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烟云》 第一章:烟雨处相逢 已经是秋天了。 杨柳胡同的青石小路落了一地的梧桐树叶。 天空飘着细雨,微寒袭骨,路上的小贩络绎不绝,突然停下的黄包车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从车上下来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许多人轻笑一声又收回了视线,洋气的装扮,浓厚的妆容,想也不用想,那是百乐门的舞女。 孟元珊身着缠文枝绣花旗袍,肩上披着狐狸毛领,绾着发髻,红色唇色使得整个人都明媚妖艳起来,明明该是风尘的装扮在她身上却高贵脱俗。 “元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酥油饼,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吃的。” 赵怜容娇嗔着抱怨,“其实你若是开口说声喜欢,这江城要有多少男儿少爷愿意为你挤破头颅,偏要自己亲自来买。” 孟元珊笑着摇摇头,嘴角上始终挂着不和装扮的淡淡的笑意,将铜板递到老板的手中,接过油纸包着的酥油饼,贪婪的嗅了嗅。 年少时期的清苦和饥饿对她影响很深,她始终记得有位少年眉毛上挑,眼中带着鄙夷的看着她,扔了一包热乎乎的糕点给她,其中就有酥油饼。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吃,只是记忆留给她的就只有酥油饼了,只有抱着这酥油饼的时候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她不要别人买来的,味道不一样,“回去把我那条镶金线蜀绣的牡丹绣花旗袍送给你,我穿着不合身。” 赵怜容目光一喜,亲昵的挽着孟元珊的胳膊,“元珊,你真好,我喜欢那条好久了。” “妈妈也该等急了,晚上你还要跳舞呢,今夜沈少爷已经订好了席位。”赵怜容暧昧的看着孟元珊,语气略为酸涩的说道,“沈少爷可真是对你情有独钟。” “也就是你,换了百乐门其他的姑娘早就答应沈少爷的求婚了,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孟元珊并未回答,只是向着老板颔首,准备同赵怜容回去。 转身之际,一道雄厚霸道的声音响起,“老板,也给我照着那姑娘的要求来一份。” 孟元珊浑身僵硬,目光闪烁,“怜容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快些回去。” 可惜她还是说的晚了,赵怜容已经回了头。 军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军官一身军装冷酷俊逸,声音更是让人背后生寒。 “纪,元,珊。”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目光中带着盛势怒意,“你长本事了。” “转过身,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起在杨柳胡同,让这原本还算繁华的小巷瞬间安静下来。 赵怜容吓得浑身一哆嗦,这位风头正盛的军官她好像在哪见到过,对了……是江城的报纸,她曾看到过这是新上任的军官,好像姓纪。 “元珊,他为什么叫你纪元珊?”赵怜容害怕的看着孟元珊,莫非元珊和这军官是相识的?为何从未听她提起。 孟元珊深深的吸了口气,事已至此,是躲不过了,“怜容,你先去一旁等我。” 赵怜容的双腿僵硬,几乎是扭动着避开到一旁。 孟元珊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是不是下着小雨的缘故,总觉得眼角有些湿润模糊,向上扬起头这才转过身来。 看着那怒气中的军官,刀刻板的五官深邃立体,身材凛凛,自身而带的强大气势让人心生畏惧。 六年未见,他比记忆中长得更加冷峻了,岁月磨去了他身上的稚气,成熟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哪怕时间过去良久,他依旧风光气盛,而她,卑微又狼狈。 “好久不见。”背景离家的那些日子,她曾无数次梦过他霸道的双眼,同他说着自己的委屈,直到真的见面了,她酝酿的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为一句,好久不见。 父亲抛妻弃女和别人私奔,母亲带着她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后来成了江城首富纪成嘉的七姨太太,而她也被带入纪家,做了纪家的继女。 纪元泰却是正室所出的嫡子。 “跟我回去。”纪军官陡然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怀中刚抱着的油酥饼咣当落地,孟元珊很想豁达的笑出声,却声音中已带着哽咽,“二…二嫂还好吗?” 孟元珊攥紧手心,她刚到纪家的那会儿,说是好听一点,她是继女,也算是府中小姐,实则她母亲在纪家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上面有着大夫人,还有五位姨太太,就更不用说她这个拖油瓶了。 纪府中的冷眼旁观她早已经成为习惯,府中少爷小姐更是将她当做奴才来欺负,纪元泰是头一个。 被剪碎的衣服,被踩了泥巴的食物……床上突然出现的虫子,好像噩梦一样环绕着她整个童年。 渐渐的她长大了,黑瘦少女初露美貌,也逐渐被人盯上,骚扰越来越过分,有一次纪家五少爷纪元齐把她拖到了柴房,用她娘的性命威胁,意图轻薄她。 她哭着摇头却不敢叫,她怕叫来其他的人会让她娘受伤,她更怕叫来其他人也只是看笑话,看她更加狼狈。 与其挣扎被侮辱她更想死,就在她心灰意冷想要自尽保全自己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被踹开。 她至今还记得纪元泰气的浑身发抖,拎着她的头发拖到门边,大声怒吼着,“你是傻子么,你会不会大叫,你会不会喊人来救你。” 纪元齐被纪元泰揍的鼻青脸肿,她虽没受到侵犯,却也哭的不成样子,无论纪元泰怎么骂她她都不肯松手。 从哪以后,再没人敢欺负她,他是纪元泰,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就像一道阳光出现的纪元泰。 “你是不是想要诚心气死我!”纪元泰红了眼睛。 孟元珊突然沉默,抬眸看着他的时候眼眶已经微红,“可是,你依旧是我的二哥不是么?” “纪元泰。” 哪怕再喜欢,哪怕没有半点血缘,可他终究是她的二哥,在他要成亲的时候,她母亲跪着哭着求她不要再踏入纪家半步,她点头答应了那刻起,就注定她要做回孟元珊,那么纪家的一切就和她再无关,包括眼前这个保护了她大半生的纪元泰。 “回去,你别逼我。”纪元泰固执的用力攥紧。 孟元珊的脚步未动,手腕上已经隐隐被勒出红痕,“我叫孟元珊。” “我的父亲抛弃我,我的母亲也病逝了,那不是我的家,我现在住在百乐门,若是……纪少爷有时间欢迎你来百乐门,我免费跳舞给你看……”孟元珊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意,风尘无比。 “我要结婚了,江城沈家的三少爷。” 纪元泰拳头骨节被攥出声响,枪收回腰间,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将孟元珊吞噬,“行,纪元珊你厉害。” 禁锢骤然被松开,孟元珊缓缓的低下身,将地上散开的酥油饼小心翼翼的重新包裹起来。 眼泪悄无声息的打在手背上,军靴离开的声音,埋藏在烟雨茫茫之中,多年未见,记忆中的少年已经成了江城新晋将军,可她,已经成了江城最红的戏子,最红的…歌妓—— 他们之间变了太多,唯独一点没变,她还是配不上他。 抬头瞬间,孟元珊早已经泪眼婆娑,赵怜容错愕的看着她,“元……元珊,你怎么了?” 孟元珊蹲蹲坐在地上嗷嚎大哭,怀中死死的抱着那些已经被踩碎的酥油饼,“怜容,我想要回去了,带我回去……” 第二章:别叫我娘 1913年,二次革命爆发失败。 国会选出袁世凯为第一任正式大总统。 各地势力割据纷起,古城小镇虽地势偏远,依旧没能逃离战火肆虐,或死或伤,留下无数孤苦无依的百姓。 这是民国史上的不幸开端,也是那个瘦弱少女的不幸开始。 那小城名叫江城,甚至小的,在历史记录上查不到任何踪迹。 —— 深秋的天空有些阴鸷,灰蒙蒙一片遮了人们的视线,没由来的寒风刺骨,冷的不是身体,是……心。 江城还遗留着战火留下来的狼藉,破碎的瓦片,被炸毁的道路,地上横躺侧卧的无家可归的人,还有……已经死去的人,身上涔涔留着的血迹,恰逢天刚下大雨,空气中泛着潮湿又带着几分血腥味道。 明明那大雨的本意是洗刷一切战争的罪恶,结果却只能让那些孤苦无依的人更加绝望。 因为,这大雨不但冲毁了栖身之地,更让人无法忍受寒冷病痛。 活着,在那个时候,是人们心中唯一所想。 她叫孟姗姗,七岁以前是这个名字。 她父亲是江城小镇的教书先生,母亲原本是旧时代世家大族的落魄小姐,家庭不富裕,但两人感情深厚,对她这个女儿也极尽呵护,孟姗姗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直到七岁那年江城炮火四起,所有的美好也在那声声炮火中被震碎。 父亲带着百乐门的舞女私奔到上海,为了凑集盘缠,他将母亲卖给江城首富纪成嘉做姨太太。 相依为命的奶奶承受不住打击不久后去世。 临走的时候,奶奶让她来找她那被卖的娘。 几乎顷刻之间她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宛若浮萍摇摇欲坠无处可去。 孟珊珊脸上沾满了泥土,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奶奶埋葬,又一路找到了江城纪家。 的确如同传言一般,江家不愧是首富,战争所造成的影响好像对江家没有太大的影响,无论大街小巷多么凄凉,江家依旧恢弘气派。 孟姗姗不自觉地抱紧双臂,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更暖和一点,脚上的绣花布鞋来的路上磨破,她的脚趾已经流血到没有知觉,身上的衣服被秋雨打湿,孟姗姗只觉得额头滚烫,她已经在外面站了三天。 第一天,纪家的下人当她是要饭的,将她轰走。 第二天,她看着她的娘在下人的簇拥下打扮明艳,她想要去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娘身边的下人推倒,她娘好像没看到她一般扬长而去。 第三天,天空下起了雨,已经是秋天了。 孟姗姗甚至想着,如果她现在倒下,会不会和奶奶一样,永远都醒不过来。 纪家紧闭的大门开了条缝隙,丫鬟装扮的小姑娘四处张望,随即向着孟姗姗招手。 “姗姗,你过来。”巧云小声说道,“你是来找七姨娘的吧。” 孟姗姗唇角发白,却依旧固执的说道,“我……我来找我娘。” 这是蒋宜华身边的丫鬟,孟姗姗见过,在门外等候的日子,她曾来劝过自己。 巧云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好,你来找你娘。” “你娘告诉你,若是想见她,便绕到纪家后院,她在后门那等你,别让人看到了……” 孟姗姗暗淡无光的眸子终于闪现出一抹亮光,顾不得巧云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她只想快点跑到后院,快点见她娘。 扑通。 孟姗姗跑的急了,脚步一软,竟是没看到地上的积水坑,直接摔在地上,双掌渗出血珠,火辣辣的疼。 憋着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落下,孟姗姗坐在地上嗷嚎大哭。 她娘恨她爹的无情,可是……孟姗姗又该去恨谁?她今年才七岁…… 哭了好一会儿,孟姗姗擦掉自己的眼泪,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她开始恨纪家了,因为纪家太大,只是从前门跑到后门竟然要这么久。 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在后门等她,孟姗姗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的流出,她日思夜想的娘就在她面前,以后她又可以窝在她娘的怀中说着自己的委屈。 以后……她不会再被街里的毛头小子笑话她没爹养,没娘要了。 “娘……”孟姗姗哭着上前,想要抱着蒋宜华,可是蒋宜华身上的衣服是那样好看,孟姗姗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一身,张开嘴,只是声音干涩沙哑的轻声叫了声,“娘,姗姗……” 孟姗姗抬起手,只是想拉着蒋宜华的手,而已…… 母亲的手就如光滑的绸缎一般,哪怕替人洗了再多的衣服,劈了再多的柴火,在孟姗姗的心中,都是最温暖的。 “别碰我,你这个野种。”蒋宜华眼中带着憎恨,用力甩开孟姗姗的手,“不在你家和你奶奶过日子,跑到这里是想害死我不成!” 蒋宜华咬牙切齿。 她已经成了纪成嘉的七姨太太,上有老爷太夫人需要服侍,下有大夫人和五位姨太太视为眼中钉,因为新鲜,纪成嘉对她还算宽厚,那些人都想着要扳倒她…… 稍一不慎,恐怕她小命都难保住。 这一切,都归功于孟姗姗的父亲孟继良。 孟姗姗当即红了眼睛,“奶奶……不在了……” “隔壁王婶帮忙料理的身后事。” 蒋宜华微愣,眼中的心疼只是一瞬,随即再度狠下心来,“老家还有房子,你还有个二叔在,去找他。” 随着话音落下,蒋宜华丢了一荷包到孟姗姗面前,“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孟姗姗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的水洼中,哪怕她再傻,也清楚蒋宜华扔给她的银子代表着什么。 她不想要,更不能要。 她害怕。 害怕一入夜那些混混对她上下其手,害怕她身上的家当被抢劫一空,更害怕那些人要将她手中的食物抢走。 “娘……”孟姗姗突然打了个寒颤。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寂静缭乱的清晨格外的清晰刺耳,孟姗姗原本脏乱的右脸立刻红肿起来,眼中的泪水也生生的憋了回去。 “别叫我娘。” 第三章:七姨太 孟姗姗脑袋嗡嗡作响,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儿来,更像已经麻木的木偶一般。 “老家房子卖了……奶奶下葬就是用房子的钱。” “二叔上山采药的时候摔断了腿,二婶闹着要离家出走……” 孟姗姗咬着苍白的嘴唇,低着头,泪水憋的越来越凶,随后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眶滚落在地上,滴答滴答,和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声音哽咽,“娘,我不是野种。” 蒋宜华唇角失了血色,却固执的仰起头,她看到孟姗姗就想到她厌恶的那张脸,孟继良为了现大洋将她卖给纪成嘉的那一刻起,蒋宜华就恨不得亲手掐死他的女儿。 “我不是你娘,你娘早死了。”蒋宜华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冷的让人发寒,“看你可怜的份上拿着钱赶紧走,你若再不识抬举,纪家的护院不会放过你。” 蒋宜华不想再同孟姗姗多说废话。 孟姗姗浑身一激灵,冰冷的声音让她陡然抬头,总觉得若是就这么让蒋宜华离开的话,她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她娘。 “娘,我会很听话,姗姗会听你的话,让我跟在你的身边吧……”孟姗姗疯了一般的抱住了蒋宜华的腰间。 蒋宜华用力挣脱,她的身体便被拖着前倾,半跪在地上。 刚下过雨,青砖有些凉的刺骨,孟姗姗顾不得疼,只是不停的哀求,“娘,你别丢下姗姗……” “求求你了娘,别丢下我……” 孟姗姗泪水模糊,她只想和她娘在一起,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娘,姗姗好想你,姗姗不想一个人。” “放手。”蒋宜华厉声呵斥,推搡间想要拉扯开来孟姗姗。 “呦,七姨太太,您这是做什么?”后门侧开,另外一位穿着绣海棠旗袍的艳丽女人从里面出来,看戏般的看着蒋宜华和孟姗姗,“这乞丐是从哪来的?” “啊不对……听说七姨太太在嫁给老爷之前,是有个女儿的吧?”江穗挑高音调,冷笑着想要去拉起孟姗姗,“来,让四姨娘瞧瞧……” 孟姗姗慌乱的打开她的手,躲在了蒋宜华的身后。 江穗眼中带着恶毒,“哪来的小贱人,真是不识抬举,和某人一样,看着就让人恶心。” 蒋宜华脸色铁青,“四姐,话别说的这么难听。” “哪句话难听了?是说这丫头是乞丐?还是说你是个贱货,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女儿。”江穗不怒反笑。 “光是这样你就受不了了?”江穗唇角勾着笑意,“蒋宜华,还是我高估了你啊。” 纪成嘉共有七位妻妾姨娘,江穗排行第四,曾经是江城艳极一时的歌姬,懂得风尘,说话又极其尖酸刻薄,蒋宜华过门受宠,很大程度威胁了她的地位。 没办法。 谁叫纪成嘉觉得蒋宜华身上带着几分书香气呢,她也的确曾经是是千金大小姐,只不过落魄了而已。 要照江穗看,不过是披着世家的贱骨头而已,都是给人做妾,起码她只跟过纪成嘉一位,不比蒋宜华是二手货。 江穗笑意颇深,脸上浓厚的妆容精致的过了头,“贱人就是贱人,浑身贱骨头不骂觉得不舒服。” 蒋宜华入门最晚,也是势力最小的那个,除了受欺负,她在纪家毫无任何立足方法。 “你这小贱人,不让我看我偏要看看不可!”江穗想要用强动粗,身后的丫鬟早就冷笑着上前拉扯孟姗姗,更是下黑手掐在她的胳膊上。 孟姗姗浑身一颤,只是拼命的逃脱,下意识的甩了手,丫鬟一时不慎被绊倒,连带着江穗也被撞倒,在地上疼的嗷嚎乱叫。 “四姐……”蒋宜华错愕,孟姗姗更是傻了眼。 江穗又哭又闹,“杀人了,杀人了,这些护院都是做什么吃的,白领了纪家的大洋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吗!” “都给我住手!” 一声威严的呵斥极好的压下了江穗的苦恼,孟姗姗小心翼翼的抬头,眼见着十几位护院奴仆簇拥下,一位身穿灰黑色鼠貂下,牡丹绣花修身旗袍的贵夫人怒目威严。 “大姐。” 蒋宜华神色慌乱的开口,大夫人罗素云却是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扬手在蒋宜华那白皙的脸上留下手印。 要比之前蒋宜华打孟姗姗的还要狠,还要响。 “娘……” 孟姗姗害怕极了,蜷缩在角落里。 蒋宜华却始终带着笑,声音颤抖压制哭意,“您……您怎么来了?” 罗素云冷哼,“当我纪家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这些人胡乱放肆。” 连带着跟着罗素云前来的还有其他的姨娘,她们打量孟姗姗的眼神好像货物一般,孟姗姗不敢抬头去看,只听得蒋宜华卑躬屈膝。 贱人,小贱人……不要脸。 孟姗姗头埋在双腿间,只依稀听到了这些字。 须臾,只看见罗素云和其他姨娘扬长而去,而蒋宜华看着孟姗姗的目光更怨恨了。 “起来。” 孟姗姗缩着脖子,哭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娘,姗姗知道错了,别赶姗姗走。” 蒋宜华却是厌烦的很,直接拎上孟姗姗的衣领。 路过后门的时候,那位雍容华贵的大夫人庄严的看着她,另一位清瘦女子却是冷冷的说道,“贱人人生的小贱种,只能走后门,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 一路被拖到了芳华院。 蒋宜华脸色铁青,“不许哭。” 孟姗姗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 “进了纪家便要听话。”蒋宜华背对着孟姗姗,不愿意再看她,“你要是不听话,我只能把你扔了。” 孟姗姗哭着咬着手臂,强忍着不再哭出声来,拼命的点着头。 荒废的柴房骤然被打开,有一股子霉味,看这样子是封闭了很久的。 蒋宜华冷眼厌恶的说道,“以后你就在这里待着,没事不要出来,我会派人给你简单收拾一下。” 孟姗姗吓得浑身一颤,眼角的泪水尚且挂在眼角,“知……知道了娘。” “你叫我什么!”蒋宜华瞪大眼睛。 “知……知道了……七……”孟姗姗眼前一黑,竟然直直摔倒,那声七姨太始终没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