害,从下人称呼蝗虫为蝗神,就知道他们对蝗虫的敬畏和害怕了。本来原郡就受灾,这边还在为粮食烦恼,那边地里仅存的庄稼就要被蝗虫给祸害了,简直就是不给人活路。 越想越着急,不等下人回答,我撩起裙摆,就踏出去门去,“阿月,随我去找太子。” 嬴政若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有多焦急。 也是我的疏忽,极旱天气往往会与蝗灾相伴,原郡的旱情我错误估计,不曾想果然产生了蝗灾,若早知道,提前做准备也就不会损失那么多了! 我怀着懊恼又焦急的心情来到嬴政下榻之处,见郡长也在,在场的人俱是脸色焦急,嬴政看到我过来,严肃的脸庞微放松了一下,望了我一眼,我对他说道,“太子,臣为蝗灾之事过来。” 本还在商议的郡长等人闻言,就像抓住希望的稻草一样,忙道,“天女可有驱赶蝗神的办法?”如果有,起码原郡受灾后,邻郡不会接着被祸害,大秦需要救灾的地方就会更少。 “有!但只能治蝗,却不能安抚失了庄稼的百姓!”我闻言回道。即使前一世,治理蝗灾也是一个国家重要的课题,蝗灾只可以防治,却无法根除。 “阿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治蝗,将蝗虫驱赶,灾后的安抚孤与郡长等人商议。”嬴政说道。 “太子,蝗神并非神,它只是虫的一种,可食。”我对嬴政说道,“蝗虫本可食用,味与虾同,如今民失庄稼,正可以捕捉蝗虫先填肚子。” 我的话一出来,不仅是太子微皱眉,在场的郡长和其他人都脸带慌意,郡长看了一眼嬴政的脸色,才问道,“天女,您这种方法可会对蝗神不敬?” “让人捉几只蝗虫来,房亲自做食,让尔等明白,蝗虫以庄稼为食,亦可被民所食。若有鸡鸭,也可以蝗为食。”我知道光说是说服不了他们的,而蝗虫确实可以吃,还是高蛋白高营养,前世甚至有道叫飞黄腾达的菜式,非常有名。在我看来,只要是人能够吃的食物,不管它从前多么肆虐,变成餐桌上一道菜后,它就会老实了,成不了灾害了。 嬴政听到我这么说,阻止道,“阿房不可,让下人一试就行。” 我看着嬴政,说道,“太子,房是天女,教导民以蝗为食,民才安心。” “天女,恬可试吃蝗虫!”蒙恬出列说道。 我见他这么相信支持我,自然是好感大升,但还是说道,“谢谢蒙小将军的信任,还是房为百姓一试好。” 我坚持这么做,是想通过自己天女的名头在百姓中的影响力,让捕捉蝗虫能够实施更快些,“待蝗虫捉来,房到郡城门,让百姓观看,如何食用蝗虫。” 嬴政没有再与我争执,因为时间紧迫,我的话才吩咐出去,就已经有人捉了满满一盆的蝗虫,拿盖子盖着,我让人将蝗虫带到城门前,郡长已经将我要治蝗的消息传了出去,围观的百姓早已拥挤在搭好的台子前,我一出现,喧闹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嬴政带着人站在我身后,他并没有坐在为他安置好的位子上,我知道他应该是担心我。 面对这么多百姓,我没有惧场,让人将蝗虫的头部翅膀和内肠清理干净后,我让人支起油锅,将蝗虫倒进去炸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蝗虫逐渐变成金黄色,已有香味传出,这时候围观的百姓已有动静,我让人将炸好的蝗虫捞起,对着周围的百姓说道,“蝗可恶,今日我变让它变成口中食,若再遇见,我们不必再害怕它,我们要整治它,杀死它!” 说着,我用筷子夹起一只炸好的虫,在众人的注视下,正要吃进口中,就听到嬴政说道,“慢着,孤来。” 嬴政走了上前,我听着他的话,完全没有阻止的涌起,只见他拿过我的竹筷,主动夹了一只放进口中嚼了,我看到他原本皱紧的眉头慢慢地松开来,然后说道:“味道不错。” 他的话一出,围观的人群骚动了,连太子都敢吃蝗虫,还说味道不错,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好些人主动要吃,在蒙恬等护卫的监察下,放了一些人上来,试了一遍,一个个都觉得尝到了不一样的美味。 见有效果了,我对众人说道,“蝗虫味道与虾子相通,可以煎炸或是火烤,人可食,但是,”我加重了音强调,“初食者先试一小块,若无异样,才可继续食用,此情况只因有些人身体特殊,容易发生廯病。” 廯病是古人过敏的说法,我说完眼角余光看到嬴政脸上有些别扭,心道难道他过敏了?想着又忙说道,“蝗虫鸡鸭亦可食。” 我让人捉了一只鸡上来,将剩的蝗虫放到地上,鸡很快就上前啄食起来,然后再一次说道,“蝗虫不可怕,捉蝗可割草摆田间引蝗。尔等快回去捉蝗去吧。” “是,天女!”没吃到炸蝗虫的人正好奇着呢,听到我这么一说,见太子已经离开,大家也开始散了,回去捉蝗了。 回到下榻之处,嬴政脸黑黑的,让左右随从都退下,问我道,“有人食蝗虫会得廯病,你既已知,为何不早说?” “太子,阿房本想自己尝试的,不想您动作这么快?”我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道,又问,“太子,你身上可有不舒服?” 嬴政见我紧张,摇头,又说道,“其实炸蝗味道不错。只是蝗虽可食,但是原郡百姓仍缺粮食。阿房,蝗虫从西部飞来,长治郡必已遭肆虐,苗稼尽无,李芝与孤说起长治郡的旱情时,长治郡早已出现饿殍。” “当真是严重之极。”我听后也愈发心里沉甸甸,“灾后抚民之事必须要及早安排。” “嗯,孤欲让蒙恬与上卿带原郡灾粮先到长治郡安抚,此事必须尽快。待父王拨粮后,再另作打算。”嬴政说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最要紧的是长治郡。 “王上的诏令什么时候到?”我听到嬴政这么说,也不免问道。 “孤前日已让人快马加鞭前往咸阳,灾粮应会随诏令一齐到原郡。”嬴政说道,“这次灾粮国库先拨,只是待孤回咸阳后,必要楚地还回来。” “是,太子。”我回道。 见时间还早,我又与嬴政说了防治蝗灾的一些事宜,西部一直比较干旱,容易引发蝗灾,必须让百姓减少破坏当地的植被生态,还要多栽种耐旱树木花草,减少容易引发蝗虫繁殖的土地,还要向百姓宣扬蝗虫不可怕,可食也可喂养鸡鸭,蝗虫有天敌,自然会减少。 “太子,除了防治蝗灾,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在长治郡和原郡兴修水利。”我说道,我在桌上,以指沾水划了长治郡与原郡的布局,还有离两郡最近的河,“将这几条河打通,修一道人工渠绕过两郡,同时在人工渠开大库,有雨时亦可蓄水,也可防像如今天极旱的情况有水可得,沿渠植栽草木。” 嬴政听了,很认真地考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各国国志和地理是我们从前经常会一起讨论的,所以我一说一划,他就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处哪条河。“阿房,打通两郡的沟渠并不容易,所需时间亦长。” 我点头应是,又继续与他说我的构想,一地的生态要改变并没有那么容易,但慢慢来,如果按我说的那样打通两郡的沟渠成型,那么带来的生态改变必定也是很大的,起码我认为不出几年,原郡和长治郡就不会常出旱年。 “你所指的那几条大河,俱经过其他郡,一旦分流,其他郡也会受到干系,其实离原郡和长治郡最近的大河且水流汹涌的,是赵地河郡的玉林河,从这里开渠,再适合不过了。”嬴政说道。 咦,我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到:小男神又要坑人了呀! 第23章 在太子与天女合力影响下,平民对蝗虫的敬畏恐惧随着它们变成了口中食烟消云散,因为饥饿,人蝗大战轰轰烈烈展开,平民捉蝗补蝗花样百出,而同时嬴政又让郡长下了一道告示,一竹箩蝗虫可换半斗粮,这更加大了平民对蝗虫的捕捉力度。 原郡补蝗吃蝗的消息沿着官道一个郡一个郡扩散出去,而嬴政则将从平民手中换来的蝗,让我指挥人腌制了派人送到邻郡给那些高官尝试炸蝗,让别郡的人重新开始认识蝗虫,不再畏惧,下次若遇上蝗灾,不会消极对待,只求上天。同时也将炸蝗赏给这次出粮的望族豪户,用以安抚和承诺。 虽然百姓不再恐惧蝗虫,并会捕蝗填饥,但地里的庄稼还是被毁了,而之前因为旱灾已经没有存粮,所以嬴政依旧需要调集灾粮,让百姓先度过最难的一段日子,所以才会有以蝗换粮的告示。而长治郡灾情比原郡要更严重,嬴政早已让郡长下令将原郡粮仓开了,一半让蒙恬和上卿带队送到长治郡,并让蒙恬持他手谕让长治郡郡长开仓,做好灾民救济发粮。嬴政并没有发令让原郡相邻郡县救济原郡,可在收到从原郡寄出去的腌制蝗虫后,那些郡长纷纷让人或多或少地送了粮过来。我想可能那些郡长并不单纯以为嬴政赏蝗只是让他们食用,担心太子是以此示威,所以二话没说就送了粮过来。虽然不能对灾情有多少帮助,但到底还是缓了灾情。 一般望族豪户都会存有积粮,但遇到灾荒,谁都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口粮捐出去,嬴政让郡长向原郡的豪门望族征粮一开始遇到了困难,但后来嬴政给这些豪门望族赏了蝗后,都纷纷献了粮,嬴政又给了他们增加名望的机会,比如对原郡平民救济行善之事,并亲笔写了善字赐给了他们,再次见到这些望族豪户,我能感觉到他们那些不满都消失了,满脸地对太子的拥护。我一直都忽略了这个时代对名的追求还有早已觉醒的王权意识,在看到嬴政的那些举措带来的效果,我才知道名望的威力有多大,而嬴政身为太子,本身他就拥有可以收买人心的身份和魅力。 因为太子坐镇,所有人都有主心骨,一道一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下,并且顺利实施,原郡很快就稳定下来,而蒙恬从长治郡传过来的消息,虽然不乐观,但因为来得及,却也境况慢慢好转,一直坚持到咸阳那边灾粮拨了下来。 子楚一开始接到嬴政路上被刺杀的消息,极为震怒,二话不说便将消息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大臣出使各国,将事情闹大,一定要楚国给个说法。同时他还想要让嬴政回来,以免再出意外,但之后又收到嬴政发来的消息,原郡和长治郡的灾情十分严重,最后决定拨粮,也是接到蝗灾的消息。同时随灾粮到达的还有子楚的诏令,让嬴政尽早回宫。 “父王为何这么着急要孤回去?”嬴政拿到子楚的那一纸诏令极为不解。 我正在吃着自己做的炸蝗,听到嬴政这么问,我说道,“王上定是有事才会召太子回宫,太子要想知道,回去就是了。” 嬴政听到我这么说,又看我吃得起劲,皱眉道,“阿房,你看看你这样子,若让人知道,谁还当你是天女!”语气里嫌弃一显无疑。 我被他说得不由地停下动作,我眼巴巴地望着嬴政,说道,“太子,当初你只说送阿房进玉楼当监天令,我以为当官有肉吃,结果呢,我现在变成了天女,在宫里顿顿稀饭,别人还以为我只喝琼枝玉露,不敢让凡俗膳食玷污我的肠胃,更别说让我闻到肉腥味了!” “趁出门在外,阿房总该要好好犒劳自己呀!”我越说越有理,最后理直气壮地总结。 嬴政听到我在玉楼的待遇笑了,只是笑不露齿,非常地温文尔雅,“你不说,孤还不知道你一直是素食。若不想食素,让膳房备肉食便好,何必遮遮掩掩,还需出门在外才敢食肉。何况,蝗又非肉,偶尔尝尝便好,不要多吃。”就算他这么说,我依然能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我听他这么说,只能收手不吃了。而嬴政说得容易,我要是回宫就让膳房改了我的菜单,恐怕又会被人盯上了,想到那些想利用我又想限制我的外臣,我心中嘲讽。但是不想嬴政担心,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嬴政既然有心情揶揄我,所以我想灾情定是已经开始好转了,既然如此,回咸阳秦宫也并不是不行。 在接到诏令第二日后,嬴政就让人准备回宫事宜,郡长当日欲大宴送行,但被嬴政阻止了,“郡长,孤不欲喧张,一切从简便可。”即使如此,为了不怠慢太子,郡长也是精心准备了一送行宴。 嬴政也并没有责怪郡长如何,但那些闻风而来的望族豪户的上贡,嬴政却并没有让人收下,反而让人一一带回,才开始启程。 太子回宫,沿途百姓也得到消息,聚在街道两旁,跪得密密麻麻地,我第一次被这种自动跪送的场景震撼了,再一次明白这个时代王,王储在百姓心中的神圣地位。当听得人群有人高喊太子,太子声中夹着天女,我猛地发现,我也开始被捧在神坛上了。这让我觉得惶恐,又责任重大。 这些百姓没有太大的抱负野心,只要让他们吃上饭,不被饿死,他们就会将你当成天这样尊敬,这种敬意太容易得到,却也让人不忍辜负。 我不知道嬴政的心情如何,在我受前世影响,我一直认为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统治者,现在我更新了对他的认识,他是个视本国百姓为人,别国百姓为刍狗的统治者。 受百姓的拥戴,让嬴政的心情很不错,一路上也不在如来时的别扭不爱说话,开始跟我说回宫后,要如何让楚国出粮,又要如何引赵国玉林河的水入原郡和长治郡。 我见他这么有兴致,也高高兴兴地与他倾谈,“太子,不知道王上派谁出使楚国呢,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阿房真想知道楚国怎么吞下这口苦水!”我对坑楚国的事最感兴趣,楚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尤其是粮食多产且品种繁多,一有余粮楚国就心思多,这次被秦国一鼓作气破了九郡,对秦的态度不敢太强硬,但要怎么让楚国认下刺杀秦国太子的事,还需要看王上和出使的人是怎么做的。 “孤对父王有信心。”嬴政也微微一笑。“父王派人出使时,已发令让驻守楚秦边境的将领活动起来,楚刚吃了大秦的亏,出粮比出兵要更能让楚王接受。” “不过父王如何做,还需回宫才知道。”嬴政又说道。 “是,驻守边境的将领是谁呢?蒙武将军不是刚回朝么?”我问道。 “是李地。”嬴政说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我兴趣不怎么大,能驻守一地,想来本事不差。 说起将领,我想到还在长治郡的蒙恬,不免问道:“太子,蒙小将军这次做得很不错,在长治郡治灾一切都井井有条。” 第24章 “阿房很喜欢蒙恬?”嬴政听见我说起蒙恬,自己执水壶,在马车中稳稳地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还不待我回答,他又说道,“从来时的路上,在原郡时,孤见你们二人说得很投契。” 我想到蒙恬这个人,确实很让人舒服,不仅是长相还是行事,都让人觉得温暖和煦,何况他不像嬴政,子楚那样,是可以掌控我生死的顶头老大,不管我说什么,蒙恬都会很专注地静静倾听。但是面对嬴政,有时候嬴政一句话噎死我,我还不能回嘴的时候,我就是觉得阶级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 就比如,现在,要是蒙恬问我话,我微微一笑装大尾巴狼就可以了,但是嬴政问话,不想答也要答。 “蒙小将军是好人。”我对嬴政说道,给蒙恬发了张好人卡,又反问嬴政,“太子不觉得吗?” 我见嬴政对蒙恬还算器重,想来他对蒙恬的观感不错,而前世所知的历史,嬴政和蒙恬君臣相得数十年,而嬴政对待功臣也是极为信任,最后虽然蒙恬是死在忠这个字上,但不管是大节还是大义,他都没有任何能让人置喙的地方。而嬴政对于蒙家人,对于追随他扫*的功臣来说,他从来都不曾寒过他们的心,值得让他们忠心,死而后已。 我的话问了出去,嬴政抿了一口水,微微勾了勾嘴角,“阿房说得不错,蒙恬确实不错,有蒙家人勇武,却也通文,允文允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这一点上,我和嬴政之间达成了共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正高兴着,突然猛地听到晴空一声响雷! 马匹被惊得扬高了蹄,整个马车都要翻了,幸而驾车的人很快稳住了,我们在马车里翻倒了,车内的东西也都翻倒到处都是。马车里没地方待了,我们只能从马车下来。 一下来,我被风一吹,抬头看天上的云在游走聚集,原本被雷声给震了一下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我冲着嬴政就道,“太子,看天边的云!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嬴政一听,抬头看云,见云层逐渐厚了,从远处压了过来,也不由得露出笑脸,“是啊,终于要下雨了。” 在场的随行卫队,宫奴寺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嬴政方道,“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找个地方避雨!” “阿房,前方树大,先让人驱车过那处避雨吧。”嬴政指着前方参天密林说道。 刚好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我一看到那树,头皮发麻,连忙阻止,“太子,不可到树下避雨。在树下避雨最容易遭雷电闪击!” “阿房?”嬴政疑问地看着我。如今路上周围又无可遮风挡雨的屋檐,又还未到驿站,如此便只有树叶可挡些雨了。 “太子,待找到可避雨的地方,阿房再与您解释。”我说道,他这么吩咐,让我不得不相信前世野史所说他最终是避雨时被雷电击毙的真实,如果不知道这个常识,在目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任谁都会觉得密林可挡一下雨水。 “太子,让车队往回退,前不久经过之处,林木并不多,且有岩石凹处可避雨。”我对嬴政建议道,乌云越来越多,闪电也越密,雷声滚滚,很快,我的脸颊上就感觉到一滴水滴落下了。 嬴政也不迟疑,吩咐随行卫队往回,迅速赶回那处岩石凹处,却好运地在岩石凹处的另一侧看到一处天然洞口,卫队的人打探洞里的安全后,嬴政就在护卫下先在洞里避雨。 雨下得非常大,我并没有坐在洞里,而是在洞口站着观雨,我看向原郡那处天界,又试了风向,估计不出两个时辰,乌云就会往那边移过,原郡多日的大旱终于要得到缓解了。 嬴政站在我身边,感叹道,“这雨来得当真及时。” 感慨完,又听我在计算,便问道,“阿房,你还未说为何孤不可在密林下躲雨。” 我听到他这么问,不免又向他解释为何树下避雨易遭雷击,又说了一些别的常识,让他可以平时注意的,我说着,就注意到守卫在我们身边的那些人看向我的目光又带着敬畏。 或许他们又觉得我在说一些天上所学的知识了,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原郡,在太子回宫不到一天,天空居然飘起雨来,一开始只是毛毛细雨,但是感受到下雨了的百姓欢呼奔腾了,四处喊到处告知,“下雨啦,下雨啦!”很快雨势就大了起来。 “这都是太子的恩德啊,是太子让我们终于活着等到了雨来!”一个年长的老人说道。 “还有天女,点蝗成虾让我们少遭了蝗虫的难!现在终于下雨了,日子要好了!” “是啊,终于下雨了!” 经历了干旱,经历了蝗灾,终于等到了雨的来临,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原郡百姓奔走相告,拿着瓢盆可盛水之物,不惧雨水,就在户外开始狂欢。 郡长李芝不顾大雨,冲进雨里与百姓同欢,对于大秦唯一的储君,嬴政,他则是开始从心底佩服,这一切境况好转,太子功不可没。 长治郡一部分地区也等到了雨水,蒙恬带领兵和百姓一起蓄水,原本因灾死气沉沉的长治郡土地,又开始焕发出生气。 因为大雨一直在下,一直到晚上,天色已黑,我们一行人都无法重新上路。 “阿房,你让他们拾这些黑石头回来做什么?”嬴政看我一开始就让卫队的人冒雨到不远的荒山捡黑石头,等他们都捡回来了,他才开口问道。 黑石头,是我在来的路上最大的收获,在躲雨这一处方圆几里,草木稀疏,不似往前再走几里,便是参天密林,而草木稀疏的原因就是黑石头---这里有一处天然的露天煤矿。 “太子,这个黑石头可以起火。我们的火把并不多,夜里必须要起火,而做食也需要用火,黑石头乃是燃料。”我说道,说起这个,想到现在铁制品的精炼还有难度,而如果把烧铁所需的炭由柴禾所制换成煤炭,那引起的制铁改革必定是巨大的。 嬴政看到我一脸兴奋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撇了我一眼,他看着已经堆好的黑石头,说道,“你先让这些黑石头燃起来,再说别的。” “这有何难。”我说道,为了以防黑石头不纯燃烧会释放有毒气体,我让人将火堆摆在下风口,注意空气流通,然后让人将黑石头敲碎,避免燃烧不完整,才开始用火把点火。 火总算燃了起来,嬴政惊异了一下后,又大爷样地说道,“阿房,你不是说过要做一种泥包鸡么?现在孤饿了,你去做吧。” “……”我很无语,泥包鸡就是我以前哄嬴政时把叫花鸡改了的化名,“太子,食材不够,您还是先吃些干粮垫垫肚子吧。” 我这么说,轮到嬴政无语了,他看着我说,“阿房,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都是太子教导有方。当然这句话我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太子,回宫了阿房再给您做吧。” “那就别忘了。”嬴政轻飘飘一句话,让我听出了危险。 “呵呵,阿房肯定不会忘。”我只差没对他发誓了。 翌日天晴,整队人马拾掇拾掇又开始往咸阳回去了,这一路上紧赶慢赶也比在来时花的时间要长,因为不像去原郡的路上,时间紧迫,嬴政催得急,现在回宫,嬴政已经有心思观看沿途的风景了,等我们回到秦宫,已经十天过去了。 太子回宫,秦宫自然是一片欢腾,嬴政一回到宫,就去见子楚,我自然也是随着去见了,然后报告自己的工作内容和情况。 子楚自嬴政离开的这么多天,他也有许多话要和嬴政说,见我没有一刻钟,就让我先退下。 我如释重负,欢欢喜喜地回到玉楼,刚回到玉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在楼下,我一时怅然不已,不由自主地叫道:“明芝姑姑。” 第25章 明芝姑姑听到我的声音,蓦然转身,脸上绽出大大的笑颜,快两步上前,叫道我的名字:“阿房!” “姑姑!”我又喊了一声,情不自禁地跑了过去抱住了她,“姑姑,阿房好想你。” 这是自我们送走太后,明芝姑姑回了宗祠之后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我们并没有任何联系,我只是偶尔打听明芝姑姑在宗祠里过得好不好,听到她过得好,我就安心,不想去打扰她的生活。我所要做的,我成为了监天令,她恐怕也知道,但她也忍着没有过来玉楼,生怕会让我卷入宗祠的是是非非。 我们都互相有默契,关注对方,却从不打扰对方,而现在,明芝姑姑会在这里等我,肯定是有事才会过来。我不待明芝姑姑说话,便拉着明芝姑姑的手,往上玉楼的阶梯走,“姑姑,咱们先上楼,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好。”明芝姑姑看了左右,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跟着我一起上了楼。 阿月跟在我们身后,给明芝姑姑见礼后,就不在出声,等到了玉楼,阿月见我与明芝姑姑有话要说,便先上了水,然后从屋里退下,径自去带人整理我从宫外带回来的东西。 明芝姑姑看着阿月离开,才问道:“阿房,这个阿月可信吗?是谁的人?” 自从太后去世,明芝姑姑对人的戒心又更高了,我听到她不放心的问话,便道,“姑姑,阿月左右不过是王上或太子的人,她对我尽心,我便对她好。”阿月是王上指派给我的人,我不知道里边是有嬴政的意思在,亦或是只是王上派一个能用的人给我,只要我自己心里明白,有些事,便不必害怕。 “既如此,你自己平日多注意些,有些事有些人,阿房你不能不防,你无害人意,却怕别人反害你。”明芝一听是王上指派的人,而不是宫里宫奴处调过来的,稍微放心了一些。 “阿房明白。”我应道。 明芝姑姑这才放心,又拉着我的手,道,“阿房,前些日子,姑姑听说你们去原郡的路上遇了刺客,姑姑不放心,今日听到你们回宫,就寻了空过来等你了。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我这才知道姑姑过来等我,竟然是为了这事,心下感动,忙对明芝姑姑说道,“姑姑,阿房没事,遇刺的事有惊无险。”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明芝姑姑一脸后怕的样子,“伺候太后的人就只剩下你我了,姑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阿房,姑姑进宗祠的时候,让你回太子身边伺候太子,却不想你最后却进了玉楼。你若待在太子身边,自然有太子护着你,但是玉楼到底和权势相关,你一旦行差踏错,很可能就此万劫不复。你当初怎么就不听姑姑的话呢?” 之前一直没有见面,明芝姑姑也无法耳提面命我,现在她逮着机会,肯定会说我一顿,我是早有准备的,“姑姑,阿房不想再做一个宫奴,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宫奴。一辈子只能躲在太子背后,受太子庇护。” “何况,明芝姑姑,掌教亦不比你从前当掌事轻松,你是为什么回宗祠当掌事教人,阿房也是为什么当这个监天令!”我望着明芝姑姑,没有畏惧。我知道她的所有决定和出发点都是为我好,可是我也有想要护着的人。 “阿房!”明芝姑姑听到我的话,竟然动了怒起来,“阿房,你虽早慧,但还小!报复元铭宫,有些事姑姑可以做,但你不能做!姑姑是赢秦氏,纵然出事,也不过是赐酒一壶。但你不同,赵姬是太子生母,若你对赵姬动手,你和太子就没有情分可言!若落得五马分尸下场,你让太后和姑姑如何能安心!何况,太后生前,就将你赐给了太子,太后的事情一切都与你无关了,你又何必做这些事?” “姑姑,多说无益,阿房现在已经是监天令,还是大秦的天女!”我语气坚决地说道,“姑姑若要阻止我,何不一开始就说服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姑姑在得知你进玉楼时,你已经任了监天令,还弄了点水成冰,红云祥兆!”明芝姑姑生气地说道,说完又泄了气,“好,姑姑知道你自己有主意,罢了,我纵然说破了嘴,也是劝不动你的。姑姑只希望你好好在玉楼里呆着,不要参合后宫的那些事,尤其是元铭宫那位的事!” “赵姬怎么了?”我因为忙着巩固自己在玉楼的位置,又随嬴政出巡,对赵姬的关注便少了,明芝姑姑会这么强调我,让我不要掺和元铭宫的事,恐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赵姬又做了什么。 明芝姑姑被我这么一问,猛地反应自己说漏了嘴,她想到阿房这些日子一直在宫外,就算之前她有监视元铭宫,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想着,她脸上出现犹疑的神色。 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便激她道:“姑姑,你若不告诉我,阿房可以自己去打听。” 明芝姑姑一听,管我是不是天女,伸手就敲了我脑袋一下,“你是监天令,后宫的事不该你管,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姑姑,你现在是宗祠掌教,若让王上知道您时刻盯着元铭宫,也不好。”我也说道。 明芝姑姑瞪了我一眼,我睁大眼跟她回瞪,最后她拜给我好奇的眼神,说道,“这事是姑姑偶然发现,你切莫与别人说,尤其是太子。” 我一听,忙点头,就听到明芝姑姑说道,“姑姑怀疑元铭宫那位私会文信侯。” “怎么可能?”我猛然一惊,赵姬怎么这么大胆,子楚可还活着呢!现在就敢和吕不韦私通!而吕不韦也太不把子楚放在眼里了!“王上也在宫中,赵氏怎敢!” “姑姑也只是怀疑,赵姬虽被禁足,但她还是王后,儿子是太子,元铭宫宫奴全是她教出来的,姑姑虽回了宗祠,对元铭宫的消息也不曾忽视过,可若要打听什么,却非常的难。元铭宫只有一位姑姑昔日曾对她有恩的宫奴,还是洒扫的下等奴,她能知道的事不多,只是有次深夜寻物偶然听到元铭宫有男人的声音,那日王上并未到元铭宫。” 我听得惊呆了,忙问道,“为何说是文信侯,而不是别的宦人或寺人?” “那小宫奴别的本事没有,但可以辩音识人,只要她听过的声音,就不会认错人,在元铭宫两年,里边的人都认全了,何况她听过吕不韦的声音。”明芝姑姑说道,“虽然这样,只是听声,也不能确定赵姬是否真的和吕不韦有染,所以阿房,你切莫让别人知道。若赵姬真的立身不正,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我听了点头,我是深信赵姬确实和吕不韦有染的,但也不会多嘴自己说,目前我也不确定该不该设计让子楚撞见赵姬和吕不韦的事,若不成功便会打草惊蛇,让赵姬有警惕之心,反而不美。还因为子楚要养病,不可动怒,若因为赵姬,子楚性命有危的话,不管是对嬴政,还是对于现在的我的处境,都不是好事。 明芝姑姑和我心照不宣,对于这事都是知道了也不准备提,又说了一些我出宫遇到事,明芝姑姑见时候已经不早,便提出要离开。 我亲自送明芝姑姑到了楼下,待明芝姑姑离去后,转身回到楼上,阿月已经为我备好了膳,她看到我回来,筷子没放稳,又捡起摆好,对着我笑道,“大人,掌教姑姑不留饭吗?阿月备多了一份呢。” “姑姑已经走了,阿月陪我吃吧。”我冲着阿月笑,对她招手,让她陪我一起用饭。 嬴政当日留在大正宫陪子楚用膳,他这次回来,明显比以前要成熟多了,子楚看着他也满心的慈爱,就如一般的父亲一样,担心他出宫后吃不好,睡不好,不让宫奴夹菜,亲自给嬴政布了他喜欢的菜,看着他吃。 嬴政自然是很高兴,他也只有在子楚面前,才会有小儿一面,享受父亲的疼爱,边用膳,翘着的嘴角却怎么也掩不去。 用完膳,子楚又与他说了与楚国外交质问之事,子楚见嬴政有些倦意,说不多久,便让嬴政离开了。 嬴政应了,从大正宫离开,要回太子殿,路上看到一位宫奴远远等在太子殿门口,待让人去问,才知道那是元铭宫的宫人。 “太子,王后娘娘得知您出巡遇刺,日夜记挂着您,闻您回宫,特让奴在此等候,让您过去元铭宫一趟,好问声安。”那宫奴被领上前后,口齿伶俐地说道。 嬴政听到元铭宫三个字,一时心中滋味复杂,自母亲被禁足后,父王有意不让自己踏足元铭宫,若不被这宫奴提起,自己也忘了,转眼已经三个月未见母亲了。 “罢了,去元铭宫。赵高,你回大正宫,禀报父王,就说孤去见母亲一面。”嬴政吩咐道,又不想让父王事后才知道,便使赵高去大正宫一趟。 第26章 赵高领命去大正宫禀报子楚,而嬴政则坐着撵车来到元铭宫,下了撵车,走入元铭宫,见元铭宫虽一派冷清,但宫奴并未疏忽职守,嬴政便明白,宫奴并不敢慢待母亲,让母亲受委屈。 母亲虽然被父王禁足在元铭宫,但如今宫里她还是王后,唯一为父王生有一子的小夏氏,在夏太后失势后也跟着一蹶不振。加之自己还是大秦的储君,只要有脑子的人,也不敢怠慢母亲。嬴政想着,母亲除了不能出元铭宫,想来也没有受别的委屈,父王一向不会骗他的。 正想着,那边知道嬴政已经过来的赵姬,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赵姬穿着素服,身上并没有戴任何饰物,脸色苍白,被明芝用剑划伤的左脸留着浅淡的疤痕,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憔悴,她看到嬴政,很是激动,但终究只是红着眼圈,望着嬴政喊了一句:“政儿!” 嬴政看到赵姬这个样子,与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样,他上前扶住母亲,“母亲。” “政儿,母亲总算见到你了。”赵姬拉着嬴政的手,忍着的泪从眼眶中滚出来,“母亲从来都不曾这么久没见过政儿,王上怎么能如此狠心!政儿是母亲的命啊,母亲纵然是做错了事,你也是母亲亲生的孩子,王上怎么能不让你来看本宫呢?你这孩子也是个心狠的,母亲心心念念想着你,听到你遇刺,整日里担惊受怕,可你回宫后,若非本宫让宫奴去等你,怕你也不会踏足元铭宫,母亲也照旧见不着你。你跟你父王一样,都是心狠的人啊。呜呜……” 赵姬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嬴政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母亲,原本就因为母亲刺死太后的事与她生分了,现在一来就听到母亲的哭诉,突然觉得母子二人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大。他看着赵姬,就是无法伸出手,给母亲递上擦泪的帕子,也不知该说什么,能够安慰母亲。 赵姬哭了一阵,见嬴政只是低头不语,心中陡生怨气,只是一瞬而过,就平复心情,拉着嬴政,抱着他,与他说母子在赵国时相依为命的日子。 嬴政听到这里,心中也有触动,可渐渐地听下去,他发现母亲找他来不仅仅只是说说从前的事。 “政儿,你父王可有提过,什么时候让元铭宫解禁?”赵姬说到最后,幽幽地问道。 嬴政从赵姬的怀里挣扎起来,望着赵姬说道:“母亲,王命难为,太后的陵墓还封穴,父王也不好徇私。何况,您是王后,有儿子在,您只是不能出元铭宫,但宫里还是您说了算,您何必要父王为难呢?”嬴政会这么说,是因为母亲不仅能够及时知道他遇刺的事,还能够在让宫奴等在他回太子殿的路上,可见母亲禁足期间,也并非什么都不能做。但母亲一定要让父王解禁元铭宫,这事若提了,让父王想起太后,必定会让父王更生怒气。 父王现在正在调理身体,治疗暗疾,不能生气,无论如何,他都要以父王的身体为重。 赵姬被嬴政这么一说,脸忽红忽白,心里深深地明白,在嬴政心里,子楚已经比她这位母亲更重要,想着,赵姬眼里不免带出些怨来,下意识就道,“政儿,母亲在赵时,辛苦筹谋为的是谁?又是谁在你还在襁褓时就将你抛弃自己跑回国?你就没有想过母亲的苦楚吗?好不容易咱们母子回到大秦宫,可是母亲虽然当上了王后,但不论大小事儿,都让华姬那个女人管着,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政儿,你为母亲想过了吗?”赵姬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而你,政儿,你轻易地就被你父王,还有华姬派到你身边的那个小狐狸给收买了,母亲呢,你可想过母亲,母亲只孤零零一人,如今还被禁在这座宫里!” 嬴政听到母亲这么说,心中百味杂陈,母亲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做错,所说的也全都带着怨,再说下去也没有必要,想着便道,“母亲需要冷静一下,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着,嬴政从赵姬身边脱离,正要转身,赵姬怒喝了一声:“嬴政!你心里当真没有我这个母亲了吗?” “母亲,若您心里还有政儿,那您就先安心在元铭宫待着,等过些时间,政儿再与父王提元铭宫解禁之事。”嬴政并不惧赵姬的怒气,回道。 赵姬听到他这么说,只剩心里冷笑,“好孩子,你现在已经会这般敷衍母亲了。” 嬴政闻言,皱起眉头,“母亲,政儿并非敷衍您。” 赵姬见他这个样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政儿,母亲不想待在元铭宫,若你父王要禁足母亲,就让母亲出宫到行宫里禁足,你看可好?母亲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宫里了。” “政儿,就当母亲求求你了。” 嬴政看着失态的母亲,最终还是点头:“母亲,政儿会和父王说,但是父王答不答应,政儿不能保证。” 赵姬待嬴政答应后,才放开嬴政,又拉着他关怀了几句,才让嬴政离开。待嬴政离开后,元铭宫又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嬴政从元铭宫离开后,想着母亲的话,最后还是决定到大正宫一趟,但到了大正宫,被宫人告知,王上正在歇息,不想打扰父王,他便只能转身离开。 嬴政来的时候,我正在抄书,但是心里一点也不平静,满脑子想的就是明芝姑姑所说的事。赵姬偷情吕不韦,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对于用此事设计嬴政和赵姬母子反目,让子楚处死赵姬还是会有心理斗争。阿月是子楚的人,我想我与明芝姑姑所说的,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偷听到什么,但是她一直脸色平静,至今没有离开过我身边,也就给了我思考的时间。 若阿月今晚离开玉楼,那子楚大概也会知道一些,必定会召我过去,若阿月没有离开,我可能会找机会设计让嬴政知晓,让嬴政提前知道他母亲偷情的事,可以让他们母子反目,而子楚,在这个时期我是绝对不希望他倒下的,若他倒了,嬴政又没有亲政能力,恐怕外朝有吕不韦,而内有赵姬,到时候恐怕只会让他们更加逍遥。 越想越不宁静,越想越怕没计划好出漏子,嬴政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让人通报,阿月喊道太子来了,害得我一惊抬头,见到嬴政仍穿着回宫时穿的衣服,就站在我面前,因刚知道赵姬那点事,看到嬴政不免不自在,又因为要设计他知道这事,心里有些虚,下意识问道:“太子,你怎么没回太子殿休息呢?” “阿月,你退下。”嬴政瞥了我一眼,挥手让阿月退下,我望了阿月一眼,阿月回看了我一眼,最后行了个礼,从屋里退下,等阿月离开后,嬴政就整个人松懈躺到木榻上,什么话都没说。 我想着阿月离开,有些分神,只一会儿,我就听到嬴政均匀的呼吸声,探头看过去,嬴政已经睡着了。嬴政睡着了,还是双手抱臂的姿势,望着他那睡颜,心里就不知怎的软了下来。 如果可以不伤害小男神的话,该多好呢?阿月这时候是回自己的房里了还是已经离开了玉楼了呢?我想着,望着关上的门,重拾起笔,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抄写,最后只能伏案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入v了,压力很大,希望大家能够支持虫子。 第27章 子楚的想法 睡得迷糊中,感觉到有人盖了披风到我身上,我微睁开眼,阿月立在我身边,微微一顿,低声问道:“大人,可是奴吵醒了你。”我看到阿月后,睡意就消失了,往嬴政睡的地方望去,他身上盖着一层锦被,仍在睡。我起身,让阿月跟着,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阿月跟在我身后,待出了房后,我转身看她,问:“阿月,方才你离开了玉楼了吗?” “大人,”阿月听见我这么说,一愣,反应过来,带着一些惶恐,她摇头说道,“大人,奴没有离开玉楼。” “……”我沉默,就那么望着她,在我的注视下,阿月跪了下来。 “大人,奴没有离开玉楼。”阿月再一次说道。 “阿月,你起来。我和明芝姑姑说的话,你知道多少?”我问道。 阿月不肯起来,我过去强拉着她起身,她无奈之下,只能说道:“大人,王后的事奴虽听到一些,但奴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奴也不能将捕风捉影的事禀报王上。” “阿月,你知道我现在在帮王上医治暗疾,王上不能动怒,你也知道王后私通吕相之事,王上知道了,不可能不动怒,何况这种宫中隐讳之事,知道了就不可能置身事外全身而退,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我闻言说道。“好好想,是不是把这事忘了。” 阿月的脸色复杂起来,“大人,您呢?您又准备怎么做?也当做不知道此事?可是宗室掌教明芝姑姑,她必定不会轻易按下此事?到时候,王上依旧会动怒一场。” “阿月,从你到我身边来时,我就知道你是王上的人。我从来都不曾奢望你会对我忠心,因为王上永远都是你唯一忠心的君主。为了王上的身体,我知道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等王上暗疾治好,你要说我不阻止你。明芝姑姑和我一样对王后有恨,但若会伤及王上,有损大秦根基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你明白吗?” 阿月闻言,神情带着忧伤,“大人,阿月知道了。阿月原来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大人信任,那为何大人还一直让阿月贴身伺候,也不曾防过阿月?” 我听到她这么说,想着她的话,笑了,“阿月,我心坦荡,为何要防你?”我除了对赵姬有恨,又没本事颠覆大秦,我又何必时刻提防王上子楚派在我身边的一个探子?而就算我防了一个,难道王上又不会派更多的人过来吗? “风大,天也快亮了,回屋吧。”笑完,我对阿月说道。 回屋后,我见嬴政仍在睡着,似是睡得很熟,可是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天很快就亮了,嬴政起来后,赵高已经从太子殿送来了嬴政换洗的物品和朝服,我在旁边看着他梳洗一番后,离开玉楼去前朝听政。嬴政临走前,对我说道:“阿房,午时你到太子殿陪孤用膳。” “好。”我诧异了一下,又很快答应了。 嬴政得到我的回应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我等他离开,又回去补眠了,从宫里回来一天而已,我已经感觉到心又累了。 睡着没多久,我就又被阿月唤醒,“大人,王上召你过大正宫。” “嗯?”我疑惑地看着阿月,阿月在我的注视下再次摇头,“大人,阿月一直都没有离开玉楼,也没有向王上禀报任何事,刚刚大正宫的寺人过来宣召,王上让您过去。” 我听到阿月的解释,知道她怕我还纠结昨晚上两人的谈话,便道,“好,我收拾一番,去见王上。” 等我过去大正宫的时候,嬴政正好也在,嬴政见我过来,脸上神情未变,我给子楚和他行了礼,问道:“王上召臣过来,所为何事?” “阿房,帮父王诊脉,看父王暗疾医治得如何了。”不等子楚开口,嬴政就说道。 “是,”我抬头,子楚正微笑地望着我,他的气色不错,只观面相,便知道恢复得不错。 我走过去为子楚切诊,子楚打量着我笑道:“寡人听说政儿昨夜宿在玉楼了?” “是,王上。太子昨日到玉楼后,什么都不说,一躺下就睡着了。臣本来以为太子要观星,还没起身拿观星器具,太子都已经熟睡了。”我不怕死地揭穿嬴政。 子楚调侃地望向嬴政,“政儿,你从元铭宫离开,特意跑去玉楼上宿眠?难不成天黑找不到回太子殿的路了?玉楼高塔有灯,让你找着了路?” 我听到子楚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昨日嬴政还去元铭宫见了赵姬,就不知道赵姬和嬴政说了什么,我看向嬴政,嬴政听到子楚这么笑他,他一点都不以为意,回道:“父王,政儿只是想感受一下睡在高处的感觉。” “哈哈哈哈。”子楚听后,哈哈大笑,“你若喜欢睡在高处,阿房,你让人在玉楼收拾一处给太子休息。太子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可。”我还没有回话,嬴政自己就先应了。 我登时头大起来,若嬴政是不是歇在玉楼,我肯定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嬴政到底为什么想睡在玉楼,但现在玉楼是我的地盘,他要是把玉楼当成另外一个太子殿,那以后玉楼里就是他说了算,完全就是侵犯我的利益。 “那就这样说定了。”子楚笑着回道。这父子两完全将我当成了空气,明面上咨询我的意见,可是早已将事情决定好了,实在是让我连吐槽的力气都不想出了。 “王上,您的暗疾调理得不错,您最近可还有什么异常不适,跟阿房说说。”既然我没有发言权,那我就只能转回正题。我很希望王上的身体修养好了,然后才有力气去管赵姬的事,免得被赵姬气死。 “最近确实感觉有所好转,以往胸腹异常疼痛,现在也可忍受。”子楚闻言,说道,“阿房,你治好寡人暗疾,可有什么要求,寡人可应允赏赐你。” “王上,阿房想不出有什么想要的,等阿房想到了,可以再跟王上提吗?”我问道。 “寡人答应你了。”子楚很大方,一口应下。 我很奇怪子楚这么和善的态度,原本嬴政让我去太子殿陪他用膳,最后因王上留下我们二人,我们都在大正宫用膳。因为子楚在,我需要在意些形象,并不如和嬴政一起用膳那样随意。好不容易用完膳,跟着嬴政从大正宫离开,我并没有回玉楼,而是去了太子殿。 等到了太子殿,嬴政说了一句话,我才恍然大悟,为何子楚对我的态度亲近了这么多。 “阿房,父王说,让孤以后立你为夫人。” 等到了太子殿,嬴政说了一句话,我才恍然大悟,为何子楚对我的态度亲近了这么多。 “阿房,父王说,让孤以后立你为夫人。” “太子,你在说笑吗?为什么?”嬴政突然这么说,让我很震惊,完全无法消化他话里的意思。我们两个现在才多大,子楚居然要让嬴政以后立我为夫人,这消息让我觉得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子楚是怎么想的。难道我帮子楚治好暗疾,子楚要让嬴政以身相许好回报我这个所谓的恩人吗?这媒做得倒爽快啊。 嬴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瞟了我一眼,见我很吃惊的样子,他说道:“阿房,自从原郡点蝗成虾后,你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楚国过些日子会有来使,到时候恐怕一定要见你。你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是很多国想得到的天女。” 我确实不知道我现在的影响力有多大,甚至名声传扬到别国去了。我一直都在秦国,唯一出宫一次还是陪嬴政,我在秦宫里所做的,在原郡所做的,我知道会传扬出去,但没想过传扬的范围会那么广。 “所以,王上让太子立阿房为夫人,只是为了阿房不离开大秦吗?”我想明白了子楚的想法,心中有些好笑,对于子楚来说,他这是给我最好的待遇了,可能别的国家再怎么礼遇我这个天女,也不会轻易让太子立我为夫人。但是可惜我不是真的小孩子,也对什么夫人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这只是子楚将我和秦国绑在一起的做法。 “难道你不想留在大秦?也不想当孤的夫人?”嬴政听到我这么问,下意识就反问道。 “太子,我们都还小,若以后您遇到喜欢的女子,阿房占了她的位置怎么办?何况就算您不立阿房当你的夫人,阿房也不会离开大秦,阿房是大秦的监天令,我从三岁起就来到了大秦宫,我在大秦生,也会在大秦死。”我看着嬴政的眼睛很认真地回道。 也许他现在认为夫人只是一个位置,但以后觉得这个位置坐的不是他想要的人,那我就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或者是刺痛他眼睛的人。所以,我需要主动让他明白,就算不当夫人,我也会留在大秦,也许他就不会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三更,虫子加油。 第28章 楚国来使 “既然你不想当孤的夫人,孤也不强求。”嬴政听了我的话,嘴角撇了一下,一脸不屑的样子显示他心里的不爽。我觉得他只听到我说的前半句话,而忽略了我不会离开大秦这句。 当嬴政的夫人,就算我活了两世,活在秦朝,陪嬴政一起长大,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嬴政在我心里太高大了,以致我不敢想过这一方面的事,何况现在我和他还未长大,有些事说再多都会变的。 我不免又想到嬴政的母亲赵姬,不知道这位王后知道子楚有意让嬴政立我为夫人,她会怎么样呢。 想着,我问了出来,“太子,阿房当然想当你的夫人,但是王后不喜欢阿房,王后若知道了,必定会阻拦的,她是您的亲生母亲。”亲生母亲想要刁难儿子的夫人,还需要理由吗?难道我要自动自觉跳进有赵姬的火坑吗? 我的话一说出来,嬴政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他自然想到他的母亲一直都想要我的命,“阿房,王命若下,谁也不能改。”他说出这么一句话,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是避开赵姬这位生母,表示他的决心吗? “太子,王命也不能轻易下的,阿房是戎族之后,好不容易当上监天令,若王上突然又下旨你以后立阿房为夫人,前朝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答应。阿房的名声虽然传了出去,但又非人人信服,你又怎么能保证,王命下了之后,阿房不会从天女变成妖女,蛊惑了王上和太子呢?”我说道,“太子,自日食之后,你也知道,流言猛于虎。若有人有心要针对阿房,阿房不一定总能躲得过。” “阿房,你是不信孤能护住你吗?”嬴政越听我的话,脸色越臭,他很敏感地从我话中挑出我所指的有心人,“你还是担心孤的母亲?” “太子,我相信你。如今这大秦宫,阿房唯一能信的人就是你了。谁都可能是那个有心人,阿房并不是针对王后。太子,阿房信你,也请你相信阿房,阿房不管如何,都不会离开你,也不会离开大秦。”我说道。 “好,你先回玉楼吧。让孤好好想想。”太子听了我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我看着他情绪并不高的样子,原本想问他去元铭宫的事也不好开口了,只能先回玉楼。回到玉楼,阿月正在玉楼上等我,她显然心里有事,看到我的时候忙起身上前,“大人。” “阿月,怎么了?”我问道。 “大人,你去大正宫后,阿月离开了玉楼。”阿月说道。 我一听,睁大眼,“你去见了王上?”在我还在大正宫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阿月,也许她在刚好在我前脚离开,后脚就到了。 阿月摇头,“大人,奴只是想找证据。奴并没有去大正宫,也没有去见明宦者,奴只是想去找一个元铭宫同乡的宫奴。” “后来呢?你知道了什么?”我问道。阿月这样忐忑的样子,难道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奴并没有见到那位宫奴,奴问了后,被告知那位同乡已经出宫了。宫内放出宫人都需有记录造册,这些日子王后禁足也没有放出宫奴的举动,奴想那位同乡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奴在元铭宫外处发现,元铭宫的宫奴守卫比别处要严谨,外松内紧,奴很难从她们嘴里套话,但是,宫里若要从宫外混进人来,却显得容易,因为王后的令牌王上并未收起,宫奴只看令牌行事。” 阿月说完,看向我,她去元铭宫打探了一次,已经相信王后确实可能私通吕相,因为王后有这个从宫外召人的权力,而吕相因为是朝中重臣,经常进宫,进宫后只需离开大正宫时在一些疏于防守的小道上,就可以换装由王后的宫奴领进元铭宫了。 “以前,太后还在时,后宫防卫什么时候这么疏松过?”我叹了一句,有权力的人最怕的就是滥用权力,赵姬将她的权力用在私通上,而子楚因为姬妾少,对后宫也不上心,结果就戴绿帽了。 “大人,要如何是好呢?”阿月又问道。 “今日我过大正宫,给王上切诊,王上暗疾恢复得不错,但现在也在最关键的时候,王上真的不能轻易动怒,若动怒,之前的治疗就全部白费了。”我想着说道,“阿月,你以为我不想将王后的事说出去吗?如果可以为太后报仇,让赵姬罪有应得,就算会害了我自己,我也愿意去做,但是若这么做,会伤害太子,会害了王上,我是不会去做的。” “如果王后被废,太子储位也不稳,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我又说道,“若让王上知道,王上动了怒,暗疾治不好,恐怕整个大秦都会受到影响。”最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子楚在嬴政未能亲政前就因为暗疾去世,不然就算子楚在这之前处置了赵姬,嬴政一个人在朝上独木难支,吕不韦势大,也会过得很艰难,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嬴政他还有一个异母弟弟,随时可能会替代他。子楚如果被赵姬气死,那就真的死得不值得。 “大人,您对太子真的赤诚可见。”阿月听了我的话,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虽然奴不能直接回禀王上,但奴还是要与明林宦者禀报,让明林宦者知道。” “好。”就算不能告发王后,如果能加强后宫防卫,也能阻断王后私通的可能。想着我应道,阿月这么说,我便知道明林是子楚所有暗探的头领,没想到这位明林宦者这么深藏不漏,“阿月,元铭宫难道没有跟你一样的人吗?” “这个奴并不知道,与奴一样身份的人互相不知道,奴也并未被安排涉及元铭宫的事,并无相通暗号。”阿月回道。 “阿月,你将明林宦者的身份告诉了我,没有关系吗?” “大人放心,宦者曾经说过,必要时不必对大人隐瞒他的身份。其实阿月被派到大人身边,也并不是为了监视大人,明林大人说过,只是让阿月到您身边伺候您,看您是否符合明林大人的要求。”阿月说道。 “符合要求?符合什么要求?”我奇怪地说道。 “这个阿月不知,应该是明林大人给您的考验,若有机会,大人可以亲自去问明林大人。”阿月说道。 我闻言点头,甚至是现在就想去找明林宦者询问,但被阿月阻止了,“大人,您私下去见明林大人,若让王上知道了怎么办?” 只这一句,我便只能偃旗息鼓。 没等我找机会见明林宦者,楚国来使就带着被秦国坑了的粮食来到了秦国。楚国出使秦国的大臣是一位上卿,还有一位口才伶俐的笔吏,最重要的是楚王宠妃所生,楚王最宠的儿子,年仅十五的昭公子也在这次出使行列。 楚国这次带着粮食过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前朝觐见子楚时自然没那么爽快,言语上想要刁难一下,又见遇刺的嬴政好生生地立在朝上。 楚国昭公子年少气盛就指着嬴政说道:“贵国太子并未受伤,大楚也从不做暗中伤人之事,秦王若是诓骗大楚,楚必不甘休!” 嬴政闻言,直接拔出佩剑欺上前去,面对剑尖昭公子吓得惊慌失色,楚国上卿忙让人护住公子,又不满地对子楚道:“秦王,贵太子待客之道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嬴政这才收回佩剑,对着昭公子道,“孤也未伤你,更未暗中伤你,方才你为何还要吓得躲到他人身后?楚国莫非要孤躺下了,才肯承认行刺了孤?可惜让你们失望了。” “政儿莫要胡言。”子楚可听不得儿子说不吉利的话。 楚国上卿和那位能言善辩的笔吏对视了一眼,那位笔吏上前说道,“秦王,大楚确实不曾让人行刺贵国太子,大楚虽不得不出粮,但也只认这是与大秦蝗灾振粮,非因贵国太子受刺所偿粮食。” 形势比人强,大楚刚吃败仗没多久,不宜再动兵,不然也不会迫于压力轻易地答应这次秦国的嫁祸,但粮出了,却决不能承认行刺秦国太子之事,否则会一直被秦国当成把柄,时刻给秦国出兵的理由。 子楚微笑未应,却让人开宴,开始宴请这次大楚的来使,楚国的上卿和笔吏被子楚这个态度弄得七上八下,却因在秦宫里,无法追问让秦王给出一个正面答案。 宫廷宴会,气氛自然很快就热烈起来,楚国上卿一直将话引到秦国原郡的旱灾与蝗灾上,不过秦国的人才也多,秦国贵族王公专心在歌舞上,大臣则是喝酒竖起耳朵听楚国来使的话,等人家说完后,又喝一杯示意对方继续说。而子楚则带着笑看着他们,楚国上卿完全没有机会和子楚继续说,反而被灌了一肚子酒。 楚昭公子见状又急了,仰头喝了一杯酒,大声地就对子楚说道:“秦王,我在楚国时就听说大秦有位天女,这次原郡的蝗灾就是天女点蝗成虾救下百姓的。秦王,我等仰慕贵国天女,可否让我等见上天女一面!” 子楚听到楚昭公子的大嗓门,皱了眉头,心想难道楚王故意挑了个大嗓门的儿子出使秦国,喊那么大声,想当听不见都不行。 “熊昭,天女不见他国来使。”嬴政再一次开口。 被他喊熊昭的昭公子自是不答应,“秦王都未发话,太子为何先一步决定了呢?”话里不无挑衅子楚和嬴政父子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29章 周朝遗鼎 楚昭公子的话一出口,宴会的热闹瞬间冷却下来,大家都听了赏乐饮酒,全都看着脸色不好的子楚和嬴政父子,楚国上卿当即出席上前给楚昭公子圆话,说道:“秦王,昭公子是听闻大秦天女虽是稚龄,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不仅能预言地动,又可点蝗成虾,心有仰慕。而这次臣等出使大秦,也是有一事想告知秦王。岐地有一民发现了大周传朝司鼎,这消息可是我王刚得知,便让臣等出使后告知秦王。” 听到大周传朝司鼎,子楚的眼睛亮了一下,不过他可不相信楚王会这么好心,特意告诉他大周传朝司鼎的下落,不过听这上卿所说,想来楚王只是发现了司鼎,并没有得到这个鼎。 想到这层,子楚心情大好,问道那上卿,“不知楚王欲意何为?” “回禀秦王,我王听说大秦天女有才德,想让天女与大楚博学之人一起前往岐地解司鼎铭文,王上说了,若是贵国天女先解得铭文,司鼎便归大秦所有。”那上卿说道。 “解司鼎铭文?”子楚望向那个上卿,示意他说清楚。 “秦王,大周传朝司鼎并不能搬走,除非解除司鼎上的铭文,方可移动司鼎,否则,动鼎者自亡。”上卿说道,他知道大周传朝司鼎对各国的吸引力,这次来秦请大秦天女前往岐地解铭文,同时,大楚也从赵,魏,韩,齐,燕请了这几国的博学之人,就看到时候哪国率先解得铭文,让司鼎可移,到时候楚国自有打算能得到司鼎。 子楚虽然知道楚国没有那么好心,谁先解得铭文就得到司鼎,但是这个诱惑太大了。周朝因传朝司鼎立,又因遗失司鼎,最终式微名存实亡。而大秦与周朝传朝司鼎也息息相关,更有先武王因野心想染指传朝司鼎,最终举鼎重伤而亡,后才传位他的祖父昭襄王。不管是哪国,问鼎得天下,都是唯一的目标。 嬴政看着父王脸色,就知道父王心动了。他已经详知各国史志,周朝更不在话下,也知道传朝司鼎的意义,得到了,就意味着得到天下的象征。他想得到,但楚国想让天女前往岐地解铭文,又为何不可能是个陷阱,“岐地司鼎不知真假,这个消息是大楚传出来的,上卿又该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呢?” “太子殿下,臣不敢拿传朝司鼎妄言,若大秦不信,可派人前往岐地查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知道臣所言为真,大秦便可让天女前往岐地解铭文为大秦争鼎。”上卿说道。 楚昭公子看到嬴政在思考的样子,嘴角一撇,说道:“大秦太子莫不是胆小?大楚可不像大秦,不会无中生有。”楚昭公子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指秦国陷害楚国行刺嬴政的事。 “公子昭如今也只能逞口舌之利,不过尔尔。”嬴政连白眼都懒得赏他一个,就算再不满大秦仗势让楚国吃下的闷亏,楚昭公子还不是带着十万石粮食出使大秦?如今也只剩下口头上看能不能占便宜了。 昭公子被嬴政这么说,噎得都要翻白眼了,可是又不能当场发脾气,又因为之前嬴政一言不合拔剑相向让他有所顾忌,只能在上卿递过来的台阶主动爬下,不再招惹嬴政。 只见楚国上卿说道:“秦王,我王已让臣将司鼎之事告知,不知秦王有何打算?” 在场的秦朝大臣听到上卿所说的司鼎的事都已经意动,全看着子楚,让他下令,也没人在乎楚昭公子说的那些挑衅的话,反正太子也不会吃亏。吕不韦率先说道:“王上,确可派人前往岐地查看,若司鼎之事为真,那请天女前往解铭文,能得到大周传朝司鼎,那是再好不过了。想来,楚国也不敢在这事上诓骗大秦。” 吕不韦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楚国刚吃败仗,又被坑了十万石粮食,有伤元气,就算是想要耍滑头,也要掂量一下是不是能够挑衅大秦。 “王上,确实可行。”又一大臣附议。 廷宴已经从宴会转向了政事,开始对周朝司鼎议论纷纷。 因为楚国来使,我总算找到了机会去见明林宦者。明林宦者一般是不随秦王子楚出现的,只隐在大正宫,他听得阿月传的信,我要见他后,便应了让阿月传话给我。我见到明林宦者的时候,他还是跟往常那样精神奕奕的样子,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都没有这个时代那些老人那种古态龙钟的样子。 “天女大人欲见老奴,不知有何事?”明林还是笑眯眯的,但我一点都不想在他面前打什么小算盘。 “大人,阿月可跟你说了元铭宫的事?”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说了。”明林闻言收起了笑,“元铭宫的事老奴月前便有所觉,只是因为大人为王上医治暗疾,老奴并未将事呈给王上,再者,元铭宫的暗子都已经被解决了,吕相聪明,老奴不能拿到证据,他也不再妄动,没有证据的事呈给王上,只怕让王上动怒却莫可奈何。” “原来如此。”我听后,才知道原来这些事明林一直都知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明林闻言,略皱眉,“吕相也有失策的地方,王后并不甘于禁足元铭宫。昨儿,太子趁王上高兴,给王后说情,让王后到行宫禁足。” “什么?”我听了也不免皱眉,嬴政为何会去求子楚让赵姬出宫呢? “太子回宫后曾去元铭宫见过王后,让王后到行宫禁足是王后所求。”明林说道,“不过,王上还未答应,老奴便进殿了,太子没再提起这事。今日又有楚国来使,这事暂时被搁下了。” “宦者,王后在宫中禁足已胡作非为,若是出宫,恐怕会变本加厉,不知道你可有法子让王上不答应此事。”我想着说道。 明林看着我,带着些意味笑了,“老奴知道大人对王后有心结,不过大人放心,当初太后薨逝,王上已对老奴说了处置王后的打算,但是日后,并非现在。等王上暗疾治好,王后自有别的处置。不让王后出宫,这个老奴自是知道的。” 见明林这么说,我从前对子楚还有怨的心奇异地消散了,“若是这般,那最好不过了,阿房也会对元铭宫的事守口如瓶。” “老奴信大人。”明林听了我的话,说道。 我望着他,“宦者为何愿意信阿房?” “大人,你从三岁就到了秦宫,戎族如今不复存在,老奴也算是看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老奴不会不知道。再者,老奴已年迈,王上让老奴找个徒儿,接手老奴所掌之事。这人选要忠于王室,忠于秦王,老奴最后决定选你。因太子最亲近信任的人除了王上,便是大人了,而大人又是太后所教,对大秦也一心,再合适不过了。”明林慢悠悠地说道。 我对他的话很吃惊,明林作为王室暗探头领,最终决定选我当接班人?我完全不敢想象,“王上可知道宦者所想?” “在见你之前,老奴已和王上说了,王上也应了。”明林笑眯眯地说道。 我看着笑得跟一只老狐狸似的明林宦者,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进了一个坑。不过,如果我真的成了明林宦者的徒弟,那之前嬴政所说的,子楚要让他立我为夫人恐怕是子楚对我的试探。我若当时很高兴地回应嬴政,恐怕今日就不会有明林宦者见我的机会。若是有野望要当太子夫人,我就完全不适合当明林的徒弟,王室探子头领所知太多,若存私心私欲,会造成非常大的祸害。 “宦者,在决定见阿房之前,你可还有别的考验人选?”我又问道,明林肯定不会只挑我一个人考验的。 “自是有的,那个小家伙也是个伶俐的,如今正在太子身边当差,太子也颇用得上他。”明林说道。 “赵高?”明林一说,我心中立马浮现出赵高的样子,难道我这只蝴蝶,把赵高原本的位置给抢了? “你也知道他?果真是个再伶俐不过的人了。”明林笑道。 正说着,就见阿月来了,“大人,前朝宴会已歇,大人该回玉楼了。” 听到阿月这么说,我便只能告别明林宦者,临走前,明林宦者又道不久后王上会再召我,我知道再召见我,应该就是为了明林收徒之事。 我消化着从明林宦者这里得到的消息,才上玉楼,就发现太子嬴政一脸生人勿近,浑身散着冷气地过来玉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三更真要命 第30章 前往岐地 看到嬴政,我不免想起我之前跟他说起楚国来使的事。因为楚国王室风度之佳各国国志都有提一二,而楚国云衣飘逸更让楚国王室之人男的显得俊逸非凡,女的华美似仙。因为我从小在华姬太后身边长大,华姬太后是楚国人,对于她所说的楚国王室我也算是耳濡目染,早就想见识一番了。 知道这次楚国有个公子过来,我便想让嬴政看了后,告诉我楚国公子气度如何。嬴政现在过来,我特别高兴,上前给他见了个礼便,无视他散发的冷气就问道,“太子,今日见了楚国来使,楚国公子昭如何?” 嬴政甩了个嫌弃的眼神给我,“能如何?虎背熊腰不愧熊姓。” 楚国王室芈氏熊姓,嬴政这么说,我很不愿意相信,又问了一句:“难道楚国王室真的人如其姓?书上写的那些难道都是骗人的?” 嬴政听了,想到那长得脸白俊俏的熊昭,嘿嘿了两声,“孤刚刚骗你的,熊昭颜如好妇。浑身女子娇气,嗓门却跟铜锣似的,书上写的不能当真,若楚国王室之人都如熊昭一般,全都弱柳扶风似的,谈什么风度最佳。” 我听着嬴政的形容,心里笑死了,虽然没见过熊昭,但被嬴政这么一说,我更感兴趣了,难道楚国王室都是外表美貌内心纯爷们?偏偏还有个很阳刚的姓氏姓熊,这反差实在是笑死人了。 嬴政见我一脸憋不住的笑,转移了话题,“楚国这次出使还带来了大周传朝司鼎的消息,若属实,到时候大楚想让父王让你前往岐地解司鼎铭文。” “什么?楚国找到了传朝司鼎!”我被嬴政的话震住了,问鼎天下这四个词在我脑海转了一遍又一遍,“楚国为何会这么好心告诉王上,又为何会让我去解司鼎铭文?” “父王已经派人前去查探传朝司鼎是真是伪,司鼎铭文不解,谁都得不到司鼎。阿房,先武王举鼎而亡之事你也知道,他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嬴政说道,“至于让你前往解司鼎铭文,也是因你名声如今传扬其他六国了。” “太子,楚国是不是说哪国先解得铭文,哪国就能得到司鼎?”我听到嬴政的话,忙问道。 “是,确实如此。孤想楚国肯定不止让大秦知道司鼎下落。应该也有派人游说其他六国。”嬴政想了说道。 我听到嬴政这么说,眼睛不由地放亮,看着嬴政很高兴地说道:“太子,若司鼎之事为真,阿房愿意前往解司鼎铭文,阿房一定要让太子得到这个司鼎。”如果我能够先解铭文,让大秦得到司鼎,也就是给嬴政得到这个象征天下的鼎,我非常乐意为我的男神去完成这件事。 嬴政听到我这么说,原本生人勿近的样子瞬间柔和了下来,“你有这个心就好。不过阿房,到时候父王并不肯让孤与你一起前往岐地,孤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太子放心吧,王上肯定会派护卫随阿房前往,有大秦在,到时候没有人会轻易发难阿房,何况我也不赞成太子前往岐地,若大楚使坏,让太子陷在岐地怎么办?”我说道,司鼎消息传出,前朝大臣肯定会赞成大秦派人前往,子楚也不可能不动心,既然我有机会去,可以为嬴政赢得司鼎,为大秦赢得司鼎,那我在秦国的分量不用说也是会加重的,地位也会更加超然起来。 这是一场赌博,为嬴政,也是为我自己。 “阿房,你既然一心为孤,为何你又不愿意当孤的夫人呢?”嬴政开始旧事重提,他听到这些话,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开心之后,不免想起之前俩人说起立夫人的事,阿房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 听到嬴政这么说,我想他怎么还记着这事呢?为了哄他,我只能说道:“太子,若再过八年,你我都长大了,太子还要立阿房为夫人,并只愿意立阿房为夫人的话,阿房也愿意当你的夫人。” 嬴政闻言,脸上突然绽开笑容,显得神采飞扬,“阿房,不过八年而已,孤答应你这个约定,你等着。” 八年,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八年后我们两个人成什么样子,大家都不知道。我后来回想我当时和嬴政做这个约定的时候,真的没有料到,定下八年之约,而后,真的八年后才重逢。 再次相见,我们都不再是当年那两个稚龄孩童,陌生而又熟悉,当然这是后话。 因为大周传朝司鼎的事,明林宦者欲认我为徒,让我接手他所掌之事又被搁置下来,子楚派去岐地查探司鼎的人在半个月后回来,告知司鼎之事属实,不过楚国派人守卫在司鼎附近,司鼎被置在一天然石凹中,石凹需解铭文打开,查探的人说楚国曾让人强行破石凹,但沾手石凹之人,不出几日皆亡,是以现在楚国广邀其他六国博学之人前往岐地解铭文,以求得到传朝司鼎。 子楚在得知传朝司鼎是真,便决定让我前往了,同行的还有从宗室里挑选的才德之人,其中就有明芝姑姑。而护卫我前往岐地的则是已经从长治郡回来的蒙恬。 蒙恬带着一队蒙家军,人数过千,在前往岐地的队伍中,显得浩浩荡荡,子楚认为到时候若是大秦先解得铭文,为防其他六国发难,兵多可自卫,同时若是别国先解,大秦也可以伺机抢夺司鼎。 总之,在七国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情况下,我上路了。 临别时,我遥望玉楼,看到嬴政站在玉楼顶上与我相望对视,看到嬴政,我想着要让他得到传朝司鼎,瞬间充满了力量,信心十足地与他挥手道别,从大秦宫出发,离开了咸阳,往岐地去了。 前往岐地,路途很远,岐地近赵,在大秦的人到岐地的时候,赵国的人已经到了,楚国也自然是早早守在那里。 蒙恬是此行的将领,在派探子探过岐地楚赵两国的人马后,就让军队远远驻扎在岐地前往司鼎之路的另一处路口。不远不近,位置不如早到的楚赵两国好,但比后到的其他四国则要好上一些。 第一次夜宿营地,我夜晚从帐篷出来看星,见蒙恬就立在离我帐篷不远处,我一出来,蒙恬自然看到我了,他走过来问道:“天女,你为何起来了,可是帐篷睡得不舒服。” “蒙小将军,你叫我阿房就行了。”我说道,“我来到这里有,心里感觉到有些不安,想看看星相。” “天…阿房,你也不要叫我蒙小将军,叫我名字就行。你放心,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护好你。”蒙恬一时没习惯改口。 我听到蒙恬的话,不由地笑了,“我希望大家都平安。蒙恬,我看赵楚两国似是早有准备守着,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事先通了气。岐地离楚赵近,到时候若是抢鼎,楚赵出兵皆快于别国,对我们很不利。他们若联手,恐怕我们防不胜防。” “阿房,我与镇守西地的王翦将军一直互通消息,王将军在王上所授虎符诏令下,已将兵往岐地方向的边线上压了,你不必再担心,一切有我。”蒙恬看着我说道。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想安定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让我觉得忐忑不安。 为了不影响蒙恬的判断,我没有再表现出不安,看了一会星星,与精神很好的蒙恬说了一会话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蒙恬的陪同下,带着人去了置放传朝司鼎的石凹看铭文。石凹是石凹上司鼎被嵌在里边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缝隙,唯有从上往下看,能看到司鼎里边所铭刻的文字,我围着石凹转了一圈,楚赵两国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我这才从背的馕袋中拿出了纸笔墨,从鼎里将铭文一个个描摹出来,司鼎铭文并不多,只有一百二十个字,但铭文字源于最初的象形文字,一百二十个字,也需要花很多心思才能一个个解出来。 这种解铭文,然后从石凹中拿出司鼎,更像是解密,将石凹的机关打开,而我观石凹表面光滑,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花纹,别的完全没有。那么解得的铭文应该到时候也要从花纹入手,之前楚国强行破坏石凹的人都死了,恐怕这个石凹有有毒物质,只有解得铭文,解开石凹机关,才能避免中毒而亡。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能小瞧,就不知道司鼎放置是哪个高人所做的? 我带着这些疑问,在楚赵两国人眼睁睁看着下,将铭文描摹好,然后带走。 而看着我带走铭文的楚赵两国守卫,急忙将事情往上报。楚国这次来看鼎的是楚国大将卫若,听到回报,气急败坏冲着属下吼:“你说秦国天女不用竹刻就将铭文用一张白色的羊皮卷的东西描摹好了?你这蠢货,就眼睁睁看着人将铭文描走,不会去问天女用的什么法子吗!” 第31章 解铭文 我带着描摹好的铭文安全地回到营地,明芝姑姑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我回来,忙问:“阿房,这一趟可顺利?”明芝姑姑身为我的老师,还是大秦宗族掌教,也精通铭文,因此在子楚选定前往岐地的人选时,她自然没有被落下。 在来的路上,因有明芝姑姑陪同,我少了不安感,路上也有一起说话探讨的人,是以一路上我并没有觉得赶路难受或者不习惯。听到明芝姑姑问,我得意地冲着姑姑笑,拍拍我的囊袋,“姑姑,铭文就在袋子里。” “那还不快进来,召其他掌事一起解铭文。”明芝姑姑笑着道。 我进了营帐,已有人去请其他博学之士,在他们过来之前,我让明芝姑姑又临摹了一份铭文,而我自己则带着那份铭文先钻研。 对着一百二十个铭文,看得越久脑子越涨,完全摸不着头脑,等这次解铭文的人都来齐之后,一群人聚在一起,看着那些铭文,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讨论讨论着气氛就凝重了,慢慢的都安静了,全都聚精会神在铭文上。 我反复地将那些铭文一个一个不停地写,又回想石凹上的花纹,希望能够让花纹和铭文有切合的点。铭文每个字源于象形,并没有特定的意义,不像现在各国所使用的文字,虽不一样,但每个字的写法和意义都是有据可循。我也看过别的一些铭文,但是所见的铭文又和司鼎铭文不一样。 从铭文描摹好,一直到其他四国都来全了,我们也没有解出铭文,有几位掌事因为精力损耗太大倒下了,我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解司鼎铭文的难处。 再解铭文的这些日子里,楚国和赵国都派了几次人过来询问,最重要的就是问当初我用什么将铭文描摹带走,竹简笨重,又不方便用刻刀刻下那些司鼎铭文,他们都对纸张产生了兴趣。这次来到岐地,我除了肩负解司鼎铭文的重任,还要在七国齐聚的时候宣传纸张。在一开始成功地引起他们的兴趣,纸张的用途已经传扬开来。 如今造纸技术只有大秦掌握有,子楚这次下的令也是因为秦国已经能够批量生产纸张,才会同意将纸张在六国亮相。而这次在岐地的其他六国人,来的都是有识之士,自然看到了纸的重要性。对此,纷纷向国主呈折欲向秦购买纸张。 我大半个月都没有解出铭文,但是纸张和笔墨生意却已经做了好几桩大的买卖,解铭文带给我的失落,都让纸张带来的财物给填补了。 咸阳秦宫,子楚收到从岐地传来的折子,看到折子上所写的纸张在六国大卖,并得了很好的名声,他非常高兴,对着正在批奏折的嬴政说道:“阿房当真能干。” 嬴政已经看过那份折子了,听到子楚的话,他问道:“父王,阿房与蒙恬到岐地如今近一个半月了,还未能解得铭文,父王,何不如召他们回来呢。” 子楚闻言,微皱眉梢,对嬴政说道:“政儿,大周传朝司鼎,大秦不得不争,得之,则名正言顺。” “父王,已经这么久了,除了大秦,别国也无法解得铭文,既如此,不如召阿房等人回国,等回国解得铭文后,再前往岐地夺鼎。”嬴政说道,想着,他又道:“父王,传朝司鼎不过一鼎,只要荡平六国,何愁得不到,为何要现在去与他们争?那不过是一死物。” “政儿,你为何会这般想?”子楚问道,政儿已提了几次召阿房回宫之事,“莫不是你这些日子不见阿房,想了呢?” 子楚想着自己这个猜想,问了出来,自己则时饶有趣味地打量儿子的脸色,嬴政不应子楚,打开另一份折子,继续批注,边批边说:“父王,就算大秦这次能争得传朝司鼎,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只会让其他六国将矛头都指向大秦。还不如让他们争去,能争去,到时候也得看他们守不守得住。” “何况,父王,你说是也不是?”嬴政说道,他知道传朝司鼎的意义,但在他心中,一个司鼎并不重要,只要有实力,不管是什么司鼎,大秦也能得到,何必如今去抢呢?一个死物,又能代表什么? “政儿,传朝司鼎象征一国气运,能否夺得天下。”子楚并没有被嬴政说服,他望着儿子道。“这个司鼎由夏传至商,又由商传至周,得鼎者皆得天下。政儿,不可不信。若失了先机,大秦因此失了气运,会是寡人之错。“ “父王,大秦未得司鼎,如今依旧是七国霸主,若他国得到司鼎,大秦未必不能抢过来。父王,并非谁先夺鼎,便能夺得天下,不过一象征,又非万马千兵。”嬴政依旧坚持己见。 子楚听嬴政所说也有道理,又不欲与嬴政在这事上争执,便道:“罢了,再等两日,若还未有解司鼎铭文的消息,寡人便让阿房他们回国,回咸阳解文。” 我在岐地并不知道子楚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在多日专研司鼎铭文未果,我最终决定带着司鼎铭文到石凹前,拿着司鼎铭文对照着石凹花纹。 我的这个举动自然是很快被其他六国的人知道了,在我到石凹面前没多久,其他六国的人就赶过来了。陪我来的明芝姑姑,蒙恬和护卫见状,将我团团围住,硬是在石凹前占了一个位置。 我着迷地看着石凹上的花纹,却不敢拿手去碰触,有位楚国的大士见我这样子,便道:“天女,不知道你可发现了什么?” 这个大儒的话一出,又将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我的身上,我确实脑海中有了一个想法,但我不可能告诉这些人,便打哈哈道:“房只觉得石凹奇特罢了。” 说着,我又道:“不知大士可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我的话一出,大士哈哈干笑,我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便让蒙恬开路,带着明芝姑姑回了营地。 刚回营地,明芝姑姑就问道:“阿房,姑姑见你盯着石凹,你可有什么发现?”我听到姑姑这么问,不免笑了,果然是了解我的明芝姑姑。 蒙恬闻言,立刻紧张了,“阿房,难道你解开了铭文?” “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这个法子确实值得一试。”我想了想说道,“我看司鼎铭文一共一百二十字,每字形状优美,与石凹混乱的花纹有些契合。我想,将司鼎铭文顺着石凹花纹描刻。不过其他六国皆有人守在石凹周围,不方便私下行事。” “若要在他们眼皮底下将这个法子拿出来用,若恰巧解开了石凹,那时候必定会引起争抢。”明芝姑姑听了我的话,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现在别国虎视眈眈,我们完全不可能私下去尝试。何况石凹坚硬非常,楚国曾想强行破石,但石凹丝毫未损,表面也未留下印迹,描刻也会费很长时间。”我又说道。 最终三人讨论无果。 因为七国都在,没有任何一国会轻举妄动,我被这种多方势力牵制扯皮浪费时间折磨得很头大,如果不是想要得鼎,我可能会写折子申请回咸阳了。 时间眨眼又过去半个月,还是没有哪一个国有人去解石凹,所有人都望鼎兴叹,第一个先退出的是齐国,齐国最后一个到,却最先决定离开,只留下一小队人马方便长期驻扎,其余的兵马全退,有了第一个退出的,紧接着韩国,燕国也退了。 最后只剩下赵楚,秦三国还留守原地,在时间继续流逝的时候,赵国第一个忍不住动了,结果尝试解铭文的人因碰触石凹,又未能解开铭文,都死了,死得悄无声息,毫无征兆。我上一世不信怪力乱神,但自从重活一世后,我信了,亲身经历这样的事,看到那些人的死状,我再看到石凹,心中蓦然地升起庄重感。 赵国死了人也不肯离开,楚国并未去尝试,反而派人过来秦国驻扎营地言语相激,但我和蒙恬都非冲动之人,自然不可能上当。 在我接到子楚传来的回朝诏令时,我心中对未得到司鼎感到惭愧,但是能回朝而不用在这里和楚赵两国耗时间,我又感到高兴。 在决定启程回秦国的那天早上,突然天黑云密,狂风大作,我一看不好,昨夜观星,星象还好好的,今日突然有暴雨迹象,实在是出奇。 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霹雳,紧接着雷声滚滚,极是吓人,暴雨倾盆而泄。不仅是秦国,楚赵两国也不曾想过会遇到如此大的雨,纷纷紧急避雨,只是驻扎的营帐也只能挡一些雨水而已,很快,所有人都淋湿了。 暴雨下了足有一天,雨势实在太大,大秦所有兵马都被困在原地不能前行,因兵马驻在较低处,天将黑时,我发现山上流过驻地的水流增多,心中不由咯噔:山洪可能要泄了! 作者有话要说:虫子很努力地更新,预告,阿房要倒霉了 第32章 山崩地裂 我预知山洪要来临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通知蒙恬让军队转移到高处,蒙恬下令营帐等物资暂时丢弃不要,全部人马往山上高处平坦地带转移。暴雨让队伍转移的速度变慢,我虽对驻扎在秦营更前方的楚赵两国有怜悯心,但是那个时候完全没有时间告知他们,他们看秦国兵马快速往高处撤离的时候,也开始骚动起来,但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有赵兵听到秦国人撤离时说山洪要泄时,再动起来已经慢了。 山洪滚滚夹杂泥石,来势汹汹,所有人都在跟时间赛跑,秦国因为转移快,没有那么狼狈,而楚赵两*队逃生因无章法,许许多多的人都淹没在山洪中。 我听到山洪轰隆的轰鸣声,听到那些被卷入泥石流的人的哀嚎惨叫声,心中一阵阵颤栗。山顶上守在石凹司鼎周围的人反而成了最安全的。蒙恬一直在进行军队撤离,让一队人马率先将我们往安全的地方送。 “阿房,趁现在楚赵两国无法赶来,我们到去解司鼎铭文!”明芝姑姑被暴雨打湿了全部衣裳,头发也湿透了,显得狼狈,越往上,明芝姑姑拉着我说道。 “姑姑,兵马还没完全撤离,我们不能私自离伍!”我并不赞成明芝姑姑的话,这个时候若贸然行动,出了什么差池的话,只会殃及他人。 “阿房,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明芝姑姑离石凹越近,这个想法就越强烈,“你若不去,姑姑去!” “姑姑!”我忙将她拉着,“姑姑,石凹那处还有他国的人守在那里,蒙恬将军还抽不开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姑姑,你就听我一次!” “何况姑姑,司鼎铭文不能轻易解,只有一次机会,若解不开,就会没了性命!你冷静一点!”我大声劝说。 护送我们二人的士兵见我们争执,又已经到了石凹不远处,便只能看着我们争,却没人上前劝解,同时被第一批转移到这里的还有大秦其他掌事,我的话刚说完,他们都不赞成,全都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解了铭文,楚赵两国现在都没有兵马可以和大秦抢。 “天女,明芝掌教说得不错,我们总要解一次铭文,若天女不试,老夫可以上前!”一位掌事上前说道,说完他就上前去了。 有他一个带头,其他几位掌事也纷纷想要上前解铭文,印证他们这些日子解铭文的心得。我见他们一个个着了魔似的,完全就不怕死,已经忘记赵国那些解铭文的人的死状了,实在是又气又急。 他们不怕死,可是我怕死,我还想留着命回咸阳见我的太子殿下呢! “阿房,你不要上前,姑姑用你说的方法去石凹处解铭文,看是否可行!”明芝姑姑也决定上前一试。 我听到她的话,真的是气急了,我实在是不能跟一群学者型的掌事们辩论,让他们惜命,不要去试,一个个全都有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决心,在琢磨铭文这么长时间,全都对解铭文中了毒了。 “你们都退下,我去!”我大吼一声,我的话一出,他们都安静了,我一上前,自动都给我让出一条道来,把我让到石凹前。 雨下得太大,雨水打到脸上我都看不大清石凹上的花纹。我看着这些掌事,居然没有人主动跟我争,心想难不成这些人是想要把我激得主动站出来?一想到,我就想退回原地。 “阿房,让姑姑先试,你再试!”明芝姑姑看出我被赶鸭子上架,她也不想闹得如此,主动上前。 “算了,姑姑,给我拿刻刀来。”我拒绝了,看着石凹花纹,背对着对明芝姑姑说道。 哪知惊变突起,还不等我拿到刻刀,突然天空几道闪电霹雳过来,那一瞬间我眼睛无法视物,只听到雷声轰鸣,心中呜呼我没做亏心事怎么遭雷劈了呢!然后整个人陷入黑暗中,没有知觉了。 秦宫咸阳,子楚接到岐地急奏,看到急奏内容,脸色瞬间难看了。嬴政见状,赶紧从父王手上接过奏折,边打开边问:“父王已下令让阿房和蒙恬率兵回朝,可是路上遇到了别国偷袭?” 正说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奏折里写着天女欲解传朝司鼎铭文,突天降玄雷,山崩地裂,掌事军队死伤无数,天女与司鼎消失无踪。 “啪!”一声,奏折掉落地上。 “太子,那时候山洪要泄了,蒙恬将军让一队人马先护送大人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就离置放司鼎石凹的地方不远,宗族掌事见司鼎就在眼前,全都要上前一试。解司鼎铭文一旦失败便只有身亡下场,大人不肯,但众人一直坚持,天女最后决定自己上前解铭文,然后就天降玄雷,山崩地裂,死伤惨重。待要寻回天女时,发现天女和司鼎杳无踪迹。”阿月侥幸从那次山崩山洪活着回来,“蒙恬将军还留在岐地,寻找天女,明芝掌教因愧疚轻生被救下,如今伤重还在岐地,等候大人消息。” 天女失踪,阿月心中悲痛本不欲回朝,但大秦这次损失虽然不及楚赵两国,却也仍然伤亡很大,并非因为山洪,而是天降玄雷时山崩地裂所造成的。为了不耽搁传递消息回咸阳,她不得忍着心痛接受蒙恬将军调令,回来亲口禀报消息。 “那些逼迫阿房解铭文的老匹夫呢!还有明芝掌教,她怎么有脸回来!”嬴政从阿月口中听得这个消息,恨得两眼发红,他最懂阿房这个人,阿房贪生怕死,最是胆小,如果解铭文会要命她绝对不会上前去解的,可是又太心软善良,见不得那些人去送死,才会站出去解铭文!明明父王已经下了诏令让他们回朝了,他们居然还要让阿房解铭文!就算他们活着回来,找不到阿房,他们也可以去死了! 嬴政心中翻涌着怒意和悔意,阿房是为了让他得到司鼎,才去岐地,如果他早点说服父王,让阿房回咸阳,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父王,快加派人手到岐地搜寻,一定要找到阿房的下落!”嬴政跪请道,“父王,儿想前去岐地!” “胡闹!”子楚听到嬴政想要亲自前去,想也不想就驳回了,“如今岐地刚刚山崩,山洪才过,你是想只身犯险!政儿,你是大秦储君!你记住你的身份!”子楚虽心痛这次大秦所受的损失,更为阿房和传朝司鼎失踪感到遗憾,但听到嬴政因为阿房失踪,如此乱了阵脚,他心中有不满,也有一丝恐慌,他虽然不会理嬴政和阿房两小无猜,但若阿房已经影响到政儿这般大,他还是会感到不安,为王,你可以有选择所喜爱的,但不可以放任自己受其影响。 “父王!”嬴政跪着,不肯起来。 “政儿,父王会加派人手前去岐地,但你绝对不可以亲自去。”子楚缓了缓口气,“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太子殿好好冷静一下。等有消息了,父王让人去告知你一声。” 嬴政听到父王这么说,无奈,只能起身离开,他满心的难受就那样胀满在心里,无法发泄出来,阿房怎么会不见了呢? 大秦天女与传朝司鼎一起失踪不见,因为岐地他国的人都还有幸存者,除了大秦,六国都知道了,不仅是秦国在寻找天女,六国也暗地里派了人马将岐地翻了个遍,可惜就是怎么都找不到天女的下落。 渐渐地,就有人开始传言,天女本是天上下凡,这次带着传朝司鼎回天上去了。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解释天女和司鼎为何会消失不见,杳无踪迹。传闻越传越玄乎,在这个时代古人普遍相信神话传说,越玄乎,他们越觉得可信。 秦国也传得沸沸扬扬,甚至秦国贵族大臣认为天女在未回天上时一直是大秦的天女,大秦是上天所选,最有希望问鼎天下的强国。 嬴政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时大发雷霆,他绝不相信阿房回天上去了,阿房说过一直会在他身边的,说过等八年后,长大了,要当他的夫人。阿房怎么可能失信于他?她从来都没有骗过他!什么天女,什么回到了天上,都是骗人的! 为此,嬴政不惜打杀了好几个传这个谣言的人,但是他无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岐地迟迟没有找到阿房的消息更让觉得有种惶恐,他有种直觉,阿房是真的离开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更。 第33章 男神记事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吃力地睁开眼睛,眼皮很沉重,撑开没多久,我又昏睡过去。这次昏睡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耳边渐渐传来水滴的声音,一滴一滴地滴落,似是滴落在我的心上。我混沌的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我睁开眼,发现周围黑的,举望四周,只看到有一些光透过一些缝隙穿进来,这些光对我所处的地方完全起不到任何照明作用。 我以为我被雷劈后,又死了,但是摸摸自己的手,还有体温,我又放下心来,肚子咕咕了几声,我想我还能有饥饿的感觉,所以我还活着,实在是命大。 我起身,想要去找出口,才起来摸黑迈开一步,就被一个东西给绊倒了,那东西也被我带着滚了两下,哐哐两声,我听到那声音,心想难道是那个传朝司鼎?想着俯身摸了摸,手上传来的触感,确实是那个传朝司鼎。 传朝司鼎跟着我一起掉到这个地方,不知道七国会找得多起劲呢。我想着自己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处,实在发愁,肚子又空空的,也没力气管这个司鼎有多重要了,爬起来,一步步往有光源传来的地方走。 越走光越亮,水声也越来越大,但是等我走到光源透过的缝的时候,我无比失望,那就是一条小小的裂缝,光是从那里透进来的,我听到水声潺潺,低头望着黑漆漆的流水,心里又害怕又期待,希望水里能有条鱼可以让我填填肚子。 想着,我又从原路返回,将传朝司鼎给拖了过来,我边拖边想,为了这个传朝司鼎,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掉到什么鬼地方,实在是亏得很,将传朝司鼎当舀水的器具,看能不能舀出鱼来,也不算委屈这个鼎了。 等我拖来司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大力气可以拿司鼎当勺子舀,我真的是恨不得当场哭了起来,难道我没有被雷劈死,反而要被活活饿死? 正当我为自己的命运悲叹哭泣的时候,我抬头猛地看到不远处有两颗我拳头大小的圆形光源,淡绿色幽幽的,我望了两眼,低头抹了一下脸,再抬头,发现那两颗光源又距离我近了一下。我心里顿时大叫惨了,会动的两颗光源,按照神话故事那都是妖怪,最可能的就是巨蟒的眼睛!在我正想着的时候,那光源又往我这边移动了,我这时候顺着微光,已经可以看到这两颗光源的脑袋了。 我的心里哆嗦,抱着司鼎,不知道该往水里跳,还是该往哪处跑,总之,面对这样巨大的蟒蛇,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饿死,就是葬身蛇腹!都不是我想要的死法。正在我拼命转动脑子的时候,猛地,那条巨蟒往我袭来,我下意识大叫一声,扑通往水里跳了下去。 我真的是宁愿被水淹死,也不想被巨蟒咬几口吞下去,水中我也害怕有别的未知的恐怖生物,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带着惊恐跳入水里,想要顺着水里往外钻,但我很快听到身后有庞然大物也顺着入水了。 我真的是吓得肝胆俱裂,我两世为人,都没有遇到这么惊恐的情况,我拼命地往外游,但很快就被那条巨蟒给缠住了,我当时整个人在水下又吓晕过去了。 我没有想到我还有醒来的机会,而且醒来不是在巨蟒的蛇腹中,反而在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地方。我听到耳边的鸟鸣,才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蛇头在我眼前放大,蛇头已有峥嵘,我吓得屏息,更不敢说话。 那颗蛇头从我眼前离开,我才看清这条巨蟒的样子,浑身洁白的鳞片,有十几米长,小水桶粗的腰身,如果有人跟我说这是成了精的蟒蛇,我也信了。因为这么巨大的蟒蛇,除了志怪小说会出现,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它居然没吃了我,还把我带出了山腹中,哦,也许那个山腹就是它的老窝,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被雷劈之后,会掉进那里边去。 等巨蟒游离到离我十来米远之后,我才敢打量四周,如果不是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我简直觉得这里就是仙境,树上鸟欢水里鱼跃,蜂蝶戏花,果子累累。在深谷,阳光居然能够照射到底部。我见树下落下的红色野果,有小动物啃食,知道肯定没毒,高兴坏了,我做了个很蠢的动作,匍匐向前,想要去捡地上的野果。结果白蟒刷地一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断人粮食不亚于杀父之仇,我气得要死,抬头怒瞪着这条白蟒,却见白蟒刷地一下,顶了一下树枝,树上的果子哗啦掉地,我低头,一颗果子滚到我鼻尖,我闻到那甜甜的香味,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 手才伸出去,刷地一下,大白蟒就将那颗果子给我甩远了。我气得直接跳起来,不管大白蟒有多危险,瞬间抢着捡起最近的果子,迅速咬了一口,然后趴回地上装死。 将那一口果子吞下去后,胃部灼热,眼睛发黑,我果然又不适得想晕死过去,晕死前被大白蟒不知拖到哪里去了。我那时才感觉到,大白蟒并没有伤我的心,也不想让我吃那果子,恐怕那果子人是不能吃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咸阳秦宫,玉楼顶,嬴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观星台上,阿房失踪已有半年之久了,至今都没有她任何消息。父王已经开始将找人的人陆陆续续都召了回咸阳。 嬴政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还不能掌握大权,不能让父王改了主意感到烦闷和克制。 在这半个月来,秦国成功挑拨了楚赵两国,楚国知道了当初刺杀嬴政的人是赵国下的手,楚国为赵国背黑锅被秦国坑了十万石粮食,而秦国吞下去了,又怎么可能吐出来。更何况,在岐地,楚国损失惨重,更因为秦国的天女失踪也是因为楚国一开始召集各国博学之人解铭文才导致的。楚国不能理直气壮地去跟秦国讨回那十万粮食,只能将矛头指回赵国,两国战事一触即发。 子楚很乐于看到这样的情况,楚赵狗咬狗,得利的自然是大秦,不过现在他又有另外一个烦恼,阿房找不回来,监天令一职又需要重新任命,而政儿却如何都不会让别人当上监天令。 为了监天令一职,嬴政已经在朝上和吕不韦争执了两次。 子楚虽然目前也找不到谁来担任监天令,但看到嬴政这么强硬和吕不韦对着,他却觉得这样子不行,吕不韦是他的大臣,又是嬴政的仲父,吕不韦是他提拔起来可制衡朝中旧派势力的人,若嬴政公开与吕不韦不对付,只会将朝上平衡打破。 这不是子楚所愿意见到的。 子楚在批完政事后,也带着人过来了玉楼,看到嬴政果然坐在观星台上,他微皱了眉,对嬴政道,“政儿,进屋里来。” 嬴政回头,见父王过来了,只能起身跟了过去。 子楚边走边走去阿房平日办事的地方,嬴政也跟在身后,然后子楚问道:“阿房住的地方可有人收拾?”嬴政一听,心道父王难道是想将阿房的旧物收起,然后任命新的监天令? 他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子楚,子楚在他的注视下,点头,嬴政眼中的失望可见,“父王,政儿想去阿房的房间看看。” “你去吧,政儿,寡人只允许你任性这一次,以后不要让寡人失望了。”子楚叹道。 “政儿…明白。”嬴政低声答应了。 嬴政每次来玉楼,都不敢进阿房的房间,一直守在玉楼的阿月除了打扫,让房间保持阿房住过的样子,也甚少留在里边,生怕睹物思人。嬴政进来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摆设,刹那间胸口的难受又翻涌了起来。他从赵国回来大秦宫后,一直都有阿房陪着,现在,阿房不见了。 “阿房,你回来了,孤一定要好好罚你,你怎么敢离孤这么久不回来?”嬴政心中想到,走到床头,将阿房的那些旧物都搜来。 床头暗格锁着,嬴政想着肯定是阿房藏了什么东西,不想便宜以后的监天令,他拿佩剑将暗格破开,里边放着一本纸制的册子。嬴政拿出册子,看到上边写着男神记事四个大字,嬴政眉尖微动,手指翻动,但没有将册子翻开,而是藏到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指挥赵高进去将阿房其余旧物收起,他则淡定地从阿房房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男神要受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