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皇传说》 一 病男与野兽 早晨,一座古老的森林之内,年纪轻轻的小子正如猿猴一般灵活地左穿右突,寻路小跑着。 绕过八九棵古木,眼前豁然开朗。这小儿郎眉眼顿时眯了起来,小嘴笑出洞来——终于到了! 他望着那片空地对面,更高更直的古木,心中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呼出于口,后颈忽得一凉,头顶投下巨大的阴影来!紧接着,地上卷起一阵好大的震荡,这小儿足底不稳,被掀翻在地。 他小心支撑着自己,抬手拂走眼前风沙,眯着眼睛一抬头,便见着好大一张“猫脸”在眼前,入目是龇牙——却是巨型白毛老虎一只! “啊!” 那小儿吓得一声惊叫,条件反射得朝后一缩身子,整个人撞在潮湿的腐叶堆上,哆嗦个不停,再爬不起来。 那白虎左前腿抬起,龇牙喷了口气,在那小儿惊惶得快要突出的目光中,缩腿腾腰,却是忽地转身,一跃退远。 “……?”小人儿一怔,双目紧盯住白虎,一口气提在喉口忘记下咽,心中惊惶未定。 “抱歉抱歉!”少女清脆的嗓音伴随着“咯咯咯”银铃一般的笑声一道传来。 听到少女声音的那刻,那小儿郎方才缓过一口气气来,深深呼吸,视野渐渐转清晰起来,这才看见:那体型远较一般老虎为大的白毛老虎身上,原来还坐着个红衣姑娘。 那姑娘一身轻便的骑装,轻轻松松地驾驭着庞大的白虎,两条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臂紧致瓷实,被红衣一衬托,阳光下看,白得像是在梦中才能出现得一样,竟一点都没染上古铜之色,让人只看一眼,就能被吸引了去,竟希望此刻被那双手牵着、驾驭着的,是自己才好呢! 那小儿呼吸顿时沉重了起来,默默吞咽,连忙收敛住心神,抬手就使劲地抹汗抹泪,想要把人看更清楚一些。 “是从外面来的人吧?这前面可是我们娲氏一族的领地,若是无事,最好还是绕道。”少女依旧咯咯笑着说道,“还有你身后那位体弱多病之身,身体虚弱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翻山越岭,往古老的森林中穿得好。” 少女嘻嘻一笑,驾着白虎转身,那小儿听得动静,连忙放下衣袖,掐捕捉到红衣白虎霎时远去的余影,快如流星。 “……古老?”那小儿郎怔怔梦梦间,一阵咳嗽声自身后传来,他顿时回神,手撑地,跳起转身,便见两步开外,树后转出一人来,他连忙走上前去,唤到:“公子!……”声音颇有些激动的余味。 这“公子”却是十分奇怪,红衣少女、小儿郎皆是短衣短袖,这人却身着长衫,浑身上下裹得几乎密不透风,似乎外头不是草长鹰飞,和风习习薄衣衫的好时节,而是深秋近冬时节一般。 这人似乎久病之身,微躬着个身子咳嗽个不停,他垂发遮面,连面目都遮了个完全,只听得到咳嗽声不停地从袍袖的缝隙中传出来。尽管穿了那么多,却还一眼看去就觉得十分孱弱。 一时间,除了适才那小儿郎跑过来的脚步声外,就只听到一阵阵毫不止歇的咳嗽声,仿佛连肺都能咳出来般得剧烈。 那小儿突突跑到男子身前,伸出小手,够其后背,轻抚替他顺气,十分得小心翼翼。小儿神情专注中带着担忧,满眼的少年郎,早将之前的少女和白虎抛诸于脑后去。 男子咳了好一阵,咳到让人怀疑他会否就这么一直咳嗽下去之际,才终于渐渐平复,缓声道:“无、碍了。”虽音质低沉,略觉气力不足,却是十分动听,是个正当风华的少年声音。 “走,慢点。”这小儿郎似乎说话上有些障碍,只能简单地蹦词出来。 少年却是一听就明白了,这小儿是叫他走慢些,别累着了了,于是道:“好。” “看到白虎了?” “嗯!”提起白虎,那小儿郎亦激动起来,仰头绽开一笑,认真道:“少,君!” “少君?” “嗯嗯!”又是一阵猛点头,“红,红……” “红衣……咳咳……知道了,走吧。” 少年开口,那小儿连忙在其身侧站好,把住少年手臂,搀扶着他,向前缓缓而行。两人在林木边缘站定,眺望向空地那方,古木苍天之所。 一阵树林间才有的风卷过,湿润的空气中,这一少年、一小儿,面对光亮站着,在昏暗的林间投下两道长长的身影,远处,一阵阵兽吼声遥遥传来,似乎这森林中的万兽已然在清晨的光中渐渐苏醒。 在娲氏一族领地之内,古木苍天,传说那些树木树龄最小的也早已超过了五千年去,而这外围,林木虽还达不到苍天之巨,却也不乏逾千年的大树。它们四下合围,密密生长,绵亘方圆几百里,天然形成一段防护屏障,其间,小到松鼠、麻雀,大到猛虎、巨鹰,各类猛禽异兽数以千、万记!那一声声的兽吼,昭示的是——这不是一片无主森林,不是能让人随心所欲散步其间的悠闲之所,这里是藏有无数猛兽的“万兽林”!只有勇士才能在其间穿梭,而,即便是最强大的勇士,也不能保证独行其中,无伤无失! 因此,此刻即将走出森林边缘的那一病弱、一小儿身影,不免更吸引人的眼球,让人疑惑不已——这两孱弱之辈,究竟是如何穿过了猛兽密布的森林,来到此间?更有甚者,这样两个人会来到此间,从一开始,从他们决定踏入万兽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让人觉得奇怪。 少年挺直了躯干,缓步朝森林外踏去,那一刻,他的背影坚毅挺拔,不见任何孱弱之态,他抬左腿,踏右脚,不急不躁,从容如行走于庭院。小儿也不慌不忙跟上。 看着这样的少年,只看背影,不去一窥病容,忽然间,你竟觉得那少年并没有患病,你竟觉得——即便是最强的勇士,都,比之不及! ………… “我,回来了!” ******************************* 万兽林守护着娲氏一族,是娲氏一族最外围的屏障,而娲氏一族,传说却是最神秘的上古仙神后裔。 娲氏一族,族长代代为德高年韶之女子,据说是因为一族之人的身体里流有上古神女的血液。 因为身体里流有神族之血,娲氏一族的人似乎个个都比其它族群的人来得强大。千百年来,其它部落因为遭遇各种魔兽的迫害而前来娲氏一族求救之事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娲氏一族,有求必应,只要你能够穿过“万兽林”,到达娲氏一族的领地,放下足够的金珠宝物,所求必会有所应。不过,这些前来求救的人,只被允许在领地外围活动,在娲氏一族的领地最外围,苍天古木后面,建有一排四间房屋,供这些人居住。 至于娲氏领地,传闻中秘法、秘阵遍布、富饶美好的娲氏领地,抱歉,外人压根就无福一探。 千千万万年过去了,倒从未听说过有房屋供应不足的时候。更奇怪的是,传闻娲氏一族富不可估量,那些被带进娲氏领地,从未见带出的珠宝,娲氏一族的族人们却也都从未见过,仿佛整个娲氏一族就是一个对宝物亟待吞噬的无底洞一般。 有人曾问:“那些珠宝都去哪了?” “想知道?有胆就去问族母。” “呵,族母才不会说呢,除非你成为族母,才可能知道答案。”又一人在旁道。 “……我可是男的。”最先问问题的男子面色沉郁,垂头丧气。 犹是,娲氏一族更显神秘了:传说中上古神族遗留下的秘法、宝物,远超几个世纪千千万万年积累下的天文财富——人类对强大和财富的贪恋和向往,似乎都能在那儿得到满足! 这样的娲氏一族,这样娲氏一族的领头者——族母,她的存在怎能不叫外人尊崇?有史以来,娲氏一族历任族母,其名,无不被远远传播,渐渐竟形成了这样一种奇妙的现象——世人皆知族母之名,世人不识族母之面! 流有上古神女血脉后代、拥有外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财富、雄厚的实力—— 娲氏一族的族母,若是愿意走出“万兽林”外,她几乎能瞬间掌控住统御各族、一呼百应的权力。 处在这样的地位,可以想见,除了德高年韶之外,历任族母必然拥有着能让其他族人臣服的实力! 族母高高在上,族人并世人争相景仰。 然而,哪怕仅在娲氏一族之内,族母也未必就是地位最崇高之人——因为天命帝女! 帝女出于娲氏——那,又是另一个古老的传说了。 “万兽林”之外的人无缘见族母,至少还知族母之名,帝女,对人们来说却只是个谜,至少现在的人从未听说过有一名帝女的存在,然而,因为娲氏一族的雄厚实力,人们又都盲目地相信着帝女的传说。 “族母”一职代代传****女”,便连娲氏族人都是只听传说,未曾见证! “族母~”一声清脆的喊声远远传来,一声虎啸相呼应。 早间的娲氏一族,族人们迎着朝阳,大半已起身活动,听闻那远远的声音,顿时都暂停了手中事,一个个钻出房屋,探头远望,待得一人一虎飞跃至身前,在一座座石屋之前躬身避让,面上全都带着发自内心敬仰的笑意。 石质建筑群的最高处,一女子手持一杖,走到石台之上,正对着少女飞驰而来的身影,含笑站定。 二 娲氏帝女 万兽林守护着娲氏一族,是娲氏一族最外围的屏障,而娲氏一族,传说却是最神秘的上古仙神后裔。 娲氏一族,族长代代为德高年韶之女子,据说是因为一族之人的身体里流有上古神女的血液。 因为身体里流有神族之血,娲氏一族的人似乎个个都比其它族群的人来得强大。千百年来,其它部落因为遭遇各种魔兽的迫害而前来娲氏一族求救之事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娲氏一族,有求必应,只要你能够穿过“万兽林”,到达娲氏一族的领地,放下足够的金珠宝物,所求必会有所应。不过,这些前来求救的人,只被允许在领地外围活动,在娲氏一族的领地最外围,苍天古木后面,建有一排四间房屋,供这些人居住。 至于娲氏领地,传闻中秘法、秘阵遍布、富饶美好的娲氏领地,抱歉,外人压根就无福一探。 千千万万年过去了,倒从未听说过有房屋供应不足的时候。更奇怪的是,传闻娲氏一族富不可估量,那些被带进娲氏领地,从未见带出的珠宝,娲氏一族的族人们却也都从未见过,仿佛整个娲氏一族就是一个对宝物亟待吞噬的无底洞一般。 有人曾问:“那些珠宝都去哪了?” “想知道?有胆就去问族母。” “呵,族母才不会说呢,除非你成为族母,才可能知道答案。”又一人在旁道。 “……我可是男的。”最先问问题的男子面色沉郁,垂头丧气。 犹是,娲氏一族更显神秘了:传说中上古神族遗留下的秘法、宝物,远超几个世纪千千万万年积累下的天文财富——人类对强大和财富的贪恋和向往,似乎都能在那儿得到满足! 这样的娲氏一族,这样娲氏一族的领头者——族母,她的存在怎能不叫外人尊崇?有史以来,娲氏一族历任族母,其名,无不被远远传播,渐渐竟形成了这样一种奇妙的现象——世人皆知族母之名,世人不识族母之面! 流有上古神女血脉后代、拥有外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财富、雄厚的实力—— 娲氏一族的族母,若是愿意走出“万兽林”外,她几乎能瞬间掌控住统御各族、一呼百应的权力。 处在这样的地位,可以想见,除了德高年韶之外,历任族母必然拥有着能让其他族人臣服的实力! 族母高高在上,族人并世人争相景仰。 然而,哪怕仅在娲氏一族之内,族母也未必就是地位最崇高之人——因为天命帝女! 帝女出于娲氏——那,又是另一个古老的传说了。 “万兽林”之外的人无缘见族母,至少还知族母之名,帝女,对人们来说却只是个谜,至少现在的人从未听说过有一名帝女的存在,然而,因为娲氏一族的雄厚实力,人们又都盲目地相信着帝女的传说。 “族母”一职代代传****女”,便连娲氏族人都是只听传说,未曾见证! “族母~”一声清脆的喊声远远传来,一声虎啸相呼应。 早间的娲氏一族,族人们迎着朝阳,大半已起身活动,听闻那远远的声音,顿时都暂停了手中事,一个个钻出房屋,探头远望,待得一人一虎飞跃至身前,在一座座石屋之前躬身避让,面上全都带着发自内心敬仰的笑意。 石质建筑群的最高处,一女子手持一杖,走到石台之上,正对着少女飞驰而来的身影,含笑站定。 “云希。” “是云希回来了!” “……” …… 遥远的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风中跳跃,在山林中奔驰,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却已然远远传来。 云希,云希,云下女儿,古来者希。 这个调皮、聪慧,如云如风般潇洒肆意的少女,据说“出生”在十五年前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那一夜,光打雷,不下雨!只听得,电闪雷鸣、风声大作。一道道忽闪横亘天际,宛若天神的愤怒在云中激荡。人们被这反常的夜骇得相互抱团求慰,缩在屋中。 第二日,庆幸躲过天火的娲氏一族便在后山发现了一个婴儿,据说便是现在的云希。那个婴儿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裹着大红的襁褓,睡得正酣,而大红,正是娲氏一族内最尊崇的颜色,通常只有族母一人才有资格穿。 人们将这个雷电之夜后睡得酣畅的少女视为上天的女儿,收养在族母家中。 云希,她果然全不受那夜雷鸣电闪之惊,在全族人的关注之下,健健康康地长大: 她生而知之,聪慧无比,总是能做出许多奇奇怪怪,却又十分有用的东西来,十岁时失踪过一次,五天后自“万兽林”归来,还带回了神兽白虎,虽然那被抱在怀里的白色小家伙当时还只是幼崽,但那也是神兽不是。 五年前自“万兽林”归来后,云希开始被人尊称为“少君”,成为继承下一任族母的不二人选,自此,成为除族母之外,唯二的衣红之人。 这样的云希,还有着另一个无人知晓的大秘密——所谓的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知是蝴蝶入了庄周的梦,还是庄周在蝴蝶的梦中? 虽然这时期庄周还未出生,云希却也许是第一个“梦蝶”之人:生而知之,从小,她的脑海中就还有另一个世界,似乎装着无数奇奇怪怪,现在没有的东西。有时候,“梦境”分外分明,便让她也迷糊了,又会觉得现在才是梦,而她,也许是生在另外的世界,只是一个不小心,闯进了现在的生活里,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梦。 因为拥有着这些神奇的经历,因而能做出许多奇妙的事来,并,惹来无数人的关注。而这样的云希,她自己,却似乎全然未曾发现自身的特殊,虽偶尔被梦境所迷,素日里却只享受着山林女儿的肆意,并,为身为娲氏一族的一员而骄傲。至于“梦境”一事,倒是被沉默地掩过了。 清障河左岸,有山名“中皇山”,万仞壁立,其陡如削!中皇山下,垂着巨大的铁索,传说是天神所设,娲氏一族往来山中的途径。至于外来客的居所,则在掩映于外侧更远的屏障森林之外。 不过,那锁链却也并非所有娲氏族人上下中皇山的通道。 白虎窜到山下的时候,前肢猛一撑,一个折身跃起,云希只觉得面上的风跟着猛得一扑,她甩了甩头,调整一下脑袋朝向,风立刻将面上刘海、两鬓身后之发吹开,空出她光洁的额头来。 “哦~~~~~~~~~~” 少女开心地一吆喝,伏下身子贴近白虎,双目一眨不眨地盯向崖壁上方,等待着黑幕褪去……白虎四肢在峭壁之上迅速攀爬,留下一道道爪痕,片刻后,一人一虎,一个腾跃,翻上中皇山头,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腾跃,跃上最高的高台! 三 阿郎将至 砰! 高台为之一颤,白虎四肢一转,一人一虎横在了高台上。 “汪汪!” 两声狗吠却在这时叫了起来,云希朝前倾了倾身子,发现了白虎巨大体型覆盖阴影里的“小狗”一只,嘴角不由立刻咧开去:“好样的,大黄!” “吼~~~~”白虎似有不满,朝着大黄龇牙咧嘴,威胁地哼上了一哼。 那黄狗似乎终于败在了白虎的威压之下,夹着尾巴逃命似地一窜没了身影。 红衣少女乐呵得咯咯直笑。 这少女生得极美,雪肤玉颜,着了鲜红衣骑着白虎停在高台之上,嬉笑颜开间,道不尽得写意风流,尤其一双标志性的凤目,仿佛能眨眼间动人心魄。她身在高处,那蓝天白云都做了背景,驾着巨大的白虎威威赫赫模样,仿佛仙子御座驾归来。 “云希!” 云希一惊,顿时收敛了笑容,利落翻下虎背,三并做两步去到那年长女子身边,讨好地唤道:“族母。” “嗯,这回又是什么借口?是受到了灵魂的感召呢,还是有什么受伤的小动物在遥远地呼唤你?又或者,是什么天材地宝在召唤你?……” “呵呵呵。”云希一阵干笑,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发自内心地喜爱着在“万兽林”中的探险,偏偏族母无论她如何保证不会遇险,都不许她经常出入“万兽林”,何况云希还是那种一旦发现了些“宝物”,就心痒痒得没日没夜找寻也要找到的人。 因为这样的毛病,她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在“万兽林”一逗留就是至少三五日,最长时间记录的那一次,竟然是37天!超过了一月! 那一次,族母差一点就要将全族有能力下到万兽林的男女全都派出去找人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臭毛病,云希骑着白虎在外撒野时有多么得肆意潇洒,面对族母时就会有多么得心虚,然后,加倍地小意讨好。 “族母,您可真是太棒了,真是神机妙算。”云希腆着脸笑,忙忙翻出自个的“百宝袋”,掏出一朵碗口大的,通体紫黑的灵芝来,递到女子面前,讨好道,“您瞧,这不是果真找到宝贝了么?” “哟,这么大一朵,这可算得是神药了!”族母一见那灵芝,登时心花怒放,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见此,云希暗暗松了一口气:好险!虽说古人笃信所谓的“冥冥中……”,然而,类似的借口用得太多了后,哪怕是神仙的话都难再有信用!幸好啊,幸好!幸好族母大人还有这么一个弱点…… 云希在这边暗暗庆幸又逃过了一劫去,那娲氏一族的族母大人已然从神药带来的喜悦中清醒了过来,转眼就瞧见了正抬脚偷溜的某人,不由一挑眉头,收敛了笑容,复又怒极生笑,她也不发一词,只拿一双眼儿直愣愣瞅着某人,直把人瞅得心里发毛,小心肝乱颤。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一句话不说又跑到‘万兽林’去,不该违反约定,不该在外呆得超过了三天……” “算啦!这次就饶过你。”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咦?”云希闭着眼睛又快又急地各种反省保证到一半,被一句“饶过”绕得脑袋有点懵——今次,这么轻松? “别忘了八月十五的成人礼,好好准备。” “哦。”云希眨巴着眼,机械地应了,却是不明白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十五成年,下到中皇山下,进入“万兽林”中,猎得猎物后才是娲氏一族真正被承认的勇士,可这对拥有神兽白虎的云希来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快走!快走!知道你不耐烦面对我老太婆,急着去见什么巫女、织女,我老太婆也不惹人嫌,就,不——留人了。”族母眼角一瞟台阶阴影处,假装没看见急忙缩回去的脑袋,高声道完,转身便走,腿脚利索得仿佛比年轻人还强。 云希暗道万幸,估计是正撞上了族母心情好,这次才得以轻易过关,她飞快捕捉到台阶上那个遥遥招手的身影,正会心一笑,要上前去,远远得,魔音又穿入了脑:“这次外出超过三天的事就算了,不过,你落下三天课业,接下来的时间里要全部加倍补上!” “就知道没有那么轻松过关!”云希愁眉不展,回答得有几分咬牙切齿:“是!”随即猛得一甩脑袋,扬起脸来:“算啦,今后的事今后再说,愁那么多做什么?”她这般想着,重又提起精神来,转身跑去解下白虎脖子上挂着的草笼,朝里头瞅了一眼,见着那小家伙还活得好好的,满意一笑,直接朝那已经站出身形来的青衣少女快步走去,丢下一句嘱咐。 “大王,你先回小楼。” 白虎闻言,甩动着四肢,顺着山势朝东方奔去,四肢腾移如风,踏足于悬崖峭壁之侧,如履平地,片刻后去到东边某地势险要处,在一段垂下的铁索旁边稍停了片刻,便四肢并用,攀上了相较于他那庞大身躯而言,实在是过“细”了的粗铁链子,用与他笨拙身躯不相符的灵活身手,沿着铁链快速攀爬。片刻后,顶上传来砰得一声巨响,一阵铁索铁环摇晃碰撞的吱嘎声杳杳半日方绝。 抬头看,但见半空中一座建筑:四角八方被粗铁链牢牢拉住,摇摇于半空,似坠而不坠——鬼斧神工一吊楼也。 传说,这座看似危险,实际却结实的吊楼,实为神仙的手笔。这吊楼建在悬崖中间,历来作为娲氏一族默认的继承者“少君”的住所。 这吊楼形态、结构如此奇特,鬼斧神工什么的暂且不追究,单只看它同下方路面只由一条两端嵌劳在地面的粗铁索联通,就能想象得出:此楼相对于娲氏族人,就如娲氏一族相对于外界那般,一样得神秘非常。 也不知是基于考验还是为难的心思,这一条铁索作为日常进出通道?单是站在一侧,看看那铁索之下的万丈深崖,几乎立刻就能体会到一点心照不宣的事实——这“少君”只怕是十分不好做。 此刻,那似乎被同情了的少君,却在白虎回窝的时间里,做了不少事。 “阿郎?我?我、的……?!”坐在织女屋内,云希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不可能!!” 四 后知后觉 时间倒回到稍早时分。 云希嘱咐了白虎归家,自己快步朝青衣少女走去:“巫女。” 对面的青衣少女面容清秀,额头上戴着一串兽骨额链,作为巫家的传人,巫女一直朝着成为大巫的目标修炼。大巫以祷祝为全族祈福,娲氏一族内,掌管占卜之术,承接大祭司一职的风姓家族,同巫家一道,成为族母诞生一族云姓“天女”的左右手。 作为族母最忠诚的追随者,历任大巫、大祭司都承担着帮助族母管理一族内务,并调节族人矛盾的职责。 于是,极为自然的,这两姓后辈同历任少君之间的关系都十分得亲密。 巫女将双手叠起,交叉于胸前,她缓缓鞠躬的同时,左手虚握拳不动,右手自胸膛处缓缓举起,遥遥划开一轮,行了个标准的问安礼,那姿势直如朱雀展翅,说不出得优雅。 云希脚下一顿,竹笼交于左臂下垂提着,右手抵胸,半躬下身回上一礼,便立刻起身,疾步上前扶起巫女:“快起来吧。” “谢少君。” “啧啧,你总这么多礼,都说了没人在的时候叫我名字就好了。” 巫女这才笑笑,从善如流地道:“云希。” “呵。”云希开心一笑,道,“这样多好。” 都是豆蔻年华,正当活泼爱闹之时,巫女才刚还有些同情云希辛苦,有些替她接下来几日的“地狱生涯”担心,但在当事人自己都没当回事的前提下,自也是转瞬就将那担心抛诸于脑后,转而关心起云希带回的各类药材来。 “生而知之”的云希为娲氏一族引进了不少稀奇的思想,一同讨论学习着长大的小伙伴里,巫女独对医药感兴趣,不断的钻研下,对医药的了解早已超过云希这个半吊子,照着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很有将医药也发展成巫家另一特色的趋势。 巫女在后山自己种有一小片药园,尚未成年,还不被允许离开中皇山、出入万兽林的她,获得的药种则大部分来自于云希的赠送。 这不,巴巴地从云希的“百宝袋”里盼到期盼已久的药种、药苗后,她便等不及地要去药圃先。 云希理解地放她离去,同巫女道别后,转道去往织女家中,问问拜托给织女的成年礼上的衣裳是否已经制好。 “刚白虎从我门前过,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一定会来我这。你等等。”织女转到里屋,端出一个托盘来,道,“早就给你备下了,快来试试,看看有哪里不合适。” 这是一件丝绸衣裳。剿蚕丝,制衣裳,这还是云希的点子,织丝成布,裁布成衣,这也是云希最先提议的,然而,提出建议,推动纺织业发展的人儿,自己却弄不清那些经线经纬,沉不下心来学习织布,更加不通裁剪。好在,有好伙伴代劳。 “真漂亮,这袖子就像蝴蝶。” “嗯,那就叫它蝴蝶袖。” 自从养蚕业在中皇山繁荣起来后,娲氏族人们于着衣上逐渐有了余裕,衣裳不再局限于两片缝合的罩头款式,这其中,织女缝制衣裳的手艺算得上数一数二,时常会自己想些特别的样式。像这蝴蝶袖,虽然因为它的形状不标准而会造成一些浪费,但好在袖子不大,且是短袖,倒也额外费不了多少布料。最重要的是,这是给云希这位少君准备的,便不在乎这少许的浪费了。 “而且这是条黄裙子哎,还是织女你最懂我,每件衣裳都是红色的,穿得我都腻了。” “就贫嘴吧你,这话也是能说的?能穿大红,谁不羡慕你呢。” 云希朝织女做了个鬼脸,转过脑袋去又爱不释手地看起衣服来,道:“既然如此,怎么这回倒给我做了条黄裙呢?”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会不知织女说的羡慕,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羡慕,她不会在自个成人礼上穿的裙衫使坏。 织女上前几步,自云希手中黄色裙子的下方又翻出一件红色的来,道:“成人礼上穿的裙子在这呢,那样正式的场合,谁敢不让少君您穿大红?” “那这件?”毕竟是上古纺织业刚刚兴起之时,族里的布匹资源并不十分富余,一次做两件新衣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奢侈。这么漂亮的衣裳,看到了、摸到了,之前还以为是给自己做的,突然却发现不属于自己了,云希的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语气间未免也带上了点情绪。 “自然也是您的。”好在织女十分善解人意。 “居然给做了两件?”云希感到的诧异竟是先于了欢喜之前,她望向织女,问道,“会不会太浪费了?其实,一件就够了的。” “不会不会!”门外传来巫女的声音,随机,她人也跨进来,一如既往得活泼,当即便叽叽喳喳地解释开来,“风家的风牺就要回来了,族母特地让织女给你制了新衣。哟,这裙子可真漂亮,织女,下回我做新衣的时候,也帮我缝一件呗。” “哎,好的。”织女端来茶水,几人在一个长条案几边席地而坐,巫女帮忙织女取过倒扣的茶盅,斟好茶水,先递给云希,云希结果,小啜一口,好奇道:“巫女,你怎么不忙着打理自己的那宝贝药材了?这回竟来得这般快。” “还不是我阿哥,催着我找你过去一趟呗,再说了,云希,你偷着给织女带什么好东西了,还不快拿出来过过眼?” “呀,差点忘了!”云希忙忙边将竹笼放在案几之上,边道,“今儿累了,巫女,你大哥那我明儿再过去一趟好了。织女,快看看,喜不喜欢?”说着将竹笼朝前一推。 竹笼盖一打开,一只雪白的小东西就慌地往外跳,织女眼疾手快,手一伸,揪着两长耳朵就提了出来,待到看见是一只长耳雪兔之后,一向以淑静著称的她也不自禁地欢喜笑开来,连连道:“这下子我也有宠物了,少君送的兔子,阿娘阿哥他们可谁都不准跟我抢,不准煮了吃。” 三人都是一阵笑,彼此都很满意,被刚刚一阵的打岔后,云希倒也没忘记自己的问题,她的确有些渴了,不时啜一口茶水,看着巫女,问道:“风牺,就是风家那个已经离开了十多年的男子?他要回来了?不过,这同族母要给我做新衣有什么关联?” “怎么云希你不知道吗?”巫女同织女都有些惊讶,“风牺,他可是要定给你做阿郎的呀!” “噗!”云希一口茶水没含住,喷了出来,幸好避开了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