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小透明上位手册》 第1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姓名:柳玲珑 年龄:十六 容貌:80(清秀佳人) 气质:70(柔弱少女) 体质:30 力量:30 技能:衰弱buff(被动) 人物资料:柳将军之女,柳家二小姐。 属性:善、柔、雅。 【灵体合一,附身完毕。】 殊若缓缓抬起眼,清冷无波的眸子微微转动。 与旁的穿越者不同,殊若把穿越时空当做娱乐。 去哪个时空,做些什么,都由她说了算。 目前,殊若是想着帮助那些在人后默默付出的可怜之人达成心愿。 一个人的人生,或是整个舞台的故事之中,总会出现一个或几个这样的人,用心爱着他、捧着他、守着他,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也许,那人到死都不知曾经有这样一个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爱慕者。 这很不公平。 殊若觉得,与那人长相厮守之人也未必有那些爱慕者爱的深、付出的多。 她要替她们夺取应得的,再也不是湮没于人海中,至死不见天日。 柳玲珑是早产儿,天生带着病,原以为一生都要伴着床榻。 在十二岁那年,与姐姐柳璟瑶去城外寺庙祈福。 回来的路上,柳玲珑突然发病,年仅十四的柳璟瑶慌乱中无计可施。 也就是那时候,柳玲珑遇到了一生的劫。 当年,还是太子的晏之珩也正巧上山祈福,顺手便把两个小姑娘也带回去了。 生活圈子闭塞的深闺小姐,遇到这样一个容貌气度人品都上乘的男子,自然很容易一见倾心。 可惜的是,柳玲珑生来自卑,不敢表明心迹。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姐姐逐渐产生感情,最后山盟海誓,晏之珩甚至做出了此生只娶柳璟瑶一人的承诺。 少时只有十六岁的晏之珩心思还很简单,从小接受帝王教育,鲜少接触男女之事。 这会儿动了感情,便想认认真真的和对方处下去。 晏之珩与柳璟瑶相交三年,柳玲珑便默默守护了三年。 十九岁的少年帝王即位,避无可避被太后和大臣塞了好几个适龄女子入宫。 但晏之珩一直记得与柳璟瑶的约定,以国事繁忙为由,从不入后宫。 一年之后,少年帝王在朝堂上站住了脚,便把自己心爱的女子迎入宫中。 柳璟瑶一入宫就是妃,几年后为皇帝生下几个儿女,顺理成章做了皇后,晏之珩也有了理由遣散后宫。 故事的结局很完美。 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们独独忘了一个人。 柳璟瑶不知道,晏之珩也不知道。 初遇时候,太子是和自己胞弟同行的。 好巧不巧,这位当时的六皇子、后来的珣王爷也喜欢上了柳璟瑶。 为了让两人感情顺利,柳玲珑刻意表示自己心仪晏之珣,在皇帝和姐姐大婚时,她也嫁入了王府。 积郁已久,在花轿上……香消玉殒。 柳玲珑死后拥有强烈的执念,殊若帮她完成心愿,让她得以超度。 不过……柳玲珑太过自卑良善,她的愿望只是陪在晏之珩身边而已。 殊若抿唇笑了笑。 那怎么可以? 要做,便做到极致。 她会帮助柳玲珑独宠宫中! 至于柳璟瑶……她若是能和晏之珣成为一对倒也不错。 在感情这条路上,其实根本没有完美之法。 总……会有人受伤的。 相比之下,殊若更偏向柳玲珑。 凝了凝神,眼前是原主的姐姐和爹爹,正在商量进宫事宜。 殊若二话没有,掀了被子跪坐在榻上,“父亲,姐姐,玲珑一生无求。如今便是拼了性命不要,只求得入宫的机会。” 惊吓。 赤果果的惊吓。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你这身子……如何使得!”柳将军想责备,始终心疼自己的小女儿,不忍直接拂了她的意。 柳璟瑶面色有些惨白,怔怔的看着殊若,“妹妹不是说心仪珣王爷么?怎么这会儿想入宫了?” 殊若抬眼看她,丝毫不退缩,“自四年前偶遇,玲珑一颗炽热之心便落在了珩哥哥身上。姐姐,我本不欲和你争抢。但……姐姐也知道,妹妹这身子……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我不想一生错过。” 柳璟瑶闻言,脸色更差,张了张嘴,不知该赞成还是反对。 殊若扬手理了理发丝,露出一丝苦笑,“如今,我也不是非要和姐姐争什么。便是想在有生之年伴其左右。姐姐……这个小小的心愿,你都不肯么?” 柳璟瑶蹙了蹙眉,深深看了自家妹妹一眼,重重叹息,“是姐姐的错。这些年来……竟然丝毫未觉。父亲,你就依了妹妹这一回吧,女儿也求您了。” 柳将军始终看着殊若,心中五味杂陈。 不依她,病症加重,身子更加不好。 但若是依了她……皇宫这种地方,她怎么可能待得下去! 殊若淡淡笑开,“此生,唯心悦矣。” 柳将军一愣,蓦然拂袖,“罢了!就依你吧。” 殊若两手放在榻上,以额贴手,行了大礼,“多谢姐姐,多谢父亲。” 待不下去? 不知道,待不下去的,到底会是谁? 将军家两个女儿同时送入宫中,这不算什么,哪朝哪代没这事? 但这两个女孩,又同时封了妃。 柳璟瑶封为玉妃,殊若封为柔妃。 最令人惊讶的是,从来不踏入后宫的皇帝陛下,竟然翻了玉妃的牌子。 外头议论的厉害,殊若却若无其事,半倚在软榻上,悠悠然烹茶。 “璎珞。”殊若淡淡开口。 “娘娘。”璎珞靠近两步,垂首听候吩咐。 “去传太医,就说……本宫病发的厉害。”殊若举起茶盏,优雅的拂了拂杯盖。 “是,娘娘。”璎珞很机灵,一听便知是想扰了皇上和玉妃的“好事”,这病发之事……想是闹的越大越好。 不一会儿,殊若这宫里便乱成一锅粥,风声很快传遍整个皇宫,自然也传进了两个情意绵绵的人耳中。 两人方才诉说了一番衷肠,正打算搂搂抱抱,就被外头的动静惊着了。 万一皇上被吓的“不行”就不好了。╮(╯_╰)╭ “什么事?”皇帝不悦的唤人进来。 一个内侍匆匆忙忙的滚进来行了礼,“启禀皇上,是柔妃……柔妃娘娘不好了!” →_→你才不好!你全家都不好了! 柳璟瑶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我妹妹怎么了?快!快带我去看看!” 皇帝把柳璟瑶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朕随你一起去。” 柳璟瑶无意识的点点头,催促着皇帝赶紧上路……哦不,启程。 两人紧赶慢赶,前后脚踏入殊若寝宫。 只见那个扶风弱柳般的美人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口一口喷着血。 还真是不好了! “妹妹!妹妹你怎么样了?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柳璟瑶连忙上前抚摸殊若的背给她顺气。 殊若眉眼微抬,扯开一抹虚弱的笑意,“横竖都是这般残破的身子,怎么都好不了了。我……臣妾坏了皇上和玉妃的兴致,真是罪该万死。” 末了,轻笑一声。 笑声悲戚,旁人一听便心生怜悯。 柳璟瑶眼眶微红,“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好的!我不准你这样咒自己。” 殊若侧过身子,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对上皇帝的眼,“姐姐是陛下的心头宝,自是说什么做什么都被宠着。妹妹我却是要谨小慎微,得罪宫人妃嫔倒也罢了。若是得罪了皇上……也不过是看在姐姐的份上使得陛下爱屋及乌。这般活着,还不如就此死去。” 柳璟瑶一怔。 向来柔柔弱弱的柳玲珑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刺人的话? 这个妹妹……怎么不一样了? 皇帝眼眸微沉,面上却笑着,“柔妃说的什么话?你也是朕的妃子,自是要宠着的。况且爱妃身子矜贵,更是比旁人多宠着些。” 殊若掏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尽嘴边的血迹,又慢条斯理的沏了一杯茶,慢慢品了品,细细咽下,方才抬头,悠然一笑。 “不知这柔妃的柔,在陛下眼里,是温柔的柔,柔弱的柔,还是……矫揉造作的揉?” 柳璟瑶一惊,立马捂住殊若的嘴,再是歉意的对着皇上笑,“陛下,臣妾这个妹妹自小养在深宅大院,不懂人情世故,还请皇上切莫怪罪。” “不懂?”皇帝哼笑,“朕瞧着你这妹妹可懂得紧。” “承皇上吉言。”殊若扯了扯嘴角,转头握住柳璟瑶的手,“姐姐,妹妹初来乍到有些不习惯,今晚可否留下来陪妹妹?” 冷冷清清平平淡淡。 这便是殊若对待皇帝的态度。 柳璟瑶很疑惑,不是说她钟情于皇上,爱如生命么?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在皇帝眼里,殊若更像是不愿自己的姐姐让与旁人,所以看他不顺眼。 好吧,不管是什么理由,反正这会儿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瞧得出,殊若就是看皇帝不顺眼! 欲擒故纵? 以退为进? 当然不是。 殊若待任何人都是这副清淡模样,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反倒是她对柳璟瑶的亲近,是出于怕自己一时改变的太快让对方惊疑。 不过,也许她已经让对方惊疑了。 那又怎么样? 一个柳璟瑶而已,能耐她如何? 这厢“柔弱”的妹妹央求她留下,那厢多日未见的情郎急于你侬我侬。 柳璟瑶陷入左右为难之中。 殊若见状,十分干脆的放开手,“姐姐去吧。别让我这不懂事的妹妹成了你们的嫌隙。到时候,我才是左右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眼眸一转,殊若又是一笑,“哪比得上在陛下心尖尖上的姐姐,别说是安安分分,哪怕是翻了天去,也有陛下给你兜着。” 闻言,皇帝的脸色一冷。 这个女人……未免太不识抬举! 柳璟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从一开始,她同意两姐妹共侍一夫,便注定了往后的悲剧。 到底是太嫩了,想事情如此简单。 殊若招来璎珞,扶着她的手起身,“不打扰陛下和玉妃娘娘安寝了。恕臣妾身子不便,无法恭送二位。” 旁若无人的行至床榻,就这么有恃无恐的躺上去。 当真,睡下了。 …… 皇帝面色阴沉如墨,但心上人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其实细细想来,一个一病十几年的女孩子多数心理会有些问题,见了他这个“姐姐和自己的丈夫”一时情绪失控……也不是不能理解。 换句话说,你跟个神经病计较什么劲儿? 柳璟瑶上前几步,撒娇般扯了扯皇帝的衣袖,“陛下,今晚臣妾想在妹妹这歇下。” 皇帝蹙着眉,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你太心软了。看你把这个妹妹宠成什么样!” 柳璟瑶摇了摇头,“不是的陛下,玲珑是个很需要别人照顾的女孩。今天可能……可能是突然换了个环境不太适应吧。以后陛下就会知道,玲珑真的是个好女孩,比臣妾还好。” 皇帝宠溺的笑了笑,“好,朕依你。” 柳璟瑶连忙行礼,“多谢陛下。”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朕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柳璟瑶点点头,“恭送陛下。” 殊若岂是会和别人安睡同一榻上? 待柳璟瑶睡着之后,她便去了偏殿。 说起来,与这姐姐尽早决裂的好,不然到时候,心中纯真无暇的妹妹抢了自己男人的事实会更加打击的她爬不起来。 先有所示警吧,殊若向来喜欢公平竞争。 母上大人曰:做坏事也要做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第2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待第二天,柳璟瑶醒来,发现身旁没有自家妹妹,再左右看看,只见一道白色丽影端坐在外间的小榻上,正认认真真的烹茶。 烹茶? 柳璟瑶很奇怪,她从来不知道妹妹有这个嗜好,或者说……才艺? 宫人侍候柳璟瑶梳洗完毕,她便在殊若身旁坐下。 可巧,殊若烹好一杯新茶递过去。 柳璟瑶接过,拂开杯盖,一阵暗香浮动。 柳璟瑶是大家闺秀,虽然不敢说懂茶,但也知晓一二。 眼前这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畅快而优雅,手上的茶水观其色、闻其香,不用品其味就知道……是极好的。 这样的手艺,没个几年是不可能练就的。 殊若抬眼,淡笑,“姐姐很疑惑?” 柳璟瑶到底是将门之女,为人大方不拘小节,很自然的点了头,“这几天,妹妹真的让我感到非常惊讶。” 殊若微微扯动嘴角,低头抿了抿茶水,“不争,是不想争,没必要争。过去,我对自己、对这世间都没有过多的执念,不愿在人前显眼。如今,我想得到珩哥哥,便不想再将自己掩埋于姐姐的荣光之下。” 柳璟瑶惊诧的僵住了身子,“你……” 若是眼前人所言为实,那么她卧病在床的十几年里并不是碌碌无为,应该学了不少东西。又因为她足不出户,反而能更为专心于一项技艺。 相比之下,被作为大将军的后继之人,柳璟瑶学到最多的反而是舞刀弄枪。大小姐该会的东西,她不过是略懂而已。 截然不同的两姐妹,放到皇帝眼前。 不得不说,柳璟瑶真的在那一瞬间有了危机感。 “既然我愿意和姐姐说清楚,便是要公平竞争。姐姐不用担心我暗地里下绊子,我会光明正大的夺取珩哥哥的心。毕竟,入了宫,就算你不想争,也是不成了。” 殊若静雅淡漠,笑容不咸不淡,望着柳璟瑶的视线平静无波。 柳璟瑶顿觉诡异的蹙起了眉,“妹妹你……真的喜欢阿珩?可是你对阿珩的态度……” 殊若微微侧过头,“不过是看着你们如此亲密无间,故而嫉妒了。” …… 这嫉妒的反应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殊若放下茶盏,颇有送客之意,“姐姐还有什么问题?” “我……你……当真非阿珩不可?” 一边是妹妹,而且还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妹妹。 另一边,是山盟海誓打算一生相伴的爱人。 无解的选择题。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姐姐。”殊若眼眸微敛,风轻云淡。 呃…… 柳璟瑶很郁卒。 妹妹不仅变得本事了还变得聪明了,竟然还学会和姐姐抢男人了。 关键是…… 妹妹你这一张冰山脸哪里像是情根深种的模样啊! 你说深爱晏之珩你自己相信么! 所以到目前为止,柳璟瑶除了对殊若感觉格外复杂以外,并没有把她抢男人的宣言看的多严重。 →_→就算如临大敌也没用,该抢的绝不手软! “来人,送玉妃娘娘回宫。”殊若轻轻甩袖,悠悠而起,颇有仙风道骨之姿。 前后差别那么大,柳璟瑶竟然没怀疑妹妹的芯子换了。 真是又傻又天真。 ╮(╯_╰)╭ 柳璟瑶到底是女人,敏感的察觉到妹妹对她的冷淡。 这为了一个男人让姐妹之间出现嫌隙……感觉更复杂了。 殊若转身凝睇柳璟瑶,缓缓浮出一抹冷笑,“至此,本宫与玉妃娘娘便同为宫妃,还望玉妃娘娘多加照拂了。” 一句话,把姐妹的亲情拂了个干干净净。 柳璟瑶莫名觉得有些冷,连笑容也挤不出来,“妹妹……” “送娘娘回宫。”殊若冷淡开口,拂袖而去。 柳璟瑶站在原地,震惊的无以复加。 妹妹的态度变化太大,大到简直……她是不是之前受过什么刺激了? 还是说,当真是因为看到她和皇帝陛下之间的互动,所以……因为嫉妒而反常? 宫女唤了好几声都没把人的魂给唤回来。 这样的性格,要是没皇帝的宠爱,怎么在后宫混下去? 还是那句话。 又傻又天真。 ╮(╯_╰)╭ 殊若和柳璟瑶是靠走后门进的宫。 所以,传说中的选秀,还是存在的。 目前宫里头分位最高的便是柳家两姐妹。 一来,皇帝铁了心要把无双殊荣空出来留给柳璟瑶。 二来……话说朝中重臣们的女儿年纪还小,不好把幼女硬塞进来不是? 比如丞相之女杜源源,今年方才十四。 本来丞相还想着既然皇上不重女色,再等一年也无妨。 可惜,偏偏将军家的两个女儿横空出世,打的一干朝臣措手不及。 当然了,不管多重的臣子,不管多美的女儿,殊若都是不放在眼里的。 她的目标只有柳璟瑶,和晏之珣。 晏之珩登基之后的一年事务繁忙,没再单独见过柳璟瑶,连书信往来也少。 感情……淡没淡殊若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在皇位上历练过一年的少年帝王,心思早已不若当年单纯。 纵然他心里还是喜爱着柳璟瑶,但权衡利弊、顾全大局、江山为重之类的印象早已刻在脑中。 柳璟瑶却没有变,单纯的等着情哥哥来接她。 没有心机,不懂权术,唯一擅长也不过是舞刀弄枪的女子……只会给皇帝添麻烦。 皇帝喜欢柳璟瑶,就是因为她不同于一般世家女孩的单纯和率真,既有女儿家的柔美清纯,又有不属于男子的倔强英勇。 如果晏之珩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他们倒也算是绝配。 对于柳璟瑶这样的女孩,自然就是宠着惯着,一辈子都不要让她染上世间丑恶。 但是,作为一个帝王,身边放着这样一个女人,还想要独宠……很危险啊。 为柳璟瑶披荆斩棘、扫除障碍,要同时平衡朝堂和后宫、力排众议,还得时时刻刻小心翼翼的守着护着她,晏之珩……不会累? 柳璟瑶太幸运,有这样一个男人,身为帝王的男人,肯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殊若却不齿她的无知。 躲在男人背后,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付出,坐享其成。 这样的爱情。 太虚妄。 一碰就碎的泡沫。 经不起任何考验。 就让她,来做这块试金石吧。 白色华裳着身,深紫镶边的梨花浮于衣摆袖口之上,既是雅致,又高贵无比。 这个朝代不崇尚黄色。 代表帝王乃墨绿。 象征稳定,和平。 殊若随意挽了发,一支白玉簪固定。 笑了笑,缓缓起身,一手搭在等候多时的璎珞手上,“走吧。” 去会会那些百花争艳的秀女们。 母上大人做过皇后,听说那时候她挑选秀女完全是按自己的喜好,可把那皇帝气的不轻。 虽说殊若和她母亲的性格南辕北辙,但喜好美人这一点……不言而喻。 璎珞是从小伺候柳玲珑的,但此刻身边女子神情淡漠、气势却极为惊人,让她别说是抬头偷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照说殊若是没资格过问选秀之事。 可偏偏护人心切的晏之珩怕柳璟瑶多心,便邀她也去参与一二。 同为妃的殊若难不成还能明晃晃的被撇下? 大殿之上。 皇帝和他的亲亲玉妃早已就坐多时,正手牵手咬着小耳朵。 要说这晏家人的痴情也是有迹可循的,上一任帝王深爱晏之珩的母亲,在她过世之后便再不入后宫,并且对年幼的晏之珩格外宠爱。 不过,既然一出生就决定了储君之位,先皇对晏之珩的课业也是格外严苛。 综上而言,晏之珩其实从小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后宫争斗九龙夺嫡尔虞我诈明枪暗箭,除了学习艰苦,他比历朝历代用亲族鲜血铺路的皇帝要幸福的多。 一年的历练,殊若不信晏之珩还能如当初做太子时的简单纯粹。 不一样。 听说,看到,亲身经历。 完全不一样。 是人都能了解战争的残酷,可真正上过战场之后才能体会到,那绝非“残酷”二字可以简单概括的。 世间最难为何? 人心。 纵然知晓帝王权术。 纵然知晓人心叵测。 纵然少年帝王满腔热血。 但,人心太过多变,他需得多么小心去应付,耗费的心力,岂是那些课业可比? 会变的。 要坐稳皇位。 必须要变。 到底,还是太年轻,历练不够。 不然,也不会那么冲动的把柳璟瑶接进宫,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殊若扯了扯嘴角,在皇帝的另一边坐下。 她有耐心,等这两个生活环境南辕北辙,又分离一年有余的情侣之间,产生裂缝。 怪就怪晏之珩一心要保有柳璟瑶纯真的初心。 早晚,他们的处事方式、思考方式、甚至爱人的方式,都会大相径庭。 待第一批秀女进场,皇帝和柳璟瑶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殊若。 “柔妃是何时到的?朕竟不知。” 皇帝的意思是,你怎么没给老子行礼就自己坐下了? 殊若淡淡一眼扫过去,连正眼都懒得给,“臣妾若是扫了陛下与玉妃的兴,才是真罪过。” 小情侣同时噎住。 这反咬一口的水平太高了啊喂! 而且她说的还真没错。 行礼什么的皇帝还真不在意,如果和亲亲爱人的对话被打断,果断发飙啊! 皇帝神色莫名的看向柳璟瑶,你妹妹的智商那么高你这个做姐姐的知道么? 柳璟瑶面色青白尴尬无比,刚知道不久。 殊若轻轻掸了掸袖子,“陛下和玉妃情意甚笃,可以眉目传意,真是使人艳羡。……不过,毕竟今日是妹妹们入宫之日,还请陛下玉妃……掂量着点。” 不冷不热不骄不躁的声音徐徐缓缓飘过整个大殿。 成功给柳璟瑶拉了满大殿的仇恨。 皇帝顿时头疼的紧,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比满朝文武还要难搞! 柳璟瑶恍惚的移开视线,妹妹看起来很温和,但怎么就是令她浑身发毛呢? 殊若手臂微抬,“开始吧。” 一派后宫之主的作风。 皇帝突然觉得,有这个女人给自己心上人做挡箭牌也不错啊。 第一个上前的便是丞相之女杜源源。 十分小清新的粉色裙装,少女稚嫩的脸庞带着一丝慌乱,却从骨子里透出一份高傲。 “海棠花娇,美不胜收。”殊若轻声一笑。 殊若取出一支梨花木簪,璎珞会意,走到杜源源面前,将发簪佩戴在她头上。 杜源源心中一喜,颇是洋洋得意的看向这位柔妃娘娘。 但是下一刻,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并无什么特别,只不过,殊若皙白的手指缓缓抚过长袖上的……梨花。 一枝梨花压海棠。 永无翻身之日! 无论杜源源谢恩,还是将发簪取下,都注定了今日的折辱。 “怎么?杜妹妹不喜欢本宫的见面礼?”殊若面容宁和,真是半点以势压人的意思都没有。 杜源源赶紧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僵硬的行了礼,“小女岂敢?多谢柔妃娘娘。” 殊若微微笑着,“杜妹妹言重了。你父亲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以后你又要协同本宫与姐姐伺候皇上。你们杜家为我朝如此尽心尽力,当是本宫要谢你才是。” 晏之珩:…… 杜源源:…… 柳璟瑶:……? 其他人:娘娘你这样不遗余力帮杜家拉仇恨真的好么?o(╯□╰)o 这厢殊若毫无压力的给别人下套,那厢皇帝也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杜家的女儿果然容貌出众气质绝佳,留。”皇帝大手一挥,拍板定案。 谁知道再让柔妃说下去会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啊! 把杜源源放在后宫嘛,皇帝就是想让殊若和她斗得你死我活,好让别人忽略柳璟瑶。 小皇帝果然依旧又傻又天真,和他那个初恋情人一样一样的。 又是几个秀女上前,这会儿殊若就是纯观赏了,横竖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谁进宫都无所谓。 后有一位佳人,婷婷嫋嫋的走上前来,执着手绢盈盈拜倒。 丝丝缕缕的撩人香气隐隐约约的传递开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殊若猛的咳了起来,侧过身去,以宽大的袖子掩住自己的脸。 “娘娘,旧疾犯了?”璎珞急忙从贴身小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送到殊若嘴边。 殊若不是柳玲珑,对于衰弱状态,她可以让系统在合适的时间加重,或减轻。 “妹妹,你没事吧?你身子不好,就不该为这选秀操心,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柳璟瑶说的情真意切,但旁人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待殊若病情缓和,撤下衣袖,淡漠的眸子霎时冷了几分,“来人,把她给本宫……扔出去。” 下头站着的秀女傻了眼。 这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殊若微微扬起眉,神情肃然而冰冷,“不要让本宫说第三遍,扔出去。” 秀女啪的跪下了,“柔妃娘娘饶命!民女……民女不知……” 殊若倏地站起身,巍然之姿俯视地上之人,如同傲霜凌雪一般,带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凛然之势。 极大的压迫感瞬间席卷整个大殿之中。 可以说,当今圣上都未必有如此强烈的气场。 艾玛这个柔妃娘娘……妈蛋这个封号是谁取的!真特么眼瞎! 殊若再无话,只冷冷注视那个女人。 皇帝刚才也被一系列突发状况给弄懵了,这会儿再僵持下去谁都下不来台,他抬手示意侍卫把那女人给弄走。 本来侍卫只是想“请走”这位秀女,但是殊若似笑非笑的视线一扫…… 侍卫咬了咬牙,抬起来,一二三,扔! “回宫。”殊若收回视线,蓦然举步。 所有人:(⊙o⊙) 晏之珩嘴角抽搐,青筋迸出,“柔妃,你把朕放在哪里?” 殊若没有丝毫停顿,连头也没回,“自然是放……玉妃娘娘怀里。皇上……不乐意?” 呃…… 晏之珩立马歇菜了。 殊若这还是给晏之珩面子的。 她其实很想再补一句,皇上你还是多给智商充点值再来找茬吧。 -_- 殊若觉得,自己和母上大人相比,还是相当善良的,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系统:比较对象本来就不对啊少女!你娘可是上天入地举世无双的渣啊! 所有人:柔妃娘娘霸气威武,请受我等凡人一拜!m(__)m 第3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选秀十分平静的结束了。 除了丞相家的杜源源也被封了妃,其他秀女按家世册封,然后就被皇帝随随便便丢在他自个儿都记不清哪个宫里。 杜源源只有妃位没有封号,算起来比殊若和柳璟瑶还要矮上半截。 这小姑娘长的好看,野心也大,就是年纪小了点还不懂得收放情绪。 皇帝想让她和殊若斗,也要看斗不斗得起来。 照理,选秀完毕之后,皇帝应该挑选何意的秀女侍寝。 晏之珩对后宫不上心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人皇上突然就心血来潮,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日子,去了殊若那里。 想也知道,这会儿就算是找人侍寝,也该是新来的杜源源占头份。 接到旨意的殊若,嘴边含着微微嘲讽的笑,卧在榻上假寐。 管他皇帝什么时候来,她才不会真去伺候呢。 想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那么,她便乘风破浪,将一干不安分的女人全部拍死在岸上。 【少女你怎么那么淡定?皇帝快来了!】 “他来不来,与我何干?” 【那是你的攻略对象啊少女,请不要那么消极怠工好么。】 “急什么?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你在质疑我么?” 【……不敢。】 那个人的女儿,怎么会是好惹的角色? 这外表看起来多么清丽优雅,但骨子里冷傲的一塌糊涂。 “系统,加重病症。” 殊若探入袖中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抵在唇边。 【好的。】 下一刻,殊若就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按照国际惯例,这时候不吐点血就对不起超清特写镜头。 殊若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执帕掩在唇上。 散落的长发铺满软榻,微微倾斜的身子,让发丝顺着细滑的衣料滑落,倾泻一地芳华。 依旧是白色的衣衫,紫色勾勒的梨花。 慵懒的身形不显得妖魅,却透出遗世独立的仙人之姿。 时间掐的很准。 皇帝进来时正对上殊若气若游丝的病弱模样。 听到脚步声,殊若侧过头来,染血的嘴角使皙白的容颜浮现出妖异的华丽美感。 皇帝被这黑白交杂中又带着些许其他色彩的景象晃了眼,气息瞬间有一丝紊乱。 “皇上,臣妾身子微恙,恐是不能侍寝。还请皇上……回姐姐那儿去吧。” 言罢,便不再看他。 慢条斯理的擦尽嘴边的血丝,执过茶杯漱了口,又软软的躺回榻上。 从皇帝这个角度看上去,真像望着白雪皑皑之上的一枝傲世梨花。 白到极致,看一眼都觉炫目的无法逼视。 皇帝突然产生了一种混合着怜惜与愧疚的复杂情绪。 在外间待命的璎珞很有眼色的将一瓶药丸呈给皇帝,然后退出门外。 脚步声再次响起,殊若稍稍睁了眼,“皇上还不走?若是将病气过给皇上,臣妾岂非罪该万死了?” 这种带刺的语气奇异的没让皇帝再生出怒气。 因为此刻的殊若,与其说是在挑衅,不如说是闹别扭。 皇帝听柳璟瑶说起过,入宫之事,是殊若主动开口请求的。 前后一联想,皇帝就明白了,殊若在吃自己姐姐的醋。 没错,殊若就是误导皇帝这样想。 造成柳玲珑虽然聪慧却掩不住自己倾慕与嫉妒的假象。 皇帝对殊若下了定论,也就心情舒畅的坐到殊若身旁。 “病的难受?” 殊若抬起头,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皇上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皇帝一怔。 他们……见过面? 殊若垂眸,苦涩的笑了笑,“是啊,你一双眼里只看得到姐姐,哪里能注意到我。” 皇帝自觉理亏,只得沉默以对。 殊若取过皇帝手里的瓶子,倒出药丸服下,淡淡的笑了。 “当时,皇上与珣王爷救了我与姐姐。可惜,皇上根本看不到我,就如同……姐姐看不到珣王爷一般。” 皇帝心里一跳,“六弟?” 看,这就是男人的关注点。 明知他的女人清清白白,还是会被占有欲操纵了心。 殊若低下头去,将鬓边的发丝勾到耳后,素白的脸蛋并未因为旧疾而显得枯槁,反而雅致清涟的不可思议。 “皇上不用担心,自那年起,姐姐再未见过珣王爷。至于珣王爷怎么样,我自是不知道的。” 皇帝心思急转,方才按耐下升腾而起的不悦,却是淡漠的望向殊若,“柔妃难道没觉得,你太没规矩了么?身为众妃之首,当以身作则。” 殊若眉眼透着懒,丝毫不把皇帝的话放在眼里,“众妃之首?此事你我心里清楚,皇上眼中只有一个玉妃,早就定下来的未来国母,不是么?皇上若以为我甘心情愿做这枪靶子……恕臣妾资质愚钝,无法胜任。” 原本,皇帝眼里的殊若,聪明是一回事,身子差到这种地步,纵然想争宠也有心无力。她唯一能用的便是自己的家世背景,与后妃制衡之下也不会伤了根本。 但如今…… 她太聪明,根本无法控制。 殊若撑起身子,伸手替皇帝取下头冠,“皇上周旋于朝堂和后宫,步步为营,连说一句话都要千回百转。正好,我这身子,碍不着你的后宫,更加触及不到你的朝堂。便是放下包袱,让自己消停片刻,不好么?” 皇帝愣怔。 殊若不需要他的回答,仿佛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男人,而不是皇帝。 头冠被搁到一边,殊若以手代梳替皇帝梳理发丝,动作温柔缱绻,面容沉静美好。 皇帝侧头看她,不由的晃神。 和柳璟瑶有七八分想象的容颜,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起码,他以为她们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柳璟瑶率真,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带任何心机城府。 殊若聪明,心机深城府重。 但是,她同样是想什么就说什么。 明明柳璟瑶更为简单。 可是很明显,站在帝王立场上,和殊若这样的聪明人相处才更为轻松。 她永远都知道该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甚至能辨别你最细微的情绪起伏。 皇帝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序,闭了闭眼,揉上额头。 殊若抬眼,“我不求什么,只求皇上在我这里的时候,莫要去想那颗珠玉在前。” 皇帝睁开眼,神情复杂的注视殊若。 她太过坦然,太过平静。 爱如此,恨如此。 不强求。 但也不会放手。 她的眼神,她的话语,明明处处在挑衅皇权的威严,却奇异的使他浮躁的情绪平复下来。 殊若勾起唇,轻轻柔柔的笑了,“夜深了,皇上可要就寝?” 殊若攻略人物从来不会用身体,向来攻心,她如今这个身子骨,也不怕皇帝真的一时想不开找她侍寝,所以话语间更加有恃无恐。 皇帝看着她,沉吟半晌,“不了,朕还有要事处理,先回了。” 殊若点点头,“皇上慢走。” 皇帝闻言,蹙着眉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孩真的喜欢他? 就算不能侍寝,难道多留他一会儿也不能? “怎么?皇上有话要说?”殊若扬起眉,眼眸含笑。 皇帝突然有种被戳中龌龊事的心虚,下意识别开眼,“没什么,柔妃早些歇息吧,朕走了。” 殊若长袖拂过,敛眸一笑,“恕臣妾无法远送。” 这话,这姿,颇有挑逗之意。 不轻佻,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皇帝年少,见过的女人并未有所谓的佳丽三千,却也不少了。 当真没有一个女人,能像眼前柔妃一般,再是轻浮的言行都让人感到清雅写意。 纵是令人不痛快的冒犯之举也因着慵懒调侃显得如同撒娇。 这种撒娇,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女人们惯用的黏糊糊的撒娇。 皇帝想,也许,鲜少有男人能对这样的女子狠得下心吧。 至于头一天见到的那个好像刺猬一样的女孩,皇帝认为,她是被自己冷漠的态度刺激的狠了,才那样失态。 误会总是那么美好。 特别是皇帝这种善于脑补,再简单的事情都能自动补全一篇阴谋论的物种。 待皇帝当真离开她的势力范围,殊若懒懒的以袖掩唇,轻声呵笑。 毕竟是少年心思啊。 少不得儿女情长。 若换了一个长年居于帝位的男人,殊若便不是这样对待了。 少年,自有其青涩与叛逆,殊若所作所为,完全填补了他所遇之人缺失的部分。 与这样一个帝王谈情说爱,多放肆娇嗔,少玩些权术,便好。 皇帝去过殊若那儿之后,隔天便去看了杜源源。 他以杜源源年纪还小为由,平时只与那姑娘弄花赏月玩些令人蛋疼的爱情游戏。 小姑娘好骗,宫里头的女人更好骗。 当然,殊若和柳璟瑶除外。 一连几天,少年帝王陪杜源源姑娘一起用膳一起游湖一起逛花园什么的,就跟真的陷入爱河的年轻男女一样。 宫里的女人对这个小姑娘的仇恨值那是嗷嗷的往上涨。 殊若依旧是卧在软榻上,沉默的听着璎珞给她报告宫里的八卦消息。 她抬了抬眸,嘴角微微上扬,“这世上,难道每个帝王都需要一个活靶子,才能专心爱人么。” “娘娘?”璎珞疑惑的看着她。 “后宫消息流的快,可也只限于后宫。与外头相比,消息还是很闭塞的。姐姐与我才来几日,宫妃们知道的少。旁人皆以为皇上相中了杜源源,我和姐姐倒是清闲了。说起来,我想是沾了姐姐的光。其实我这残破的身子,那些女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吧。” “娘娘可别这么说。太医说了,只要好好养着,就算不能剧烈运动,也可与旁人无异。等娘娘身子好些,奴婢陪你去外头晒晒太阳,做些和缓的运动也是可以的。” 殊若轻轻笑起来,“你说,侍寝……算不算剧烈运动?” 璎珞一愣。 这……这怎么好说?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殊若摇摇头,“扶我起来。这会儿阳光不错,就照你的意思,出去晒晒太阳吧。” 璎珞连忙上前,“娘娘慢点。” 殊若又是一笑,“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泥娃娃。” 璎珞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其实也差不离。娘娘要更重视自己一些。” 殊若随着她起身,笑意不减,“说的也是。身子不养好,如何去争宠呢。” 璎珞怔了怔,“娘娘,你当真……” “皇上喜欢姐姐,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可是,不到最后,谁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呢?姐姐她和皇上……可还没圆房呢。” 璎珞垂下了头。 这种秘辛不是她一个婢女该知道的。 她虽是殊若从小到大的体贴人,但柳璟瑶怎么说也是她半个主子,且性格良善。 为了一个男人,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无论谁受伤,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皇宫很大,以殊若现在的体力,行径的速度更比寻常人慢。 若不把身体养好,恐怕一个下午的时间,连自家的宫门都出不去。 而且,因为殊若比旁人特殊,又是个喜静的性子,她宫殿里头没有别的妃嫔,还位于宫中偏僻的位置,当真有点与世隔绝的意味。 “娘娘,不如求求皇上,给娘娘迁宫?” 殊若淡笑,“现在还不行。这会儿要是被推到漩涡中心,还不得被那些女人扒了皮?且等些日子吧。等皇上亲自开口。” 璎珞不禁侧头去看殊若,她和过去差别太大,大到简直就是两个人。 本来就是两个人。 ╮(╯_╰)╭ 怪力乱神之事璎珞不敢乱想,她却想起另一个词。 蛰伏。 如今,是否是潜龙腾渊的时刻到了。 “往后若是玉妃来访,一律不见。” 璎珞惊诧的抬起头,“娘娘?!” “争抢一个男人,谁都不愿与对方共享。你觉得,我们还有做好姐妹的余地?不如一早就断个干净,省得往后发生些纠缠不清的事情。长痛不如短痛。” 殊若抚过长发,神态静谧温和,简直与“争抢”二字违和甚重。 璎珞感觉到,这个看起来一派淡然的人,所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不容置喙的。 “是,娘娘。……娘娘可知在几日后有个晚宴?” 殊若眉眼微抬,“嗯?” “是珣王爷的生辰。珣王爷与皇上是同母所生,从小感情就好,历年他们的生日都是一块儿过的。” 殊若沉默片刻,勾了勾嘴角,“知道了。我也该为那位小叔子准备一份贺礼才是。” 璎珞想了想,面上添了几分紧张,“娘娘,你平时要多注意些规矩。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定哪儿有人盯着哨呢。” 殊若敛眸轻笑,“我自然懂得。不过……璎珞,你这是在质疑我么?” 璎珞浑身一震,急急跪下,“奴婢不敢!” “好了,回去吧。” 听着殊若的脚步声渐远,璎珞赶紧站起来跑过去扶着她。 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不需要多余的话语和动作都能让人感到自心底蔓延而出的恐惧和敬畏。 璎珞想,该说……真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么? 第4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珣王爷的寿宴,意味着皇族的家宴。 除了皇帝和一些高位妃嫔,就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这时候,后宫的女人们可不就跃跃欲试了? 平时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想来个偶遇就更是难上加难。 这么个好的机会,怎能不好好展示展示自己的优点? 好好一个寿宴,倒是搞得跟选美大赛似的。 幸亏比的不是整容医院的手艺高低。 殊若和柳璟瑶就坐在皇帝左右。 皇帝倒是想和柳璟瑶多谈两句,毕竟很久没好好聚聚了。 但是,杜源源认为自己得了宠便不识趣的越过殊若去和皇帝交谈。 殊若有些失笑,深感她太过劳累。 “皇上,臣妾恳请与杜妃换个位置。” 皇帝愣住了,柳璟瑶愣住了,杜源源更是愣的跟傻子似的。 殊若笑意盈盈的看着杜源源,“怎么?杜妃不愿意?倒是本宫妄作好人了。” “诶?别……姐姐的一番好意,妹妹怎么敢推辞呢?只不过……陛下的意思?”杜源源期待的小眼神瞟向皇帝。 皇帝不知殊若打的什么鬼主意,但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得保持帝王威仪。 “既然柔妃都开口了,便依了你们吧。” “多谢皇上。” 殊若袖子一扫,飘然起身。 太特么有王者霸气了,看的一旁的杜源源一愣一愣的。 “杜妃?”殊若淡漠的直视她。 “咳,多谢柔妃姐姐。”杜源源迅速起身换位,生怕慢了她就会反悔似的。 有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富贵荣华,也未必有人懂得欣赏。 而有的人,一身素衣,静静的坐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 殊若太有存在感,也太有压迫感了。 她神态柔和,嘴角带笑,不多言不多行,美好的如同一幅泼墨画。 是以,寿宴的主角一到场,首先注意到的不是想念了许久的柳璟瑶,而是那个垂眼静思的贵雅到极致的女子。 殊若感应到他的视线,轻轻抬眸,视线触及他不过一秒,便淡淡移开。 清冷孤傲。 这是晏之珣对刚才那一眼的感觉。 收回思绪,晏之珣上前几步向皇帝行礼,却在须臾间扫过一旁的柳璟瑶。 被殊若默默上过眼药的皇帝自然发现了弟弟的这个小动作。 但见柳璟瑶丝毫不知情的模样,他心里也就平和了许多。 开宴之后,是一个个宫妃争先恐后提出要展示才艺。 皇帝也随她们去,本来这些女人对他来说就和哗众取宠的伶人并无区别。 珣王爷眼中讥诮,违心的夸奖每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 “皇上,想来歌舞之类皇上和王爷都看腻了。玉妃娘娘乃将门虎女,所示才艺必然与众不同,不知可否请玉妃娘娘不吝赐教?”杜源源昂起头,挑衅的看向柳璟瑶。 皇帝和晏之珣同时蹙起眉。 毕竟,让自己喜欢的女子与这些女人一较高下,太委屈了。 柳璟瑶见她挑衅,心里头难免膈应,“既然杜妃娘娘这样说了。皇上,可否容臣妾舞上一剑。” 皇帝自然不是很乐意,不过心上人开口了,他只得答应。 柳璟瑶命人去取她的佩剑。 在这个当口,殊若迎向了柳璟瑶的视线,“玉妃娘娘,一枝独秀未免太过寂寥。若是不嫌弃,臣妾愿和上一曲。” 柳璟瑶怔了怔,不知是喜是嗔的望着殊若,“妹妹……” 殊若笑了笑,“臣妾胆小,单独献上这份贺礼深觉没有自信。还望……玉妃娘娘帮衬一二。” 柳璟瑶立刻反应过来,“你我姐妹之间还需要多说什么?皇上,请恩准妹妹的要求。”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了殊若一眼,对柳璟瑶点头,“准了。” 接过璎珞递过来的琴,殊若先柳璟瑶一步走向场中舞台。 白衣华发。超尘脱俗。遗世而生。 晃了所有人的眼。 红花需有绿叶配。 柳璟瑶是主场,殊若是陪衬。 柳璟瑶舞在台中央,殊若弹琴在角落。 那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的逆境。 殊若,最擅长颠倒乾坤。 柳璟瑶卸下繁重的饰物,又稍稍整理了衣服,取过佩剑,上了台。 四目相对。 殊若翩然一笑,“玉妃只管舞便是了。希望,臣妾不会拖累了娘娘的武技。” 柳璟瑶蹙起眉。 她开口闭口娘娘,当真把姐妹二字丢个干干净净。 虽然字里行间做小伏低,但柳璟瑶非常不喜欢她这个模样。 殊若语毕便没再看她,抬手拂了几个音出来,示意柳璟瑶可以开始了。 柳璟瑶心绪被扰,又是被人推出来“献丑”的,水平比旁时要低了不少。 皇帝和晏之珣不免有些心疼她。 皇帝更是怀疑起了殊若的用心,怎么都不相信她这么个聪明人会给别人当了陪衬。 有怀疑,是好事。 有怀疑,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她这般退让,是这些思绪烦乱之人自己陷入怪圈,与她可无半点干系。 殊若其人,不激烈,不主动。 她喜欢诱人心境,不用多余的言行,却让对方自己挖下万丈深渊,再自个儿往里跳去。 跳完之后,哪怕伤重欲死,心里头惦记的,是她好好的,千万别一同跌了下去。 柳璟瑶明艳的容颜,英姿飒飒的舞姿,其实很美,很迷人。 可是那突兀的一抹白,怎么也无法从人的视线中撤离。 一曲终了,柳璟瑶单膝跪地,仿若武将行礼。 “好!玉妃身姿卓绝,巾帼不让须眉。来人!赏!”皇帝温柔的注视柳璟瑶,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柳璟瑶脸上微红,带着些许羞意,低下头去,“多谢皇上。” “唔,柔妃的琴声也甚是优美,一同看赏。”皇帝语气有点别扭,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殊若缓缓仰起头,眉眼弯弯,蓦然绽开一笑。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那一抹白。 静若潭水的双眸染上的细碎的笑意如同琉璃般璀璨耀眼。 古有诗词,六宫粉黛无颜色。 世人皆从不知晓,原来,这无颜色,这抹纯白,竟可以将世间一切色彩褪去。 从不知道…… 竟有人,可以美到这种地步。 不是艳丽,不是妩媚,不是清纯,不是明耀…… 只是单纯的美。 美到极致。 极致的纯粹。 白衣清绝,梨花盛开。 墨发散落,黑白分明。 傲立于凌霄之巅的绝代风华。 何人能与之比肩? 众人方在怔愣之中。 殊若举步走上前,拂开衣摆,盈盈拜倒在地。 白的衣,黑的发,倾泻一地。 美人如斯,抬眸轻笑。 “多谢皇上。” 冷泉沁心,恍如隔世。 在座之人凝视眼前的殊若,仿佛置身于一个美梦,梦中宛如仙境,有神女焉。 不要醒来。 一直一直,沉醉于此。 直至…… 碎裂。 殊若倏然敛去笑容,声音都冷上几分,“皇上?” 大梦惊醒。 心神巨荡。 皇帝揉了揉眉心,疲惫的挥挥手,“你们都平身吧。” 戏已落幕,心却滞留在那梦境之地。 殊若捋过发丝,眼神悠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尔。” 皇帝心头一颤,握杯的手不可抑制的一抖。 “臣妾乏了。请恕臣妾先行告退。” 言罢,没再瞧皇帝一眼,招来璎珞便离开了。 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挑衅皇权。 条条死罪。 然,她有这个资格。 柳玲珑,扶风弱柳,玲珑剔透,绝世至此。 莲步轻移,似有暗香拂过。 引得世人,皆然喟叹。 曲终人散。 晏之珣独自一人漫步在廊亭院墙之中。 莲花池旁,冰为肌雪为骨的少女在这百花齐放的背景中独占一隅。 “珣王爷。” 殊若看到晏之珣,也不过是点头示意。 晏之珣觉得这个少女很独特。 独特到,别说是不该处于宫中,甚至不该生存于污浊的人间。 “夜深了,柔妃娘娘怎一人在外?” 晏之珣倒也不避讳,走到殊若身边,隔了两三步,与她一同望向莲花池。 殊若微微勾起嘴角,“王爷不也一样么。心事重重,长夜漫漫,安能入睡?” “娘娘此话何解?”晏之珣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殊若转身,淡然直视他,“家姐容貌出众,性格纯善,兼之女性柔美与男性刚强,乃世间不可多得奇女子。王爷,可认同玲珑所言?” 在殊若那双眼眸的注视下,仿佛穿透你的外表直接窥探其灵魂。 无所遁形。 晏之珣敛了敛眸子,心神一瞬间动荡不安,“娘娘越说,小王越不明白。” “晏之珣,我要跟你做笔交易。” 殊若看似柔和,却如寒冰利剑,绝不手软。 晏之珣诧异的看着殊若,那张清淡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好似刚才强硬的话语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殊若笑了笑,蹲下身子,手指触碰池中清水,“你喜欢我姐姐。” 晏之珣一怔,“……娘娘请慎言。” “没有必要。皇帝也知道。”殊若掬起一捧水,仍它们从指间流走。 晏之珣几乎是惊骇的看向神态自若,真如单纯少女一般的殊若。 殊若抬头,弯起眸子笑了,“是我告诉他的。” 晏之珣下意识倒退两步,“柔妃娘娘,还请……赐教。” 殊若移开视线,一点都不在意身边这男人是作何心情,“很简单。你喜欢柳璟瑶,我喜欢晏之珩。我们各取所需。”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竟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随着这般轻柔的话语从殊若嘴里吐出,晏之珣感觉到过去几年压抑在胸口的郁结散去了,甚至,他开始相信,她说的……可以变成现实。 殊若站起身,缓步走到晏之珣面前,“王爷,我能保证姐姐在宫里完好无缺,直到王爷八抬大轿来娶为止。以后,还请王爷多来宫里走动走动。莫与皇上的兄弟情……疏远了。” 殊若说完,膝盖一弯,淡淡行了礼,便转身欲走。 晏之珣倏然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殊若回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晏之珣惊觉自己失礼,如触电一样放开手,“抱歉。小王失态了。” 殊若看着他,轻轻一笑,“心之所欲。想了,便去做了。别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后悔莫及。” 这次晏之珣没再说什么,目送殊若离开。 奇女子? 她柳玲珑之奇,何人能比? 第5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殊若回到自己寝宫中,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上怎么来了?” 殊若这副永远不慌不忙不会惊慌失措的样子总让皇帝觉得……憋闷的紧。 “柔妃方才去哪儿了?怎么连个宫人都不带?” 殊若褪去裹身的披风,笑着走到皇帝身边,“皇上是在担心我?” 见着她单薄的身子骨,皇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指责还是……真的担心她? “宫里人多口杂,你身子又差,一个人出去太过不妥。”皇帝牵过殊若的手与他一同坐在软榻上。 “也不算一个人。睡不着,便去莲花池走了走。正巧遇到珣王爷,聊了几句。”殊若脸上平静到使人叹为观止。 宫妃和王爷,深更半夜,单独二人,幽会莲花池。 这事随便换个人说,那可是顶顶的大事啊! 皇帝面对殊若那张永远不会变色的脸皮,多少训斥的话都吐不出来了。 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殊若看了看皇帝那张便秘脸,约莫沉思了一会儿,“嗯……王爷是好人。” 皇帝:…… 殊若笑了笑,望着他,“皇上找我有事?” “你怎么确定朕是有事找你?”皇帝诧异的挑眉。 殊若又笑了笑,“没事你不会来。” 皇帝:…… 有一只随时戳人脊梁骨的妃子怎么破! “柔妃单独为朕奏一曲吧。” 谈话的气氛很重要。 他们若是这样谈下去,一定会谈僵掉的。 虽然殊若不在意这些,不过皇帝陛下想“好好谈”,她当然会善解人意的配合。 琴本就摆在软榻对面的长桌上。 殊若平时的爱好,烹茶第一,抚琴第二。 走到桌前坐下,殊若习惯弹奏前拨上一个长音。 没有问皇帝想听什么,她不过是随性的拂过琴弦。 以殊若的技艺,已经完全不需要曲谱,随手便可成曲。 听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帝见殊若看着自己,便知道可以开口了。 “唔,柔妃的琴谈的真好。” 婉转的铺陈,再切入主题,打官腔必备。 殊若懒懒勾动嘴角,“练武更辛苦些。” 皇帝一愣。 殊若又把话切断了。 殊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柳璟瑶擅长刀枪剑戟。 这话说着,自个儿身子娇弱只能整日待在房里研究这些附庸风雅之物。练武却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心力,没有闲暇去学些大家闺秀的活计也是正常,比之她更是了不起。 皇帝被殊若一句话噎在喉咙口,本来想顺着说出关于柳璟瑶关于后宫的话题截然而止。 真是……好一个柳玲珑! 殊若突然重重拨起一根弦。 铮—— 刺耳的金属音久久不散。 皇帝下意识捂住耳朵,半晌才惊觉到,这个动作很不帝王很是失态。 殊若轻笑,“皇上,我说过,到我这里来,你可以放下皇帝的包袱。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若是要绕着话题转,我可是能让你一晚上也吐不出一句想说的。” 皇帝顿时哑然。 方才的噪音,打破了他帝王的伪装,诱出了二十岁少年的浮躁。 也是,反正怎么装她都看得透。 真如她所说,惹恼了这个小姑娘,她有的是本事把他堵得穷途末路。 “你知道朕的六弟对璟瑶的心思,可是璟瑶不知道。朕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整个天下都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脑补自己“可能”头上发绿的帝王脸色微沉。 “我为什么要替自己的情敌谋算后路?皇上,这话你可是想好了才说的?”殊若眉眼一抬,似笑非笑。 皇帝脸上一僵,被她瞅的莫名有些发窘,“璟瑶是你亲姐。况且她身为宫妃,若是和王爷传出什么流言,于皇室于天下,都会丢尽颜面,成为笑柄。” 殊若望他一眼,不言不语弹了一段。 论耐心,只上位一年的小皇帝绝对不会是殊若的对手。 皇帝知道,两军对战,谁先耐不住,便是失了底气、输了士气。 可是殊若太过老僧入定,琴声不断,表情丝毫未变。 皇帝自个儿给自个儿倒茶,一壶都要喝完了,殊若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想了想,皇帝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这个场景……像是眼前这女子才是上位者,而他只是个侍者? 看谁的脸色行事……皇帝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等皇帝都想叫人再拿一壶茶进来,殊若堪堪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的看向他。 皇帝又是被看得一阵发窘。 少女之于皇帝,向来是羞涩的含蓄的不敢直视的。 就连柳璟瑶这个比一般女子更为率真的人,怎么说都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对男子也是会下意识避让,面对作为爱慕之人、又是上位者的皇帝,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意。 这世上,会这样毫不遮掩直勾勾盯着他的女子,唯殊若一人。 她这种眼神……好像在看一件透明到没有任何秘密的物件。 →_→恭喜你,答对了! 就是这份认知,让皇帝每每被看得不自在,又深深多了几分恼意。 被人看穿,和别人看轻。 平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皇帝。 但气势所然,皇帝在殊若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矮了一截。 ……应该不只矮了一截。 一个本能感觉比你强许多的人,又是能看穿你的人,条件反射便是逃避。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容不得你细想。 殊若敛了敛眼眸,算是给小皇帝一点面子,“他们的脸面……与我何干?” 皇帝一怔,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皇帝怒而起身,“柳玲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朕的宫妃!” 殊若扬起眉梢,“还是天下人的柔妃……是么?” “你既然都知道,何必……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朕和璟瑶两情相悦的事实!” 殊若微微一笑,“既然,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们两情相悦的事实。那么,皇上又为何要怕我做什么呢?皇上对你和玉妃之间的感情如此笃定,珣王爷如何……你又何必在意呢?” 这话真是狠狠给了皇帝一下闷棍子啊。 皇帝就活生生愣在那里了。 殊若看着他,沉默几秒之后,再次开口,“还是说,皇上对我那么有信心,能成功让你们……不再两情相悦?” 比上一记更加狠的闷棍子。 “柳玲珑,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若不是看在你是璟瑶的妹妹,将军的幺女,身子骨还那么差的份上……朕随时都能砍了你!” 三番四次挑衅帝王权威,多少次都不够死的。 “我知道。所以,我自然要好好利用自己这个身份。我有恃无恐,因为我有这个资格。全天下……只有我,有这个资格。皇帝,晏之珩,你说……是不是?” 殊若缓缓起身,嘴角含笑,眼神清明,孤傲如雪,清冷如月。 皇帝被气得身子都有些不稳,抚在一旁的案几上粗喘着气。 “你不能动我,不然玉妃必定与你心生嫌隙。那么皇上,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不能动珣王爷。无论在你们心里血缘亲情多么凉薄,亲兄弟终究是亲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和兄弟反目,会成为天下笑柄的……是你啊,皇上。到时候,你就不是在保护玉妃,而是亲手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失了民心,又失了心爱之人,这笔账……可不划算。” 一字一句,生生剐在皇帝心窝子里。 “所以,我问你,方才那话,可是你想好了才说的?” 殊若的语气神态依旧平和的不可思议,看皇帝的眼神却好似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为儿女私情失了分寸,殊若用与外表丝毫不相称的雷厉手段鞭笞他。 少年帝王失神的看着眼前女子。 年少时候,父皇平时待他亲厚宠溺,一旦涉及到帝王权术便会意外的严苛。 但是,如今他觉得…… 连盛怒时候的父皇都不如眼前这个清静宁和甚至一直面带微笑的女子来的可怖。 父皇的严厉浮于表面,深藏于内在的宠溺关怀不言而喻。 这个女子……字字诛心。 殊若走到皇帝面前,轻轻抚平他衣服上的皱褶,“皇上,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想实现椒房独宠,还需忍耐几年,打好基础。谁叫皇上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玉妃,不让她沾染着后宫污毒?其实,与心爱之人并肩作战……不妨为一段佳话。皇上独揽重责,这里……” 殊若的手心贴合在皇帝胸口,抬眼一笑,“累么?” 皇帝的心猛的一跳,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反驳还是承认。 殊若笑着抚上皇帝的眉心,“我不需要你回答什么。记住我说过的话,如果你累了,便到我这里来歇歇。只是,切莫再提玉妃如何。” “我这里……”殊若拉着皇帝的手触到自己心口,“会痛。” 皇帝惶然的睁大眼,顿了顿,如触电一样甩开她。 狠狠敲了几棍子之后,又软软的撒了娇,叫皇帝满腹烦躁无处宣泄,像是深陷棉花似的,挣不开、逃不掉,完全无法反击。 殊若从善如流的后退几步,给予皇帝喘息的空间,“若皇上依旧不放心珣王爷,我倒是有个主意。珣王爷这么久都没有对玉妃坦白,证明他尊重皇上、尊重玉妃。皇上担心这样的平衡迟早会打破……那么,只要让王爷对皇上的手足之情、感恩之情超过对玉妃的思慕之情,便能使王爷心甘情愿彻底放下这段不该有的畸恋。” 与其重压之后反弹,不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彻底收服此人之心。 皇帝深吸几口气,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殊若,“柔妃,以你之心智,幸亏……幸亏是残破之身!” 不然……天下尽覆! 殊若勾唇一笑,“皇上过奖。” 合该这身子不是她的,若她真想覆灭天下,哪儿还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啊。 皇帝忍不住要苦笑了。 “皇上谈风月,我便附和风月。皇上若与我玩权术……臣妾自然奉陪到底。” 听在皇帝耳朵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只要你不惹我,我便会贴心贴肺的对你好,事事顺着你。 皇帝颇是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朕回寝殿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左右他阻止不了! 殊若望着他,眼眸如秋水潋滟,“我永远不会做出会伤害到你的事。” 皇帝浑身一震,脚步匆匆,似是逃跑一般离开了殊若的屋子。 殊若定定的站了一会,复又走到琴旁。 铮—— “晏之珩,抱着柳璟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提线木偶……有意思么?” 真的是爱情么? 晏之珩就像养一只金丝雀那样,什么都不让柳璟瑶知道,让她的生活里除了自己鲜少接触外人。 名为保护,实则独占。 独占喜欢的洋娃娃那般。 他又是凭什么以爱的名义为柳璟瑶做决定呢? 殊若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铮—— 连尊重和信任都缺失。 他有什么资格说爱? “嗯……晏之珣倒是不错。” 慵懒的抻了抻身子,衣摆浮动,烛火熄灭。 一宿安眠。 第6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自殊若一鸣惊人,当夜皇帝又去了她那里,宫里的女眷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女人们总是耐不住性子的,特别是在男人的问题上。 后宫里的女人就更加耐不住性子了,特别是她们的男人乃是当今至尊。 殊若是个懒骨头,非常非常的懒。 纵然身体不是真的虚弱至此,她也是走到哪儿便躺到哪儿。 连接见那些妃子们,她也是命人搬了一张软榻,舒舒服服的躺好了,才放她们进来。 那些女人一进门,就被那黑白分明的人儿给晃瞎了眼。 论美貌,在场所有女人都有发言权。 但论及气质,特别是在高贵优雅这一点上…… 殊若懒懒的扫过她们,手抬了抬,“各位请坐吧。” “谢柔妃娘娘。” 宫妃们规规矩矩的按自己的级别依次入座。 然,接下来便是诡异的沉默。 殊若半阖着眼躺在那里,偶尔捻了一些糕点抿在口中。 最多时候,她手里捧着一盏茶,不喝,只拿着,时不时轻晃。 不多时,宫妃们就有点坐立不安了。 她们发现,这个柔妃并不是蔑视她们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而是……当真懒得理会。 本来嘛,就是她们不请自来,殊若可没有什么话要和她们说,连寒暄几句都欠奉。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有的妃子就坐不住了。 “柔妃娘娘……” 殊若不咸不淡的望过去,“何事?” 被这么一瞧,没做坏事的人也不免开始心虚的视线游移。 “呃……娘娘,自选秀以来,皇上没有去过任何一个秀女那儿。姐妹们看得出,皇上对柔妃娘娘的心思。想来娘娘为人心善,可否在皇上面前……替我们这些妹妹们多……美言几句?” 殊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的她简直想找个坑把自己彻底埋了进去。 “皇上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本宫如何能干涉?况且,本宫也不想干涉。” 宫妃们一愣,显然没有遇过这么直白的人。 “娘娘应该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皇上那么久以来只去过玉妃杜妃和您这里,后宫又无皇嗣,还请娘娘为江山社稷考虑。” 殊若弯起了眸子,似乎在笑,“你这是……在怪本宫?” 那个妃子怔了怔,“娘娘所言……” 殊若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怪本宫霸占皇上独宠,又无所出,甚至危害到了江山社稷?” 好吧,刚才那番话的确是这个意思。 但是……娘娘你不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啊! 殊若轻轻拂了拂袖子,笑如春风,“皇上即位不久,尚且年少。子嗣的问题……皇上不急,你急什么?难不成你以为……皇上……生不出?” 宫妃们集体打了一个寒栗。 殊若又懒懒的躺回去,“有些话,本宫说了不算,你们说了更不算。不如当着皇上的面,把你们想说的都说个清楚明白了。别到时候又来怪本宫吹那股子枕边的邪风,阻了你们的宠妃梦。” 宫妃们开始瑟瑟发抖了。 “娘娘的意思是……” 殊若勾起嘴角,颇是冷情的一笑,“本宫的意思那么明白,你们不懂?璎珞,去请了皇上来,让这些姐姐妹妹们一解相思苦。只不过,你们对本宫说的那些话,就不知道……敢不敢在皇上面前再说一次。比如,这子嗣的问题,再比如……江、山、社、稷。” 宫妃们立马匍匐在地上,不停朝殊若叩拜。 “娘娘饶命!臣妾们知错了!” “不,你们说实话而已,哪儿来的错?璎珞,还不快去?” 殊若淡淡一笑,揭起杯盖,坦然自若的嘬了一小口茶水。 “你们还可以给皇上好好上一堂课,教他何为……雨露均沾。本宫可是在为你们着想,你们……不想领情?” 宫妃们简直想抱团求安慰了! 这笑里藏刀的功夫! 这一字一句直戳人心窝子! 比那真的会舞刀弄枪的玉妃可吓人了不只几百几千倍! “臣妾……臣妾身体不适,恐不能接见皇上……还请柔妃娘娘容臣妾告退!” 有了第一人,便是接二连三的找理由离开。 前头说过了,殊若向来是个会给别人留些退路的,也犯不着和这些女人真的计较什么,挥了挥手就让她们下去了。 她来这里是对付男人的,这些女人对她而言比尘埃还不如。 连一旁看着的璎珞也不免被冷汗湿了衣襟。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当真有人可以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现在却更加不可置信,这样一位人物,竟是自己伺候了十多年的病弱小姐。 殊若抬起头,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快到冬季了吧。” 璎珞猛的回神,连连应道,“是的,天气越发凉了,娘娘身子弱,更要注意保暖。” 殊若抿抿唇,神色不明,“冬天,大雪,白皑皑的一片。白色上染了污渍纵然显眼的很。但是……雪,却可以掩埋一切。这种时候……世人皆道多事之秋,我却觉得,冬天……更是剪不断理还乱。宫闱中的斗争,可是连战场都无法比拟的。” 璎珞低眉顺首站在那里,一颗心却像提前入了冬一般,阵阵发冷。 殊若以袖掩唇,打了一个哈欠,“是有些冷了。扶我进去休息吧。” “是,娘娘。” 璎珞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扶她,却在触及那一片肌白如雪的皮肤时倏然一惊。 当真……如雪。 冰冷至斯,令人冻到发疼。 真正的寒冰,那种冷,会使人感到如火烧般疼痛,模糊了感官,只想远远逃离。 显然,璎珞不能逃,也逃不掉。 于殊若此人,是畏是惧,是敬是惊,都不敢……不敢忤逆。 十月。 泛舟湖上的好时机。 一艘御用画舫只载了寥寥几人。 皇帝,珣王爷,柳家姐妹,杜源源。 说起来,伺候的宫人们倒是很多。 殊若身体弱,裹了貂裘伏在软榻上假寐。 一旁的桌上坐着两男两女,正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如此景象,看似是众人将殊若排除在外。 但…… 只要掠过去一眼,便会感觉到,自殊若身上散发出的清贵之气,使人望而却步。 并非殊若不合群体。 而是,他们,没资格靠近。 柳璟瑶才是真正不合群之人。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她都不懂。 她懂什么? 她懂在什么距离拿起什么兵器攻对方什么部位可以一招制敌。 不过这些,在殊若面前便完全无用了。 当一个拥有绝对实力的人面前,任何算计都是自取其辱。 晏之珣是个君子,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为柳璟瑶解围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心如明镜,但依旧默许……甚至赞许他这种行为。 在杜源源面前,皇帝绝不能表现出偏爱柳璟瑶的意思,不是么? 杜源源虽然对于没看到柳璟瑶出糗感到无比失望,但是皇上比较宠爱自己这一点让她很满意。 趁此机会,杜源源当然更要表现一番。 “皇上,不如我们去楼上?听说皇上寻了好些别致的乐器,臣妾不才,应是会几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杜源源理所当然的顺带瞟了一眼柳璟瑶。 皇帝忍住蹙眉的冲动,一时间无语。 殊若眼眸一抬,微微笑开,“杜妃这个建议好。本宫躺了那么久,还真想好好活动活动筋骨。若是杜妃不嫌弃,可否赏脸与本宫切磋切磋?” 杜源源脸都青了。 之前的宴会上殊若大放异彩,琴艺之高超连成名数十年的琴师都比不上。 这会骑虎难下的人变成了她自个儿,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帝拍掌一笑,“好,朕今日有耳福了,两位爱妃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这话显然是对殊若说的,能狠狠打压杜源源,皇帝是非常喜闻乐见的。 二楼,船头,四四方方的空间里摆放着几张桌椅,其余的便是各种少见或者绝版的乐器。 殊若的神情顿时有了活人的气息。 变的真实了。 她不顾旁人在场,径直走到一架琴面前。 殊若喜爱乐器,擅长乐器。 其中,最得心应手的便是带弦的物什。 古琴与古筝的祖先,更是让殊若心悦之。 五十弦。 别人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物。 可是殊若,那些已经绝迹多年的古物她可是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所以,触及手下琴弦,殊若不是心生向往,而是怀念。 “玲珑献丑了。” 殊若抬眸一笑,满室春花烂漫。 杜源源的脸完全绿了。 她自认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那是信手拈来。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面对满屋子的乐器,她……技穷了。 皇帝好乐么? 一般而已。 他只是收藏,纯粹的收藏。 这屋子里的乐器,其实很多皇帝自己都不认识。 多数都不认识。 他们不识货,却有识货的人。 晏之珣没想到久居深闺的柳玲珑会有此等造诣,也隐隐有些技痒了。 环视一周,晏之珣举步走了过去。 他挑选的是一管笙。 琴瑟笙箫。 殊若悠悠然抬眸,与晏之珣正好对视。 勾唇一笑。 不再是如同镜花水月的朦胧笑意。 是真真切切的,发自内心的,快乐的笑。 晏之珣眼眸微闪,简直不能再与她对视下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从骨子里透出这种雅致贵气。 好似在她身边,所有凡尘俗事都会烟消云散。 见殊若与晏之珣如此和谐的一幕,皇帝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一曲终了。 殊若又恢复清清冷冷的笑,看着杜源源,“杜妃,请。” 杜源源下意识退了一步,左顾右盼,试图寻找退路。 可惜,她不是柳璟瑶,没有人争着给她解围。 殊若保持微笑,缓慢的朝杜源源的方向走去。 期间,她抚过箜篌,敲过编磬,拨过柳琴,最后停在杜源源面前。 “杜妃不愿?难不成是……看不起本宫?” 她的笑,比杀人的刀,还要尖利千万倍。 杜源源脚一软,差点给她跪下,“……皇上,臣妾……臣妾突然身体不适……请容臣妾先行退下……不、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 皇帝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殊若,对杜源源的话不置可否,只挥了挥手,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殊若垂眸浅笑,“身体不适……那可是本宫的专利啊。” 落荒而逃的杜源源一个踉跄,真真的摔了一跤。 殊若眼眸一转,凝视皇帝,“皇上,臣妾也身体不适……” 顿了顿,在皇帝晦涩不明的目光下,她缓缓笑开,“可否请皇上体恤一二,扶臣妾一把?” 皇帝怔住。 晏之珣也怔住。 当然,柳璟瑶是最吃惊的那个。 因为殊若这话,不管是作为女人,还是作为宫妃,都太大胆了。 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说,根本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在殊若的笑容下,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那只柔荑,还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没有男人能拒绝殊若的笑。 哪怕她笑的并不艳丽妩媚。 殊若把皇帝领走了。 当事人仿佛置身云端,浑然不知外物。 殊若回头给了晏之珣一个眼神,示意他要把握住和柳璟瑶单独相处的机会。 晏之珣不知为何浮出一丝苦笑。 殊若这个人,若是盟友,那便是如有神助。 之前晏之珣怀疑过殊若的能力。和皇帝抢女人?笑话! 但如今,晏之珣倒真希望殊若没这个能力。 看着身边茫然不知所措的柳璟瑶,晏之珣突然之间……不怎么想把她抢过来了。 “玉妃娘娘,我们去船头坐坐吧。” 柳璟瑶晃了晃神,犹豫的看向殊若和皇帝消失的方向,点点头,“王爷请。” 行走间,晏之珣时不时往柳璟瑶这里看上一眼。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单纯?倔强?刚毅?活力? 柳璟瑶的确和一般女孩子不同。 可是论起不同……她如何能和那个人相提并论。 喜欢么? 真的喜欢么? 也许…… 只是羡慕吧。 羡慕,然后,心向往之。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 柳璟瑶身上有作为皇族无法拥有的简单率真,才会让他们如此喜爱,觉得弥足珍贵。 守护。 守着护着的……到底是她这个人?还是那份纯? 第7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艳阳高照,和风徐徐。 待落了座,晏之珩才蓦然发觉,两人的手,始终相牵。 应该放开的。 怎么……手不听使唤了? 殊若眉眼微抬,朝晏之珩淡淡一笑,“我可算赢了姐姐一回,将陛下给生生抢了过来。” 晏之珩莫名脸上一臊,别过眼去,“柔妃莫要胡言!同为宫妃,岂可如此……如此争风吃醋!” 殊若敛了敛眸,手指抚上袖口,嘴角的弧度清冷的紧,“同为骨肉姐妹我尚可抛弃,又如何会在意同朝为妃?” 晏之珩蹙眉,复杂的眼神对上殊若。 刚要开口训斥几句,便见殊若站起了身,走到廊外享受秋风。 “皇上,你忘了一件事。” 晏之珩心中一紧,缓缓涌上的竟不是愤怒,而是心虚。 殊若侧过脸,优美精致的容颜上带着能融化万物的笑。 “你只记着同为宫妃之间的争风吃醋,却忘了,对玉妃存有仰慕之心的珣王爷和皇上你也可谓是兄弟之争、君臣之争。” 顿了顿,殊若整个转过身来,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皇上,为何,你会忘了呢?你忘了,你最爱的女人,正和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单独相处。你忘了这些,却独独记得,我在为你争风吃醋。为何呢,皇上。” 砰!砰!砰! 谁的心跳声,激昂如鼓。 奇怪的是,殊若明明是背着光的,她明明是处于阴影处的。 晏之珩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到殊若那张清雅的脸上带着挪揄的笑,笑的那么惬意,笑的那么雅致,笑的那么……令人心悸。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晏之珩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真是疯魔了。 莫不是身为男人的通病?见着与众不同的美人便忍不住动心? 不,他爱的是柳璟瑶,不会是别人,更不会是眼前这个目中无君王的柳玲珑! “晏之珩,珩哥哥,你心里,已经有我了。对么。” 晏之珩的回答,是闭上了眼。 他,竟吐不出一个“不”字来。 攻略结束了? 呵呵。 让我们来理清一下思路。 男人这种生物,其实无论富贵贫贱,都是一样的。 不,不如说,人类大部分都是有通病的。 视觉动物,感官动物。 纵然心里可能喜欢着一个人、爱着一个人,便真的能完完全全忽视外界诱惑? 更何况,晏之珩是皇帝,本就该永远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 一个好男人,一个不会受外界诱惑的好男人,自然有。 晏之珩也可以算其中一个。 起码在没有殊若的世界,他的确是和柳璟瑶白头偕老了。 但是,人心是肉长的,会累,会痛,会感动。 若是身边有一个只看着他、只爱着他的女子出现,又那么懂他,能让他放下疲惫和伪装。 纵然不爱,也很难不放在心上。 我们知道一个词,叫做红颜知己。 有时候,有些情感是很模糊的。 你以为是爱情,却只是亲情,你以为是感恩,其实早就动了情。 晏之珩不知道,殊若却懂得。 不是爱情。 殊若扮演的角色,与其说是个争宠的宫妃,倒更像是一个严师厉母。 晏之珩怕她,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 晏之珩面对殊若时,只要殊若的眼神或是话语苛刻一些,晏之珩便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只不过这个孩子自尊心很强,不会认错,只会拼命给自己找借口,或者耍赖。 他是皇帝,当然有资格有权利耍赖。 殊若不过付之一笑,便不放在心上。 可是晏之珩会记得,一直记得,一次又一次,将殊若给与的情感累积在心里。 直至它们变质。 晏之珩不知道,此刻他对殊若产生的情愫,来自于对母体温床的依赖。 就像一个小孩子,受伤了害怕了,就想扑到母亲的怀里寻求安慰。 哪怕母亲并不温柔,并不会拍着他的肩膀哄他。 晏之珩的生母是雍容华贵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榜样,她的爱分给了她的子民。 给予晏之珩的,慈大于爱。 殊若让他体会到了父母亲友、包括柳璟瑶都没办法给他的感觉。 就连斯德哥尔摩症都会上瘾,何况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晓栩和殊若就是一类人。 从内心深处最根本的地方摧毁人心。 只不过晓栩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而已。 ╮(╯_╰)╭ 晏之珩逃了。 他不敢见殊若。 他以为自己移情别恋了。 这不正是说明,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他对柳璟瑶的情感一点都不笃定。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御花园里,殊若随意坐在池边,手指轻触池水。 “我原以为,皇上对玉妃有多珍爱多看重。如今想来,不过是深宫里关久了,没见过宫外的女子,才一时迷了眼。” 微微抬眸,殊若清冷一笑。 “王爷,你以为呢?” 和皇帝的妃子私下见面已经是于理不合,偏偏这位妃子总是说些足以砍头十次八次的话来,叫晏之珣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口。 “帝王之心,岂非我等能揣摩的。” 殊若抿了抿唇,清淡的眼略微扫过晏之珣,复又看向池中。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以为避重就轻便能把自己摘干净。 殊不知,他们的心思,早就被她窥探的一清二楚。 “晏之珣,你真是个胆小鬼。” 晏之珣没有反驳。 因为他自己也承认,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但是,在皇权面前,谁人能不顾一切抛弃所有? 说到底,他对柳璟瑶的情意,远没有对皇权的敬畏来的深。 “柳璟瑶不会习惯深闺,晏之珩又无法时常陪伴左右。狩猎场便成了她唯一的慰藉。珣王爷,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那又如何? 光明正大去追求皇帝的女人? 他没有殊若那么大的胆子。 有些事,连想都不敢想,何况去做。 殊若站起身,摇了摇头,“我当王爷是大丈夫,原不过是个软弱人。罢了,你若如此,我便只能自行解决柳璟瑶这个障碍。” 晏之珣急急上前两步,伸出去想要抓她的手停在半空,“柔妃你……莫不会连亲姐都……” 殊若眉眼一抬,淡漠的扯了扯嘴角,“连亲姐都想害?我柳玲珑虽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也不会狠毒至此。话不投机,王爷请了。” “柔妃且慢!”晏之珣焦急之下竟攥住了殊若的袖口。 “王爷还有何指教?” 被殊若古井无波的眼眸直视着,晏之珣从指尖到心尖都忍不住颤抖。 脑中依稀浮现的却是数日之前那场宴会上,倾国倾城的一笑。 她的笑容,是不是只会为皇帝一人绽放? →_→当然不是。皇帝算个毛! “柔妃之言,小王谨记在心。有些事,还请柔妃多多帮衬。” 晏之珣退后两步,两手垂拱,慎重的朝殊若作了个长揖。 殊若望着他,瞳眸微敛,“王爷言重了。不过是……各取所需。” 晏之珣言不由衷。 当事人也许不知,殊若却不可能察觉不到。 若那么不愿和皇帝抢女人,那又为何,要求她帮忙呢? 抚过袖口梨花,殊若望向远方。 “冬狩……快到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晏之珩心中,认为自己还是爱着柳璟瑶的,对殊若不过是……是什么呢? 不明白便不去想,心上人的喜怒哀乐自然是首位的。 正如殊若所说,柳璟瑶根本在深宫大院里呆不住。 一拿起绣花针手就抖,好像比她过去抡的刀枪剑戟还要重百倍。 宫里规矩本就多,哪怕小皇帝不舍得她累,没有找专门的嬷嬷来教,可一走出去就被身边的宫女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柳璟瑶都快被逼疯了。 野猫一旦被豢养,便会失去独自外出觅食的能力。 晏之珩之所以被柳璟瑶吸引,便是因为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她和宫里的任何女子都不同。 其实,若不是老将军膝下无子,又怎么可能把女儿当成男子来养。 本来柳璟瑶是老将军悉心培养的继承人,谁想早早被皇帝相了去。 再说这柳璟瑶,过去每天都和军人一般无二生活,一天不骑马不拿枪就浑身难受。 但她知道,要和晏之珩在一起就必须习惯,必须妥协。 可是,被潜移默化之后的柳璟瑶,还是晏之珩心中向往的那个……如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飞鹰般的大娘子么? 冬狩,一个季度一次的皇室狩猎活动。 怎么能少得了柳璟瑶? 晏之珩更是亲自监督准备事项,忙里忙外的,好像他多么多么在意这次狩猎,多么多么在意柳璟瑶似的。 对,只是好像。 也只有晏之珩自己知道,只要一停下来,脑中就会浮现殊若那张永远不会有过多表情的淡漠脸庞,还有她嘴角的若有似无的仿佛讥讽的笑意。 简直魔障了。 时间这么一天天过去。 然后,问题来了。 殊若的身体那么差,能跟着去狩猎么? 如果去了,是一同骑马呢,还是抬着轿子? 累赘。 能够随行的宫妃名额有限,多少人巴不得皇帝一声令下把殊若搁置在宫里。 可惜,晏之珩如何舍得。 他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了。 晏之珩每天过的水深火热,殊若可是舒舒服服清清静静的休息了两个月。 柳璟瑶一听说自家妹妹也在随行名单内,直接杀到御书房,想让晏之珩收回成命。 开什么玩笑,她妹妹身体那么弱,在马上颠两下不得散架了! 晏之珩虽然很欣赏柳璟瑶的“没有规矩”,也很担心殊若这身子骨真的被颠坏了。 可是……还是想见她。 然后他说,“柔妃同是将军之女,于骑射之事必有兴致。在深宫休养许久,恐也早就闷坏了。待此次冬狩,你们姐妹二人不如一道散散心叙叙旧。” 冠冕堂皇岂有此理! 殊若对骑射真心一毛钱兴趣都没有好嘛? 还有,哪里来的姐妹? 当然,单纯的柳璟瑶一下子就被心上人说动了。 养病归养病,多活动活动,多呼吸外界的新鲜空气,对身心都是有帮助的。 殊若听说这事,不免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这次……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可不要怪她心狠。 第8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冬狩当日。 皇帝和柳璟瑶那里早早布置妥当。 倒是咱柔妃宫里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为什么? 因为咱柔妃身子弱,又逢这大冬天的,还要外出骑马狩猎,不伺候好了,万一出什么事,谁来负责? 所以,也就导致了,宫里这一大群人眼巴巴的等着柔妃一个隆重登场。 杜源源早就憋不住了,冷眼一刀一刀刮向殊若,“柔妃姐姐好矜贵的身子!竟比皇上来的更晚!” 殊若淡漠的扫她一眼,“杜妃好快的口舌。是想代陛下之口兴师问罪么?” 杜源源立刻没声了。 是与不是,她都没道理。 说是,她这叫越俎代庖,人皇帝都没发话,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说不是,她就是以下犯上,罪加一等。 晏之珩顿时有些失笑。 他的柔妃果然还是如此清冷孤傲,得理不饶人。 ……等等。 “他的”柔妃? 不,本来就是他的,他娶回来的。 “既然人已到齐,启程吧。柔妃你……” 晏之珩说到一半,不自然的闭了嘴。 他方才想说,你与我共坐一骑。 但是,他的心上人明明是柳璟瑶,并且她就在身边看着他。 在晏之珩犹豫的当口,殊若早已熟门熟路的翻身上马,淡然的看着他。 “多谢陛下关心。请陛下与众位王爷宫妃先行一步,臣妾便跟在队后,以防扫了各位的雅兴。” 柳玲珑的身体的确弱到颠两下就作死的节奏。 所以她不能骑马,最多只能遛马。 殊若给了晏之珩一个台阶,逼他不得不下,只得无奈点头,“你们照看好柔妃。” 马蹄声响起,殊若远远望过去,正巧与回头的晏之珣来了个对视。 殊若微微勾了嘴角。 你在彷徨什么呢?珣王爷。 晏之珣在彷徨什么呢? 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身劲装英姿飒爽的柳璟瑶距离他不过一臂的距离,但他的心思却被早已看不清楚身影的殊若给勾了去。 她身子那么弱,又为何要来? 皇帝明知道她身子弱,又为何要她来? 晏之珩和晏之珣明显不在状态,柳璟瑶却跟打了鸡血似的。 这才是她柳璟瑶该待的地方。 射出的箭支支都命中猎物,空气中微弱的血腥味使得柳璟瑶浑身的细胞都在躁动。 这时候的她,又如何能发现身边两个男人心不在焉的模样。 直到,一根上弦的箭对准她的心脏。 没有杀气,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到。 但破空之声如此明显,身经百战的柳璟瑶反射性的朝声源处射了一箭。 箭头势如破竹,将偷袭之箭一劈为二,去势依旧未减。 有人笑了。 其他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柳璟瑶的箭,不偏不倚,深深刺穿了殊若的右肩。 长弓落地。 殊若依旧眉眼带笑。 晏之珩和晏之珣被方才那一幕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当下忘了该如何反应。 殊若是何时从队伍最后方到了这里? 殊若又为何要向柳璟瑶射上这一箭? 最后…… 少女的血逐渐晕染,染红了肩膀,染红了手臂,鲜血一滴一滴顺着手指滑落在地。 可是,她还是在笑,笑的如此心满意足。 为什么? 殊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捋了捋发,看向晏之珩,“皇上可是觉着,臣妾想要暗害玉妃?” 那支残箭还杵在地上,箭头所指的方向明显就是柳璟瑶所在。 难道不是? 殊若眉眼弯起,竟是笑出了声,“皇上没有想错。臣妾……就是想要射杀玉妃。此女不死,妾心难安啊……呵。” 最后一声笑,短促而虚弱。 下一瞬间,殊若整个人就这么从马上缓缓坠落。 不知为何,看着那白色的身影,使人脑中不由出现了两行字。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柳玲珑不能有事。 晏之珩此刻什么都顾不上,迅速跳下马,冲上去抱住殊若恍若折翼一般的身子。 事出突然,一个少女的身体就算再轻,加上重力加速度,也叫晏之珩吃不消,一同滚落在地。 哪怕如此,他第一反应也是牢牢护住怀中女子。 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血,染红了他的衣……和他的眼。 晏之珣坐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晚了一步? 不,他早就做好了时刻冲出去将殊若纳入怀里的准备。 可是,不行的。 谁又能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来克制住自己拉开晏之珩,将殊若带走的冲动? 手指泛白,青筋暴起,连底下马儿都仿佛感应他的情绪,躁动不已。 他是君,他是臣。 她是他的妾,却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梦。 一时间,就好像被定格的画面重新按了启动键。 宫人们诚惶诚恐的将皇帝和柔妃扶起来查看伤势。 殊若的身体根本无法再经历车马劳顿,怎么办? 随行的御医更是焦头烂额。 为何? 皇上抱着柔妃不肯撒手啊! 稍微挪动一下柔妃的身体就会换来皇上看杀父仇人的眼光。 箭头进入太深,这里又是荒郊野外,没有健全的医疗设施。再者柔妃的身体之弱本朝无人不知,谁敢这个时候动手治疗? 可是如果这样拖下去…… 他们就可以给柔妃陪葬了。 晏之珩的眉头紧锁,抱着殊若,不断闪烁的瞳眸昭显他心中的不安。 “玲珑……” 浅浅的余音消散在风中,却难以忽视其中的缱绻柔情。 柳璟瑶愣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的珩哥哥会这样深情的呼唤她的妹妹? 这会子,只得叫侍卫火急火燎赶到宫里头,把御医连同龙辇给催过来。 只要箭不拔出来,失血量便还可以控制。 御医脑袋上的汗水可比殊若流的血要多得多。 多到小皇帝都不耐烦了! “给朕擦干净你们的汗!弄脏了朕的柔妃你们担待得起么!” 奇怪,人为什么就是这么贱。 好好的人在面前,对他笑语盈盈嘘寒问暖的时候,只想把人推得远远的。 这会,这人那么虚弱的躺在他怀里,温度冷了,呼吸少了,眼皮都睁不开了。 他就是……想抱着,怎么样都松不了手。 此刻,晏之珩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柳玲珑,随时都会死。 那并不是一句“身子弱”就可以简单盖过的。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她的心脏不再跳动,她的双眼不再睁开。 晏之珩突然很怀念。 他突然之间觉得,这个女孩刻薄的语言,冷淡的眼神,讥讽的笑容……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醒过来吧。 再用那张凉薄的唇,呼唤他的名。 再用那双淡漠的眼,注视他的脸。 再用那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的心。 快点……醒过来吧。 御医到了。 柳玲珑有救了。 眼看着殊若被晏之珩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抱上龙辇。 站在一旁毫发未伤的柳璟瑶却是脸蛋惨白,比之殊若倒是更像重病之人。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明白。 入冬了。 怎么就……这么冷呢。 咱们的柔妃娘娘,也就是殊若此刻怎么样了呢? 柳玲珑的身体还在昏迷,殊若便脱离了身体检查自己这些日子的劳动成果。 嗯……其实她也没劳动什么。 殊若本人看着光屏没有多大反应,倒是系统惊得差点报销。 怎么回事! 为毛小皇帝的好感一下子哔的那么高了! 还有那个什么王爷的好感怎么也一下子哔的那么高了! 这绝壁不科学! 少女你作弊了吧你绝壁是作弊了吧! ……等等。 貌似少女的作弊器就是系统啊……哈、哈。 殊若精致如虚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嘴角。 “人心,还真是脆弱。” 视线下移,龙辇里的少女早已出气多进气少,差那么临门一脚就可以见阎王了。 【少女这招苦肉计使得真好!】 听说当年那位晓栩大人也用过这招!效果那叫一个杠杠的! 殊若凉薄一笑,“不,不是苦肉计。” ——若你无法选择,我便叫你别无选择。 无论是晓栩还是殊若,或者说,晓栩教导过的人做事都是这么一个准则,哪怕她们的手法不同,结果……都是一样的。 “柳玲珑的身体本来就弱,如果是苦肉计,什么时候不能用?” 【咦?那少女为什么要故意中一箭?】 殊若摇了摇头,“重点并不是我的伤。而是……我意图行刺玉妃。这件事,皇帝纵然想抹消,也抹消不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柔妃行刺玉妃,玉妃为求自保射杀柔妃。一人安然无恙,另一人……凶多吉少。这一局,开的如何呢。” 饶是系统是个机器,也忍不住为之一抖。 妈了个蛋!果然什么人养出什么娃! “若非柳玲珑深爱着晏之珩,其实就此死去,才会最好的结局。青梅竹马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不是很有趣么?” 系统四十五度忧郁望天。 它什么都没有听到。 阿门。 宫妃之间的那点猫腻历朝历代哪个皇家没有出过点事? 但那都是暗地里的,就算举世皆知,也当做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可是,殊若在满朝文武皇亲贵胄面前做出这样的事,还能当看不见么? 偏偏,被行刺的一根寒毛都没少,行刺的倒是不知何时就过去了。 这又该如何是好? 当然,这都是皇帝家自己的事,旁人只要看着就好,说不得,说不得。 两个小老婆打架闹出人命,还是得丈夫来定夺。 只是,所有人都看着呢,想要一句话揭过去,谈何容易? 此刻的晏之珩却顾不上这些。 废话,怀里这女人都要死了,死了的人还怎么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 他脑子里思来想去也不过一件事。 柳玲珑不能有事。 殊若见了晏之珩失魂落魄的模样,懒懒的掸了掸袖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柳玲珑这体质,还真是攻略的好帮手。” 那么问题来了。 殊若既然决定让柳玲珑和晏之珩过一辈子,就不会允许柳玲珑半路这么白白死了。 可是自娘胎里带来的痼疾,另外加上今日这一箭,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不是分分钟自个儿把自个儿玩嗝屁了么? 莫不是柳玲珑死后直接让小皇帝陪葬? 那可不行。 殊若管的攻略,是情感,而不是整个世界的走向。 也就是说,除了小皇帝的感情问题,其他的她都不能干涉。 难道真要用一次系统作弊器,给柳玲珑的身体来一次大革命? 那也不行。 她不是自家母上大人,不喜欢这么大刀阔斧的玩弄世界。 所以说……晏之珩,你打算拿你这短命的心上人怎么办呢? 第9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下了龙辇,晏之珩以雷霆万钧又势如破竹之姿将柳玲珑抱回了自己的宫殿。 然后与先前截然相反之态,小心翼翼无比轻柔的把少女放在床上。 一转身,又是横眉冷对眉眼寒冰。 “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朕传来!” 变脸技能√ 殊若飘在半空,若有所思的盯着晏之珩的脸看。 【少女你是看上这只攻略对象了么?】 殊若眉梢一动,“我只是觉着奇怪,人类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同面。” 殊若不会,因为月和不会。 而且,渊若不会,晓栩也不会。 晓栩可能会为了攻略做出不同样貌来。 可是从小被月和带大的殊若,却绝不可能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让自己脸上有别样的神情。 只是不在意罢了。 转念一想。 月和……会为了她如此惊慌失措么? 那张向来静若寒潭的脸上,会出现其他表情么? 就像……他曾经看着母上大人时的神情。 若有似无的笑声伴着叹息溢出。 她何尝不是魔怔了。 总是想着,那人对她的情意,到底是真还是假,是移情还是……替身。 【少女,柳玲珑快死了。】 系统的提示音把殊若拉回现实,看着柳玲珑惨白如纸的脸色,抿了抿唇。 “到底不过一双少年。将柳玲珑的体质调整一下。” 【是,少女。】 光屏出现,柳玲珑的身体数据开始变化。 随着御医们的治疗,原本的【濒死debuff】变为【衰弱debuff】&【昏迷debuff】。 总之,是不会死了。 又瞅了一会,殊若才回到柳玲珑身上,感受肩膀若有似无的疼痛。 “玲珑……”晏之珩握着殊若的手,不安的将脸贴上去。 殊若权当没听见,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到了明天,晏之珩就会知道,最该让他头疼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日升月落。 殊若一睁开眼,就瞅见了晏之珩那张放大的脸。 幸而龙床很大,晏之珩连殊若的衣边都没有沾到。 否则…… ╮(╯_╰)╭ 殊若动了动手指。 被晏之珩握了一夜的手感到十分僵硬。 他握得太紧了。 殊若一动,晏之珩也随之被惊醒,迷茫的张望了片刻,然后瞪大的眼眸钉在殊若的脸上。 “皇上,我手酸。” 晏之珩连忙松开手,掀开帐幔就飞奔出去,连鞋袜都忘了穿。 不消多时,大批宫女内侍簇拥着御医鱼贯而入。 殊若眼皮一抬。 看来在晏之珩心里,柳玲珑的位置已然重要到这个地步。 不,不是柳玲珑。 是殊若。 御医的意思,柳玲珑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伤口愈合的速度却很快,静养几日伤口便能恢复如初,不留一丝疤痕。 晏之珩放心了,笑容不自觉爬上嘴角。 然而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回过头去,只见殊若疏疏懒懒的斜倚在龙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皇上,臣妾刺杀玉妃之事,皇上怎么看?” 轻轻撩了撩发,殊若又是一笑。 “皇上准备何时将臣妾打入大牢,治这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罪?” 她不说,皇帝真要忘了这事。 而皇帝不说,底下人自然以为他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的女人,他有意将此事大而化之,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忘了”。 为什么要说呢?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这么明明白白的摊开来给他看呢? 为什么呢? 难道说,她真的希望,柳玲珑和柳璟瑶两人中只存活一人么? “柔妃一时失手……” 殊若低笑,“晏之珩,你真是个懦夫。我说,我要柳璟瑶死。你当如何?” 要问晏之珩如何打算的? 没错,手心手背都是肉。 一个是私定终身的青梅竹马。 另一个是才明了心意的心上人。 怎么办? 娥皇女英怎么办,他就打算怎么办。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若是真的柳玲珑必然会感恩戴德的答应了。 可是,别说殊若绝不接受,就说这柳璟瑶……又岂是一般任人宰割的深闺小姐? 殊若眼眸一转,淡淡望着晏之珩,“皇上,若我只是一时失手,那么,玉妃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这件事一旦闹大,晏之珩将面临一个不愿面对的选择。 到底是柳玲珑想杀柳璟瑶,还是柳璟瑶想杀柳玲珑。 硬说殊若是一时失手的话,那么柳璟瑶也是一时失手才把人弄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若要圆了柳璟瑶伤人之事,只得说是殊若欲置之于死地,她才不得不反击。 只有一人能脱罪。 晏之珩……该选择谁呢? 他把这事揭过去,也要看殊若答不答应。 况且,这么大的事,是他说揭过去就能揭过去的么? 天下人当真能默认他徇私的做法,也会怀疑其帝王的威信。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更何况人命都要闹出来了。 哦,对了,这两条命,可都是大将军的心头宝。 晏之珩深吸一口气,“柳玲珑,那是你姐姐!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么!” 殊若不动如山,面色坦然的不得了,“是,那是我姐姐,更是陛下朝思暮想的青梅竹马心上人。那么,也不用多说什么。臣妾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说罢,径自掀了被子下了床。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可是在逼朕!柳玲珑!柔妃!” 殊若完全不理会那只乱吠的小皇帝,取了自己的衣物,像个没事人似的穿戴妥帖,然后就走了。 走了。 真走了。 皇帝要面子,纵然心里急得要死也不可能在两人吵架的当口低三下四去哄她。 可是没想到。 真真是没想到。 殊若这一走,不是走回自家宫殿,而是直接走去刑部了! 艾玛这么一大尊大佛谁敢接! 不多时,举国皆知,咱们虚弱的病美人柔妃娘娘竟然自己取了牢房钥匙把自个儿给关进刑部大牢了! 有魄力! 佩服佩服! 这会除了殊若,朝堂上下后宫里外都焦头烂额了。 刑部的老老小小每天都兢兢业业颤颤巍巍的想方设法把这位大佛给请出来。 当然,无果。 那只得曲线救国,一边在皇帝面前额头赔罪,一边好吃好喝好用的都送去牢里。 开什么玩笑! 谁不知道这位柔妃娘娘那矜贵的身子,就是好好躺着也没准就憋过气去! 这个倒是有点夸张了。 旁人不知道殊若的身体情况,但是顽疾缠身又加上箭伤,如今又在阴冷潮湿的牢里,自然必须得当做瓷娃娃一样对待! 更何况,貌似,好像,据说……她现在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别说一不小心去了,哪怕有点小伤小痛,他们恐怕都得跟着陪葬! 那个“一不小心去了”的柔妃娘娘,这会过的可谓是滋润的不能再滋润。 不用在小皇帝面前演戏,那么身子弱什么的就全是浮云。 她不是人,吃穿用度也无所谓。 每天就是喝喝茶,自己跟自己对弈,兴致来了抚抚琴。 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柔妃不肯吃饭啊! 每次大鱼大肉十几二十道菜端进去,端出来的时候连片菜叶子都没移动过! 一群御医如今全都在这刑部住下了,每天送饭也跟着一起去探监,深怕这位娘娘喝水呛死吃饭噎死不吃饿死。 而且……娘娘啊!空腹喝茶是要出事滴! 一连三天过去,咱们柔妃除了瘦了点,脸色白了点,看起来好像……玩的挺开心? 嗯,是的,你们没有看错。 古人也许不清楚人不吃饭能到达的极限,殊若却不得不把戏做足。 后来的某天,大鱼大肉被缩减成清粥小菜,殊若吃了。 吃的少也是吃!只吃菜也是吃! 把看守一帮大老爷们感动的涕泗横流呼天抢地! 终于不用担心给咱柔妃陪葬了! 这厢刑部完全是世界和谐的节奏,可宫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全天下最急的一个就是小皇帝了。 心疼自家媳妇,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再者说,这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他不可能说“这是个误会”就直接把人送牢里带出来。 岂不是给天下人看笑话! →_→不,小皇帝,你本身就是个笑话。 期间,柳璟瑶和晏之珣去刑部探过几次监,殊若全部挡回去了。 谁来都不见! 除非这案子拍板! 实在憋不住的晏之珩也想去探监,毫无例外被一口回绝。 然后,晏之珩再一次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柳玲珑不是想弄死柳璟瑶,而是想弄死自己! 她是真的想死! 让我们在梳理一遍整件事的脉络。 首先,柳玲珑试图暗杀柳璟瑶。 疑点:被养了十几年的汤药罐子真的能一箭射杀从小刀里来箭里去的未来女将军? 结论:以柳玲珑的智慧,真的想杀人也绝不会自己动手。既杀不死,又给自己招了一个谋害宫妃的罪名。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吧? 其次,柳璟瑶一箭射中柳玲珑,虽然是肩膀,但一不小心也可致命。 疑点:背后放冷箭的人,放完冷箭会傻乎乎的待在原地等对方反击? 结论:柳玲珑根本没想过隐瞒放冷箭的事实,甚至没想过要避开柳璟瑶这一箭。 再次,柳玲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叫皇帝给了说法,将此事拍案定论。 疑点:柳玲珑此人何等聪慧,哪怕从来不畏皇权,也不会胡搅蛮缠至此。 结论:她根本就是在激怒皇帝,希望皇帝亲手把她给送进天牢。 最后:向来雷厉风行的柔妃娘娘自个儿走进大牢了。 疑点:当着天下人的面逼迫皇帝下决定,她不可能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 结论:柳玲珑压根没打算活着从大牢里出来! 综上,再把思路捋一捋。 假意暗杀柳璟瑶,换来柳璟瑶一箭。 逼迫皇帝在两人之间选择,因为她知道皇帝会选择谁。 皇帝如果左右为难,她便替皇帝做选择。 纵然是夫妻,也是君臣,柳玲珑以下犯上,谋害宫妃又冲撞皇帝,此事可大可小。 小则后院起火,小惩大诫,以振夫纲。 大则……为妃不贤,欺君罔上,罪当处死。 偏偏,柳玲珑把皇帝想要掖着藏着的事情一下子捅到刑部,让人睁只眼闭只眼都不行。 身子弱,箭伤,牢狱之灾,欺君之名。 条条致死。 这根本不是置气不置气的事,也不是争宠不争宠的事! 是柳玲珑心灰意冷早生去意一心求死! 这样一想,哪里还容得小皇帝端架子,再晚一步…… 没准明个儿就传出柔妃在牢中畏罪自杀的消息了! 晏之珩从来没有这般焦虑过。 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可以让他悠着点来。 喜欢谁不喜欢谁,既然分辨不清便全都留在身边。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柳璟瑶也对不起柳玲珑。 但是,是的,他是皇帝,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 同时喜欢两个人……不行么? 此刻,那个冷漠的少女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 不行。 若不爱,便离别。 只不过,这离别……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她在说,她不畏惧死亡,她愿意主动迎接死亡。 永远离开他。 甚至,她根本不需要他爱她,不需要他记着她。 她只是想离开。 去到一个再也见不到他的地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那么。 就离开这个世界吧。 柳!玲!珑! 你!真!狠! 晏之珩丢下一种侍候的宫人,舍弃龙辇,随手牵了一匹马直奔大牢。 胸口好痛。 痛的好想把里头的那块肉给挖出来。 每一分、每一秒,那块肉上似乎都被刀子刻下一道痕迹。 最后拼凑出柳玲珑三个字。 刻骨铭心。 不外如是。 第10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晏之珩跟个疯子似的冲进大牢,可把刑部的人吓个不清,连忙跟在皇帝屁股后头,还不忘叨逼叨柔妃在这里过的多么多么舒服绝壁一根寒毛都没少。 别人说什么晏之珩都听不进去,知道真正见到那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好的,起码看起来还好好的。 晏之珩到的时候,殊若刚好烹完一壶新茶。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烫暖了四肢。 殊若这才将视线转移到面色异样的皇帝脸上。 “皇上,可是想好了,希望我怎么死?” 果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柔妃! 一句话就能把人给冲得岔了气去! 晏之珩决定无视她的话,直接大步上前,把人一下子抱起来。 走到外头才突然想到,龙辇没抬过来。 殊若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抬眸望着小皇帝。 “皇上,你可真的要想好了。柔妃若是无罪,那么,有罪的又会是何人?” 别闹了! 这女孩真的有给他思考的余地么! 再想下去迎接他的就是这女孩的尸体了! →_→不不,小皇帝脑补太多了,殊若才不会真的去死呢。 “晏之珩,我的心很小,里面容纳一个人。我的心眼也很小,我的男人,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皇上,玲珑在逼宫。罪该万死,不是么?” 晏之珩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 是的,他曾几何时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说难听点,殊若根本就是在以死相逼。 若是寻常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会让任何一个男人腻烦。 更何况他是皇帝。 可是,殊若这种逼法,还真叫人有气撒不出。 看起来,她是多么深明大义,好似不想给皇帝添麻烦,主动来刑部认罪。 只有晏之珩知道,她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没了一个柳玲珑,对天下,对皇上,其实并无任何影响,不是么?是玲珑犯了错,是玲珑该死。柳玲珑病死狱中,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对皇上,对玉妃,对天下人都有了交代。” 看,柔妃是多么以大局为重,多么替皇家、替皇上着想啊。 晏之珩真是差点没憋过气去。 “柳玲珑!给朕闭嘴!朕不许你死!没有朕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殊若眨了眨眼,微微勾起嘴角。 “那,臣妾想要玉妃死。皇上也无所谓么?” 晏之珩真想狠狠在这女人身上咬那么一大口。 真是……真是气煞他也! 殊若眉梢一扬,双眸寒冰。 “晏之珩,柳玲珑和柳璟瑶,你只能选择一个。我想,玉妃也是这么个意思。” 但问题是,柳璟瑶从来没想过要寻死!也没想过要柳玲珑死! 一旦选了柳璟瑶,就意味着柳玲珑必须死! 这是选择么! 这个女孩简直欺人太甚! 殊若轻轻将手臂搭在晏之珩肩上,直勾勾盯着他。 “皇上,你不希望玲珑死。是因为怕我的死导致你和玉妃之间产生无法逾越的鸿沟,还是因为……舍不得我?” 晏之珩紧紧抿着嘴。 答案也许是呼之欲出的。 但是他不敢想。 与柳璟瑶的山盟海誓还在不久之前。 如今那么轻易移情别恋于她的妹妹。 何等的……荒谬。 殊若垂下眼帘,轻轻一笑。 “果然,帝王的心……真大。” 晏之珩心中一突,似乎有股凉意自背脊窜上。 殊若再次轻声一笑,“皇上,玲珑不死了。玉妃也不会死。把我放下吧。” 结束了。 明明,这个女孩妥协了。 但是晏之珩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什么东西,已经难以挽回了。 殊若的视线移向远方。 “晏之珩,你不爱柳璟瑶,更不爱柳玲珑。你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自己。” 殊若收回视线,对晏之珩绽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 “皇上,回宫了。” 霎时间,晏之珩的心冻结成冰。 说一句,“我只爱着你”有那么难么? 殊若拨弄着茶盖,嘴角的弧度说不出的嘲讽。 柳玲珑的愿望是什么来着? 一直待在她的珩哥哥身边,是么? 很好。 “系统,柳玲珑的灵魂投胎了么?” 【没有,少女。她似乎想看到最终结局。】 “那么,把柳玲珑,带回来吧。” 【……】 系统表示森森的震惊了! 这位少女到底想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少女你名叫殊若不叫晓栩啊喂! 殊若抿了抿唇,凉薄一笑,“求之不得的滋味,凭什么叫柳玲珑一人承受?” 瞳眸微冷,素手抚过杯沿。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爱的人就在面前,但她……早已不在了。” 系统深感自己虽然没有身体没有毛孔但是浑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报道了! 【是、是、是的!少女!】 殊若将茶杯放置在桌上,掸了掸并不脏乱的衣袖,招来门外等候的璎珞,准备去找某人的茬了。 皇帝? 哦不,皇帝还在考虑怎么解决两个妃子之间“你杀我还是我杀你”的问题。 “善解人意”的柔妃娘娘怎么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呢? 这会,当然是去找许久未见的姐姐叙叙旧了。 柳璟瑶自从被殊若挡回来之后,便一直在自己寝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很恐慌。 情哥哥都快是别人的了。 而这个别人是她妹妹。 偏偏这个妹妹是自己同意让她进宫的。 最尴尬的是,现在面临她和妹妹你死我活的境地。 真糟心。 更糟心的还在后头。 你死我活的妹妹来找她触霉头了。 ╮(╯_╰)╭ 柳璟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妹妹。 殊若走进寝殿之后,兀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然后行云流水般的烹好茶,这才看了一眼在边上“罚站”的柳璟瑶。 “玉妃这是做什么。本宫坐着,你站着,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又是本宫的错了。” 只不过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的茶杯上。 柳璟瑶蹙着眉,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那么喜欢喝茶? 答:因为月和喜欢。 但是…… 月和为什么会喜欢,殊若知道么? 柳璟瑶犹豫了片刻,坐在殊若对面,“妹妹你……” 殊若将一杯茶放置在柳璟瑶面前,“多谢玉妃关心,本宫的伤早已好了。倒是……玉妃心里头的伤,是否更严重了些?” 柳璟瑶端起茶杯的手一抖,“妹妹,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殊若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我要怎样?若我说要你死,你会去死么?现在天下人都知,我们为了争宠连对方的性命都不顾了。你说,他们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站在谁这一边,天下人便会倒向谁。柳璟瑶,到了这般田地,你还认为,我是你那个不懂事的妹妹么?” 柳璟瑶顿时拍案而起,“为什么你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我可以接受你喜欢珩哥哥的事实,甚至可以接受他也喜欢你的事实。若是珩哥哥选择你,我愿意退出。你何必要闹的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殊若敛眸轻笑,“你知道么,我问过你的珩哥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你与我,他都想要。柳璟瑶,这就是你爱的男人。过去的山盟海誓,都成了过眼云烟。你甘心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如果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心里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柳璟瑶一愣。 他的珩哥哥……两个都想要? 殊若站起身,浅笑嫣然的看着柳璟瑶。 “现在,已经不是你与我之间的问题了。皇权,是不是允许,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他应该答应过你,坐稳皇位之后,为你废去后宫独宠你一人。前提是,你一直都配合他,一直都支持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皇权与爱情之间有了矛盾,他会怎么做。” 柳璟瑶身子晃了晃,握紧了拳头。 他们方初识之际,她的珩哥哥还是一个皇子,没有经历过朝堂后宫的洗礼,倒是更像一位风流贵公子。 如今,他是皇帝,手握天下的皇帝。 权势、名利、财富、生杀大权。 还有,爱情。 这……用得着选择么? 殊若无视柳璟瑶的痛苦,依旧笑颜如花。 “他不会。不会选择你和我之间任何一个人。他选择的是自己。也就是……皇位。柳璟瑶,就算如此,你还是依然如故,相信着他,支持着他的每一个决定么?” 柳璟瑶袖风一扫,拂去桌上事物,茶具饰品撒了一地。 “不!珩哥哥不会是这样的人!他是真心待我!也是……真心待你的!他不会……不会为了皇位……” 柳璟瑶捂住脸,下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她动摇了。 因为她知道。 他会。 让我们来做个假设。 晏之珩只爱柳璟瑶一个,一辈子只想娶她一个。 纳权臣之女,以此巩固皇位。 将柳璟瑶置于后宫,并替她树立挡箭牌。 权利在握,遣散后宫。 痴情人? 这些行为,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坐稳皇位,然后……为所欲为。 如果是真爱。如果真的那么爱。 为什么不选择,谁都不纳,待羽翼丰满之后再风风光光的把人迎娶回去,坐那个独一无二的后位? 晏之珩,他首先想到的,并非是柳璟瑶的感受,而是朝臣的想法。 选秀,纳妃,是为了安抚朝臣。 不入后宫,便是痴情了? 那么,为何不一开始就一个都不要呢? 如此作态,难道,不会显得……虚伪么? 说起来,结局可能是一样,但其意义却完全不同。 为了柳璟瑶独宠后宫,故而费心巩固皇位。 还是说……功成名就之后,再行洞房花烛之乐? 男人,事业往往比爱情看得重。 女人,往往是男人事业成功之后的附属品。 更何况……他是皇帝。 柳璟瑶看不懂。 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因为晏之珩从来不会把外界的勾心斗角带回来。 但是,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如此愚笨单纯。 如今,有个人这样点拨她,把血淋淋的事实翻开来摊在她面前。 纵然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他爱你。他真心爱你。但是他更爱自己,更爱皇位。……不,他真的爱你么?” 柳璟瑶的心又被狠狠补上一刀,猛然抬头看向殊若。 “你说什么?!” “才子佳人,廊桥邂逅,青梅竹马。这是憧憬。最美好的年华,最美好的憧憬。可是,当热情褪去之后,你想想看,你真的了解晏之珩这个人么?如今身处后宫漩涡,哪里还容得你们花前月下。从一而终,白头偕老。这是……梦想。少年帝王有这种梦,也是不错。但是,他长大了,然后知道了,什么叫现实。柳璟瑶,你还活在自己的梦里,什么时候才愿意醒呢?” 一刀连着一刀,丝毫不留情的往少女的心窝里扎。 是的,无论是晏之珩还是柳璟瑶,一辈子都过得太顺风顺水,可以说一直都活在美梦当中。 没有人争抢的皇位。 没有人争抢的爱情。 所以他们大团圆结局了。 如今,美好的梦想有了裂缝,爱情阻挡了皇权。 该面对现实了。 矛盾,面临选择。 非生即死。 这才是真正的皇权,真正的后宫。 小皇帝,该长大了。 这并不是“喜欢一个女人,不喜欢另一个女人”的问题。 他该懂了。 好半晌,柳璟瑶终于调整呼吸,再次抬头看向殊若。 “你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你是真心爱着珩哥哥么?” 殊若微笑,“柳玲珑爱着晏之珩,到死都是。我们本不必争,那个人,不值得。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傻下去了。结局……难道你想不到么?” 晏之珩的梦,便是坐拥天下,然后怀抱世界上最干净无垢的妻子。 就像人们喜欢童话,憧憬童话。 但,童话,只是童话。 晏之珩爱着的,不是柳璟瑶,而是“理想的爱情”。 柳璟瑶符合他的幻想,所以这个女人便成了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对于柳璟瑶来说,其实也是如此。 初恋的憧憬。 在这份憧憬没有破灭之前,他们以为,他们是相爱的。 坐拥天下的帝王只爱一个女人,是佳话。 所以,他们共同编制这个梦。 然后,殊若出现了,毫不犹豫的,将这个美梦…… 狠、狠、撕、碎。 天亮了。 所有的污浊都将……无所遁形。 那么,晏之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了么? 第11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本来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 两个妃子,其中一个人犯了错,或者两个都犯了错。 可是,两个人,晏之珩都舍不得。 若是早几个月,晏之珩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殊若。 如今,他根本不敢想,殊若会做出什么事来。 将两个人的罪全部抹去,当然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相当于晏之珩,高高在上的皇帝,犯了错。 皇权,爱情。 晏之珩连自己的爱情都模糊不清,加上身为皇帝的尊严,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让你全部得到,一点都没有失去。 选择本身,就是在趋利避害。 必须失去。 晏之珩想的很简单,在殊若没有把事情闹大之前。 你看,大家都没事,柔妃的伤也恢复的那么好,身子一点都没有垮掉。 那么,不如各退一步,向对方认个错道个歉,就当是个误会,便结束了。 进了刑部,以死相逼,闹的天下皆知。 其实殊若没有说错,她这样的行为,早已是死罪。 晏之珩舍不得啊。 什么都要,那么贪心。 最后呢? 他……真的能全部得到么? 偏偏殊若此人,打不得骂不得,真的降了罪,又跑去找死了怎么办? 呵,晏之珩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他以为要找死的人,正好好的和人喝茶聊天呢。 只不过,这个聊天的对象,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哦不,是和她这个身体长得一模一样。 柳玲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位大神召唤过来。 方才,她还坐在地府的水镜前偷看她的珩哥哥,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殊若淡漠的看着眼前人,“柳玲珑,如今这般,你觉得如何?” 柳玲珑颤颤巍巍的坐着,两手绞在一起,“回、回大神,珩哥哥他……他太可怜了。” 殊若眼眸一眯,冷冷一笑,“可怜?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上辈子,包括这辈子是怎么过的。到了这个份上,晏之珩都不愿意做出选择。他可怜什么?” 柳玲珑抬眼偷觑殊若,瞬间又倏然低下头,“可是、可是,大神,我的愿望只要陪着他就好了。珩哥哥本来就是皇帝,三妻四妾也很正常的。” 殊若敛眸,“倒是我……多事了。” 柳玲珑连忙摆手,“不!我很感谢大神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本就知道,自古帝王皆薄情。原本,若是没有我,珩哥哥和姐姐是很好的神仙眷侣。是我……太贪心了。” 殊若站起身,重重一拂袖,“柳玲珑!” 柳玲珑立刻正襟危坐,惊慌的看向眼前人。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你的不幸都是自找的。贪心?你与柳璟瑶同时遇到晏之珩,就因为你胆小,连与之见面交谈都不敢。你怎就知道,若是晏之珩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结局又会如何?你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你觉得他们本该在一起,你觉得以自己这样的身体是无法得到幸福的。呵,没错,像你这样的人,的确……什么都不配得到,早就该死了。” 柳玲珑不禁颤抖起来,魂魄晃了晃,似乎在消散。 看,就是这样。 受不了打击,甚至想放弃再次投胎的机会,想要就此消失。 殊若不懂。 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便是想要什么就夺过来。 没有忍让,没有放弃,没有不可能。 所以她不懂。 柳玲珑当真什么都不要,连自己都不需要。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去争取,它会自动跑到你手上的。再者,若是连你都不爱惜自己,又凭什么叫别人去爱你?我替你争了,替你爱了,所以,晏之珩、晏之珣,都爱上你了。” 柳玲珑抿了抿唇,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不是我。他们爱的,是你。不是柳玲珑。” 殊若微微弯下身子,伸手抬起柳玲珑的下颚,“那么,不怨么?不恨么?有人占着你的身体,夺取你心上人的爱情,你不想夺回来么?” 柳玲珑闭了闭眼,再次摇了摇头,“因为我……做不到。做不到你这样……我不可能……不可能让珩哥哥像爱你这样爱我。” 殊若勾起嘴角,形成一个讽刺的弧度,“没错,你做不到。我本想让柳玲珑这个名字成为晏之珩的唯一。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也不必妄作小人。你的愿望是陪他一世,我便成全你。柳玲珑,这个身体,还给你。” 柳玲珑震惊的瞪大眼,“可是!可是我早就死了!” “我若不让你死,你又如何死的了。你不敢,我便替你敢。你得不到,我便替你去得到。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死在花娇里的那时,晏之珩并没有爱上柳璟瑶。是你自己,把应有的机会和爱情,白白送给了柳璟瑶,并且用自己的生命来献祭。何等的……愚蠢。” 魂飞魄散这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此时此刻的柳玲珑。 她简直被惊吓的魂魄都要散了。 “怎么可能?!姐姐说了,珩哥哥写信给她,叫她等几年,说到时候她就是珩哥哥唯一的妻子,后宫唯一的皇后。他们明明那么相爱。” 殊若低下头,怜悯的望着柳玲珑,抚上她的脸,“因为,晏之珩骗了自己。他以为,他爱柳璟瑶。男人哄女人的手段都差不多。若是他当真一心为你姐姐,又何故要在后头那几年纳了那么多妃子?就算他只碰过你姐姐一个人,也不能掩饰其罔顾你姐姐心意权衡后宫粉饰太平的行为。他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自己。无论是你,还是你姐姐,都被圈进了一个梦里。只不过,你做的是噩梦,你姐姐做的是美梦。” “珩哥哥是皇帝,就算他……他娶了很多女子也是应当的。可是他愿意为我姐姐守身,难道还不足以表明他爱姐姐胜过一切么?” 柳玲珑难得有勇气直视殊若。 为了她的珩哥哥。 殊若眼眸微阖,眉宇间尽是冷厉,“这全都是因为,他爱自己这种痴情人的形象啊。你应该看过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晏之珩一辈子没有遇到过任何挫折。没有佞臣夺权,也没有叛臣逼宫。除了后宫,他根本不必思虑太多。柳璟瑶什么都不知道,娶回来之后便养在了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看一眼自己的父母都要按规矩来。皇帝宠着,他喜欢这样宠着,更显得他为了心爱之人是多么的宽容大度。可是,柳璟瑶依旧什么都不知道,晏之珩的一切,都不容她插手。你觉得,这是爱么?这明明是,豢养一个乖巧的宠物。只要她乖乖的,只要她听话,只要她忠诚,便什么都给她。” 皙白的手缓缓抚过袖口,殊若眉梢一扬,缓缓笑开。 “柳玲珑,你当真认为,这是爱么?” 柳玲珑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晏之珩最喜欢你姐姐的单纯和爽朗。和他之前知道的见到的后宫女子完全不同。然后这样养着,为了保持她这份单纯,晏之珩不让她接触任何外物。而你姐姐竟然真的被驯养了。本是要成为朝之大将的女人,却养成了一只家猫。柳玲珑,你告诉我,这是爱?” 也正是因为,柳璟瑶嫁给晏之珩的时候年纪尚小,心中对爱情抱有巨大的憧憬。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每一个女孩那样,为了爱情宁愿放弃一切。 她来不及后悔,因为她的人生从来没有开始过,什么都不曾拥有。 然后,就终结在了晏之珩手上,断送在了后宫之中。 至死,都保持着那份近乎愚蠢的单纯。 这……是爱? 柳玲珑用手捂住了脸。 不,这不是。 甚至连占有欲都不是。 仅仅是,控制欲。 亲手画下了蓝图,然后构建出了美梦。 柳璟瑶,只是其中一个道具,一个组成部分罢了。 幸亏,他们以为,他们是相爱的。 起码看起来,结局很完美。 可是在殊若看来,晏之珩和柳璟瑶的人生,根本就是个笑话。 晏之珩可恨,柳璟瑶可悲,倒也很是般配。 如今,殊若不想再陪他们愚蠢下去了。 有些人,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玲珑,你,重生了。” 正时半夜。 柔妃宫中燃起熊熊大火。 一时间,皇宫中又陷入一片混乱。 殊若根本没想死,也没想让柳玲珑死,怎么就着火了呢? 镜头拉回几分钟前。 殊若疑惑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寝宫的某王爷。 “珣王爷这是做什么?私入后妃寝宫,这罪名可不小。” 晏之珣不知为何,十分愉悦的笑了笑,“玲珑,跟我走。” 殊若眨了眨眼,“珣王爷,你……莫不是喝醉了?” 晏之珣上前一步,握住殊若的手,“我此生从未如此清醒过。皇兄不能给你的,我可以。荣华富贵,怎及得上玲珑一笑。” 殊若身子一颤,欲收回自己的手,无奈对方握得死紧,“晏之珣,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就不是荣华富贵的事情。而是要杀头的。” “我生在皇家,一生不由自己。所以初见玉妃便惊为天人。少年懵懂无知,将这份感情误认为情爱。其实,我只是羡慕她。入宫之后,这个女孩的锋芒全数收敛。我最为羡慕的自由,便再也没有了。但是你不同。无论你身在宫廷或是草莽,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你分毫。你太耀眼,使得我的眼中除了你再看不到别人。” 殊若微微偏过头,盯着晏之珣,“你怎知,我不会是第二个柳璟瑶。你怎知,你如今对我的感情,便是真情,而不是憧憬?” 晏之珣又笑了笑,握紧殊若的手,“我不知。我只知道,我不想放开这双手,不想把它交给任何人,连我的皇兄、当今皇上,都不可以。” 殊若垂下眼帘,轻笑,“傻子。” 晏之珣的神情,连同他的心一起融化成水,“生若不能同寝,那便死后同穴。你……可愿?” 殊若抬眸,粲然一笑,“好。” 第12章 青梅竹马还有谁 晏之珣很好,但她不好。 若想要逃过皇帝的追杀,“柳玲珑”必须死一次。 换了衣衫的殊若和晏之珣牵着手,趁乱想混出宫去。 殊若看着前方高大的身影,不免摇头,“我本想逼晏之珩做出选择。若他选择柳璟瑶,我便放手。若他选择我,我便叫柳璟瑶诈死或者被废遣出宫去做她的女将军。我始终记得,自己承诺于你,要将柳璟瑶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晏之珣闻言,回头看了殊若一眼,那一眼中,含着无奈与宠溺。 “你可知,其实自那时起,我心中便少了柳璟瑶,多了柳玲珑。” 殊若低下头,“……我知。” 她自然是知道的。 对人的感情,对人的心,她自然能够一眼就看穿。 可是,一女不能侍二夫。 她既然要帮柳玲珑,就必定……要利用晏之珣了。 怎知……这人竟然,这样的好,这样的痴情。 原以为可能要对不起他,谁能想到,这位珣王爷替她做了一个新的选择。 但是她知道,走不了的。 “柳玲珑”必须死一次。 殊若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的人。 正好,推她这一把。 “来人!柔妃在这里!快去请陛下来!来人!” 杜源源在这里不奇怪。 她听说殊若宫里起火了,自然是要来看热闹的。 可是,她又不是那么急,只要见到殊若的尸体便够了。 这样,在时间上便契合了,正巧遇到准备私奔的一双男女。 而且对于杜源源来说,殊若就算化成灰她都能认得出。 前后不超过一刻钟时间,殊若和晏之珣就被团团包围了。 晏之珩的表情……真是很好看啊。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小皇帝叹了一口气,“为什么?” 晏之珣直接上手搂住殊若的肩膀,深怕气不死对方,“你并不能好好照顾她。你根本没有办法给她幸福。” 晏之珩被气的直发笑,“珣王爷,朕的好兄弟,你还记不记得朕是你的哥哥她是你的嫂子!” 晏之珣也笑了,带着嘲讽的意味,“臣以为,皇上的妻子只有玉妃一人。” 被戳到痛脚了。 晏之珩深呼吸了好一会,“柔妃,你现在与朕回去,朕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次轮到殊若笑了,“晏之珩,你说谎的水平还是这么差。而且,就算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我却不行。” 晏之珩赤红着眼瞪视殊若,“朕有哪里对不起你!” 殊若嘴角上扬,笑的极美,“你哪里对得起我?你为了玉妃独宠后宫,将我推出去做活靶子,借我之手约束后宫妃嫔。因为你的玉妃纯真善良没有心机,你要保护她。而我,虎狼之心,死不足惜,是么?” 晏之珩愣了愣,下意识看了身边的柳璟瑶一眼,“朕……过去的确是……有负于你。可是朕现在对你是真心实意,往后也会好好待你补偿你。你又何苦背叛朕!” 殊若长袖一甩,“晏之珩,柳璟瑶和柳玲珑你只能选择一个。这一点,你想要故意忽视它么?” 大庭广众之下,她把这话说出来了。 若是为了皇家的颜面,她是一定要死的。 “我射玉妃一箭,玉妃还我一箭。我恃宠而骄大闹刑部。此时,天下人都在等皇上的旨意。柔妃到底是对是错,柔妃到底该不该死。皇上,这些,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晏之珩紧紧握住了拳头。 柳玲珑必须死。 到了这个份上。 说到这个份上。 做到这个份上。 纵然他再如何舍不得。 因为他是皇帝。 “晏之珩,你选择柳璟瑶还是柳玲珑?或者说,你选择维护皇权,还是选择……守护爱情。” 晏之珩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她都知道。 再一次被看穿了心中所想。 总是这样。 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总是会变得透明,没有任何能掩藏的部分。 “你在犹豫么?可是,我早就知道你会选择什么了。所以,我提前为你做了选择。晏之珩,你可以动手了。” 说罢,殊若抬头看向晏之珣,将他的手捧在怀里。 “阿珣,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么?” 晏之珣一怔,一下子没跟上此女的思路。 “我……我不相信神。但是我相信你。” 晏之珩见这两人情意绵绵,大有生死相许的意味,当下妒火烧心,“来人!将此二人拿下!” 殊若松开手,神情冰冷,眼含嘲讽,袖风一扫,便将晏之珣整个人推至几丈之外。 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嘛! 晏之珣方一落地就想往回冲。 耳中……不,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死要同穴,生亦要同寝。” ——我不相信神。但是我相信你。 晏之珣走了,没有回头。 晏之珩见状,大笑了起来,“你看你的好情郎!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将你独自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若你向朕认错……玲珑?!” 殊若神情不变,握着匕首的手稳如泰山。 那一刀扎在胸口,不偏不倚,就在心脏中央。 “晏之珩,抱着你的皇位,好好活下去。千万要好好的。若是你过得不好……那岂不是叫我开心了。对了,还有你手里的提线木偶。好好养着她,养成你最喜欢的那个模样。” 拔出胸口的匕首,鲜血溅了一身。 殊若的笑容依旧如此淡然优雅。 “还有。千万不要后悔。别再做出那副痴情的模样。我知道,纵然你后悔了,纵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的选择,依旧不会变。那个位子,才是你一生中最爱的。” 雪白的身姿缓缓倒地,在黑夜中如此鲜明如此突兀,但很美,美的如此虚幻。 “晏之珩,若不爱,便离别。” 噗通—— 殊若倒地的同时,晏之珩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掉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死掉了。 柳璟瑶浑身发抖,一巴掌打在晏之珩的脸上,“你……我一直都瞎了眼,才会相信你!我要将妹妹带回去,如果皇上有意见,就将我一同杀了吧!” “朕……放你走。但是,玲珑……是我的。” 是的,柳玲珑,是你的。 晏之珩恍惚着起身,朝柳玲珑的尸体走去。 柳璟瑶上前去拉他,“你没有资格碰她!” 晏之珩大手一挥,把柳璟瑶推倒在地,“玲珑是我的!谁都不能把她带走!” 就算后悔了。 就算重头来过。 结局,也会是一样的么? 他死死抱着那个皇位,死死的抱着,无论谁动摇了他的地位,都该死。 连最爱的人,也一样么? 晏之珩忍不住笑了,自嘲的笑。 他的确,的的确确,没有办法否认她的话。 他做不出选择。 因为比起任何,他更眷恋那无上的权利。 为什么,她不能听话呢? 为什么,她不能像她姐姐那样乖乖听话呢? 是。就是这样。 这辈子的晏之珩,上辈子的晏之珩,哪怕轮回几千几万次,结局都一样的。 他要的,是掌控一切。 他爱的人,必须服从他。 这才是他想要的爱情。 这一点,殊若永远都不可能妥协。 所以,晏之珩,必须得到报应。 求之不得,生不如死。 还有一个礼物要给你。 晏之珩,祝你国运昌盛、江山永固。 柳玲珑死了。 柳玲珑又活了。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一直看着柳玲珑的晏之珩都不知道。 那一天,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柳玲珑回到寝宫。 他命人准备了凤冠霞帔,想让她做一回自己的皇后。 衣衫褪到一半,他才发觉不对。 血液凝固了,伤口愈合了。 虽然没有心跳,体温也偏低。 但是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疤。 连同柳璟瑶那一箭的疤痕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 奇迹么? 她难道没有死么? 她还会……活过来么? 晏之珩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也知道自己的期待是何等疯狂。 可是,他也知道,他的玲珑,是特别的,全天下最特别的人。 将人梳洗干净,穿戴整齐,让她躺在龙床上。 七天七夜。 还是没有心跳,体温还是那么低。 她还活着。 晏之珩已然肯定。 因为柳玲珑一直都那么干干净净的,甚至脸颊还有些白里透红。 与活生生的柳玲珑看起来并无太大区别。 七天后的某个夜晚。 晏之珩处理完政事,一脚方踏进房门,便整个人都顿住了。 无以言喻的狂喜自心头涌上,令他完全抛却了所谓的皇家仪态,冲上去抱住了那个女孩。 “你……终于回来了。” 一双小手颤抖着,回抱住男人。 “我回来了,……珩哥哥。”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句话的距离。 而晏之珩,经历了两次。 推开怀里的女孩,晏之珩的双眼几乎能沁出血来。 “你是谁!” 柳玲珑看着他,片刻便泪流满面,“我是玲珑。” 晏之珩狠狠盯着她,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去拒绝这个事实。 柳玲珑微微扯开一个虚弱的笑。 “……真正的柳玲珑。” 晏之珩笑了,笑声越来越大。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眼角渗出了泪。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爱的人就在面前,但她……早已不在了。 ——若不爱,便离别。 所以,她走了。 毫无留恋。 晏之珩在殊若离开的隔天就遣散后宫,连柳璟瑶都不例外。 可是柳璟瑶不肯走,她强烈要求将妹妹的遗体带回去。 这也就导致了,柳玲珑醒过来的消息,柳璟瑶很快就收到了。 她恐怕是世界上唯二有发言权的。 醒过来的柳玲珑,的的确确,千真万确,是她真正的妹妹。 她的话,打破了晏之珩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了。 找不回来了。 ……等等。 那一天,晏之珣为什么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他的玲珑……他的玲珑……在晏之珣身边?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找得到么? 他是皇帝又怎样? 他……能违抗得了神么? 为什么柳玲珑会复活? 晏之珣身边的又是谁? 其实很简单。 穿越,任务,对于殊若来说只是一场旅行,她并不一定要从中得到什么。 晏之珩对她的感情,转化成了能量,殊若用来滋养柳玲珑的身体,将她的病弱之症全部抹消。 晏之珣对她的感情,则被生成了一具全新的身体,而且容貌与柳玲珑一点都不同。 甚至连晏之珣的容貌都被改变过了。 皇帝就算真的找到他们,也是对面相逢不相识。 殊若自然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但是制造出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是没有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那个新生的女孩,爱着晏之珣。 殊若要的,就是让晏之珩重复着希望、失望、绝望的过程。 那是他该得的。 他对不起的,何止是柳玲珑,还有柳璟瑶,和后宫那么多女人。 那些女人,就算没有碰过,在天下人眼里,她们依旧是“皇帝的女人”。 难道就活该……被当做棋子利用? 晏之珩,后悔吧,一生都活在悔恨当中吧。 自从柳玲珑复活之后,柳璟瑶比任何人都要深刻的认识到,她妹妹爱晏之珩,爱的入魔了。 就算晏之珩如何厌她恨她伤害她,她都要留在那人身边。 柳璟瑶当下决定回将军府,培养实力把握军权,要是晏之珩敢对他妹妹不好,立马带兵冲进皇宫,逼他退位! 对啊。 柳璟瑶被殊若骂过之后便醒悟了。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对晏之珩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皇位。 所以,他会对柳玲珑好。 非常非常好。 哪怕他恨不得剥了那张皮,挖了那颗心。 但是,真的那么做了,万一,那个人回来了呢? 呵……她不会回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又在自欺欺人了。 不动柳玲珑,是因为……他怕呀,怕大将军真的来逼宫。 是啊,他必须承认。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只有自己。 ——千万不要后悔。别再做出那副痴情的模样。 可是。 他真的后悔了。 他真的很想很想……再见她一面。 那个……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女人。 ——晏之珩,结束了。 第13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姓名:夏芙蕖 年龄:二十 容貌:??? 气质:80(大家闺秀) 体质:50 力量:50 技能:中毒debuff(被动) 人物资料:丞相幺女,一国之后。 属性:温良恭俭让 殊若方一睁开眼,就听门外有人大喊道。 “皇上驾崩了——!” 殊若:…… 系统:…… 得,现在不是一国之后了,一秒变一国之太后了! 殊若揉了揉额头,还来不及看前情提要,就被宫女侍卫请出去主持大局。 先帝寝宫里跪了一大批人,为首的是一个长的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个人就是夏芙蕖到死都惦记的男人。 她的……继子。 这个故事说来荒唐,但对夏芙蕖来说却极其悲哀。 夏芙蕖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比她大了十几岁。 而她的嫡亲姐姐,便是先帝曾经的皇后。 在夏芙蕖十五岁那年,先皇后病逝,先皇竟在三个月之后便迎了夏芙蕖进宫。 病逝,进宫。 都只是一个阴谋。 先皇并不爱先皇后。 就因为她是丞相之女,所以她是皇后。 帝王也许都是薄情的,但并不代表没有情。 就算没有最爱的人,也有最喜欢的宠妃。 而眼前这个少年,涂清祀,便是先皇最宠爱的女人生下的最小的儿子。 老来得子总是更疼爱一些。 不,先皇并不老,才四十几岁。 不过以古人的寿命来说,的确是年纪大了。 先皇不仅仅是不爱先皇后,简直可以说是恨她入骨。 先皇后善妒狠毒,仗着自己是丞相长女又是后宫之主,明里暗里害了不少妃子,还有她们未出世的孩子。 的确是很可恨。 但是,能狠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因为……太爱了么? 皇帝总是会有个毛病,便是任何人都要猜忌。 丞相权势滔天,皇后肆无忌惮,皇帝当然会担心,他们是不是要反。 所以,先皇也狠,导致先皇后入宫十载没有留下子嗣。 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真是绝配。 而所谓的病逝,也不过是一杯毒酒罢了。 夏芙蕖进宫,表面上是先皇恩宠丞相,皇后之位只属于他的女儿。 实则,夏芙蕖尚未进宫就被下了毒,一张容颜尽数毁去,长年困守丞相府,被这狗皇帝硬生生钉死了后半生! 真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多久之前就做好了杀妻的准备。 想当然,先皇得了个好名声。 谁不知道丞相家的幺女……是被诅咒的。 不然,怎么会一直对外称病,从不见人呢? 而且,夏芙蕖进宫之后,先皇根本没来看过她一眼。 是了,这张脸是他下毒毁的,自然是知道,她有多丑。 夏芙蕖,清水芙蓉之貌,豆蔻年华何等风姿卓越。 在最好的年纪,被毁去了一生。 但是,她不知道。 涂清祀的生母被先皇后弄死,他很早就没了娘。 先皇竟恶毒到让夏芙蕖来抚养这个儿子。 是,他完全不担心夏芙蕖会对涂清祀不好。 一来,夏芙蕖的小命是攥在他手里的。 二来,先皇虽然未亲自去见过她,但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什么样的性子也被先皇摸透了。 就因为,夏芙蕖什么都不知道。 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裳。 那人,还是她的仇人。 两人不过相差五岁左右,说是母亲但相处却像姐弟。 久而久之,夏芙蕖的生命里,便只有这个男子了。 可惜的是,夏芙蕖什么都不知道。 涂清祀却知道。 他的父皇,每天每天,都会告诉他,夏家的女人是多么的恶毒,多么的包藏祸心,千万不要相信她们。 他的母亲是被夏家死去的皇后害死的,叫他千万不要忘记这份仇恨。 还有,夏家不知什么时候会造反,要小心提防,权利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可怜,夏芙蕖汲汲营营一辈子,为涂清祀操碎了心,甚至为他纳了一个十全十美的皇后。 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如何恩爱如何琴瑟和鸣。 何苦呢? 不过,涂清祀不如他父皇那样狠心,虽然一直不信任夏芙蕖,却也不会故意为难她。 相处那么多年,他又怎会不知,夏芙蕖只是一个小女人,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傻姑娘。 他敬她。 然而,也只有这么多了。 毕竟,他的生母是被她姐姐给害的。 这是谁都无法磨灭的事实。 后来,丞相老了,被小皇帝架空了权利,无奈告老还乡。 夏芙蕖到底在宫中浸染那么久,怎么会看不明白。 索性她能做的都做了,也就续着一头青丝,常伴孤灯去了。 怎!能!甘!心! 殊若想笑,笑世间多少痴情女子执迷不悟,伤及肺腑依旧一片赤诚。 谁看到了? 谁在乎了? 更可笑的是,夏芙蕖的心愿竟不是得到涂清祀的垂爱。 而是,为他保住心爱之人的孩子! 何!其!愚!蠢! 古往今来,皇亲贵胄都有一个问题,立长还是立嫡。 涂清祀在爱上他的皇后之前已经有了几位妃子,但一直没有准备要孩子。 立完后,子嗣的问题便提上了章程。 可是在这个时候,涂清祀没有爱的人,谁该生这第一个孩子便成了问题。 本该是皇后。 的确,皇后怀上了。 然而彼时,涂清祀还没有那么在乎他的正妻。 这也就导致了后宫有多少女人盯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一个没有了。 不知哪个妃子生下了皇子。 后来,第二个也没有了。 又不知哪位妃子生下了公主。 直到涂清祀与皇后日久生情,这才开始悔恨,开始追查。 又有什么用? 他的皇后被各种药物染了身子,生育能力变差,生下的孩子也体弱多病。 立为储君……那是不可能了。 连那位被害的皇后都没有多说什么,这夏芙蕖竟然替她心上人怜悯起了情敌! 殊若真想打开夏芙蕖的大脑,看看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眼眸微抬,一双清冷如月的眸子直勾勾望着跪在先帝床前的少年脸上。 好。 既然夏芙蕖这样想。 她便成全了她。 不过,到时候,就不知,涂清祀愿不愿意领她这个情。 这个孩子……可是冷心冷情的很呢。 涂清祀察觉到背后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母后。” 殊若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微扬的嘴角谁都看不到。 她的脸并不是真的被毁了。 只是一点毒素,全身都会长斑的毒素。 在古代,这种情况多数都会被传成瘟疫或者……诅咒。 没关系,这样的情况对她是有益处的。 涂清祀,我会替你风风光光的迎娶未来的皇后娘娘,并且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嫡子。 只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殊若拂了拂袖,仪态雍容的迈过一众跪拜的大臣后妃,止步在涂清祀面前。 瞥了涂清祀一眼,殊若转向众人,“都给本宫把眼泪收了。既然先皇已殡天,哭是哭不回来的。先皇留有遗诏,传位于清祀皇子。” “不过……”眼眸一转,无波无痕的眼看着涂清祀,“皇子尚且年幼,对政务恐是不能操持。本宫怜其孝悌,愿代其处理政务,免其辛劳。” 涂清祀身子一颤,倏然抬头朝她看去。 牝鸡司晨,垂帘听政。 她有恃无恐。 掸了掸袖子,殊若再次开口。 “将先皇未宠幸的宫妃遣散出宫,留有皇子的宫妃送与王爷府母子团聚,无所出的宫妃……北边空置了许多宫殿,以寺院规格布置,将她们送进去。” 底下人无一不惊。 这……这是要霸道皇权的节奏么! 当着未来皇帝和那么多大臣的面这么赤果果的昭示野心真的好嘛! 殊若垂下眼,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涂清祀。 “皇上……没有意见吧。” 到底是十五岁的孩子,被殊若周身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给压制的生不出反意。 “……都依母后。” 殊若勾了勾嘴角,一手抚上涂清祀的发顶,感受他微弱的颤抖。 “乖孩子。” 此下,太后虎狼之心,尽人皆知。 涂清祀对夏芙蕖的依赖之心全数溃散。 脑中不断回荡的,便是他父皇生前的殷殷嘱咐。 夏家……必须除! 在皇宫中,唯一没有成年的只有涂清祀。 公主外嫁,王爷出宫各置府邸。 而涂清祀年纪小,连个侧妃宠婢都没有。 也是,他从十岁起就跟着夏芙蕖。 夏芙蕖自个儿都不知道男女之事是什么,哪里会想到往“儿子”床上塞人。 也许……是该塞几个了。 感应到殊若的眼神在身上拂过,涂清祀浑身肌肉霎时间都绷紧了。 不对劲。 在今天之前,夏芙蕖是什么样涂清祀自认很清楚。 说好听点是以大局为重。 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主见。 这才多久不见,怎会整个人都变了? 那双眼冷冷清清,没有过多的煞气,却让人在她的注视下动弹不得。 过去,涂清祀是把夏芙蕖当做姐姐看待的。 说是仇人,但毕竟作恶的是她姐姐,而且那人已经死了。 只要夏芙蕖保持她的纯善,涂清祀本打算让她在太后这个位置上颐养天年。 可如今…… 夏家必须除! 夏芙蕖……必须死! 还是那句话。 千万、千万……不要后悔。 第14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先皇的葬礼……根本没有葬礼! 殊若一反常态,行事作风狠辣决绝,直接叫人把先皇的遗体丢进陵墓……就没有下文了。 然后她的饮食起居全部安置在御书房。 过去的、现在的奏折一本本摊在她面前。 大臣们一个个跪在御书房前,大呼“太后不可啊!”。 然而并没有什么x用。 殊若懒洋洋的站在御书房门口,一本一本奏折砸在大臣脸上。 “你们对哀家有意见?无妨,朝中少了哪个大臣不行?众卿为国为民,辛苦大半辈子了,如今,也该到了隐退享福的年纪了。我朝人才济济,难道……还你们不可了?” 大臣们:嘤嘤嘤嘤~~~~~这个太后好可怕~~~~~~~ 系统:嘤嘤嘤嘤~~~~~这个少女越来越像晓栩大人了~~~~~~~~ “把奏折领回去。哀家不想再看到这些。若再想递奏折,众卿便把自己的官印一同递上来吧。来人,送各位大人回府。” 长袖一扫,端的是九五之尊姿态。 底下大臣抱着奏折瑟瑟发抖。 这是要变天了啊! …… 变不了。 殊若做什么打算? 她打算把朝堂治理的太太平平,再把皇位送还给涂清祀。 不告诉他,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他铺路。 当他用自己的双手夺回皇位,将她逼入死地,再把真相告诉他……岂非好玩的紧? 想到这里,殊若瞟了一眼身边的内侍。 “去将皇上带来。” 内侍忍不住一抖。 艾玛,这个世上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太后敢像招小狗似的招皇上了! 正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 夏家又独揽大权。 殊若想做什么都可以,谁有意见,她随时都能让皇帝写出令她满意的圣旨来。 为什么,先皇驾崩,那些王爷没有趁机□□? 因为先皇的死是意外,并且遗诏早就有了。 谁都知道,涂清祀就是下一个皇帝。 如果逼宫,名不正言不顺。 殊若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会导致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以清君侧的名义造反。 到时候,若是涂清祀有个万一,他们大可以都推到她头上。 殊若在等,等他们造反。 因为涂清祀身边不能有不忠的朝臣,不轨的兄弟。 是以,殊若甚至将军权交给了夏家大哥。 她知道,这个哥哥其实对什么名利地位都不感兴趣,唯独喜欢领兵打仗。 可惜,他父亲已经是丞相,皇帝怎么可能放心再把将军之位交给他。 她就是要让夏家独揽重权,他们……能拿她怎么样呢? “皇上驾到——” 殊若俯首案边,闻言也不过抬头睨了来人一眼,“皇上过来坐。” 众人:……你现在坐的可是龙椅啊太后娘娘! 涂清祀倒像是没事人似的和殊若共坐一个椅子。 没事,椅子够大。 众人:这不是重点! 以往夏芙蕖也会教涂清祀读书写字,两人共坐的情况并非一次两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别扭之处。 只不过换了把椅子而已。 ╮(╯_╰)╭ 殊若翻开一本放到涂清祀面前,“人人都说,我夏家要□□,我这个太后却要把兵权也拿在手心。是为不君不臣。皇上怎么看呢?” 涂清祀扫过奏折,微微垂下头,“此事全凭母后做主。” 殊若微微笑了笑,“你才是皇帝,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怎么能全由我这个妇道人家做主呢?” …… 众人:你特么在逗我们呢!(╯‵□′)╯︵┴─┴ 涂清祀此刻特别想要冷笑一声,但是他不敢。 “母后处事自有道理。儿臣年幼,许多不懂之处只能仰仗母后多担待。” 殊若轻笑,“是么。还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啊。” 涂清祀陡然紧握双拳。 他性情温和,并不代表与世无争,更不代表他逆来顺受! 殊若又笑了。 很好,这样就好。 恨她,多恨她一点。 往后……才会更放不下。 殊若放下一本,又拿起一本,“皇上不久便年满十六,大臣们都等不及想要看到小皇子了呢。皇上,你也急着要娶妻生子么?” 涂清祀顿了那么一顿,“婚姻大事,父母之言。父皇既已仙去,此事还得母后替儿臣斟酌。” 殊若望着他,看的涂清祀额上都忍不住沁出了汗。 而后收回视线,掸了掸衣袖,轻轻吐出两个字。 “虚伪。” 涂清祀瞳孔一缩,头垂的更低。 话锋一转,好似从来没有之前那句话一般,殊若的手抚上少年的脑袋。 “不过,清祀长大了,是该娶媳妇了。你若没有好的人选,那母后便替你做主,先纳几位妃子入宫陪伴,如何?” 涂清祀点头,“儿臣全听母后的。” 殊若顺手抚过他的发,动作轻柔且充满怜爱,但是摸得涂清祀寒毛根根竖起,恨不得打掉她的魔爪。 “哀家的好皇儿,你来看看,这些奏折,哀家批阅的……可和你的心意?” 明明外头太阳正旺,房中温度也颇为暖和。 但是涂清祀就是觉着,浑身上下冷的很,还冷的直想冒汗。 殊若的手指慢慢爬下涂清祀的脸颊,缓缓抬起他的下颚,强迫其与自己对视。 “皇上,哀家记着呢,你是皇帝,是君,是一国之主。哀家怎么会、又怎么敢……驳你的权位呢。皇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怜的小羔羊,已然惊怕的抖得跟筛子似的。 好似,只要他说个“不”字,下一刻,这个女人就会扭断他的小脖子。 身为国君,却被一个女人拿捏在手中,生死都不由得自己。 曾经的情意,逐渐转变为满腔忿恨。 殊若见他如此恐惧,不免神情更加柔和,还取出丝帕替他拭汗。 “皇上怎么了?怎出了一身虚汗?可是想到了先皇?别怕,皇上年轻力壮,又怎么会如先皇一般……早、早、先、去、呢。” 殊若松了手。 涂清祀连忙后退,后背“砰”的一声撞到扶手,但他根本不觉得疼。 命都要没了,谁还在意这点疼痛! 殊若说的话太具有隐含意义,少年不得不设想,他的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哎,这小孩子不懂,其实他父皇是因为没日没夜的想些阴谋诡计,又纵情声色毫不节制。 可以说是内外皆虚。 没有直接死在哪个女人身上已经算给他留了个面子了! 殊若还是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取下了遮脸的面纱。 面纱本是将整张脸都裹了一圈,徒留一双眼睛。 可是涂清祀并不知道,他从来没见过,这个陪在他身边五年的女子,到底毁容到什么程度。 面纱下的这张脸,绝对担得起“不堪入目”四个字。 青紫色的斑点遍布脸庞,连原本的肤色都看不出。 她该说,幸而皇帝还知道要脸,没有给夏芙蕖用些会化脓的□□么? 殊若扬起的嘴角划开一抹残酷的笑意。 “皇上,你当哀家天生是这幅面貌么?你可要下去问问你的好父皇,哀家为何终日困守深居……见不得人!皇上,哀家问你,哀家对你不好么?哀家有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皇?皇上,你说……哀家,就合该被你父皇糟蹋至此么!” 涂清祀今天一天受到的惊吓绝壁比一辈子加起来都要刺激的多。 什么礼仪什么规矩什么尊卑……此刻他脑中一片混乱,只想逃离眼前这个活地狱。 推开殊若的手,少年跌跌撞撞的起身,散下不少奏折,他全然不顾。 甚至踏着那一本本重要文件飞快的逃离御书房。 殊若垂下眼,抚上脸颊,轻轻一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若非那人已死,我岂会善罢甘休。这样死,太便宜他了。系统。” 【在!少女!】 “你知道该怎么做。” …… 【是的!少女!】 谁说,人死就一了百了了? 谁说,人死就一笔勾销了? 谁说,人死就……结束了?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殊若说,我要扫荡朝堂,肃清后宫。 前后不过半个月,便再也没有反对她的声音了。 而那位少年帝王,是全天下,最不敢忤逆太后的一个。 那张脸,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叫他吓得魂飞魄散。 才十五岁的少年,失眠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涂清祀内心不免产生了矛盾。 他知道,夏芙蕖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她却被毁容囚禁后宫。 那么,她现在做的一切,是在报仇么? 他呢?还要再报复回去? 到底谁对谁错,根本已经分辨不清了。 夏芙蕖的姐姐害了涂清祀的母亲。 可是涂清祀的父亲又害了夏芙蕖。 其实这些事情,与涂清祀和夏芙蕖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都是无辜被牵连的。 不过,又能怎样呢? 事已至此,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世仇。 辗转反侧间,门外传来声响。 恶魔的低语。 涂清祀真是死都不可能忘了这个声音。 “皇上睡下了?” “回太后的话,皇上他似乎……” “哀家懂了,你们都退下。” “遵命。” 涂清祀屏住呼吸,身子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弑君? 不,再怎么说她也不会那么快就想取而代之。 殊若进门之后,久久没了动静。 这让少年耐不住性子,微微睁开眼偷觑。 殊若依旧带着厚厚的面纱,但那双眼,非常的平静,非常的柔和,非常的美好。 烛火之下,殊若一手揽过袖口,一手正剪去烧剩的灯芯。 昏黄的影子打在少女的脸上,将一双眼映的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美的像幅画。 所以…… 是假的。 涂清祀几个深呼吸,平息自己在一瞬间变快的心跳。 不可以被迷惑。 这个女人,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不可以心软。 下一刻,殊若转过头来,正巧和涂清祀来不及闭起的眼四目相对。 涂清祀呼吸瞬间就停了。 “皇上睡不着?可要哀家给你念故事听?” 涂清祀不由的臊红了脸。 他已经十五岁了!是……是成人了! 是啊,都可以娶媳妇了。 殊若摇头浅笑,缓步走到床前。 涂清祀身体绷的更紧了。 殊若坐在床边褪去鞋袜和外衣,但面纱依旧留在脸上。 她躺在涂清祀身边,一只手揽住少年的尚且瘦弱的肩头。 “被我吓怕了?” 简直跟上刀山下油锅一般无二,涂清祀觉得无论五官还是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殊若轻轻笑了一声,“皇上不要怕,这毒,不传染人的。” 不不,等等,这不是现在该说的话! 虽说名义上他们是母子。 可是! 一个二十岁的少女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怎能躺在一张床上! 难道还担心殊若强了他不成? 当然,涂清祀是不担心这个的。 怕就怕,到了明天,大街小巷都会传出他们母子不伦的消息了。 不,这其实都看这位太后的意思。 她到底想做什么,想通过他得到什么。 罢了,他既想不通,又无法违抗,除了听之任之,还能如何? 殊若又何尝不知这个小孩的想法。 她把小孩抱紧了些,“你记不记得,先皇把你交给我时的情景?我一个刚刚入宫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连男女之事都未涉及过。却一来做了别人的娘,而我的儿子,只比我小五岁。” 涂清祀不知为何,感到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说到无辜,夏芙蕖是最无辜的一个。 她若是想要报仇……也没有错。 女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少年的背。 “可以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们曾经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也不过是曾经。” 涂清祀的心又噗通一声。 这心情,真是和坐过山车一样,殊若就是在变着法的折腾他。 …… 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你就大发慈悲放过他吧! “我们是母子,我们是君臣,我们是……仇人。清祀,你也是这般想的么?就与你那父皇同样的想法?” 杀太后,灭夏家。 如此? 涂清祀从少女的怀抱中抬起头,一眼,便愣住了。 微微敞开的领口,暴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丑陋的紫斑。 她来宫里五年了。 被喂了五年的□□……不,也许不止五年。 若换做是他,早就疯了。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去声讨她,去……杀她? 涂清祀怔了怔,说了一句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的话。 “你的毒……能解么?” 殊若低头看他,眉眼温柔的不可思议,“皇上,希望我解毒么?” 真是太过分了! 这样问,小少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对自己的心,也是十分矛盾。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他因为愧疚把皇位送上去吧? 殊若没指望现在就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把他往怀里压了压,抚过少年的背脊。 “睡吧。” 涂清祀被摸的浑身一个激灵。 这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 →_→睡不着也得睡! 殊若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安抚少年的手始终没有停。 那种,如同给炸毛的猫儿顺毛的姿态,让少年舒服的想要叹息。 不知不觉,竟真的就这样入了眠。 并且。 一夜好梦。 第15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太后在皇帝的龙床上睡了一夜。 真是……母慈子孝啊……哈、哈。 问:殊若当真抱着别的男人睡了一夜? 答:真是想太多,她随时都可以魂魄离体的好吧。 毕竟心里已经有了人,怎么好真的和别的男人、或是男孩子有过多的亲密接触呢? 纵然……那个人不一定知道,也未必……那么在乎。 然而晨起时,所有宫人都好像聋哑了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分开两拨同时为皇上和太后梳洗着装。 涂清祀心里止不住诧异。 短短半月,太后竟已将宫里头管制的如此妥帖。 是□□吧!绝壁是□□吧! →_→她又不是晓栩! 而刚进门的内侍总管,向皇帝行礼之后,便弯着腰侯在殊若身边。 “禀太后,全国上下所有与皇上年龄相仿的未婚女子已记录完毕。太后是否要移驾御书房?” 涂清祀一怔,看向殊若。 动作真快,她难道就不怕他当真生下皇嗣,威胁到她们夏家的地位? 殊若眼眸一瞥,迎上小皇帝的视线,“不急。先陪皇上上朝。” 涂清祀不禁握了握拳。 他既然已到婚嫁年龄,是个思想独立的成人了,又怎会需要太后来帮他把持朝政! 可偏偏,他根本无法违抗她的命令。 殊若伸手抚过涂清祀的发顶,微微一笑,“皇上,你必须要知道一件事。因为有先皇遗诏,所以你的哥哥们不能轻举妄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想要这个皇位。皇上势单力薄,怎么和那些豺狼虎豹斗?唯有哀家和夏家在你背后撑着,你才能在龙椅上坐稳。皇上,哀家的良苦用心,你懂么?” 涂清祀忍住嘲讽的*,乖顺的点头,“母后对儿臣的好,儿臣自当谨记在心。” 殊若嘴角的弧度上扬,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你那些哥哥们,可都比你大了不少,有妻有子,还有自己的势力。皇上,你除了我,还有什么呢?” 涂清祀自然不会说。 先皇当然知道这个最小的儿子势单力薄,早早就培养了一批只听命于他的御林军。这支军队,只认涂清祀这个人,除此之外,任何皇亲贵胄或者兵符令箭都无用。 殊若当然也是知道的。 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么?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朝堂之上。 涂清祀再一次见识到了太后的手段。 当这个女人走进大殿的那一刻,下首站立的官员们各个噤若寒蝉、低眉顺首。 但,竟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他这个皇帝一般! 殊若上朝,连垂帘听政都免了,直接在小皇帝身边坐下。 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因为说“不”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哦,没死,只是提前退休了而已。 丞相眼瞅着自己的女儿独揽大权,心里别提有多美了,各种小九九一个一个冒出来。 “禀太后娘娘,臣有事要奏。” 涂清祀冷冷的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国之栋梁”,没想到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无视了他这个皇帝! 殊若抚过袖口,淡淡的看着丞相,“丞相是老糊涂了吧?皇上还在这里,你问哀家作甚?哀家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替君王做主不成?” 众人:……好虚伪! 涂清祀就像完全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丞相满腔热情被殊若这么一浇,似是立马清醒过来,“为臣有罪,竟以为皇上将朝堂之事尽数交由太后决策。如此轻慢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涂清祀:你最好真的去死。 殊若:同感。 当然,表面上涂清祀还是不动声色,该说是被刺激的麻木了嘛? “既然朕与母后并肩而坐,太后自是有说话的权利。爱卿不必在意。有什么本奏上来吧。” 丞相抬手作揖,“皇上仁德。” 说的好听,但表情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真让人想在他脸上划十七八刀来! “禀皇上,禀太后,几日前御史大夫辞官回乡,至今这个位置都没有人填补上……” 丞相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抬头向殊若看去。 殊若微微勾起嘴角,“丞相心里,想必已有了人选。” 丞相心中暗道自家女儿真是解语花,表面更加恭敬了些,“月余前少府提拔上一位夏少监,为人聪颖,学富五车……” 殊若一声轻笑,丞相的话截然而止。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丞相觉得自己好像去长年积雪的冰山上荡了一回。 “最重要的是,那位夏少监,是丞相的侄子……哀家说的可对?” 殊若这话一出口,殿上殿下所有人都忍不住朝她瞟。 这位太后好生奇怪! 明明是她要独揽大权,弄得朝堂上下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会又是做什么戏?难道还玩用人唯贤这一套? 谁信! 大臣们暗戳戳的想太后这是故意试探他们么? 然后不知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附和丞相的话,其他大臣自然一同明哲保身。 殊若缓缓的抚着袖口,嘴边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涂清祀神色莫名的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这位母后……似乎不太高兴? 不得不说,不愧是殊若看上的攻略对象,竟然能在她那张脸皮上分辨出细微的情绪差别。 殊若有个习惯,要算计人的时候,会有抚袖的动作出现。 动作越缓慢越柔和,就代表她思虑越重。 就跟她娘虐人时喜欢叩击硬物一样。 殊若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笑的底下人莫名的生寒。 “若哀家没有记错,夏少监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少年成名者不少,这自然不是什么事。不过,此人早年不学无术挥霍家业,连个功名都没有考上,怎么就一跃成为了少府少监?少府监管国之财富、控制税收,这个位置,还真是个肥差呢。怎么,是嫌赚的太少,还是权利不够大?丞相既然如此爱才,不如……也不要做什么御史大夫了,将丞相之位让与他,可好?” 丞相瞪大眼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他前半生的精力都耗费在了长儿长女身上,对小女儿关注胜少。在小女儿莫名其妙得了“怪病”之后更是连见都不想见她一面,直到先皇把她接进宫。 如今看来,这个女儿,比她姐姐厉害不知多少倍。 起码,夏家长女的手段都是放在明面上的,喜恶几乎都可以从脸上看出来。 可是这一位…… 她竟能在说出这些话时,笑得如沐春风坦然自若。 丞相心中一凛,连忙跪下,“是臣治下不严识人不清,请太后娘娘恕罪!” 殊若抚袖的手依旧没有停,“丞相,方才说你老糊涂了,怎么这会又给忘了。这个国家姓涂,国家的主人是哀家身边的帝王。你屡屡犯上,可是要将哀家至于不君不臣之地?夏家已经有一个太后、一个丞相、一个大将军了,还不够么?或者说……丞相是嫌自己这个位置坐的太舒服,想换个地方坐坐?” 丞相脸色逐渐变青,暗恨这个女儿得了势便忘了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_→反正不是跟你姓,谢谢。 殊若眉眼一抬,轻轻一笑,“丞相,你为官数十载,皇宫上下你哪里没有去过?不,是有那么一处。天牢环境幽谧,‘房间’布置的与众不同,当然,里头住的人也十分与众不同。丞相若是无事,不如去天牢走上一遭如何?想来,那定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去处。丞相以为呢?” 丞相那张青色的脸一下子刷白,一个大礼将头叩在地上,“老臣年老体弱,还请太后娘娘从轻发落!” “丞相言重了。哀家不过是提了一点建议罢了。既然丞相那么喜欢自己如今的位置,那就坐坐牢了。小心着些,不要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一时不慎,丢了这个位置,可就不好拿回来了。你懂么?” 丞相再次重重叩首,“谨遵太后懿旨!” 涂清祀神色莫名的看着殊若,实在不理解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演出戏给他看? 不,不可能。 丞相当众被批驳成这般模样,丢了面子不算,还差点丢了官位。 若是戏,这也太狠了一点。 但是她说,这个国家姓涂,这个国家是他的。 真心话么? 或者只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备心,做她乖巧的傀儡皇帝? 殊若终于放开自己的袖口,看起来真是温柔大方极了,跟所谓“心狠手辣”真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今日便到这。有事将奏折呈上来。退朝。” 涂清祀垂下眼,乖乖跟着殊若走。 方才还强调他是皇帝,朝堂该由他做主,可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给他发言权! 事实上,刚才附和丞相提议的人殊若都一一记下了。 回头她会替小皇帝做本帐。 何人能用,何人不能用,何人放心用,她都会为涂清祀做的干干净净。 其实殊若之所以如此强硬,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涂清祀真的太年轻了,若是放他一个人在朝堂上面对那些大臣,还不知被骗成什么样呢。 涂清祀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迄今为止,他连玉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世上还有他如此窝囊的皇帝么! 但是,又如殊若所说,夏家一个太后、一个丞相、一个大将军,各个位极人臣。单独一个或许兴不起大风浪,可他们若联合起来,他这皇帝恐怕就会被直接撵下去了! 唯今之计……安抚好太后。 她,才是真正有能力呼风唤雨的人。 殊若侧过头,看着少年清俊温和的面容,不由的眯了眯眼。 这个孩子,比她想的……要更为成熟内敛。 将他辅佐成一位千古明君,倒也未尝不可。 小皇帝,快点长大吧。 第16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要说殊若批奏折的速度,直教人叹为观止。 殊若的确能一目十行,但是她根本不必亲自看。 有系统作弊器,节约时间妥妥的! 省下来的时间……当然是逗弄咱们的小皇帝了。 御书房内,书架前的小桌上摆放了不下数十卷轴。 殊若心情很好,一张一张展开来给小皇帝过目。 “三公九卿走了不少,许多空缺尚未填补。皇上可有中意的人选?” 涂清祀平静的望着她,“母后心中已有定数了吧。” 殊若勾了勾嘴角,“过去如何哀家不管。如今,既然是新皇登基,那么,朝中大臣也该换批新血了。皇上觉着这姑娘怎么样?” 涂清祀顿了顿,随意的瞟了一眼,“儿臣以为不怎么样。” 古代的画像本事不用说,画出来的人看起来真心区别不大。 更何况,为了进宫,不少人会特意让画师画得精致些。 虽然精致不精致在殊若看来完全没有区别。 殊若突然放下手中画卷,陷入了沉思。 涂清祀的真命天女……是叫商素节吧,她今年……才八岁啊。 她的父亲如今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七年之后…… 等等。 七年之后,夏家逐渐衰败,丞相之位也不保。 有资格登上皇后之位,家世背景自然不必说,多数乃是三公府里所出。 夏家大哥生的是儿子,夏芙蕖已是嫡系里唯一一个女孩。 旁系或庶出是没有资格坐后位的。 涂清祀为什么会娶商素节? 当然是因为她的父亲,有才华又忠心耿耿,被小皇帝推上御史大夫之位,与夏丞相正面对抗。 你说,要是让姓商的一直都是九品芝麻官,涂清祀和商素节是不是就不会有交集? 呵,殊若不会这么做。 虽说斩草除根是最快的方法。 但是,这样就不好玩了。 更何况,谁知道他们不会在别的场合相遇再相爱? 又或者,小皇帝不爱商素节,转而爱上另一个女人呢? 所以,倒不如把商素节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在涂清祀身边,看他们能激起什么风浪。 早了七年,御史大夫的空缺就摆在眼前。 反正,她这个太后已经那么霸道了,再多霸道一点也无伤大雅。 至于商女素节,如今再来宫里伴读已是迟了。 殊若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商素节此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长相虽不是绝世,却也配得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几字。 这样的女子,怎会没有痴恋着她的人? 不如,就让她做点好事,促成另一对有情人吧? 好像……夏家大哥的长儿,也有十岁了吧? 青梅竹马,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母后?”涂清祀瞅着殊若沉默的样子,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皇帝很是敏锐啊,嗯。 殊若回神,微微弯了眸子,显示心情的愉悦,“哀家想着,朝中官职空缺总不是个事儿,不如下个月开场考试,无论出身学问,有能者上位。皇上以为如何?” 涂清祀一愣,“无论出身?母后,此举恐怕会遭朝中大臣反对。再者,若是山野草莽鱼目混珠……” 说到一半,少年突然住了口。 他刚才几乎忘了眼前的女子是何许人也,竟把她当做辅臣对待。 太没有戒备心了。 殊若笑了笑,温柔的抚摸少年的头,“祖宗的规矩也是人定的。为什么不能改不能废?爵位世袭有好处也有坏处。他们以为能在这个位置坐上祖祖辈辈,难免会出现纨绔。哀家说的考试,不仅仅是没有功名在身的人。连朝中大员,一样要考。文臣武将分开,第一场为笔试,第二场为殿试。所有考卷都必须由哀家亲自过目。文臣殿试皇上与哀家一同考核,武将则通过擂台的形式决出名次。优胜劣汰,谁都不能说这考试不公平。皇上觉着呢?” 涂清祀什么都不觉得。 她这是要把从古至今所有的规矩统统打破。 大臣们怎么可能会同意? 这可是直接威胁到所有公卿的地位! “不同意也要同意。不然……就不是削去官职那么简单了。连他们脖子上的那颗玩意,哀家也不会手软。” 殊若的手,缓缓的、缓缓的、抚过袖口,笑容温柔的令人胆颤。 涂清祀略一蹙眉,看向殊若,“母后,若朝中所有大员一同联名上书要反母后,又当如何?” 殊若侧过脸来瞅他,“皇上,你可是在担心哀家?” 涂清祀怔住,“母后是朕的母亲,朕自然是担心的。” 殊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慌乱的模样,“哀家说了,谁敢反,谁的人头便会即刻落地。” 涂清祀还是不明白。 然后,第二天他就懂了。 而且懂的非常……刻骨铭心。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殊若了却了一桩心事,又专注在“给儿子床上塞人”。 “你年岁的确不小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时已有了第一个孩子。而哀家在你这个年纪时……呵,早就被毁去一身容貌,囚禁宫中。” 涂清祀忍不住打了个颤,“母后……儿臣定教人治好母后!” “你父皇为了牵制哀家、牵制丞相,可谓是煞费苦心。这毒,也是千锤百炼而成。当然,他更不可能好心让人配出解药。幸而这毒要不了哀家的命。否则,哀家定要陪先皇一同下去,好好讨一个公道。” 涂清祀的心更寒了,不知是愧疚多一些,还是惧怕多一些。 不过,殊若没有下去,并不意味着老皇帝就能安安生生去投胎。 大家都懂的。 ╮(╯_╰)╭ 殊若通过系统提供的资料,选了五个品行相貌背景都不错的女子,打算择日亲自过个目,然后就接进宫来。 其实选妃什么的,也不过是拿来膈应小皇帝和未来的小皇后。 她选的人都是作不出什么死的,不然,殊若可不是夏芙蕖,能容忍一群口蜜腹剑的女人在面前兴风作浪。 谁若敢在她面前放肆,她便让那人永远的安静下来。 谁都不能忘记一件事。 殊若,是晓栩的女儿。 翻译过来就是,杀伐果断、六亲不认、唯我独尊。 次日,朝堂之上。 新皇诏令颁布之后,想当然尔,殿上一片怨声载道。 殊若笑了。 涂清祀觉得自己已经很懂这位母后显露出的情绪,异常乖巧的坐在一边。 殊若这次不抚袖了,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众位爱卿,有什么意见,一个一个提。哀家听着呢。” 生物面对死亡危机的本能,让许多大臣一下子安静,弯下的腰身几乎要垂地,恨不得直接钻入地底下,彻底消失在这位太后眼前。 但是,也有一些人,利益比生命还重要。 一人横跨一步,朝殊若行礼,一抬头,对上太后的眼,立马就愣了。 那么干净纯粹的双眼,可是,只是看着,就令人感到浑身发冷。 殊若微笑,“爱卿,有话便直说。” 颤抖,从指尖传播至全身的冷意,胸膛里的那颗东西几乎要跳出来。 “太、太、太后,此举……大为不妥!古往今来……朝中官职爵位皆是……皆是嫡长子世袭……如此、如此打破常规,剥夺世代朝臣的权利……会、会使得……大臣们寒心的!” 见那人两股战战,连站都站不直的模样,殊若像是很理解的点了点头。 “爱卿说的不错。大臣们会寒心的。爱卿你……可是对哀家、对皇上寒了心?” 那人连忙跪下,“微臣不敢!” 殊若走动几步,从一旁的侍卫腰间缓缓把剑抽出,“是么。既然爱卿说的如此言辞凿凿,那哀家也不忍心拂了你的意。便让你寒心……如、何。” 说罢,她动作极缓慢、极柔和,将剑,一点、一点,刺入那位朝臣的胸膛。 “觉着寒么?”殊若眉眼弯弯,笑意盎然。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两手抓住不断陷入胸膛的剑身,“太后……太后饶命!” “你们人人都说,哀家霸权独|裁。那么,不坐实这个名声,岂非……太冤枉了些。” 呲—— 剑身从人体穿过,剑尖自背后伸出。 一个人顷刻间便没了生息。 殊若眉眼微扬,“你们,谁还有意见。尽管提,哀家听着。” …… 众人:嘶——救命命命命!!!!!!! 系统:果然是晓栩大人亲生的。_(:3)∠)_ 其中,最为恐惧惊诧的要数夏芙蕖她老爹夏丞相。 他忍不住要怀疑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的女儿怎么可能被养成这副暴君样! →_→是的,不是你女儿。 夏丞相摸着自己的小心脏,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要是开口说话,照样被这女人给戳个对穿。 嗯,他的预感很正确。 涂清祀觉得太后疯了。 或者说,她早就疯了。 装作温柔和善的模样,蛰伏在后宫中,一直在等待反扑的机会。 这就是小皇帝对殊若的印象。 殊若身上滴血未沾,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悠悠然坐回龙椅上。 “看来众卿是没什么意见了,那便诏告天下吧。命重要,还是荣华富贵重要。不用哀家多说,你们该明白。既然哀家在众卿眼里已经是这般残暴不仁,那……再多残暴一点,也是可以的。退朝。” 众人:少女是你秦始皇再世么是么是么是么!!!(╯‵□′)╯︵┴─┴ …… 秦始皇是谁? 嘛,这不重要。 退朝。 第17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涂清祀皇帝陛下最近很糟心。 特别糟心。 当然,全世界都知道让他糟心的是谁。 应该说,只有谁。 太后做事太狠绝了。 诏书一颁布,朝堂上下忙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偏偏还一点小事都不耽搁。 什么小事? 就是咱们皇帝陛下纳妃的事呗。 不算小事? 对大臣秀女来说当然不是小事。 但是对殊若和涂清祀来说,这压根就不是事儿! 然而,一二三四五个妃子还是被送进宫了。 殊若只粗略的扫一眼,就放她们去跟小皇帝培养感情了。 然后,涂清祀更糟心了。 殊若现在很忙,哪里有空去关心后宫那点事。 文武考卷都是她亲自出题,考官也要她亲自过目。 日理万机……还真不只是个成语而已。 忙了个把月,小皇帝愣是连太后的面都没见到。 哦,除了上朝和上床。 …… 好像哪里不对? 唔,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母爱泛滥,晚上总是会抱着小皇帝睡觉。 这个问题困扰了小皇帝良久。 毕竟他是十五岁不是五岁。 而太后虽然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到底也不过是少女。 不过,很快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就在小皇帝快要习惯殊若的存在时,殊若表示,咱的好儿子,你已经有小妾暖床了,就不需要老娘了。 咳,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小皇帝更更糟心了。 每天有不同女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偶遇、邂逅、搭讪、求欢的惊悚感谁懂! 系统:我懂。_(:3)∠)_ 嘛,殊若权当不知道。 话说回来,小皇帝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就对那些女人没想法呢? 青少年不是应该有冲动的嘛? 这就是为什么殊若非常放心给儿子床上塞人的原因了。 啊,当然,小皇帝并不是有什么隐疾。 只不过,此人本来就冷心冷情,有没有女人他本就不在乎。 而且此时才登基,权利都被太后夺去,他的心思都在那个皇位上,哪里还有空去关心什么女人什么侍寝。 更何况,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冒出个孩子,其实对他更不利。 有时候殊若会想,其实涂清祀只是个孩子,心眼也不坏,或许没必要做的那么绝。 毕竟,她又不是母上大人。 要把对方的世界全部摧毁然后强势入侵,让他的生命里除了自己别无其他。 她做不到啊。 因为,她真正爱的人……她舍不得。 连晓栩本人都舍不得,更别说是殊若了。 殊若的做法,通常是潜移默化、欲擒故纵、最后再釜底抽薪。 如果……如果她有母上大人那样的魄力和决心,那个人……是不是……就会…… 呵,若她真那么做了,不过是成为了一个卑劣的赝品。 到时候,殊若,还是原来的殊若么? 回到当下。 考试结束了,殊若只需要把官职重新分配。 商家那位,可是提前七年便平步青云。 夏家大哥的儿子,夏末阳,还有商素节,被殊若一同召进宫。 干嘛? 定娃娃亲啊! 啊,不是直接定。 殊若的意思是,这两个孩子年龄差不多,又是朝中最重的重臣的嫡子女,大家多熟悉熟悉,以后没准就结为亲家了呢? 不过,夏商两家可都不看好这门亲事。 这才是真正的世仇啊! 御史大夫之位,相当于副丞相。 但是想当然尔,正与副之间,比起合作,更多的反而是竞争。 夏家想独权,商大人一片精忠报国之心怎能容忍? 没事,斗吧,斗到两败俱伤,殊若才好从中得利啊。 夏丞相已经六十几岁了,说句难听的,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权欲攻心呢? 提前下台,其实,也好让他多修身养性,多活几年,不是么? 某天上朝,殊若没问过任何人的意见,就把官位全部打乱重新排列。 底下大臣当然恨得牙痒痒。 但是,没有人敢有异议。 荣华富贵还能再挣回来。 可是,没有了脑袋,还如何去享受荣华富贵呢? 朝堂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便要去解决小皇帝的问题了。 殊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种奇怪的药物。 听说这药让人吃下去,可以形成一种幻觉。 以为自己和心中所想那人有了肌肤之亲。 小皇帝顿时就囧了。 这个太后会不会……懂的太多了些? 然后太后娘娘又补了一句,千万别忘记落红。 小皇帝:_(:3)∠)_ 后来的几天,小皇帝半推半就把所有妃子都给“开了苞”。 简直心塞!(╯‵□′)╯︵┴─┴ 命运的邂逅,有时候真的是注定的。 殊若时不时把夏家和商家两个孩子召来叙旧。 再怎么说后宫也是皇帝家的,不可能一次都遇不到。 涂清祀可以说第一眼就被那个气质纯净的女孩子吸引住了。 商素节小姑娘,如同娇艳的桃花,清新亮丽明媚阳光。 无论是男人还是男孩,都不能免疫这样的女孩子。 忍不住想要宠她,忍不住想对她好。 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有些人能激起女人母性本能,商素节则是男人心目中的小公主。 但是,她并不具备让男人一见钟情为之魂牵梦绕的女性魅力。 只不过是妹妹。 至于日久生情,也是需要条件的,不是么? 殊若面对这两个“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男女,真是半点危机感都没有。 商素节才八岁啊。 斜眼。 在殊若面前,任何人都不免小心谨慎正襟危坐,头都不敢多抬一下。 殊若目不斜视,行云流水般开始烹茶。 整个凉亭里,连呼吸声都没有。 殊若浅浅一笑,“不必拘礼。” 然后就是几道深呼吸,再深呼吸。 殊若的茶,可谓是天上地下第二人。 嗯,第一人是那位。 茶香很快便蔓延开来,连不懂茶不喜茶的调皮孩子都忍不住凑过去深深嗅上一口气。 眼瞅着三个孩子捧着茶杯小口呷茶,殊若意味深长的笑了。 “素节如此讨人喜欢,哀家还真舍不得交给别人。若是做了哀家的儿媳妇,该是有多好。” 噗—— 涂清祀差点一口茶喷出去。 他瞄了一眼那边看起来啥都没听明白的小姑娘,心里暗自摇头。 小姑娘的确挺讨喜,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太后实在是……哎。 其实,只不过是看上去年龄悬殊。 最主要还是发育没发育的问题。 那死去的狗皇帝,不是娶了夏芙蕖这个比他小将近二十岁的女孩嘛。 “皇上的年纪也还小,等得了。素节,你可愿意进宫陪伴皇上?” 哄骗小女孩的怪阿姨! 商素节不懂殊若说的“陪”是那个意思,多一个哥哥她当然很高兴,然后就很用力的点头了,“民女愿意!” 涂清祀抚额,眼神扫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夏末阳,“母后说笑了。儿臣怎好夺人所爱。夏家末阳与商姑娘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夏末阳一愣,然后朝涂清祀抬手作揖,“皇上过誉了。微臣不敢当。” 殊若懒懒的抬起眉眼,“有些话,不要说的太早。你们如今不过是尚未识得情爱。到时候,可怕你们抢着要做素节的夫君。真的到了那时,可就没有你们说话的份了。” 所以说,童养媳要趁早! 商素节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太后娘娘,你要给素节挑选夫君么?” 这个她还是懂的。 殊若的手抚上商素节的发顶,“素节若是有心仪的人,哀家定会为你做主。哪怕那个人……是龙椅上的九五之尊。” 涂清祀心头一跳,眉头一蹙,视线冰冷的盯着殊若放在商素节发顶的手。 那只手,曾经只触碰过他。 自从涂清祀纳妃以来,殊若再没有碰过他一根寒毛。 那个人,是他的母妃,与他朝夕相处五年的母妃。 她也许十分狠毒,但对他却很好。 哪怕她夺了他的权,也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 若是有一天,她与他之前的情谊全都没有了。 那么,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对待她? 不过,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小女孩一来便能拥有这个人的温柔? 虽然那人一直戴着面纱,虽然那人面纱底下的真容如此不堪。 但是他知道,这个人有多风华绝代。 这个人的温柔,明明……就只属于他啊。 殊若的手顿了顿,缓缓侧过脸,看向涂清祀。 少年的气息很不稳。 是……发怒了? 殊若的做法很特殊,不过激,类似于驯养,又类似于斯德哥尔摩。 但好像又都不是。 人的感情和记忆是需要刺激的。 殊若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想忘都忘不了。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还小,他还不懂。 甚至,他的情感系统还不够完善,还不能体会真正的爱情。 七年时间……够了么? 够他……将殊若此人,刻入骨血,渗透灵魂,永世不忘了么? 殊若很想知道,这个傀儡皇帝,真到了需要选择的时刻。 是冲破牢笼,取得真正的权利和自由。 还是…… 甘愿臣服于她,成为爱情的阶下囚。 每一次,都是一样的。 所谓攻略皇帝,其实并非与人斗。 而是……与那个皇位斗。 殊若以为,涂清祀……该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不然…… 完全摧毁,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18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七年过的很快。 当然了,小皇帝登基,整顿朝堂和后宫都需要时间。 唔,只不过是对殊若而言。 至于涂清祀……他当然在背地里做了不少。 他不知道的是,每每在他遇到瓶颈的时刻,其实都是那位太后娘娘暗中帮他一把。 但是,太后更是不忘给小皇帝添堵。 比如说,往他床上塞人。 ╮(╯_╰)╭ 这几年,涂清祀见到商素节的频率比见到太后还要多。 别说涂清祀不知道殊若是怎么想的,就连陪伴殊若多年的系统也完全不能理解。 哪有把攻略对象推给情敌的! 要换了晓栩大人,这个情敌刚出场恐怕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殊若是晓栩的女儿。 可是,她们之间,仿佛并没有所谓的母女情。 晓栩对于殊若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因为,总是有人拿她和晓栩相比。 是的,她比不上。 晓栩没有弱点,所以她是无敌的。 殊若却有,并且从出生开始,她的弱点便一直存在。 其中之一是月和,另一个……自然就是晓栩。 晓栩才是殊若的心魔。 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人。 她爱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存在。 只有在面对晓栩的时候,这朵帝王花才会感觉到如此的无力。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 你看,就连和她在一起数不清多少年的系统也觉得晓栩的攻略是所向披靡的。 呵,其实,就连殊若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母后。” 殊若的手一顿,视线下移,这才发现杯子里的茶水已经溢出来。 她若无其事的放下茶壶,看向面前的小皇帝。 君子如玉,翩若惊鸿。 涂清祀对得起他的名字。 这对母子、君臣,往常是不怎么见面的,除了上朝时。 涂清祀想见殊若可谓比登天还难,简直就像等候宠幸的妃子一般。 而且他也知道,太后若是想见他,只会是为了公事。 至于私事……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私事? “皇上,后宫无主已有七年。” 果不其然,殊若还真的只把这个少年作为皇帝看待。 想来也是,他们年龄相差不大,又不是真的母子。 感情……不,没什么感情。 涂清祀端过殊若面前那杯盈满则溢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微微一笑,“母后说笑了。后宫之主……不是母后么?” 就连朝堂之主,不也是这个人么? 殊若像是没听出他言下之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且,是时候立储君了。” 七年来,涂清祀竟然一个女人都没有碰过。 简直……干得漂亮! 殊若当然知道,那是因为涂清祀所有精力和时间都用在培养自己势力、对抗她这个太后。 所以,她更是不遗余力的想要给这个少年添堵。 娶老婆生孩子,这可是古往今来,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都头疼的事情。 老娘催促儿子娶妻生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吧? 涂清祀不知想到什么,又是一笑,“母后,儿臣还年轻。” 立储君,是为了随时准备送他去死么? 殊若眼眸一转,似笑非笑,“自然就是因为皇上还年轻。这个时候生下的子嗣定会继承皇上所有的优点。生儿育女,还是趁早的好。” 顿了顿,殊若眉眼一抬,双眸中似乎盛满了星光,“况且,皇上若不早早立储,若是有心人对皇上不利,想要取而代之……可怎么办呢。” 涂清祀心神一凛,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要说威胁到他皇位的,眼前这个太后可是头一人。 按理说,他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更容易被她控制。 为何……她那么希望他早点生下子嗣? 难道,当真是想杀了他,然后推他儿子上位做下一任傀儡皇帝? 但是,涂清祀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太后,纵然无情,也不会狠心到真的想杀他。 若要杀……何必等到现在。 “多谢母后关心。儿臣觉得,此事还是顺应天意为好。强求是求不来的。” 殊若笑了,“既然如此,那哀家便择日下旨,将商女素节许给夏家小子。” 涂清祀怔住。 殊若在做什么? 是的,她希望涂清祀“爱上”商素节,她希望涂清祀主动娶了商素节。 青梅竹马是个很奇怪的词。 你并不能很明确的去界定他们之间到底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大部分来说,是都有的。 只不过要看哪部份情感更深而已。 系统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优势了。 它能将人类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感以数据的形式反馈出来。 所以,殊若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 她会误导,误导涂清祀以为自己深爱商素节。 然后,她会亲手,将这两人送上最至高无上的地位,受万民爱戴。 系统问:如果涂清祀真的爱上商素节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了怎么办? 殊若答:推倒重来。 再者,殊若怎么可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心理学课程她每一门都是满分好嘛? 不过,又有人要问,涂清祀和商素节青梅竹马七年,怎么就没产生点不该产生的情愫? 很简单,商素节的教育问题。 殊若有意宠她,把她宠的十几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根本没有该有的那种大家闺秀的模样,更别说母仪天下了。 涂清祀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孩子”提起兴趣? 可是,又因为殊若的关系,涂清祀也跟着宠商素节,一宠七年,有些事情已经习惯到自己都分不清是何种情感。 这会,殊若说要把商素节嫁出去,涂清祀当然不乐意。 试想,一个自己养了七年的女孩,突然之间要交给别的男人了。 会感到不乐意,是因为什么? 一是亲情,二是爱情。 身为父亲或是兄长,对待最疼爱的妹妹,怎么可能放心把她随随便便许人? 涂清祀身在皇家,亲情友情爱情,尽数稀薄,他怎么可能分清自己的情感呢? 殊若玩弄起人心来真的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瞅着皇帝的眼神里透着认真。 “素节已有十五了,该嫁人了。末阳与她年纪相仿,门当户对,又是青梅竹马。看在旁人眼里,合该在一起的,不是么?” 是?不是? 涂清祀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初见时还是个奶娃娃的女孩子,如今已是嫁人的年纪。 感觉……很微妙啊。 殊若沉默着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轻轻晃了几下,逐而笑了笑。 “若今年素节还未出嫁,皇上选秀那日,她必是要进宫的。皇上,你可想过?” 又被太后停在杠头上了。 就今年,十五岁的商素节,嫁皇帝还是嫁夏末阳,他必须做个选择。 涂清祀心中渐冷,双眼直勾勾盯着殊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体内回荡。 他此刻在想什么? 在想商素节? 不。 他在想,这个女子,就那么希望他不断的娶妻生子么?就这么希望把他推给一个又一个女人? 可是,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 那是他的母后。 也是……他的政敌。 殊若抿一口茶水,清澈无波的眼对上涂清祀,“其实,素节这孩子哀家喜欢的紧。若是能做儿媳妇……才是最好的。” 说罢,将杯子搁置在桌上,微微拂袖,转身离去。 涂清祀的双眼不由凝视殊若的背影直至消失,收回的视线不免落在殊若用过的茶杯上。 端起,开盖,抿上杯缘。 …… 涂清祀陡然一震。 他疯了。 春困秋乏。 殊若不是人,但毕竟在人的身体里。 没日没夜的处理政务,一不小心就在御书房睡着了。 涂清祀来的倒是时候。 一卷白纸黑字的懿旨就这么明晃晃的摊在他面前。 涂清祀心中冷笑,太后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且不说夏末阳和商素节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单说这夏家和商家绝对是势不两立。 这一道懿旨下去,夏家商家想必会竭力阻止,用尽一切方法。 整个朝堂都清楚,夏家代表太后,商家代表皇帝。 两者,只有一者能生存。 联姻? 死都不可能。 涂清祀走到殊若身旁,伸手去够桌上的绢布。 不曾想,衣袖带到了殊若脸上的面纱。 当他取到那卷懿旨收回手,下一刻便僵立在原地,手中书卷滑落也不自知。 他看到了什么。 肤白如雪,清水芙蓉,美若画仙。 而那双,仿佛汇聚了月之光华的眼眸,被藏匿在眼帘之下。 若是……若是她此刻睁开眼……那……该是如何……如何诱人心神。 涂清祀脑中浮现的第一句话,竟不是“她已解了毒”。 而是,“原来她真的这般美”。 这个人,为什么是他的母后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母后呢! ……不,他在想什么? “皇上杵在这里做什么?” 晴天霹雳! 涂清祀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如此慌乱过了,无论手脚还是双眼都不知该如何摆弄。 殊若倒是若无其事的戴好面纱,拾起地上的书卷。 “既然皇上已经看到了,不知做何感想?” 什么? 涂清祀依旧有些恍惚。 看到什么? 看到她的真容? 那张……精致如同仙灵的脸庞? 做何感想? 想什么? 想她……根本就不该是先皇的妻子!不该是他的母后! 而是! ……而是什么? 殊若勾了勾嘴角,“若皇上没有异议,这张懿旨,明天就会出现在夏商两家的书房内。” 涂清祀蓦然回神,“什么?” 殊若清清冷冷的看着他,“哀家说的,自然是夏商两家的亲事。皇上以为呢?” 不知是不是涂清祀的错觉,他似乎听出了太后话里带着说不出的调侃之意? 涂清祀定了定神,不禁捏了捏眉心,“母后糊涂了,他们绝不会领旨的。” 殊若缓缓起身,与涂清祀面对面站着,“哀家的话便是王法、便是天理。他们认也得认,不认……便等着人头落地。” 涂清祀忍不住蹙眉,“母后……你这又是何必。后宫干政已是不妥,你又一再一意孤行,导致民心向背公卿不满。如此下去……你……” 殊若扬起眉梢,轻笑,“皇上如此关心哀家,哀家可真是欣慰呢。” 涂清祀心里说不出的疲惫,深深叹了口气,“母后,朕与你……非要走到那一步么?” 殊若将懿旨塞入涂清祀手中,眸色很淡,“这话,不若几十年后,你到下面去问问你的好父皇吧。” 涂清祀心中一痛。 是的,他有的矛盾,太后也有。 不是没有感情。 而是在此之前,他们还有仇恨。 就算没有…… 就算没有,她也是他的母后。 只是母后。 不然……还能是什么呢? 第19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朝,太后的一张旨意下去,朝堂都给吵翻天了。 商家老爷本来多么稳到的一个人,当下整张脸都刷白了。 虽然太后的意思是青梅竹马结婚很正常。 但是这里是朝堂啊! 联姻什么的绝壁政治成分远超爱情! 谁会信太后只想成人之美? 谁信! 想也知道,在古代,女人的身份本就比男人低,商素节嫁到夏家,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商家老爷旨都没接就给太后跪下了。 “太后娘娘!请您收回成命!” 殊若眼眸微抬,“商御史这是怎么了?哀家好心成全那对小情人,你有什么不满么?” 商家老爷结结实实给殊若磕了三个响头,“启禀太后!小女对夏公子绝非男女之情!小女……小女从小便仰慕皇上。要说青梅竹马……微臣斗胆,小女心中的良人只有皇上一个啊!” 这跟商素节无关。 商老爷一心为君,女儿能嫁给皇上当然是无上殊荣。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上不要她,也绝对不能嫁给姓夏的! 殊若以袖掩唇,轻轻笑了一声,眼眸一瞥,似笑非笑的望着皇帝,“皇上,你要和夏家抢人么?若皇上一句话,明儿个,哀家就叫素节进宫伴驾。” 呃…… 殊若这话完全是在挑拨离间好嘛! 什么叫和夏家抢人! 涂清祀的眉心不自觉隆起,“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也不可不顾那两位的意思。” 殊若微微拂袖,“皇上说的话便是圣旨。岂容他人议论?能够得皇上垂青,便是商素节前世修来的福分。只要皇上一句话。” 简直就跟催命符似的。 她好像在对涂清祀说,来吧,说出来吧,说出来,她就是你的了。 偏偏这时候,商家老爷还用近乎于哀求的眼神瞅着涂清祀。 涂清祀陷入了两难之地。 他甚至在想,什么叫皇上一句话?在这朝堂上有发言权的,不是只有太后一个人么? 对,没错,就是这样。 殊若敛下眼眸,“既然如此,哀家便做了这个主,选个良辰吉日,将商素节迎入夏家。” 商老爷又重重叩了几个头,“太后不可!微臣恳请太后收回成命!微臣求太后了!”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勾唇笑了,“商御史抗旨不遵、欺君罔上,商女素节胆大妄为、窥伺圣上。按律……当诛九族吧?” 商老爷不动了,完全僵住了。 暴君。 竟残忍至此! 只不过赐个婚就能上升到诛九族的地步! 这是哪门子的王法! 涂清祀眉头一跳,慌乱间竟伸手按住殊若的手背,“慢着!朕娶!朕决定娶商素节!” 殊若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转了一圈,然后望向涂清祀,“皇上,此话当真?” 涂清祀心中郁结之气凝聚,强迫自己点头,“当真。” 殊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涂清祀的手背,“真是哀家的好皇儿。” 涂清祀也想通了,闹了半天,太后的意思还是想把商素节送到他身边。 为什么? 难道太后不知道,商家本就是忠于君而不是忠于太后。 若是商素节成为皇妃、甚至皇后,将来再生下龙子,对太后、对夏家的威胁……她难道当真不知?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 最好把他们摔在一根绳子上,便可以轻而易举一网打尽? 太后到底什么心思。 他在这人身边那么多年,依旧一丝半点都无法看透。 总之,这下子,商家安心了,夏家不开心了。 而当事人……恐怕没有一个高兴的。 殊若给过他们选择。 夏末阳的确和商素节有了情意,一纸婚约下去,若双方都没有人反对,他们会过的很好。 同样的,涂清祀和商素节之间也就断了。 事情本来可以很简单。 也的确很简单。 偏偏,这些人总是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阴谋化。 不过,殊若早就知道会这样。 是他们自己要给自己挖陷阱,就不要怪她在陷阱里多放些机关了。 商素节是以贵妃的身份进宫的。 殊若笑了。 按照原来的发展,就算涂清祀不爱商素节,她初进宫也是皇后。 如今,为何变了呢? 那个位置,为什么要一直空置着? 是为了给谁……留着的呢? 饶是如此,商素节的封妃大典依旧很隆重,足以见得皇上对商家的重视。 同时,也是给夏家重重打脸。 你看,皇家人多悲哀啊,娶个老婆都要做戏。 婚礼结束了,该做什么呢? 对,洞房。 烛火昏黄的寝宫里,商素节坐在龙床上,涂清祀坐在桌旁,两人相对无语。 商素节扯了扯自己头上的珠帘,垂着头,“皇上,你为什么要娶我啊?” 涂清祀笑了笑,笑中带苦,“不娶你,你便要死了。” 商素节一愣,抬头,“怎么会?太后她老人家……一向很疼我的。” 涂清祀摇了摇头,“因为她是太后。她可以把一个人碰到天上,也可以把一个人踩进泥里。你若是顺她的意,她便会对你好。你若是拂了她的意,下一刻便是你的死期。” 商素节眼巴巴的瞅着他,“可是,皇上你并不喜欢我啊。” 涂清祀转头看她。 活泼开朗的小女孩,长相气质都是上乘。 作为妻子也许还不够贤淑,但她的确很讨人喜欢。 然而,面对这张艳如桃李的脸,涂清祀脑中浮现的只有那惊鸿一瞥。 皙白的肌肤,眉眼如画,似高山上初融的冰雪,美得叫人目眩。 完全与眼前人相反。 她那么冷淡,叫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捂暖。 不,捂不暖的。 尤其是面对他。 商素节见场面有些尴尬,摘下凤冠,走到皇帝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我们……该就寝了。” 涂清祀说不清此时此刻是社么滋味。 洞房花烛夜,本是如此美好的词汇。 但是,为何他的心里,那么苦,那么痛。 握住少女的手,涂清祀直视她的眼眸,“素节,你当真想要嫁给朕么?” 商素节眨了眨眼,“我很喜欢皇上。而且父亲说,嫁给皇上是最好的归宿。可是……可是一想到末阳哥哥,我心里头……便觉得难受。” 涂清祀无奈的笑了笑,“是,若那天你父亲接了那道旨意,此刻,你就当是和夏末阳琴瑟和鸣洞房花烛。可是,你父亲偏偏不能接这旨意,更是不想接这旨意。” 商素节眼眶微红,抿了抿唇,“皇上,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涂清祀瞅着她,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他温柔的笑了笑,“你若是累了,便去睡吧。” 商素节有些无措的盯了他半晌,随后点点头,“好。皇上你也早点睡。” 涂清祀望着女孩的身影,不免叹息。 商素节真的被太后养坏了。 养的无忧无虑,不谙世事,不知愁滋味。 而在这样的夜晚,他……如何睡得着? 褪去喜服,换上便衣,涂清祀屏退宫人,独自走出寝宫。 身不由己。 被太后压制七年。 七情六欲都不能随心。 但是,扪心自问,他真的不能违抗么? 抄夏家,杀太后……当真有那么难? 夏丞相早就老了,要逼他辞官,甚至暗杀他,都不是不可能。 为什么……迟迟不去做呢? 涂清祀脑中浮现出一张斑点覆盖的脸,随后那张脸被清水芙蓉貌所替换。 最后,他心心念念的,是一双眼。 冷漠的,平静的,永远不会有波动的眼。 若是那双眼里点缀上笑意,那该是……多么绝世惊艳。 走着走着,身旁的景物让涂清祀心中一惊。 这里是……太后的寝宫。 太后喜欢梨花,衣物上多数都会绘上梨花。 连花园里也栽满了梨树。 簇簇团团的白,包裹着……那个冰雪雕塑的人儿。 这么晚了,太后在园子里做什么? 殊若在拾花瓣,用以泡茶。 其他事物她可以不管不顾,但是烹茶,任何一道工序都必须亲自动手。 单薄的身影在园中走动,看起来竟比花瓣还要轻巧。 简直像个梦境。 涂清祀站在园子入口,一双眼眨都不眨的盯着那个人。 他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眼神是如何的专注……和痴迷。 殊若没有戴面纱。 她眉眼温柔,温柔的不可思议,嘴角带笑,笑中含情。 她在想谁? 涂清祀心中感受到一丝丝甜意之外,还有一丝丝刺痛。 她在想谁? 在想着谁? 竟会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怒火。 或者说……妒火。 涂清祀心烦意乱,一抬眸,与一双冰冷的眼直直相对。 他不由心头狂跳,慌乱的倒退几步。 殊若戴上面纱,走到皇帝面前,“皇上,这么晚了,不去陪新婚的小妻子,到哀家这来做什么?” 涂清祀不能直视她的脸,更不能直视她的眼。 “朕……朕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殊若勾了勾嘴角,“抱着柔软的小身子,怎会睡不着?皇上如此不解风情,小心你的妻子闹脾气。” 怒火。 涂清祀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他不想,不想从这个女人口中听到关于别人的话题! 殊若哪里那么容易放过他,笑意加深,“更何况,天色已晚,皇上竟连个侍卫都不带。万一……遇上什么歹人,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呢?” 好像这个太后,一直都希望他出点事? 甫一抬头,少年的咽喉便被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扣住。 无论他如何挣扎,这只手都分毫不动。 涂清祀心中惊骇,竟然不知太后是会武的! 殊若的脸缓缓凑近,那双清澈如水镜般的眼倒映着少年故作镇定的脸庞。 “皇上,你太没有戒心了。很容易叫人有机可乘的。在没有皇嗣出生的情况下,皇上……你可是连死……都死不起啊。” 清幽的女子馨香窜入少年的鼻息。 在他恍惚间,命脉已被放开,而那个女子,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涂清祀摸着自己的脖子,苦笑。 他真的是……太天真了。 还以为,这个女子对他……是有情义的。 原来,他只不过是她手中一颗,还不能丢弃的棋子。 如此而已。 第20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隔天,殊若便召了夏末阳进宫。 太狠了。 因为新册立的贵妃需要来向太后请安啊! 商素节坐在殊若身边,抬头便看到了身姿挺拔的夏末阳。 四目相对,谁都说不出话来。 殊若微微一勾嘴角,端起茶杯,拂了拂盖子,轻轻呷上一口。 夏末阳片刻即回神,大步向前,单膝跪地,“微臣参见太后。” 殊若清冷的眸子扫过他,“起身吧。” “谢太后。” 夏末阳行礼之后,直挺挺站在太后面前,低眉顺首,再不看商素节一眼。 “素节。”殊若淡淡开口。 商素节浑身一个激灵,“太后有何吩咐?” “想来昨夜你辛苦了。不必在哀家面前伺候,回宫休息去吧。”殊若若无其事的在两个人的伤口上撒盐。 真是特别特别残酷。 商素节脸色一白,不自觉去看夏末阳。 少年僵立着身子站在那里,双手握拳,关节都泛白了。 可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商素节更是不可能当着太后的面与那人说,她和皇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样细细一想……便不由的,恨起了身边坐着的这位位高权重的太后娘娘。 殊若眼眸微眯,疏疏懒懒的笑了,“怎么?贵妃在看什么?是否觉着眼前这个人,比皇上还要好看几分?” 此话一出,商素节和夏末□□是浑身一震,连忙给她跪下。 殊若拂袖,“退下。” 商素节咬了咬唇,“遵旨。” 商素节离开之后,夏末阳依旧跪在那里。 殊若就像看不到这个人似的,品茶的姿态慵懒而优雅。 从血缘上来说,太后是夏末阳的亲姑姑。 可是,夏芙蕖向来深居简出,几乎没见过这个侄子。 更别说是夏芙蕖进宫之后,更更别说殊若穿来了这里。 故而,对夏末阳来说,眼前这个,只是太后。 令人敬畏的可怕的掌权者。 喀拉一声。 只那么细微的声响,便叫夏末阳心中一颤。 殊若放下茶杯之后,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夏末阳,你可是在怨恨哀家?” 夏末阳将头垂的更低,“微臣不敢!” “不敢?那还是怨了?” 夏末阳抿了抿唇,“贵妃与皇上乃天作之合,微臣是真心祝福他们。” 殊若轻笑一声,“你先起来。” 夏末阳重重叹出一口气,挺起的身姿却似有千斤重,仿佛下一刻便会弯了腰。 “你以为哀家是老糊涂?你和素节之间是什么关系,哀家会不知道?” 夏末阳似乎又想跪下,殊若眉梢一扬。 “给哀家站直了。” 堂堂七尺男儿,自小随父亲上战场历练的七尺男儿。 在殊若面前,竟是完全抬不起头来。 气场问题是个好问题。 嗯。 “夏末阳,哀家问你,若哀家当真给你们赐婚,结局会如何?” 夏末阳眉心一跳。 结局? 夏家绝不会给商素节好脸色看。 他护不住她。 当然,其实这一点殊若能完美解决。 不过他们既然喜欢迂回,那她便也跟着迂回。 “哀家倒是有法子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你可知道,商素节依旧是稚子之心,根本不懂与你之间的情意。” 夏末阳与商素节一同长大,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原本打算慢慢来,慢慢劝服父亲和爷爷。 可是如今…… “哀家只同你一个人说。素节这丫头哀家甚是喜欢,所以便借着贵妃的名义养在宫里。如此一来,夏家不会动她,商家也鸣金收兵。你们要做的,便是等,等一个时机。” 夏末阳震惊万分的抬头,不解的看着太后,“太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 殊若一手支着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因为哀家这个太后,就合该万人唾骂、遗臭万年啊。难不成,你还指望哀家做好事成全你们么?” 夏末阳垂首思索片刻,更是不能理解,“为何……为何太后要让世人以为,您……” 殊若懒懒的觑他一眼,“因为,夏太后与涂家皇帝,这世上……只能留一个。” 夏末阳身子一晃,支撑不住倒退一步。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有些事,必须有一个人知道。 这样,才能在最后,为她扳回一局,力挽狂澜。 当到了那时,被活生生抢去心爱女子的男人,竟为这个仇人说话。 那么,他话中的分量,明眼人便就理得清了。 殊若眼眸一转,微微笑了,“当然,夏家毕竟是哀家的娘家,不管怎么样,都会保你们平安。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只夏太后一人……足以。” 夏末阳心中的惊骇之情溢于言表,根本不知道该用何面目去面对眼前这个人。 世人……皆只看表面。 却不知道,有时候,眼见的,也未必是实。 殊若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方才哀家什么都未与你说,记住了么?” 夏末阳不免叹息,又深感敬佩,“太后圣明。” 殊若噗嗤一笑,“这么些年来,你还是头一个这样说哀家的。好孩子,回去吧。建功立业去吧。” 夏末阳眉头一蹙,告退之后,又忍不住回头探去。 只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一身浮华,尊贵如斯。 但她的眼中……满满都是沧桑。 夏末阳心里不禁涌上了浓浓的悲凉。 为何,这个人要以一己之力去承担如此重的责任呢? 为了什么? 或者说…… 为了谁? 一颗棋子埋好了,殊若准备去膈应膈应另外两个人。 涂清祀的骨子里还尊崇着什么祖宗规矩,认为他们是“母子”,不能逾矩。 再加上什么政敌什么世仇。 一直不肯突破那层心防,迈出那一步。 殊不知,若他开口了,殊若便会应他,甚至帮他扫清一切障碍。 正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怪她咯? 御花园,被太后狠狠伤过一把的商素节坐在凉亭里,涂清祀站在她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背。 完全是哄孩子的架势。 这小皇帝莫不是当真把商素节当女儿养了? 殊若拂了拂袖,一步一踏朝两人走去,姿态优雅疏懒之极。 反观凉亭里的两人,身上根根寒毛都竖起来了,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涂清祀的手在第一时间从商素节的背上移开。 ……等等,他心虚什么? 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是妾。 殊若在这两人面前站定,顺手捋了捋发。 “素节眼眶怎么红了?皇上,可是你欺负她了?” 眼带挪揄,似乎很是愉悦。 商素节连忙起身给殊若行礼,“太后。” 殊若看着她,蓦然一笑,“怎么还叫太后?该改了。” 涂清祀心头一跳。 商素节愣了愣,“……母后。” 殊若点点头,随意的坐在一旁,“夏末阳这孩子不错,哀家准备给他个爵位。皇上以为如何?” 当着商素节的面说这些,意欲何在? 涂清祀瞟了商素节一眼,“母后以为,他适合什么爵位?” 殊若微微勾起嘴角,“他父亲尚在西北征战。哀家觉得……该换个副将了。” 商素节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把夏末阳调到西北去,也就意味着,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相见了。 但是就皇上来看,这是在助长夏家的势力。 不过,横竖都是太后做主。 她根本不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 涂清祀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此事便由太后做主吧。” 殊若斜眼看他,“这些都是小事。哀家这里可还有一件大事。” 涂清祀眉头一蹙,有了不好的预感。 殊若展颜一笑,“传宗接代乃是古往今来的头等大事,更何况是皇族。如今虽没有皇后,但是贵妃既已进宫,而皇上岁数也不小了。哀家……也想早早抱孙子了。” 商素节几乎要把衣边都给绞破了,“母后……素节、素节还小。” 殊若眉梢一扬,眼眸一冷,“贵妃可是不愿替皇上繁衍子嗣?那么哀家要问问你了,你不想给皇上生,那是想给谁生呢?” 啪的一下,商素节吓得双膝坠地,疼的眼泪都涌出来了。 “母后……母后……素节不是这个意思!素节真的还小……如何能成为别人的母亲。” 涂清祀心生烦躁,不去看殊若,径自将商素节扶起。 “母后,素节的确还小。子嗣之事,儿臣不急,母后又在急什么?难道是盼着儿臣出什么意外,好有个现成的传位者?” 殊若默了默,一双眼定留在涂清祀脸上,清清冷冷平平淡淡。 “涂清祀,你可是在为这个女人……顶撞哀家?” 涂清祀一怔,“母后,儿臣绝无此意。” 殊若敛眸,不知为何,轻轻笑了一声。 “罢了。儿子养大了……总会是别人的。” 涂清祀心中一痛,望着殊若的眼神带着哀愁。 “哀家这个太后……看来还真是碍你的眼呢。不过,哀家还真是做了一件好事,给皇上娶了一个好媳妇。这般护着……真叫人羡慕。” 涂清祀的心更是纠痛难忍。 然而,在这个时刻,他又能说什么呢? 殊若抬眸望了涂清祀一眼。 与过去任何时候都不同的眼神。 那双眼里。 什么都没有了。 无爱。 亦无恨。 就像看一个。 全然无关的人。 从此,与君陌路。 第21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夏末阳终究还是走了。 商素节也是一天比一天沉默。 太后和皇帝的关系……像是从来都没有关系一般。 无论朝堂还是后宫,气氛都十分不对,只要太后和皇上经过的地方,便是一片低气压。 啊,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低气压是什么。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见着那两位就绕道走! 如此剑拔弩张,就如同绷紧的弦。 稍有不慎。 啪—— 便会断了。 是,这根弦,将由殊若亲手崩断它。 涂清祀和商素节从来不同床。 那怎么成? 若是不同床,哪里来的……孩子呢? 若是没有孩子,夏芙蕖的愿望又如何为她实现呢? 而且,若是没有这样的□□,皇上……又怎么能狠心……杀了她呢? 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同床。 那么,特殊情况下呢? 比如说,酒后…… 涂清祀不好酒,商素节更是滴酒不沾。 但有些场合,他们不想喝,也必须得喝。 大国必有附属国,必有朝贡,那么,就必有国宴。 外国使节敬的酒,不喝,是想挑起战争么? 不巧,快到丰收月了。 今年的国宴,殊若可是期待得很呢。 往年,周边小国来访都会提到一件事。 没错,就是和亲。 涂清祀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拿来和亲的亲戚了。 那些国家便把主意直接打到小皇帝头上。 今天与以往不同。 过去,他们的要求是嫁个公主过来做贵妃。 可是,贵妃的位置被占了,怎么办呢? 那些人的一双双狼眼,自然就落在了皇后的宝座上。 酒过三巡,寒暄话都说完了,便要开始说正事了。 殊若稳稳坐着太后的位置,冷眼看底下人自导自演。 一般的小国还真不好意思提这种事。 倒是有个附属国,连公主都带来了,想做什么,一看便知。 “皇上,这是我国最美丽的明珠公主。她自幼便听说皇上的英雄事迹,很是仰慕皇上。” 噗—— 英雄事迹? 被太后压着打? 上头小皇帝的脸色有些怪异,下头朝臣的脸色更加怪异。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怎么好把这些“家丑”表露出来呢? 明珠的确是个很美丽的姑娘,皮肤都泛着珍珠粉的光泽,举止爽朗但不轻浮。 殊若望着她,不由的点了点头。 这姑娘的确不错。 可惜,涂清祀只能属于夏芙蕖。 殊若这般打算,但是旁人见她点头,可就不知是怎么个想法了。 使节脸上顿时都发了光。 他虽然口中赞扬皇帝,其实他们心里面都很清楚,这个国家做主的是这位太后。 “皇上,太后,听闻贵国如今后位空缺,不知我国明珠公主,是不是能入了皇上和太后的眼。” 话是这样说,但使节的眼自始至终都是望着太后说话的。 涂清祀早已习惯了,便不发表什么意见。 殊若抿了抿唇,缓缓笑了。 “使节认为……这位公主,是不是能入哀家的眼呢?” 使节的脸色一变。 这种踢皮球的做法,其实明眼人就该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明珠公主眨了眨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殊若,“明珠知道太后。太后巾帼不让须眉,将朝上朝下管理的井井有条。明珠以后也要成为像太后这样的人!” 她倒是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殊若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拂开茶盖,轻轻吹了吹,抿上一口。 恐怕只有涂清祀知道,她的这种行为,说明她不开心了,说明她要欺负人了。 殊若放下茶杯,清清冷冷的眼望着明珠,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原本信心满满的明珠被看得心里发虚,一阵一阵寒气从背脊窜起。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笑了,“像哀家?夫君早死,一无所出?还是说……垂帘听政,手握重权?不管是哪一项,明珠公主,你想嫁给皇上,莫不是时刻图着他死?好吞了这大好河山?” 明珠一下子就给吓蒙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从小就被灌输她以后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何见过这种阵仗! 使节连忙挡在公主面前,朝殊若下跪行礼,“请太后赎罪。明珠公主实在是太过敬重太后,才会失了分寸。” 殊若轻笑,“那么,明珠公主年幼不懂事,哀家能理解。但是,小女孩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你觉得,你们这公主……符合母仪天下的标准么?” 周边传出各种窃笑暗语声,使节和明珠皆是窘迫的脸色发青。 “太后何出此言!明珠公主聪慧过人才貌双全,虽说对贵国的礼仪风俗多有不懂,但只要假以时日,她必定能成为一位举世无双的皇后!” 啪。 殊若手中的茶杯微斜,杯中茶水尽数泼在地上。 然后,她泰然自若的放下杯子,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的把每根指头都擦拭干净。 优雅自然的做完这些,这才将视线施舍给跪在眼前的人。 “那,就把你家这‘聪慧过人才貌双全’的公主调|教好了再来。” …… 使节:谁都不要拦着我!我要上去跟这个女人拼命! 其他人:你去啊。→_→ 使节:…… 明珠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早就听说这个太后□□,为人冷酷无情的要命。 如今一见…… 妈蛋传闻真是太含蓄了! 使节站起身,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目光炯炯的瞪着殊若,“太后千岁,你这样侮辱我国公主,就不怕挑起两国战争?” 殊若抚过袖口,眉眼微抬,“弹丸之地,何以为惧?你们佣兵尽数不超过十万。人口总数也不会超过五十万。想我泱泱大国,哪怕每个百姓吐口唾沫,都能把你们国家给淹了。怎么?使节想要证明哀家这话?哀家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使节气的浑身发抖,脸色从青到白到黑,色彩特别丰富。 “就算如太后所言。但,倘若我国奋起反抗,抱着同归于尽之心,贵国想必也讨不了好!” 殊若以袖掩唇,冷冷的讥笑一声,“同归于尽?你们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资格?” 使节还想说什么,殊若突然起身,重重一挥袖,“来人,此人出言不逊,意图妨碍两国交好,狼子之心昭然若揭,还不速速拿下!” …… 众人:啥? 等等等等! 太后你在说啥? 你这么明晃晃的颠倒黑白真的大丈夫么! 当然大丈夫! 没看咱的侍卫们特别迅猛的从角落里窜出来,往使节嘴里塞了一团布,就把人给拖走了。 真是……不像军队像强盗啊! 明珠公主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好像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殊若嫌她吵闹,眉头都不自觉的隆起,“明珠公主想必不知此人的险恶用心。此番受了惊吓,哀家也不放心贸贸然让公主一个人回国。不如,就此在我国住下,等哀家‘通知’你的父皇,叫他派人来接你,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明珠拼命摇头,“我……” 殊若双眸一冷,“来人!扶明珠公主下去!” …… 这活生生的绑架就在眼前。 可是…… 谁敢多说一个字? 他国使节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珠公主怎么了? 她不是自愿待在这里的么? 她这是想要跟皇帝培养感情呢! 他们都“懂”的! 殊若又像没事人似的坐下了。 手一抬,一旁的乐官很有颜色的开始奏乐,然后歌舞依旧。 殊若眼眸一瞥,借着乐曲掩藏说话的音量,只让小皇帝听到。 “皇上,哀家觉着,你既然已有了心爱的贵妃。恐怕,别的莺莺燕燕是入不了你的眼了。不知……哀家做的可对?若是扫了皇上猎艳之兴,这便是哀家的不是了。” 小皇帝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是不想说。 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他如何能说?他又能对谁说? 心情不好,便多喝了几杯。 只能借由不断灼烧的腹腔来掩盖阵阵刺痛的心脏。 太后。 她偏偏是太后! 殊若收回视线,淡淡笑了。 好戏,还在后头。 宴席散去。 涂清祀有些头重脚轻。 商素节过去喝酒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并不知自己的酒量。 但是,喝一小杯就醉了,酒量当真如此之差? 回宫途中,殊若笑意晏晏的吩咐宫人将商素节送进皇帝寝宫。 宫人们平时都感受到皇上对贵妃的宠爱,所以并没有觉得太后这个命令有什么问题。 夜深了。 殊若站在院中,望着头顶明月。 “相信哀家。定叫你们的结局美满。” 秋风扫过,院中一片清冷。 不知,她这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又不知,风声中和着谁的应答声。 第二天,女子的尖叫声破空而出,将整座宫殿自沉睡中惊醒。 若只是同睡一张床上,我们可以说是酒后昏睡。 若衣衫不整同睡一张床上,我们可以说是耍完酒疯后昏睡。 但……若两人皆不着衣物,女子身上又有暧昧痕迹,床上亦有点点血花。 最重要的是,商素节很清楚,自己身上不同部位传来的疼痛。 某个地方,尤其明显。 更何况,他们都是有记忆的。 根本不是人事不知的状态。 涂清祀摁着自己的额头,胸口郁结着一股怒气。 第一,他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人。 第二,商素节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宫里。 结论,有人陷害他们。 在这个后宫中,能这么做的,还有谁? 夏!芙!蕖! 果真是……好太后!好母后! 但是皇帝心里还是有疑问。 他对其他宫妃用过一种药,太后给他的药,能使人产生与人欢好的幻觉。 太后告诉他,产生幻觉的对象是“心中所想之人”。 什么叫心中所想之人? 文字游戏,一向是高等骗局中最常用的方式。 殊若不会告诉他。 所谓的“心中所想之人”,并非“心中所想希望与她发生关系之人”。 而是,“心中所想以为会和她发生关系之人”。 对涂清祀来说,就算轮了整个后宫,他也不可能去想,自己会和太后发生什么。 他根本不敢想。 所以,若是涂清祀误解了殊若的意思。 那么,他便会认为,如果是幻觉,看到的人就应该是夏芙蕖,而不是商素节。 但事实上,他看到的是商素节。 这是不是证明,昨夜的一切,并不是梦? 涂清祀掩面,不由笑了出来,笑声凄凉,声声啼血。 “夏……芙……蕖……我们,走着瞧。” 远在数里之外的殊若笑了。 “好,涂清祀,我等着。” 第22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一连几个月,涂清祀一边争分夺秒的准备对付太后,一边还在纠结他和商素节到底做了没有。 不用想了。 商素节怀孕了。 这惊喜,无论对孩子他爹还是孩子他妈来说,都是惊大于喜! 商素节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哭了三天三夜。 再踏出宫门时,整个人都变了。 她想明白了。 她早就该想明白的。 既然她已经是贵妃,就是皇帝的女人,到死都要陪在皇帝身边的。 至于情感。 那是什么?在皇权争斗中,会有这种东西插足的余地么? 她喜爱的末阳哥哥,是太后家的人。 她喜爱的末阳哥哥,是她的敌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早已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护的小女孩了。 现在,她是另一个生命的母亲。 她不会再……愚蠢下去了。 涂清祀也觉得自己不该再犹豫了。 也许,等皇子出生之时,就是太后手刃他之日。 他有时会唾弃自己的软弱,不到最后一刻,他根本不相信太后真的会杀他。 乖乖等死? 他愿意么? 他为什么……会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而死呢? 她压制他整整七年,逼他娶妻生子,最后还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怎么可以……再心软呢。 而且,他的妻子……都怀孕了啊。 还能……期盼些什么呢? 不,真是糊涂了,他本就,没什么可以期盼的。 胆小鬼,若是他真的想了,真的做了,那么此刻他恐怕早已抱得美人归。 为何,生在帝王将相之家,总是因为顾虑太多,弄得自己患得患失。 商素节和涂清祀商议过他们的未来。 商素节怀孕期间绝不外出走动,外头的一切都交由皇帝来处理。 处理? 处理太后? 他们要处理的太后,正堂而皇之的去看望自己怀了孕的儿媳妇。 商素节听到太后驾到,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意识两只手都覆在肚子上,生怕那女人对她的孩子做什么。 殊若踱步进宫,见着她的动作,不禁莞尔。 “果然,女子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整个人都会不同。素节长大了。哀家很高兴。” 商素节不禁后退几步,“参见母后,母后请坐。” 殊若自然不客气的坐下,见商素节还直愣愣的站在一旁,便要去拉她的手。 商素节的反应极大,拍开那只手,一下子跑到殊若的对立面。 殊若眼眸微眯,“贵妃这是何意?” 商素节脸色惨白,慢慢跪下,“母后赎罪。许是有了孩子,臣妾总是心中惶恐、坐立不安。” 殊若抿唇一笑,“贵妃这话,少说了几个字吧?” 商素节心一跳,不敢抬头,“母后在说什么,臣妾不懂。” 殊若清清冷冷的看着她,“你是每每想到哀家,便会心中惶恐、坐立不安吧。” 商素节咬了咬唇,“母后,臣妾绝没有这样想过!” 殊若挥了挥手,“起身吧。你这孩子是哀家一直盼着的,又怎会让你有闪失。说你长大了,怎还是和过去一般……无知呢。” 商素节握了握拳,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母后说的是。” “商素节,哀家想问问你,你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丈夫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商素节差点又给她跪下。 这种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回太后,臣妾……臣妾最重要的便是皇上。” 殊若眼眸微抬,似笑非笑,“哦?做妃子的呢,自然是皇上重要。可,若是皇上倒台了……有没有皇子,便是重中之重了。” 商素节双腿一软,重新趴在殊若面前,“皇上怎会……请母后慎言!” 殊若轻抚袖口,眉眼柔和,“皇上不会,那……谁会呢?” 商素节指尖微微颤抖,忍不住将双手拢进袖中,紧紧抓住,“臣妾不懂。” 殊若嘴角一扬,“不懂?不懂也好。你只需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要好好的,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之后……他就是皇帝了。” 商素节呼吸顿时就停了。 太后这是在告诉她,只要皇子生下来,皇上就会死么?! 可是,万一,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呢? 没有万一。 其中的猫腻,商素节可能不是很懂,但涂清祀很清楚。 若只是要一个傀儡皇帝,那么,若不是涂清祀的孩子,更好。 只要是贵妃生下来的,世人以为的皇上的皇子,便够了。 是,狸猫换太子。 只不过,如果是女孩,这母女两的性命…… 有些话,殊若不能说的太明白。 “还有好几个月呢,贵妃要好好想想。到底是丈夫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或者说,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旁人的性命重要。对了,末阳那小子……很惦记你呢。” 商素节浑身剧震。 威逼?利诱? 怎么办? 怎么办?! 若皇上垮台,她生的又是男孩,那么她就是太后,夏家不倒,她和夏末阳便还有机会。 若太后垮台,夏家会被抄家,夏末阳会死,她将永远都是涂清祀的妻子。 但是,其中有个万一,她生的如果是女孩,恐怕她会跟着一起死。 除非她投靠太后。 可是,太后逼她至此,她与涂清祀青梅竹马,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叛变? 其实,商素节之所以如此犹豫,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夏末阳。 殊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变脸,“哀家还想问你最后一句。” 她微笑着,使人如沐春风。 “是丈夫重要,还是……爱人重要。” 殊若为什么要去逼商素节? 她逼的并不是商素节,而是夏末阳。 夏家几十万兵马根本不在西北。 涂清祀很晚才得到这个消息。 夏家两父子带着兵马在都城外已经驻守几个月了! 而且他们兵分几路,将整个皇城都围了起来。 身为皇帝的他竟然完全!丝毫!不知情! 好你个夏太后! 若要太后垮台,直接杀了她已经无用。 皇城中所有军队加起来堪堪不到十万。 必须突破夏家军才可保住皇位。 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但是,殊若知道,涂清祀也知道,夏末阳有个致命弱点。 商素节。 涂清祀给了商素节承诺,只要夏末阳投诚,夏家便不会被牵连。 能够皆大欢喜,自然是最好的。 在商素节心中,就算是改朝换代,也不应该以鲜血为代价。 哪怕是那一位太后,也未必非死不可。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冷到每个人的心坎里去了。 白皑皑的雪缓缓飘落,落在女子比雪还白的肌肤上。 她笑了笑,“还真是个好兆头。” 瑞雪兆丰年,古人就信这个。 只不过,今年的瑞雪,是雪,还是……血? 夏太后一人之血,换得天下太平。 划算。 殊若已知道涂清祀的所有打算,早就遣散了宫中所有的宫人。 然后就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 “太后娘娘。” 殊若回头,看向那位少年将军,“准备好了么?” 夏末阳哽咽了喉头,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那个字。 殊若浅笑,“别这样。一将功成万骨枯。你见惯了生死,又何必执着呢?” 夏末阳摇了摇头,“这对您不公平。” 殊若又笑了,“世间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取舍。在你心中,商素节是一切。就像我心中……你父亲那里怎么样了?” “微臣已经劝住父亲,让他保持中立。只是爷爷那里……” “这么大岁数,还巴着权利做什么呢?他已然位极人臣,子孙皆是英雄豪杰,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既然劝不住,便让他去,早晚会明白的。” 殊若摆了摆手,朝院子外走去。 “太后!您……当真要这么做?” 夏末阳此刻,恐怕纠结程度不下于那个小皇帝。 他知道一切,还要亲手将这个无辜的女子送上断头台。 况且,她还是他的亲姑姑。 “我要谢谢你,有这个心来送我最后一程。涂家和夏家的恩怨总该有个了解。只有一人性命结束这场悲剧,岂非最好的结局?” “若是皇上知道实情,他绝不会看着太后自寻死路的!” 殊若瞅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你不懂。这些年,你看看我都做了什么。就算他知道,天下人知道么?天下人信么?他要做一位真正的明君,就必须杀了我。” 所以,涂清祀,对你来说,是皇位重要,还是爱人重要? 夜半,云层很厚,遮住了月亮。 宫里很静,很暗,很冷。 涂清祀站在寝宫里,望着窗外的月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是皇帝。 他是她的儿子。 殊若有句话说对了,不是涂清祀非要她死,而是祖宗家法、朝廷律例摆在那里。 她做的事,死多少次都不够死的。 他是皇帝。 但是,要做明君,还是昏君,今晚就会有定论。 “皇上好雅兴。” 涂清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母后不也是?” 殊若走到涂清祀身边,抬头凝视这位少年帝王。 他真的很能忍。 伸手拂了拂他的发。 这是时隔七年,他们难得的亲昵。 涂清祀在动摇。 “皇上,再过半月,皇子就要出世了。” 涂清祀的心刹那间冻结。 “母后还真是关心这个孩子。” 殊若垂下头,意味不明的笑了,“这个孩子必须活着。商素节也必须活着。商素节的孩子,一定要成为皇长子。” 这是夏芙蕖的愿望。 涂清祀被气得连连苦笑,“在母后心里,儿臣算什么?你可曾真正的关心过儿臣?” 殊若眨了眨眼,轻轻抚过少年的眉、少年的眼、少年的唇,最后落在……少年的咽喉。 “哀家自然是关心你的。不然,又怎会替你把持朝政七年呢?哀家如此关心朝堂后宫,都是为了你啊。皇上,你如此辜负哀家一片心意,哀家……好生难过呢。” 手指微微用力,殊若的眼眸依旧沉静如水,不带半点杀意。 涂清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满满都是悲哀。 “所以,太后想要换个皇帝扶持了么?” 殊若展颜一笑,霎时间,千树万树梨花开。 “你……说对了。” 下一刻,从寝宫门口涌进一批御林军,带头的便是夏末阳。 两把长剑架在殊若脖子上,她脸色丝毫不变。 涂清祀握住殊若的手,慢慢攥紧,“太后,你输了。” 殊若松开手,扯下脸上面纱。 清丽无垢的容颜上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 “是么?我输了。” 再见这张脸,涂清祀止不住心中的悸动。 可是、可是这张脸的主人……要置他于死地。 “来人!将太后压入天牢!……等朕亲自审问!” 殊若又笑了。 亲自审问? 不,他不敢的。 他根本不敢见她。 你看,在她被押走的途中,那个少年始终立在窗旁,头都不敢回一下。 他怕自己心软。 他怕自己舍不得。 夏末阳站在寝宫门口,看了看被押走的殊若,又看了看涂清祀,欲言又止。 在这个时候,其实,只要他开口,只要他说一句话。 他不相信眼前的帝王会如此狠心,狠心处死一个一心为他的女子。 可是他答应了太后,什么都不说。 临走时,那个女子问他。 “国家重要,还是……我一个小女子重要?” 第23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夏太后倒了。 小皇帝赢了。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虽说可能是皇帝懂的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蓄养势力。 可是,谁不知道太后的手段? 说倒就倒,一点预兆都没有。 怎么可能? 是啊,若不是她有心想死,怎么可能让他们得手? 关押太后的牢房可不像一般牢房那样污秽。 太后会不会力挽狂澜谁都不知道。 更何况,那样干净的女子,谁又舍得将世间污浊展现在她面前。 殊若坐在下人特意送进来的软床上,摩挲着自己的袖口。 她还真是……每一次穿越都要光顾一下天牢才成啊。 在这里住了几天? 三天?五天?十天? 殊若不在意这些。 外头的人急,她可一点都不急。 事情的发展都在意料之中,又有什么可急的。 其实,外头人何止是急,简直是要发疯! 本来朝堂之风一股脑倒向太后,只有以商御史为首的少部分人忠诚于皇帝。 如今连夏家都倒戈相向了,小皇帝趁机肃清朝堂可怎么办! 话说,这朝堂被殊若不知道换过多少血,有能力辅佐皇帝的她都记载成册。 至于东西,涂清祀很快就能看到了。 那些明面上的,站在议政殿里的大臣们,都只是虚晃一招的摆设罢了。 若要治罪太后,就必须有罪证,压了犯人进天牢,自然要去抄她的家底。 太后寝宫,平时可是连皇帝都不敢进的。 这算什么? 近乡情怯? 涂清祀一想到要踏入殊若的闺房,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呵,人都要被他杀了,还有什么不自在的。 涂清祀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前风光无限的太后,寝宫竟然如此素雅。 焚香、煮茶、抚琴。 只有这些。 梳妆台上,连首饰都没几件。 殊若爱玉,爱木,似乎与大自然浑然一体。 书房里,在很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些东西。 皇帝需要的东西。 龙凤玉玺,几册手稿。 涂清祀随手翻了翻手稿,便猛然一震。 不仅仅是官员名册,后宫开支,国库收益,全部应有尽有。 这是真正把整个天下都掌握在手里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败? 涂清祀尚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殊若特意做好给他的。 若是以一个一般皇帝的想法来看,这便是某人爱权势爱财富的表现。 所有事物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说明此人冷血无情,只相信自己。 不是么? 所以,殊若在赌。 赌皇帝到底相信眼睛看到的,还是相信她这个人。 可是涂清祀此刻在纠结的却是太后为何那么容易就被抓住。 那么聪明,那么强大,一只手就捏死他。 为什么会败? 难道说,就是因为太聪明,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太强大,以至于太过轻敌? 总觉得,那个女人绝不会是这样的。 跟在皇帝手下的人自然也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但是他们统一了意见,不管怎么样,太后捉到了,就一定不能留。 万一她真的有后手,也要把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但是要涂清祀下这个决定,谈何容易? 商素节一旦想起那天太后看她的表情、对她说的话,就不禁一阵寒栗。 人都是自私的,若要在自己和别人之中做选择,很少会有人犹豫。 所以商素节作为未来皇子的母亲,有这个权利去吹枕边风。 她把太后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告诉了涂清祀,对他说,太后是真的想杀他。 那么多人都在等着呢。 该查的查,该杀的杀,就只有太后没有发落了。 所有人都说,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回,便是他们的死期。 涂清祀知道,这个决定并非只关乎他一个人。 他手里攥着多少人的性命。 是啊,国家、天下、百姓……和夏太后一个人。 怎么做选择,还不够明白么? 一杯毒酒。 是最好的结局。 黑暗中,殊若微微睁开眼,望向牢门。 身怀六甲的贵妃娘娘被人簇拥着踏入这个狭小的空间。 殊若若有似无的笑了笑。 涂清祀,还是这般懦弱。 他见不得她死在他面前。 商素节见到殊若,骨子里的畏惧丝毫未减,但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惜之意。 太后,对她其实是很好的。 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殊若看着宫人端进来的酒壶,翩翩然起身,“贵妃可是来送哀家一程的?” 商素节神情莫名的看着她,“你不怕死么?” 殊若勾了勾嘴角,“人都有一死。成王败寇,既然哀家棋差一招,哀家认了。” 商素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叹息,“虽说你不是皇上的生母,但皇上一向敬重你。你又为何要为了权势,与他作对?” 殊若垂下头,抚过自己的发,“你觉得……哀家当真是为了权势?” 商素节睁大眼,“不然,你是为了什么?” 殊若抬眸,意味深长的笑了,“商素节,你当真以为,自己腹中孩童,是皇上的子嗣?” …… 另一边。 赐了毒酒下去,涂清祀却在寝宫里左右踱步。 不管是心脏还是大脑,都乱的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门口传来嘈杂声,让他气得想要摔桌子。 “何事喧哗!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微臣有要事启奏!” 夏末阳的声音从未如此高亢嘹亮。 涂清祀蹙眉,“日后再奏!” 然后只听砰砰几声,夏末阳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急冲入寝宫。 涂清祀惊讶的看着他。 夏末阳少年便十分稳重,能让他着急之事少之又少。 哪怕是战事告急,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放肆!夏卿你!” 只要他一句话,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夏末阳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太后问他,国家和一个女子,哪个重要。 夏末阳原是和皇帝一样的想法。 那么多人,和一个女人,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是他竟然忘了,现在这个国家,是由这个女人一手撑起来的。 没有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这个国家! 他们竟……反过来如此折辱于她。 若皇上真的一杯酒赐死了她,便可谓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死后必要入地狱的! 皇上欠她,夏末阳欠她,商素节欠她,整个天下都欠她! 如此恩将仇报,不怕日后遭天谴么! 夏末阳深吸一口气,单膝下跪。 “皇上,贵妃腹中孩儿,是微臣的骨肉。” …… 爱情,是底线。 殊若绝不会让不相爱的两个人被迫发生什么。 涂清祀被喂了药丢在龙床上。 而商素节便是由夏末阳带走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夏末阳随着父亲出征。 其实,正好相反。 殊若赐了夏末阳官职,然后让他去西北,把他父亲和能动用的兵马调回皇城。 对一个男人来说,责任是很重要的。 对一个皇帝来说,皇位是很重要的。 殊若同时用爱情和事业去逼迫他,碰触他的底线,逼他到绝路。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可以使出他的真心。 与所有一切相比,她到底有多重。 此刻,被告知真相的女人几乎承受不住这个消息,抱着肚子靠在墙上。 “你胡说!我明明……明明看到的是……是皇上……” 殊若理了理衣衫,神情很淡,“那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这件事,全天下就只有我和夏末阳两个人知道。如今告诉了你,是给你一条新的路走。你可以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只要他的身世不泄露,生男孩,则是未来的皇帝,哪怕生女孩……她也可以做皇帝。到时候,再杀了皇上,你和夏末阳两个人便能堂堂正正在一起了。” 商素节震惊的瞪视她,“你……你原是打算自己做女皇?……你如今这般蛊惑我,是为了让我放过你么?我不会助纣为虐的!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一旦放了你……我们还有活路么!” 殊若轻轻一笑,“让皇上知道这件事,你与夏末阳,还有活路么?” 商素节突然神经质的笑了笑,“你都要死了,谁又会知道这件事呢?” 商素节以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殊若的后招。 但是,只要她不为所动,太后便就此翻不了身! 殊若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是啊,只要这杯酒下肚,明天你就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然后,你会走我的老路么?” 商素节闭了闭眼,深呼吸几次,“不,我看到了你的结局。我不会……这个秘密,它会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殊若抚过长袖,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惊世繁华的笑容。 “这样,便好了。我可以放心把那个孩子交给你们了。” 商素节一愣,“什么?!” 殊若看着她,“你当真以为,我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权势?若是如此,只要在先皇驾崩时,把所有涂家人一一铲除便可以了。为何,我谁都没有动?” 商素节蹙眉,“你若杀了皇家人,自己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殊若斜眼瞅她,嘲讽的勾起了嘴角,“这些年,我在外的名声如何?” 商素节刚要张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更是前所未有的惊讶。 “既然我名声已是如此,为何我还要顾虑是否名正言顺?这么些年,你们皆以为我所作所为只为了自己贪图享乐。压制皇帝,宠信嫡亲。可是,夏末阳,为什么会帮着你们反我?你的父亲,又为什么会坐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七年不倒,反而能与夏丞相势均力敌?” 一群无知小儿,为何这般天真呢。 其实只要仔细一想,殊若把持朝政七年,除了触犯律例的罪臣,她唯一杀的,便只有那一位反对她改革的官员了。 他们怎么……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呢? 这些年,殊若除了巴着那个位置不放,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整个国家有了新的面貌。 况且,涂家的皇族各个好端端的,舒舒服服享着荣华富贵。 而小皇帝不也安安生生的从来没病没灾。 他们……怎么会觉得太后残暴不仁? 怎么会? …… 第24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是啊,怎么会! 当涂清祀听到夏末阳那句足以让他诛九族的坦白,脑中一热便直接冲了出去。 他是个那么聪明的人,只要稍微想想便能明白其中关节。 过去,他是站在“太后视他为仇敌”的角度上来考虑太后的想法。 得出来的结论自然大多数都是负面的。 其实任何一件事,站在不同立场,看到的东西是截然不同的。 此刻的涂清祀,一边把从认识夏芙蕖到现在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都回顾一遍,一边急冲冲往牢房赶。 如今,就连她为何会把商素节送到他床上,还急于让她怀孕都有了新的解释。 是啊,太后希望皇上早点娶妻生子,难道不正常么? 太后说她没时间了,她很急。 是的,急着去死。 涂清祀狠狠咬着牙,恨不得把那个女人摁在腿上打一顿屁股! 太后知道商素节和夏末阳是一对。 她把商素节送进宫,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她。 等到怀了夏末阳的孩子,可以换一个身份嫁进夏家。 殊若看着商素节肚子,“你有的选择。你可以选择留在皇上身边,也可以选择,用明珠的身份嫁到夏家。一国公主配少年将军,不妨为一段佳话。夏家就算不喜欢你,也绝对不敢再为难你。” 商素节咬了咬唇,“你……你扣留明珠公主……就是为了这个?!” 殊若像是没有看到商素节脸上的纠结表情,“我父亲到底还是丞相,哥哥是大将军,到底压你父亲一头。不过,如今朝中局势想必也不同了。可到底,父亲和哥哥是长辈,又是两代朝臣,就算末阳那小子当了大将军,就算他百般护着你,你也是要吃亏的。” “不要说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做了又不说出来……” 太后一直都是那个太后。 就像小时候那样,宠着她护着她,说要给她选夫君,就算她要嫁给皇上也替她做主。 太后没有变。 是她变了。 “你放心吧,只要我一死,最多便是丞相被罢官。哥哥和末阳一直都很忠心,不会受到牵连的。而这一次,你能劝服他们临阵倒戈,功大于过,皇上又是仁德之人,必定是赏大于罚。” 商素节揪着自己的领口,抿着的唇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 这是临终遗言么? 为什么要告诉她? 为什么要她承受这些? 是要她生生悔恨一辈子么! “可惜呢,不能亲眼见到清祀娶妻生子。我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得到他的怜惜。他不像先皇,这个孩子很睿智也很克制。若是他爱了谁,应该会只疼她一个人吧。……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果然年纪大了,总会想些有的没的。” 殊若敛了眸,自嘲的勾动嘴角。 商素节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我们去找皇上!他绝不会……” 殊若擒住她的手腕,冷冷的看着她,“你是希望他被万人唾骂么?我是残暴不仁的夏太后,皇上为国家为百姓忍辱负重七年,杀太后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等到时过境迁,世人只会知道太后狠毒,皇上贤明。只用我一个人的命,就能换的他万古垂青。……这样很好。” 一点都不好! 涂清祀完全不顾形象,气喘吁吁跑出去,连轻功都几乎忘了怎么用,只求……只求她莫要喝下那杯酒水! 他跑到牢门口,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这样就好。他恨我,就好。他忘了我,最好。翩翩少年竹马郎,青梅却作他人嫁。我自然是懂得……懂得……你们是青梅竹马,我们……” 殊若按着自己的心口,笑了起来,嗓音嘶哑,声声哀戚。 夏芙蕖和涂清祀也是青梅竹马啊。 就因为那层身份在! 在古代,在皇家,这样一层身份,便代表大逆不道!代表有违伦常!代表秽乱皇家! ——哀家自然是关心你的。不然,又怎会替你把持朝政七年呢?哀家如此关心朝堂后宫,都是为了你啊。皇上,你如此辜负哀家一片心意,哀家……好生难过呢。 可笑,这竟是太后难得说的真话! 然而……他却以为,这只是嘲讽,嘲讽他自作多情! 涂清祀根本无法想象,那个时候,她在等着他亲手将她送入大牢,亲手将她处死。 在这样一个时刻,说出这样一番话,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的心,该是会有多痛。 偏偏,她还是那样笑着,如此温柔,如此潇洒,是因为……要解脱了么? “求而不得。不如……放下。” “不要——!” 原本在门口听着心上人诉衷肠的涂清祀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疾步冲进来挥开殊若手中的酒杯,然后将这个可恨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反观殊若,依旧神色冷漠,仿佛事不关己。 “皇上,你可是觉着一杯毒酒太过便宜哀家,留着凌迟才好?” 涂清祀顿了顿,竟然笑了,他一手抚上女子的脸庞,忍不住捏了一下,“好厚的一张面具。” 殊若定定的看着对方。 小皇帝这是在耍流氓? 涂清祀松开怀抱,将殊若上上下下巡视个遍,“可有伤着哪里?这些日子可有人对你不敬?我瞧着瘦了不少。” 殊若:…… 她的外形是不会变的。 小皇帝到底从哪里看出她瘦了? 殊若眉头一蹙,伸手推开涂清祀,“皇上,九五之尊怎可与死囚拉拉扯扯。你的未来皇后还在那里看着你呢。” 涂清祀连瞅都没瞅商素节一眼,上前一步,一把将殊若抱起。 “哪里来的死囚?芙蕖莫要与我置气。” 殊若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皇帝……是可以这样的么? 上个世界遇到过晏之珩那种类型,一下子换成这种……殊若有点不适应。 “皇上,你这是成何体统!纵然哀家不再是太后,你也不可如此无礼!”殊若眉眼清冷,依旧是看不出所谓情根深种的样子。 涂清祀默默将人抱的更紧了。 他好像一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以往太后的种种“恶行”回想起来都有别样的感觉。 这种“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很诚实嘛”的感觉……现代人称之为——傲娇。 当然,殊若是真傲不娇。 小皇帝要脑补,那只能随他去了。 涂清祀的嘴角不由自主就挂上了笑容,“仔细想想,女主外男主内也不妨为一段佳话。” 殊若:……啊? 这倒让殊若稍微有些恍惚。 她以为她在逼涂清祀做选择,她以为涂清祀会很难选择。 原来……他的情,已然深到这种程度,当真连皇权都可以让出。 硬要说的话,殊若此刻的感觉就是,自己以为在攻略对方,但对方早就被攻略并且开始反攻略了! 殊若轻轻舒了口气。 刚才那杯酒,并不是毒酒。 涂清祀从来不想她死。 那是假死的酒。 涂清祀本不该那么紧张。 但是那杯酒里,有一味药,让人忘记一切的药。 若不是知道这一点,殊若是不会和商素节解释那么多,不会在那里等到涂清祀来。 而是早早饮了那杯酒,叫男人后半生陷入无尽的痛苦悔恨。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对她那么执着。 此刻,殊若真的很感动。 其实涂清祀可以选择让她把酒喝下去。 忘记一切的人是幸福的。 涂清祀必然会给她一个新身份,然后宠爱她一生。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想要和她共同面对。 殊若去过那么多世界。 遇到的皇帝也数不胜数。 皇帝,通常都是爱江山胜过爱美人。 能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往往不能是一个好丈夫。 就算是一个好丈夫,也是建立在好皇帝的前提下。 但是涂清祀展现给她的,首先,他会是一个好丈夫,然后,他才是一个好皇帝。 涂清祀的心结一旦解开,就没有什么好皇帝的问题了。 因为,这位太后把持朝政根本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如果能成为一个好皇帝,绝对是建立在有太后支撑的基础上。 所以,他只要做一个好丈夫就可以了。 说来很容易,可对一个皇帝来说,立于女人的威信之下,何其伤自尊。 涂清祀却觉得,他很荣幸,有这样一个女人,如此为他谋划。 连自己的性命都是替他图谋的,他难道不该以自己的性命相回报? 涂清祀想,他的确很需要一个子嗣,非常需要,简直急的要命! 有了皇子,他才能撇去那个位置,也不再让太后那么辛苦。 他们就可以出宫逍遥去了。 …… 小皇帝你想的是不是有点远? 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吧! 涂清祀无视路上宫人侍卫的奇异视线,抱着殊若大步流星直达寝宫。 将人轻柔的放在床上,涂清祀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殊若望着他,“皇上这是何意?” 涂清祀笑容明媚,“我喜欢你叫我清祀。” 殊若抿了抿唇,“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涂清祀微微叹息,“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殊若垂眼,“皇上在说什么,哀家不明白。” 涂清祀将人揽进怀中,“你可知,为何皇后之位始终空缺?” 殊若沉默片刻,“因为皇上还没等到心上人。” 涂清祀摇了摇头,轻轻吻在女子眉心,“我的心上人一直在。我想着,就算那个人看不上这个位置,也要留着它。” 殊若睫毛颤了颤,“你是皇帝。我是太后。你是君。我是臣。你是子,我是母。皇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涂清祀用力抱紧这个女子,“我只知道。我爱你,你也爱我。” 殊若怔住了。 她的身份本就去常人不同,她的世界里并没有所谓的伦常。 她爱的人曾经深爱她的母亲。 而那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舅舅。 他们不是人,没有人类那么多顾忌和规矩。 可是这个世界不同。 条条框框规范住的封建社会。 一个皇帝,竟然什么都不管不顾,只要她一个人。 怎能不为之动容? 殊若眼眸一抬,盯着涂清祀的脸,“那么,你希望夏太后消失么?” 涂清祀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夏太后为何要消失?夏太后何错之有?夏太后如此贤明仁德,以百姓福祉为己任,辅佐幼帝近十载,恩比天高。夏太后怎么能消失?” 殊若勾了勾嘴角,“皇上,这话,就算你信,就算大臣们信。可天下人呢?百姓呢?他们信么?” 涂清祀抚上她的脸蛋,“我会把你所做一切诏告天下。他们若是容不得你,便是容不得我。他们若是敢反……我们杀回去,如何?” 殊若眉梢微扬,“杀回去?这话可不是明君该说的。” 涂清祀笑容惬意,颇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势,“我还要遣散后宫,将你光明正大迎娶进门,成为我唯一的妻子。你快些帮我生个太子,我们便能去过逍遥日子了。” 殊若神情莫名的看着小皇帝,像是完全不认识他这个人。 “你……你疯了么?你要娶太后?你会成为万人唾骂的昏君的!” 涂清祀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其实做昏君也不错,可以随心所欲。最重要的是,你开心就好。” 殊若缓缓摇了头,“你要想清楚。如今外头闹的如此声势浩大,谁不知你绑了太后准备处死。名义上,我们尚且是母子关系。就算是实际上……我比你整整大了五岁。” “五岁怎么了?就算你比我大五十岁,我也是要娶你的。” 一旦开启热恋模式,这小皇帝怎么就能无赖成这样? “胡闹。况且天下人都知道你娶了商素节,认为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们青梅竹马七年,世人皆以为你们情意甚笃,怎可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纰漏?” 涂清祀有些气闷的捏了捏女子的脸蛋,“你怎么老是想着别人?就不能为自己想想?我和她哪里是青梅竹马七年。她的青梅竹马可不是我。……你可是在吃醋?” 殊若竟一时语塞。 她的爱人是个比她还要冷淡的人,何时会说这种*的话语。 有个人这样对她好,这样爱护着她,叫她那些冷漠的话语都说不出了。 涂清祀见到殊若动摇,笑吟吟的过去亲她,“我与商素节青梅竹马七年又如何?往后,我们可是要亲亲热热过七十年的。” 七十年。 对殊若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可是对于一个人类来说,那就是一生的承诺。 “你当真要娶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我?哪怕丢了这个皇位也要娶我?” “我涂清祀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夏芙蕖。其他,再无珍重之物。” 涂清祀觉得这个小女子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她自己何尝不是放弃一切,只为将他抬上那个高位。 初初即位,他年幼无知,她力排众议、一肩扛起所有责任,却不让他知道。 她将他庇护在身后,为他扫清朝堂污垢,无辜染上无数骂名,还是不让他知道。 待如今,天下太平,她却要以死来成就他的帝业。 这样一个女子,为了她,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芙蕖,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真相,我要让天下人都敬你爱你。就算他们不理解,我也会站在你身边,为你挡风遮雨,不再让你受累。嫁给我,好不好?” 殊若凝视他,良久,终是点了头。 “好。” 第25章 恶毒太后是后妈 这一夜,整个皇城乱成一锅八宝粥。 但小皇帝的寝宫却是……芙蓉帐暖度春|宵……才怪。 殊若连夜替小皇帝起稿圣旨,一卷卷一册册,简直是要整个皇朝都给翻了天去。 涂清祀搂着自家未来媳妇,心满意足的看着她。 殊若微微叹息,“皇上,政务要紧。” 涂清祀煞有其事的点头,“交给太后,朕很放心。” 殊若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这时候知道哀家是太后了?” …… 话说,对于一对小情人来说,这种母后皇儿的游戏,是生活情趣吧? 啧啧啧,玩的真高级! 涂清祀捏了捏女子软绵绵的小手,“也就这一天了。” 到了明天,她将不再是太后。 殊若敛眸,“只听过两代朝臣,可没听过两代皇后的。” 涂清祀这七年来笼罩在殊若的□□统治下,耳濡目染那么久自然很快学坏。 “祖宗家法是人定的。朕是皇帝,你如今还是太后,改几条律例又有何不可?” 殊若抿唇一笑,“昏君。” “你是暴君,我是昏君,天生一对。” 这怎么能天生一对? 殊若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此番动作,却比朝代更替动静更大。底下人恐怕真的会反。过去我只是吓唬他们,并未用武力压制。如今,若真的要走到这一步,用鲜血铺路,你也要坚持么?” “我家芙蕖如此善良聪慧,定能将事情妥善解决。倘若真的避无可避,我自是只要你一人平安即可。”小皇帝眼眉温柔,望着殊若的眼特别含情脉脉。 不过……善良? 原来的夏芙蕖倒是真善良。 可惜呢。 用鲜血铺路…… 若是换了那人,定不会有丝毫犹豫吧? “罢了,谁叫我认定了你这个昏君。你要如何昏聩,我陪你便是。合该,哀家这个太后在天下人眼中已是如此残□□佞,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涂清祀搂紧她,“不,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所有人知道,你是最好的。” 殊若轻轻一笑,“好。我信你。” 接着,两人继续书写一张又一张足以撼动朝纲的圣旨。 贪官全数抄家,金银上缴。 佞臣全数罢官,以罪论处。 宫妃全数休弃,自由婚嫁。 涂清祀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 自家媳妇真能干! 突然,殊若顿了顿,“那些女子你虽未碰过,但她们皆是你的妾,并且以为和你有了肌肤之亲。如此随意休弃,于她们的名声……恐怕要再嫁是有难的。” 涂清祀宠溺的笑了笑,“芙蕖真是心善。此事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改个名分便可以。” 殊若眉眼微抬,“给了郡主身份?” 涂清祀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芙蕖真聪明。” 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是清者自清,皇上和太后金口一开,就算又再大的疑问和委屈都给他们咽回肚子里去! 一方面告诉宫妃真相,一方面给出官方解释。 说是,这些宫妃之所以进宫,是太后为了让皇上解闷找的玩伴,并不是床|伴! 这样的说辞,自然不信的居多。 给那些宫妃郡主身份,另外附送一份厚重的嫁妆。 待第一个人再嫁出去,所有的谣言和猜忌都将不攻自破。 时间,和人言,是世界上最有利的武器。 说实话,这种事情殊若做多了,做起来毫不费力。 更何况,她本就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如何想她。 只不过,要顾及涂清祀的面子,还有所谓皇家的脸面。 “太后变皇后,你觉得真的可行么?” 对,之前所有一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将母亲变成媳妇。 到哪里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芙蕖,你可恨先皇?”涂清祀冒出来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殊若眉梢一动,“你个昏君,竟把注意打到先皇头上。难道不怕他半夜来找你?” “我怕什么?怕的该是他,若他真的敢来,我找道士将他收了,给你出气。” 殊若睨着他。 这可是他亲爹啊! 涂清祀叹息,“我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要说一报还一报,他是死多少次都还不起的。如今,借他来成全我两,是他该还的债。” 殊若垂下眼帘,“你待我能有这份心。芙蕖自是……将用一生来回报。” 涂清祀抱着她,眼神悠远,“这世间,绝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 殊若笑了笑,不语。 自然是要分开的。 她并不是真正的夏芙蕖。 他更不会是她的良人。 第二天,绝对是举国上下,自开国以来最生不如死的一天。 前一天还玩什么逼宫反逼宫的游戏,全天下都在观望皇上如何爆了*oss太后。 谁想到! 只这么一天的功夫,隔天这两人特么的就亲亲密密手牵手一起上朝了! 这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没看到下头的大臣们一个个恨不得戳瞎自己眼睛的悲催样么! 敢不敢不要这么玩! 他们的小心肝真的特别脆弱禁不起两位大人这么玩啊! 然后小皇帝就解释了。 把太后漂白的不能再白。 说什么她唱白脸不过是为了凸显小皇帝的红脸。 说什么他们的感情其实一直很好真的特别好,所谓的不和都是做给心怀鬼胎的人看的。 底下的大臣已经从懵逼脸改成生无可恋脸了。 你们皇家的人真会玩,真的。(#‵′)凸 他们哪里想到接下来还有更多“惊喜”在等着他们! 大殿里突然冲进来一群御林军,以夏末阳为首。 夏末阳身边还牵着个商素节! 最令人惊悚的是! 跟在御林军后面的竟然还有一群布衣百姓! 大臣们:妈蛋这又是什么y!(╯‵□′)╯︵┴─┴ 内侍手里拿着一卷长~~~~长~~~~~~~~的书卷,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念下去。 每念一句,朝堂上就有一个人被御林军拖出去。 …… 大臣们:特么这是死亡|笔记么!(╯‵□′)╯︵┴─┴ …… 死亡|笔记是啥? 殊若喜欢谋划,喜欢周旋,喜欢瓮中捉鳖。 所以,她养着贪官,让贪官好好敛财,最后再把对方扒的连遮羞布都不剩。 她还养着奸臣,让奸臣去结党营私,把所有不忠于国家不忠于皇帝的人全部串在一根绳子上,这样好一把撸个串。 甚至,连涂家亲族王爷,还有夏家人也毫无例外的被拖走了。 真是……特别铁面无私特别公正严明特别雷厉风行! 做给大臣们看是不够的。 所以殊若和涂清祀商量着,让平民百姓一同上朝看个仔细。 看看他们以为的,霸道的太后是不是这么霸道,懦弱的皇帝是不是那么懦弱。 这就是舆论的作用。 “□□”的名单是由官职小到官职大的。 最后念到夏丞相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夏丞相差点被气得脑中风,颤颤巍巍指着殊若,“太后!皇上!老臣为国为民数十载……” 殊若微微抬眸,冷漠无波的双眼直视夏丞相,“为国为民,还是为己?夏老丞相,告诉哀家,为国为民,还是为己?” 夏丞相一时怔愣,整个人就将在那里了。 殊若缓缓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摘下脸上面纱。 众人神色恍惚,眼中皆是惊叹。 可是,为何,夏丞相的眼神会如此诡异,甚至在躲闪? 殊若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为国为民,还是为己。” 重重一甩袖,“回答哀家!” 夏丞相两腿一软,啪的给殊若跪下。 殊若眼眸更冷,“卖女求荣。女儿病了,如此漠不关心?只要送到宫里,保全了你的地位,是活的还是死的,你根本不在乎。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是真的病了,还是被人害了,你会不知道?连自己女儿都能那么狠心,你还会有多余的良心去为国为民?你当真以为,哀家是那么好糊弄的?天下人是那么好糊弄的?夏老丞相,不杀你,已是哀家最后的孝心了!” 夏丞相哆哆嗦嗦的跪着,头几乎垂到地上。 殊若抚过袖口,神色恢复成平静无波,“今日要颁布新的政令。你们不用怕,这第一条,便是取消连坐。” 咦?! 我们都知道,古代的律法很不近人情,动不动就是抄满门诛九族。 殊若向涂清祀建议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否则与滥杀无辜有何区别。 想当然,涂清祀是应了。 他虽深爱殊若,什么事都依她。 但他也是个聪明仁慈的皇帝,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有理的。 世间有句话叫做,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这句话是有悖论的。 若是皇室有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难道,依法论处,诛九族也能实施么? 做不到就不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连坐,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所以,夏丞相有错,就叫他一个人去担着。 夏将军和夏末阳只管带兵打仗保家卫国,他们不参与政事,也不喜欢牵扯到权力斗争中。 自然都幸免于难。 “夏老丞相,你真的太老了,这个年纪,还是在家里含饴弄孙比较好。权力这种东西,已经不适合你了。至于争权,你又能拿什么来争?” 殊若带着笑意坐下。 涂清祀一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 夏末阳瞅了地上的人一眼,叹了口气,随后拉着商素节双双下跪。 “皇上,太后,微臣恳请两位赐婚于微臣与商素节!”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夏商两家特么都傻了。 和皇帝抢女人? 这女人还怀着皇帝的种呢! 殊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涂清祀拍了拍殊若的手,笑的也颇有几分深意,“夏末阳,你不后悔?” 此时说的,自然不是娶商素节。 而是娶“商素节”,舍弃“明珠公主”这个名头。 夏末阳跟着笑了,“微臣与皇上是同样的心意,万死也不会后悔。” 涂清祀颇是赞同的点点头,示意内侍取了另一张圣旨,“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了。” 夏末阳和商素节心中一喜,连忙领旨谢恩。 众人:……这打的什么哑谜!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扣上去,怎么皇上看起来还辣么高兴!还特别迫不及待似的! →_→不用“似的”,是“是的”。 夏御史惊得直接冲上去,“慢着!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殊若懒懒的瞅着他,眼中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淡淡嘲讽。 涂清祀有些不满的看着夏御史,“若非你不愿意将女儿嫁于夏小将军,朕何故需要假以纳商素节为妃。再怎么说,朕与素节有些兄妹情意,彼时朝堂紊乱,你与夏家又水火不容。唯有先将素节纳入宫中,将她保护起来。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素节就是以夏末阳未婚妻的身份入宫的。素节腹中孩儿,自然不会是朕的。” 夏御史直觉得天外来了一个惊雷,一下子就把他给劈傻了。 这个……皇上做事还真是出人意表……特别不要脸啊! 替臣子养妻儿?他就不要这张脸皮么! 果然……果然是太后一手养大的! 当然,以上都是铺垫。 涂清祀又把宫妃的问题仔仔细细捋了一遍之后。 所有人都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更大的炸弹在等着轰炸他们。 涂清祀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和殊若类似的笑容。 笑的春风化雨雨后初霁天朗气清清丽绝伦。 笑的下面的人各个寒毛竖起头皮发麻! “哎,朕曾经彷徨过,曾经想要放弃。毕竟,规矩摆在那里,朕也无可奈何。朕既然得不到最爱之人,那么娶谁纳谁,甚至有没有子嗣,朕也不在乎了。” 殊若忍不住觑他一眼。 演的还真像! “众卿觉得朕对待宫妃的态度太过随意?当人心都死了的情况下,又怎会去在乎那些。” 重重叹出一口气,神情真是说不出的忧伤哀愁。 殊若抿唇笑了笑。 “朕曾经问过上天,甚至想要下去问问朕的父皇。为何……为何要阻挠朕的爱情,将朕心爱之人毁了容带进宫。为何要娶了她,断了朕的所有心思。又为何,如此狠心将她带到朕身边,饱受相思难相守之苦!” …… ………… ……………… 众人:咦咦咦咦——!!!!!!我们听到了什么!!!!!!! 殊若举起手,衣袖挡住了半边脸,双眼朦胧,似乎含泪。 涂清祀与殊若十指相扣,将两人交握的手展现在众人眼前。 “朕是皇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笑!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如何谈护一个国家!除了夏芙蕖,朕绝不可能再爱上其他女子,更无法容忍与她们亲近与她们诞下皇子。朕已忍让那么多年,绝不会再向命运妥协!哪怕是与天争!与先皇争!朕也一定要娶芙蕖!纳她为后!哪怕遭万民唾骂,哪怕遗臭万年,朕也不会放手。” …… 等等啊皇上。 你说你爱恋夏太后很久了? 但是……你老子娶这姑娘时候你才十岁吧! 而且在此之前你真的见过夏太后么! …… 不,还真见过。 夏芙蕖姐姐是皇后,皇宫里有什么重大的宴会,夏芙蕖自然会跟着爹爹一起去。 但还是这个问题,皇上你那时候才十岁啊! 只听一声轻笑。 殊若环视整个大殿,疏疏懒懒的抚过袖口。 “你们知道,哀家霸道,哀家早些时日便看上了皇上。为了能与皇上长相厮守,哀家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世人皆知,哀家身患顽疾,那便是中了毒。此事是事实,知情者不少,夏老丞相不就是其中之一?先皇阻了哀家与皇上的姻缘,哀家很生气。这一生气,总不能把气撒到皇上头上吧?也只能叫众位大臣辛苦了。” 好嘛,众人过去所有的认知全部被推翻了,翻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太后这些年如此残暴不仁,都是为了得到皇上啊! 啧……女人哟。 “故而,哀家与皇上的事情。你们应也得应,不应……你们又有谁阻止的了?” 众人:……嘤嘤嘤嘤~~~她不还是那个残暴的太后嘛!漂白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涂清祀看起来很是龙心大悦,“朕说了,先皇娶芙蕖乃是有所图。芙蕖从未承宠,她只是朕一个人的女人。” 顿了顿,涂清祀笑了。 “朕,也只会是她一个人的男人。” 殊若晃神。 下一刻,女子嘴边划开一抹惊艳了现世浮华的清绝笑容。 “涂清祀是夏芙蕖的男人,此生此世,绝无人能改!” 太后特别霸气威武的一甩手,这事情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众人:……说好的漂白呢!(╯‵□′)╯︵┴─┴ 这下子,原本不死不休的两个政敌,一夜之间就变成牛郎和织女,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和朱丽叶。 总之怎么悲惨怎么来! 就是被活脱脱拆散好几年的小情人! 先皇真是个渣啊!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_╰)╭ 涂清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殊若继续她的铁血统治。 这种一根皮鞭一个糖果,软硬兼施的手段,自然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哎,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没有人能阻止! 尘埃落定。 封后大典。 殊若有幸再一次听到了一句话。 “他爱的是你,不是我。” 至于滥用职权把人从阴曹地府拖回来这种事……这是在做善事! “夏芙蕖,如今在你面前已经没有阻碍了。你可以放心的爱着他守着他护着他。以后,你想对他说什么,就可以对他说什么。他不会再无视你,不会再提防你。你们能够这样相互扶持一辈子。” 夏芙蕖摇了摇头,“殊若姑娘,你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人。我不可能变成你,就像你也绝不会委屈自己伪装成我。清祀爱的是殊若,不是夏芙蕖。” 殊若笑了笑,眼神不知道飘向哪里。 是么,她披着别人的皮,去夺了属于那人的爱。 涂清祀爱她,与外面那层皮无关。 可是那个人呢? 他爱她,是不是仅仅因为这张皮。 这张……深爱之人女儿的皮。 殊若轻轻叹息,“我用七年叫他爱上我。就像涂清祀说的那样,你们未来还有七十年。难道你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用七十年都无法融入他的心么?” 夏芙蕖拧着眉,思考她的话。 “女人是该要强势一点的。你过去一味忍让,只是将心爱的人越推越远。你可以霸道一点,任性一点,牢牢把他抓在手心里。” 夏芙蕖忧虑的看向她,“但是,我没有姑娘的智慧谋略,在政务上更是一窍不通,如何不引人疑窦?” 殊若拂了拂发丝,“我会留下一丝精神在这个身体里。往后,你既是夏芙蕖,也是‘殊若’。只要你不介意这一点。” 为爱委屈成那样,夏芙蕖尚且不在意。 如今能有个机会伴着涂清祀一生,她如何舍得拒绝。 撩起衣摆,夏芙蕖对殊若双膝跪下,“姑娘之恩情,芙蕖永生永世铭记不忘。” 殊若微微拂袖,“他来接你了。” 清风拂过,眼前再无一人。 夏芙蕖眼眶微红,任由鱼贯而入的宫人替她梳妆打扮。 她将成为他一生唯一的妻。 哪怕、哪怕真的是替身,也无所谓。 殊若浮在空中,观赏了婚礼全过程。 她的确和夏芙蕖截然不同。 只要能与那人在一起,能做一个替身也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对殊若来说,她宁可那个人……不要对她那么好。 虚假的,透过她在看着谁的,柔情似水的眼眸。 只会让她疼痛到窒息。 月和爱她。 的确是爱她。 但是这份爱……组成部分到底是什么呢? 第26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姓名:明暧雪 年龄:十八 容貌:90(凤仪之姿) 气质:90(皇室威仪) 体质:80 力量:90 技能:绝世武功 人物资料:明国亡国公主。 属性:傲霜凌雪 殊若刚一附身,就感到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力道极重,可见十分轻慢她。 面对明暧雪的资料,殊若感到有些奇怪。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小透明? 或者说,她怎么可能甘愿隐于幕后? 被人推推搡搡的向前走,手脚都被绳子绑住。 殊若明了,这会恐怕是刚亡国。 进入大殿,殊若抬头看向龙座上的男人。 苍凌,年二十又五,苍国不受宠的皇子,曾被送到明国做质子。 那么,他对明国的仇恨也就有了解释。 殊若清冷的眼望着他。 脑袋里突然冒出秦始皇的一生。 这个苍凌,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藏青色的外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微微曲起一条腿踏在龙椅上。 看似慵懒的姿势,但殊若知道,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张力,就像一头假寐的雄狮,引诱敌人毫无防备的靠近。 只要她有一丝动作,这个男人就会扑上来咬断她的喉咙。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件垃圾,冰冷而不屑。 殊若不介意。 因为到底谁才是垃圾,可不是由这个男人来定义的。 苍凌不说话,殊若也懒得理他。 脑中掠过资料。 真是……叫她说什么好呢? 明暧雪有个姐姐,叫明暖雪。 对,就字体而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无论从读音还是意义都截然不同。 姐姐叫暖雪,温暖的暖。 妹妹叫暧雪,暧昧的暧。 一为明亮,一为昏暗。 像苍凌这样的人,会喜欢谁,一目了然。 可惜,那个大两岁的姐姐,在苍凌灭明国之前就已经嫁人了。 这种套路很多人并不陌生。 替身的故事。 两姐妹长相十分相似,同是公主,同吃同住,气质也相差不多。 可以说,明暧雪一直把姐姐当做自己的标榜,她就如同姐姐的影子。 自负之人,心中总有自卑之处。 明暧雪很孤傲,因为她的内心很孤独。 姐姐长得比她美,武功比她好,性格也比她讨喜。 世人通常只会讨论明国长公主明暖雪,说起明暧雪的话,只是明暖雪的妹妹罢了。 明暧雪的自尊心很强,所以她不会去和姐姐攀比什么,她觉得,世界上总会有一个视线落在她身上,而不是只看着姐姐的人。 只不过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明国就亡了。 原本,这个故事可以有很好的结局。 替身上位,这并不是什么妄想。 可是,苍凌对明暖雪很执着,执着到疯狂的地步。 质子是什么样的身份,不说也知道,连下人都不会把他当一回事。 但是明暖雪对他很好。 那是十年前,十五岁的苍凌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苍凌在明国待了两年,后来苍国皇帝驾崩,国家内乱,他竟偷偷潜回国,趁他几个哥哥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苍凌有多狠,这一点自不必多说,他将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杀光了,并且屠了人家满门。 苍凌走时,明暖雪十二岁,苍凌登上皇位时,明暖雪十七岁。 可笑的是,明暖雪十六岁就嫁人了。 可悲的是,明暖雪是自愿出嫁,而不是国家联姻。 这也就导致了,未来这几个人,包括几个国家的悲剧。 明暖雪嫁的是殷国国君,殷国比苍国和明国都要强大许多。 苍凌得不到明暖雪,他的暴戾和愤怒需要找地方发泄。 明暧雪就成了牺牲品。 苍凌强大、俊美、邪肆,很容易让女人动心。 他对待明暧雪,偶尔温柔宠溺,偶尔疯狂残忍。 明暧雪恨他,却更无可奈何的爱上他。 后来,苍凌吞并了周边小国,终于有实力灭殷国,将明暖雪抢过来。 想当然,明暖雪怎么可能就范? 他杀了她最爱的人,毁了她的国家,和她丈夫的国家。 偏偏,无论明暖雪表现的如何厌恶他、痛恨他,哪怕真的拿刀捅他,苍凌都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倾尽所有,只为她一展颜。 他的行为,更突显了明暧雪的悲哀。 明暧雪很羡慕姐姐,她深深沉沦在苍凌对姐姐的宠爱之中。 她知道自己得不到,甚至去劝姐姐,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其实,只要明暖雪开口,苍凌连命都可以给她,她只要换种方式对待苍凌,苍凌绝对听之任之,绝无怨言。 然后? 若是小说,通常是两种结局。 苍凌在和明暖雪相爱相杀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替身妹妹,然后大团圆。 或是明暖雪终于被苍凌感动,放下仇恨接受他。 不,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所以,明暖雪自杀了。 为什么? 很简单,她要苍凌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体会她曾经的绝望悲恸。 殊若睫毛一颤。 明暧雪的愿望是什么? 她希望阻止苍凌灭殷国。 因为,这样一来,他和明暖雪的仇恨……便小了许多。 他们之间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许多。 傻子。 这姑娘真是个傻子。 有人要问,就算不灭殷国,可苍凌不也灭了明国么?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苍凌大军入侵的时刻,其实是明国国君驾崩,需要新君登基。 可是,明国只有两位公主,再无其他皇子。 这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小国依附大国,大国吞并小国,都是很正常的。 苍凌在明暧雪登基之前冲进皇城,抓了明暧雪,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 甚至都不费什么兵卒,因为此时的明国还在国丧期间,足足的可乘之机。 苍凌不会杀明暖雪在意的人,他怕明暖雪会生气。 只有她的丈夫,非死不可。 殊若眨了眨眼,嘴角上扬,笑的淡而冷凝。 明暧雪太爱苍凌,爱到毫无原则,居然想要不顾一切撮合两人。 不可能的。 殊若绝对不会这样做。 明暖雪自己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无理取闹讨糖吃的小孩子而变节? 苍凌想虐她? 好啊,那就让他虐。 力是相互作用的。 到时候,不知道到底谁会更痛一点? 苍凌毫无情感的眼眸落在殊若脸上,冷冷嗤笑一声,“长的还真像。” 殊若嘴角幅度微微上扬,也是一抹讽刺的笑意。 所以,你是想毁了这张胆敢与你心中唯一一抹暖意相像的脸,还是留着睹物思人呢? 苍凌对明暧雪其实并不陌生。 明暧雪时常跟在姐姐身后,但是隔得远远的,站在某个昏暗角落,身上死气沉沉的,不说话也不动。 如同影子一般。 苍凌并没有很注意她,因为她太没有存在感了。 偶尔视线一瞥看到了也不在意,她真的太像影子了。 是的,太像影子了。 所以,影子的主人做什么,影子也会跟着做。 苍凌不知道,他和明暧雪并非想象的那样毫无交集。 明暖雪是众望所归的长公主,每天的行程被排的满满的,如何能够时常出现在苍凌面前。 相比之下,明暧雪这个小公主存在感很低,连她父皇都难得去关注她。 同样是被遗忘的两个人,明暧雪自然对苍凌有了别样的感觉。 姐姐事务繁忙的时候,明暧雪便会偷偷去见苍凌。 她话不多,但是能把明暖雪的一举一动都学的极像。 但她内心还是自卑的,不敢告诉这个男人真相。 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一直在期盼的,只有她姐姐。 没关系,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呵……痴儿。 对苍凌来说,明暖雪是他的光。 对明暧雪来说,苍凌是她的天。 明暧雪不需要光,也不需要救赎,她就是喜欢苍凌这样的,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人。 所以,这三个人,注定会造就悲剧。 镜头转回大殿上。 苍凌似乎是知道眼前的女人从小就寡言,也没指望她主动开口。 “名字。” 殊若抬头,静静看着上首的男人,“明暧雪。” 虽然这话是苍凌问的,但是似乎他对答案并不关心。 就连明暧雪的“暧”是哪个暧都不知道。 苍凌随意的点点头,“小公主,寡人问你,你与你姐姐可还有联系?” 殊若眼中透着冷,“贼人,你莫要肖想我姐姐。殷国国力强盛,你若轻举妄动,殷国铁骑必会踏平你的尸体。” 瞅着殊若那双冷然的眼,苍凌有一瞬间的恍惚,“真像……你凭什么和她如此相似?只不过是一个赝品!竟敢出言冒犯寡人!” 殊若垂下眼帘,“我与姐姐同时站在你面前,你恐怕会无法分辨。赝品?对我明暧雪来说,明暖雪才是赝品。” “放肆!”苍凌袖风一扫,隔空一掌拍在殊若身上。 殊若脚步一顿,伸出双手,劲风划过腕上绳索,绳子断成几节落在地上。 殊若缓缓抚过手腕,冰冷的双眸直直对着苍凌,“一个男人,一个国君,竟如此沉不住气,对一个女人动手。” 太像了。 苍凌望着那双含着嘲讽的眼眸,心中的思念之情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寡人最后问你一遍,你与你姐姐可还有联络?明国亡国,你姐姐……会回来么?” 殊若敛眸,“姐姐已嫁给殷国国君,此事自是要问过她夫君。我怎会知道?” 殊若抽空神游了一瞬。 前两个世界她都去天牢走了一遭。 这会没准刚来又得去天牢观光了。 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 明国和殷国距离不算近,更何况苍凌早已潜伏许久,随时准备攻入明国,可谓防不胜防。 等明暖雪知道自己国家出事,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这会,明国另一个公主还在苍凌手上,明暖雪更是举步维艰。 苍凌按捺着怒气,把什么“嫁给”什么“夫君”全都从脑子里丢出去,他冷静片刻,蓦然笑了笑。 “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 殊若眉眼上抬,自骨子里透出一股冷劲。 不,她不会。 她不会让明暖雪回明国,也不会让两个人有机会见面。 现在不会。 第27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殊若没有被送进牢房。 毕竟是明暖雪的妹妹,要是伤着她,明暖雪必定会更恨苍凌。 所以,不管苍凌有多讨厌多嫌弃殊若,他都必须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只不过,没有了人身自由。 那又有什么关系? 殊若本就喜静不喜动。 苍凌几乎天天往殊若这里跑,让她写信给明暖雪。 殊若每次都是拒绝的。 苍凌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被一个他眼里的赝品这样怠慢,很快便失了耐心。 夜已深了,殊若的宫中一片冷清。 苍凌武功极高,落地无声。 甚至没有惊动门外守着的侍卫,苍凌瞬间来到殊若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抓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扯到地上。 ……未遂。 殊若顺着男人的力道,轻飘飘在半空转了一圈,落到苍凌的另一边。 “有事?”殊若冷淡的问道。 苍凌有些诧异的挑眉,他没想到这个女子的武功这般精湛。 不愧是那个人的妹妹。 “寡人没闲心再与你周旋,寡人命令你立刻修书一封给你姐姐,让她尽快来明国!” 殊若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国君真是贵人多忘事。明国已经消失在大陆版图上了。我如何叫姐姐去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地方?” 苍凌活生生被气笑了,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少女的咽喉。 “别以为你是她妹妹,寡人就真的不敢动你!” 殊若笑意不减,“国君请便。” 苍凌手上力道加重,“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生不如死?寡人若毁了你的嗓子,叫你无法伸冤,再毁了你的双手,叫你写不出一纸状纸。你姐姐又怎么会知道寡人对你做了什么?” 殊若冷笑,“你当我姐姐是傻子么?明国被你占领,我被你俘虏。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纵然不是你亲手所为,也有你一半责任。姐姐向来护短,你说,她是相信你这个仇人,还是相信我这个妹妹?” 苍凌看她良久,松开手之后,竟一把将殊若揽进怀里。 “若寡人修书与她,说寡人要娶你,你说……她会不会来?” 殊若睨他一眼,蓦然展颜一笑,“国君对我姐姐念念不忘,又可知道,她或许连你是谁都不曾记得。” 苍凌意外的没有生气,脸上反而带上几分虔诚,“她不记得寡人没关系。寡人记得她就好。” 殊若敛眸。 又是一个痴儿。 “姐姐已嫁作他人妇。这样,你也不介意么?” “在寡人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冰清玉洁的。错的是她丈夫,该死的是那个男人!” 苍凌的手臂还环着殊若的腰身,激动之下,差点见她腰斩。 “听我一句话,姐姐为人忠坚,不管她爱不爱自己的丈夫。若你杀了他,姐姐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苍凌闻此言,沉吟半晌,“这也不难,若是那人自愿休妻,寡人还可饶他一命。” “然后再暗中处理掉?”殊若淡淡接口。 苍凌一怔,头一回看她的眼里带了些许认真,“你看起来很了解寡人。” “斩草不除根,如何能安心。更何况,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我不信你真的能容忍曾经拥有过姐姐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 苍凌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捏住殊若的下颚,双眼盯着她,“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一般都活不久。小公主因国破家亡,思父念姐,郁郁成疾,回天乏术。寡人想,你姐姐绝不会愿意听到这个噩耗的。” 殊若握住苍凌的手腕,坦然回视,“那么,使我‘国破家亡,思父念姐,郁郁成疾,回天乏术’的苍凌国君,姐姐又当如何待你?” 苍凌凑近她,阴鸷的双眼含着戾气,“好一个小公主,寡人竟没看出你如此伶牙俐齿。既然寡人已经没有退路,又何必畏首畏尾?明国是寡人的,你姐姐也早晚是寡人的。若你再不识时务,寡人……绝不会姑息!” 殊若笑了笑,一手拂开他,须臾间倒退数尺。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但是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贼人。明国,我会拿回来。我姐姐,你永远得不到。” 清冷的月光从窗口疏疏洒下,在殊若背后隐隐形成淡淡光晕。 遗世独立的少女,如同雪山上的白莲,颇有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意境。 苍凌双眼迷离,有些晃神。 那个……一直像阴暗的影子般的女孩,何时有了这番风韵? 这一刻,他好像看见了,那个时候,支撑着他全部信念的少女的身影。 …… 不。 她只是一个赝品! 就算再像,也不是那个人。 拿她与那人比较,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苍凌重重拂袖,不知是气殊若还是气自己,浑身煞气腾腾的走了。 殊若垂下眼帘,轻抚袖口。 “无知小儿。” 明国被占,殊若被俘,为何明暖雪和殷国一点动静都没有? 殊若早在国破那一天就给明暖雪送了信。 苍凌认为这个妹妹是依附在姐姐光环下的。 但是姐姐本人可不这么认为。 能够成为下一任国君的女子,会是泛泛之辈? 殊若让明暖雪放宽心,对付苍凌此人,她一个足以。 苍凌见明暖雪似乎一点回国的意思都没有。 无奈,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只不过,以苍国和明国的国力,还无法在殷国国土上叫嚣。 他必须先壮大自己,才有底气去抢女人。 见不到想见的人,只能先由某人代替,以慰相思之苦。 然后,殊若便成了苍凌的贴身侍女。 莫要以为殊若做不来这些。 月和喜欢安静,他宫里伺候的本就极少,大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 在月和身边长大的殊若,自然什么都会做,而且她很喜欢照顾月和的饮食起居。 当然了,苍凌怎么能和月和相提并论,殊若又怎会愿意勤勤恳恳伺候他? 不过苍凌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看着殊若那张脸。 甚至,苍凌在处理国家大事,都不避讳殊若。 他太自负,认为殊若再怎么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是,若是原来的明暧雪,的确是这样。 可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除了晓栩之外,几乎无人可敌的帝王花。 “你想吞掉附属国?” 殊若看着苍凌面前那张万里河山图,意味不明的笑了。 苍凌连个眼角都没有给她,继续在图上做标注。 苍国与明国之间隔着数个小国,小到与其说是国,不如说是县。 吃掉很容易。 从明国到殷国的路途中也有很多小国,不过多数都是殷国的附属国,贸贸然去动他们,就等于向殷国宣战。 殊若一手按在图纸上,另一手把苍国和明国画在一个大圈里。 苍凌冷睨她,“你越矩了。” 殊若不看他,“唇亡齿寒的道理你懂么?既然这些国家已经是附属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他们没有二心,便可以放着不动。若是去打他们,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你又怎知他们不会几个小国联合起来反攻你?而在这个时候,若是被别的大国盯住,坐收渔翁之利,你又当如何?再者,纵然你把他们都吃下了,整顿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不如就放着,需要用兵时,直接向他们‘借’更是省时省力。” 苍凌一怔,“苍国与明国兵力加起来不差过二十万,可殷国足足有五十万大军。你叫寡人向别国借?岂非让那些小国看笑话!” 殊若顿了顿,心想你原本就是笑话,为了一个女人疯魔成这样。 “你若不想跟小国借,那便跟大国借吧。” 苍凌讥讽的瞅着她。 真有强大到能对抗殷国的国家,还会给他们分一杯羹? “殷国若是再强盛下去,恐怕会有统一天下的趋势。别的大国怎么可能忍?但是你看,我们明国的位置正好封住了他国去到殷国的要塞。也就是说,若是他们想和殷国打,必须路经明国,不然,他们需要翻过数座高山,到时候人疲马乏,拿什么去打?” 苍凌瞳孔微缩,“继续说。” “我们借一条路过去,他们借兵马替我们打殷国。而这个时候,苍国和明国的兵力可以帮他们压制附属国,这样……将殷国围在中间。” 附属国大多数都是以大国为原点,绕成一个类圆形。 如果把这些附属国拿下,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包围了中间的大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领兵缩小包围圈。纵然兵力上还是有悬殊。我们打不了他们,但可以困死他们。” 殊若微微一笑,手指点在一处。 “大国通常依山傍水。水源是最重要的。别的地方可以不守,但是水流上游绝对要拿下。说句不好听的,若到时候我们打又打不过,困又困不住,便只能在这水里动点手脚了。” 古来打仗,以少胜多例子不胜枚举,只不过是伎俩不同。 殊若不管对人对事,还是带兵打仗,喜欢用的计策便是那几样。 借刀杀人,釜底抽薪。 “当然,这样做很冒险。首先,身在乱世,人最是多疑,自然有人会想,若是你与殷国联合起来诱敌深入,反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再者,殷国的确强大,敢与它硬碰硬的国家屈指可数。最后,若我们的盟军毁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苍凌扯了扯嘴角,一派皮笑肉不笑的姿态,“不愧是明国‘曾经’的未来国君,文韬武略倒是样样精通。” 殊若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淡淡看了他一眼,“最保险的方法,便是以我做人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把敌人放在身边,反而最安全。” 苍凌看着她,蓦然冷冷笑开,“你以为寡人是三岁孩童?你与殷国是什么关系?殷国皇后可是你亲姐姐。你说你要帮寡人攻占殷国?莫不是以人质为由,叫寡人纵虎归山,待你们里应外合将寡人与苍国拿下!” 殊若果真像看三岁孩童一样看着苍凌,“你当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苍凌被看得无名火起,“说!” 殊若缓缓抚袖,轻声一笑,“因为,无论是殷国、明国、苍国,亦或是任何一个国家,我都没有放在眼里。借你苍国国君的名义,屠戮中原,最后统一天下。而我,只要拿捏住你,便就拿捏住了全天下。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呢?” 苍凌大笑几声,抓住殊若的领口将她拉到身前,“拿捏寡人?你是太自负还是太愚蠢?若非你是明暖雪的妹妹,寡人早就一刀刮了你!你竟妄想把主意打到寡人身上?” 殊若不慌不忙,笑容清淡,“为何不能?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是英俊男人,我是漂亮女人。我为何不能拿捏住你?况且,你不是很喜欢这张脸么?你当真能够对着这张脸,下得去狠手?” 苍凌一愣,猛的将她甩在地上,“别拿这张脸来威胁寡人!你不配!若是可以,寡人定要毁去你这张脸皮!世间怎能有人与她一般模样!这是对她的亵渎!” 殊若伏在地上,长发垂落,遮住一脸讥诮。 “我说过了,在我眼里,明暖雪才是赝品。” “你住嘴!你莫以为自己是暖雪的妹妹便可以肆无忌惮!若是你敢对暖雪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寡人活剥了你!” 殊若捋了捋发丝,抬头,清清冷冷的看他,“她是我姐姐,我怎会对她做什么?待天下统一,她只不过从皇后变为了王妃,我也绝不会亏待于她。但是,是谁的王妃,倒是不好说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你那么爱我姐姐,若是姐姐说,她愿意接受你,但是你必须做小,如何?” 做小? 做小?! 苍凌的胸膛剧烈起伏,真是气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 说实话,在苍凌心中,那个人,与其说是心爱的女子,不如说是心中的神和信仰。 若是她当真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他。 做小……也未必不可以。 只不过,来日方长,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会从“小”变为“唯一”。 殊若眼珠一转,抿唇一笑,“我倒要问问国君,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若当真是我姐姐的话,你倒是不妨与我合作。你不会伤害我姐姐,我当然更没有理由。方才的战略可以改变一二,比如说,我们毁约,在殷国困守之际施以援手。这样一来,姐姐对你的印象可就好了不只一点半点。到时,只要我与姐姐说上你几句好话,她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觉得呢?” 苍凌阴沉着脸,晦暗的看着她。 一想到明暖雪身边有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妹妹,他就有一种处之而后快的冲动。 此时此刻,殊若曾经那种隐于角落默默注视的形象,已然变成扮猪吃虎伺机而动的宵小之辈。 谁都不能亵渎他的神! 此女这般算计利用,该死! 可是面上,苍凌却是笑了。 “好,小公主才智过人,相比之下,寡人倒是浅薄了。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待寡人召见朝臣商议过后再行定夺。” 殊若姿态华贵举止优雅的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懒懒一笑。 “我想,国君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占了我明国的人,怎能被其他区区小国打败?” 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以苍凌这种眼睛里容不了一粒沙子的性格,定会不择手段杀死她。 殊若看起来冷冷清清平平淡淡,其实内心是很极端的。 她总是用生死来考验自己的攻略对象。 其实,根本就是她自己不安心。 人类的感情是很脆弱的,他们会为了所谓的利益权势放弃爱情。 纵然将爱情放在第一位,那也是在不危及自己的情况下。 哪怕是深爱,真正愿意为自己爱的人奉献生命的人,也绝对不多。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谁都不能断言,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会如何选择。 所以,殊若要亲眼看到他们的决心。 当真正失去时,他们才能看到自己的心。 有些人以为,不重要,没有了这一个,还可以找下一个。 那只是因为他不曾失去过。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是长相相同,性格相似。 世上绝不可能有两个人真正拥有一模一样的性格。 连□□人都做不到。 因为人的思想是会随着时光、随着环境、随着经历改变的。 找替身? 根本不可能有。 ——苍凌,希望当你亲手将我杀死的时候,是笑着的。 ——我期待着。 第28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殊若想做什么? 殊若想帮苍凌“得到”明暖雪啊。 谁叫明暧雪这个痴情的女娃娃那么希望她心爱的男人如愿以偿呢? 端着茶水走进书房,殊若在门口停留了一瞬。 苍凌随意的靠在椅背上,指掌间把玩着一枚圆形玉佩,珍而重之,如珠如宝。 殊若意味不明的笑了,缓步走了进去。 苍凌见她来了,便将手中物什握紧,似怕人探了去。 殊若又是一笑,放下端盘,姿态悠然的替苍凌烹煮一杯茶,递过去。 嘴上却说,“定情信物?” 苍凌不虞的睨她一眼,“此事与你无关。” 殊若敛眸,似是而非的点头,“姐姐彼时不过十岁孩童,纵然送了你信物,也绝不会是定情之意。” 苍凌脸色一沉,手指忍不住紧了紧。又似想到什么,快速松了手,生怕那脆弱的物什被自己不小心捏坏了。 殊若微微侧过头,以袖掩面,将一脸笑意掩去。 这玉佩……呵。 玉佩有半个手掌大小,镂雕着龙凤收尾相衔,环绕着一个字。 这个字呢…… 殊若瞥他一眼,嘴角始终带着笑意。 苍凌目光温柔的凝视手中玉佩,拇指轻轻摩挲玉面,就好似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顷刻之后,苍凌突然抬头看向殊若。 “你可知这玉佩来历?” 殊若与他对视,直直望向他内心深处。 他的眼中,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深情厚意。 殊若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她很乐意为他解答,让他更加深爱着“明暖雪”。 “此玉佩是满周岁时父皇母后所赠。见玉佩如见人。” 说一半,含一半。 殊若只是把苍凌想听到的部分告诉了他。 至于其他,他不问,她又有什么理由说呢? 苍凌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眉眼柔和,瞬间软化了一张充满戾气的俊颜。 “那……这玉佩,可是一对?” 殊若眉梢一动,轻轻笑出声,“国君希望……是一枚,还是一对呢?” 这玉佩的确是一对。 但是这个“一对”,却不是苍凌所想的“一对”。 殊若没有说谎,所以到时候,他也没有立场来指责她。 苍凌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并不是愤怒,也不甚在意殊若的不敬。 他似乎在期待什么,又似乎在犹豫什么。 如果是一枚,赠与他,便等同于将整个人都托付给他了。 如果是一对,那更好理解,就是定情信物。 无论哪个,都让苍凌的心里头跟抹了浓浓一层蜜糖般,甜的几乎要溺毙。 这表情…… 殊若微微拧了眉。 这表情还真是不设防到……让她都不忍心打击他了。 殊若很想知道,在之前的那个世界,苍凌爱的到底是明暧雪还是明暖雪。 两个人同时陪在他身边两年,可他却没有一次怀疑过,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如今也是一样的。 他认为,他认定,会安慰他、照顾他、陪伴他的只有如同暖阳一般的明暖雪。 自负狭隘的帝王。 他连自己都从未看清过,如何能看清身边的人。 殊若真替明暧雪不值。 虽然说,明暧雪不敢为自己争取的自卑心理,殊若很不喜。 但是,把别人对他的好当做理所当然的苍凌……更应该得到惩罚。 殊若双眸微眯,嘴边缓缓划开一抹冷冽的笑。 “国君,这玉佩……是一对的。” 殊若回到自己寝宫,却感到系统的骚动。 “怎么?” 【回少女!明暧雪的灵魂自行突破时空限制,要求见你。】 殊若微微抬眸,“哦?将她传送过来吧。” 【是,少女。】 下一刻,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殊若面前。 明暧雪并不喜欢白色。 但是她姐姐喜欢,苍凌也喜欢。 殊若似遗憾似惋惜的摇了摇头,“何事?” 明暧雪看着眼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目光闪烁的厉害。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但绝不会认错。 殊若的气质风韵,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 明暧雪的自卑之情渐渐涌上,颇为自嘲的一笑,“面对你此等人物,他还会认错么。” 殊若淡淡瞅他,“他会。” 明暧雪瞳眸一缩,蹙眉,“那是因为你故意引导……” 殊若拂袖,“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有明暖雪是好人。世间唯一的好人。自己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旁人纵然再如何提醒点拨,他依旧死不悔改。如此这般,与我何干?” 明暧雪似乎想到什么,眸色哀恸,“的确,当年,我有意无意重现过去场景。他却叫我……不要再模仿姐姐。他说我的行为……令他感到恶心。” 在苍凌心里,明暧雪只是她姐姐的跟屁虫,她隐在角落,偷窥他们的一举一动。 所以,明暧雪若是知道苍凌在明国经历的一切,那是理所当然的。 他永远都不会去怀疑,明暧雪不是作为旁观者,而是作为参与者,进入他的生命。 “可是,即使这样,你还是希望他能够如愿以偿么?”殊若眼光平静,却似一块明镜,照亮了明暧雪眼中的微光。 明暧雪叹了口气,“就像你所说,苍凌从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我。他那么爱姐姐,并不比我爱他少。那么,就让属于我的那部分彻底消失好了。我原是这样想的。但是,知道你的所做的一切,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傻了太久。” “现在呢?你想让他只爱你一个人?还是想要惩罚他识人不清?” 明暧雪顿了顿,“爱我一个人?不,当初他不爱我,如今他更是不会爱我。这点自知之明我是有的。作为明暧雪的我,不可能成为姐姐,更不可能成为你。无论我是明暧雪,还是模仿你们,都是他看不上的赝品。当年我不愿意成为姐姐的替身,那么如今,我也不会成为你的替身。——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明暧雪不恨。 因为她自己很清楚。 就算当初苍凌知道了所谓的真相,也不会爱她。 当年,她的确是在模仿姐姐和他相处。 是她太自卑,不敢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去见他。 是以无论她是谁,她做过什么,苍凌爱的都不会是她。 所以她才能这样洒脱的说放下,甚至愿意去撮合苍凌与别人。 “你,莫不是还想要他好?”殊若手指捻了捻衣袖,像是在思考什么。 她能明白明暧雪的心意。 是的,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 想要那个人好,哪怕在他心里,自己的地位并不是那么高。 爱着那个人,哪怕在他心里,深爱的是另一个女子。 想陪伴在他身边,但是绝对不是以一个替身的身份。 是的,她懂。 她全部都懂。 “我希望你能保护姐姐和她的夫君。但是,也请你不要伤害苍凌。其实他……他只是不知道,他只是,爱着那一个人。他也许错了,也许没有错。他欠了我,我却不知该如何让他偿还。我不知道。……殊若姑娘,求你,饶他一命。当年的事,我自己也有错。他只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去爱的孩子。他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兄弟姐妹的爱,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直到遇见我姐姐。” 殊若抿了抿唇,“世人欠他的,我会为他讨。他欠你的,我也会全部讨回来。你曾经失去的,他曾经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我都会让他一一偿还。我会让他站在世界顶峰,得到一切……” 却失去最爱的人。 明暧雪愿意为他死。 明暖雪也用死惩罚过他。 那么在这一个世界,殊若想用另一个方式。 明暖雪的死让苍凌一度崩溃,然后早就了一代暴君,导致生灵涂炭。 他在用全世界替自己心爱的人陪葬。 可是,他体会到的只有痛,失去的痛。 所以,殊若想让他得到。 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但一切都是虚妄。 她要他悔,悔不当初,悔到连死都解脱不了。 活着去偿还。 活着去懊悔。 活着去绝望。 明暧雪看着殊若,神情忧虑,“我知道的,他想得到的,只有一个人。” 殊若笑了,“那就让他得到。” 明暧雪急急上前两步,“你……莫不是为了惩罚他,想要牺牲我姐姐和天下人?” 殊若轻轻抚袖,凉薄的睨了她一眼,“凭苍凌此人……还不配。” 高高的捧起,重重的摔落。 殊若会好好履行“明暧雪”的夙愿。 爱着他,守着他,护着他,帮着他,宠着他,惯着他…… 只要他想要,她就会给。 苍凌,这个女子将所有一切都血淋淋的敞在你面前,你又是否……能拿得下手。 苍凌并不是只是一个暴君。 他有谋略,也有卧薪尝胆的耐力,更有野兽般的爆发力。 殊若的话虽然都不中听,倒真是提醒他不少。 在明暖雪已经嫁人的当口,硬抢,只会让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么,先收服殊若,再又殊若帮他在明暖雪面前刷好感,这才是如今最高效的方法。 然后,便有了殊若和苍凌攻略与反攻略的战略场景。 殊若在写兵书。 如今这种年代,完全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可是,这样太慢了。 殊若可以在弹指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是她却不能这么做。 千里之外取他国国君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但是她还是不能这么做。 那就写兵书吧。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并没有有些人想象的那么困难。 任何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要说,这天时她能给,地利她也能给,人和……她自然更能给。 要助苍凌一统天下,不过她一句话的事情。 只不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太珍惜。 她会让他看到,她为他付出了多少。 古代很多东西都不完善,比如图纸,比如兵器,比如医疗水平。 殊若一直跟着苍凌,将所有上报的信息全部记在脑子里。 然后她重新绘了几张地图,各种比例皆有,其中国家的兵力分布乃至资源分布应有尽有。 冷兵器时代,古代春秋时期曾有一种兵器,是为床弩。 但是殊若觉得,床弩太大,太重,准头不够,并且开一架床弩需要耗费数十至数百人。 耗时耗力,又不易携带。 古希腊研制出另一种武器,是为弩炮。 利用的是弹簧,便可以改制成任何大小形状的弩或者炮。 苍凌手中兵力不够,当然不能用床弩。 而且床弩多数用来攻城,殷国可不能直接被轰没了,到时候明暖雪不得恨死苍凌? 殊若准备替他们改良几种弩炮,再让苍凌划出几支军队,让她训练弩兵与炮兵。 要以弱胜强,以少胜多,面对面,硬碰硬是不行的。 那么,远距离攻击的军队,便成了主力军。 殊若不怕苍凌提防她。 越是提防,越是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与明暖雪如此不同。 这样,他还能继续视若无睹,坚持自己心中的那一股信念么? 当明暖雪和她站在一起时,他还能说,她们相似么? 智者,昧天下人。 愚者,自欺欺人。 第29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你替寡人练兵?” 书房内,龙袍加身的苍凌负手而立。 他身边站着殊若,下首跪着几位将领。 殊若把一张张图纸拿出来的时候,他们顿时惊为天人。 本来要成为明国国君的女人,当真是满腹经纶才华超众。 苍凌却是最意外的一个。 因为在他心里,殊若不过是一个残次的赝品,身上只会有缺陷,哪里来的优点! 总之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都在明暖雪身上,全世界最坏的都在殊若身上! →_→傻逼。 “苍国地势平坦,兵士没有经历过高山峻岭的磨练。明国位处狭道,易守难攻,故而兵士多有以逸待劳之心。别说人数上处于劣势,将士的素质也比不过人家。而且,苍明两国以步兵骑兵为主,若要跋山涉水,铠甲便是个负担。当务之急,兵士要训练,装备武器也不能落下。国君,如今我们是站在一同战线的。我愿助你,只要你信任我。” 苍凌静静的凝视她,手掌中依旧躺着那枚玉佩,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信任你?信你助寡人去打你姐姐?” 殊若眉眼微抬,淡淡一笑,“明暖雪是殷国皇后。而我……是你的战虏。” 苍凌闻言,似怔了怔,上前两步,当着众人的面抚上少女的脸颊。 “你要什么?” 殊若嘴角一勾,蓦然绽开一抹光风霁月的笑容。 “君临天下。” 苍凌愣住了。 不是因为殊若的话,而是因为殊若的笑。 他从不曾,见过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 从没有人能拒绝殊若的笑容。 哪怕这笑容,并没有几分真心。 “在明国被占之前,我的心愿便是将明国发展为中原第一强国。如今就算被占了也无妨,只要能达到目的,暂时投靠国君你,也并无不可。” “暂时?”苍凌脸上带着淡淡嘲讽,“你准备什么时候舍弃寡人呢?” 殊若身子微微前倾,一双干净如初雪的眼眸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只要你足够强大,我便永远都不会背叛你。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暗处的影子。我不否认。影子见不得光,影子需要依附。如今我依附于你,国君……你可要?” 苍凌被那一双清冷如月的眸子迷惑了,他抬手抚过少女的眼帘,“寡人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也不要让寡人失望。” 殊若嘴角上扬,“我会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只要你一直看着我。只看着我。” 苍凌失神。 底下的将领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视线钉在地上,打死不往上看一眼。 他们多多少少知道,苍凌做了那么多,好像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自古痴情的帝王有多少,痴情成这样的帝王又有多少? 但是现下,他们免不了要腹诽,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得过眼前这位? 莫不是国君眼瞎了? →_→是的! 殊若微微抬手,宽大的袖口挡在两人身侧。 旁人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 那么近的距离……似乎是在……接吻? 当然不是。 殊若侧过头,附在苍凌耳畔。 “你要明暖雪,我要天下。并不冲突,不是么?我要你一个承诺,放心将你的国家、你的人民,交给我。” 苍凌垂眸,映入眼帘的是她白皙精致的颈项,和看不到毛孔的侧脸。 美如冷玉。 苍凌定了定神,掩去眸中复杂神色,微微扯了扯嘴角。 “寡人应你。” 殊若退开身,望他一眼,“国君一言九鼎,我自是信你。” 苍凌冷笑。 他堂堂一国国君,还需要她一个阶下囚的信任? 但是面上,他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苍凌当然需要殊若的信任……不,是忠诚。 苍凌表情柔和,看似颇为器重的拍了拍殊若的肩膀。 “有此军师,何愁天下不破!” 殊若拂了拂脸旁的碎发,回以一笑,“多谢国君。我定当全力辅佐国君成为天下霸主。” 带兵? 一个女人? 虽说苍凌手下一部分军队是收服明国的,但就算是明国的将领,也并不信任这位他们几乎没有听说过的小公主。 要是她真的有本事,明国怎么会亡? 殊若看似柔柔弱弱清清淡淡。 其实……是的,这货是晓栩的女儿啊! 晓栩的教育方针是什么? 斯巴达之中的斯巴达! 突破人体极限! 谁都没有资格说不行! 不行也得行! 不然给老子滚蛋! 咳。 殊若列了新的军规。 那一条条完全不是人干的! 她把他们当牲口来操练么? 想当然,没人服她,没人听她。 殊若依旧穿着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衣,站在军营的高台上,冷冷望着下面闹哄哄的人群。 要是站在这里的是晓栩,下面早就血流成大洋了! 殊若抚了抚袖口,轻轻呼出一口气。 下一刻,力拔山兮气盖世。 “静——” 殊若只说了一个字。 清清淡淡的一个字。 但是落进旁人耳中,那就如同一声声宏亮的钟响,突破耳膜直达大脑。 连站都站不直了,更别说再继续抗议! 殊若眼眸微微扫过。 “来人,将那些跪倒在地的军士拖出去。” 底下寂静了半晌。 殊若再次启唇。 “拖出去——” 轰嗡嗡嗡嗡—— 这次不仅是跪地不起,更有些晕厥的吐血的。 殊若掸了掸袖子,“别让我说第三遍。” 然后底下顿时乱作一团! 把那些身体素质不过关的一个一个拖出去埋……不,只是拖出去而已。 然后剩下的人腾腾腾迅速排列站好,体现出自己训练有素的铁铮铮的硬汉的一面! 嘁,他们是什么货色,殊若一看就知道。 本来这些人还想给殊若一个下马威呢。 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内力之深实属世间罕见! 她甚至不用动手,只要嗷几嗓子,他们恐怕顷刻间便会吐血身亡! …… 咦,既然她有这本事,明国怎么会亡国? 殊若不理会这些人不断开大的脑洞,一手负背。 霎时之间,一股属于上位者的磅礴之气席卷整个军营。 不仅是上位者的气势,还有来自于神祗的威压。 “绕场跑十圈。” …… 众人:啥?! 要知道,军营和操场是两个概念。 能容纳几十万军队的军营有多大!跑一圈都要死人!更何况是十圈! 殊若冷漠的眼眸微抬。 “违抗军令,加十圈。” 众人:喝——! 还说什么?快跑啊! 殊若并非真的要他们跑十圈,想也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 更何况,这种马拉松跑下来得多少个小时啊? 殊若只是在检阅这些士兵的素质。 古代打仗,多数靠的都是肉搏,他们的耐力和爆发力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殊若凝了凝眉,“首尾切割。” 旁人听不懂她说什么,殊若带来的文官们连忙吩咐下去开始点兵。 首,指的是速度快爆发力强的人。 尾,指的是拖后腿需要回炉重造的人。 这是初步排序。 再跑一段路程,队伍便又有了变化。 这次不用殊若多说,底下人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殊若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开了口。 “停——” 这次并没有攻击性,听在将士们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啊! 殊若没有看下面累死累活气喘如牛的人,而是转向身后的几位将军。 “我要带走一部分人亲自训练。你们按我方才排序重新编制军队。身体强度不合格的,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一个月后你们自行去取新的装备。” 大将军踌躇着瞟了下面一眼,“可……您如果走了,他们……” 殊若淡淡一个眼神便叫他住了嘴,“若凡事都需我插手,还要你们这些将军做什么?弱肉强食,能者居上。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将领们立马一个个站出最标准最挺拔的军资,“是!我等定幸不辱命!” 殊若点点头,抬了抬手,“将人带走。” 言罢,殊若只不过走了几步,须臾间,便在数里之外,身形飘忽,背影清俊。 远远看去,就像一幅画。 阳春白雪。 殊若想要带出一支复合军队。 以速度取胜的为弩兵。 以耐力取胜的为炮兵。 若是将这两支军队合并起来,便可将身旁武器拆卸再组装为弩炮。 所以,弩兵与炮兵人数相同,并且互为队友。 一个弩兵和一个炮兵加起来,才能组装成一架弩炮。 普通的弩炮有一百多斤,两个成年男子自然能够搬运自如。 可是,殊若的打算并不是让他们搬运,而是随身携带。 那么,弩炮的材质和大小则需要改良。 但是……这里是古代啊,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啊。 什么都没有。 不还有殊若么? 殊若有一个秘密武器。 晓栩替她准备的秘密武器。 殊若虽然什么都会,但是对炼器锻造之事甚是生疏。 有一个人却是为这些而生的。 被殊若带走之后每天都除了负重跑步之外啥都没干的军士们各个都快跑脱肛了! 他们想,这个亡国公主不会是看他们不顺眼故意整他们的吧? 在他们快要没了耐心,打算来一个宁死不屈之时,殊若带来了一个人。 一个……不像人的人。 浑身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阴影之下,没有表情的脸上透出浓浓的死气。 艾玛这货是个什么鬼! 殊若将女子领到众人面前,“这位是我请来的锻造师。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她会成为你们的师傅,教会你们如何组装拆卸弩炮与铠甲。你们绝不可怠慢于她,不然……你们的死活,便不在我的掌控之下了。” 说的很清楚,这个女人要杀要刮,殊若是不会管的! 顿时,整个军营哀嚎一片。 好不容易习惯了殊若的摧残,这会又来一个? “剡浮。别杀他们。”殊若只对她有这一个要求。 剡浮,自小被培养成殊若的左右手,殊若不会的事情她学,她是殊若的工具,没有情感只会靠武力解决问题的杀人工具。 好吧,其实硬要说的话,她还是殊若的表妹呢。 至于为什么没有情感,是因为剡浮本来就喜欢废铜烂铁多于人。 机关术,对剡浮来说就是孩童时代的玩具! 听了殊若的话,剡浮没有感情的瞳眸望了她一眼,便又看向眼前的军士。 “完成任务。你们便可活。否则,你们将成为机甲的燃料。” 咕咚。 没有人敢抗议。 他们懂的。 因为这个女人看他们的眼神完全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关键是殊若绝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们的教官是谁,生死就掌握在谁手里。 这就是军队! 第30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军队全数交给剡浮,殊若自然就得空再次回到苍凌身边刷存在感。 苍凌没有亲自去监察,所以对手下人将殊若传的神乎其神的本事并没有真实感。 就算是文武双全又怎么样? 还不是明暖雪教的好! 是的,这只傻逼皇帝就是这么想的。 殊若低眉顺首,敛去周身王者之气,将一杯刚烹好的茶端到苍凌面前。 “国君,歇息片刻吧。” 苍凌顿了顿,抬头淡淡扫过她,“军队之事如何?” 殊若捧着茶杯,水汽氤氲了双眸,“不出两个月,我便能为国君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虎狼之军。” 苍凌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闻言,嘴角溢出一丝不明笑意,“哦?你如此肯定?” 殊若微微阖眸,“国君是想说,若我有这般能耐,如何会将明国置于此地?” 苍凌看着她,不说话,算是默认。 殊若拂了拂茶盖,轻轻一笑,“不知国君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苍凌心中一沉,锐利的双眸不由带上了戾气。 殊若丝毫不受影响,笑容依旧如芙蓉覆面,“女子称帝虽说不是没有先例,但毕竟会遭人诟病。不如退一步,站在暗处。反而能看得更清,看得更全。” 苍凌猛的握住殊若的手,将她拉向身前。 啪的一声,茶杯碎裂一地。 殊若清冷的眸子对上苍凌含着怒火的双眼。 她不退,她在笑。 “你在利用寡人?” 殊若目光如水,沉静如斯,“不,只是顺其自然罢了。” 苍凌冷笑,“你怎知,破了你国家之后,你这位亡国公主只有死路一条?” 殊若摇头,“在这世上,无人能杀我。” 大实话! 可是在苍凌听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苍凌面上讽刺意味甚重,不用多说什么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轻蔑。 殊若垂下眼帘,反手抓住苍凌的手,蓦然抬眸,寒冰般冷冽的眼盯住苍凌。 “等弩炮军队练成,国君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殊若的动作极快,在苍凌根本没反应过来时便扣住了他的手。 这叫苍凌好不诧异! 他的武功…… 不,再仔细想想,殊若跟在明暖雪身边的时间怎么都比他多,明暖雪又是她姐姐,教导的自然是更细致一些。 苍凌看着殊若的眼神变换了几瞬,最后竟染上了几分……嫉妒? 殊若一看就知道苍凌想岔了。 不过,想岔了更好。 苍凌另一只手揽过殊若的腰身,将她禁锢在怀里,“你记住,如今,你是寡人的人。你是……寡人的女人。” 殊若眨了眨眼,“国君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战虏而已。” 苍凌轻轻抚过殊若的眼角眉梢,“对,你不过是一个战虏。所以要怎么处置你,便由寡人说了算。你是寡人的女人,这便是你往后的身份。” 殊若勾唇一笑,“那么,国君要将明暖雪置于何地?” 苍凌的瞳眸闪烁一瞬,“她是寡人……活下去的信仰。” 殊若阖起双眼,抿了抿唇,“有了此女,国君还会要别人?” 苍凌眯了眯眼,手掌紧紧扣住殊若的细腰,“你是寡人的!你有这个价值,就必须为寡人所用!不然……寡人为何要留你性命?” 殊若轻笑,一手抵在苍凌胸膛,轻而易举便推开他。 缓缓起身,衣袖微拂,冷冷睥睨男人。 “难道不是因为……我是明暖雪的妹妹。你根本就……不能杀我。” 苍凌瞳孔一缩。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人。 他方遇到明暖雪时已经是个半大少年,而女孩却是小小的一团。 明明身高比他差了那么多,站在他面前时,却是如此高大。 如同神明。 殊若见他失魂模样,又是一笑。 “国君觉得,除了我姐姐之外,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若是爱上某个男子,便是掏心掏肺,死而后已。国君希望我爱你,为你付出一切?一个心里只有我姐姐的人,我为何要爱你?” 苍凌不能欺骗自己。 哪怕只是想要利用殊若,他也不可能说出那种承诺。 连一丝一毫,都不能对不起那个人。 苍凌起身,将殊若困在自己与书桌之间,低头看她。 “你是寡人的。无论你在想什么、谋划什么,从明国国破之日,你便是属于寡人的俘虏。你的命运,你的生死,全由寡人说了算!” 殊若面色平淡,清冷依旧,“国君好自信。” 苍凌嘴角一勾,笑容带上几分邪魅,“寡人是国君,寡人是强者,寡人有这个能力,寡人为何不自信!” 殊若将额头轻轻靠在男人肩上,“是,女人总喜欢依附强大的男人。我也不例外。如我所说,你是英俊的男人,我是漂亮的女人,我们……合该在一起,不是么?” 苍凌俊颜瞬间结冰。 当然不是! 他身边的位置……只会留给那个人。 殊若此人,是必须死的! 殊若闭上眼,掩去眸中讥诮。 “你若要明暖雪,我定为你夺来。……我的国君陛下。” 要说这殊若,在苍凌面前和在军队面前可是两个模样。 偏偏,苍凌不在意她,更不会专门去关注她。 那么,他便更不会知道,他渴望了那么多年的身影,其实日日都可见到。 殊若之于将领们,便就是神!无所不能的神! 苍凌以为殊若模仿明暖雪,有东施效颦之嫌,像……又不像。 他不知,殊若在他面前敛去多少气势,硬是与原来的明暧雪有了几分相容。 但是转念一想,苍凌的行为,不正是说明了,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人。 战乱年代的日子过得总是那样快。 稍不注意,一个国家便没了。 如同过去的明国。 又如同……接下来的殷国。 殊若说两个月,苍凌看不起她,又多给了她一个月。 苍凌都不急了,殊若又怎么会急呢? 她不急,剡浮就更不急了。 古代的冷兵器对她来说何其简单何其无聊。 上午让军士们抱着百来斤的大炮跑圈,下午玩障碍行军,晚上便是练习拆卸组装。 这个障碍啊……可不是普通的泥坑啊跳板啊高地啊…… 那特么都是赤果果的机关暗器!慢一步都会被戳成筛子的那种! 这样练下来的军士素质……啧啧啧啧。 三个月之后,这支由两支分军组成的复合军队,可谓是见招拆招、见人拆人! 他们的铠甲是专门定制的,身上任何一个零部件拆下来都是能见血封喉的利器! 殊若看着……他们好像已经不算是在人类的范围里了。 更像是剡浮制作的机甲人。 对此,剡浮表示,人类的身体机能再怎么样也会达到极限,她真心一点都不介意把他们改造成机械人造人的!真的! 殊若:驳回。 带着这支只有两万人组成的“越来越不像人”军队,殊若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感觉自己就是带着一群可拆卸军事武装设备上战场。 不得不说,剡浮还真是……有能耐,嗯。 点将台上,殊若淡淡扫过底下站姿一模一样、表情一模一样,感觉不到丝毫人气军队,无奈的笑了笑,转向剡浮。 “你把他们怎么了?” 剡浮挑了挑眉,小模样特别骄傲,“我带出来的兵,自然是最好的!” “他们的装备可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殊若敛了敛眸。 剡浮冷哼,“这个时代哪里有那种东西。不过普通的刀枪自然是近不了他们的身。” “多谢。”殊若微微拂袖,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剡浮转眸看她,“我这算是功成身退了。” 殊若颔首。 剡浮转身就走,突然顿了顿。 “月和大人他……很想你。” 殊若的指尖一颤,竟怔住了。 不知她背后的剡浮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那一位光风霁月丰神俊朗的大人,可不知道多少男女前赴后继等着把他扑倒呢。……你到底在矫情什么。” 说罢,剡浮这次是真走了。 矫情什么? 殊若永远不会忘记,每次晓栩出现时,月和的眼中,只会倒映出那一个身影。 从小到大,她牵着他的手,站在他身边,仰着头看他。 可是,她满心专注的那个人,从来不会低下头看她一眼。 她只是,晓栩丢给月和的一个责任,罢了。 是的,她不可能是替身。 月和绝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晓栩的替身。 小时候,殊若还不懂什么叫情爱。 月和喜欢烹茶,但有时候端着一杯茶,望着窗外,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在看哪里?他在等什么? 月和的笑容总是淡然的,淡的那么不真实,仿佛下一刻便会碎落成光点消失。 晓栩会来,但是不常来。 可是每次她来过,哪怕只是与月和说上几句话,他都能高兴许久。 旁人也许察觉不到月和的情绪起伏,但是自出生便在他身边的殊若,很清楚,清楚的让人想哭。 晓栩很忙碌,她操持着全宇宙的穿越体系,时常游离在不同的世界里。 那个时候的月和,是失落的,是担忧的,是惆怅的。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不同的世界邂逅不同的男人。 月和不是多话的人,但偶尔也会和殊若说几句。 几句,永远离不开晓栩。 她和晓栩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月和有时却会突然摸着她的发顶说,你很像她。 殊若想要否认,但是她永远不会违背月和的意愿。 她哪里像那个人? 根本不像。 她喜欢别人说她像月和。 那么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的人,在他身边,就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被净化了。 可是…… 是的,她知道。 她像他么? 她真的像他么? 她是晓栩的女儿,她骨子里流着的,是那个女子疯狂而偏执的血液。 她其实并不懂得救赎,她救赎的唯一方式,便是毁灭。 因为,她是晓栩的女儿。 幸而,她是晓栩的女儿,才能留在他身边。 但是,她只是晓栩的女儿,永远都成不了晓栩。 月和,你爱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31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军队准备完毕,下一步,自然就是找盟国谈判。 其实,就如今的兵力,哪怕只有二十万,也可以把对方五十万兵马轰的渣都不剩。 不过,做人要低调。嗯。 苍凌把这事放权给殊若,让她去谈判,心里却并不看好她。 想想看,谁会莫名其妙借你兵马去打一个大国。 打输了,耗损兵力不算,还得罪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打赢了……这胜利的果实算谁的?一个国家要怎么瓜分? 可是,没想到,殊若约了附近两个国家的国君谈了只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从了! 每一国借出十万兵马,这已经算是慷慨。 苍凌怎么都想不通,殊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呵,其实很简单。 借兵马,便是给了殊若一个人情。 不借……便是灭国! ╮(╯_╰)╭ 苍凌不知道殊若的厉害,殊若也只在他面前藏拙。 到了外头,她的武力值可是能让任何一方势力闻之而色变,而且是惊天巨变! 好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佳,可以去杀人放火抢地盘了。 殷国国都依山傍水,如果是和平年代,这个地方很容易便能成为富饶城市,被选为国都自是明智之选。 可惜,现在是战乱年代。 要握住这个城市的命脉,只要逆流而上,都城一面靠山,便是断了后路。 殊若只要那两万兵马,其他的由苍凌带着正面进攻。 这是必胜的战役。 可是…… 很不安。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在这世上,能让殊若感到危险的人事物少之又少。 少到……一根手指就便可以数出来。 兵临城下。 殊若带领的弩炮军队已经把都城团团包围。 苍凌难得对殊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殊若根本无暇去管那些。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几乎要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城墙之上,缓缓走来两个人。 殷国国君,和明暖雪。 殊若猛的抬头。 张了张嘴。 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刹那,殊若长袖重重一拂。 “撤退!” 什么?! 敌军和我军全都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惊呆了。 都逼到城门口了!这城门都要破了!她竟然说要撤退? 发什么疯! 殊若其实并不是想说这两个字的。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 快!逃! 城楼上,笑的一脸春风化雨的女子,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你说撤退……问过我的意见了么!” 狂风过境,众人只觉得胸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威压着,简直想……跪下叩拜! 殊若看着上头的女子,微微蹙了眉。 苍凌的双眼很亮,亮的很可怕,盯着女子的眸色简直能烧毁一切。 女子虽然身着雪白,但却让人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懒懒的捋过发丝,她嘴角扬起一抹妖娆笑意。 “好久不见了,我的好妹妹。怎么不上来和姐姐叙叙旧呢?这会,有了男人,便忘了姐姐么?” 殊若眉头蹙的更深。 她尚未开口,苍凌便急急上前,“寡人与她并没有私情。寡人此来,只是想……见见你。” 深不见底的黑眸对着他,“见我?四十万兵马压境,围得都城水泄不通,你说是为了见我?国君这个借口何其可笑!那么,国君侵占明国时,可是为了……见我这妹妹?” 苍凌脸顿时就白了。 要是换成真正的明暖雪,哪里会说这种话。 这一针见血,句句戳心窝子的性格……是遗传吧。 苍凌想过各种情况,甚至想过明暖雪要杀他复仇。 他本就想着先将明暖雪放在身边,以后任打任骂任罚。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好似根本不在乎什么国破家亡,反而是……怀疑他的感情! 殊若垂眸一笑,自战马上下来,微微撩开衣摆,双膝一软,便跪在满是沙土的地上。 苍国的兵马都特么惊呆了好嘛! 苍凌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么! 殊若这个女人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现在竟然……竟然……就这么服服帖帖的给跪了! 天要下红雨了嘛! 上头的人看都未看她一眼,一手缓缓摩挲自己的下颚。 “知错了么?” 苍凌一愣。 殊若头更低,“我知。” “知什么错?” “滥用职权,逆天而行。” 手指划过下唇,女子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不,你错就错在……太自信。” 殊若不是人,在任何一个世界都可以轻易呼风唤雨。 可是,万一呢? 万一有事情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呢? 这世上,只有晓栩一人,是殊若望尘莫及又无法逾越的存在。 晓栩身子微动,竟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上缓缓飘落。 什么?像仙子? 哦不,简直就像天上飘来一个巨大的黑洞,将所有人的神魂全都吸进去了! 轻巧的落在殊若面前,晓栩却是看向苍凌。 “你当真只想来见我一面?” 苍凌喉头哽住。 好奇怪,是这种感觉么? 为什么在这个女子面前,他除了跪拜臣服,再兴不起任何其他念头? 晓栩挑了挑眉,睨着他,“如今,你人也见过了……可以滚了么?” 苍凌再次愣住。 晓栩弹了弹指甲,笑容美好,看起来纯净的一塌糊涂。 “若是不滚也没关系。……留下你们的命吧。” 殊若猛然起身,将苍凌向后一推。 “撤退!快!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是苍凌头一回见到殊若失去冷静的模样。 明暖雪,不,应该说是晓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晓栩眯了眯眼,低低的笑出声来。 “我不去找你报明国灭国之仇,你竟自寻死路找上门来。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你客气呢?要死,还是生不如死,选一个吧。” 微风拂过。 晓栩已然稳稳当当站在苍凌面前,与他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惊出苍凌一身冷汗。 晓栩笑了,风情万种。 “要死,还是生不如死?” 苍凌僵住,动弹不得。 晓栩笑的更美了。 “要死,还是……生、不、如、死!” 噗—— 苍凌侧过头,狠狠喷出一口血。 艾玛,这是被活生生吓出血来了么! 殊若衣袖一动,扯过苍凌将他护在身后。 “他是我的人。” 晓栩眉梢一扬,“哦?你这是在求我?” 殊若抿了抿唇,“是,我在求你。” 晓栩手指轻轻划过殊若的脸颊,“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殊若身子微颤,垂下头去,“我求你,放过他。” 晓栩附耳过去,温热的气息呼在殊若的耳畔,“殊若,你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么?你为什么会怕我呢?……我亲爱的女儿。” 殊若又忍不住蹙眉,“全宇宙,谁不怕母上大人?更何况,我不是怕,只是敬。” 晓栩嘴角一勾,“我晓栩的女儿,竟是一个连表白都不敢的胆小鬼。你真的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么?……月和的乖宝宝。” 殊若浑身上下都僵硬了,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你想不想知道,若是我与你同时出现在月和面前,他会选谁?不如我们做个试验……好不好?” 不好。 不好! 晓栩笑意加深,“乖孩子。你和月和当然不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从未犹豫过。而不是像你这样,画地为牢,困守情障。你这样……又有什么资格让他爱你?” 殊若呼吸停滞了。 良久…… 或者说,也许只有片刻。 她艰涩的开了口。 “……他爱你。” 晓栩看着她,轻轻笑出声,笑声逐渐放大,竟是笑的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他爱我?这便是你的结论?你若不懂,我便教你到懂为止!我晓栩的女儿,怎可如此卑微,巴着求着别人施舍的爱情!殊若,我便告诉你,月和爱不爱你,根本不是他说了算!你若要那个男人,便是挖心蚀骨也要将他抓到手。叫他求着你守着你,绝不敢离开你。” 顿了顿,晓栩突然变得一脸柔情似水。 “不过,月和倒是个例外。连我都舍不得碰一根寒毛的男人……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能自贬身份。你现在在做什么?帮助那些不敢追求的胆小鬼上位求爱?那你自己呢?你的爱情呢?自欺欺人的到底是谁?你还是宇宙中无人敢欺的帝王花?殊若,我晓栩身边从来没有无用之人。哪怕你是我的女儿,哪怕月和爱你,这些都不是你愚蠢的借口。” 殊若脑中嗡嗡直响,敛起眸色,再次给晓栩跪下。 “殊若……知错。” “这个世界结局已定。下个世界……你给我将神经绷紧了,可别一个不小心……就给绷断了。” 言罢,晓栩竟向后一仰……昏倒了! 殊若连忙抱住明暖雪的身子。 心里头扑扑直跳。 下个世界…… 殊若突然也有放声大笑的冲动。 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对象是谁,又有哪个人,能抗拒晓栩? 这厢,殊若抱着明暖雪陷入沉思。 那厢,根本没听见她们对话的两军就这么傻傻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这副莫名诡异的画面。 刚刚还如鬼如神的女人,就这么……说晕就晕了?! 你特么在逗我呢!(╯‵□′)╯︵┴─┴ 苍凌安抚下自己惊得节奏紊乱的心跳,疑惑的看着殊若怀里的人。 那绝不是他记忆中的女孩。 虽然说还是很有气势,但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嘛! 刚刚那个女人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以为下一刻整个世界都会在他面前分崩离析! →_→不是错觉,嗯。 记忆里的那个女孩,是清冷的,淡漠的,内敛的。 绝不是刚才那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联想到地狱深渊、联想到绝望的女人。 殊若的表现格外引起苍凌注意。 在来之前,殊若信心满满,能一举攻下殷国。 当然,来之后苍凌也确信了这个事实。 可是,一看到明暖雪,殊若整个人都变了。 那是她姐姐不是么?她也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对上明暖雪。 怎么就突然……害怕了呢? 是的,害怕。 莫非……那女人不是明暖雪?! 苍凌不傻,真的,除了从小到大把一个女人当作信仰之外,他是一个优秀的王者。 然后,下一刻,苍凌的怀疑便成了定论。 明暖雪悠悠转醒,抬头便看到自家被俘虏的妹妹,眨了眨眼,有点懵。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殷国国君匆匆从城楼上下来,将妻子搂回怀里。 刚才?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他与明暖雪一样,好像记忆空白了一瞬。 怎么睁开眼就来到这里!还被兵临城下了! 殊若揉了揉额角,对自家母上大人的任性妄为已经完全绝望了。 她微微舒出一口气,看向明暖雪和她丈夫。 “姐姐,姐夫,投降吧。” …… 众人:啥?! 第32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殷国,议事殿。 奇怪的是,明明打下殷国了,可站在这里的只有殊若和苍凌两个人。 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殊若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人。 而苍凌……他很乱。 纵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开口。 殊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异常有耐心。 苍凌见殊若一副老僧入定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憋屈的很。 “你……你姐姐她……” 殊若微笑,“国君想问什么?” 苍凌沉了沉面色,“你知道寡人想问什么。” 殊若捻了捻袖口,又笑了,“你想问,姐姐方才模样是怎么回事?” 苍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其实,这是一种病症。姐姐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身体里就像有第二个人一般,并且出来保护她。” 殊若说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理所当然的很。 她难道还能实话实说,说明暖雪被鬼上身了? 你说,在古代,是鬼上身问题严重,还是人格分裂问题严重? 啊,对,都挺严重的。 苍凌眉头一蹙。 他的关注点明显不在是不是鬼上身。 而是,巨大刺激? 违和感。 明暖雪是这么受不得刺激的人? 他不过是兵临城下,还没杀一个人呢,就受到了“巨大刺激”? 殊若嘴角微扬,似乎感到有些好笑,“姐姐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大约,如果她心态平和,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方才那种情况。” 苍凌眉头蹙的更紧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 说给他听的? 叫他不要做“过激的事”来刺激明暖雪? 殊若垂下眼,嘴角依旧忍不住上扬,“姐姐自小便背负太多人的期盼,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唯一自己做主的,怕就是嫁给姐夫了。” 苍凌越听越觉得不是个味儿,她这是明里暗里叫他不要做拆散她们的事? 他如果拆散了…… 嘶,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苍凌,一想起刚才那人都忍不住战栗。 被活生生吓喷血了啊……特么一生黑历史! 殊若一根手指轻轻压了压嘴角,恢复到平静无波的面容。 “国君在犹豫什么呢?我说过了,你想要明暖雪,我便会替你夺来。如今这般,你可是要告诉我,明暖雪……你不要了?” 苍凌瞪视她。 怎么可能! 想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会因为这个“小小意外”就放弃? “既然如此,姐姐和姐夫那里便由我去游说。我想,国君不会想看到他们鹣鲽情深的模样。而对于你这个灭了明国之后又想灭殷国的苍国国君,想必姐姐也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见你。” 殊若说的句句在理。 可是,苍凌这么一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好像,自己一步一步踏入了一个沼泽,面上,这个沼泽如同郁郁葱葱的平原,躺在上头能令人感到万分舒适。 谁又知道,下一刻,便是万劫不复呢? 殊若的攻略对象越来越敏锐了。 可不是? 苍凌怎么说都在刀口舔血那么多年,纵然思想跟不上,但野兽的直觉却骗不了人。 但如今,除了信她,他别无他法。 不然,明暖雪定是要恨他的。 “寡人很好奇,你不让寡人杀了殷国国君,又如何能让寡人得到明暖雪?你不会当真想让寡人与人分享吧?” 分享? 殊若嘴边划开一抹冰冷的弧度,“就算你愿意,也要看看别人愿不愿意。” 苍凌神色微变,怒气上涌,“放肆!寡人念你为寡人出谋划策,又是明暖雪妹妹的份上,待你如宾客。你莫要不识好歹,回去做你的阶下囚!” “这样便生气了?那日后,你见了姐姐和姐夫,果真能按耐住脾性,软化姐姐的芳心?” 殊若不咸不淡的话语,足够将一盆冰水临头降下,叫苍凌立刻冷静下来。 “姐姐心软,我与她好生说道。往后她见了你,也不至于像对待仇人一般。” 殊若衣袖轻动,转身朝外走去。 苍凌却蓦然沉默下来。 他又感到了哪里不对劲。 心软? 心软? 谁? 明暖雪? 苍凌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便是在他十五岁那年。 那时夜色很深,院子很冷。 他只不过是一个送死的质子,没有人会关心他如何。 那一天,明国似乎有个重要的晚宴,所有的宫人都很忙碌。 忙到,没有人记得在后宫一角,还有一个正在挨饿的男孩子。 十五岁,正是男生生长发育的年纪。 饿的快,吃的多。 可是,他一天连三顿饭都不一定能保证。 他想去厨房讨点吃食,却被人打了出来。 其实他知道,晚宴,厨房里的宫人才是最忙碌的。 只不过,难道,连一个隔夜的馒头,都给不了他么? 后来的记忆,便是他蹲在自己的房门口。 他在等谁呢。 是的,他在等谁。 等了多久? 应该时间不长。 但是他太饿了,才会觉得度日如年。 然后,他的救世主,他的神,出现了。 冷淡的没有表情的脸庞,优雅高贵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 他怀里多了一个食盒。 女孩眸色平淡,在月色下负手而立。 “你甘心么?甘心一直屈服于人下,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他当时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将精致的饭菜送进嘴里。 明明如此美味的佳肴,却如同嚼蜡。 因为他自卑。 他不敢抬头。 他怕看到女孩不屑的神情。 谁都可以,独独她……他不愿她厌弃他。 肮脏的自己,弱小的自己,无能的自己。 十五岁的少年,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隐在阴影下。 “若凡事都由不得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你如果要活着,便该自由的活着。想得到的,就用自己的双手去拿。人若挡你,便杀人。佛若阻你,便杀佛。你本就一无所有了,不是么?那不如,放手一搏,将所有的……权利、地位、财富,统统抓在手里。想要从此无人敢欺,便只有登上那个宝座,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手里。变强吧,然后,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将曾经嘲笑过你、伤害过你、抛弃过你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这便是苍凌一生的执念。 你希望我变强,我就变强。 你想要我站在世界的顶端,我便将整个世界都夺过来捧到你面前。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资格,站在这个女孩身边。 然后,她会不会因此,对他绽开独一无二的笑颜呢? 殊若撇下苍凌,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书房。 果然,明暖雪和她夫君都是一脸忧心忡忡。 见了殊若,明暖雪双眼一瞪。 “妹妹,你忘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身份么!竟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姐姐!” 殊若淡淡扫过她,“若我不记得自己是明暧雪,此刻殷国便是血流成海尸横遍野了。” 明暖雪一怔,“你先前与我说,你有办法对付苍凌,如今又是何意?” 殊若勾了勾嘴角,“若是硬碰硬,双方都讨不了好。你们与苍凌两败俱伤之际,又怎知别的国家不会投鼠忌器。所以,唯今之计,不用硬的,便用软的。” 明暖雪脑子一转便有了计较,“你的意思是,我们假意投诚?” 殊若点头,“姐姐怕是不知道,苍凌之所以对明国和殷国如此执着,是因为……他喜欢姐姐。” 明暖雪十足十的惊讶,“喜欢我?我……何时见过他?” 殊若意味深长的笑了,“十年前,他曾在明国做了两年质子。姐姐心好,给了他几顿饭吃。此后,他的心里便将姐姐捧成了仙女下凡。其实只要姐姐几句话,他命都可以给你。争权夺势,恐怕也是为了拥有姐姐,想将最好的献给你。” 明暖雪神色莫名,颇是感到荒唐,“只不过给了他几顿饭吃……更何况我连他什么模样都记不得。倒是你……” 殊若拢了拢衣袖,打断她的话,“姐姐无需理会这些事。只要待他好一些,他便什么都答应你了。不过,在这里要先对姐夫说声抱歉。为了国家,为了我们的将来,恐怕……只能委屈两位了。” 殷国国君面色微微不虞,将妻子紧紧搂着,“你莫不是要暖雪牺牲自己?” 殊若轻笑,“姐夫忘了,我说的是,苍凌将姐姐看待成仙女。他不敢的,只要姐姐说个不字,他什么都不敢的。姐姐只要将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他便高兴了。不需要姐姐做任何事,更不需要姐姐假意爱慕他。记住我说的,苍凌绝对不会做任何让姐姐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姐姐懂的,如何把握住这个度。” 明暖雪表情更疑惑了,“他当真如此痴情?可为何又用这种手段夺取明国与殷国?” 殊若抿了抿唇,缓缓抚过长袖,“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当年,有个小女孩跟他说,想要的,就自己夺过来。 只有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拿捏住别人的命运。 明暖雪看着自家妹妹,却是沉默不再多言。 旁人以为,明国长公主才是继承大统之人。 可惜因为情爱,甘心远嫁他国相夫教子。 只有她和死去的父皇知道。 并非是这样的。 明暖雪虽然才智过人,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大家闺秀。 非将相之才,更非帝王之才。 明国,本就是要给这个妹妹的。 所有人都以为,妹妹是她的影子。 其实正好相反。 她是妹妹的盾牌。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妹妹年幼时便展现出了经天纬地之能。 父皇与她为了保护妹妹,便尽量在人前减少她的存在感。 所以当初,听到明国灭国时,明暖雪是根本不担心的。 只要她妹妹活着,便没有不可能。 如今妹妹与她这般说,便肯定是有了自己的考量。 若是连这个妹妹都不能信,在这世上,还能信谁呢? “我训练了一支弩炮军,我会要求他们留下来。苍凌不会知道,这支军队已经完全为我所用。别看他们只有两万人马,在敌人不近身且弹药充足的情况下,他们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殷国与苍凌结成盟友,苍凌必会要求接姐姐回明国住上一段时日。到时,姐姐可推脱一番,再由我来劝姐姐。” 明暖雪点头,“都依你所言。” 殷国国君明显不赞同,明暖雪立马去捂他的嘴。 他乖乖听话呢,殷国便会好好的。 他若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眼前这人,殷国一准马上灭国! 当然,明暖雪不会傻到当着殊若的面说出来。 咱们晚上关起门来,再好好和这个夫君解释清楚。 第33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要说这明暖雪,对待不亲近的人,表现出的模样的确和殊若有几分相似。 不过,已然不是苍凌所认为的那样,是殊若在模仿姐姐。 正相反,明暖雪一直看着自己妹妹,自然会不自觉被带去几分习性。 就好像,被苍凌邀请出游,明暖雪维持着高冷的姿态,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冷淡疏离的模样,又恰巧和殊若长得几乎相同,苍凌自是不会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记忆中的人。 殊若远远跟在后头,身边跟着几个苍国和殷国的将领权臣,完全把文武大臣兼钦差大臣兼外交大臣的工作全给包办了。 偶尔瞟了几眼苍凌殷勤又小心翼翼的举止,她不由会心一笑。 “暖雪,寡人……我想要取得你的谅解,先前明国已是强弩之末,单单靠你妹妹一人恐怕无法撑起来。故而我才假意侵占明国,以保全明国和你妹妹。” 明暖雪几乎都忍不住嘴角的抽搐。 这位公子,你说谎能说个像样点的么! 强弩之末什么意思?你说的真的是明国? 妹妹一人无法撑起来?你认识我妹妹?知道她叫什么嘛! 还假意侵占明国?还保全明国和我妹妹?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不过,作为曾经的一国公主和如今的一国之后,明暖雪的素质那是杠杠的。 冷眼扫过苍凌,明暖雪微微蹙眉,“此事不必再提。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个理。明国技不如人,暖雪自然不能说国君什么。国君陛下,如今我已是殷国皇后,切不可直呼姓名。这对国君与我的名声都不好。” 苍凌面色如常,完全没有被拒绝的恼怒,笑容真诚,眉眼温柔,“是我唐突了。但我着实不愿用殷皇后这样的称呼来唤你。你若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何妨以姓名相称?” 明暖雪实在憋不住那张嘲讽脸了。 他们很熟么? 他们是朋友么? 还要不要脸? 殊若以袖掩唇,嘴角一扬。 她身旁的人自然听不到那么远距离的苍国国君和殷国皇后的对话,皆是疑惑的看着她。 他们刚才说的话……有那么好笑么? 殊若凝了凝神,放下手,“两国国君虽没有表示,但看此番苍国国君与殷国皇后,想是定要结为盟友的。多了一个朋友便是少一个敌人。遭逢乱世,不必大动干戈便能享太平盛世,这才是明君贤主该有的态度。” 后面的人连忙点头应是。 殷国将军看了殊若一眼,“明公主,苍国借的二十万兵马……” 殊若抬手打断她,“苍国与他们已经结盟,如今若是破坏条约,便是陷苍国于不仁不义。兵马自然是要归还的。只不过……我们不毁约,不代表他们不毁约。” 苍国若是到处结盟,搞得好像天下都是一家,总会有人耐不住性子,想要独挑大梁。 到时候,苍国再起兵镇压,便是名正言顺。 殷国将军愣了愣,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黑! 真黑! 殊若抚了抚袖口,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我听说,前些日子,似乎有哪个国家想与殷国讨点好,但被拒绝了。” 殷国丞相上前几步,“国君与皇后情深不寿,成婚之后再无妾室。他国已有不少皇室想要将公主送进殷国,国君自是都拒绝的。” 殊若垂眼,“姐夫真是个好丈夫。那些国家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想求得殷国庇佑。你说,若是我们什么都不要,便给了承诺,他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后面的人都愣住了。 白白给好处? 这……别说殷国愿不愿意给,就算给了,他们会信么! 是的,不信。 乱世,谁都不能信,连枕边人都要小心提防。 所以,并不是殷国想要拒绝。 是他们自己不要的。 不是么? 黑! 太特么黑! “两位丞相,就麻烦你们派人去签署结盟条约。不需要他们献上任何人任何财物,苍国与殷国,愿意提供他们一个坚实的靠山。” 呃…… 谁会信呢? 谁敢签呢? 签的了,殊若自然会履行承诺。 至于不签的,到时候后悔又怎么样? 他们会心理不平衡,他们会怨恨苍国与殷国。 然后,这些贪心不足的国家就会联合起来。 但是,他们不占理。 这时候,苍国和殷国便可以大张旗鼓讨伐他们,带着那些施以恩惠的小国们。 乱世,是有好处的。 用拳头说话,用鲜血铺路。 说到底,谁强,谁才是理。 “暖雪……” “请称呼我为殷皇后!” 殊若眼眸一抬,眸中冷光闪烁。 “我唤你暖雪公主可好?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当年的那个小小的公主。”苍凌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变过。 还真是……无论明暖雪如何嫌弃他,他都甘之如饴。 殊若拂袖。 贱。 明暖雪美目一瞪,“苍凌国君,当年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费心。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遇到任何人我都不会见死不救。你若真要报答我,便带着你的兵马回苍国去。至于明国……那已是我妹妹的领地,全由她自己做主。” 这么划清界限,苍凌可不能答应。 “暖雪公主,我有意与殷国结成盟友,只要你一句话,我便赴汤蹈火。但你若要与我泾渭分明,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明暖雪眼中含怒,真是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男人! “若是我不承你的情,你便要大军入侵,像占领明国一样占领殷国?你是在威胁我?” 苍凌见她生气,心头突然浮上些许违和感。 记忆中的那个人,似乎是从来不会生气的。 无论何时都很平静,平静如同深潭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谁被人这样逼迫着妥协,怎还能保持风度? 苍凌压下犹疑,纵容的望着明暖雪,“我怎会威胁你?你若喜欢,无论苍国还是明国,我都可以给你。只希望,你莫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请求你。” 明暖雪愣了。 听殊若说过,此人的痴情简直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 只要她一句话,他便什么都掏出来给她。 虽然明暖雪心中深爱他的夫君,但面对这样的痴情人,谁能真的狠得下心去伤害他? “姐姐。” 明暖雪一听这声音,如蒙大赦般看着来人。 “妹妹,事情谈完了?” 殊若点点头,若无其事的走到明暖雪另一边,“你们呢?事情谈好了么?” 明暖雪哑然一瞬,“这……” 殊若淡漠的眼对上苍凌,“国君的条件是什么?” 苍凌望着那双眸子,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寡人想请暖雪公主到明国一聚。” 殊若握住明暖雪的手,阻止她拒绝的话语,“好。” 苍凌挑眉,“你能替你姐姐做主?你能替殷国国君做主?” 殊若眉眼上抬,冷冷看他一眼,“你若不信我,何必再问。” 见殊若拉过明暖雪就要走,苍凌连忙抓住她的手腕。 “寡人信你。” 苍凌自然不愿意信她,但仔细想想,凡是殊若开口的话,似乎就没有一件不成的。 如此能人异士,还是妥妥帖帖的收为己用为好。 殊若眼眸一转,轻轻挣开他,“既如此,姐姐便与我一同去向姐夫道个别。国君请自便。” 苍凌看了看两人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有些茫然。 他刚才怎么甜言蜜语都不成,殊若一句话便解决了? 这落差也忒大了! 果然,明暖雪这个妹妹必须得留着,能省去他不少烦心事。 那厢苍凌又自作孽而不自知。 这厢殊若却是动作极快,拟了一纸盟约直接叫殷国国君签字。 殷国国君神色不明的看着殊若。 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看似清冷温和的女子,和妻子说的那个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形象对应起来。 太具有欺骗性了! 殊若朝殷国国君微微一笑,“姐夫放心。有我在,苍凌什么都做不了。姐姐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如今我们去的是明国,绝不会有人敢怠慢曾经的长公主。” 明暖雪拍了拍自家夫君的手背,“有妹妹在,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殷国国君神色更怪异了。 明暖雪手一顿,看向殊若,“可是,妹妹你到底想做什么?若只是对付苍凌,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殊若眉梢一扬,似笑非笑,“的确,若是想要苍国灭国,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这么有用又好控制的棋子,何不好好利用,助我一统天下呢。” 明暖雪一惊。 殷国国君面色一沉。 上辈子,殊若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辈子,不如自己穿上那五彩缤纷、人人向往的……龙袍。 殷国国君直摇头,“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野心。且不论你是否有这能耐,你以为天下会承认你一个女子统治天下?” 明暖雪回过神,连忙去拉自己的夫君,“别……” 殊若抿唇一笑,“我何需他们承认?我只需要他们闭嘴。” 殷国国君怔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凡事必有先例。我便成为这个先例。姐夫,我不过是在这里提醒你一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是聪明人,不用我来多嘴。还有,你是更爱江山,还是更爱姐姐?” 殷国国君下意识抓住了明暖雪的手,但脸上依旧有挣扎。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倒是像苍凌那种……倾覆天下只为一人的行为,使得天下人都道他疯了。 殊若垂眸一笑,“你不用多想。因为……根本就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衣袖轻动,白色身影似一阵轻风。 掠过,徒留暗香浮动。 殷国国君惊觉自己背后竟浮出一层冷汗。 明暖雪担忧的看着自家夫君,伸手抱住他,“别与暧雪作对。我们只要好好的,便可以了。暧雪绝不会伤害我们的。夫君,你若志在天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伉俪情深,通常他的决定明暖雪都会无条件支持。 如今说出这种话……便是,再无退路了吧。 殷国国君长长舒出一口气,反手回抱明暖雪,“罢了。若真叫寡人选择,岂非要了寡人的命。不如就顺其自然,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明暖雪欢欣的笑了,“多谢夫君。” 第34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盟约到手了,明暖雪也到手了。 苍凌果断卷铺盖回老家。 殷国国君紧紧皱着眉头,握着明暖雪的手死活不肯放。 亲手把自己老婆交给别人,这叫什么事! 苍凌在一旁笑得阴森,“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 殊若望了望日头正浓的艳阳天,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殷国国君冷冷看了苍凌一眼,“希望国君谨守身为一国之主的礼教!” 苍凌不屑的冷哼,“寡人做事还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殷国国君恨不得直接上去咬上几口!连皮带肉! 殊若眼眸一瞥,脸上尽是意味深长。 殷国国君身形一动,只听“叮咚”脆响。 苍凌懒懒斜眼,蓦然脸色一正,死盯着对方腰间。 两块玉佩。 一块是殷国国君信物,另一块…… 便是刻有“暖”字的明暖雪的信物。 苍凌的玉佩并非挂在腰间,而是在亵衣内缝了一个口袋,贴着心脏保管。 除了贴身伺候他的宫人和殊若,谁都不知道苍凌有这么一个视如生命的宝贝。 可是此刻,他宝贝的另一半,竟然挂在另一个男人的腰上。 简直……让他痛恶的想要将这个男人腰斩! 殊若以袖掩唇,掩去嘲讽笑意,“我们该启程了。” 明暖雪微微叹息,挣开夫君的手,柔柔拍了拍,“等我回来。” 殷国国君满脸不甘,眼中透出忧虑与焦躁,“你一定要小心。” 明暖雪点点头,示意他别再说了,万一惹恼了苍凌就坏事了。 殷国国君无奈,闭紧嘴巴将头一偏。 殊若始终冷眼看着。 她跟月和都是冷淡的性子,从未有过什么缠绵悱恻的生离死别。 死别本来就不可能。 至于生离…… 她出生就决定了往后的日子要随母上大人一起游离于各个世界。 哪怕离开几年几十年,似乎也没人在意什么。 热恋? 这词,还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月和身上呢。 嗯,殊若恐怕也是一样的。 她不能像晓栩那样,一见自家男人便撒欢的往上扑,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尽全力去亲吻。 亲吻? 殊若晃神。 月和他…… 眉心一凝,殊若的表情变得微妙。 月和似乎……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欲求? 月和为人太过寡淡。 不喜和人接触,不喜多言。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月和只有在她小时候牵过她的手,长大一些之后,他夸奖她时会摸她的头。 如今,最多也只有……亲吻额头吧。 月和莫不是真把她当女儿养着? 但是,殊若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她与月和会如同晓栩和渊若那样……一言不合就滚床上去了! 殊若揉了揉额头。 人果然容易被带坏。 那厢,苍凌看着两人柔情蜜意的样子,身上都快喷火了! 但是他不敢。 是的,不敢。 不敢上前去拉明暖雪。 那是他的神明,除非她愿意,他根本不敢亵渎。 心里却想着,原来高高在上的神一旦陷入爱情,便是这番温柔小意。 心向往之。 只不过,越发浓重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回到明国,苍凌迫不及待的把明暖雪带到她过去的住处。 说来可笑,苍凌一个国君,每天都会来这里亲自打扫一番,顺便睹物思人。 他没有躺过那张床。 他不允许自己对那个人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再说明暖雪。 她面对苍凌如此真诚的情感,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他的姿态放的太低,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叫她如何能狠心去伤害。 世间,恐怕只有她妹妹那个冰雪化作的人儿能如此无情了吧? 苍凌见明暖雪什么都不说,便知她并非无动于衷。 然后趁热打铁,将人带到他做质子时的住所。 这么一看,明暖雪便惊了。 十岁孩童懂的不多,明暖雪也从未真的去在意过这个质子。 她对苍凌的记忆模糊,只记得自己见他似乎总是受冷挨饿,顺路时会带上些衣物吃食看他。 其实说白了,就跟施舍乞丐差不多。 就是看他可怜罢了。 其他的,她根本想都没想过。 她不会去想苍凌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他在这里又是什么待遇。 只是同情心泛了,顺手给他点她根本不缺的东西。 所以此刻,明暖雪更是不明白,苍凌怎会对她……如此痴情? 苍凌过去十分痛恨明国,痛恨自己住着的小小偏殿。 但是后来,有了那个人,他开始感恩。 正是因为他被送到明国,正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受到的伤害,才让他遇到了那个人。 这是一座几乎被荒废的宫殿,面积很小,还有好几处久年失修几乎要塌陷了。 他的饮食起居完全靠自己。 本来是有下人,但是下人反倒将他当作下人使唤,不听话便是又打又骂。 吃饭? 还真是像乞丐一样,去求着他们给的。 苍凌有多恨,便对那个人有多爱。 这已不是一个爱字能形容的感情了。 当人完全陷入绝望里,朝不保夕,随时都会因为各种理由死去。 他本对自己、对这个世界都失去了信心。 是那个人告诉他,如果不想再失去,就牢牢去抓紧。 然后,他便活了。 活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面对曾经的女孩,如今的女子,他一直都保持着当年那种,小乞丐仰望天神的态度。 那便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仰。 除了那个人,旁人都是蝼蚁、都是尘埃,入不了眼,更入不了心。 明暖雪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国君陛下,以你的身份和条件,何苦为了我一个有夫之妇付出那么多。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苍凌微笑,“我知道,如今的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侵占了你国家的陌生人。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了解彼此。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明暖雪凝眉,“如你所说,你攻占了我的国家,还逼我夫君签了盟约。我们之间……” 苍凌伸手打断她,“你若不开心,明国可以还你,苍国也可以给你。只是殷国……我请求你,暂时忘了你的那个夫君,可以么?” 明暖雪垂下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连她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的夫君都未曾如此待过她。 说不感动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感动并不代表会爱上他! 可是偏偏,殊若叫她不要拒绝。 她也知道,拒绝的狠了,恐怕这个痴恋成狂的男人会直接杀到殷国一刀砍了她夫君。 左右为难。 真是要命。 苍凌见她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恨不逢君待嫁时。 苍凌多恨自己来晚了,晚了那么久。 他又何曾知道,在若干日子之后,他会多庆幸自己来晚了,晚了那么久。 晚间,书房。 到底是一国之君,儿女情长之外还得处理国事。 真全权交给殊若,他如何能放心? 当他到书房时,殊若几乎已将这些日子的政务全都处理完毕了。 苍凌不禁露出讥诮的表情,“你这位谋士可真是尽心尽力。” 殊若连一眼都未给他,“国君谬赞了。” 苍凌走到桌案前,随手翻了翻简书,“暖雪只留在明国三个月?” 殊若手下未停,“三个月,若国君还不能捕获芳心,我便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 苍凌冷笑,“明暖雪不会再回殷国,除非殷国不复存在!” 殊若一顿,抬头看他,“你心中已有了主意?” 苍凌瞅着殊若那张几乎和明暖雪一模一样的脸,笑容意味深长。 “聪明如你,可能猜到寡人之想?” 殊若的视线在苍凌脸上打了一个转,蓦然勾起嘴角。 “你想将我送到殷国去混淆视听?然后再将殷国慢慢蚕食鲸吞?” 苍凌点头含笑,“不错,不愧是小公主。” 殊若双眸染上嘲讽。 她的名字,恐怕已被这个男人丢到世界另一端去了。 苍凌微微眯眼,身上杀气尽显,“寡人已错过许多年!如何再能继续错下去!殷国那厮竟敢染指如此圣洁之人!岂非该死!” 殊若垂眸,冷然一笑。 其实她也不明白,苍凌对她的信仰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当然,殊若生来便是无上尊贵之人,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 除了月和。 但是哪怕如此,殊若也没有过失望、甚至绝望的情感。 她没有。 所以纵然她能明白,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看别人看来的。 可是,她更奇怪。 晓栩一样从未感受过失望与绝望,她如何能将人心一步步算计到……使人彻底崩溃? 性格使然罢了。 月和与殊若,简直就像先天情感缺失。 无爱无恨,无喜无悲。 目空一切,万般皆虚妄。 想不通便不想。 殊若轻轻叹了叹,拿起另一卷简书翻看,“国君的命令,我自当遵从。不过,届时便麻烦国君自行处理国事。……恐怕要误了与姐姐亲近时候。” 苍凌脸色微变。 如今殊若处理国事,苍凌才有时间一整天黏在明暖雪身边。 到时候把殊若送到殷国,他如果还只顾着讨好明暖雪,恐怕什么时候殷国反水将他灭了都不知道! 真糟心。 殊若扫他一眼,轻声一笑。 苍凌保证,他在这个女人眼中看到了嘲讽!赤果果的嘲讽! 不过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将明暖雪留在身边,他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不妥协! 殊若眼眸一转,“姐姐与姐夫成婚四年尚无子嗣。” 嗯? 苍凌心中一颤。 这句话怎么不叫人多想。 无子嗣的原因有太多了。 比如男人不能生,又比如女人不能生。 再比如……男人不行? 苍凌暗戳戳的邪恶了。 殊若浅浅一笑,疏疏懒懒的靠在椅背上。 “姐姐身子弱,受孕会有风险。若是国君能治好她这个顽疾……” 语焉不详。 但苍凌立刻福至心灵! 他并不在意骨肉亲情,那玩意他前半生没有,后半生也觉得没必要有。 但是,若明暖雪想要一个孩子的话。 他便给她。 明暖雪的孩子,只能是他给的! 嗯,再添一条作死罪状。 殊若端起桌上茶盏,拂了拂杯盖,轻轻抿上一口。 眉眼舒展,嘴含笑意。 似梨花点缀,遥远古刹,静谧佛音。 可惜,某人正沉浸在错误的幻想里,看不到此等举世无双的美景。 第35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明暖雪和此刻的殊若真的那么相像么? 早起,趁苍凌早朝,明暖雪去寻了殊若。 望着这位浑身上下散发出温雅矜贵气息的女子,明暖雪眉头狠狠一蹙。 殊若笑了笑,将器具摆出来,烹茶。 静谧如画。 明暖雪坐在一旁,观察眼前这人。 长相自是不必说,她们穿着打扮若是相同的话,旁人远远看去定是分辨不出。 但是气质…… 其实要说气质,殊若本是温雅如玉的人,而明暖雪则是高岭之花。 只要殊若收起她一身王者之气。 所以,苍凌看不出来。 明暖雪因为嫁人,本来身为长公主的锐气被消磨不少,如今更倾向于相夫教子的大家闺秀形象。 而殊若,将原本收起的气度渐渐释放。 不同的人,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不同的。 殊若的温和,在苍凌眼中就是懦弱。 殊若的冰冷,在苍凌眼中就是虚张声势! 十年前? 要说这十年前,殊若有意误导苍凌,才会用过激的言辞去教育他。 ——人若挡你,便杀人。佛若阻你,便杀佛。 这并不是佛前菩提花会说的话。 当然,也不是明暖雪会说的话。 谁都不是。 所以苍凌会混乱。 殊若的战略,向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过,谁叫如今是战乱年代呢。 还是得打仗啊。 殊若烹好茶,端到明暖雪面前,含笑望着她。 没有嫁人前的明暖雪是众星捧月的长公主,所以当年的她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但是,殊若说过,明暖雪心软。 她若是做了帝王,绝不忍心硝烟四起民不聊生。 所以,才会在嫁人之后,如此安于现状,整个人都温和了下来。 苍凌,她们像么? “妹妹,你与那苍国国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暖雪又不笨,自然也感觉到某种违和感。 十年前,她与苍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真会因为几顿饭就情根深种? 她记得那时候,反而是妹妹偶尔会不见踪影,但来去时都会提着一个食盒。 莫不是……苍凌将她们记混了? 殊若拂了拂茶盖,微微一笑,“暧雪钟情于苍凌。姐姐是想问这个?” 哐啷—— 明暖雪手中的杯子敲在桌子上,洒出不少茶水,“你钟情于他?那么当年……” 殊若递过去一块手帕,“但是,有眼无珠的人,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 明暖雪擦拭茶水的手一抖,抬头看她,“为何不与他说清楚?” 殊若微微偏过头,眸中溢出意味不明的光,“人总是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是心里感觉到的。有时候,眼见也未必是实。苍凌不懂得这一点,我便教会他。” 明暖雪坐直了身子,时隔几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和过去不同。 我们知道有一种人,被成为天才,但她又是残缺的,情感上的残缺。 通常在某个领域有异常天赋的人,除此之外很多地方都如同稚童。 严重一点的,便是自闭。 是,十年前站在苍凌面前叫他去夺天下的是殊若。 但是。 站在明暖雪身后避其锋芒的人,依旧是明暧雪。 或者说,只有殊若的智慧,没有殊若的灵魂,明暖雪的身体。 空壳人偶。 明暖雪也只在少数情况下见过妹妹锋芒毕露的模样。 殊若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以八岁孩童的形象在明国待上十年,这是必然的。 她只要偶尔在苍凌面前露个面,将冰雪之花的形象深入他的内心。 而当时的明暖雪,就是这个形象。 不过,之前说过了,就算是那时候的明暖雪,也绝说不出要苍凌杀人夺位的话来。 现在站在苍凌面前的殊若,也不会这么说。 误导? 就算性子变了,认不出心上之人,到底是谁的错? 更何况,殊若已经不只一次在苍凌面前释放王者之气了。 该说……苍凌对“那个人”的信仰太坚定了么? “你要让他助你夺天下,然后……”明暖雪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殊若垂眸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他?人死了,恩恩怨怨也随着烟消云散了。但是,他欠的,真的还清了么?” 明暖雪手指摩挲着茶杯,神色有些怪异。 在她的意识里,妹妹注定是帝王之才,可是……她明明有一颗仁德之心。 为何如今……似乎要与苍凌不死不休。 殊若端起茶杯,任由水汽晕开她的容颜。 这不是为她自己所谋。 是为了曾经的明暧雪。 苍凌不欠殊若任何东西。 他欠的是明暧雪。 纵然今世的苍凌并不知道。 不,她会让他知道的。 “姐姐什么都不要想。你只需知道,苍凌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便够了。”呷上一口茶水,殊若精致的面容染上慵懒惬意。 局全部布下去了,棋子也摆放准确了。 如今,便是时间问题。 就是不知,苍凌等不等得及。 苍凌最近一直在做梦。 不是什么噩梦,但也绝不是美梦。 起先,他梦到的是“这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十岁的,高傲的端着架子的长公主明暖雪。 八岁的,从来只站在明暖雪身后的小公主。 然后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天,月光下,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身影。 冷漠的目光,尖锐的语言,强大的气势。 十岁和八岁的女孩子,身形是会有所不同的。 苍凌没有察觉到这一点,那是因为,他每次见这两人,都是仰视。 他根本不敢站在她身边,每每都蹲在角落里,仰视她。 所以看起来,小小女孩的身影便更为高大了。 “这辈子”经历过的全都回顾过好几遍。 然后,他看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的明暖雪和明暧雪更是相似,明暧雪又刻意模仿姐姐。 说实话,就算苍凌站在“上帝视角”去看,依旧分辨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也许……只能从身高来分辨? 殊若只让他看了做质子那段时间的记忆。 她要让他看着,一直看着,看到能分辨两姐妹为止。 起初,苍凌以为这些不过是梦而已。 可是,谁会每天做一样的梦,每个细节都如此清晰的放大,而且从无差错。 子不语怪力乱神。 苍凌心中有神,便更不信其他所谓的神。 容不得他不信。 苍凌睡眠时间不变,但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是个人都看得出他精神不济。 殊若心情好,面上却不时带上关心的神色。 就连明暖雪都不忍心了。 特别是,苍凌撇着自己的身体不管,到处找寻名医带回宫给明暖雪调理身子。 殊若见状,抚了抚自己的袖子,暗道,很好,这样很好。 午后,凉亭。 苍凌将热腾腾的药膳碰到明暖雪面前。 “这药膳能解宫寒,你需得日日服用。” 明暖雪不禁凝眉,带着几分心虚,不敢看苍凌,“国君陛下,我已嫁人了。一女不侍二夫,我也不会再嫁的。” 苍凌依旧发挥良好的耐心,笑容没有一丝动摇,“你的身子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根,不可有一丝一毫怠慢。目前尚无药物能彻底根治,但也不可荒废了日常调理。” 明暖雪的眉蹙的更深了,“那便……多谢国君了。” 苍凌见她接受自己的好意,笑容更为真诚。 远处,殊若捋过鬓边的发丝,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过去。 “姐姐的身子要调理,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国君应当再多关心自己,这几天国君的脸色可不好看。” 话音刚落,一碗热腾腾的泛着清淡药味的汤摆在苍凌面前。 明暖雪有些尴尬,低下头一口一口咀嚼食物,虽然她好像尝不出嘴里是个什么味。 苍凌看了看眼前的汤,又看了看明暖雪,顿时不快。 在心上人面前接受别的女人献殷勤,那怎么可以? 殊若眼眸半阖,似笑非笑,“国君这样的脸色,难道就不怕吓坏了姐姐?我想……姐姐也是会担心的。” 苍凌拒绝的话在喉咙口滚了一圈,然后默默的咽下去,“小公主所言极是。寡人便在此谢过小公主。” 呵,在明暖雪面前装的真像那么回事。 殊若拂袖落座,“几年不见,姐姐看起来越发温柔贤惠了。我不禁想到当年,姐姐如何惊采绝艳、傲视天下。” “噗……咳咳。” 明暖雪不着痕迹的瞪了殊若一眼。 她又在转移苍凌的注意力!误导他继续认错人! 苍凌没察觉有异,只专注在明暖雪身上,见状连忙取了帕子替她擦拭,“怎如此不小心?” 这种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憋屈感! 明暖雪恨不得咬殊若一口! 这丫头蔫坏! 殊若笑了。 “国君,诸国见你陷于美人乡,似乎很是蠢蠢欲动。” 苍凌头也不抬,“叫他们来!寡人怕他们不成!” 殊若垂眼,“国君自是不怕。但,姐姐的安危……国君不担心么?” 苍凌一怔,略微扫她一眼,“小公主定不会让寡人失望的。” 殊若轻轻拂袖,“承国君吉言。” 明暖雪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苍凌不会放过殷国。 苍凌也不会放过殊若。 很好。 这样很好。 殊若视线扫过两人,收拾着食盒离开。 苍凌看着明暖雪,神情切盼,“暖雪,我愿以整个天下作为给你的聘礼。” 明暖雪差点又喷了,“国君,你我之事别再提了。况且,大动干戈只不过是徒增伤亡。得利的是王公贵族,死伤的是平民百姓。战争,太过残忍了。” 苍凌将要出口之言一下顿住。 ——人若挡你,你便杀人。佛若阻你,你便杀佛。 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女子,竟会悲悯百姓,觉得战争残忍? “要成就大业,必定会有所牺牲。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么?”苍凌问她。 他想要什么答案? 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明暖雪神情冷漠,看着苍凌的视线隐隐含刺,“真正的明君,只守一方安平。又何必劳师动众,扰天下之民?” 苍凌的表情也不禁冷凝了下来,“你变了。” 明暖雪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因为我的身份,我自小便知,在这个年代有太多无可奈何。如今我嫁了人,是生是死,是战是和,全凭夫君做主吧。” 苍凌面色一沉,但又实在无法对明暖雪生气。 顿时重重一拍桌子,拂袖而去。 明暖雪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断延伸出阴影。 “妹妹,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36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三个月里,殊若和苍凌见面的次数不多,她特意给他时间去讨好明暖雪。 拨了拨桌上的烛火,红艳的火光映在殊若眸中,依旧是一片清冷。 “苍凌对我的感情,是爱?” 嗯,房里没有别人,系统想了想,她这到底是自言自语呢?还是在问它? 【少女你何必想那么多呢,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行了,反正苍凌又不是那一位大人。】 殊若摇了摇头,放过明明灭灭的烛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经历过那么多世界,我只是觉着,人的情感,当真复杂的很。” 就好比,青梅竹马之情,是爱么?敬仰之情,是爱么?憧憬之情,是爱么? 如今,苍凌对她的,那种信仰之情……是爱么? 信仰啊…… 要说信仰,殊若绝不会陌生。 迦蓝阁每一个人每一天都会接收到来自各个世界的信仰之力。 疯狂的偏执的信仰她也不是没见过。 尤其以她母上大人接收到的为甚。 那种疯狂的劲头……真的是爱么? 换句话说好了。 偶像崇拜,和爱情,一样么? 殊若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过去,殊若的感官很简单。 外界,月和。 至此二种。 情感是什么? 更何况那么复杂的情感。 书本上的知识和自己体会到的明显是不同的。 若非如此,晓栩也不会让殊若去别的世界做任务了。 你不懂? 那就穿越到你懂为止! 殊若盯着茶水中的倒影。 一张不属于她的脸蛋。 瞳眸中平静无波,无悲无喜。 母上大人,到底想让她懂什么? 她无情,冷眼旁观天下。 唯一能触动她的,只有月和。 可是,月和比她更加清冷。 她在月和身上根本体会不到所谓的情。 所以,母上大人到底想让她懂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轻响,宫人压低的嗓音传来。 “明公主,国君有请。” 殊若放下茶杯,掸了掸衣袖。 “知道了。” 宫人的脚步声远去。 殊若站起身,从容优雅的往外走去。 走去……她的刑场。 苍凌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攻入殷国,砍下殷国国君的头颅,然后将明暖雪彻底占为己有。 有什么办法,让明暖雪忘了她夫君呢? 古来帝王都喜欢炼丹。 苍凌这会也很急切。 炼的倒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 一来是替明暖雪调理身体,二来则是让她失忆! 殊若说,我会帮你得到明暖雪。 所以,这药,她给了。 将计就计。 如今,你如何得到的,将来,你便会如何撕心裂肺的想要抛弃。 甚好。 这可苦了明暖雪,啥都知道,啥都不能说,一直装傻。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这让她每每看苍凌的表情都特别诡异,夹杂着一缕缕的……同情。 苍凌还以为她对自己改观了,所谓的失忆药奏效了! 吃太饱,想太多。 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苍凌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准备好……生不如死了么? 殊若推开书房的门,入眼的便是苍凌满面红润,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孩童般的精光。 就像个……迫不及待准备拆生日礼物的孩子。 孩子。 孩子? 仰望着那个人,只有那个人,期盼他回头,期盼他赞许的目光,期盼他的手能落在她的发顶,柔柔的抚摸。 孩提时代的殊若,可是如此刻的苍凌这般,迫切的期待着月和给予她更多关注? 孩子么? 爱情么? 殊若的确不懂。 她从来只叫月和。 不是叔叔,不是老师,不是月和大人。 从开口起,就是月和。 为什么? 殊若看着眼前的苍凌,眼神竟是有些许茫然的。 苍凌难得对殊若露出不带任何轻蔑意味的笑容,招了她过来坐。 “三月将至,殷国要来讨人了。” 殊若理了理袖口的皱褶,淡淡瞅他,“国君想说什么,不如直说好了。” 苍凌笑容扩大,“明小公主,寡人恳请你替代暖雪回去殷国。” 殊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点头,“好。” 苍凌却是犹疑的微蹙眉心,“你当真明白寡人的意思?” 殊若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明白。国君希望我里应外合,祝你攻下殷国。” 苍凌倒是觉得奇怪,她未免太好说话了。 “明小公主,为了夺得天下,你可以视亲情伦理不顾,不择手段至此么?” 殊若眼眸半阖,略略拂袖,似笑非笑,“亲情?国君屠尽苍国皇室满门时,可识得亲情二字?不择手段?成王败寇,古来如是,兵不厌诈,兵法如是,何来不择手段之说?” 苍凌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望着那双冷淡的如同覆盖了一层薄冰的瞳眸,“你……比寡人更狠。” 殊若面色不变,笑意加深,“不。我不会屠杀,更不会杀自己的亲人。但是,用兵之道,用人之道。是任用,还是……利用。这,重要么?” 苍凌一怔,蓦然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明公主!文韬武略天纵之才!” 所以,必须死。 苍凌脸色一凛,握住了殊若的双手,“寡人定不负你。寡人心系暖雪,你若要天下,寡人又有何不舍?” 殊若笑望着他,并没有收回手,“国君陛下,你可知,为何我愿屈居于你之下,凡事听之任之。我说要天下,又何时当真与你争夺什么?” 苍凌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殊若双眸含情,笑容却冷,微微挣开他的手。 “国君放心,你交代之事,殊若何时办不成??来日,天下、明暖雪,都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苍凌在明国最后一次见到她。 带着那句话。 ——为何我愿屈居于你之下,凡事听之任之。 为何? 以己度人,苍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惜,苍凌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心眼那么小,小的连自己都容不下,只能容下那个人。 不过,到最后,他的那颗心,还能留下什么呢。 若是连心爱之人都认不出,那还是真爱么? 是故,当殷国国君见殊若第一眼便知,那不是他的妻子。 他倒是想发飙,可殊若一个眼神就让他镇定下来了。 携了殊若的手,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马车上,殷国国君无论如何都憋不住这口气。 殊若倒是笑了,笑的格外轻松。 “你恨苍凌,我也恨。如今我们给他,给他想要的一切。最后,再一起拿回来。国君不想看看,到时候,苍凌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殷国国君把这话在脑子里滚了一遍,也笑了。 可笑着笑着,又开始担忧起来。 “暖雪她……苍凌可会……” 殊若摇头,“他不会,亦不敢。” 说到这里,殊若又浮现出之前的疑问。 是爱么? 如果是爱,哪怕此人高高在上,也会想要将她拉下神坛,困在身边。 可苍凌对待明暖雪的态度……太过恭敬了。 虔诚的教徒。 殊若就是这样的感觉。 “明公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殊若垂下眼帘,“等。等群雄逐鹿,只剩苍国为止。” 殷国国君瞬间蹙起眉,“到那时,我们又如何能与他抗争?” 殊若拂袖,懒懒靠在马车壁上,“到时候,他会亲手把一切送上来的。” 殷国国君眉头蹙的更深,“公主这是何意?” 殊若闭上眼,嘴边含笑,“打破此人内心最深处的信仰,比要他的命更来得痛快。连命都不要了,又何况那些身外之物。” 殷国国君自然还是听不懂的,但是见殊若似乎不想多言,也只得远远坐在另一边,自己一个人纠结去。 换句话说他也许就能懂了。 若是他的妻子明暖雪死了,他还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管什么天下什么争夺皇位么? 殊若真正撒下用来引苍凌上钩的鱼饵,是她自己。 手指翻飞间,掌心赫然躺着一块圆形玉佩。 属于她明暧雪的玉佩。 苍凌,鱼儿,该收网了。 明暖雪“失忆”,殷国蛰伏,四周的小国蠢蠢欲动了。 殊若之前与苍凌讨论过天下局势,这会早就准备他们自投罗网。 扫平障碍的速度很快,因为他的兵都是殊若练出来的。 兵法与武器都比这个时代其他国家先进许多。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苍国吃的很饱。 可是,苍凌并不因此而感到开心。 他最近很郁闷。 正所谓,战场得意,情场失意。 明暖雪? 哦,她“失忆”了,就像个无知孩童一样,苍凌与她说什么都一副“我听不懂”的模样。 苍凌早就料到这种情况,倒也不急。 真正令他不开心的,是自己。 噩梦。 梦中有两个明暖雪。 不对,应该说是一个明暖雪,一个明暧雪。 小时候能用身高来分辨。 长大了呢? 苍凌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只有当某人褪下伪装,露出与姐姐不同的自卑的部分,他才能看到,原来那个是自己一直不屑的明暧雪。 怎么回事? 一幕一幕如走马灯似的掠过。 苍凌见到的并非完全是自己的记忆。 更多时候,他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像观看电影一般看着事情发展。 明暧雪在哭。 她一直在哭。 在见过苍凌之后。 每一次。 苍凌面对妹妹,却叫着姐姐的名字。 长大之后。 苍凌厌弃妹妹,依旧叫着姐姐的名字。 她在哭。 无声的哭。 哭的一点都不可怜。 却令人心都在打颤。 好像那种痛,可以经由这副画面传入心底,传入四肢。 痛的……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 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我梦里? 你到底是谁? 她说,“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她又说,“你自然是不爱我的。你自然是应该爱姐姐的。” 最后,她说,“苍凌,结束了。姐姐死了。你也……死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她陪着他,南征北战。 她陪着他,屠戮中原。 她陪着他,从生到死。 她一直站在他身后。 而他,从未回头。 结束了? 不,不会这样结束的。 苍凌,你欠的,哪怕用一生都还不起! 想要结束,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苍凌,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37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苍凌很焦躁。 是的,他焦躁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是打仗,又是攻略明暖雪,又是每天做噩梦。 每次心神不宁的时候,苍凌都会把玩一块玉佩。 但是,玉佩不见了。 这块玉佩的存在几乎无人知道,别人就算拾到了也不会拿来还给他。 耽误几天功夫,没准玉佩就被转手过好多次不知滚去哪里了! 最后一次见到……不,是摸到玉佩是在什么时候? 殊若走之前。 联想到那一天殊若的态度,莫非…… 她是因为嫉妒所以把玉佩偷走了? 这也不无可能。 反正最后殊若是要死的,玉佩真在她手里的话,苍凌倒是不急了。 统一天下需要花费的时间不少,苍凌等不了。 只有把所有一切都捏在手里,他才能安心。 侵占了几个大国,收服一众小国,苍凌准备动身去灭殷国! 他要让明暖雪无处可去,除了自己身边。 他要让明暖雪无人可依靠,除了他自己。 过去的明暖雪会伤心难过,现在不会了。 因为她“失忆”了,就算在她面前杀了她妹妹,也没关系了吧? 不对,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明暖雪肯定会怀疑。 所以苍凌出征,将明暖雪留在明国。 彼时,殊若在清点殷国兵力,还有她带来的两万弩炮军队。 对于这个女子说要亲自带兵上前线,殷国国君一直都是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不说一个女人替他上战场有多丢人,她可是明暖雪的妹妹,唯一的亲人啊!出了事他拿什么赔给自己的老婆! 但是殊若说,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能对付苍凌此人了。 殷国国君对此抱以怀疑态度。 殊若又说,我不需要你承认,我只需要你闭嘴。 嗯,然后某人就闭嘴了。 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殊若笑容虚幻,如镜中花水中月,叫人看不真切。 大军压境。 苍国兵力虽够,但他们实在比不上剡浮训练出来敢比战争兵器的军队。 擒贼先擒王,不是么? 苍凌就是这个意思。 乱军之中,难免会有伤亡。 那么,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万一有什么损伤,或者……死亡,也是在所难免的。 苍凌已经下了死命令下去,殊若必须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殊若知道的太多,太有本事,事已至此,为了和明暖雪长相厮守,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殊若怎么还能活下去? 两军对垒,殊若依旧一身白衣,端坐在马上,在这种环境下,也丝毫不损她的气度。 苍凌眯了眯眼,“明公主,投降吧。殷国,寡人志在必得。” 殊若掸了掸袖子,微微一笑,“降与不降,又有何区别?到底是要死的,对么?” 苍凌无声的笑了笑,“明公主那么聪明,就不用寡人多言了。” 殊若伸出手,一块玉佩悬挂在手指上,“这个,你不要了么?” 苍凌瞳孔一缩,“将它还给寡人!” 殊若收回手,将它轻轻捏在手心,“我只要一用力,你便只能得到一堆齑粉了。” 苍凌按耐住怒气,讽刺的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殊若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想。” 那一年,那一天,其实是殊若第一次见到苍凌。 她从来没有给这个人好脸色过,每一次见面都是严厉的教导。 那天,她与苍凌说了那番话之后,假意遗落了那枚玉佩。 不知苍凌是怎么想的,他们相见时,他从未提过关于这块玉佩的事情。 因为如此卑微,根本不敢奢求,有属于他的事物。 只能偷偷的,占为己有。 殊若突然扬起手,将玉佩扔了出去。 “全都别动!”苍凌堂皇的大声喊道。 玉佩太小,丢到大军之中如石沉大海、落地无声。 “找!掘地三尺也要给寡人找出来!”苍凌怒极了,也惶恐极了。 陪伴他十年的物件,他偷偷留下的,唯一能够慰藉相思之情的物件。 大军交战之际,一国国君竟然不顾军队死活,只为找一枚玉佩? 双方人马都觉得他疯了! 殊若保持微笑,让身后的战士按兵不动。 眼看着苍*队全乱了,殊若蓦然腾空而起,掠过层层大军,直冲苍凌。 “弓箭手!”苍凌怒喝一声。 十几万人搭弦拉弓,对准殊若。 “国君!”一人骑着马嗒嗒跑过来,“国君,您要找的可是这块刻有‘暧’字的玉佩?” 苍凌差点一掌拍下去! “什……你刚才说什么?!” 小兵被苍凌突然之间刷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这、这、这块……刻着‘暧’字的……玉佩……” ——名字。 ——明暧雪。 苍凌一口气憋在胸口,呼吸颤了颤。 “你们可知道……十月十五……是什么日子……” 原明国的士兵几乎都知道。 “这是明国长公主的诞辰。” 那也是苍凌第一次见“她”的日子。 身为诞辰的主角,怎会私自离场,专程到偏远的宫殿去见一个乞丐一样的质子? 他知道,前头的宫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主角怎么可能不在场? 可是,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听“她”的教导,他在随“她”习武。 噗—— 苍凌竟是一口血喷出。 此时,殊若已逼近苍凌,似乎一伸手便可将他斩于马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苍凌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了气势恢宏的破空之声。 “不——!” 殊若会被这些人伤到么? 原则上来说,的确是不会的。 但是,她不被伤到,如何能让苍凌痛呢? 一支箭扎入胸膛,殊若却稳稳站在了苍凌座下的马头上。 苍凌怔住了。 背光的她,那道身影,冷漠的神情,与那一晚的人,如出一辙。 殊若微笑,“你拿什么和我斗?你的武功,明暖雪的武功,都是我教的。” 苍凌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越攥越紧。 殊若不再掩藏自身气势,负手而立,如同天降神祗。 “想杀我?想要这天下?还想要明暖雪?” 苍凌哑口无言,只能不断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的确说过,想要的,就自己动手去拿。你的狠心也是我教出来的。你若真杀的了我,我不会生气,还会觉得欣慰。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苍凌笑了,笑着笑着,被溢出的血呛到,抚着胸口猛咳起来。 殊若冷眼看着他。 苍凌抬头,用难以言喻的眼眸深深的注视这个人。 “我不要天下。但是我必须得到天下。” 手指捏着那块玉佩,苍凌细致的、缓慢的、用尽全力去抚摸中间的字。 他竟然……从未察觉到。 “只有得到天下,我才有资格……拥有你。” 殊若垂眸,“拥有我?你从来都没有这个资格。以后也不会有。你可以抓住整个世界,但是你抓不住我。你永远不能掌控我的生命。你没有权利要求我活,……就像你没有权利阻止我死。” 苍凌一惊,伸手想拉她,“不要!” 殊若的手已经摸上胸口的箭杆。 只要用力拔出来,便是心脏破裂,血如泉涌。 会死。 真的会死。 他……会亲手害死……他的神、他的信仰、他活下来的唯一目标。 殊若眼眸一转,又是一笑,“不过,我为什么要死呢?该死的人……是你才对,不是么?” 苍凌一双瞳眸闪过无数情绪,连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何种眼神去看眼前这个女子。 ——我与姐姐同时站在你面前,你恐怕会无法分辨。 ——对我明暧雪来说,明暖雪才是赝品。 有眼无珠,盲目自大,一错再错。 是,该死,死不足惜。 殊若抚过长袖,眉眼柔和,没有丝毫不悦之情。 “没这么简单的,苍凌。想解脱,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好好活着。作为这个世界的王,活在所有人的头顶。这是我承诺给你的,不是么?” 苍凌闭了闭眼,面色突然沉静下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第一次见到你,我仿佛看到了神明。我认为,一个小小的明国根本不配让你屈居在里面。你应该得到更好的、最好的,只有整个天下,才配得上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抓住你,我知道自己抓不住。但是我可以看着你,无论我如何改变,都无法改变一件事……我自始至终,都在仰望你。你是我的神,你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穷尽一生想要追逐的目标。只有足够强大,拥有足够的实力,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对你说……我爱你。” 殊若微笑,静若云端明月。 “是么。” 苍凌丝毫不介意她似乎在嘲讽他的话,因为他也想狠狠嘲讽自己。 “可是,是我自己,是我亲手将你越推越远……就用这双手。最后……最后我竟然想杀了你……就用这双手。这双沾满亲族鲜血的手,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它会沾上你的血。” 殊若眉眼微抬,笑容醇和,俯下身,伸出手,拉过他的手搭在箭的末端。 “你不用想。……你可以直接做。” 噗嗤—— 温热的血溅了苍凌一脸一身。 他傻了。 殊若胸口在流血,居然依旧面色如常,嘴边含笑。 “亲手打破自己的信仰,这种感觉……如何?” 不知道。 苍凌此刻血液冰冷,头脑空白,身体毫无知觉。 那是他用全部生命想要去珍惜的人。 最后,却是他下令,终结她的生命。 就在刚才……刚才那一刻,他又亲手拔出了……维系她生命的那支箭。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活着的意义,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可没有人告诉他,如果,他亲手毁了这个人……该怎么办?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是要陪着她的。 可是,她不会允许。 他不配。 殊若笑了笑,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飞身而起,落回自己的马上。 “我说过,在这世上,无人能杀我。苍凌,你从来没有信过我。就算是现在,就算你知道我是谁,你依旧没有信我。我不会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死?你……配么?” 苍凌呼吸一滞。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的,无论她怎么对待自己,都没关系。 “苍凌,你要明暖雪,我给你了。你要天下,我也给你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苍凌卸下一身戾气,虔诚而卑微的凝视她,“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殊若眉眼清冷,看着他,不带一丝情感。 “容不得你不要。我给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好好守着你的女人,好好守着你的天下。我在看着。” 那一瞬间,苍凌浑身上下笼罩着强烈的绝望。 他想要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是,此刻,他明白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是近在咫尺……也似远在天涯! 他再没有资格,走进她的视线。 殊若拢过衣袖,绽开一抹笑。 般若佛陀,拈花一笑。 “撤军。” 第38章 鱼目与珠孰真赝 回到殷国议事殿,这里除了殷国国君又多出了两个人。 殷国国君正戒备的看着她们。 谁房间里凭空冒出两个人不得吓得魂都没了! “暖雪?明公主,难不成你和暖雪还有个妹妹?” 殊若笑了笑,看了那个和明暖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是的,这是剡浮做的人偶。 会流血流汗流泪,甚至能行、房的人偶! “国君,你觉得……她像姐姐,还是像我?” 殷国国君摇头。 都像,又都不像。 太神奇了! 剡浮的人偶当然神奇,明明内部是机械装置,偏偏还配上了魔法效果,形同真人。 机关术和巫术配合,科学和玄幻结合。 跟活人真的……一点区别都没有! 殊若仔细瞧了眼前的人偶,满意的点头,“我想,苍凌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一旁面无表情的剡浮觑了她一眼,“真黑。” 殊若微笑,“多谢夸奖。” 学坏,还真是只需要一句话的事。 剡浮的眼睛亮了亮,特别深情厚意的牵过人偶的手,“你还需要什么功能?这具人偶没有破坏力,只具备观赏价值。当然,行房的能力那是杠杠的!怎么玩都玩不坏!无论是【哔——】姿势还是【哔——】个人都没有问题可以放心使用!还有你要求的记忆和思维模式都输入了程序,这个人偶现在深爱着那个找替身竟然找到原身还犯贱的倒贴替身的傻逼。” …… 殷国国君一脸呆滞。 什么叫……找替身竟然找到原身还犯贱的倒贴替身的傻逼? 殊若淡淡扫他一眼。 潜台词:你不用知道。 “她不会老。”殊若一针见血道。 剡浮恢复面瘫脸,目光灼灼的看着人偶,“你如果希望她陪着苍凌变老也可以。看你的意见。” 殊若想让苍凌和“明暖雪”在一起。 在一起就是要白头偕老。 可是,殊若的本意是让苍凌后悔。 那么,“明暖雪”数十年如一日的相貌在他面前晃,岂非更虐心? 只不过这样一来,非人类的事情就会曝光啊。 殊若看了人偶一眼,“暂时先这样吧。还是要看苍凌自己的反应,我才好对症下药。” 剡浮默了默,瞧他,“上梁不正下梁歪。” 殊若抚过袖口,含笑望着她,“多谢夸奖。” 剡浮身子一僵,迅速后退一步,“我走了。” 然后,就消失了。 消失了啊! 殷国国君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真的是凭空消失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的都是骗小孩的! →_→是的。 殊若微微沉吟,“剡浮。” …… 嗯,又凭空出现了。 殷国国君转过身,眼不见为净! “把她和明暖雪换过来。”殊若如是说。 剡浮点头,“好。” 嗯,又凭空消失了。 殊若负手而立,视线略微扫过那边的人,“姐夫,什么都不要想。殷国会好好的,你和姐姐……更会好好的。苍凌的事,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殷国国君陡然感受到一阵压迫感,浑身僵硬的点头。 殊若……哦,不是凭空消失,她推门走了。 谁都会好好的,包括这个乱世。 不好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苍凌。 他本心心念念都是殊若。 将过去的,现在的,自己做错的事全部回顾一遍又一遍。 就像自己亲手拿刀子刮自己的心脏。 没关系,最痛的已经过去了,这种痛……本就会伴随他一生。 可是,不够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欠的是谁。 然后,他又开始做梦。 不是前世,而是今生。 睁开眼时,苍凌想的是殊若。 闭上眼时,苍凌脑子里浮现的是明暖雪。 在他面前永远站得笔直、目光坚定的明暧雪。 可是,一旦他背过身去,站在他身后的明暧雪,眼中只有无尽的悲伤,纤细的身影也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但是,她不让他知道。 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展示过脆弱。 因为,他爱的人是明暖雪,那个如冬梅一般宁折不弯的女子。 她只是不想被他厌弃。 哪怕她根本不愿意再模仿姐姐的一言一行。 痴儿。 值得么? 苍凌在明暖雪死后已经了无生趣,更加不会去在意明暧雪为他付出多少。 残暴不仁的国君,有多少人想要杀他。 可是为什么,他始终好好的? 他又何曾知道,明暧雪身上,每过一年,会多出多少伤痕,又会被什么样的□□亏空身子。 她依旧不说,依旧站的笔直而坚定。 她不痛。 这些痛,和心痛相比……算什么呢? 明暧雪是知道的,苍凌活不长,所以她不在乎自己身体变成什么样,总之是要去陪他的。 苍凌的确活不长。 酗酒,彻夜不眠,郁郁寡欢,思欲成疾。 心病,治不好的。 明暧雪知道。 因为,她也是治不好的。 所以,当那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明暧雪是笑着的。 笑的前所未有的快乐。 是解脱。 苍凌解脱了。 她也解脱了。 用苍凌随身携带的匕首刺进心脏,明暧雪头一回,能够名正言顺的倚进这个男人怀里。 在他怀里,笑着,闭上眼睛。 这个笑容…… 在如今的苍凌眼中,是如何的讽刺! 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明明要死了,还那么快乐? 为什么他对她如此狠心,她却依旧如故! 明暧雪的爱情,是放手,是守护,是付出。 和当时的苍凌完全背道而驰。 苍凌追逐着明暖雪,不计一切代价。 直到今日,看到了曾经明暧雪的所作所为,苍凌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劣,有多……该死。 脑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说…… “苍凌,你看到了么?你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爱谁?你看到的又是谁?你当真爱明暖雪么?你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一生中唯一的一份暖。 但是,那是假的。 是他用自己编织的谎言包裹住的梦境。 无论是上辈子的明暖雪,还是这辈子的明暖雪,其实……根本从未温暖过他。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执念,他心中的“明暖雪”,是自己制造的幻觉。 可是偏偏,有个傻姑娘,明明知道一切,却纵容着他,帮他维护着那个仿佛一戳就会破的泡影。 为什么?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傻到这个地步。 苍凌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痴情的,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一旦和明暧雪相比,他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只会追在女人屁股后面转,连这个女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是非不分的畜生! 何曾有面目活在世上!接受她如此贴心肺腑的爱护! 苍凌啊苍凌……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两辈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觉醒来。 苍凌床前站着一个人。 弯着眼眸,笑中含情的女人。 她是谁? 苍凌已不会认错。 这个人,绝不会是梦里的那个人。 当然,也不是殊若。 人偶把“失忆后”的明暖雪扮演的惟妙惟肖,除了对苍凌多了一分深情。 “你醒了?要传膳么?我替你洗漱更衣可好?” 苍凌笑了。 笑的极苦,笑的极悲哀。 他莫名的想哭。 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她在哪里。 那只是一个梦么? 她在哪里。 在殷国的那个明暧雪又是谁? 她可是重活一世,想要惩罚他? 那么罚吧,只要她不再如梦中那般……绝望。 人偶将冰凉的手贴在苍凌额头,“你不舒服么?需要我请医官来么?” 苍凌挥开她的手,“出去。” 人偶歪着头,眸中带着受伤的情绪,“苍凌……” 苍凌抬头,冷漠的看着她,“唤寡人国君。” 人偶眼中含泪,“苍凌……” 苍凌已蹙起了眉,“出去,以后未经寡人允许,不准靠近寡人三尺之内!” 人偶低下头,抿了抿唇,“你睡了许久,身子定不舒服,我去寻人煮点药膳。” 那一刻,苍凌恍惚的好像看到了前世的明暧雪。 无论他如何轻贱、如何谩骂,都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只想着……他好好的。 怎么就看不到呢! 怎么会看不到呢! 苍凌!你是瞎了眼么!你这对招子留下又有何用! 人偶走了。 殊若来了。 苍凌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迎了上去。 “她在哪里?!” 殊若笑了,笑容悲悯。 “她不就在你身边么?” 苍凌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不是她。我也知道你不是她!” 殊若又笑了,笑容嘲讽。 “现在知道,还有什么用?” 苍凌一怔,“她呢?你在这里,那么她在哪里?” 殊若的笑容很温雅很柔和,如同普度众生的佛。 “她去投胎了。已然忘了你。苍凌,她不用再受苦了,不用在想着你痛苦了……高兴么?” 高兴么? 呵呵……高兴么? 是该高兴的。 他害的她何其惨。 从身到心,无一不是千疮百孔。 他看不见。 或者说,就算看见,也是无视的。 殊若垂眸,轻轻叹息,“你若要明暧雪回到你身边,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你。” 苍凌陡然睁大眼,眸中有死灰复燃的明火。 “看见刚才的那个人了么?她并不是明暖雪,也不是明暧雪。但是,你希望她是明暖雪,她就是明暖雪。你希望她是明暧雪,她就会变成明暧雪。你想要的,她也都能给你。” 苍凌眸中的光瞬间熄灭,“她不是。” 殊若以袖掩唇,毫不掩饰的冷笑,“你如今知道她不是了?当年,抱着明暖雪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苍凌的心脏顿时一痛,痛的他几乎站不稳。 “没有了。不会再有第二个明暧雪了。你得到了天下,得到了明暖雪。当然,如果你的执念依旧是我的话,我也可以把自己给你。苍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替你夺来。……高兴么?” 那么样轻柔的语气,那么样温柔的神情。 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比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更加使人生不如死。 高兴么? 明暖雪在身边。 明暧雪在身边。 殊若也在身边。 他能得到一切。 前世今生想得到的一切。 可是,只有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 高兴么? 高!兴!么! 苍凌笑了。 大笑。 疯狂的大笑。 笑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笑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高兴么? 高兴么? 高兴么? 他……高兴的……想死啊…… 执念。 是的,执念。 当年的他如何的弱小,除了残破的身体什么都没有。 他需要一个,活下来的理由,支撑自己的信念。 当初,明暖雪给他的,是温暖。 如今,殊若给他的,是力量。 但是,只有明暧雪,给他的,是不顾一切的爱。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有人关注的孩子。 所以,一旦发现能够抓在手里的一点希望,他便会用全部生命去追求。 一如当年的明暖雪,一如现在的殊若。 是爱么? 他只不过想要证明,自己是个有血有肉,能够如正常人一般活着。 而不是,一个任人践踏、死也不足惜的垃圾。 是执念啊。 是信仰啊。 唯独……不是爱啊。 他的爱,被他亲手粉碎了。 他的爱,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只要他回过头,那个人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准备迎接他疲惫不堪的身躯和心灵。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她的身和心,又是如何的痛,如何的苦,如何的绝望。 苍凌,为什么你还活着呢? 但是,死了之后,就能再见到她了么? “苍凌,你生生世世,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再见到她。” 殊若走到他面前,笑着将苍凌怀中的玉佩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捏成一堆细分。 “知道明暧雪死前的心愿是什么?” 殊若绽开的笑容,仿佛可以净化万物,使人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 她这样笑着,然后说。 “她的心愿,便是……永、世、不、见。” 那一瞬间,苍凌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人了,灵魂都空了,肢体也麻木了。 人偶从门外走进来。 竟然带着当年明暧雪的挺拔与坚韧。 苍凌双眼猛然迸发出极光般的璀璨,冲上去抱住她。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暧雪……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人偶却突然瞬间面无表情。 “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要践踏我的爱?你有什么资格认错!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原谅你!……不,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到死都不会!” 苍凌如困兽一般,赤红着眼,死命抱住眼前这个人! “暧雪!暧雪!我爱你!我爱的是你!是你啊……不要抛弃我……不要……” 殊若笑了。 她身边有一个白影,淡淡的,飘在空中。 “他疯了。”白影说。 殊若拢袖,“所以,你心疼了么?” 真正的明暧雪,根本没有去投胎的明暧雪,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是的,心疼了。已经是灵魂,本该没有心的。却疼了。” 殊若看着她。 明暧雪笑了,一如当年,将匕首刺进胸膛时的那抹笑。 “可是,结束了。都结束了。这个人,往后都与我无关了。他自己看不到,要叫别人来告诉他。这样的感情……如果这时候我接受他,岂非太贱了么?已经贱过一辈子,何必再赔上另一辈子。” 殊若颔首,“你想去投胎么?还是……继续看着他,从生到死。” 明暧雪眨了眨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个人有什么值得看的?我要去看更广的天空、更大的世界,然后找一个只看得见我的男人。” 殊若冷漠的睨了苍凌一眼。 “好。我们走吧。” 然后? 然后,苍凌的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就怔怔的坐着,自虐一般回想上辈子。 那些原本让他弃之如敝屣的回忆,如今却是他唯一能聊以慰藉的珍宝。 坏的时候,他会抱着那个人偶哭泣忏悔。 人偶的程序很完美。 有时候温柔的安慰,有时候冰冷的嘲讽,把苍凌的伤口挖出来,挖的很深,再在上头添上一刀又一刀。 永远都不会有……伤口愈合的时候。 苍凌这样,还如何能统领天下? 殊若……不,是带着殊若一丝神魂的“明暧雪”,如她所言,君临天下。 但是,她没有嫁人,一生都没有嫁人。 她陪着苍凌,温柔的对待他,好似多么多么爱他,爱到骨子里。 天下,她愿意与苍凌分享,甚至愿意全部送到他面前。 苍凌。 你…… 高兴么? 第39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姓名:凤颜 年龄:二十 容貌:100(倾城之姿) 气质:100(帝王之风) 体质:80 力量:80 技能:绝世武功……王八之气算不算? 人物资料:凤朝女帝。 属性:仁德明君 坐在龙椅上,殊若静静的看着朝她叩拜的大臣。 刚刚从龙椅上下来,这怎么又坐回龙椅上了。 殊若不着痕迹的舒出一口气。 这回,倒真的是透明的很彻底啊。 为什么? 因为君臣有别,对方压根没把凤颜当女人看待过! 凤颜自然也没表达过自己的爱慕之情。 为什么? 想想看,雌伏于男人之下丢人么? 当然丢人。 那么,雌伏于女人之下……丢人么? 凤朝出过很多位女帝,虽然不是摆在明面上头的女尊国,但是很明显,男人入了后宫,依旧会被人当做深宫贵妇,再无铮铮男子的形象。 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就算章条上没有,也是世人心照不宣的规矩。 凤颜喜欢的人,是个有抱负有理想,心怀天下的大丈夫。 她不可能,也不想,将他囚禁在后宫中。 他不会快乐,她也不会。 凤颜的心上人名为容章,二十岁高中,点为五品官员。 当时的容章,年纪尚有,未沾染过朝堂的污浊之气,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浑身上下都是凛然正气。 凤颜觉得挺新鲜的,觉得这个男子挺有想法,也挺有趣的。 多关注些,见证了此人的成长。 凤颜偏爱容章,偏爱的似乎不是很明显,她不想这人被传出流言蜚语,与此人的距离一直保持的很好。 二十五岁,容章位极人臣,官拜丞相。 到了这个年岁,不娶妻生子倒是说不过去了。 凤颜纵然再不愿意,也不想耽误了此人。 其实,容章根本没有娶妻的心,他整个心都扑在黎民百姓身上。 有时候觉得,多出来一个女人,还挺麻烦的。 容章出生不好,吃的苦多了,便希望往后出生的孩子不要像他这般辛苦。 这是一个……仿佛无关情爱的故事。 凤颜和容章,最后都成亲生子了。 但是,这是责任,没有爱。 他们的心里,第一位的,总是天下。 殊若想,容章真的对女帝没有感情么? 容章并不喜欢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因为他从小过着自己耕织养活自己的日子,对于那些千金小姐……不说不屑,但也不喜。 他心怀天下,恐怕世上只有凤颜能与他秉烛长谈,句句说到他的心坎里。 女子的心思总是比男子更敏感些。 所以,凤颜一直都知道自己心仪这个男人。 而容章,多数是想着,他们之间是君臣之谊,或者……算是知己吧。 凤颜不是普通女子,虽然是皇帝,但与其他娇生惯养的女子又是不同。 也许,只要多点拨点拨那个木头,他们的感情便是水到渠成。 后宫不得干政? 谁规定的? 此刻,便是容章进宫之日。 殿上站着许多觐见的考生,但是殊若一眼就定焦在那个人身上。 怎么说呢? 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让人感觉非常干净的书生。 古有嵇康,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眼前的人,给殊若的便是这种感觉。 他有别人没有的风骨气度。 与其说是书生,不如说是儒人雅士。 只不过,他年岁不大,身上的清傲之气不加收敛,容易树敌。 容章也许不怕得罪人,可凤颜却怕他树敌太多,自己护不过来。 容章考试成绩最佳,站在头一个,面色恭敬,但腰板笔直。 殊若微笑,“容章,字为何?” 容章连忙朝她行礼作揖,“回陛下,草民小字玉词。” “玉词?” 温柔的话语似乎在口中含着一般,柔软到人心里去了。 容章不由怔了怔。 殊若若无其事的端坐着,又是一笑,“好名字,很称你。” 容章回神,诚惶诚恐的再行一礼,“多谢陛下谬赞。” 殊若微微摆手,“你们皆是天子门生,是朕未来的股肱之臣,无需如此多礼。君臣本为一体,朕不希望因为皇权使你们有话说不得。玉词,你与朕说说,你为何考取功名,为何想做官?” 容章抬头看了女帝一眼,清了清喉咙,“陛下,草民并非想要功名,也并非想要做官。而是,若非有了功名,若非有了官位,草民想做之事,恐怕难如登天。” 殊若看着他,眸中颇有赞许之意,“你想做何事?” 容章眉头微蹙,表情顿时变得肃然,“铲除贪官污吏,还百姓一片清明天。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高官侯爵拿着百姓的钱,却丝毫不管百姓的死活。草民斗胆,自小便立志要踩遍贪官的尸首,将他们吃进的全都吐还给百姓!” 他这话一出,后头的学生都开始两股战战了。 而他口中的“高官侯爵”一个个七窍生烟,忍不住站出来呵斥他。 殊若抬手,“朕还没有说话。你们这是想越俎代庖么?” 咳咳,“高官侯爵”又一个个灰溜溜的站回去了。 殊若重新看向容章,“你也知道自己斗胆?这话,在这里说出来,你可有想过,也许你就没命回去了。” 说是这样说,但殊若的表情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容章再次行礼,“陛下,草民早就耳闻陛下事迹,深知陛下乃仁德之帝,为国为民不遗余力。有此明君,天下何愁不平。便是没了草民一个,也会有其他忠君爱国之士站出来为国分忧。草民一死又有何足惜?” 殊若垂眸一笑,“你不可惜。朕却可惜。说了这么些好话,若是朕还罚你,岂非就不仁德、不明君了?” 容章怔了怔,看向年轻的女帝,竟也笑了笑,“陛下妙言。” 容章这人,丝毫不迂腐,甚至可以说,该杀的,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直都是铮铮铁骨、屹然不倒。 难怪女帝都看得上他。 殊若想了想,现下她后宫……似乎无人吧? 凤颜自从登基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在御书房待上好几个时辰。 连自己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哪里有功夫去找男人? 如容章所言,贪官太多。 一来,皇帝想查,底下人阳奉阴违不给她查。 二来,查清楚之后如果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根本没法治罪。 她是皇帝,需要权衡。 但是,容章不需要。 所以,他日后会变成凤颜手中最利的那一把斩杀佞臣的宝刀。 “容玉词。”殊若淡淡开口。 容章端端正正的下跪,“草民在。” “朕很欣赏你。便封你为中书侍郎,官拜三品。” 众人:咦?! 容章也愣住了。 一般的状元郎,大多是封七品到五品官,上辈子的凤颜已经是格外偏爱了。 殊若此举,可谓是……叫人不得不多想。 殿上所有人都像是明白了什么,望着容章的眼神说不出的暧昧和……不屑。 是啊,皇上很欣赏你,恐怕不是欣赏你的本事,而是欣赏你的容姿吧! 殊若浅浅一笑,并不解释。 她想要容章快些“长大”,从来逆境就是给人成长的。 如今叫容章承受这些,那么来日,当她真的将此人收入后宫时,是非议论便不再是问题了。 其他学生自然就按规矩办事,都是七品以下的小官。 这么一来,便显得容章格外鹤立鸡群。 他不是那种热血过了头便没有理智的傻书生,所以他也觉得皇上这样“器重”他,不怎么寻常。 退朝时,容章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殊若站在那里,周身环绕着王者之气,一见便知人中龙凤。 她与容章对视,笑容很淡,但表情极柔和。 容章自己都觉得这皇帝莫不是看上他了? 随后,殊若动了动嘴,无声的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想太多! 她说。 ——朕信你。 前头说了,容章不傻。 你说,只见了一面,或者只是看了他写的几篇文章,就这么贸贸然给予高官厚禄,并且亲口说信他。 要说这女帝没有别的打算,容章是万万不信的。 不说这些,如今这诏书颁布,恐怕全天下都以为女帝对他有意思,给他开小灶呢! 虽说清者自清,但上朝时那些大臣们奇怪的眼神,还有冷飕飕的话语,让人非常不舒服。 容章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他其实大可以直接顶回去。 比如说上一句,陛下就是对我另眼相看,就是想要器重我,你们若有意见,何不直接向陛下提? 对待小人,其实只要比他更小人,便可以了。 女帝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给了容章官位之后,便没有其他了。 上朝时也是一视同仁,绝不多看容章一眼。 容章呈上来的奏本,有褒有贬,绝不偏袒。 容章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非议,皇上是夸是骂,他都受着。 朝中大臣这一日日相处下来,不由对他改观。 女帝是明君么? 当然是! 明君的首要条件是什么? 用人唯贤! 不少人看不起容章,文采大家不说,的确有目共睹。 可是人这么一个二十出头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见识能广阔到哪里去? 容章的奏本很多都被一条条读出来,读给那些刚愎自用的大臣们听。 他自是当得起这三品官,再高一点,也并无不可。 天才,总是会遭人嫉妒的。 所以,真流言少了,假流言又冒出来了。 一个年轻的,英俊的,有才华的,男人。 女帝……当真不喜欢? 然后,容章就见识到了何为暗潮汹涌。 他这才知道,人的嫉妒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无中生有,恶意中伤,甚至于,他上街还会发生一些“意外”! 容章会因此知难而退么? 如果他退了,又怎会是凤颜看上的那个人。 坚韧不摧,越战越勇。 容章的奏本比过去长了,言辞比过去犀利了。 而且他敢当着满朝文武,当着皇帝的面把事情一桩桩拿出来数。 名声? 那种东西,当他第一次站在大殿上,面对女帝时就没有了! 他没有牵挂,便无所畏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 更何况,他相信女帝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死的不一定是他。 第一轮考验,容章通过了。 可是,要成为站在帝王身边的男人,容章,还远远不够。 第40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女帝二十岁了啊。 该娶媳妇了啊。 朝中大员,但凡有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都卯足劲想往后宫里挤。 这件事,从凤颜登基时就被拿出来说了好几回。 之前凤颜的借口是年纪尚幼。 后来凤颜的借口是朝堂不稳。 现在殊若的借口……姐看不上! 殊若的意思是,虽然咱是娶媳妇对吧?但皇后这个位置还是要有本事的人坐的。 如果只是挑选美人,她没必要等到现在。 然后,大臣们的目光又聚集到容章身上了。 女帝不是看不上吧? 而是看上了某个人,其他人在她眼里就都是次等品了。 容章在众人的视线里十分坦然自若。 他相貌好、又有才华,其实内心是有点自傲的。 所以,硬要说的话,女帝如果连他都看不上,那别人真是不要多想了。 凤家人少。 一来,当权者多数为女性。 男性帝王要生孩子是别人生。 女帝可是自己生! 每天忙着国事谁有空去生孩子! 二来,凤家人,都喜欢武的。 除了帝王,其他凤家人多数都选择从军了,战死沙场的不计其数。 如今的大将军,便是凤颜的姐姐。 是以,虽然凤家人少,但权利是不可动摇的,全国兵马大部分掌握在凤家人手里。 敢反?分分钟灭你全家! 凤朝已是男女平等最好的案例。 无论男女,有了权利,便有资格三妻四妾。 凤颜她姐凤阁在做公主的时候就有了妻妾,所以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妹妹咋这么不开窍呢! 就算不是娶夫生子,多一个人在身边暖床也好啊! 凤阁是大将军,自然是每天都跟着上朝的。 头一次见到容章的时候,她就想把人掳回去做第四房夫人。 对的,掳回去。 你指望整天混在军营里的女人玩什么细水长流日久生情? 上辈子也是这样,凤阁一眼就看上容章,而凤颜又啥表示都没有。 幸好凤阁是讲理的人,追人半天追不上,最后放弃了。 到了这里,凤阁虽然对容章有了小心思,但是她更在意自己的妹妹。 眼瞅着妹妹对人好像有那么一点意思,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推一把了。 然后? 然后凤阁就去追容章了。 情敌是两个人感情最好的催化剂不是! 凤阁官拜正一品,又是长公主,位高权重,看上你一个三品小官,敢拒绝? 嗯,容章当然拒绝了,而且拒绝的毫不含糊。 凤阁对他更满意了。 然后? 然后她追人追的更紧了。 殊若自然听到这些消息。 她每次听宫人说容章被凤阁堵的如何如何凄惨,都忍不住想笑。 她很了解凤阁这个人,看起来很豪放很大大咧咧,到底是宫里出去的,心思其实很细。 当然,更不会真的将人一捆直接丢床上。 皇家的尊严,容不得她这么做。 这辈子的凤阁看起来比上辈子还要热情。 热情的容章都吃不消了。 人家是公主!人家是大将军!他就算拒绝她的情意,也不能真的将人拒之门外啊! 所以,无法,他还得去求上面那个。 谁? 最上面那个! 这一天,殊若照例在书房批奏折。 批了几辈子了都。 其实她完全可以省点事,让系统给她念,再让系统给她批。 反正旁人啥都不知道。 殊若手上正好摸到容章递上来的奏本。 他请求调离皇城。 殊若抿唇笑了笑。 她知道,其实容章更希望她把凤阁调离皇城。 大将军嘛,就该去外头打仗,整天窝在皇城追个男人满大街跑算什么事? 容章通报之后进了御书房,一眼便看到殊若手中的白纸黑字,脸上莫名一赧。 殊若让他坐下,举着奏本走到他面前。 “你方得了官职,又递来不少治国之法,如今可谓是建功立业的当口,怎的就想离开了?” 容章忍不住想叹息,“陛下,不是臣想走,而是不得不走。” 殊若不置可否,取了茶叶和水,静静的开始烹茶。 容章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见殊若娴雅的动作,又见她沉静的脸庞,便没有出声。 殊若烹好茶,递给容章一杯,然后在他不远处坐下。 容章起身行了礼,端着茶杯再次就坐。 “皇姐欺负你了?” 容章的手一顿,无奈的笑了笑,“既然皇上知道,又何必故意看臣的笑话。” 殊若浅浅一笑,“皇姐这般紧追不舍,应该是很喜欢你。你为何不愿与皇姐相处看看呢?” 容章突然面容一肃,放下茶杯,直直看着殊若,“陛下,你与大将军皆是皇亲贵胄出身,对你们来说身边有多少伺候的人都稀松平常。但是对臣来说,娶妻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一辈子的事。臣不会给人做妾,……臣自己也不会纳妾。” 最后一句话,他本没有必要说。 可是,他就这么鬼使神差的说出来了。 殊若呷了一口茶水,静若寒潭的双眸对着他,“那么,朕要问你一句。若是不为妾,你愿嫁么?” 没有什么入赘不入赘的。 在这个地方,无论男女,权力高的那个娶,权力低的那个嫁。 当然,若是双方达成协议,那么谁嫁谁娶可以商量。 不过,大将军、长公主,她怎么可能愿意嫁? 皇家的脸面,也是要顾及的。 容章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要是凤阁真的一不小心爱他爱的要死不活,把自己娶的男人都给休了,然后娶他,可怎么办? 容章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陛下,其实臣并没有选择权。大将军若是真的要臣,臣哪里有拒绝的权力。只不过,在臣心里,嫁娶不是问题。但两个人……应是相爱的。” 殊若似乎赞同的点了点头,“皇姐不会逼你的,你不用担心。朕寻个日子给皇姐说说,男女之事,怎可如此操之过急。她位高权重,但又不是什么纨绔,怎能强逼民男呢?” 容章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假意喝茶。 嗯? 入口的茶水清净爽口,苦而不涩,齿颊留香。 这个帝王,还真是个雅致的人。 殊若目光移向远处,似是不经意,“玉词,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咳…… 容章差点被茶水呛到,他抬头,惊讶的看着女帝,见她脸上没过多情绪,暗笑自己想多了。 “臣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此人必须懂臣,与臣心意相通。” 上辈子,容章娶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他欣赏她,但是不爱她。 其实,全天下最懂容章的,只有凤颜。 可是,容章从来都不会,也从来都没有,把凤颜当做女子看待过。 殊若点点头,“你退下吧。这个折子你也拿回去。想你本是虚怀若谷之人,怎能因为一个女子逼婚,便吓得逃了?” 容章怔了怔,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他起身朝殊若行礼,“多谢皇上教诲。” 殊若挥了挥手,待他离去,又叫人把大将军招来。 凤阁一见殊若,便止不住嘴边挪揄的笑。 “容家小子刚从这里出去?” 殊若视线掠过容章用过的杯子,没有说话。 凤阁顺着她的视线去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说妹子,看上了就去追啊,在这里盯着一个杯子睹物思人,太可怜了吧?” 殊若垂眸笑了笑,“皇姐,你说什么呢?容章不是你喜欢的人么?” 凤阁拿起杯子左瞧右瞧,似乎能把它看出个花来。 “我喜欢的人多了。不过……容家小子的确很不错。论相貌,比我院子里那些加起来都好看。论才华,他可是你钦点的三品大员呢!” 殊若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任她怎么说都没反应。 凤阁最讨厌自己妹妹这一点。 什么作为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什么不能有弱点不能有破绽,活着多累? “你要真不喜欢,我可抢走了?瞧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在床上折腾几回恐怕就不行了。” 说着说着,竟然往限制级的方向跑了。 殊若依旧神色如常,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凤阁盯着她猛瞧,她怀疑自己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尊活佛! “我可真抢走了!明儿个就把他抓回去剥光了使劲折腾!” 殊若以袖掩唇,轻笑一声,“皇姐,虚张声势对朕无用。” 凤阁撇撇嘴,“你这丫头,怎么跟木头似的!你就没觉着容家小子看着十分可人,想要把他吞到肚子里去?” 殊若又笑了笑,“皇姐,你莫要再吓他了。你这般吓他,他都给朕递折子过来,想要离皇城远远的。到时候,皇姐难道还要万里追夫不成?” 凤阁睁大眼,“那小子还有力气逃?不错不错。你这么一说也对,逼的太急弄巧成拙就不好了。不过那小子不会武功,看起来太虚了。妹子,你要是真舍得,改哪天我把他带军营里去……你没意见吧?” 殊若眸中情绪沉淀,望着凤阁的眼别有深意,“皇姐此言,倒是提醒朕了。朕有意将他培养成栋梁之才,光是文采好,没有傍身的本事的确不行。皇姐若是有这个心,朕也不会多加阻拦。” 若是想把食草动物培养为食肉动物。 圈养、投食,那是绝对不可行的。 只有把他丢到狼堆里,让他靠自己生存下来。 不杀人,便只能等死。 容章又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他会懂的。 凤阁看着眼前的女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明明她是要欺负妹妹的疑似心上人,怎么感觉……是自己上当受骗了呢? 野性的直觉啊,有时候比脑子好用多了。 第41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大将军嘛,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免去自己职责。 该打仗的时候,还是得去打仗的。 容章顿时觉得世界都美好了起来,整个人都解脱了。 凤阁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于是乎,某天上朝的时候,凤阁手里拎着不知从哪儿偷来的容章写的用兵之道,看着女帝,笑的一脸荡漾。 殊若依旧不动如山。 但容章的额角不禁抽了抽。 他有不好的预感。 “皇上,臣以为容章容大人才华出众、用兵如神,比臣麾下军师更要厉害三分。此去江北,臣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若是皇上允许容大人随军出征,绝对是事半功倍。” 凤阁在朝堂上和在私下里真是两副德性,坑蒙拐骗的十分认真。 殊若看向容章,“容爱卿的意思呢?” 容章忍住抚额的冲动,朝女帝长长作揖,“回陛下,微臣才疏学浅,从未接触过军事。大将军手中的只不过是微臣随手涂鸦,实在贻笑大方了。若是臣当真随军出征,怕是会耽误了军情。” 凤阁突然笑了笑,“容大人太谦虚了,随手涂鸦的东西也如此惊采绝艳。容大人要是上了战场,定能大展长才!” 容章叹息,“大将军,微臣是个文弱书生,在军队里只会是个累赘。大将军切不可因小失大。若是大将军需要臣的笔墨,臣自当竭尽所能交出让大将军满意的兵法来。” 凤阁脸色一沉,重重冷哼,“既然如此,本将军便不要容大人这个军师了。” 容章还来不及舒口气,凤阁话锋一转,嘴角一勾。 “容大人便以家属身份随军出征,更合本将军的意!” 容章看着她,愣了。 这个长公主大将军怎么那么霸道不讲理? 不对,她讲理,但都是她的理,霸道的理。 殊若端着姿态,也不说话,饶有兴致的看两人斗嘴。 凤阁看着容章,目光炯炯,神态坚定,“容大人是要以军师身份还是家属身份从军,选一个吧!” 这……还能这样? 容章转向女帝,“还请陛下为臣做主。臣实在无法担此重任!” 殊若捻了捻袖口,微微一笑,“军师,还是家属,选一个吧。” 容章两眼一瞪,傻了。 怎么一家子都那么任性妄为! 打仗那是开玩笑的事情么? 虽然容章的确有躲凤阁的意思,但他真心觉得自己上战场不合适! 怎么在这两人口中,去打仗就跟玩小孩子办家家酒一样轻松? 容章无奈的叹了一口长气,“臣,容章,愿以军师之职随大将军出征。” 凤阁大笑几声,“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殊若点头,“既如此,容爱卿便暂代军师之职。” 凤阁朝殊若抱拳,“皇上请放心,臣一定会照顾好容大人,保证他全须全尾的回来!” 容章面上一臊,别过头去。 还是觉得怪怪的! 带兵打仗怎可如此儿戏! 这姐妹俩一点强买强卖的羞愧之情都没有么! ……还真没有。 后来一段日子,凤阁也不去找容章了,因为她很忙。 容章也很忙,把二十多年所有看过的兵书又翻出来看一遍,有用的打包带上。 至于殊若……她也挺忙的。 忙着御驾亲征。 所以当容章在城门外见到那个一身白衣坐在马上的人时,整个人都懵了。 殊若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容章。 “你认为朕让你随军是儿戏?” 容章下意识想点头,但最后还是摇头,“陛下做事自有你的道理。” 殊若浅浅一笑,“既然朕点了你出征,便会保证你的安全。江北屯兵之数并不比我国多,但这仗打了几年迟迟分不出胜负。所以朕需要的不是人手,而是脑子。你懂么?” 容章细细品味她的话。 明明是帝王信任他,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却以小人之心度之,实在是目光短浅。 容章郑重行礼,“陛下圣明。” 这句废话被殊若自动无视了。 “会骑马么?” 容章面色一僵,“臣不会。” 殊若微微蹙眉,招来凤阁,“找个小兵带他。” 凤阁有些惊讶,她以为殊若会更愿意和容章共坐一骑的。 不过出门在外,又不是大家一起去郊游,的确该谨慎点。 凤阁随即将容章带走,寻了匹温顺的马叫他跟在军队后头。 容章看着前头英姿飒爽的女帝,突然觉得自己的男性自尊……似乎被踩了几脚啊。 一个大男人连骑马都不会,看起来比女人还窝囊,太说不过去了。 古代交通不便捷,浩浩荡荡的队伍要行径到江北,大约需要一月左右。 正好,这段时间可以充分利用,锻炼容章的野外生存能力,还有熟悉军队生活。 容章再一次对女帝有了新的认识。 越往北上,天气越冷,容章这种半点内力没有人都要裹上狐裘了。 可是反观女帝,自始至终都是一身单薄的白衣,似乎气温这种东西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的确没有。 殊若觉得,再这样下去,就算把带来的所有衣服都裹容章身上,他也得冻死。 然后,殊若就把容章带身边了。 她的内力——其他别人看来是内力——可以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类似防护罩的能量圈,而且范围之广,看她身边的容章就知道了。 面色红润喜洋洋啊! 这更坚定了容章习武的决心。 哪怕不可能和女帝比肩,起码他也不能躲在女人后头不是! 其实连女帝她姐,大将军都没想到,自家妹子的武功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简直是坑姐啊! 她还在盔甲里瑟瑟发抖呢!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子就知道心疼自己男人! 这也是江北久攻不下的原因。 古时候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江北占尽天时地利,就算什么事都不做,只要适应了那里的环境,基本上就不用担心被他国侵略。 可是,也正因为环境恶劣,那里生活的民族才会想要扩张版图,来个大迁徙。 能过好日子,谁愿意窝在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咱堂堂三品大员,女帝的宠臣,容章容大人竟然自请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连一天的训练都不落下。 凤阁对这个未来妹夫越看越满意。 可是,她妹子的表情始终都没变过,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倒是给个准信啊! 殊若哪有功夫去管男人,她这次出来真的是为了打仗。 凤阁很奇怪,女帝这次御驾亲征,还带着好几车奇怪的东西。 盐。 是为了改善军队伙食? 呵,这个答案她自己都要大笑三声。 凤阁从小就混在军队里,虽然也是念过书的公主,但普通百姓该有的常识她一概没有。 至于兵法这种东西,凤阁这人一看就知道,是信奉以攻为守的。 殊若偏偏是以守为攻的那种人。 好吧,女帝是老大,听她的。 沿路的军营是现成的,但没有皇帝的专属帐篷。 凤阁将主帐让出来,然后开口说要和容章挤一个帐篷。 殊若的反应……没有反应。 凤阁是大将军,自然是住单间。 容章本来是跟士兵睡通铺的。 但是凤阁表示,她舍不得这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吃这种苦啊! 然后容章就被一群士兵打包送上了凤阁大将军的床。 简直苦逼。 等殊若来救? 他是什么身份? 他有什么立场让殊若救他? 只要殊若一天不开口,他就只是一个臣子,品级比凤阁低的臣子! 说实话,随便哪个男人选,凤阁和凤颜之间,当然是选凤颜。 谁吃得消凤阁这么如狼似虎的女人! 起码咱女帝是个非常讲道理并且非常守礼的人! 还特别洁身自爱,后宫里连只苍蝇都没有! 但是,容章总不见得自己跑过去说,“女帝我要做你男人,我不要做大将军的男人”吧! 这样一想,更苦逼了。 其实,凤阁心里也挺苦逼的。 你说,要是她妹子是喜欢容章的,她和容章共处一室怎么说都不好,以后万一容章成为皇夫,她曾经“染指”皇夫的事就会落人口实。 可妹子不喜欢他呢? 真不喜欢? 真的无动于衷? 可万一以后又喜欢了呢! 唉哟,她比床上那男人苦逼的多了好吧! 什么叫骑虎难下! 什么叫虎口拔牙! 妹子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凤阁站在床边,容章也以最快的速度下床,站在另一边。 两人相对而立,莫名尴尬。 殊若掀起帐子进来,见他们这样,不由的轻笑,“你们这是做什么?拜天地?” 两人连忙转身,然后更尴尬了。 “虽说你们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军师,但孤男寡女在一起,说出去名声不好听。若是没有成亲的念头,以后还是多注意点。” 名声? 凤阁都妻妾成群了,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她追容章的事整个皇城里谁不知道? 按理说,容章是男子,他该注意的是女子的名声。 但是显然,如上所述,凤阁都妻妾成群了,他们在一起危害的是他的名声! 容章朝殊若行礼,“陛下,微臣先行告退。” 殊若抬手,“等等,朕有话对你们说。” 来到案边,殊若摊开一张自己画的地图。 殊若是万能的啊……什么都会啊……文武全才啊…… 容章看着女帝的眼神变得格外透亮。 这是榜样啊!活生生的榜样啊! “江北之所以是江北,就是因为这条长约六十米宽的大江。我军久攻不下,正是因为渡江苦难。当然,对方也是一样的。这条江只有在夏季最热的时刻会融化,其他时候都是结冰状态。无论是哪种情况,对我军都是不利的。” 凤阁点头,她之前吃过不知道多少亏。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她都想过办法渡江。 但是……损失惨重啊! “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想问题。既然没法渡过去,那就等对方渡过来。” “咦?”凤阁惊讶的看着她。 之前说过了,凤阁是以攻为守的典型,她从来没想过“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问题。 “其实,并不是我们要打。而是他们要出来,我们不得不打。既然如此,不如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 那种环境,能种植的农作物极少,万里冰封,意味着能使用的资源也不多。 除非他们甘心一直如原始人一般生活,不然,一定会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可是,他们在这里居住了几百年,对江面情况了如指掌。虽不说来去自如,可总比我们的办法多。如果他们沿江撤军,我们又该怎么办?”容章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殊若抚过袖口,疏疏懒懒的笑了,“那就……把江毁了。” 凤阁和容章都震惊的看着她。 六十米宽的大江啊! 冰层厚度少说也有十厘米吧? 怎么毁? 容章心神一动,“盐?” 殊若看向他,微笑着点头,“不错。盐能融化冰,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他们敢来,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说这话的时候,殊若面色平淡,语气轻柔,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 但只要一结合她方才若无其事说出来的话。 便叫人忍不住背脊发凉。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约就是如此吧。 第42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战争的事情放一边。 容章晚上睡哪儿? 凤阁和容章恢复到之前相对无语的状态。 殊若坐在一边喝茶。 凤阁吞了吞唾沫,“妹子啊……” 说实话,咱大将军从小和男人混在一起,特别五大三粗,可以这么说,就算三人行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问题是,那位是女帝啊!皇帝!她顶头上司! 动了她的男人那就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殊若放下茶杯,嘴边噙着淡笑,“容卿不是军师么?” 凤阁和容章同时点头。 殊若笑意加深,“皇姐别告诉朕,你军营里所有的军师都是和将军同睡的。” 凤阁一拍脑袋。 啊呀,她真是傻了。 她以为只有两个选择,跟她睡还是跟女帝睡。 她完全把容章当男宠看了,忘了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军师。 容章看了凤阁一眼,深以为,自己的男性自尊再一次被践踏了。 身处于女性掌权的朝代,他的男性自尊不知道一天要被践踏多少次! 不能习惯!一定不能习惯!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变强吧。 变得任何人都无法轻贱他,连高高在上的帝王,都要忌惮他三分。 …… 其实后面那条,容章也知道,可能性低之又低。 那,就让帝王对他另眼相看,成为女帝身边的第一宠臣。 →_→其实已经是了。 殊若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无事便早些就寝吧。明日与朕一同去敌军城门下叫阵。” 容章和凤阁惊讶的看着她。 “叫阵?不,等等,我们要过去必须渡江,可万一敌军冲过来了我们要撤军就麻烦了!” 殊若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追不过来。不需要太多人。只有我们三个。” 容章和凤阁立刻变成惊悚脸。 女帝你是嫌命太长了嘛! 你知道凤朝唯二的两个皇族有多珍贵嘛! 因为下一代还没出生呢! “两军开战,不斩来使。对么?”殊若面色如常,笑容恬淡。 凤阁怔了怔,“你是想亲自去刺探敌情?” 殊若又摇了摇头,“不,朕就是去挑衅的。” 呃…… 容章和凤阁对视一眼,满脸都是问号。 刺探个毛敌情! 殊若动一动手指头他们就全灭了好嘛! 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她也有的是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 隔日。 殊若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晨练。 不,不是她晨练。 长袖一甩,殊若微微提气。 “起——” 嗡嗡嗡嗡—— 噼里啪啦—— 军营里一片混乱! 连大将军凤阁都一屁股摔地上,摔得今夕不知何夕。 殊若再次微微提气。 “起——” 嗡嗡嗡嗡—— 稀里哗啦—— 军营里依旧一片混乱! 凤阁狠狠抹了一把脸,简直想扛起刀去和外头那个人拼了! 殊若又一次微微提气。 “起——” 嗡嗡嗡嗡—— “陛下饶命嗷嗷嗷嗷~!!!!!” 一个个士兵抓着衣服提着裤子歪歪扭扭的跑过来。 太摧残人命了! 凤阁真的扛着大刀出来了,三两步走到殊若身边,直勾勾看着她,愣是没敢下手。 哦,还有军营里唯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咱们的容章容大人,脚步虚浮,头昏耳鸣,摇摇晃晃,半天走不过来。 凤阁嘴角一抽,果断放弃和女帝对峙,跑过去扶那位看起来如同残花败柳般的容大人。 殊若拂袖,“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整理好你们的仪容。身为保家卫国的将士,怎可如此散漫!” 士兵们各个倒吸着冷气穿衣服。 女帝啊,盔甲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穿的。 军营里哪里有人和女帝一样,一身白衣飘飘的上战场! 殊若表情特别平静,平静的叫人发怵。 连凤阁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女帝果然是女帝啊,气势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 殊若轻轻抚过袖口,看着下面乌乌泱泱的人群。 “朕与大将军和军师先行察看地势。尔等在我们回来之前……绕山跑。” 众将士虎躯一震。 绕山?绕山?绕山? 真的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殊若微微一笑,“朕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停,跑到我们回来为止。这是圣旨。” 众将士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女帝简直不是人! →_→本来就不是人。 殊若说完就撒手不管了,走到还没缓过气来的容章身边,一把提起,扔上马背,然后自己坐在他身前。 凤阁眼前一亮! 她这个妹子终于开窍了! 殊若看向她,“皇姐身手不如朕,我们撤退时你未必护得住他。” 凤阁一下子就蔫了。 这个妹子忒讨厌! 殊若双腿用力一夹马背,“抱紧了。” 容章这才回过神来,浑身僵硬,“……抱哪?” 凤阁:…… 殊若眉头都不动一下,“随你。” 容章:…… 咱这女帝大人……怎么如此特立独行呢? 容章的手从殊若的肩膀到腰之间不断徘徊,好像……不管抱哪里都不对吧? 殊若手上缰绳一甩,“出门在外,无需拘礼。” 说罢,马儿就飞快的跑出去了。 容章这会哪里还来得及考虑男女授受不亲,完全是出于求生本能,用力抱住了殊若的腰。 凤阁偷笑一声,也翻身上马。 殊若的马术如何? 任谁活了超过五位数的年头都会有神一般的技术。 所以容章坐在马上十分安稳,安稳到都能胡思乱想了。 比如,女帝的腰很细,女帝的腰很软,女帝的脖子很细,女帝的脖子很白,女帝的头发很黑,女帝的头发很软,女帝还有体香……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凤阁忍不住大笑,“容大人,我家妹子的豆腐可好吃?” 容章惊得差点松了手。 殊若轻拍腰间环着的手,“静心。” 容章面色一红,感到特别窘迫。 按理说,一男一女有些什么亲密接触,该感到害羞的应该是女性才对。 怎么轮到他们,女帝就跟老僧入定一般完全不受影响,就他一个人紧张的要命。 果然帝王就是不一样啊。 容章默默的把那些礼义廉耻的古籍都背诵一遍,然后就跟殊若一样老僧入定了。 凤阁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又是玩什么? 一二三木头人嘛! 来到江边,果然冰封万里。 殊若突然停下马。 两人疑惑的看他。 “我们走过去。” 啥?! “朕自有主张。” 好吧,女帝说啥是啥。 把两匹马拴在一旁的树上,殊若一手提着一个。 然后,嗖—— 过去了。 容章:…… 凤阁:…… 他们决定保持缄默。 殊若没有放下人,直接一路飞至城门下。 脚一落地,容章赶紧找个地方吐去了。 晕机啊! 殊若是来挑衅的。 真是来挑衅的。 天微亮,敌军这会还在睡呢,守城的只有寥寥几人。 殊若缓缓拂袖,嘴角一扬。 “遮耳。” 凤阁连忙捂住耳朵。 容章吐着吐着听见这句话,莫名感到悲从中来。 跟着女帝,体会的就是地狱的生活啊。 殊若这会不喊了,直接动手。 嘭—— 嘭—— 嘭—— 袖风一阵阵扫过,铁铸的城门被砸的砰砰响。 死人都被敲醒了! 只听里头一阵兵荒马乱之声。 然后几个衣冠不整的将领来到城楼上。 “来者何人!” 殊若微微抬眼,“凤朝凤颜。” …… 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敌方:啥?我刚才没听错吧?凤朝女帝?! 容章和凤阁难得保持一致,直接面瘫脸。 你说,有哪个朝代,哪个皇帝,会一个人跑到敌方城楼下,然后自报家门! 找死嘛! 虽然对方不认识凤颜,但他们认识凤阁啊! 看过去威武霸气的大将军一张便秘脸,对方顿时就笑了。 “嘿!女帝果然好胆识,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军队都不带,是小瞧我们?” 殊若一甩袖,负手而立。 “朕只是来通知你们,这一仗,朕会把你们连根拔起。” 敌军一听这话,默了三秒钟之后,笑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打了好几年的仗,谁都讨不了好,但因为天气和地势关系,其实江北军队的人是占了便宜的。 他们还占便宜的一点,就是全民皆兵。 艰苦的环境,容易造就钢铁一般的意志。 在富饶之地出生的凤朝将士在这一点上是比不过人家的。 殊若微笑,伸手一扬。 只见城墙上的几个将领的头同时歪到一边,动作特别整齐,连角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敌我双方都惊呆了好嘛! 你这是嘛功夫! “朕说了,朕只是通知你们。若是不想死,不如早些投降。” 毫无防备被人打了一巴掌,是男人都忍不下这口气! 敌方将领顶着火辣辣红彤彤的脸,怒瞪殊若,“女帝未免欺人太甚!我军绝不会向你一介女流投降!士可杀不可辱!到时候我们兵器底下见真招!” 殊若抚了抚发,点头,“记住,朕给过你们机会了。” 说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又提起身边两人的衣领。 飞走了。 走了。 了。 敌方:…… 我方:…… 这到底是在闹哪样! 她到底来干啥的! →_→挑衅啊! 理所当然的,等敌军反应过来时,果断追啊! 抓住女帝就等于整个凤朝都败了好嘛! 又到了江边,殊若抬手。 嗖—— 嗖—— 把手里两个人,给扔过去了。 那可是足足六十米!!!!! 然而,容章和凤阁落地时,竟然毫发未伤。 这位女帝的内力……到底深到什么地步! 追上来的将士瞧她一个人站在江边,顿时就乐了。 只不过一会,他们哭都来不及! 殊若一步一步踩在江面上,姿态优雅,神态自若,嘴边含笑。 冰天雪地中的一抹白,明明不显眼,却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敌军进,殊若退。 敌军将领的脸上已经展露出胜利的笑了。 殊若的笑容更加明媚。 伸出手,向下一扫! 啪——啪——啪啪啪啪—— 冰……碎了。 对方大概只带了几千人,在几十米宽的大江中心,根本无处可逃。 殊若抚过袖口,笑的悲天悯人,“朕说过,朕给你们机会了。” 足见一点,瞬间倒退数十米。 然后提起容章放在马上。 “回营。” 容章和凤阁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女帝真是威武啊! 第43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回到军营,展现在面前的是地狱一般的景象。 可谓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哦,别误会,只不过是士兵们跑趴下了。 越野跑有多累,更何况他们跑了不知道多久。 好些人都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如果这时候敌军打过来,估计他们直接躺平任调戏了。 殊若对这场景视而不见,转手丢给凤阁一纸书卷。 “休息半个时辰,你再陪他们操练。” 凤阁点点头,展开手里的书卷,“这是什么?” 殊若捻了捻袖口,“布阵图。” 凤阁还没反应过来,容章嗖的跑过去。 一时间,惊为天人! 这个女帝是个全才啊! 阵型的重要性,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久经沙场的凤阁怎么会不懂?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没有好的排兵布阵怎么可能实现? 但是,凤朝的兵力根本不比人家差,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重新练兵? 殊若微微一笑,“朕要打的他们无力还击。打的他们抱头鼠窜。打的他们慌不择路。打的他们……自掘坟墓。” 凤阁抽了抽嘴角。 妹子啊,咱能不能别总是那么温柔的说出那么恐怖的话来啊? 就算是你姐,也是会被吓到的好吧! “午后用完饭,再让他们去跑。” 凤阁嘴角抽抽的更厉害了,“妹子,会死人的。” 殊若眉头都不抬一下,“不会。” 转过头,她轻轻一笑,“皇姐,身为统帅,你当以身作则。” 潜台词:一起跑吧。 凤阁差点掩面嘤嘤嘤了! 是亲生的嘛!是嘛!嘛! →_→当然不是。 “容卿随朕来。” 凤阁眼睛一亮! 妹子你这次是真的真的要出手了嘛! 唔……是的。 容章倒是特别坦然,他才不会像凤阁那样满脑子奇怪东西。 随女帝进了大帐,容章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以询问的眼神注视殊若。 殊若坐下之后,朝容章点了点头,“坐吧。” 然后,她自然是开始烹茶。 天塌下来都不能阻碍她烹茶的脚步! 容章在殊若对面坐下后,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局促起来。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是相信女帝对他没那方面的想法。 谁会把喜欢的人提来提去丢来丢去? 但是,女帝没有,并不代表他没有啊。 毕竟,他把女帝抱在怀里过,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接近除母亲以外的女性。 不,甚至不夸张的说,这是他除了父母之外第一个有肢体接触的人! 能没想法么? 没想法不就成了大木头了! 很明显,殊若就是那根大木头。 一杯茶递到面前,这才打断了容章的胡思乱想。 容章端着茶杯,依旧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女帝。 殊若起身走到一旁,拿了一个盒子过来。 容章在殊若的示意下把盒子打开。 里头躺着许多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书卷和竹简。 但是,容章识货啊,几乎调动了二十年来所有的热情,跟注视自个儿爱人般火热盯着盒子里的东西。 “陛……陛下……这些是……” 吞了吞唾沫,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殊若抿了一口茶水,脸上古井无波,“给你的。” 容章顿时觉得天上掉下了一个巨无霸大馅饼砸上了自己的脑袋! 而且还是24k纯金的! 容章又吞了吞唾沫,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无限爱怜的抚摸那些古书残卷。 感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殊若笑了笑,“就在这里看吧。这些东西你不方便带在身边,等回宫之后朕再给你。” 容章忙不迭的点头。 只要女帝不反悔,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殊若捻了捻袖子,又是一笑,“不过当务之急,你必须得有功夫傍身。” 听到这话,容章收起了脸上垂涎的表情,特别认真严肃的看向女帝,“陛下说的极是。” 手无缚鸡之力的滋味对一个男人来说太难受了。 特别是眼前有一个能削金断玉的强大的不得了的女人。 殊若仔细打量了他片刻,“朕一会替你针灸,打通你全身经脉,传你一些内力加以疏导。往后你习功夫可事半功倍。” 容章又被一个24k纯金大馅饼砸中,脑袋完全是懵的,“……陛下,你为何要对臣如此……” 如此啥? 这个形容词不好说啊。 很明显,女帝对他好的不像话。 这种好,到底是对一个臣子呢?还是对一个男人? 殊若抿唇一笑,“还记得当初,朕在殿上对你说,朕信你。” 容章点头,“臣一直记着陛下的恩典。” 殊若默了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如何心思,朕很清楚。朕做事问心无愧,也就由着别人去想,别人去说。但是,容玉词,全天下都能这样想,唯独你不行。你不仅是侮辱了朕,更是侮辱了你自己。” 容章一怔,脸上不由的臊红。 他的确……曾经以为女帝是因为看上他的皮相才……咳。 殊若收回视线,又抿了一口茶水,“朕自问一向有识人慧眼。见你第一眼起,便知你当为人中龙凤,日后定能翻云覆雨运筹帷幄。而朕,要做的便是将一块璞玉,精心雕琢成一件稀世珍宝。朕从未觉得自己做错。惜才之人,不好好爱才,才是大错特错。” 容章顿时满脸羞愧动容。 所以女帝才会不顾旁人的眼光,时时地地将他带在身边,文的武的毫不吝啬往他身上塞。 这是如何广阔的帝王胸怀? 她倾囊相授,丝毫没有别的帝王那种忌讳臣子功高盖主的狭隘思想。 一想到自己竟然和那些迂腐浅薄的人一样,用卑劣的心态揣测过圣意,容章就特别想给自己几拳! 过去的自己,实在太愚蠢! 嗯,的确是。 但是现在的容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明显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殊若见他的表情,不动声色的以袖掩唇,展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人说,先爱上的人比较吃亏。 有人说,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可是,殊若总是会把主动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上。 就算是她要这个人,就算是她在攻略这个人,她也不会自己凑上去。 而是等,等对方爱上她,然后,求着她……爱他。 瞧,眼前这个男人,现在不就怀揣着对她的愧疚、对她的感恩,一心想要报答她、辅佐她。 但是,同时会有从四面八方来的声音,告诉他,女帝喜欢他,女帝看重他,女帝想要他。 潜移默化之下,他的忠君之情,怎么可能继续单纯下去? 当他发现自己的感情时,定然会感觉更加对不起她,然后更加待她好,更加爱她。 殊若,疏懒,她是个十分懒惰的人。 所以,她连陷阱都懒得挖,而是站在一旁,笑眯眯、眼睁睁的看着猎物自己挖好坑,自己跳进去,自己把自己埋上。 人类的情感的确是很奇怪的。 有时候,你甚至不需要亲自在他面前晃悠。 通过别人的耳目,再通过自己的念想,都能在日积月累中使感情发酵。 殊若从来不会担心攻略对象是不是爱上她。 因为她不会强求。 若是不爱,那便放手。 放手之后,会后悔的,永远不是她。 容章在殊若帐子里看了一上午书。 然后送饭的来了。 容章惊讶的发现,帝王的伙食和他的一样,比普通士兵好不到哪里去。 殊若向来对外界反应极淡,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更是没有。 她是神,不用吃饭睡觉的神。 不过,这具身体是人,吃饭就成了例行公事。 和某人不同,一天不吃肉跟要她命似的。 瞧着帝王优雅而闲淡的将根本没什么味道的菜送入口中,容章的神情异常复杂。 他觉得,这个女帝……简直不是人! 不,这不是贬义。 他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没有缺点,也没有弱点。 她合该被人供奉着,膜拜着,而不是踏入这个肮脏的凡尘。 嗯,小伙子很有觉悟嘛。 殊若清淡的眸子对着容章,“你不饿么?” 容章一下子回了神,轻声告罪,“臣不敢与陛下同桌而食。” 殊若漠然的垂眼,“吃。” 容章愣了愣,“……臣遵旨。” 男女对桌,粗茶淡饭。 感觉……就像一对平常小夫妻。 想到这里,容章被自己呛到,连忙抓起袖子低咳起来。 殊若若有所思的眼眸落在他身上,浅浅一笑,“容卿,朕不是洪水猛兽,你何故面对朕如此张皇?” 容章面上一红,“君臣有别。况且……臣过去只是一个……种地的穷秀才,没见过什么世面。” 容章的前半生挺简单的。 生在小村庄里,是自给自足的小家庭。 他当然从小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缝缝补补的也挺在行。 他家里穷,整个村子都穷。 可是,谁会愿意一辈子穷下去呢? 村子里的大人挖空心思想要让孩子们读书上学,最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 所以,值得庆幸的是,容章读书的钱不是家里出的,而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凑的。 这样,他的父母便偷偷的把剩余的钱存下来。 容章是村子里读书最好的,也是最聪明的,他得到的关注和爱戴就比别的孩子多。 多少人的期望放在他身上,全村都张罗着给他买书,替他请更好的先生。 所以,容章有些清傲的性子便养成了。 后来他的父母便不再让他干活,村里人也时常送东西过来。 容章一身皮肉根本不像是个农民出生。 因为他自从读书认字之后,便是被整个村子里的人宠着供着。 纯真的孩子,接受别人的好意会心安理得。 等到容章长大了,读过的书多了,便知道,那些人对他的好,是为了回报。 虽然这么说很像是忘恩负义。 但是,事实如此,谁能狡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更何况,他们只是穷怕了,想走出村庄而已。 容章觉得,他们的想法是很理所当然的。 所以,他会报答。 说到这里,又要扯一句题外话了。 殊若觉得人类真是很神奇的生物。 小村庄,小农民,到底怎么生出容章这种容姿端丽气质斐然的人来? 难道能用一句基因突变来解释? 其实殊若自个儿也挺神奇的,想当年她出生那会,多少人哭天抢地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幸亏她长的不像晓栩! 然后晓栩决定把她塞给月和时,又是一片欢天喜地鬼哭狼嚎劫后余生……咳。 在殊若漫长的成长岁月中,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想。 性格绝壁不能像晓栩! 结果……呵呵。 在月和大人如此世界和平的人身边,这丫怎么就越长越蔫坏! 看起来,好像真的和晓栩一点都不像。 嗯,看起来。 殊若平时不动如山的模样跟月和是一样一样的。 但是,一旦心情不好,那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简直就是渊若和晓栩的结合体! 特别吓爹!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其实这样也好,殊若身边从来不会有什么花花草草围着转,那么她就可以安心的围着月和转。 我们再回到当下。 容章吃惯了粗茶淡饭,殊若根本不在乎入嘴的是什么。 所以一顿饭吃的十分和谐。 不过谈到容章家里的事情了,作为他的未来老婆,殊若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你家里人怎么样了?” 容章愣了半天才理解她在问什么。 前世的容章做了官也很穷。 一来是他清正廉洁,二来是他要供养一个村子的人。 容章估摸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含糊其辞,“臣家里……一切安好。” 殊若没有理会他敷衍的说法,抚了抚袖口,“凤朝地域广博,许多偏远地区鞭长莫及。皇城周边可谓繁荣富饶,可像你家乡那种地方……绝对不会少。容卿,你可愿协助朕,一同将这江山如画,送与我朝每一个百姓手中?” 容章浑身一震,瞪大眼看着女帝,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想扑上去紧紧抱住她了! “愿意!自然愿意!臣哪怕赴汤蹈火鞠躬尽瘁,也定会为陛下、为凤朝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殊若掩唇,轻轻笑了。 过去的凤颜,就是看上了这个书生的一腔热血、踌躇满志。 但是在殊若眼里,这样的人……只是个孩子啊。 她会将他养成真正的……人中龙凤。 她期待结果。 第44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接下来几天,敌军过的水深火热,我军也一样。 殊若隔了三天又去挑衅了。 这次她毁了一片墙。 敌军气的牙痒痒,可一想到女帝的轻功和破坏力,硬生生给忍下来了。 又过了三天,殊若又去了。 然后她撞开了对方的城门。 但是没进去。 这种感觉……就像把人剥光了之后又凉凉来一句“老子对你的身体没性趣”。 特别特别耻辱! 耻辱就对了。 挑衅的意义在哪里? 就是让对方沉不住气主动出击啊! 十来天的时间,足够让那条被殊若轰炸掉的江重新结冰了。 一切尽在掌握中。 就连容章,每天也跟着士兵们绕山跑。 起初还是吊车尾,慢慢竟然也能超过几个人了。 资质好,学什么都快。 这就是老天的偏爱。 准备在伤口上撒盐的士兵们在开战好几天前就埋伏在江边的树林里。 要是打到一半再去,敌军准会发现不对劲。 万事俱备。 就等跳脚的老鼠自己挑进陷阱。 其实吧,在殊若看来,打仗这玩意,真的是特别特别小儿科。 士兵们多数靠体力和战术,打起来就是肉贴肉,外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挺无聊的。 杀人是一门艺术。 如何让杀人变成一门艺术,靠的是技术。 殊若当然有技术,奈何她不能用。 所以她只能坐在马背上,指挥手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士兵们去玩竹笋烤肉。 “妹子,你好像一点都担心?” 话说,就算是稳操胜券的战争,起码也该有点兴奋感吧? 这副百无聊赖想马上走人的姿态是闹哪样? “有大将军在这里坐镇,朕有什么好担心?” 凤阁撇嘴,这明显打太极的话,她又不是纯粹的武将,怎么会不懂? 头一转,凤阁又是疑惑的看向容章,“容大人,你不怕?” 容章比她更疑惑,“微臣该怕什么?” 凤阁噎住了。 她觉得容章这么一个文弱书生,看到这血肉横飞的场景,就算不是干呕不止,起码也该瑟瑟发抖吧?这一脸太平盛世的模样咋跟她那个不解风情的妹子越来越像了? 传说中的……夫妻相? 凤阁晃了晃脑袋,提起腰边大刀,“跟你们在一起真是要活生生憋死我!本将军也去活动活动筋骨,让这把刀尝尝血!” 要问,容章怕么? 答案是不。 文弱书生,如果他有的选择,根本不会被人这样称呼。 他有铮铮铁骨,他渴望变强。 这样的男人,看到血腥,自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如果,如果他拥有力量,那么,他也可以加入他们,大肆挥动刀剑,取敌人首级。 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场景! 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下一刻,一把剑递到他面前。 容章一愣,顺着剑身往上,看到了女帝那张清冷平静的脸。 殊若浅浅勾唇,“潜龙怎可困于潭?” 所以,想释放就释放吧,想发泄就发泄吧,想杀人……就去杀人吧。 容章眸色一亮,伸手接过剑,“多谢陛下!” 殊若看着男人毫无半点退缩之意,纵马冲入战场的模样坚定且一往直前绝不回头,不由的笑了。 将小白兔推入狼堆里。 谁说……食草动物,不能啃掉食肉动物? 更何况,这只食草动物,是她亲手教出来的。 虽说如此,但是受伤是无可避免的。 疼痛反而刺激大脑,分泌出更多的肾上腺素,杀起人来更是眼都红了。 这样不行。 嗜杀,没有理智,这不是她想要的完美作品。 微笑着杀人,优雅的杀人,心平气和的杀人,才是最完美的。 殊若长袖一甩,提气而上,拎了容章的脖子把他扔到自己马上,然后继续飞身而去。 谁都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 只知道,待殊若再次站定,她的手上,多出了一个人头。 敌军大将的人头。 我方将士顿时士气大增,嚎叫声响彻平原。 殊若嘴角含笑,如清淡柔和的水墨画一般站在那里,似乎将天地都劈开成了两个世界。 敌军理所当然溃不成军,不退就是死! 可是,退了……依旧是死啊。 待敌军退到江边,丝毫没有犹豫的踏上冰面。 殊若把时间都算好了。 冰层融化,几十万大军踩在冰面上,多少秒之后冰层会破? 埋伏的士兵们在江对岸,所以无论敌军进还是退,都是送羊入虎口。 然后,凤朝所有将士,都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 冰破了,敌军往四面八方逃,可是前有狼后有虎,没得逃。 入江水遁? 冰水在零度以下,手脚划上几下就没了力气,往哪儿逃?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笑容依旧十分恬淡美好,“降,或者死。” 士可杀不可辱。 敌军表示,他们宁死不屈。 殊若微微眯起眸子,“很好。” 但是,死,也有不同的死法。 一刀毙命,那是仁慈。 岸上的敌军被一个一个扔进冰冷刺骨的江水里,几十米宽的大江很快就被几十万人填满了。 殊若表情一点都没变,温柔祥和的如同救世主,“再过几个时辰,江面会重新结冰。到时候,不知你们是先被冻死,还是活活饿死?” 敌我双方都不由的抽搐嘴角。 黑! 好黑! 这种手段还是温和的呢。 要是换了一个人来,水面之下恐怕就不是这么平静无波,而是多了某些食肉鱼游来窜去了。 殊若做事总会留有最后一点余地,和某人赶尽杀绝的手法当真不同。 嗯,该说,月和教导有方。 殊若捻了捻衣角,看了看天,“你们不过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坐在皇位上的是谁,真的重要么?况且,你们已是瓮中捉鳖,纵然朕将你们全杀了,再攻入主城,你们便真的灭族了。朕不喜欢盲目杀人,这没有意义。你们若是愿意服从,便是我凤朝的正规军,享有与我国人民一样的权利。你们不会再像如今这般,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战斗。你们可以睡温暖的床,吃滚烫的肉,也不用担心会有别的国家来侵略你们。这样……不好么?” 殊若细细柔柔的声音极具安抚作用,一声一句都是天籁般的享受。 其实,她真的不懂。 有人说,一生不能侍二主,为什么? 若是你的主子死了,也要跟着去死?为什么? 对于生命无限长的殊若来说,看惯几十年几百年一次的朝代更替,须臾间整个世界都翻天覆地了。那么纠结于顶上那个统治者是谁,为什么? 殊若微微垂下眸,吐露出世间最美好的话语。 “在朕心中,只有朕的子民和他国子民。圈入我国地界,便是朕的子民,不会有民族之分。朕一旦用人,便绝不偏袒。” 所以,他们投降之后,不是俘虏,只是换了一个身份,冠上凤姓。 如此而已。 为何不降? 有什么理由不降? 愚忠?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忠?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将领,能带给他们胜利,能带给他们希望,能带给他们新的生活? 如今,将领死了,有一个人说,她会做的更好。 为什么不降? 死,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事情。 为什么不降? 他们渴望着生,渴望着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美好生活。 为什么不降? 她已做出了承诺。 所以,这场仗,双方加起来近八十万大军,到最后……凤朝无人死亡,敌军被斩杀之人不超过千数。 唔,就是冻伤的不计其数。 殊若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历时半个月,把人家几十万兵马收编了。 凤阁看的一抽一抽的。 她这仗打了多少年啊妹子! 你有办法怎么不早点用啊! 活生生的坑姐么! 要换了过去的凤颜,还得打好几年呢!你就知足吧! 外面的事情解决了,里头的事还等着殊若处理呢。 掀开帐子,容章正在接受随行医官的治疗。 见了女帝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来,不免脸上微红。 殊若抬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自个儿寻了一个地坐下,然后不动声色的注视容章。 容章被看得脸上更红,“不知陛下前来所谓何事?” 殊若微微敛眸,“朕想问你,提剑杀人的感觉如何?” 容章一愣。 感觉如何? 其实,该说,起先的确十分热血沸腾,可是到后来……他脑中便是一片空白。 一旦冷却下来,再去回想,便是止不住的反感。 反感那样失去理智的自己。 殊若笑了笑,“其实你已经算很好。有的人,第一次杀人会恶心呕吐,夜里噩梦不断。当然,因为你杀的是敌人,所以觉得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再想想,他们都是人,都是血肉铸成的。剑身没入腹中的感觉,无论敌我,都是一样的。这样一想,你还会觉得……理所当然么?” 容章一怔。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头还有未擦去的血迹。 他的衣角、鞋边也均有血迹。 战争。 在没有概念的时候,就是书上讲的那样,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将敌军一网打尽。 可以说,在谈论军事兵法的时刻,他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制定出决胜的方法。 就像在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中获得胜利。 但是,这胜利,却是踏着敌人血肉得来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那是因为无可奈何。 这是历史的轨迹,是避无可避的结果。 如果,可以不杀人,便取得胜利。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从一开始,战争的前提,便是尸横遍野呢? 战争,必有伤亡。 这是理所当然。 却,不一定是必然。 殊若做得到,她甚至可以让两军皆不伤人命。 有得必有失。 殊若放弃了一些人的性命,去教会这个男人……什么是现实。 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容章手里染了鲜血,这血,会融进他的骨子里,伴随他一生。 你说,这是功勋,还是……罪孽?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 立场不同,选择不同,结果不同。 真的是别无选择么? 不,只是因为,你看不见。 容章蹙着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朝殊若笔直跪下。 “陛下,臣想留在军中。” 殊若眉头都不抬一下,捻了捻袖口,“想好了?” 容章重重点头,“过去臣鼠目寸光,一心只读圣贤书,便只信圣贤书。陛下叫臣知道,人生在世,若是被规条束缚,便根本不会有所成就。” 跟着先人走,取得的成就,也只会让人夸你一句“颇有先人之风”或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永远都是和别人比较,做别人做过的事情。 那么,这个世界,便不会有任何改变。 “朕允你。而且你的官职,朕会一直为你保留,除非你主动辞官。” 容章抬头,惊喜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帝,“多谢陛下!臣若非脱胎换骨,绝无颜再见陛下!” 殊若浅浅微笑,点头。 “朕信你。” 第45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五年能改变什么? 若在寻常人家,五年足以一双男女相知相爱结婚生子。 若在皇家,连改朝换代都可能。 五年,能让一个文弱书生,转变为驰骋沙场的杀将。 容章随凤阁南征北战,其中逢年过节或是皇帝生日,凤阁都是要回皇城的。 但是,容章说过,若非脱胎换骨,绝不回去见她。 他做到了。 五年的……相思。 一直见面不觉得什么,容章敬佩女帝,便以为自己对女帝的感情只是下级对上级。 可是,一旦分开,很多过去没有想过的问题都翻江倒海而来。 五年,女帝也该……成婚了吧? 容章有时候会想,她等他,真的只是出于爱才之心么? 二十五岁的女人,在古代社会,没有成婚的话,说出去是非常不好听的。 不过,殊若是女帝,谁敢管? 容章阅历越长,越是沉得住气,他从未亲自打听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凤阁是女帝亲姐姐,军营里少不得要谈论皇家秘事。 可惜的是,容章知道,很多传闻都是别人添油加醋捏造出来的。 可是,能知道一些她的信息,也是好的。 殊若沉得住气,容章沉得住气。 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唔,这边是皇帝不急皇姐急。 急什么? 因为她娃娃都生了,女帝却连一点想成婚的表示都没有! 这事还有一段缘由。 凤阁是多粗放的女人?她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样? 怀孕初期,身体没什么特殊反应,她依旧大刀阔斧冲入敌营。 结果差点小产! 这时候的容章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眼见着大将军手捂着小腹差点被敌军斩于马下,他便来了一个英雄救美。 当时的情景,军中所有人都看的真真切切,记得刻骨铭心。 凤阁疼的只能趴在马背上,敌人可不会管你每个月是不是有那么几天,当时对方的刀已经擦过凤阁的发梢了。 然后,愣是被一个看起来清瘦的年轻男子给震断了刀刃。 容章当时真心特别帅! 一手捏住敌方的刀刃,一手直接搭上凤阁的手腕。 就这么电光火石间,他果决的将震断的刀刃反手刺进敌将胸口,抱起凤阁掠过大军,交给后方的小兵,叫他们立刻送大将军回营。 接下来? 虽说容章这些年一直给凤阁当军师,后来又顺便兼职副将,但是他如今的本事,凤阁已然是望尘莫及。 所以,敌我双方看着如有神助一般所向披靡的容大人,都特么惊呆了! 容章这一仗打的十分雷厉风行,因为他不快点回去未来的小世子没准就保不住了! 我军表示,他们在大将军那里都没有看到过如此狠辣迅猛的杀敌手法。 敌军表示,妈蛋谁说这是个文弱书生?你特么在逗我们么! 所谓一战成名,不外如是。 殊若留给容章的残卷并不是迂腐的之乎者也,天文地理医药科学文韬武略应有尽有。 所以,容章的医术是非常拿得出手的。 容章救了大将军的命,救了小世子的命,也向世人证明,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单薄的文臣。 他终于可以回去见她了。 又是一年春。 大将军再一次凯旋归来。 庆功宴那是一定要的。 殊若坐在最高位,捧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散开的热气,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就座,便是一通没有任何意义的互相恭维。 殊若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淡漠。 “大将军到——容大人到——” 嗯? 殊若没有给出反应,其他人倒是同时停下手里的活计,将视线转移到那个“传说中的容大人”身上。 五年,朝中官员都换了几匹,可容章的官位一直空着,无论大臣们如何劝谏,女帝都不为所动。 这不叫人更好奇这位容大人是何许人物? 军中的战报他们自然也知道,大将军待产之时皆是这位容大人力挽狂澜,立下赫赫功勋。 但是,他不贪名不贪功,宁愿站在大将军背后,年年庆功宴都缺席。 这又是什么道理。 莫不是成为了大将军的贤内助? 当然,这也只能背后说说,这位容大人啊……本事那么大,武功那么高,万一惹怒了他,命还要不要了? 综上,要说凤朝的风云人物,当属容章容大人,能见一面真容,是顶顶不容易的。 这会,席上所有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殊若浅笑,终于舍得放下茶盏。 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同了。 虽然是同一张脸,但是气质却是天壤之别。 若说过去的容章是涓涓细流的小溪,如今的容章便是暗潮汹涌的大海。 他嘴角噙笑,神色淡然,一双眼沉静内敛,不露半点心思。 他的心思……其实早就被上头那人全占了去。 女帝是个美人。 这一点,他五年前就知道。 分别了那么久,压抑在胸中的思念之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几乎控制不住狂肆的心跳。 然而,面上,他可称为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殊若抿了抿唇,眼中带上笑意。 笑面狐狸。 “容爱卿,朕恐怕没办法让你官复原职了。”殊若看着他,眉目柔和。 容章神色悠然,回望女帝的眼很是温柔,“臣不怪陛下。” …… 众人:……咦?! 容大人这个反应……怎么那么怪异? 不过,女帝的反应更怪异。 她这意味深长的笑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小白兔终于养成大灰狼了,她心甚慰啊。 殊若似乎沉吟了片刻,“容爱卿真是通情达理。” 容章笑了笑,“谢陛下。” 这两人笑得奇奇怪怪,看的周围的人一头雾水。 打哪门子哑谜? 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啊! 殊若捻了捻袖口,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你喜欢哪个官职?” 众人均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这算什么? 哪有让臣子选官职的道理! 还是选当朝正一品的官职! 容章好像很困扰的蹙了蹙眉,“陛下,这实在很叫臣为难。臣贪心,臣觉得这几个官职都很不错。” 旁人听了这话都要晕倒了好嘛! 殊若但笑不语。 容章在试探她,试探她对他的容忍程度,或者说,宠爱程度。 殊若轻笑一声,“好,容爱卿,朕便封你为丞相兼太尉,掌朝中文武事。你可满意?” 众人:……陛下!!!!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嘛!!!!! 容章目光沉沉的看着女帝,嘴边的笑变得格外真诚,“臣的一切,自然皆由陛下做主。” 其他大臣听了这话差点憋过气去! 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啊! 容大人你要不要脸! 容大人曰:要脸就追不到媳妇了! 殊若捧起茶杯抿了抿,完全无视下头乱哄哄的一团。 凤阁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陛下,臣觉得陛下的做法不妥。” 大臣们顿时两眼放光的看着她。 大将军说的好啊! 整个朝堂也就大将军能在女帝面前说上几句话了! 所以赶紧的!灭了那个小贱人! 殊若又抿了一口茶,“愿闻其详。” 凤阁笑的贼兮兮贱兮兮的,“陛下,容大人可是救了臣的命!又救了小世子的命啊!” 备注:小世子是女孩。 对,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女帝! 这个……救命之恩就上升到了救国啊! 殊若懒懒一笑,“那依大将军的意思呢?” 凤阁顿时一拍大腿,“依臣看啊,这容大人文的武的里的外的都是好手,这种人才就该放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才是!” 殊若微微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大将军是说……内侍总管?” 噗——咳咳咳咳。 容章连忙抬手遮住嘴角,险些喷笑出来。 凤阁的嘴角一僵,“陛下啊……你不觉得自己已经过了适婚年龄了么!” 殊若无所谓的点点头,“小世子不是出生了么?” 所以什么传宗接代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何必急着嫁人? 凤阁直接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太极打的炉火纯青的女帝完全绝望了! “臣的意思是!容章容大人是臣心中最好的皇夫人选!” 一石激起千层浪! 殊若眉眼低垂,拂了拂茶盖,“哦。” …… ………… ……………… 众人:“哦”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愿意啊还是不愿意! 容章不动如山的在那里含蓄笑。 女帝也是不动如山的在那里摸茶杯。 愣是谁都没有再说话谁都没有动。 凤阁脑袋上青筋根根暴起,恨不得冲上去拎起女帝的领口咆哮!!! 好吧,她没这个胆子。 过了半晌,一阵清风拂过。 殊若抬眸,温雅的笑了笑,“开宴吧。” 众人:咦?!所以呢?!刚才的话题呢?!被你吃下去了嘛女帝陛下!!! 对于女帝随随便便就把这种“国家大事”揭过的行为,容章一点意见都没有。 当然不是他不愿意嫁给殊若。 只不过,有些事情,必须要真正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之后才能做。 容章不急。 殊若也不急。 所以,凤阁急不急,关他们啥事? 嗯,吃饭吃饭! 席间,容章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女帝身上。 这样清清淡淡如同羽毛般的视线,若非感官敏锐如殊若,恐怕换成原来的凤颜绝不会察觉到。 殊若浅浅笑了笑,抬头,正巧与容章的视线相撞。 若是五年前,容章定会慌慌张张的转移视线。 可是如今,容章含着温和带些亲昵的笑容,朝殊若举了举杯。 殊若弯了弯嘴角,“玉词。” 她的声音极轻,除了贴身的人,便只有内力深厚的容章听得见。 容章微微侧过脸,冲她点头。 殊若笑意加深,眉目温柔似水,“欢迎回来。” 容章一怔,顿时迷失在女帝难得小女人的神情之中。 他五年的艰辛,五年的隐忍,五年的煎熬……就因为她这么一句轻轻浅浅的话。 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容章眉眼舒展,露出一如五年前那样纯然无暇的笑容。 “我回来了,陛下。” 你的玉词,回来了。 第46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容章回来了,最兴奋的是谁? 殊若? ……她有兴奋这种情绪嘛? 凤阁? 嗯,她的确挺兴奋的。 但是,要说最兴奋,当属皇城里所有未出阁的姑娘! 美郎君哟,还不脱光了衣服在床上等着! 咳咳。 丞相府的拜帖比皇帝那里的折子都要多了。 容章人前笑的温和,人后立马把拜帖撕烂了直接烧掉。 开玩笑,他兼职文武大臣,平日里的公文都没时间看呢,谁有空去理会那些莺莺燕燕。 烧拜帖这个行为呢……在咱们正一品大臣容大人眼里,还真不是事儿。 谁敢上来挑他的刺? 他能忍。 女帝能忍么! 当然,这是其他朝臣的想法。 殊若不是不能忍,而是压根不在乎。 容章这只笑面狐狸还能吃亏了不成? 不过,容章最近还是挺不顺心的。 凤阁是没时间缠他玩了,因为家里有个小的。 可是,基本上全城出动的少女们把丞相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出次门“偶遇”的姑娘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每天上朝,咱们的容大人都会迟到。 不是他摆架子。 而是没法子啊! 总不见得来一个人他扔一个人吧? 咱君子的名声还是要的。 莫名让人想到了现代的追星族。 凡是这位自带光环的美公子出行,所到之处人声鼎沸直接交通堵塞。 至于么? 不至于么? 二十五岁,位极人臣,长相人品才华身手皆是一流。 就没人能挑出这位的毛病来! 偶像崇拜,正常啊! 甚至都有人明里暗里试探他,愿不愿意接受男人了! 殊若对于自己攻略对象的“悲惨遭遇”,感觉……满乐呵的。 她过去的五年里可是一直被人逼婚啊。 让这个人也尝尝味道,嗯。 容大人出门必须带保镖!甚至需要拉警报带! 谁敢来!弄死她! 当然,想想就好了。 容大人还要那张谦和君子的脸皮! 抱着一堆公文进了御书房,就瞧见女帝陛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的,他又迟到了。 而且比平时还要迟了那么一点点。 殊若手指抚了抚杯沿,朝他微笑,“容爱卿,朕在想,会不会被你救了命的小世子也对君一见钟情以身相许非君不嫁。” 容章笑着摇了摇头,将公文放到桌上,“看来在小世子许人家之前,微臣是不能见她了。” 殊若摩挲着杯沿,笑意加深,“小世子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女帝,身边想要几个男人都可以。你当真逃得过去?” 容章顿了顿,抬眸看她,“陛下不准备要孩子么?” 殊若捻了捻袖口,轻笑,“这种事情,并不是朕说要就要的。” 容章抿了抿唇,郑重其事的凝视她,“陛下为何始终不纳夫?” 可是在……等着谁? 殊若看向他,“你以为呢?” 容章摇头,“臣不以为。” 他是希望。 希望这个人迟迟不成婚,是为了等他。 容章坐在留给自己的位置上,单手点了点桌面,微微沉吟。 “五年前,陛下与臣讨论过这个问题。” 殊若嘴角微勾,“那时候讨论的是你的问题。” 容章淡笑,“由己及人,陛下也在说自己。” 殊若眉梢微扬,“哦?此话怎解?” 容章默了默,骤然绽开一抹笑,“若是两情相悦,嫁或娶,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比如,容章愿意嫁。 又比如,殊若愿意嫁。 男人嫁人,女帝嫁人,在旁人眼里都是令人惊到掉眼珠子的。 可是,如果是真爱,那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过去容章不会多想。 如今呢……他忍不住要多想。 女帝对他那么好,真的好到过分,若说完全是爱才之心,他不信。 殊若端起茶杯,轻轻拂了拂茶盖,目光淡然,似乎在思考。 容章看着她,一点都不着急。 “玉词,若是你心爱的人又娶了别人,你当如何?” 娶了别人。 在这个世上,在当下,能让容章嫁的,还有谁? 除了大将军凤阁,便只有这里坐着的这位女帝。 容章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动摇,“臣以为,与臣心意相通之人,不可能再娶别人。” 殊若眨了眨眼,“事无绝对。” 容章笑了笑,“若是她娶了别人,便不再是臣心意相通之人。臣的爱人,不可能娶别人。这是绝对。” 殊若放下茶盏,脸上甚至没了笑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意思就是,如果对方出轨,他会毫不犹豫放弃她。 殊若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她也是这样想的。 容章顶着她的视线又是一笑,“难不成,陛下还另有心仪之人?” 殊若微微眯起眼。 这只狐狸。 还另有心仪之人。 前提是,已有心仪之人。 他倒是不客气! 容章笑意加深,眸中带着几分狡黠,“心悦臣之人,怎还能看得上别人。陛下,你以为呢?” 殊若垂眸,不由失笑出声。 容章,容玉词,五年不见,还真是被染的一团漆黑。 没有明着说她喜欢谁,他又喜欢谁。 可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她只喜欢他,她非他不娶。 脸皮怎么比牛皮还厚? 殊若呷了一口茶,冷淡的瞟了他一眼,“朕不以为。” 容章温柔的凝望她,宠溺的笑了。 男人学坏真的很容易。 这个曾经的文弱书生这会都快蜕变成有文化的流氓了! 估计这么说,那男人也会来一句,都是陛下教导有方。 殊若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彻底没了脾气。 捧着茶杯,正想再喝一口茶水,手突然被人按住。 殊若抬头看去。 容章对她微微一笑,夺了她手中的杯子,竟然直接递到嘴边尝了一口。 “陛下烹茶的手艺越发好了。” 殊若看了眼他手中的茶杯,又看向他,“容爱卿耍流氓的手段越发娴熟了。” 容章嘴边含笑,抿了抿殊若方才喝过的地方,冲她眨了眨眼。 “谢陛下谬赞。” 殊若摇头失笑,“这满城的少女,还真是……识人不清啊。” 容章垂眸,蕴藏着复杂感情的眼神追随着她,“臣只需陛下一个人懂。” 殊若懒懒一笑,“自然是该懂的。身为帝王,必须识人,才能用人啊。” 容章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极。包括枕边之人,必须识人,才能用人啊。” 殊若微微凝眉,与他对视。 容章何尝不懂这个人。 如果当真对他无意,这么些话说出来,他早就进大牢了。 女帝看似温和,其实也是个不容他人挑衅的霸道之人。 她的霸道,他五年前可领教不少。 如今,他们谁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他知道,她想让他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们时时地地能在一起,又何必在意所谓的名声呢? 所以,容大人耍流氓起来,特别特别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咱们了解了容大人的风流韵事,那么就该把视线转到正事上来了。 什么正事? 你说,一个在外面打仗打五年的原书生,这么一回来就拿了两个正一品大员的高帽。 有人能服? 女帝你养男人不要养的那么明目张胆好不好! 当然,现在呢,殊若已经完全不用为容章打点了。 容章也有分寸,弄不死人的。 然后呢,朝中明面里、背地里诋毁容章的大臣发现了不对劲。 比如婚外情被爆出来,贪污受贿被爆出来,老婆偷男人被爆出来,出去嫖被爆出来……就连自个儿在床上的小癖好都被爆出来了这是人干事?! 麻痹!容大人你是情报局出生的嘛! ……情报局是什么? 用舆论对付舆论,容章做的没错。 而且他真的已经很仁慈了。 有些事情爆出来,就不是被人指指点点骂几句,而是直接脑袋搬家。 朝堂里闹腾了几日,突然就沉寂下来了。 所有官员见着咱容大人都绕道走。 当然,走之前必须规规矩矩行一个大大大大礼,免得此人随便挑个毛病把他们送进刑部大牢! 黑! 真黑! 这上头那位一样一样的! 腹黑! 在容大人底下做事必须夹紧了尾巴! 此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软硬不吃,唯一的弱点……呃,暂时没找到。 容大人是一本真心向女帝啊! 跟他们同流合污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他动手的时候别下死手! 容章回来不久,整个朝廷就被整理的干干净净。 殊若很满意。 她才不会管有多少人躲在角落里默默的扎小人呢。 诅咒? 这玩意她不玩……她老娘玩。 反正死活咒不到她,容章是被她罩着的,自然也没事。 谁爱诅咒谁诅咒去。 好吧,朝堂之事尘埃落定,咱还得谈回容大人的婚事。 容大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露出一副非常非常非常为难的表情。 他说。 “臣每天面对陛下此等天人,又如何能将视线移向别的女子。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所有人都面瘫脸看他。 妈蛋你直接说你是女帝包养的不就成了! 摆一张圣父脸给谁看! 存心膈应人么! →_→是的! 殊若幸亏教养好……就是教养太好了,连翻白眼这种能深刻表达内心吐槽之情的行为都没法做出来。 望着容章那张阳奉阴违的虚伪笑脸,她只能摆摆手,直接退朝。 眼不见为净! 还指望她甩手糊他一脸呵呵么! 她又不是母上大人! 第47章 驯养皇夫的女帝 家宴,国宴。 皇帝的家宴,便是国宴。 咱们陛下二十六岁了。 所以说……陛下你什么时候娶咱容大人过门? 这是凤阁每次见到殊若都要叨念的话。 殊若以为,其实男欢女爱之事,求婚这工作,还是让给男方吧。 问题是,殊若是女帝啊。 重点是皇帝啊! 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个人什么的……怎么说都不像话吧? 虽然说,基本上朝堂上下都公认了容大人是女帝的心上人,是未来的皇夫。 可是,女帝真的不纳妃? 然后,女帝的寿宴就热闹了。 话说,一般在宴席上助兴的都是女眷。 这会全换成了壮汉。 殊若表示,审美不能。 容章眯着眼,笑容一派温雅。 他不生气,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他知道,女帝根本瞧不上这些人。 女帝看他们的眼神比看街上的大白菜还要冷淡。 唔……女帝见过大白菜么? 其实向女帝示好的对她又有几分真心呢? 比起爱慕,他们更多的崇敬。 和女帝对视会闪躲,女帝一说话他们就绷紧身子。 不管嫁娶,总是做夫妻,有见着自己的妻子跟见着祖宗似的么? 这些庸人,根本不需要容章费心。 但是啊,皇帝生日,其他周边国家也得表示表示吧? 送上来的美人总不能退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 内侍在一旁,手里拿着几叠长长的礼单。 殊若另一边是一个年长的宫女,手里是好几叠文书。 求婚的文书。 所以说,咱女帝是做剩女做上瘾了么? 每年那么多求婚的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殊若更是不厌其烦,拒绝一次不够,拒绝两次不够……她从穿过来开始,这五年来每年都在拒绝求婚。 他们怎么就不能好心放过她? 殊若扫了容章一眼,缓缓的抚过袖口。 “文书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吧?” 宫女点头,“是的,陛下。诸国的意思是,想要借与陛下和亲,来保持两国的友好关系。” 殊若敛了眸,微微一笑,“在他们看来,朕果真如此好说话?” 以为烈女怕缠郎? 以为只不过是个求婚,一点都没有冒犯她的意思? 以为……她当真是个仁德的君主,不会发怒? 殊若嘴角弧度加深,笑容带点冷,“不和亲,便是不友好了?那么……便回复他们,朕后宫不需要人。如他们不服,那就战!” 宫女恭敬的应了一声,捧着文书退下了。 女帝的话,宴席上的人都听到了。 他们不免要惊讶,咱女帝到底是有多讨厌男人啊!看不上人家就直接轰了人家老巢? 殊若不理会他人窃窃私语,平静的看向容章。 容章镇定自若的微笑,抬手朝她作揖,“女帝请放心,臣定不辱使命,踏平那些滋事威胁的国家。” 众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只不过是求婚而已啊喂!!!谁滋事!!!谁威胁了!!! 不,这个未来皇夫不好惹,他们权当没听见这人搬弄是非。 容章突然变得肃然,用前所未有的沉重目光看着女帝,“陛下,俗话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 殊若拂了拂茶盖,不置可否,“爱卿此话何解?” 容章又蓦然绽开笑颜,如阳春三月,风流韵致,“陛下是该成亲了。” 殊若的手一顿,“哦?” 容章有危机感了。 当然,这种危机感不是来自于女帝本身。 而是,身在高位,身边有数不清的人往她那里塞人。 容章如今只是一个一品大员,手根本不能伸进女帝的后宫,管她娶妻纳妾。 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将她身边那些妖魔鬼怪统统打包送走! 容章带着笑意,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女帝面前单膝下跪。 “臣容章,恳请陛下,与臣结百年之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很淡定。 嗯,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谁还会不淡定。 殊若懒懒一笑,“容爱卿,如果朕说,朕不愿娶你呢?” 容章笑容不变,腰板挺得很直,“那陛下就嫁给臣吧。”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你这是想谋权篡位嘛容大人!!! 殊若看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容章,朕的意思是,朕不要你……你当如何?” 容章叹了口气,似乎很是遗憾,“那臣只得天天求陛下,求得陛下同意为止。” 殊若扬眉,“你这可是在逼婚?” 容章冲她眨了眨眼睛,“回陛下,是的。” 殊若又被气笑了,“那你便试试看吧。” 容章笑容灿烂,朝女帝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多谢陛下。” 嗯?什么?女帝明明是拒绝了他怎么还那么高兴? 傻呀。如果女帝真的是想拒绝,没看到她对外国的态度? 女帝说试试看,就说明,她迟早是要答应了。 不过是迟还是早……就看她的心情了。 想到这个,容章又面露为难,“陛下,你年纪不小了……” 大臣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抖飞出去! 殊若点点头,“确实。” 容章似乎很是心疼的看着她,“臣是男人,年岁大一些没什么。可陛下始终是女子,年岁大了再嫁人,对生育也有影响。” …… 大臣们:……喂!女帝求婚都没答应呢!怎么就开始讨论孩子的问题了! 殊若再次点头,“爱卿说的有理。” 容章眼睛一亮,“那,陛下……” 殊若歪着头,想了想,“边境小国蠢蠢欲动,朕已没了耐心。” 大臣们脑袋上出现一排问号。 不是讲成亲的事情嘛?怎么突然跳到国家大事了? 容章闻弦歌而知雅意,“臣不日将带兵出征,将那些不长眼的国家尽数缴了来,给陛下做聘礼。” 殊若看着他,良久,淡淡一笑。 “好。” 拿一个国家做聘礼? 好吧,这在女帝和容大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只不过,容大人来了,容大人又走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 等等,带走了好多破碎的少男少女心! 容章是带着承诺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不是还要熬个五年再回去。 可是,就像他说的,他是男人,年纪大一点更有魅力。 他怕女帝等不起。 所以,容章这次算是孤注一掷了。 不降就屠杀!谁不听话一律打死! 如果是一个小国,几个月最多了。 可是,女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每次打完仗,她都派人送来书信。 当然不是情书,而是战帖。 那些求婚不成恼羞成怒的国家送来的战帖。 容章笑了。 一次性解决所有隐患,他其实很乐意。 然后便是一路屠杀。 狼性子完全被激发出来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娶老婆! 他的准老婆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准备婚礼。 嗯,是的,准备婚礼。 原本皇帝大婚就要准备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所以,容章走的那天,殊若就吩咐下去了。 为了不让容章那么早回来,殊若就给他没事找事。 不过收复河山这种事,也不算是无理取闹吧? 然后,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当容章回到皇城时,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挨家挨户张灯结彩,比过年过节还热闹。 这种普天同庆的架势……怎么像……婚礼? 容章随便逮着个人一问就知道,女帝今天要结婚了! 晴天那个霹雳! 伴随着小白菜地里黄的背景音乐,容章深切的感受到自己被无情的抛弃了。 ……想太多。 早不结婚晚不结婚,偏偏等他回来这天结婚。 代表什么? 容章很急的往宫里赶。 刚到宫门口,有人比他还急! 一大群内侍和宫女围得他团团转,直接把人一扛就劫走了! 被人扒衣服,沐浴,穿衣服,上妆…… 全程他都是懵的。 回过神来,他在想。 自家媳妇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想完之后,他就看到他媳妇了。 女帝一直穿白衣,恐怕一生中也只有在婚嫁时会穿红衣了。 装点在傲霜凌雪之中的一朵红梅。 直到女帝手中的温度传到他的手上,容章才真正醒过来。 他真的……和她成亲了。 凤颜在看他。 凤颜在对他笑。 凤颜说,真好,这辈子没有错过你。 我不是你熟悉的凤颜,你不是我熟悉的容章。 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 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 第48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战城。 战司令的城。 这座城被战司令打下来后便更了名字,至于它原来叫什么……谁记得呢。 战司令一辈子都跟枪杆子打交道,要说原因,还真不是因为爱国什么的。 他小时候活的不好,他的母亲是个出来卖的,父不详。 后来他母亲从良了,他后爹看他就没顺眼过。 每天都是一顿暴打,都不避着他母亲。 他母亲看他也不顺眼,拖油瓶一个,还妨碍她嫁人。 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没人疼没人爱,也就养成了他冷血狠戾的性格。 为了活下去,什么偷鸡摸狗的活计没做过? 十岁那年,他扒一个人的钱包,失手被抓,差点被废了双手。 但是他本来就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劲,愣是抢了对方腰上的枪把人给崩了! 说来也稀奇,那人是个军官的手下,军官偏偏就看上他这股狠劲,要把他收作徒弟。 可是战司令当真不是一般人,他只有一个条件。 让他回去崩了他的爹妈! 军官问清楚原因,更加欣赏他。 战司令的前半生就是个传奇,每天死去活来折腾个没完,身上大伤小伤一天不落,都给他好好的活下来了。 让他受伤的家伙,恐怕连零部件都没剩下。 有人说,天道好轮回,是这么个理。 战司令可谓是当今时代的领头人物,金字塔顶端的人生赢家。 这样的人,没有子嗣。 别人都说,他杀戮太重了,就算对侵略我国的敌军都没有他这么屠杀的。 一般战争,降者不杀,俘虏不杀。 到了战司令这里,没有一个逃得过去。 老人不杀,孩子不杀。 他的冷血,也是有底线的。 后来,天下太平了。 战司令也是需要享福的年纪了。 这个时候,他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女孩子。 战司令把她收作义女,但是别人怎么想? 这种爸爸和女儿的游戏,他们懂的。 战司令对这个女孩极宠,宠极。 那是当然,因为这个女孩啊……是他唯一的,这辈子唯一的,血脉。 而且是老来子,如何不疼、如何不爱? 他没有享受过亲情,此生所有的情感,都给了这个女孩。 当然,他的爱并非溺爱,以他这个身份,敌人那是一抓一大把,他不可能护女儿一辈子。 若是把女儿养残了,他死后,女儿可怎么办? 所以,他的女儿,必须强大! 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根本没几个人相信战司令真的有女儿。 直到战司令死去。 并非寿终正寝。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暴毙。 原因呢? 诊断结果说,心脏负荷过重。 死得太蹊跷了。 很多人会联想到,莫非是战司令在床上太过激烈了? 矛头全都指向了那个年轻女孩。 而彼时,这个女孩,只有十六岁。 姓名:战殊 年龄:十六 容貌:80(冷艳冻人) 气质:80(寒气逼人) 体质:80 力量:80 技能:枪技,格斗术 人物资料:战司令独女,战家军继承人 属性:铁血军官 殊者,死,杀伐,灭绝。 这个战殊跟她爹一样,一生就是一个悲剧,哪怕在外人眼里有多风光,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她的母亲是个本分人,战司令就是喜欢这样的。 因为战司令自己身世的原因,他很厌恶那些戏子、伶人、舞女之流。 他要女人,都要干净的,身世干净,身体也干净。 起初战司令真没打算要孩子,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生出来的孩子注定无法拥有完整的家庭。 战司令再道德沦丧,也不希望看到另一个他自己。 可是日子一长,就不对劲了。 他需要一个继承人,底下人给他物色过很多漂亮干净的女人。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对于战殊这么个孩子,能生下来太不容易了,战司令如何不珍惜? 早期时候,孩子是母亲带的,只是因为战司令希望他没有的童年,这个孩子能拥有。 十岁之后,战司令不顾孩子生母的请求,硬将孩子抢回自己身边。 那时候,好些人以为战司令换口味了呢。 或者,想玩一玩养成? 又或者,想女儿想疯了? 无论如何,只要战司令一声令下,没有人敢有意见。 有意见的都吃了枪子,坟上草无人扫。 要说这孩子真是战司令的种,离了母亲竟然不哭不闹,冷静得不像话。 但是,连她爹都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心里,是有很柔软的部分。 她会伤心,会难过,只是……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 就像,她后来爱上一个人,用强硬的手段去得到他。 然而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日,她小心翼翼,她做小伏低……虽然在外人眼里,她依旧强硬,依旧我行我素,依旧说一不二。 谁又知道,她将一腔热血,满腹柔情,全都给了他。 最后,换来的,是一杯毒酒。 她最痛的,不是死亡……战家人从来不怕死。 她最痛的,也不是背叛,因为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两个人的立场,是完全相反的。 她最痛的是……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曾相信,她的情、她的意,是真的。 战殊不怪他。 其实也对。 在这种年代,奸细、特务、暗杀……战司令就是这么死的。 所爱非人,不过是……生不逢时,身不由己。 殊若缓缓睁开眼,从腰间掏出枪,缓缓举起。 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身不由己”四个字。 立场不同? 那就让对方的立场……彻底消失。 砰—— 眼前的人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下。 殊若冷淡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眉眼。 “还有谁……不服。” 殊若穿来的时机很好。 嗯,对她来说。 战司令刚死,战殊需要接手她父亲的所有军队势力。 不过这个在外人看来就是个“情妇”的女孩,哪里有资格接手战司令的势力? 殊若表示,既然从这些人嘴里吐不出什么中听的话,那么……他们以后也不用开口了。 战司令依旧是战司令。 但是战司令换人了。 没有了枷锁的殊若,已不需要悲天悯人的皮囊。 月和爱她的静,同样爱她的狠。 这样很好。 战城的人可不怎么好。 说起来,他们畏惧战司令,同时也敬仰战司令。 因为没有战司令,这座城早就沦陷了。 可是,战司令脾气太过暴戾,让人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种爱恨交加的情感,在战司令去世时达到了最高峰。 人去如灯灭。 城里的百姓在经历过这种大喜大悲之后,瞬间回归平静。 然后就被一个消息炸沸腾了。 战殊,战司令“名义上”的女儿,毙了战司令身边跟了十几年的副官,坐上了司令的位置! 如果不是战司令“不能生”的名气太响,其实不大会有人怀疑这个女儿的真实性。 战殊和战司令长得很相像,脾气更是相似。 只不过大家先入为主,觉得战司令能生娃,就跟公鸡下蛋一样不靠谱。 但是对战殊来说,悲剧就悲剧在她长的和战司令像。 太英气、太戾气,男人都要被她吓跑了。 这样一张脸,纵然是想柔情蜜意,都会让人觉得怪异。 殊若身上自带一股祥和之气,中和了战殊的戾气。 饶是如此,那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也使得无人敢冒犯。 过去的战殊可以说被战司令教的……不知是好是坏。 因为战司令怕她一个女孩子被欺负,怎么残酷怎么教她,导致了战殊压根不认识“怀柔”两个字,事事用拳头解决。 这样一个人,很难让别人去相信,她是有柔情的,她是会爱人的。 所以,殊若觉得这个穿越的节点是最好的。 首先,避免了让战司令看出她换了个芯子。 ……对,殊若是绝对不会“纡尊降贵”让自己真的变成别人。 再者,利用这些时日,收编军队,改变形象,巩固地位。 最后,为了到时候与那个人的相遇相识做铺垫。 战殊和战司令的像深刻到骨子里。 喜欢与自己截然相反的类型。 战司令喜欢柔柔弱弱的文静女生。 战殊这个比男人还硬汉的女人,则是喜欢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温润男子。 她所有的,对男性的幻想,都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 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甚至愿意心甘情愿死在对方手里。 知道么,太平盛世下潜伏的危机,要比战乱年代的枪林弹雨,更加致命。 殊若摩挲手掌中的枪支,淡漠的眼落在新官上任的副官脸上。 “若还有不服,废掉右手,丢出城去。” 副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愣是不敢抬头看。 “是,司令。” 战司令身上不过是杀了太多人、日积月累下的血煞气。 而殊若,是自出生开始,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帝王霸气。 更何况,殊若的灵魂里,刻着的是晓栩那股子毁天灭地的狠。 相比之下,你屠几个城杀几千人……那就太小儿科了。 时间是最好的处方。 几年时间,足以让那个被人误认为是娇养的小女孩成为人们心中挥斥方遒、翻云覆雨,比之老战司令更为令人闻风丧胆又赞誉有加的铁血军官。 期间,上头找人过来和殊若周旋。 大致意思呢,自然是殊若是个女孩,年纪又小,怎么能管理得了那么大的一个城镇呢?上面派了几位有实力有经验的人来“协助”她之类的。 殊若特别平静的听完对方的废话。 然后平静笑了笑。 就在对方以为有戏的时候,被枪管子顶住了脑门。 殊若还是笑得很平静。 她说。 “来多少人,来什么人,我的答案都不会变。你要是听懂了,我就放你走。若是听不懂,就麻烦你把命留下了。而且,我最不能接受阳奉阴违、背信弃义的小人,如果让我知道,你回去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你记住,我是战司令的女儿。” 战司令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条疯狗,谁冒犯他一丝半点,他定要对方脱一层皮不可。 打仗打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有了表面上的和平,没必要再斗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是自己国家的人,窝里斗什么的太难看了。 战司令习惯用枪杆子说话,管你和平不和平。 如今,战司令的女儿表示,她和战司令持相同态度。 谈不拢? 决不妥协。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第三条路。 会谈判的人多数都是识时务又善于投机取巧的,他当然比那些军官要惜命的多,更别说与有名的战家人相比。 然后他就涕泗横流的滚回去反谈判了。 几次三番,上面还真的拿殊若没办法。 总不能带兵过来轰了她吧? 就这样,战城在殊若的带领下,仿佛一个封闭的小国家。 无人能侵。 无人敢侵。 第49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四年之后。 战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春|色锦。 春|色锦里春|色满园……不,并不是指他们这个行当做的不干净。 而是这个戏班子挑人,脸面最重要,任何一个角儿,无论化上妆还是卸了妆,都比春花还要美上几分。 春|色锦的台柱子,云出岫,那张脸可是让每一个见过的男人女人都恋恋不忘。 包括战殊。 云出岫长相绝美,柔和细腻但不显女气,温文尔雅又不矫揉造作,所以在男女之中都吃的很开。 想要包他一夜——哦,只是唱戏——的大老板从街头排到巷尾,他不问价钱就全都拒绝了。 清高,孤傲,一如青天上的白云。 云出岫只唱青衣,但是能与他和戏的人很少。 因为,云出岫不女气。 这句话分解开来看,他的身段虽不比长年锻炼的男子那般壮实,但是也丝毫不娇弱,而身高……这就是老天给的了。 前头说了,戏班子收人,先看脸。 而那些娇滴滴的美人,身子骨多数都比云出岫要娇滴滴的多。 班主不喜欢壮汉,这也就导致了,扮演高壮大汉的角儿很少、并且很难唱好。 能与云出岫同台的更少。 所以,他有官配。 这年代已经比较开放,男人与男人都摆到明面上来。 对那些大老爷来说,男人是用来玩的。 可同是伶人,云出岫与他的“那位”,一直被人称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殊若听到这话,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别说云出岫不喜欢男人。 就算他真的弯了,也不会和那个人一对。 演了青衣,便把他当成女人看了? 云出岫最讨厌,把他当成弱者的人。 战城里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咱们的战司令,对春|色锦当家台柱子云出岫一见钟情。 每逢云出岫登台,她必要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将人瞧个仔仔细细。 上辈子呢,战殊看上人之后,便邀请他到府上唱曲。 想当然尔,云出岫拒绝了。 可战殊是什么人? 一言九鼎的司令大人啊。 她隔天就把人掠走了。 战殊的不善言辞,和云出岫的别有居心。 日子一长,矛盾加剧,两厢不交心,才会有最后的悲剧。 就算立场不同。 但是,云出岫,人的心,难道长的也不同么? 战殊是人,战殊有心,所以战殊爱你……很奇怪么? 靡靡之音绕梁不回。 殊若光是坐在那里,便叫人感受到一股子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四周的位置根本无人敢坐。 不过这些外物都入不了殊若的眼,她眼眸专注的看着台上的人。 戏服宽大,只能看出此人身材高挑匀称,眉眼精致,用水彩勾勒出独特的神|韵。 他的确很美。 是一种韵味的美。 而非单纯的美人画皮。 她在看台上的人,台上的人也在观察她。 军装笔挺,玲珑曲线,凹凸有致。 只是一张脸过于冷肃,仿佛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 眉目冰冷,哪怕是看着他在这里唱些婉转缠绵的词句,神色也无半点动容。 是啊,战殊的脸和气质,根本无法让人感觉到她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可是,谁都可以这样指责她。 唯独云出岫,绝对不可以。 与云出岫搭戏的人叫居流水。 原先他不叫这个。 是因为“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他特意去改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云出岫却好似超然物外,别人对他的感情,都是过眼云烟。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战殊是脸冷。 云出岫,却是心冷。 无论他的笑容多么温和多么柔软。 殊若抚上袖口的金属纽扣,嘴角微微扬起,似有讥诮。 云出岫心细如尘,自然看到了,心绪流转间,好像不经意朝她抛了一个媚眼。 殊若眼眸半阖,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哪有半分外人所说她对云出岫钟情的模样? 戏唱到一半,殊若突然起身。 整个大堂顿时鸦雀无声。 徒留台上云出岫完全不受影响的唱腔。 殊若转身的动作毫无留恋,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与云出岫的曲调相呼应。 搅得周围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班主有点吃不准这位大爷什么心思,连忙上来询问。 “司令是哪里不满意?” 殊若神情不变,“若是不满意,你这春|色锦还能在战城开下去?” 班主连忙应是,“那司令这是……” 殊若闻言,微微侧脸睨他,眉眼说不出的嘲讽,“满意……我就不能走了?本司令是被云出岫包了么?……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 此言一出,殊若便感应到了一束锐利刺骨的视线。 班主整个人僵在那里,没胆子再多嘴。 好在殊若没为难他,大步向外走,半点不停留。 为什么要停留呢? 云出岫,你不过是仗着她爱你。 她是殊若,不会为任何人委曲求全的帝王花。 这场游戏的主导权,自始至终,都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殊若此前做足了表面功夫,让所有人以为她心仪云出岫。 这让很多蠢蠢欲动,想用强权逼迫云出岫的人按耐下了小心思。 同时也让云出岫以为,大鱼上钩了。 可是那一天,战司令一句“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把一切现状都打破了。 俗话说的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以往因为殊若的名声手段不敢轻举妄动的人,顿时有了不少小心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世上,有几个像云出岫这样,皮囊美极,气质斐然,内外兼修。 这样的人,光是站在身边都是一种体面啊。 殊若表示,你们想怎么样,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看着。 要问一句,云出岫一个戏子,如何能抵抗强权还全身而退? 因为平衡。 大家都想要他,大家都得不到他。 心理上平衡了,而且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那样看着,心里也很舒服。 可是,战司令一句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啊。 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难道还当作菩萨供着么? 欲迎还拒是情趣。 可要是太过不知好歹……就难看了。 是以,云出岫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当然,只是相比他过去而言。 其实干他们这一行的,说难听点,好些都已经出去卖过了。 只不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觉得云出岫这样清高的模样很有意思很有情调,所以没有舍得动他。 就说这春|色锦,陪过夜的戏子起码有半数。 而且除了云出岫,其他人都愿意亲自登门去表演。 身价这玩意,多数是炒出来的。 现在,那些人不愿意捧他了,他们要“讨回报”了。 云出岫每次表演完,都会被不同的人拦住,语言调戏,咸猪手占便宜。 偏偏他还不能冷脸,不然就毁了他自己塑造的形象。 殊若看在眼里,无动于衷。 她只想说,云出岫,如果你没有遇到战殊,你的遭遇将比现在悲惨数十倍。 就因为战殊爱你,就因为战殊舍不得你不开心,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对方的感情? 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方的关怀,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你不信她的爱。 若是不爱你,你早在第一次拒绝她的时候,脑袋上就多一个窟窿了。 出事了。 云出岫出事了。 他一直以来的非暴力不合作,也是有人怎么都不肯买账的。 然后他就被掳走了。 听说那人是城里最大的盐商。 不打仗可以,不吃饭可不行啊。 所以就算人家和军队不沾边,一般人也不敢得罪他。 一般人,当然不包括我们的战司令。 台柱子出了事,最急的当然是班主……不,最急的是云出岫的“官配”居流水。 他过去很得意。 因为所有人都在觊觎云出岫,却只有他,能靠云出岫那么近。 他们演的都是痴男怨女,他更是能借此搂抱云出岫。 可是现实呢? 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一戳就破的美梦。 他只是个戏子,甚至比云出岫身份还要低微的戏子。 人微言轻,心上人出了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办? 能怎么办? 在这个城里,有发言权的,只有一个人。 居流水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爱云出岫的人,为了他,哪怕去死,哪怕眼睁睁的看着他投入别人的怀抱,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连夜去找殊若。 本来他这个身份,当然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奈何,这位是云出岫的“官配”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呢。 战司令对云出岫是个什么态度,别人不知道。可是在战司令没有发话之前,她看上的东西,怎么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是的,战家军都是这种强盗逻辑。 然后,居流水就如愿见到了那个高高在上满身战气的女人。 一眼看过去,他差点腿软。 对,居流水就是一个标准的戏子,没有见过世面,被捧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所以殊若才会认定,别说是看上他,云出岫根本就看不起他。 居流水颤颤巍巍着低着头,“求、求求你……救救云出岫吧!” 殊若漠然的看了他半晌,淡淡开了口,“凭什么。” 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貌一样,冰冷而充满硬质感。 居流水愣了愣,“你……你不是喜欢他么?” 殊若笑了。 云淡风轻。 “谁与你说,我喜欢他。” 居流水彻底愣住。 在他心里,云出岫是最好的,所有人都喜欢他,那才是天经地义的。 更何况,眼前这个战司令只要是云出岫登台,就没有一场落下的。 这……还不是喜欢? 殊若看着他时青时白的脸色,又淡淡笑了笑。 “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 司令大人眉眼清冷,眸中无一丝情绪,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蝼蚁。 居流水差点没吓得尿裤子! “难道就因为……你喜欢他?” 随着殊若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居流水“啪”一声跪地上去了。 殊若眸中带冷,实在不想多看这个废物一眼。 “不过,既然是本司令看上的角儿,在本司令没有腻味之前……谁敢动。” 居流水还没有从巨大的压迫恐慌中逃离出来,眼前的司令大人已经一边调动军队一边往外走了。 殊若要去,当然要去,必须要去。 但她并非是为了救云出岫而去。 云出岫不会有事,只要他想。 殊若是去阻止云出岫一时没忍住宰了那只肥猪。 顺便英雄救美。 第50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不出半个小时,盐商的府宅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军队团团包围。 当殊若不急不缓迈着步子进去的时候,一只肥猪正把美丽的人儿压在桌子上,用力撕扯他本来就不怎么厚实的戏服。 色|欲熏心的人没有发现来人,云出岫却一眼就看到了她。 纤细娇弱的美人用充满忧伤、痛苦、绝望的眼神注视她的方向。 殊若缓缓的、冷冷的、浅浅的勾起嘴角。 不愧是戏子,戏很不错啊。 可惜,他面前的是殊若,辗转无数世界,看过、并且演过各种人生的“老戏骨”。 云出岫眸中的哀伤似乎要沁出来,可一颗心脏却越发冰冷。 杀意。 殊若不由的轻笑出声。 这一声,肥猪倒是听到了。 “谁!……卧槽……哦不,战、战、战司令……” 盐商看清来人,直接从美人的戏服上滑下去跌坐在地。 没办法……腿一下子软了。 殊若摸了摸袖口,笑容清淡,“盐老板,玩得不错啊。” 盐商突然觉得自个儿把脑门子提手上了,只想着如何求饶……辩解?战司令认定的就是事实!战司令的话就是铁律!没有任何例外! 果然,下一秒,打开保险栓的枪顶上了盐商的脑门。 “看来,战城还有人不把我放在眼里。” 盐商吓得四肢直抽抽,斗鸡眼死死盯着殊若握枪的手,生怕她一个手滑就…… “战、司司令、我、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冒犯云出岫的!我就是、就是想请他来唱个小曲……对,就是唱个曲!” 殊若闻言,笑意深了些许,“唱个曲,就能把衣服唱掉了?” 盐商哭都哭不出来,下头都快要失禁了,“真、真的!就、就是、就是唱个曲!我我我……我这不、这不是情不自禁……云出岫那么美……我、我一个正常男人、忍、忍不住也是……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殊若颇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难怪你情不自禁。” 盐商的面色顿时一亮,“那那那……那我、我……” 殊若笑着将枪往前顶了顶,“可是,你碰了我的人,我很生气。所以,情不自禁想杀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一时间,一股子臊气的味道在厅里弥漫开来。 他真的失禁了。 盐商立马涕泗横流,配上那张猪脸实在是个视觉冲击,“战司令饶、饶小的一条狗命!我、我给你、给云出岫赔罪!小的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战司令的狗!最忠实的狗!” 殊若微微凝眉,状似嫌恶,“在战城,本司令说的话,就是王法。本司令的人,就算我不要……也轮不到别人觊觎。而本司令要杀的人,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地府小鬼,我想要你的命……你就得死。” 盐商鬼哭狼嚎的求饶,可惜对面的人完全无动于衷。 她浅浅笑着,扣动了扳机。 血花绽开的景象定格在云出岫的视线里。 年轻的女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那一言不合就开枪崩了对方的冷酷劲儿,简直帅了他一脸。 女人转过身,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那一刻,他好似被窥探到了灵魂,感到无所适从。 “云出岫。” 云出岫回以一个温雅的微笑,“多谢战司令相救。” “收拾东西自己回去。” 话语冷漠,神情冷漠,连再次在他面前转身的姿态也如此的冷漠。 这让自尊心极强的云出岫心中升起强烈的好胜心。 凡是见过他的男男女女,都会被他迷惑。 更有甚者,迷恋他到甘心情愿为他去死。 ……是的,就如原本的战殊。 可是面前站着的人,一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冷心冷情。 她为什么没有为他着迷? 云出岫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人眼里,仿佛都与路边的花草无异。 他不甘心。 所以啊……云出岫,你输定了。 被战殊强迫,你可以说是身不由己。 如今,你却是主动想要让那个女人爱上你。 那么,从这一刻起,对面那个人,便能左右你的情绪、掌控你的情感。 “战司令……” 云出岫的嗓音自然也是极美的。 低吟浅唱,尾音婉转动人,能勾的人心痒难耐。 ……那是别人。 殊若脚步都没顿一下,直接奔着门口的副官去了。 “战司令,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司令大人军装笔挺,身姿傲然,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着直叫人发怵。 “怎么办?盐商家里那么多财产……充公。还能怎么办?” 副官顿了顿,视线微微偏移,触及云出岫时立刻收回。 他想问的是那位怎么办!对于谋财害命这种事他们早就熟门熟路……咳咳,不能说。 殊若就像忘了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似的,理了理方才弄乱的袖口。 “这座宅子不错……砸了吧。” 副官:…… 说真的,其实这位战司令并没有老战司令那么吓人。 起码她不是那种喜欢杀人屠城的主。 可是……有时候这人的手段,真真是让人汗颜。 完全是“趁你病,要你全家命”的节奏。 她每每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那肯定有人要遭殃了。 眼看着司令大人吩咐完要出去,云出岫拖着“娇弱”的身子跑过去拉住她……未果。 殊若像是避免碰到脏东西一般负手而立,“有事?” 云出岫暗地里直咬牙,面上弱不胜衣似的盈盈一笑,“司令救了我,我定是要报答的。” 殊若漠然的应了一声,“不必。” 云出岫垂下眼帘,好似十分失落,“司令与那人说……出岫是你的人……” 殊若浅浅勾了勾嘴角,“顺嘴。” 云出岫一滞。 殊若忽而转头,淡然的眼眸凝在他脸上,“你认?” 这个皮球踢得好。 把云出岫的尴尬症都踢出来了。 承认呢,就是自贬身价,妥妥的倒贴。 不认呢……打战司令的脸?上赶着找死? 云出岫微微抬眸,嫣然一笑,“若能得战司令垂青……出岫自是从的。” 又把皮球踢回来了。 殊若抿了抿唇,突然低笑了两声,“好,你与我走。” 既然他话都放在这里了,殊若怎么好拂了他的意,不把人收下呢? 云出岫倒是被她出人意料的“好说话”给惊了惊。 他蓦然有了一种危机意识。 这个人……不会是在给他挂坑吧? 不得不说,何等敏感细腻的心思啊……不愧是唱青衣的。 副官默默扭头。 你看上人家想掳回去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大家都懂的! ……不,你不懂,真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更何况一个是军官,另一个是戏子。 孰轻孰重,他还能把吐出来的字眼再吃回去不成? 确确实实挖了个坑让对方把自己埋了的殊若像个没事人似的走了出去。 本来嘛,她真的只是“顺便”救人而已。 是这个人,死乞白赖要“报恩”的,不是么? 战城如今最鼎鼎有名的两个人。 战殊战司令。 戏子云出岫。 所以他们前脚从大宅里出来,后脚“战司令英雄救美,云出岫以身相许”的消息不胫而走。 明天的头版头条有着落了。 不过首先,他们得确定云出岫是不是跟着战司令一起回府! 其实以那些人跟踪技术,战家军怎么会发现不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殊若默认的。 默认着,在云出岫身上实实在在印上战殊的名字。 而回到战家,迎接他们的是望夫石附体的居流水。 殊若看向管家,“他怎么还在?” 管家有些尴尬,他倒是想要赶人,可是这人摆明了等不到云出岫就不走,死都不走。 现在不比过去,他们没有得到战司令的命令,还真不敢直接把人毙了。 居流水一见云出岫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连惧怕不已的战司令都被他选择性无视。 然后那块望夫石用符合外形的十分男人的速度冲向了云出岫,又以十分男人的力道将云出岫抱在怀里……未果。 他手刚伸出去,脑门上就多了一个枪管。 围观者:呵呵。 居流水瞬间懵逼脸,不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你不是说不喜欢他?” 云出岫一震,猛然扭头看她。 殊若神色平淡,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喜不喜欢,和要不要,是两回事。” 云出岫的表情变成了不可置信,将“心上人不爱自己”的悲伤和“心上人轻贱自己”的痛苦展现的淋漓尽致。 戏很足,奈何在殊若面前完全不够看。 此等美人黯然神伤似要垂泪的景象叫周围一众大老爷们看得心疼不已。 偏偏这里唯一的女性,完全接收不到某人的信号。 冷漠的脸蛋依旧冷漠,没有分给“倾情演出”的云出岫一个眼角。 好吧,现在他们相信,战司令是真的不喜欢云出岫。 居流水表示很不能理解战司令的脑回路,“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对他这般……这般特殊?” 殊若的视线终于舍得落在云出岫身上,只不过是如同打量物件的眼神。 “他,是一个尤物,不是么?” 这一刻,云出岫咬死她的心都有了。 这里要说点题外话。 上辈子,云出岫杀战殊只用了一杯毒酒,其实可以算是念了旧情。 还别不信,想也知道,如果战殊落到敌军手里,她一个堂堂司令官——并且还是个漂亮女人——会得到什么样的遭遇。 因为立场不同。 所以,一击毙命,是他对她,最高的敬意。 战殊不恨他,不怨他,正是她看得明白、想得明白。 可是殊若无法原谅他,因为他……眼瞎!心盲! 就算是上辈子的事,他也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云出岫不知道这些,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要叫这个胆敢轻视他的女人后悔! 当然,我们都知道,最后会后悔的人是谁。 不过这不妨碍云出岫公子暂时发发白日梦。 “原来在战司令眼中,出岫只是这么个存在……” 美人眼眶微红,千言万语欲向谁诉说。 殊若冷眼瞅他,眉梢微动。 “不然呢?” …… 云出岫满满的话满满的戏都被她堵在当口。 他安慰自己说,千万不要跟一介武夫计较……他只是利用她,他只是要她的爱,别因为她有任何情绪波动。冷静!一定要冷静! 云出岫的心理素质和御人手段那是没的说,不然也不会把整个城的达官贵人迷得团团转还舍不得动他。 然后,殊若轻轻浅浅的笑了。 她说。 “云出岫,你如此认得清自己的身份……那就好。” …… 云出岫:冷静个屁!(╯‵□′)╯︵┴─┴ 居流水被丢出去了。 云出岫自然而然留下来了。 不过殊若并没有要圈养他的意思。 你爱唱戏就去唱,你想回戏班子也随你。 总而言之,报恩是你自己要报的,接不接收……可就不是你说了算的。 然后云出岫就在战家过了一段米虫……不,可以说是寄生虫一样的日子。 旁人因为“他是司令的人”,愣是连话都不敢跟他说,可见战司令威慑力之大。 而战司令本人更是将他当成空气,好似家里根本没有这么个大活人。 云出岫很久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与战家每一处都格格不入。 战司令好像真的只把他当成一个摆设。 回到家,看他几眼,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与他交流的意思都没有。 然而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是“战司令的男宠”了。 真是……该死的误会! 云出岫如今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是没有心,就是故意耍他! 他是个自尊心高的,容不得别人怠慢的。 可是,戏子云出岫,却不是这样。 这世上,还没有谁,能让他撕下“云出岫”的皮。 这个战殊,想要与他耗? 那就耗到底! 这么一来,云出岫便改了策略,做小伏低,扮演一个暗恋着战司令,并且愿意无条件为她付出不需要回报的痴情人。 殊若倒是不免对他有了些许改观。 这是一个,做得了大事的人。 云出岫此人,大约除了生孩子,其他技能啥都会一点。 他掐准了殊若每天在家的时间,为她准备午饭和晚饭,而且几乎每天不重样。 不过厨房的工作也从未停下,因为司令并没有吩咐。 懂得揣摩上司的心思,虽然是一种本事。 但是,在军令如山的地方……就等于犯罪。 这让云出岫再一次对于战家军有了新的认知。 他若是想要突破口,只能在战司令身上找。 底下的人……谁敢在战司令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云出岫就算想要勾搭几个人给他做奸细都不成。 愿意死在牡丹花下的人的确不少。 可战司令这里绝不会有这种人。 如果有……坟上杂草几千重,嗯。 殊若和云出岫这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戏班子那里却快要炸了! 那可是台柱子!台柱子!台柱子! 不知道这些日子戏班子的客人都少了一大半! 当然最重要的是收入! 那么多人要养活呢! 战司令你就行行好放人呗! 殊若带话说,她可从来没有限制某人的人身自由啊。 别人心想,司令大人,不用你亲自开口,“你的人”,谁敢要求他做什么? 殊若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给别人造成那么大的麻烦啊,那就放人呗。 云出岫很伤心。 是真的伤心。 他伤心的是战殊真是个油盐不进的铜墙铁壁,对于他这么温柔小意十项全能的好男人竟然始终冷淡着一张严肃脸! 嗯,斗志更昂扬了。 殊若想要的就是这个。 让他体会战殊曾经体会过的一切。 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弥足深陷,到察觉到不对劲时……却已晚了。 云出岫又准备换新策略了。 他一副“被伤透了心,再也不会爱”的断肠人模样,凄凄惨惨戚戚的回了戏班。 一时间,云出岫被战司令始乱终弃的传闻遍布全城。 殊若对此,不过报以一笑。 云出岫,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所思所想,已不是如何接近我、打入战家内部、套取情报、生擒或是暗杀我。你心心念念的,便是叫我看着你,认认真真的看着你,然后,爱上你。 过去,是战司令强硬的将云出岫绑定在身上。 可现下,却是云出岫想方设法让自己和战殊扯上关系……匪浅的关系。 晓栩说过,深情厚意,都是从兴趣开始的。而兴趣,都是由关注引起的。 云出岫现在只看得到她,别的,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云出岫,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你千方百计混入战城的真正目的。” 掸了掸袖子,帝王花疏疏懒懒的一笑。 “当你彻底忘了的那一天……便是你情根深种之日。” 我等着。 第51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日子又回到数月之前。 云出岫好好的唱戏,战司令好好的听戏。 谁都没有提云出岫在战家的那段时日。 就好像被人摁了删除键一般。 只不过…… 云出岫的戏越来越悲情,似怨似嗔的眼总是遥遥往战司令那里瞟。 战司令表示,我看不到。 入戏太深,当真分辨得清孰真孰假? 殊若是专业的,殊若比云出岫更有资格说这些。 可笑云出岫以为,这出戏是他在导演。 平衡,就是用来打破的。 某一天,战司令稳稳当当坐在第一排看戏的时候,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战殊是有童年的。 童年说是有玩伴的。 战殊从小就是假小子,遗传到老司令十成十,所以她的玩伴……只有男生。 殊若转头,对上一双锐利精明的鹰眼。 那人面容是刚毅的棱角分明的,仿佛极具威慑力和侵略性,但是他的笑容,十分爽朗。 男人笑着说,“好久不见。” 殊若回过头,没理会他。 战殊有个玩的最好的男孩子,两人曾经互许终身……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们的终身,是战友的那种。 两人是不打不相识的类型,平时玩得好,也是因为打架打出来的交情。 有时候你赢,有时候我赢,在没有完全让对方服气的情况下,这种孽缘般的交情就持续了下去。 直到战殊被她爹接走。 男人叫骆无锋,比战殊只大一岁,两人打了几年架可是有革命友谊的。 他父母也是混在军队里,一个武职一个文职。 如今的骆无锋与殊若一样是个司令,但是真要论起来,他的权利地位、还有手下的军队数量都不比殊若。 ……因为拼爹。 老战司令的“丰功伟绩”谁不知道啊? 而骆无锋的爹妈官职都不算大,他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其实严格说起来,骆无锋那么拼命往上爬,有大半原因是为了战殊。 最初,他听说自家发小“被老男人包养了”,就想要发愤图强,当上大官去救她。 嗯,那时候还小,还做着英雄美梦。 后来,他觉得战殊是老战司令女儿这事靠谱,然后就想啊……他发小都混那么厉害了,他不能输给对方不是? 要说呢,殊若是靠她爹有了如今的成就,而骆无锋完全是靠自己,怎么都该骆无锋更加德高望重、军威显赫。 可是,殊若之名,从她十六岁一枪崩了老爹副官开始,便响彻全国。 接下来的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清扫活动更是将她的名声推向顶峰。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战殊,比起她的父亲老战司令,不仅仅是不承担让,反而青出于蓝。 老战司令只会杀人,不懂迂回。 而这个战殊,战司令,她懂人心。 杀人机器不可怕,没了发条,机器连动都无法动。 战殊此人,被誉为“杀人于无形的智脑”。 要你怎么死,什么时候死,你就算知道……也躲不过。 发小从那个被他摁在地上胖揍的假小子变成如今这个……呃,咳,骆无锋怎么能不亲自过来看看呢? 当然,他不是那么闲专程过来的,正好有任务,顺道。 别人不知道,殊若却很清楚,骆无锋的任务……就是云出岫。 这一点,此刻只有殊若心知肚明。 骆无锋是来查案的。 云出岫是来卧底的。 殊若……是看戏的。 你们玩着,你们闹着,我看着。 大家互不妨碍。 要是被那两个人知道她怎么想……估计得喷一缸子血。 回到此时,被赤果果无视了的骆无锋顿时不干了,特别流氓特别纨绔的朝战司令凑过去。 “丫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当初是谁衣衫破烂的躺在我身下……” 枪管顶头,大家应该不陌生了,嗯。 殊若眉眼清冷,并没有动怒的迹象,“我可以现在就让你衣衫破烂的躺在大庭广众之下。” 骆无锋嘴角一抽。 他来之前,对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传言几乎是不信的。 因为在他脑子里,战殊还是那个倔强的,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梗着脖子不哭不闹的小笨蛋。 对,小笨蛋。 哪有孩子不懂得跟家长告状撒娇的! 骆无锋一直觉得战殊是个……很奇怪的小孩。 所以骆无锋一边把她看作是对手,一边又忍不住想,这就是一个缺爱的小女孩啊。 他对战殊的情感,比战殊对他的要复杂。 不过,战殊智商很高,情商那是惨不忍睹……不然也不会被云出岫一杯酒弄死了。 上辈子,骆无锋查到云出岫有问题,第一时间告诉了这个发小。 战殊明明心里是感激他的,而且她隐约猜到了真相,可就是要护着云出岫,死活不让骆无锋伤害他。 她不懂得表达,骆无锋便以为她不信任自己,而去信任一个无情无义的戏子。 穿开裆裤起积累的交情,就这么掰了。 殊若表示,战殊最后落个众叛亲离、中毒身亡的结局……挺活该的。 只是,一辈子一次的爱情,一辈子一次的交心,一辈子一次的轰轰烈烈……战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没有人可以苛责她什么。 她的前半生,全部都奉献给了战城啊。 想要守护那点卑微的爱情……有错么? 这辈子,战殊换人了,那些传言——好吧,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相,完全没有夸大——在上辈子是没有的。 小蝴蝶扇了扇翅膀。 骆无锋提前来万里寻亲了。 他实在听够那些“危言耸听”“耸人听闻”“牛鬼蛇神”“群魔乱舞”的传言。 可一来才发现……啊哦,小伙伴长歪了。 心中的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只有小伙伴的铁拳能解他的哀愁! 不,不是欠虐,而是他们小时候的友谊就是这么维持的。 只不过,大家也知道,殊若不是那样的殊若,她不玩拳头……她又不是晓栩! 所以……骆无锋更sad了,一言不合就被枪管子顶住脑门。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发小了! 不,他真正的发小已经上天堂了。 骆无锋恬着脸笑,试图唤醒发小一丢丢的良知,“我们曾经贴身肉搏激情澎湃……别别别!我不说了!” 殊若只是淡定脸打开了保险栓。 骆无锋再次确认,他的发小,被那只战争兵器战老头给养歪了!非常歪! 人老司令死后都要躺枪啊! 一秒钟,骆无锋瞬间变脸。 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十岁不到的小屁孩怎么能和天天吃枪子的军大爷相提并论? 所以,其实骆无锋也歪了。 他本就长相极有男人味,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正经特别严肃特别军爷。 这货也就是面对自家发小的时候忍不住冒出小时候的那点调皮劲儿。 平时呢,他……呃,也不是什么好人。 军带三分痞。 他痞的又那么爷们,嗯,桃花债甚多。 要说骆无锋对战殊有没有一点青梅竹马娃娃定情的意思……他不是恋童癖。 屁大点的小孩知道个毛“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童年生活就是*与*的碰撞!直接摁倒抽! 这样说起来,没准双方都没认真看过彼此的脸,倒是对方拳头的尺寸和形状更深刻一点。 变得又帅又痞的纯爷们骆无锋伸出手指夹住枪管,“战司令,你就是这样接待贵宾的?” 殊若微微勾唇,似笑非笑,“贵宾?帖子呢?上头的命令呢?” 骆无锋明显就是个桀骜不驯的,最会玩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游戏。 骆军爷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女孩子家家,不要整天严肃着一张脸。真是浪费了那么漂亮的脸蛋啊。” 美分很多种。 像云出岫雌雄难辨精致绝伦的美。 像骆无锋鬼斧神工英挺刚毅的美。 像战殊帅气逼人铁骨铮铮的美。 不得不说,云出岫和战殊身上都带着中性的美感,站在一起说不出的般配。 说到云出岫…… 戏台子上的戏一直没有间断,可云出岫明显已经心不在焉。 军官他见得不少,被战司令用枪顶住脑袋的人他也见过。 可是,顶完脑门,两人还在谈笑风生……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是谁?和战司令什么关系?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一般亲昵……虽然是骆无锋单方面的。 并没有多出格的行为,看在云出岫的眼里就是怎么都不舒服。 不,不是吃醋。 他生气,气自己的魅力还比不上那个贱兮兮的笑得满脸风骚的臭男人。 那个男人比他美?那个男人比他善解人意? 没想到战殊竟然喜欢这种类型! 对于一向“以色杀人”的云出岫来说,这是对他的挑衅! 兵行险招,破釜沉舟。 云出岫在一个旋转后,从舞台上直挺挺的摔了下来。 那厢,骆无锋正好说到,“你这副比男人还彪悍的模样,以后谁敢娶你……” 尾音还在颤抖,眼前的人已经迅速起身冲了过去。 大堂里一片惊呼声! 硬邦邦的战司令稳稳接住软绵绵的俏佳人。 唉哟。 骆无锋捂住半边脸,用另半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殊若揽着云出岫的腰身,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呃……尺寸有那么一点不合,但是不影响这个画面的美观性。 ……真的很般配。 云出岫有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战殊也有一米七几。 是的,其实他们站在一起,视线几乎可以持平……战司令,有军靴。 俗话说的好,性别不是问题……不对。 咳,职业不是距离啊! 只不过男女颠倒一下,还是可以很和谐的! 所以云出岫这个早就不要脸面的美戏子顺势勾住司令大人的脖子,小鸟依人状。 “战司令,你又救了我一次。” 被一个大男人小鸟依人的司令大人没有丝毫违和感,上下审视他一番。 “可有伤着?” 这么一句清清淡淡的话语,却让云出岫不由愣了一愣。 看似,很平常的话语。 可是,云出岫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样问他。 试想,一个色艺双全的戏子,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投怀送抱,对方会持有什么态度? 绝不会是战司令此刻这般,虽然表情和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但说出来的话,是以他为优先考量的。 云出岫想,也许,战殊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懂得表达感情。 如果啊,如果上辈子,战殊能够稍微、稍微、微乎其微的软化一点,云出岫这样的心思,定能猜到她的情意。 很多时候,两个人有缘无分,不是因为不够相爱,只是不够了解,只是缺乏沟通。 其实不难理解上辈子云出岫为什么不知道战殊爱他。 从客观上来说,战殊真的没有对云出岫表现出任何柔情蜜意的部分,她纵容的行为,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在意的表示。 战殊虽然每天都会去看云出岫,可仅仅是看。 云出岫可能觉得,对方只是把他当做一件古玩般的存在。 很简单,战司令人都抢来了,为什么不碰? 若是说珍惜他,那又为什么会抢? ……对,只是因为战殊情商低、很低、非常低。 像云出岫这种情商特别高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情商低的人所作所为。 这就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呵,差不多意思。 殊若表示,虽然女性并不一定要主动,并不一定要大胆示爱,但是你的心你的情,不表达出来,可能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 事实上就是如此。 云出岫就算把人杀了,也不知道她是爱自己的。 殊若淡淡的目光把人查看完,若无其事的松手。 “既然无事,回台上继续唱。” 云出岫微微拧眉,欲语还休的眼眸凝在殊若脸上。 他想,是不是从小到大的军队生涯,才让这个女孩,变成了这般……不男不女,没血没泪的模样? 在军队里,所有人都是男性,只有她一个女性。 如果不够强,就会被看轻。 所以战殊付出的努力,比常人要多数倍。 性格更是如此。 她怎么可能柔软? 她柔软了,会有人怜惜她? 她只要稍一松懈,就会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明枪暗箭袭击。 身为“战司令唯一的继承人”,多少人盯着她呢。 敌方的,我方的,都想要她死。 若是小情人,那还好一点。 当真是战司令唯一的女儿,名正言顺的战家军下任统帅,叫多少盯着战城这块肥肉的权谋家恨不得她夭折在襁褓中。 在这样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战殊生存下来了。 虽然老战司令宠她,什么都愿意给她,但是关乎安危的事情,他不会轻易放水。 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经历,让她即使想要改变,也不知道如何去改。 而且有些东西,早就成为了本能,军人的本能。 这与云出岫从小便在酒池肉林的风月场里打滚的经历截然相反。 所以,观念相反,处事态度相反,想问题的思路……更是南辕北辙。 还是那句话,你有话就说啊,不说对方怎么知道? 稍微摸到一点战司令真实性格的边儿,云出岫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他对殊若情意绵绵的笑了笑,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又回到台上了。 既然战司令说继续唱,那当然得继续唱。 殊若转过身,就见那个被养歪了的伪发小摸着下巴对她笑得…… 缠【不】绵【怀】悱【好】恻【意】。 第52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骆司令来战城,当然有专门的公馆给他住。 但是这货就黏在殊若身上不动了。 咱们的战司令又不能真的对那个光亮的大脑门来上一枪。 弄死一个人是小,引起战争就不好了。 她又不是真的战殊,对这个所谓的发小没有半点革命情谊。 骆无锋老是拿那种“有猫腻”的眼神瞅她,没有外人看着的时候更是笑容贼贱贼贱的。 所幸殊若不是晓栩……真的太庆幸她不是晓栩。 否则骆无锋身上恐怕就不会有一块好皮了,还容得他像现在这样乱蹦跶! “殊子啊,你和那个云出岫是不是有一腿?他看你的眼神……啧啧啧,都能沁出水来。” 殊若的回答是把一叠公文拍在他脸上,“你这次的任务是查战城的奸细?” 骆无锋随手翻了翻文件,笑容一如既往的放荡不羁,“咱两这关系我才跟你说实话。上头的意思,是从你府上把这奸细找出来。” 所谓功高盖主,战城又在逐渐壮大,甚至已经有脱离上级管辖的趋势。 他们怎么能不急? 殊若微微侧过头,淡淡的看着他。 对,这任务是骆无锋主动揽下的,他就算了解权谋中的阴谋论,也不希望自己唯一有深厚交情的发小被人阴谋了去。 不过…… 他来了才明白一件事。 也就是他来,身上还能保持完整。 如果换了别人来做这差事……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了。 骆无锋脑子一转,贼兮兮的凑过去,“你真不怕得罪了上头,他们狗急跳墙派大部队来缴了你?” 殊若眉眼舒展,轻轻一笑,“他们来得,……我杀得。” 啊哦,行为准则跟某人一样一样的。 虽说一个城和一个国家相比,颇有些以卵击石之意。 但是,以少胜多的例子不少,这里的司令官又是殊若这个非人类。 殊若是个懒人,是个怕麻烦的懒人。 现在不是热|兵器时代么? 惹烦了她,制造一些攻城火器去轰了都城,看他们还怎么闹腾。 骆无锋不知道自己一句调侃的话语,差点给整个国家立了死亡g。 “给国家换个姓”这种游戏,是殊若他们家的……传统? 战国?殊国? ……好像并不怎么好听。 骆无锋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冷,不禁抖了抖身体,“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不过,你们战城里未必真的干净。” 殊若抿唇一笑,“干不干净,由我说了算。” 骆无锋觉得更冷了,稍稍退后,离这个发小远一点。 他是武将,战殊也是武将。 照那些玩政治的人来说,只是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给别人当枪杆子使都不知道。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将领若是不够智慧,不懂得用兵、不懂得战术,如何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只不过,文臣武将自古以来多数意见不合,相互不待见。 骆无锋是个会玩脑子的,但是他更喜欢动用武力。 如今,他看这个发小……貌似反过来了? 明明武力值那么高,她怎么就那么喜欢算计呢? ……因为懒得动手。 骆无锋深以为再这么说下去,绝对会被发小带沟里,果断换个话题,“你和那个云出岫……” “客人与戏子的关系。” 殊若直接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骆无锋满脸不信,挪揄的冲她挤眉弄眼,“口是心非就不可爱了。我看那个云出岫真不错,如果你不喜欢……” “随你。” 殊若再一次止住对方的话头。 骆无锋瞬间懵逼脸。 等、等等……剧本不对啊! 你好歹纠结一下思考一下呀! 就算不喜欢……诶,云出岫真的是个尤物啊!你难道不动心嘛! “你要不喜欢,我真的出手了啊!” 殊若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怎么形容呢? 反正骆无锋渗得慌,好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的感觉。 然后殊若微笑着、微笑着、微笑着说。 “云出岫,还是个雏。” 骆无锋:=口= 骆无锋不敢问云出岫是雏这件事殊若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他本来就风流爱猎艳,又得了发小的允许,便开始明目张胆追求云出岫了。 哟呵,这可有意思了。 整个战城都表示想要前排围观,看看这两位司令大人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言不合就开打。 就算打起来了,也是战司令单方面吊打……有意思嘛? 围观群众:有意思! 骆无锋:……sad。 这瞅着瞅着就有点不对劲了。 战司令竟然缺席云出岫的演出! 这可是大事!大大事!超级大的事! 倒是骆司令场场报道,甚至还想要包场! 这让围观群众不免多想了。 比如说,如果战司令真的喜欢云出岫,以她这个霸道性子,就算讲道理没有把人直接掳回去,怎么从来不包场? 要知道,整个战城,几乎所有男男女女都在觊觎云出岫呢。 作为一个拥有“霸道总裁”人设的司令官,她能忍受得了那些人“淫邪”的目光落在“心爱之人”身上? ……还真不喜欢啊。 围观群众体会了一把骆司令的sad。 这是摊到云出岫身上,那就不是sad了,直接上升到angry了! 前脚他刚刚觉得战殊是那种“爱你在心口难开”的类型,回头就打他的脸! 战殊竟然就这么把他让给了另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是的,他知道,如果战司令没有明确表示,就算骆无锋再横,也不敢和她抢人。 有时候,脑子太好使,也是一种折磨。 云出岫甚至都开始阴谋论了。 比如说,一个司令想要拉拢另一个司令,钱财不好使,那就塞人过去! 作为“被塞的人”,云出岫出离愤怒了。 可是,咱们如孤云一般的名角儿云出岫,是绝壁不能崩人设的。 所以他只能忍……忍……差点忍出眼泪来——给气的。 别人可不这么想啊! 美人垂泪了!那绝壁是因为委屈啊! 本来坚定不移的战司令x美戏子党一时之间纷纷倒戈。 美人你就忘了那个渣攻该投向军痞攻的怀抱吧! …… 云出岫要是知道他们怎么想……绝壁忍不住…… 屠城!(╯‵□′)╯︵┴─┴ 外人皆道他以色侍人、以色杀人。 但是,他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敢对他动手动脚的男男女女,那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是的,云出岫此人,是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杀手。 而且,他那里的杀手,无论男女,没有一个在容貌身段气质……任何方面胜过他的。 妥妥的头牌! 云出岫暂时没有喜欢男人的迹象。 就算真和男人在一起,要是有人胆敢肖想他的屁股,他直接叫那人下半身离体! 居流水为什么能和他成为搭档? 当然不可能是云出岫看上他了。 正好相反。 因为居流水够蠢、够没用。 更有甚者,他或许真的愿意为云出岫去死呢。 以云出岫身份的特殊性,身边怎么能放聪明人? 居流水是个足够让人放心的傻子。 云出岫说东他不敢说西的傻子。 只不过这个傻子爱他爱的简直疯癫,前有战司令,后有骆司令,居流水每日不厌其烦的跟他说这些个军爷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把他们戏子当玩物云云。 云出岫还得对他笑! 其实他更想把人一拳揍晕了事。 不能崩人设这一点……殊若是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啊,笑。 好的,题外话到此为止。 再说咱今天这出戏,云出岫一句“你怎的郎心|如铁”可谓唱到所有人的心坎里去了! 战司令可不就是郎心|如铁的典范! 可惜,台下坐的不是战司令,而是骆司令。 他摸着下巴,玩味的看着台上人。 云出岫是他见过最美的人,不论男女。 本来秉持着“朋友妻不可欺”的道义,他是不想对这个美人出手的。 奈何他发小不在乎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发小是口是心非,或者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纵横情场多年的骆司令表示,情敌这玩意,是个好东西。 可是,骆司令啊,有时候戏演着演着……就成真了呀。 骆司令往后会有什么样的悲惨境遇暂时不提,台上的云出岫死死盯着那个原本“专属于战司令”,如今却坐着骆司令的位置。 一声又一声的“郎君……郎君……”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哀怨凄凉! 愣是把骆司令那颗坚不可摧的小心肝唱的软了。 骆司令见过多少逢场作戏的人,他自诩在情场上比那些人更会做戏。 这足以证明,云出岫段数高呀,比他还高呀。 日久生情这玩意靠谱。 起码骆司令对云出岫的猎艳心态逐渐淡化了,如今那股子怜惜的小情绪一点一点冒出来。 实则……哀怨个毛线! 云出岫那是要杀人的目光! 他来战城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太长了。 要是以往,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叫人上勾,杀人更是瞬息间的事情。 这一次,别说他混进戏班就费了点事,在战城几个月了,连战司令的小手都没牵过! ……不对。 重点是,任务再拖下去,战司令不用死了,死的就是他! 战家固若金汤,战司令油盐不进。 他能怎么办! 只能……曲线救国了。 云出岫复杂的视线落在骆无锋身上,那控诉的小眼神叫骆司令小心肝忍不住颤了颤。 说真的,骆无锋不能理解,发小时时刻刻面对这么一个尤物,怎么能把持得住?! 要换了他,早就掳回府里酱酱酿酿了! 殊若:上辈子掳过了。 不过呢,花花公子有一个通病,认为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五根手指。 就这一点,他和云出岫倒是挺合拍的。 所以骆司令是不会强迫人的,他想让对方为他的男性魅力深深着迷,然后投怀送抱。 ……不好意思,云出岫是绝壁不会喜欢什么“男性魅力”的。 骆无锋:唉哟,你看云出岫这小蛮腰扭的,你看那白嫩嫩的小爪子,啧,那红艳艳的小嘴真是诱人犯罪啊! 幸亏云出岫没有读心术。 戏接近尾声,骆无锋倏然站起,走到台前,刚毅的面孔满满的认真,专注的看着眼前人。 “不知云哥儿是否愿意赏脸,到府上一聚?” 刷刷刷—— 各方视线齐齐汇聚。 云出岫望着他,竟没有直接拒绝。 诶,等等……骆司令府上?那不是战家嘛! 瞬间get到g点的围观群众比灯泡还亮的眼灼热的聚焦在云出岫脸上。 确切点说,是嘴上。 云出岫垂下眼帘,轻轻的、淡淡的、幽幽然的……叹了口气。 “骆司令厚爱,出岫……莫不敢辞。” 围观群众:……咦咦咦?!!真的答应了?!!! 你说,他到底是想去“骆司令府上”还是“战司令府上”呢? 这八卦看的……真是挠心又挠肺! 第53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战家。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站岗的兵,建筑结构又复杂,院子一圈围着一圈。 如果没有人放行,恐怕连只猫都进不去。 所以想要见证第一手八卦的人……继续挠心挠肺吧。 殊若从办公室回到客厅准备用餐,还没进去就听到“咿咿呀呀”婉转动人的曲调。 然而,她眉头都没动一下,脚步也没停顿半秒,目不斜视的走进去……直接上餐桌。 另外两人……也丝毫不受影响。 殊若是当真不在意,而这两个人呢? 骆无锋不由眯起眼觑向云出岫。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这位。 你一个戏子,就算见过不少大人物,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被“前任”撞见和“现任”在一起的画面,竟然丝毫不会惊慌?不会心虚? 更何况这里两位都是抬个手能让人脑门多个窟窿的主。 没有任何动摇,有两个解释。 一,不在乎。 二,演技高。 无论是哪种,云出岫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果然,戏子无情啊。 骆无锋刚刚冒出头的那些怜惜之情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真是无心插柳。 殊若连个冷眼都没有给那两位,她坐定之后,自然有仆人恭恭敬敬的替她准备好一切,就差直接喂到她嘴里了。 骆无锋瞅了瞅殊若,又瞅了瞅云出岫,想了想,从沙发上起身,坐到殊若身边。 然后就被无视了。 被战司令无视也就罢了。 可是,连仆人都不带理他一下,没有人给他递筷子! 难不成要在这里开创手抓饭先例? 云出岫还在咿咿呀呀。 殊若和骆无锋同时感叹,这货道行挺深。 骆无锋有点绷不住脸,轻咳了两声,“我的饭呢?” 殊若眉眼微抬,冷淡的扫过他,落在云出岫身上,“秀色可餐。” 还需要什么饭? 骆无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殊子,咱们可是从开裆裤起就有的交情。” 所以说,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戏子!犯得着嘛! 殊若无声的笑了笑,“我从不穿开裆裤。” 骆无锋:…… 云出岫:…… 好像哪里不对? 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 骆无锋晃了晃胡思乱想的没边的大脑袋,恬着脸凑过去,“我接近这个美人,可是你同意的。” 殊若一下一下、慢慢的咀嚼嘴里的菜,待咽下去,才微微颔首,“对,我同意的。只要云出岫答应,你随时可以带他走。” 曲声戛然而止。 两人偏头,就见美戏子蛾眉微蹙,眼眶微红,一手抵住自己的胸口,似乎痛得紧。 他一双眼看着殊若。 那里头包含着震惊、受伤、难过、失望、痛苦、幽怨……等无数种断肠人该有的情绪。 殊若and骆无锋再次同时赞叹,戏真足。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看得透透的美戏子还在表演“眼泪摇摇欲坠但就是不掉下来!”的高难度技巧,看得骆无锋叹为观止。 骆司令回头瞅他的发小,想知道她有没有被此人高超的演技折服……呃。 殊若眼观鼻、鼻观心,一本正经的……吃饭。 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云出岫都忍不住想要掏枪崩了她! 敢不敢配合一点! 骆无锋一时之间……又怜惜起了这位美戏子。 无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想要俘虏这位战司令的芳心……志向很远大。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骆无锋笑着把戏子招过来,一把揽住他的小蛮腰,迫使他坐在自己腿上。 云出岫:(#‵′)凸 体型差距,和力量上的差距……哦,最重要的是身份上的差距。 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个屁!(╯‵□′)╯︵┴─┴ 殊若表示,无论那边发生什么不和谐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然后骆司令变本加厉的上下其手了。 云出岫差点直接拿爪子去戳他心窝! 偏偏他是“柔弱的”“无力的”“身娇体软好推倒的”……靠。 云出岫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双手抵在男人胸膛,试图将他推开,“骆司令,出岫只卖艺。” 骆无锋贼眼一转,笑得特别坏心眼,“本司令替你赎身,这就不算卖了。” 嗯,算和【哔——】。 云出岫眉头蹙紧,表情微微冷下来,“骆司令,出岫喜欢自己如今的工作,还请骆司令不要强人所难。” 强抢民男什么的……可以有。 天下初定,依旧是谁枪杆子硬听谁的。 军官身上有大功,做点“无伤大雅”的坏事,别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别人。 殊若睁着两只明亮有神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眼眸中愣是没有半点情绪浮动。 当事人都被看得都有点尴尬了。 这戏都演不下去了啊! 不过嘛,以骆无锋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云出岫的身段真是极好的,摸上去的手感……啧啧。 他还真不舍得放人了! 云出岫表示,他真的想杀人了。 从客观角度来说,他就算能杀了骆无锋,也没法从战司令手下逃走。就算能从战司令手下逃走,也逃不出战家呀。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忍! 他真的好多年、好多年、好多年……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了! 殊若表示,那就让你重温一下吧。 云出岫向殊若投去求救的目光,凄凄切切的表情特别楚楚可怜。 殊若沉吟片刻,看向骆无锋。 骆司令和美戏子都屏息等着她发话。 殊若弯起眼眸,莞尔一笑。 这种类似于冰雪初融破冰之美狠狠将人shock了一把。 只听那有金属质地的凉薄嗓音说—— “纵欲伤身。” 然后她就回房了。 回房了。 房了。 了。 …… 云出岫:卧槽!(╯‵□′)╯︵┴─┴ 骆无锋:……呵呵。 骆无锋到底没有做什么禽兽的事情。 之前说过,他从来不强迫人。 再者说,云出岫那副苦大仇深、“你敢碰我我就死给你看”的烈士样,他也下不去手啊。 可是,云出岫被留下了。 就在骆司令隔壁的房间。 不用想也知道,明天战城会出现多么轰动的报道! #云出岫留宿战府一夜未归!# #云出岫陪夜战司令还是骆司令!# #云出岫会成为战夫人还是骆夫人!# ……是不是哪里不对?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这一夜,云出岫焦躁的简直想挠墙! 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戏子这个身份! 被人吃豆腐还不能捅死对方! 本来他想得好,也想得没错,最起码上辈子,战殊真的是一眼就被他抓住了魂。 他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 不怪他,嗯。 怪只怪某人继承了某人的恶劣因子,从来不会给人一个痛快。 满肚子黑墨水。 殊若:难不成墨水还有白的? …… 无视。 月黑风高,真是做坏事的好时机。 云出岫穿着松松垮垮的戏服,一张精致的脸蛋粉黛未施……跑去战司令门口蹲点了。 他曾经见过战司令洗完澡,穿着一身军装从浴室拿着文件走到卧室。 是的!重点是!军装!浴室!文件!卧室! 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都对不到一块去啊! 云出岫严重怀疑,战殊是不是穿着军装睡觉的? 殊若:是。 战殊的确是,毕竟她曾经训练的环境特殊,一个女孩子在一大群老爷们堆里。 不,战殊担心的不是所谓的清白问题。 她是打上老战司令标签的,哪里有人敢肖想她。 只不过,如果换上舒服的睡衣再睡,隔天起来训练,再穿衣服就浪费时间。 再者,若是半夜遇到偷袭,睡衣就更是拖累。 殊若可不会管这些,别说穿着睡衣,就算浑身包成一个球,她也能瞬间杀人。 所以,当云出岫穿过千山万水,终于来到战司令卧室门口,看到战司令从浴室归来的身影时……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这这……这谁? 少女的脸颊被热气蒸腾的粉粉嫩嫩,平时梳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显得那张英气的脸孔格外柔软。 就像云出岫美的不女气。 战殊其实也英气的不爷们。 所以让战殊展现出女性柔美的一面,并不难,只要她肯软化自己的气质。 战殊……算了,这个人就别指望了。 殊若愿意替她代劳。 想要来一场午夜诱惑的云出岫同学表示,他好像被反诱惑了。 ……正解。 因为……战司令,没有穿军装。 云出岫两只眼珠子钉在少女若隐若现的曲线上,有点……接受不能。 说真的,在此之前,云出岫根本没把战司令当女孩子看待……谁敢? 然而,战殊的身材很好,非常好。 她和那些柔软的女孩子是有区别,但是肌肉并不发达,只让人感到力与美的结合。 十分赏心悦目,而且使人心向往之。 长年累月的锻炼,叫战殊身上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该粗的粗该细的细,没有任何一寸多余的赘肉。 身体匀称的好似被精细测量过。 所以,咱们的云出岫同学,看呆了。 她她她……她穿的可是真丝吊带睡裙! 女性!情趣!诱惑!首选! 云出岫也是一个阅人无数的,在他眼里,和战司令一对比,过去见过的女人那都是猪啊! 要么胸太大屁股太肥丰满的好似乳牛,要么腰太细腿太细瘦成一根麻杆,总之身上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又被俗世浸染的肮脏不堪,特别是那些专门□□成色杀的人。 云出岫能出彩,正是因为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也就是与众不同。 见过各种类型的人,云出岫的眼光可谓挑剔之极。 正所谓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战司令这样的,最好。 云出岫不喜欢娇滴滴的女孩子,也不喜欢硬邦邦的糙汉子。 战司令的刚柔并济正合他的意。 投其所好,甚好。 云出岫理所当然的被反诱惑了,半晌回不过神。 殊若眉眼清淡,微微勾唇,“有事?” 云出岫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哪里还记得来之前想要干啥坏事。 殊若抿了抿唇,转身,“无事,便回房吧。” 云出岫脑子有点抽抽,下意识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腕。 胆大包天啊! 小心被一枪崩了脑门啊! 殊若回以疑惑的眼神。 因为她这个动作,柔软的黑发顺着脸颊滑落,巴掌大的小脸在黑发的衬托下格外白皙清纯。 云出岫有点懵。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 干!坏!事! 这货已经被震得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殊若缓缓靠近他,一双清澈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望进他的眼。 “你……怎么了?” 云出岫的脑袋里一瞬间放满了烟花,炸的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一个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从脸蛋到身材都符合他最高审美的女孩子。 三更半夜,穿着薄薄的能看出曲线的睡裙,刚刚洗完澡,毫无防备的站在他面前。 那张帅气的脸蛋离他只有几厘米,她身上还有未散的热气和若有似无的馨香。 要命啊!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殊若的眼底隐隐约约浮现出笑意。 这个云出岫,也许……并不是那么冷情凉薄,他与战殊一样……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所以对外界的情感、对爱,不懂得接受与付出。 少女清冷的眼眸染上温暖的情绪,叫云出岫的心尖都融进了醉意。 他握着少女的手微微用力,身子向前倾,眼看着就要吻到那双平时严肃的紧紧抿着的红唇。 云出岫是个正常男人,可殊若不是个正常女人啊! 她手腕一转就挣脱了男人的束缚,面无表情的理了理散乱的发,“很晚了,我还有文件要看。” 云出岫:…… 是的是的,他了解,战司令那么一个不解风情不懂风月的女!孩!子!当然是以国事战事军事为先,文件什么的……自然是比他有!魅!力!【咬牙切齿】 ……不对,他生气个什么劲儿?就因为……没有吻到那双唇? ……不,他一点都不想吻她! 莫名其妙傲娇了的美戏子笑容有点扭曲。 这让殊若眼底的笑意更浓,但是离去的脚步毫不停滞。 然后,啪一声,房门在云出岫面前被狠狠关上。 没有了旁观者,云出岫的整张脸……瞬间狰狞了。 要不是可能武力值比不过!他肯定!立刻!马上!现在就冲进去! 把她给…… …… 回去睡觉吧。 ╮(╯_╰)╭ 第54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美戏子一夜失眠。 因为某个人穿着睡衣的样子总往他脑子里跑呀。 起床之后连裤子都湿了呀……大家懂的。 云出岫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他不是没有被人诱惑过,想要爬他床的男男女女掰着指头都数不清。 可是那群人就算全部脱光了都没有战司令一个眼神来得威力大。 云出岫默默的龇牙……战司令你为何不近美色?就算你用强的……我也愿意半推半就的从了……去她丫的! 美戏子暴躁了,美戏子想要崩人设了。 奈何,这是战司令家呀,这里有两位硬邦邦的司令官啊。 云出岫怀疑,是不是自己那么多年太清心寡欲了? 要不…… 算了,那些人长得没有他美,身材没有他好,勾搭人的功夫都比他次。 ……他的择偶条件……不高吧? 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战殊符合! 不,云出岫在遇见殊若之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择偶条件。 当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另一半时……不是寂寞的太久了,便是……有了“想要考虑的人”。 这一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云出岫并不知道。 所以,他被自己坑了。 云出岫隔壁的骆司令大清早起来晨练,一扭头,便看到美戏子明媚忧伤的四十五度望天。 美人还是那么美。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美人眼睛下面好深好深的黑眼圈啊! 骆无锋下意识瞥了一眼战司令卧室的方向,脑内小剧场开始疯狂活动。 昨晚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嘿嘿嘿”的事情? 云出岫的杀手本能让他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身边有活人的气息。 是的,就是因为坑爹的杀手本能,才让他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身边冒出个人都不会惊慌。 在那人靠近他之前,他就能通过步伐气息和味道判断来人。 本能之所以被称为本能,就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更别提特意去伪装或者掩饰。 这么大的破绽落在两位司令官眼中,他的演艺生涯算是到头了。 骆司令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八卦,走过去一手揽住美戏子的腰,“美人怎么这副模样?谁欺负你了?军爷替你出气!” 云出岫在心中鄙视的“呵呵呵”,转过脸又是一张美眸盼兮的画皮脸,“骆司令……你说,为什么战司令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呢?出岫难道长得如此叫她不快?” 骆无锋一想到殊若昨晚那张嘲讽脸,嘴角就直抽抽,“美人,等我办完了事,你与我一道回去,我收你做姨太太!” 云出岫:……能捅刀子么? 美戏子轻轻推开高壮的男人……其实就身高来说,两人相差不多,只是骆无锋比云出岫多了数块结实的肌肉。 美人继续忧伤,表情带着莫名的倔强,好似坚韧的蒲苇,“多谢骆司令抬爱,出岫心中已有人了。” 骆无锋挑眉,“你喜欢战殊?可是她不喜欢你啊。” 云出岫苦涩的笑了笑,“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自己能控制的?出岫如现在这样,时时刻刻能见到她,便足够了。若是哪一天,战司令觉得出岫烦了,就算给出岫一枪……出岫也受得。” 殊若&骆无锋:演技真好。 骆无锋又大手一揽将人拢在怀里,“那个人铁石心肠,注定要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不如你跟了我……我定会对你好的。” 云出岫坚定的摇头,“出岫一颗真心落在了战司令身上,注定要辜负骆司令的心意了。” 殊若:前提是你有心。 骆无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不远处,两人背地里讨论的战司令冷漠着一张脸,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 云出岫还在跟骆无锋推推搡搡演一出“你从了我吧”“我就是不从”的苦情戏。 殊若摸了摸袖口,缓缓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这两个人,都是流连花丛,但是从来不把真心拿出来的。 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 说实在的,若不是战殊到死都惦记云出岫,殊若倒是觉得,他们凑一对也不错。 ……都那么爱演。 那边你来我往就差上演全武行的两人终于发现现场有第三个人在。 那个表情啊……很好看呐。 殊若眉头微扬,轻轻笑了,“新婚燕尔?” 云出岫:…… 骆无锋:…… 战司令你这样很不对你知道嘛?你快要崩人设了你知道嘛? 殊若表示,她不会崩的……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什么人设。 下一刻,殊若蓦然肃起脸,“骆无锋,军纪两个字,你还认识么。” 骆无锋无端端打了个颤,“什么?” 殊若抿了抿唇,直直盯着他,“上头叫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收姨太太的?” 骆无锋脸色一僵,讪笑两声。 云出岫整张脸都青了。 试想,一个男人,在一个“中意的女人”面前,被另一个男人说要收作姨太太…… ……好想捅刀子! 这很奇怪的三角关系,竟然在外人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关键是,所有人都不拿战司令当女人,同样的,不拿云出岫当男人。 要说云出岫的心理素质好呢? 换了一般“正常男人”,还不得分分钟炸了呀。 殊若放下手,漠然的扫了两人一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骆无锋,在战城,我就是你的君。” 骆无锋表示……艾玛被发小帅了一脸啊!真爷们! ……作死。 殊若微微偏头,嘴角讥诮的扬起,“看来,简单的晨练并不能消耗骆司令多余的精力。……饶战府跑十圈。跑不下来,你今天就辟谷吧。” 骆无锋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别!别呀!殊子!战司令!大爷!我亲大爷!我二舅老爷!你别这么对我!【尔康手】 啪嗒、啪嗒—— 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很有节奏的敲击在人的心里。 殊若看着云出岫,无喜无悲的样子看得人胆战心惊。 “至于你……战家不养闲人。你是骆司令带来的,你的一切开销,都由他负责。” ——诶? 骆无锋和云出岫都一脸懵逼。 怎么觉得……这个发展有点奇怪? 骆无锋晃了晃脑袋,“这不对,殊子,我可是你们战城的贵客!” 殊若坦然的点了点头,“对,你是贵客。但他……不是。他是你的入幕之宾,自然,由你来负责。……昨日的房费,别忘了给我。” 骆无锋目瞪口呆。 等等!战司令你真的崩了!说好的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不苟言笑呢! 殊若:那是你以为。 骆无锋深感自己脆弱的少男心被碾压成了一块一块,急需某人的安慰! 这里两个“某人”都果断无视他的存在。 他们在对视。 一点都不含情脉脉的对视。 云出岫微微甩袖——哦,因为其职业的特殊性,平时的衣着也是复古风带水袖的那种——媚眼抬了抬,温雅一笑,“战司令说差了,出岫只是被骆司令邀来唱个曲。至于入幕之宾……出岫可不敢当。出岫的开销,出岫自己能负担。只求战司令……莫要嫌弃。” 这是拿战府当旅馆,准备出钱常住的节奏? 说起来,云出岫很有钱,非常有钱。 世界上有几种职业,可谓是无本万利……只要你敢做。 身为组织里杀手第一人的云出岫,他的小金库……啧啧。 若站在这里的是晓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口“我嫌弃”。 可是眼前的是殊若啊,喜欢绕着圈子说话,让对方把自己套圈里的殊若啊。 她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笑……一笑准没好事! “云出岫,记清楚你的身份。” 云出岫一凛,眼眸微乎其微的闪了闪。 殊若笑意加深,缓缓抚过袖口。 “别忘了回春|色锦登台,否则……倒是本司令的不是了。” …… 云出岫:卧槽! 骆无锋:卧槽! 说话这样大喘气是几个意思!战司令你的心肝都黑透了好嘛! 然而,话锋一转,殊若又意味深长的笑了。 “当然,若是你不想再做了,改从了良,想要与骆司令回去做他的姨太太……本司令也是支持的。” …… 云出岫:(#‵′)凸 骆无锋:(#‵′)凸 黑! 太黑了! 黑到染都染不回来了! “那么……” 殊若眉眼舒展,一脸风轻云淡。 “祝你们早餐愉快。” 云出岫:呵呵。 骆无锋:呵呵。 愉快个毛线!(╯‵□′)╯︵┴─┴ 骆无锋去跑圈了。 ……是的,他不敢不跑。 云出岫没理由和他同甘共苦,便想回戏班子看看。 刚踏出战府大门……脚收回来。 这年头没有狗仔这玩意……因为他们都明着来! 那边几个报刊的记者,云出岫是认识的,毕竟他红遍战城……或许更远的地方。 云出岫无语的看着那群饿极了的狼见了骨头的凶残样,好似手里拿着的不是笔而是刀叉! 咱们的美戏子很想说一句,大爷我很久没杀人了,最近异常暴躁……你们负责? 他想扭头回房,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道健影! 云出岫在这么零点零几秒里还在考虑,是躲呢?还是把人踹飞? ……然后他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某人,又被,枪管顶脑了。 云出岫回眸,笑得既柔顺又依赖,“战司令。” 话音里说不出的缠绵悱恻柔肠百结。 殊若权当没听见。 “你当我这司令府是什么地方。容你如此放肆。” 疑问句用陈述句的语气说起来,平淡的分辨不出丝毫情绪。 ……才是最可怕的! 这让戏子们从小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居流水只有一个念头,战司令为何你如此的非人类! ……因为真的不是人呀。 殊若眼眸一瞥,冷淡的望着云出岫,“他……是你的谁。” 云出岫的直觉在向他示警,眼前这个人,又在给他挖坑! 得罪战司令和得罪居流水,那真是不用多想。 可问题是……这里那么多人呢!各个都举着大刀……不,握着笔等着呢! 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四角恋……想想都心塞。 要知道,战城可是有许多坚定不移的“居流水x云出岫”党。 大事没有,可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最烦人! 他可以预想未来的生活会多么的“五彩缤纷”! 所以说,战司令,你是含着墨水出生的么? 思绪百转,云出岫已经设想了无数答案和结果……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在战司令面前耍花样? 云出岫表示,他还想多活几年。 美戏子想通之后,柔软无骨的往战司令那里倚了倚,“他是我师兄。” 多说多错,云出岫很会把握分寸。 殊若嘴角一勾,“他很喜欢你。” 云出岫知道,这时候装傻……就真的傻了。 “出岫之心,战司令难道不知?战司令可以不接受出岫,但绝不能如此践踏出岫的一片心意。” 下一刻,殊若猛然转头,一双眼睁大,眸底的情感浓郁的化不开,染成了一团漆黑。 她……哭了。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怎么能这样践踏我的感情。 这就是……战殊的悲愿。 云出岫瞬间就慌了神。 等……等一下!这什么神展开?! ——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战殊自记事后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离开母亲的时候,父亲死去的时候,得知母亲死讯的时候……包括最后,喝下云出岫递来的毒酒的时候。 战殊说,云出岫,如今你终于能明白我当时的感觉。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们,来世都不要再相见。 嗯,这一次,战殊是彻底上天堂了。 像战殊这样的军人,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一世纠缠至此,如今算是有了个结果。那么……便不会再有以后。 属于战殊的所有思想情感全数消弭,殊若流着眼泪,微微笑了。 云出岫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来世都不要再相见。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殊若脸上带着泪渍,看着男人的眼神却依旧无喜无悲,她说。 “结束了,云出岫。”战殊与你,结束了。 明明,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可是,从心头涌上的悲伤,又是怎么回事? 就如同晓栩曾经说过的那样,你没有错,他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所以没有谁恨谁,谁原谅谁的问题……只是,“我不想再接受你了”。 仅此而已。 第55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云出岫把战司令弄哭了。 ……这是哪门子的笑话!(╯‵□′)╯︵┴─┴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懵逼,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云出岫更是觉得那女孩脸上掉下来的水珠子颗颗都有千斤重。 心疼。 这样一个,面对任何事情都能面不改色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了。 想也知道,咱们的战司令是从来不哭的,起码任何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她在他面前……哭了。 云出岫忍不住蹙眉,伸手去揽她的肩膀。 人设什么的……不要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很无耻,很肮脏。 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怎么能这样欺骗她? 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是啊,大名鼎鼎的战司令,说到底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 殊若没有反抗,任由男人将她拥入怀中。 她浅浅微笑,带着莫名的惆怅,“云出岫,结束了啊。” 云出岫呼吸一滞,心口又开始疼,“不,不要结束。” 殊若闭上了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战殊,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是她给自己的救赎。 也是她给你的惩罚。 就算你知错了,就算你想补偿,她也不会再给你机会。 不过,战殊到最后一刻,还是爱着他、想着他的。 所以,“不要伤害他”,应该就是战殊最后的心愿了。 那么,上辈子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 我们来好好算一算“这辈子”的账。 殊若睁开眼,将男人推开,冷漠的目光扫视四周。 愣是把那群想要搜罗八卦的人吓得鸡飞狗跳屁滚尿流! 开玩笑!如果把“云出岫弄哭战司令”的消息传出去!要不要命!要不要全家的命! 殊若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淡淡的看向居流水,“云出岫,你自己的风流债,自己解决。” 云出岫表示,战司令一秒变脸的技能怎么比他还熟练? 居流水都快哭出来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会不会! 为云出岫死,他还真是愿意的。 但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他冤枉啊! 是挺冤的,本来整件事他连边儿都沾不上。 云出岫温柔的笑了,深情的注视殊若,“师兄,你回去吧。与班主说……出岫此生,便交代在战司令这里了。” 众人:咦?!! 居流水大惊失色,“你要退出戏班?!” 就连殊若都扭头瞅着他。 云出岫的笑颜更艳丽三分,“为了战司令,做什么都是值得。” 如果殊若不是殊若,她就真信了。 垂眸笑了笑,殊若摆了摆手,“随你。” 而后便往外走——她原本就是要出去公干的。 待殊若的身影消失,云出岫的神色一下子变冷,“如果班主有什么意见,让他和我来谈。要钱,我云出岫给得起。除非……他还想要命。” 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可惜单蠢的居流水根本听不出来。 他只觉得云出岫是被鬼迷了心窍了!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杀人不眨眼的军官!更何况那人没血没泪的……呃,好吧,偶尔流一次泪,可说到底还是冷血无情的! 居流水觉得,自己身负将“纯洁柔弱”的美戏子从火坑里拉出来的重任,上前一步就要拉人。 云出岫后退一步,跨进了战府的地域。 然后居流水就被枪管……哦,这次不是顶头,而是顶胸。 守门的军人用的是□□,并且喜欢瞄准人的心脏而不是头颅。 不管怎么样,云出岫是战司令的人,战司令说动才能动。 居流水呢? 云出岫说不想见到他,那他就得消失。 这就是权利。 这就是地位。 所以说,身份……就是距离。 彼时,“冷血无情”的战司令……在喝茶。 战城是个很特殊的城市。 它的地域位置太好,几乎在整个国家的中心。 四面八方的势力都想拉拢战家。 对,还是平衡。 谁都不敢动,一方如果打破平衡,便会迎来其他势力的联合反扑。 所以,关键就在于战家的态度。 也就是说,到时候出了事,战家得负责背起所有的锅。 殊若表示,很好,太平日子不想过,那就让他们……忙碌一点吧。 如今,平衡已经不能称之为平衡。 原因不是一方想要独吞战城。 而是,战城快要发展到融合多方势力都无法撼动的地步了! 你能想象一个城市强大到足以推倒一个国家? 别闹了! 这个可能性,哪怕只是一个可能性,都让所有的掌权者淡定不了。 因为殊若已经开始考虑全民皆兵的问题。 她甚至还开始研制新型武器。 不是她想挑起战争,而是她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总会有人忍不住拿战城开刀的。 迦蓝阁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他们只能是掌棋人!而不是棋子! 殊若坐在茶楼包厢的沙发上,捧着茶杯,半阖着眼,丝毫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可是,战司令真的很恐怖啊!只是这样坐着喝茶都很恐怖啊! 对方的意思是,谈和。 殊若却知道,不可能的。 他们害怕战城,害怕她。 享受过权利的人,绝对无法舍得放下权利。 他们不会允许她这么一个女人站到头上去。 所以,谈和是假,暗杀才是真。 “你们的冯司令,是不是以为我一个女人很好骗、很好欺?” 坐了大半个小时,战司令终于肯说话了。 可一开口,就把对方吓得差点滚地上去! “哪、哪、哪儿的话!冯司令很敬佩战司令的!所以才会想要和战司令合作。” “哦。”殊若低头喝茶。 对方:……几个意思?! 拂了拂茶盖,袅袅的热气缓缓消散,轻轻呷了一口茶水。 她闭起眼,感受着齿颊中的甘甜味道,和空气中浮动的茶香。 真是……格外悠闲的姿态啊。 “我不杀你。回去告诉冯司令,印章……或者人头。” 啪—— 对方真的滚地上去了。 他他他……他哪里敢把这话告诉冯司令啊! 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好嘛! 殊若放下茶盏,面上露出一抹悲天悯人的佛陀笑。 对方:娘娘娘诶——! “你若与他说,你并不一定会死。可你不说……你觉得,我比你的冯司令……仁慈?” 吓尿了! 涕泗横流什么的不要太难看! 那人抖抖索索的爬出去,生怕晚一秒钟就被眼前这个人掏出枪来毙了! 老战司令到底养出一个什么妖魔鬼怪啊! 可怜的老战司令又躺枪。 殊若摸了摸袖口,轻笑出声。 “反正,到时候开战了……还是要死的。” …… 黑透了。 嗯。 事实证明,殊若的死亡g不是瞎立的。 不久之后,冯司令带着之前谈判的人来到战城城门口,以叛徒的名义将他击毙。 战城的人作何反应? 没反应。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 哦,顺便离战场远一点。 他们并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完全信任战司令。 过去四年里,有多少人上门挑衅?愣是连战城一块城砖都没敲下来过! 对战城百姓来说,敢于正面挑战战司令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全城人立了死亡g的冯司令站在萧条的大街上,特别张狂的笑了。 “这就是战城!原来不过如此!果然传言不可信啊!我竟然被战殊这个黄毛丫头骗了那么久!” 战城百姓跟看傻逼似的看着他。 但是在冯司令的眼中,他们这是认命的表现。 棺材铺的老板都想上前询问他们要多少寿衣多少棺材了! 冯司令带着军队在城里大摇大摆,一路浩浩荡荡往战府行进。 啪嗒、啪嗒、啪嗒—— 战靴踩在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 听声音便知道,这脚步不急不缓,却十分铿锵有力。 战城百姓:前排围观战司令虐渣! 高挑的女子闲庭漫步一般,孤身一人,不卑不亢,冷冷淡淡。 冯司令嗤笑一声,“我说战殊小丫头,你这是唱得哪出空城计啊?和一个戏子待久了,别的没学会,这些虚招倒是不少。” 殊若英气的面容逐渐清晰,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冯司令,太平日子过腻了。所以来找死?” 冯司令掂了掂手里的枪,轻蔑的瞪了殊若一眼,“我不欺负你一个女孩子,只要你投降,再把那云出岫乖乖献上来,我可以让你太太平平过完下半辈子。” 殊若垂眸,轻声一笑,“冯司令真是大度啊。” 冯司令得意的哼了下。 殊若抬眼,眸底冷凝,笑意讥讽,“可惜,我不想让你太太平平过完下半辈子。” 冯司令脸色一变,刚要有所动作…… 是的,就被枪管顶住了脑袋。 一滴冷汗,顺着男人的鬓角流下来。 他……根本没有看到这个女人的动作! 殊若依旧风轻云淡,好似不是握着枪,而是捧着花。 “冯司令,要命,还是要权。” 冯司令色厉内荏的瞪着眼,又在殊若全然清澈透明的视线下不由心虚,“就算你杀了我,我还有身后的一票兄弟!他们会为我报仇的!” 殊若微微颔首,“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再等他们来报仇。” 冯司令内心十分恐慌,报仇之类的……那时候他都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权力越大的人。 活得越久的人。 便越舍不得死,越怕死。 殊若抿了抿唇,眉梢微动,然后扣下扳机。 “等——” 砰! 丝毫不拖泥带水,表情也不见半点变化。 而冯司令脸上带着极度震惊与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这人说开枪就开枪!完全不走正常的战争途径! ……哪门子的正常途径? 不知道反派都是死于话多嘛? 主将还没搞清楚咋回事就嗝屁了,冯司令身后的军队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殊若半阖着眼,还在冒烟的枪口毫不在意的摩挲着袖口,“你们……知道什么叫,瓮中之鳖么?” 咱们战司令的表情真的跟“凶神恶煞”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后面那群五大三粗脑浆被肌肉取代的糙汉子们愣是想要抱团求安慰! 殊若睁开眼眸,清冷的面容染上一抹淡淡的讥诮。 “或者,让本司令来教会你们,何为……关门打狗。” 话音刚落,街道两边房屋的窗口同一时间打开,一个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外头的人。 殊若表示,什么空城计?迦蓝阁的人,从来不玩虚的。一旦出手,便让对方永无翻身之日。 咱们的殊若大神自从解除了“我爱的人爱着我妈”的魔咒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嗯,变了,变得忠于自我了。 殊若的佛性,从来不是悲悯苍生,而是漠视世人。 月和喜欢她的本性,那她自然也喜欢。 “降……或者死。” 第56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让我们再来重复一遍。 殊若,不是晓栩。 她不爱大屠杀。 所以说,杀,当然是没有杀了。 殊若讲究的是高效率完成任务,擒贼先擒王是结束战争最快速有效的方法之一。 她喜欢用。 至于收编别人的军队……嗯,那还是晓栩的爱好。 殊若怕麻烦,直接把人打包送回老家,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他们就能安度晚年。 从头到尾,美戏子都在一座茶楼的二楼,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又被帅了一脸。 这种分分钟要被反攻的感觉……让云出岫很闹心。 你一个女人那么爷们做什么! 云出岫开始怀疑人生。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唱旦角? ……嗯,就是因为战司令太爷们。 本来很好啊,很和谐啊,强受弱攻什么的,女主外男主内什么的。 前提是,这是戏。 可是现在,咱们的名角儿、美戏子、云出岫大爷……他不想再唱下去了! 哦,说到这个,戏班这阵子闹得不必外头轻。 云出岫告老还乡……不,衣锦还乡? 咳,反正,台柱子没了,春|色锦差不多都可以关门了! 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春|色锦卖得其实就是“色”,嗯,脸。 而云出岫半路出家,却能混成台柱子,便足以证明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问题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习惯了云出岫不管脸面、身段、唱腔都顶级的演出,谁还看得进那些歪瓜裂枣? 班主不乐意了,他手底下的倌儿……呸!角儿们更不乐意了! 虽然说云出岫在的时候抢尽了他们的风头,可好歹戏是轮唱的,接着云出岫的名气,戏班子始终都是热热闹闹,每天都进账不少。 现在,云出岫不属于春|色锦了。 春|色锦还有什么卖点? ……嗯,就只能卖点了。 然后,他们集体上门追债去了。 什么?战司令? 他们怕呀! 虽然有可能会被一枪崩了。 但是饿死这么个死法……更不体面吧? 再者说,他们在战城一段时间,也是了解战司令这个人的。 老弱妇孺之流,战司令是不会忍心伤害的。 ……你们算老弱,还是妇孺? 唱戏的,一直在脸上画面具,搞得他们连自己的脸皮都不要了。 殊若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班主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组织措辞,“战司令,你看……戏班子上上下下都指望云出岫来撑台面呢。如今……呃,我当然不是说您和云出岫有错……就是希望、希望你们能帮衬帮衬戏班子,让云出岫偶尔过来唱一曲……偶尔,就偶尔!” 殊若垂下眼帘,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拂动茶盖,“戏班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班主一噎。 殊若轻嗤一声,“而云出岫……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班主心口一堵,想反驳又不敢,他不是真的不要命,也不是觉得战司令好欺负。他是来求人的,自然要做足了姿态。 “战司令说的是极。以战司令的意思,出岫……如今与春|色锦,又有什么关系?” 云出岫独特的嗓音响起,班主顿时目光灼灼的看过去……愣住了。 台柱子,名角儿,青衣云出岫,不再穿那种宽松的能遮掩性别特征的衣服了。 他一身月白长袍,端的是儒雅清秀,若是配上闲云野鹤的背景,必然是美极。 云出岫走到殊若身边,在英气勃发的战司令的对比下,气势竟然不落下乘,微微一笑便能震慑住众人。 班主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你这话……好歹你在戏班子那么久了……我们不说利益,怎么都该有点情意吧?” 云出岫淡淡笑了笑,“班主,我们就来说说利益。出岫来之前,戏班子是什么样?出岫来之后,戏班子又是什么样?若是班主对出岫退出之事心有介怀,出岫不介意再付一笔‘赎身费’。再说情意……出岫的情、出岫的意,已全数给了……战司令了。” 殊若低垂着眉眼,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乎是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见状,云出岫笑了,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是多么的……真挚。 殊若想,云出岫是打算用“真实的自我”来攻略她? 很好。 殊若是不能理解婉转莺啼的戏子风如何吸引人,叫战殊为了他要死要活。 说起来,殊若虽然喜欢温雅清淡的类型,可戏子的作风……未免太矫情。 她并不想自己变成“假男人”与和一个“假女人”谈风月。 性别颠倒她不介意。 可就是,不喜欢。 变回来了,就好。 这边风轻云淡,气氛正好,那边可谓愁云惨雾……简直要塌了天! “我的台柱子!我们戏班的命根子!算我求求你了!我们不讲钱也不讲情,只求你救命!” 殊若和云出岫都忍不住嗤笑。 还真是不要脸了。 云出岫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自己的眼角滑到嘴角,姿态优雅清俊,愣是看呆了对面的一众攻攻受受。 “这玩意,你们都不要了?” 美戏子的画皮,他不要了。 没想到一向温和有礼的云出岫会说出这种话,戏子们一副“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的傻逼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云出岫收回手,又淡淡笑了笑,“从此以后,出岫生是战司令的人,死是战司令的魂。除了战司令身边,要想出岫走……需得战司令亲自开口。可若是要让出岫离开战司令……”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向殊若,一根手指贴上眉心。 “除非这里多了一个洞。” 殊若抬眸,清澈见底的眼眸与他对视。 云出岫怕死么? 这一点,他自己都很难界定。 人说,杀手,都是不怕死的。 可是,既然不怕死,为什么……要去杀人呢? 赚钱? 不,有的杀手,是因为“我不杀人,人便杀我”。 诚然,云出岫很喜欢杀人。 除此之外,便是“不杀人,等于背叛”——“背叛者死”。 云出岫当真愿意死在殊若手里么? 不。 这一点,他现在可以这样断定。 他还有一点能断定的是,战司令不会杀他。 否则,那么久了,他死缠烂打那么久了,还从未被枪管顶过脑袋呢。 云出岫,是个非常聪明的,懂得审时度势、懂得揣测人心的,好杀手。 前提是,他不动心。 殊若看着他,蓦然勾了勾唇。 “你很好。” 她欣赏他。 不是云出岫。 云出岫只是一张皮子。 如今被他亲手揭下来的皮子。 殊若下一个动作,叫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掏出了枪! 这这这……这是要毙了谁?! 然后,在众多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面前,殊若把枪递给了云出岫。 “战司令的男人,怎么能叫人小觑。” 云出岫定定的注视她片刻,划开一抹艳丽的笑容,“定不会……辱没了战司令的名声。” 下一秒,枪口便对准了班主的眉心。 戏子怎么能拿枪呢? 他拿得稳么? 他会开枪么? 他射得准么? 这,当然不是云出岫会担心的问题。 该担心的,是对面的人。 班主顿时两股战战抖个不停,他不管云出岫会不会用枪,就是一个不小心走火了…… “我我我……我们这就走!绝、绝不会……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戏子们都在害怕。 唯独,居流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和他身边的战司令。 “出岫,你都是因为她才这样的是不是?你真的那么喜欢她?为了她连家都不要了?” 云出岫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家?” 那种东西,他十几年前就没有了。 当然,在戏班子的人眼中,他当初沦落街头,被班主一眼看上(他的脸),才有了他如今这样的成就。 云出岫的一切,都是属于戏班子的。 这是戏子们的普遍认知。 可是,他们不知道,云出岫早就厌倦戏班的日子,恨不得把戏班都烧了个干净。 “出岫,我……我纵然是死,也想要一个答案……你、你可曾……可曾……” 砰——! 众人:!!!!!! 对,要说云出岫最为厌倦的,就是这个人。 自诩痴情,纠缠不休,怎么拒绝都没用,就算他有了主也要打着“我只想守在你身边”的名头眼巴巴凑上来。 太恶心。 既然拒绝无用,那么,就让他消失吧。 让众人震惊的,倒不是云出岫真的开了枪。 而是,他的枪法……正中眉心啊兄弟! 两人中间隔了有三米的距离!换一个近视眼过来那就是雌雄不分的鸿沟了! 反观当事人,连手都没有抖一下,完全无视了所谓的后坐力。 殊若摸了摸袖口,缓缓笑开,“很不错。” 云出岫再次将视线投向她,似乎在说。 ——配得上战司令的男人,必须不错。 班主和戏子们几乎要疯魔了!可在这两人面前根本连逃都不敢逃! 战司令一声令下,外头可是有无数士兵等着给他们来一枪呢! 殊若漠然的眼扫过他们,“云出岫不喜欢你们。” 他们虎躯一震菊花一紧!……不对,是心脏一抽眉心一凉! “离开战城。别让我,和他,再看到你们。” 得了! 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好说! 瞬间在地狱天堂游了一回的众人顿时撒了欢的往外跑! “等等。” 僵—— “把垃圾收走。” 然后某人的尸体就以特别没有尊严的姿态被人提着这里捏着那里的拖走了。 一室寂静。 殊若坐着,云出岫站着。 殊若喝茶,云出岫看着她。 云出岫走近她一些,眉眼带笑,“战司令。” 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就等于将他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 无论对于戏子,还是对于杀手,都是一件好事。 殊若放下茶盏,轻笑。 “白陌行。” 云出岫表情瞬间僵硬。 …… 唯独,对撕下了“云出岫”皮囊的白陌行,不是好事。 第57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白陌行参军了。 当然,参的是战家的军。 他要是敢投奔别人,战城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他好嘛? 然而问题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战司令的男人。 偏偏他知道,战司令也知道,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啊,要是他有半点对不起战司令的地方,一定会让战城百姓群起而攻之。 不过……他在乎? 杀人是一门艺术,杀人需要技术。 事实证明,军人,和杀手,完全是两回事。 白陌行身子壮了,白嫩嫩的皮肤也糙了。 然后他更想杀人了。 自从白陌行踏上军队的不归路,战府就闲下来了。 什么?战司令应该坐镇军营? 别逗了,她才不会去那么多糙汉子聚集的地方。 更何况,像她这么懒,怎么会亲自去操练军队呢? 其实这样,反而方便了白陌行。 军营里看他不顺眼的有多少? 拐走战司令的小白脸! 军人本来就看不起戏子,更何况他勾搭的是战家唯一的女性!还是那么一朵高岭之花! 战司令不在,他们以为可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白脸。 可是,正因为战司令不在,这个小白脸……也没必要再装柔弱。 而且,士兵不会去告状。 打了好几年仗的军人被个小白脸戏子揍了……能说? 憋屈的白陌行瞬间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但是有人无聊了。 司令办公室。 战司令一目十行扫过文件,刚毅英挺的字迹一如其人。 骆司令站在对面,时不时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小眼神一瞟一瞟的,试图引起眼前人的注意。 殊若表示,看不到。 骆司令不甘寂寞的把头凑过去,“你别这么不解风情啊!你把人漂亮戏子弄走了,我可是……” ……嗯,又被枪管顶头了。 骆无锋很不能理解。 明明一点杀气都没有,战司令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怎么一言不合就掏枪呢! 什么毛病! 殊若表示,战殊的毛病,她也不想的。 太麻烦。 比如插|进去拔|出来什么的……咳咳。 当然,战殊掏枪的时候,是带杀气的。 殊若从小到大就没这玩意。 骆无锋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你和那个云出岫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客人和戏子的关系?” 殊若眉眼微抬,淡淡一笑,“他现在还是戏子?” 骆无锋一噎,“那你……是打算和他……” 殊若摩挲手里的笔杆,神情意味不明,“我与云出岫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是云出岫么?” 骆无锋一时怔愣。 杀手,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云出岫,只是一个戏子。 可……白陌行呢? 白陌行参军的时候报的就是“白陌行”三个字,殊若批的。 重新做人? 他的过去还没有切断,甚至都没有向她坦白。 所以说,这出戏,还是得唱下去。 直到他……再无戏可唱。 “你知不知道……你娘生前给我们订了娃娃亲?” 这话锋一转转的…… 殊若冷眼瞅他。 骆无锋面上一派风流倜傥,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痞气,“人无信不立啊!虽然说这事没有跟你提过,但它就是存在的啊。你娘很看重我,早就希望我做她女婿呢!” 殊若眉梢一扬,“上门女婿?” 骆无锋嘴角僵住。 咱能不能……能不能别分分钟戳脊梁骨?! 不得不提战殊的亲娘。 老战司令喜欢的女孩都是懂事听话的,所以战殊被老司令“抢走”这件事,她是敢怒不敢言的。 可是这样的人,心理上总是格外敏感,也就是格外容易有心理疾病。 ……比如林妹妹? 战殊的娘亲是被自己熬死的,想女儿又不敢去找,把女儿讨回来就更不敢了。 这愁啊愁啊愁……就愁出了病。 心病呢,是无论如何都治不好的。 更何况,那时候的战殊正在军营里历练,可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时段。 她娘什么时候死她都不知道。 关键是老司令对女人只有喜没有爱,他觉得那个女人的死活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战殊知道自己母亲死讯已经是几年后了,还是无意中得知的。 要说战殊这个人吧,是挺奇怪的。 对爹和娘都有感情,但是这种感情……恐怕恩德和责任更多。 她母亲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她小时候没有得到过很好的启蒙教育,童年就是和玩伴们——基本上就是骆无锋那厮——互压着对揍。 转到父亲手上就更是了,老司令只会教她如何快狠准的一枪毙命。 所以,对于什么感情、伦理、道德之类的,战殊不懂。 爱上白陌行,还真是一个奇迹。 因为白陌行给她的,父母、兄弟、属下,都给不了。 不过,战殊她母亲竟然看上骆无锋这个混世魔王。 是觉得她闺女……正常人都不敢要? ……好像还真是。 殊若眼带笑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战家的上门女婿,战城的上门女婿。骆司令……小心被你的父母打断腿。” 骆无锋的表情更僵硬了。 骆无锋的父母都是实打实的军人家庭,从小的教育带着“不可违抗命令”的军威。 他在父母手底下其实很苦、很苦、很苦的! 所以才养成他人前正直人后痞气的叛逆性格。 他父母对战司令倒是满意的不得了。 毕竟英雄惜英雄嘛。 可若是变成上门女婿……呵呵。 骆无锋风流不下流,又有赫赫战功,军职比他爹妈都大,所以他爹妈对于自家儿子貌似长歪的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 上门女婿! 这是什么问题? 面子?里子? 这是传宗接代家族传承的大问题! 殊若表示,战家也需要传承,嗯。 不理会骆无锋那张便秘脸,殊若依旧有条不紊的处理文件。 被无视个彻底的骆无锋挑眉看着战司令,眼中满满的复杂。 从穿开裆裤起就有的交情,拳头底下的交情,那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可是,正因为这样,比起妻子,这个人更像他的左膀右臂。 不排斥这个娃娃亲,自然是因为骆无锋还没有心上人,认为和战殊这样一个知根知底自己又看得顺眼的人结婚,比和那谁谁联姻要好得多。 不过,看来这娃娃亲是要黄。 骆无锋当然不会因此失恋,本来就没有恋过。 而且他还很年轻嘛!多打几场胜仗,谁还会管他娶不娶媳妇的问题!……除了爹妈。 要说现在这个年代还带着些许封建思想。 报效国家,要的。 传宗接代,也要的。 你报效国家之前,先给我把崽子生出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壮烈牺牲,咱家绝后了咋办? 所以,骆无锋军职越高,他爹妈越想他早点娶妻生子。 ……这是多盼望他死? 殊若突然一顿,嘴角缓缓扬起。 骆无锋无意识一抖,“怎么?” 殊若看向他,“你任务怎么样?” 骆无锋对于她的关心简直受宠若惊,“有些眉目了。你们战城还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你府上,好像真的有问题。” 殊若笑意加深,手指抚过桌上白白的纸张,“是,有问题。” 既然上辈子骆无锋能察觉,这么这辈子自然也可以。 所有的问题有一个共同点。 春|色锦。 或者说。 云出岫。 云出岫从不登门,这也就导致了,若是某位大人物府上少了什么、或者死了什么人,他都能撇的干干净净。 规规矩矩在戏班子里宅着的柔弱戏子,怎么可能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偷完机密偷人命的杀手联想起来呢? 见殊若胸有成竹的样子,骆无锋严肃起了脸,“你知道是谁?” 殊若笑而不语,点了点桌角,“你说,白陌行在军营里……能混成什么样呢。” 他……一旦得到了事先计划好的“军营的地位”、“战家的认可”和“战司令的信任”之后。 会做什么呢? 骆司令春闺寂寞了。 嗯,骆司令自己去找乐子了。 嗯,白陌行被找长官了。 彼时,骆司令打着和平外交的名号说要参观军营。 别的不说,士兵们是知道他与战司令那么点交情的……没准以后还会成为战城的上门女婿呢。 骆无锋:去你丫的上门女婿!(╯‵□′)╯︵┴─┴ 所以,骆无锋在战家的地盘畅通无阻,也就一眼看到那边那位一脚把人踹飞的……美戏子。 骆无锋当时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他对白陌行的印象还停留在穿着宽松的戏服,故作烟视媚行的瞅着他放电的小模样。 眼前这个……谁?! 骆无锋此刻的感觉就和当初白陌行见到殊若穿睡衣时一样一样的。 这是世界玄幻了! 骆无锋摸着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肝,忍住差点露出的惊悚脸,一步一个脚印往白陌行的方向走。 诶……这小白脸一脸冷漠的样子好像更好看了? 诶……这小白脸面无表情把人踹飞的样子好像有点酷炫? 诶……怎么觉得这小白脸分分钟帅他一脸?! 错觉!绝壁是错觉! 本来就不直的骆司令贪婪的两只狼眼盯着美戏子·前,只觉得他额头上挥洒的汗水特别的性感!身体摆动间隐隐约约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特别的勾人! 分分钟戳爆他的g点啊! 兄弟!我们打一炮吧! ……白陌行分分钟送他一管火箭炮。 白陌行的骨架子就是比大多数男人细巧很多,肌肉也不夸张,浑身上下都充满韧性,曲线优雅又有张力。 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美。 骆司令的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战家军表示,他们每天都要跪舔美人好几回,被他揍一顿都觉得无比幸福啊! 是的,这就是赤果果的肢体接触!亲密接触!*与*的碰撞! ……战司令,你家的好儿郎都快弯成麻花了你知道嘛? 白陌行本就非扭扭捏捏的戏子,运动过量导致汗如雨下,他便脱了上衣,擦完汗随意往腰上一束。 动作特别潇洒!特别豪爽!特别爷们! 收获无数狼眼,口水连起来都能绕战城好几圈! 色令智昏啊同志们! 要说白陌行是杀手榜上头牌呢,不用武器也能把人弄死——迷死,迷到对方甘愿为他去死。 此时此刻,骆司令大约只有一个想法——要死在白陌行的床上!!! 好走不送。 训练——实则是揍完人的白陌行一回头便瞧见骆司令一脸呆滞盯着他的傻逼样,抹了一把头上的热汗,对他温和一笑。 …… “骆骆骆司令……您、您……鼻血……流出来了……” 这是来自接待员的天外来音。 白陌行笑容更美了。 “咕咚——!” 这是来自军营所有人的吞咽声! 骆司令也学着美人,特别豪迈的抹了一把鼻子下头的血,格外正直严肃的看着美人。 “本司令要治你的罪!治你蓄意伤害司令之罪!立刻、马上、现在就跟本司令走!” 所有人都懵逼脸看着他。 骆司令,你丫的是不是傻? 这可是战司令的人!!!他们也只敢私底下幻想幻想,你竟然敢……敢假公济私把人带走!你想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你说! 白陌行扯下腰上的衣服,随意甩了甩,“好啊,那就请骆司令带路了。” 骆司令此刻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他两眼珠子就盯着美人纤细的小蛮腰。 这腰吧……比他见过的很多女人都要细!而且这曲线!这弧度!这肌肉!嘶——极品啊! 你说,在床上,他搂着这样的小蛮腰酱酱酿酿……嗷~! 虽然满脑子都是乌七八糟的玩意,但是骆司令的表情……真的是相当的正直严肃。 白陌行没忍住就笑出声了。 那似娇带嗔的眼,嘴角微扬带着挪揄的脸……骆司令的鼻血大约是没法好了。 …… 骆司令的脑子也没法好了! 第58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一来到办公室,骆司令就迫不及待的将人压在门上,死死扣住男人的腰。 ……拿枪顶住了他的脑门。 虽然骆无锋的确很喜欢白陌行,可是在美色之上,他时刻谨记自己是一个军人! “你到底是谁?” 白陌行被枪指惯了,一点不恼不惧,“骆司令在说什么?” 骆无锋拿枪的手更用力戳他脑门,“你接近战司令有什么目的?” 白陌行挑了挑眉,“战司令?说起战司令,我的目的……当然是她的心。” 骆无锋啐了一口,“少给我耍花样!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无缝?” 白陌行表情很无辜,“骆司令,你不要乱扣帽子,白某做什么了?还是说……我抢了你的战司令,所以你看我不顺眼?” 怎么会不顺眼? 看这精致漂亮的小模样,骆无锋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立刻上手摸两把。 ……然后被揍两下? 骆无锋冷冷一笑,“不说?我有的是方法叫你开口。” 然后这货开始扒衣服了!扒衣服了!扒衣服了! 等等!咱这是从军痞攻x戏子受转换到霸道兵王vs妖孽卧底的虐恋情深频道了嘛! 咱明明是言情啊同志们! 一只手扒衣服效率多低啊? 重点是,另一只手……就成了破绽。 当骆无锋反应过来时,他被自个儿的枪管子顶住脑门了。 这次换白陌行冷冷一笑,“骆司令,男人太冲动,可不是好事。” 骆无锋嘴角一勾,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白先生身手不错啊,枪法也很好吧?” 白陌行微笑,“怎么说都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久。如果没有一点成绩,怎么配得上我们战司令呢?” 骆无锋嘁了一声,“来!你开枪!往这里打!你以为你弄死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战司令就不知道你背地里做过些什么了?” 白陌行闻言,不慌不忙的将枪口下移,对准某人说不出中听话的嘴,“别什么事都扯上战司令。我一点都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要说白陌行有恃无恐,对,他仿佛已经预料到,战司令什么都知道。 可是,战司令什么都没有做,还将他放入了战家军。 不过,战司令和他的事,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骆无锋这个“外人”哪有资格说什么? 青梅竹马? 真是让人不爽。 如果他知道战司令与这货有娃娃亲……那老骆家可能真的要绝后了。【笑】 骆无锋一只手还维持在扯美人衣服的姿势,眼瞅着美人衣衫半褪、眉目带煞,说不出的别致风情,尤其在这种生死关头,更是让人兴奋不已。 嗯,对的,他硬了。 两人贴的极近,对方身体有什么变化另一方立刻就能察觉到。 白陌行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衣冠禽兽的司令官竟然没节操到这种地步! 然而转念一想,这货没准还对战司令发过情,熊熊烈火立刻直冲脑门! 白陌行动作毫不含糊,枪口直接对上某人身下二两肉,“骆司令,如果你敢用这腌渍玩意侮辱战司令,我就让它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骆无锋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没准这个白陌行还真喜欢战司令? 不然,一个直男,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性骚扰,难道第一反应不该是把对方揍得爹妈都不认识嘛? ……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啊! 可是,白陌行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战殊。 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我是兵你是贼的问题在骆司令眼里完全不是事儿。 他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没节操没原则。 只不过啊,一个是他娃娃亲对象,另一个是他目前很喜欢的美人。 这个……这个……到底算什么鬼三角恋? 就他问题多。 对于白陌行来说,只要骆司令这人“没了”,那事情就都解决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反正现在的白陌行眼里,骆无锋这人基本就是见到美人就发情的禽兽,恶心的不得了! 再这么肉贴肉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一枪崩了他! 枪托上举,重重击打骆无锋的下颚。 趁他吃痛退开,白陌行毫不犹豫,用力的、使劲的,发狠的……撩阴! …… 一时之间,整个军营仿佛都能听到骆司令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惨叫! …… 然后,整个军营都用一种难以言喻、欲说还休的眼神洗礼咱们的骆司令一瘸一拐,“想捂哪里但不好意思捂”的悲催姿态,还有那张痛并痛着的扭曲脸蛋。 士兵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比如说? 骆司令被白陌行□□了! 哟哟哟哟~!!!! 君不见骆司令一脸羞愤欲死嘛! ……不,他只是觉得,别人的视线太诡异了! 每张脸都统一写着“我懂的”……你们到底懂什么了! 骆司令杀人的心都有了。 迟早把白陌行给办了! 诶,骆司令,命根子和命,你更在意哪一个? 骆司令意气风发的来,最后灰溜溜的走,还走得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但是,士兵们表示,骆司令你还是回来啵!咱的白美人真的要杀人了哉! 白陌行的低气压维持了好几天!好几天!好几天!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黑体!加粗! 这几天,整个军营都被白美人给一一揍过去! 而且美人特别喜欢撩阴!这才是重点! 骆司令你到底对人家美人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缺德事! 你快回来!我们承受不来啊! 骆司令表示,差点被一枪爆头并且被废了终身性福的人是他!是他!是他! 显然某人忘了是自己先动手,并且动嘴,并且动……咳咳。 然后骆司令就去打小报告了。 他小媳妇样的站在战司令面前,脸上写着满满的“宝宝委屈,宝宝不哭”。 恶心不死人! 不过,咱战司令段数高啊,哪是愚蠢的凡人能比的? 她眉梢一扬,笑容静美,“动我的男人,嗯?” …… 宝宝脸垮了。 “你怎么知道?!” 骆司令很惊悚! 他和白陌行两个人在办公室里的事情怎么可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他很肯定,以白陌行那种骄傲的性格是绝壁不可能把“自己被男人性骚扰”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更何况是告诉喜欢的女人! 所以说!战司令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是鬼嘛! 有一句俗话叫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后面半句。 可是,天知道啊……“天”,知道。 殊若闻言,笑意更显朦胧,带着蒙娜丽莎一般的神秘美感。 但是骆无锋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会死的,绝壁会死得比撩阴还惨烈。 “你早就知道白陌行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还……想和他在一起?” 简单?不简单? 不好意思,在殊若面前,所有人都是透明的。 “我想?不,不是我想。而是他……想不想。” 白陌行如果敢背叛,只有死路一条。 她可不是战殊,会为了这样一个叛徒牺牲自己。 白陌行是一个很现实的人,骨子里并没有什么忠心什么原则问题。 他只是想活着,高高在上的活着,不想再回到颠沛流离的那种生活。 首先,殊若要让这个人知道什么是爱。 接着,殊若要让这个人将爱看得比生命还重。 最后,他们……或许可以大团圆。 “所以说……” 殊若眼眸微微眯起,缓缓掏出腰上的枪支。 “……动我的男人,嗯?” 骆无锋表示,他和这个发小绝壁是不能好了。根本没法愉快的交流啊!一言不合就拔枪什么的……咱能不能别这么玩! “诶,他不……还不是你的男人呢。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啊,你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殊若勾了勾嘴角,赞同的点头,“对,他还不是我的男人。可是,我看上的人,我预定的人……就算我不要,也不会让别人得手。这一点,整个战城都知道。” 是啊是啊,这是战城独有的“风土人情”啊,骆司令你到了战司令的地盘,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知道呢! 看,一不小心就作了个死吧? 骆无锋突然觉得他的发小长的比自己歪多了,更像土匪!更像无赖!更像强盗! “你你你……你明明那时候说……” “客人和戏子的关系。” 骆无锋被堵了话头,差点没憋死自个儿。 “而且你还说……” “随你。” 再次被堵了话头的骆司令表示,他这是被坑了吧? ……是的。 特别是在眼前这个女人笑得如此温婉善良【欺骗世人】的情况下! 殊若笑容简直美得丧心病狂,她说。 “我和云出岫的确是客人和戏子的关系。可是,云出岫是谁?云出岫如今在哪里呢?” 她摩挲着枪管,继续说。 “你若是看上了云出岫、或是白陌行,都随你高兴。只不过……我没有说,你碰了我的人,我会不会不高兴。” 此刻此刻,骆无锋满心悲愤,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 ……操! 黑黑黑……怎么能这么黑! 相比之下,他简直就是一只纯真善良的小白兔! 殊若说罢,浅浅一笑,将手里的枪抬起,对准某人的脑门。 “动我的男人……嗯?” 骆无锋:(╯‵□′)╯︵┴─┴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一对狗男女用枪指脑门的经历太卧槽了! 他需要去找个人纾解一下! 不过,骆司令,找男人想到白陌行,找女人想到战司令……你确定,你还能硬的起来? 可怜的骆司令真特喵的想嘤嘤嘤泪奔! 去他母亲的硬汉形象! 他委屈!他想哭! 殊若:出去哭,别让我看到。 骆无锋痛定思痛,狠狠拍桌! “你知道战城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军队的机密文件从战家流出去多少!” 殊若淡淡的瞥他一眼。 “哦。” 骆无锋一口老血! 诶,莫名和上辈子的景象重合了。 不过,其中的理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眼见着骆无锋生无可恋的苦逼样,殊若终于大发慈悲不再折腾他。 “白陌行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掌握在我手里的。还有战城,我绝对不会让它出事。哪怕再经历一次战乱,整个国家都毁了,我这里,依旧会完好无损。至于其他……便不是我要关心的事了。……去找你的上头。” 她这么一“解释”,骆无锋更想吐血了。 战司令,咱能说人话嘛!你那种“世界毁灭都与我无关”的冷漠样让人很心塞你知道嘛! 很好了,骆司令,你知足吧,要是换了一个人,就会变成“世界毁灭,我干的!”。 殊若轻笑出声,淡漠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看着骆无锋。 “我允许你去找白陌行,一如我过去所说。你尽管去,……我看着。” 骆司令的嘴角抽啊抽啊,整个面部表情都要痉挛了。 战司令你可以的!你狠!你够狠!你别逼我!你别逼我放大招! 他能放什么大招? 嗯,找家长。 多大的人了骆司令!你对得起肩上的勋章嘛! 骆司令表示,对付敌人!就是要不择手段!特别是阶级敌人! 战城……要热闹了。 第59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骆司令的办事效率…… 该高的地方不高,不该高的地方出奇的高。 没有几天,殊若就被找家长了。 你两位不是军务繁忙么? 彼时,司令办公室,殊若坐在首位,一点没有看到长辈的恭敬。 废话,咱按军章办事,那两位都是她的下属! 骆爸爸和骆妈妈见了她,真是怎么瞧着怎么欢喜。 长得好,功夫好,职位好,品行好。 嗯,非常的军人,非常的司令,非常的好儿媳妇。 殊若手指摩挲茶杯边缘,面容冷而肃,“两位……有事?” 骆爸爸和骆妈妈还不知道自己被儿子当枪杆子使了。 他们对战司令的印象呢,大约还是十来岁和他们儿子天天“滚在一起”的假小子。 就算十年没见,还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毕竟他们是大人,记忆比小孩子可要深刻许多。 前几天骆无锋打电话过去说,他找到他们心心念念的儿媳妇了。 其他的……脑补呗。 于是,脑补过剩的两位就急冲冲的过来订亲了! 都二十岁了!该结婚了!不急着结婚也得先订婚啊! 毕竟在他们那个年代,都是十几岁就结婚生子了。 他们就没想过,战司令是不是愿意? 还有啊,骆无锋认为,咱们战司令对发小狠得下心,对长辈总不能那么无礼吧? 送他一脸呵呵。 骆妈妈腰板挺直,想要和“未来儿媳妇”来一场“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对话”,“战司令,你和我儿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果然是军人的风格。 殊若面色不变,拂了拂茶盖,“骆无锋此人,绝不会是战殊的丈夫。” 板上钉钉! 骆爸爸骆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这可是你妈主动跟我们订的娃娃亲!”骆妈妈如是说。 殊若抬眸,漠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经过我同意了么?” 骆妈妈一时傻眼,“父母之命……” 殊若冷冷勾唇,“经过我爸同意了么?” 骆妈妈=口=了。 骆爸爸假咳一声,“你父母早亡,可是婚约是一早定下的,军人讲究承诺……” 喀拉。 杯盖落在茶杯上的声响清脆,却刺耳。 “所以说……经过我和我爸的同意了么?这,是军人立下的承诺?难道……不是你们单方面的强买强卖?” 骆妈妈顿时就怒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小时候还给你喂过饭呢!” 殊若半阖着眼,轻轻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华贵。 “不是说军人么?如今又牵扯到过去的交情?绝对服从上级命令,这是军规。我从来不知道有婚约这回事,那是你们单方面认定的事实。这是我说的,这就是军规。所以,于理,我没有义务要履行这个所谓的婚约。于情……” 殊若的眼缓缓扫过两人,在他们快要暴怒的前一秒,轻声笑了笑。 “难道骆无锋没有告诉你们,战司令……很久以前就有了心仪的人。” 骆家二老:咦咦咦?!! 这一招祸水东引……太黑了。 若是一开始殊若就说明自己有了别的对象,骆家二老可能还会想着做和事老,让几个小年轻自己解决这事。 毕竟现在也不是真的封建时代,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殊若硬是将他们的怒火挑起,越挑越旺,挑到最高点……再告诉他们,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们的儿子。 你们要发火,可得冲对人发。 ……要不要顺手给骆司令点只蜡? 【蜡烛】 无巧不成书。 不,也并不是那么凑巧。 而是骆家父母找上门的事情已经惊动了整个战城。 然后不知道被谁扒出来,原来战司令和骆司令早就有婚约! 某人理所当然的炸了! 白陌行推开门的瞬间,正好是殊若表完白,骆家父母不知道该尴尬死还是气死的当口。 很好,再火上添一把油。 白陌行迅速整理了面部表情,拿出自己最专业的一面,微笑的弧度都完美得不得了。 “两位就是骆伯父骆伯母?晚辈白陌行,是战司令的……追求者。” 殊若冷眼。 骆家二老一脸懵逼。 白陌行眉目温柔,似有一丝不自在,“两位不要误会,是晚辈单方面追求战司令,与战司令无关。” 这么一说,那边两人就更尴尬了! 单!方!面! 所以说,如果他们指责这个年轻人,那么他们自己算什么? 贼喊捉贼? 白陌行“不经意”与殊若对视一眼,神色中满满的情意,根本不像“求而不得的单恋”! 这副类似于“欲盖弥彰”的场景叫二老又是好一阵脑补。 莫非……战司令那个所谓的……心上人……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子?! 嗯,长得很好,就是……就是不够硬气。 诶,可是……配上“特别硬气”的战司令,似乎……很不错? 不不不,怎么能涨他人志气! 这个时候! 骆爸爸突然发难,横过长桌一脚扫过来! 白陌行硬功夫很强,不然怎么做杀手一击毙命? 可是,他戏子的行当也不是白做的。 也就是说,无论软功夫硬功夫,柔的刚的,他都是顶尖的。 就算事发突然……好吧,作为一个杀手,早就被“突然”习惯了。 白陌行不过下了个半腰。 骆爸爸那一脚其实是虚晃一招,反手就掏枪。 ……这都什么毛病! 白陌行早就预料到这些当兵的都一个德行,右手早就准备好了。 类似一个推搡的动作,在骆爸爸手腕转了一圈。 一眨眼,枪就落到了他手里。 场面一时静止了。 骆爸爸的脸色……很不好看呐。 他还没老呢!他的身手绝对没有退步!这小子什么来历! 白陌行很会做人,对的,非常会做人。 他把枪别回骆爸爸腰上,对他露出愧疚中含着敬意的笑容,“多谢骆伯父手下留情。骆伯父刚才那一脚真把晚辈吓着了,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强风。真不愧是马背上的大英雄。” 骆爸爸没好气的瞪着他。 心想你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崽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可是……” 白陌行微微蹙眉,话锋一转。 骆爸爸顿时就来气了!你特么还“可是”?!懂不懂敬老?! 白陌行又是一笑,“伯父的硬功夫炉火纯青,要不是晚辈早年练了一身软功夫,恐怕早就被伯父一脚踹在地上了。伯父,你别嫌晚辈多嘴,军人都是硬汉子,晚辈佩服。可是伯父年岁上去了,身子骨就更需要当心。晚辈的软功夫不只是花架子,还能给伯父改善体质。不知道伯父……愿不愿意给晚辈这个机会,向伯父赔罪?” 殊若淡然的眸子凝在他脸上,蓦然露出一抹灿若莲花的笑意。 眼角一直偷偷观察那边的白陌行一瞬间就傻了。 有一种“梦中情人主动诱惑他”的惊喜感! 殊若的笑,向来,用在刀口上。 这下子,这两个小年轻“情投意合”的事情已经被二老认定。 而且这个小子一点都比自家儿子差! 不,不仅仅是不差! 骆爸爸就算再怎么傲娇,都不得不承认,这小伙子不一般啊! 连他这根硬骨头都不怎么能去挑他的刺。 骆爸爸疲惫的叹了口气,一巴掌拍上……白陌行的肩膀,“走,小子,陪老头子练两手。” 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两人摒弃前嫌了。 骆妈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我想去看看我家无锋。” 面对战司令,二老都特别特别特别的……尴尬,and羞愧。 熊孩子找抽呢!回头收拾他! 殊若敛眸,意味不明的扬了扬嘴角。 白陌行走到门口,倏然回头。 殊若抬眼,拈花一笑。 佛陀掌心,进而不出。 竹笋烤肉,是一道非常有名的菜。 好吃嘛? 问骆司令啊! 被自家老妈举着扫帚满院子乱窜,骆司令的脸面还要不要! 骆妈妈表示,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丢人在自家丢也就算了!竟然丢到战城来了!还连带着他们两张老脸! 晚节不保啊……接着打! 而骆司令被揍的亲爹妈都不想认他的当口,白陌行却和骆爸爸相谈甚欢! 嗯,甚欢! 白陌行看得多懂得多,干他“那一行”的本来就要学会投人所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把人勾到手……等等,咳,讨老人家欢心也是一个意思,嗯。 骆爸爸一时将他引为知己!忘年交!相见恨晚啊! 白陌行表示,搭上了骆家二老这条线,看骆无锋那个衣冠禽兽能翻出什么天去。 是啊,骆无锋对他爹妈那是从小养成的阴影啊! 白陌行和他未来媳妇一样,特别会戳人脊梁骨! 打蛇打七寸,大家都懂的。 所以,骆无锋还在挨揍。 真是喜闻乐见! 光是挨揍,那只是小事,毕竟他从小被揍到大的。 可是,挨完揍养完伤,再次重见天日时。 骆司令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爹妈对着白陌行笑得一脸荡漾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些人为什么拿“你想要把战司令夫妇一起拿下嘛你这个禽兽!”的目光看他? ……骆司令,你是怎么从那两个球体里面看出这些字的? 与此同时,战城里头,出现命案了。 ……所以这文又要从*转悬疑了嘛? 什么?白陌行? 不,不是,他怎么会在殊若眼皮子底下杀人?他又不傻! 前头说过了,战城是同时被人忌惮和觊觎的堡垒,有人想摧毁,有人想攻略。 战城龙蛇混杂、藏龙卧虎,一点都没错。 殊若知道,但是她没有行动。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敌一动……斩草除根、灭其满门! 顺藤摸瓜,可以拎出来一串螃蟹。 殊若手上有一张名单,外头塞进来的奸细的明细。 这单子,其实对殊若是无用的。 可是,对某些人来说,这是最高级军机。 然后有一天,这张单子不见了。 不做第二人想。 失望? 没有。 殊若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 背叛? 不,不是。 这叫博弈。 作为很会玩心机的殊若,自然能够洞悉白陌行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既然对方很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 有些人,必须栽过跟头,才知道什么叫收敛。 比如骆无锋,比如白陌行。 坐着不动都能把人坑一脸。 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还要凑上来作死? 傻嘛? …… 对的,就是傻。 第60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持续犯傻的还有我们的骆司令。 他肚子里怨气满满呢。 为毛? 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油条,一连在战司令和白陌行两人身上栽跟头,多憋屈? 况且,这对狗男女的智商和武力……貌似都能碾压他。 不不不,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但是相比之下,明显还是白陌行更好对付一点。 啊,骆司令并不知道自家爹妈已经完全倒戈了。 骆司令想去军营找白陌行,被告知他去查案了。 那时候,骆司令的心情很是复杂。 查案?确定不是监守自盗? 要说骆无锋知道白陌行的底细嘛? 他不知道。 他只是猜测,所以一直想要把真相从白陌行嘴里诈出来。 可惜,某人智商和武力值都碾压他啊! 从美戏子到美军官的转变不可谓不大,起码战城每个人见到英姿飒爽的白陌行时都是一脸傻逼。 太太太……太帅了! 妥妥的制服诱惑啊! 以前的美戏子云出岫在众人心里呢,就是个受,就算和女人在一起……那也是个受! 现在嘛……唉哟人家好害羞的!白军爷你想对人家做什么都可以哟! ……就是这样。 特别是,当人们看到白陌行揪出一个暗杀者,并且当街将他踹断腿后一枪爆头。 那个场面!那个动作!那个表情!那个眼神!还有那把枪! 简直帅破天际!!! 全城的攻都快被他掰成受了好嘛! 白军爷请收下我的菊花! ……就是这样。 但是,是的,咱们白军爷真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啊。 同行更了解同行,白陌行有理由相信,战司令特地将他派去查杀人案,就是知道了什么。 至于那张奸细名单……秘密。 自从白陌行莫名其妙“被受转攻”,城里百姓又有了新的八卦娱乐。 猜攻受! 你们说,战司令、骆司令和白军爷三个攻在一起……谁上谁下? ……你们是真的忘了战司令是个女的嘛? 然而,全城百姓表示,战司令是个女的但她是三人之中最攻的啊! 气场这种东西,真特么没地说理! 在别的地方输了可以慢慢赢回来,可攻受问题!那是原则性问题! 骆司令怎么能沉得住气!他当然要义无反顾的去作死! 白陌行天天被这货围追堵截,硬要和他打一架。 白陌行表示,这人脑子有病吧?有病去找医生啊!找我做什么? 骆司令表示,是的,我有病,我得了相思病!只有你能治好! 然后骆某人就被他老娘一顿胖揍! 是的,咱们的白军爷,会打小报告! 有人想在战城造成骚动,然后组织外来人员闹事,把战家、战司令赶下台。 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各个阶层的都有。 明显,有些势力联合起来了。 殊若还是按兵不动。 有人会替她动。 白陌行最近忙哟,战司令真不把他当外人!事事都差遣他去办! 他这算是……被人卖了还替对方数钱? 白陌行可比云出岫贵重得多呢! 不过…… 白陌行扭头看向身边一本正经查看尸体的男人,讽刺的勾唇,“骆司令那么闲?” 又被美人迷了一脸的骆司令还是一本正经,“我的任务是什么,白长官不知道?” 白陌行冷冷一笑,“我需要知道什么?” 骆司令摁了摁尸体腹部的大洞,“真狠。” 也不知道说的是凶手,还是眼前的白军爷。 “大砍刀。”白陌行起身,离那个衣冠禽兽远一点。 这些日子,白陌行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各种各样的凶器。 如果是职业杀手,那就太没有职业水准了! 白陌行很想把那些同行一个个拎出来,重新教他们学做人! 骆司令上上下下打量美人,深觉此人和大砍刀的形象不符,嗯,可以排除杀人嫌疑了。 ……喂! 不过也是,白陌行这样事事要求精致完美的人,的确不会拿着大砍刀这种毁形象的物件。 暴露身份他都不在乎,就是在乎形象! “没有一个用枪的?”骆司令问。 “子弹留在现场的话,等着你去抓人?”白陌行蔑视的瞥了他一眼。 膛线痕,枪的指纹。 弹痕,行凶的轨迹。 以上两者都是独一无二的,很容易确认目标。 对方想要混淆视听,便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对的,这不是警匪侦探文。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特别精确的侦讯系统,不一定能通过这些找出凶手。 但是,没有人敢小瞧战司令。 就算只是知道枪支的型号,她恐怕都有办法将障碍一一排除锁定凶手。 这女人是要逆天啊! 这个逆天的女人正在一张名单上画叉叉。 狗咬狗,一嘴毛。 死的人,身份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方势力除去另一方势力,再把这脏水泼到战城、泼到她身上。 没关系,你们尽管闹,反正死的不是她的人,不是战城的人,对她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不是么? 至于脏水……他们怎么泼过来的,她便怎么如数奉还。 白陌行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战司令叫他查案,可能根本不是想要一个结果。 而是数人头。 让他明晰战城有多少暗地里的狼群,然后一网打尽。 白陌行又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看上的女人,果真……很有本事。 一旁的骆司令愣是从这个男人的笑容里看到了战司令的影子。 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这对狗男女……真的在一起了?! 都有夫妻相了! 白陌行笑什么? 他笑那些人愚蠢。 做了那么多假动作,特意布置了许多假证据,到头来……不过是白用功。 他们早就知道,动手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势力撑腰。 白陌行知道,是因为他在这一行里资格深,他背后的组织很强大。 而战司令知道……如果是靠她自己调查出来的,那么白陌行理所当然的更加欣赏她、敬佩她、……喜欢她。 棋逢对手,才是白陌行这样的人,会注意另一个人的最佳理由。 然后? 然后战司令要卖人了。 白陌行接到一条暗杀命令时,心情比骆司令还复杂。 偏偏发布命令的人笑容如此的干净清透安之若素。 她说。 “我相信你。” 白陌行:呵呵。 他是不能指望这个黑到骨子里的女人了。 明明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做的什么勾当,还明目张胆的派他去玩暗杀? 是想来个谍中谍不成? ……谍中谍是什么? 这两人打哑谜打得不亦乐乎,反而是骆司令两边不是人,被耍的团团转。 他很是痛心疾首啊! 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悲痛感啊! 白陌行被丢出去杀人了,骆司令又把枪头对准了战司令。 他很闲嘛? ……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很闲,特别的闲! 骆无锋是来查内奸卧底的。 目前看来,咱们的战司令心里头门儿清,压根没他什么事,他能不闲嘛? 可与此同时呢,战司令又不把话说清楚,也不把名单给他,就让他在这里白吃饭不干事。 能!不!闲!嘛! 某一天,耐不住寂寞的骆司令对咱们英明神武的战司令说。 妞!约嘛? …… 不不不,他是绝壁不敢说这话的。 骆司令说,咱微服私访咋样? 当时咱们的战司令沉默了几秒钟,骆司令本来没抱多大希望的,正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对面的战司令竟然没思考多久就点头了! 惊的咱们骆司令差点眼睛脱框! 这还是他认识那个战殊?!不会已经被人掉包了吧?! 战司令的枪管子会告诉他,有没有被掉包的。 然后让全城眼睛脱框的事情发生了! 重!大!事!件! 全!城!警!戒! 嘛事? 战司令……她……穿便装啦!!!! …… 咳,就是这样。 骆无锋表示,孩提时代认识的战殊是个屁大点的豆丁,穿什么都一个样。后来见到的战司令是个英姿飒爽比男人还爷们的军官,身体的曲线基本被那一身气质给盖住了。 如今,艾玛还真是便装啊……裙子啊!!!! 整个战城都沸腾了! 战司令很淡定。 当然,战殊是不可能穿裙子的。 但是这对殊若来说……是事儿? 而且,是白裙子啊!白裙子啊!白裙子啊! 骆无锋自始至终都跟看外星人似的看着这个发小。 他表示,还不如被掉包了呢!也没有“穿裙子的战司令”来的惊悚好嘛! 不过话说回来,要从战司令以往的形象来看,很难让人联想她穿裙子的模样。 也许,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骆无锋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发小。 然后这货咽着口水表示,妈蛋这么一个尤物他怎么瞎了眼现在才发现! 披肩发,白色裙装,将战司令一身军威给抹去了,加上殊若本身淡然处之的气质。 傲霜凌雪,遗世独立。 一如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 骆司令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珠子黏在战司令身上,时不时滚动一下喉结。 是的,衣冠禽兽。 殊若怎么会同意和这个禽兽“约会”? ……秘密。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战司令又本来就不是个喜欢爱闹的。 是的,只有茶馆可以去。 骆无锋从未见过发小这样一面。 恬淡、静谧、优雅,如同国画手笔下最精致无双的画卷。 完全无法和穿着军装的战司令联系在一起。 殊若在烹茶。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好似自成一个世界,将外界污浊摒弃的干干净净。 骆无锋支着头看她,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 殊若将一杯茶递到骆无锋面前。 骆司令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比任何艺术家都不承担让。 那是握枪的手。 但,它同样适合握笔。 骆无锋觉得,它更适合被男人珍而重之的攒在手心,细细抚慰。 ……又想被枪杆子顶脑门? 骆无锋端起茶杯小口嘬了一下,而后惊讶的挑起眉,“你竟然有这手艺?” 就算不懂茶、不爱喝茶的人,都免不得多尝几口的味道。 殊若面色平淡的觑了他一眼,“只是你不知道。” 骆无锋时隔多年,难得静下心来认真审视这个发小。 眉如远山,眼似静波。 这样一望,让人感觉她本该是站在云端的方外之人,根本不适合在战乱中接受炮火洗礼。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女人,独自撑起了整个战家、整个战城。 骆无锋肃然起敬的同时,不禁生出一股子无法抹去的怜惜。 他忘了,从小到大都不曾记得,战殊,是一个女孩子。 她的成长经历,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有父母,等于没父母。 她的人生,只有军队。 骆无锋心中一紧,无意识伸出手,想要抚摸少女鬓边滑落的发丝。 一只手横空出世,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 白军爷你不是去杀人了嘛? 而且……你是从窗口跳进来的吧? 殊若抬眸,只见两个男人一站一坐,深沉坚定的望着对方。 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 ……才怪。 对,正是因为殊若知道白陌行今日会返回,才答应了咱们骆司令的邀请。 白陌行手指用力,面上笑若春风,“骆司令,还请你管好你的手。” 骆无锋痞痞一勾唇,“手管得住,可心……管不住啊。” 殊若坦然自若的呷了一口茶水,好整以暇的看戏。 白陌行闷笑几声,点点头,“白某不才,愿意替骆司令管上一管。” 语毕,另一只空闲的手一拳头砸了上去! 骆无锋当然不会站着……不,坐着挨打,将屁股底下的板凳一脚踢开,顺势躲过那个一看就把人往死里揍的拳头。 白陌行浅浅一笑,抬腿直接踹向骆司令的脸。 真的是,完全不遗余力的,想要毁他的容。 骆无锋啧啧两声,差点脱口而出“最毒妇人心”了。 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好一会,包房里的东西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外头愣是没人敢进来! 开玩笑!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 什么白军爷一回来就听说战司令和骆司令“甜甜蜜蜜约会去”的消息后脸色都变了! 冲出去的速度不要太迅猛太男人! 因为走楼梯太麻烦直接翻了墙跳窗什么的,大街上所有行人都看见了! 妥妥的真爱啊! 群众们表示,如果能搬小板凳嗑瓜子围观就好了。 ╮(╯_╰)╭ 不管外头多热闹,里头多脑热,唯有咱们的战司令岿然不动的坐在原位,手上的茶都没有溅出来半滴。 待尘埃落定,白陌行的左臂和骆无锋的左臂纠缠在一起,双方的枪口都对准了彼此的脑门。 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这一言不合就开枪的气氛! 殊若突然轻笑一声,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好玩么?” 白陌行和骆无锋的脸色同时一僵。 总有种小时候打了群架不小心被家长发现的窘迫感? 殊若放下茶杯,走到两人中间,手指一弹,就叫让人纠缠的手分开,还被震得发麻。 战司令一手握住了骆司令的枪管,一手将白陌行揽在身后。 她冲骆司令温柔浅笑,面容美好的不像话。 骆无锋整颗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战司令将枪口缓缓抵在自己脑门上,嘴角上扬的弧度显得格外讥诮。 “动我的男人,嗯?” 骆无锋的冷汗一下子就沁满额头。 白陌行神色复杂的看着护在他身前的女孩。 对啊,只是一个女孩啊。 战司令半阖着眼,神色漠然,却充满霸气与张力。 “开枪。” 骆无锋都快哭出来了! 姑奶奶,咱别玩这么大成不?咱不玩命!真的!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战司令眉头一动,身子往前倾了倾,更加紧密的贴上枪口。 “有种,你就开枪。打死了,不算你的。” 骆无锋默默的面无表情了。 战司令,咱不是三岁奶娃娃好吧?你说一句不算我的就不算我的?整个战城多少人!就算只有眼前一个白陌行都能把我追杀到月球! 战司令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 那种无声的压迫感,实在是……叫人想哭都哭不出来。 白陌行不是第一次被这个女孩保护。 但是每一次,给予他的震撼都是不一样的。 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是胸膛里的心跳声。 而且,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此刻更有这种冲动——将她狠狠揉进怀里。 用游戏来比喻,刺客和战士,谁更强? 对,在客观条件相仿的情况下,看操作。 因为各有优劣,根本无法比较。 若是白陌行和骆无锋真的对上,也许可以赢,但损失一定不小。 更何况,白陌行更擅长暗杀,这种纯肉搏的战斗方式,不是他的风格。 至于枪? 他们怎么可能在战司令的地盘上、在战司令本人面前杀人呢? 战司令没有在一开始阻止,因为这是一场属于男人之间的战斗。 如今站出来,只是,单纯的在……袒护他。 真的,好想紧紧抱住她,紧紧的、紧紧的…… 骆无锋收回手,投降似的高举过头顶,“我懂了,我懂了。他是你男人,我不能动,动了你就要和我拼命。殊子,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喜欢到命都不要了吧?” 要说他们军人,命这种东西不是自己的,而是国家的。 若是单说为了某个人轻贱自己的性命,那是会被人鄙视的! 殊若敛眸,微微一笑,“早就不要了啊。” 那个人,早就为他死过了啊。 白陌行心口一抽,闷闷的疼痛。 “骆无锋……” 战司令悠然抬眼,微笑着,掏出枪,顶上骆司令的脑门。 “你动了我的男人……我不高兴。” 骆司令:战殊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就会永远的失去我了你知道嘛!别动不动就来这一套!老子身上也是有好几个弹孔的!一言不合就掏枪什么的老子才不怕!再这么重色轻友咱们就绝交啊!真的绝交啊!手帕一分为二的那种绝交啊!到时候你抱着我的大腿哭我都不会心软的啊! 殊若:闭嘴,再见。 骆司令:(╯‵□′)╯︵┴─┴ 第61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茶馆里的那一幕修罗场,自那天起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骆司令的脸色就没好过。 你说被枪指着头,能有什么损失?横竖战司令也不会真的毙了他。 是的,自尊心。 军人,可杀不可辱。 更何况他是司令,一方长官,统帅十数万人。 还是那句话,打蛇打七寸,打击他的自尊心,是最好的惩罚方式。 相比之下,白陌行过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当着情敌的面被告知所有权,心情如何能不好? 虽然说……战司令说完这话依旧跟过去没什么两样,对他还是那么冷淡。 不过,白陌行更乐意将它定义为“战司令害羞了”。 好吧,自欺欺人也不错。 可是,战司令总是派他出去杀人呐! 重点在聚少离多啊! 那个禽兽趁机骚扰战司令怎么办? 唔,战司令当然不会怕被人骚扰。 但是,战司令再怎么彪悍,也是个女孩,万一,一不小心着了那个禽兽的道怎么办! 恋爱中的少年哟,你别这么磨磨唧唧的成嘛?赶紧的杀人去! 猎起艳来毫无节操的骆司令目前对战司令的兴趣更加浓厚,分分钟凑上去找虐。 他爹妈愁啊! 他们有理由相信,战司令被缠得烦了真的会一枪开过去的! 哦不,殊若不会,因为有人会替她开枪的。 连绵阴雨,多事之秋。 杀人也要应景? 战司令站在窗前,目光悠远的看着外头被水汽晕染的城市。 抿了抿唇,她转过身。 “你回来了。” 白陌行很难说清楚那一刻心里的感受。 他没有家人,在很小、很小,小到几乎不记事的时候便没有了。 不会有人关心他,更加不会有人守着一方天地等他。 战殊,战司令,强权统治的铁血女军官,他的敌人。 可是从这个女孩身上,他体会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和惊喜。 他眷恋着,舍不得从这个女孩身边离开。 可是。 立场不同。 白陌行温柔的笑了笑,脚步不停的走到窗前,轻轻将女孩搂进怀里。 ……一如他曾多次幻想过的那般。 殊若没有推开他。 离别之前的缠绵,最是动人。 然而,缠绵之后的离别,最是伤人。 殊若垂眸一笑,缓缓叹出一口气,“若天下真能太平,你将何去何从?” 白陌行低低笑出声。 避开所有可能性不谈,直接跳到结局了? 若天下不能太平呢? 啊……对,那时候他们,恐怕都死了。 “若天下能太平,我自然是……陪着你。” 殊若扯了扯嘴角,“有些人,能够同富贵,而无法共生死。有些人……” 她看着男人,眉眼微扬。 “只能共生死,不能同富贵。” 白陌行用一根手指顺着少女鬓发的纹路抚了一遍又一遍。 “有些人,可以同富贵,更能共生死。” 这不是承诺,而是事实。 殊若不置可否的笑笑。 虚假的和平,终将被打破。 该,开战了。 别问为什么从最初的苦情到后来的逗比又到现在的阴暗。 总而言之,咱们的战司令依然如故的遗世独立清新脱俗就够了。 嗯。 白陌行在殊若的指示下杀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军官要员。 有人来讨说法,战司令的回答很简单。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是谈崩了吧? 那就打吧! 上头想着渔翁得利,表示举国开战就不好看了,你们事情就自己解决吧。 这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光明正大屠杀的好借口。 各方人马呈四角包围了战城。 然后。 白陌行不见了。 殊若特意露出破绽,让白陌行偷的那张名单是真的。 对她来说,名单上的人都是要死的,所以名单不论落到谁手里都无所谓。 可是,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将领来说,这张名单意味着,能够与其他势力联合起来,从战城内部攻破堡垒。 殊若站在正门城墙上,军装笔挺,笑容恬静而温雅,好似站在山川湖海之间,如此怡然自得。 开战之前,为什么,总是有人要站出来说些废话来挑衅呢? 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么? 所以,为首的一个军官往前一步,刚刚张嘴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就永远都说不出话来了。 敌军震惊无比的看着城墙上的女军官。 殊若,是个非常懒的人。 所以,她懒得听废话。 杀了人的战司令温雅如故、清淡入骨,浅笑嫣然道。 “下一个,是谁。” 咱不说一把枪里有几颗子弹,也别去效仿子弹永远打不完的某些剧。 问题是,战司令不是只有一把枪啊!她也不仅仅有枪啊! 在外头准备攻城的当口,战司令手上少了一把枪……多了一管炮! 等等等等!这是啥!啥玩意!咱国家有这个?不不不,世界上哪个国家有这个! 剡浮出品,必属极品,嗯。 你们,只要死就好了,嗯。 说好的不跟晓栩学玩屠城呢? 殊若表示,都打到城门口了,难不成还等着挨打? 关键是,这个世界不能用武功啊,否则她来来去去的就能把所有人给喀嚓了。 这年头,不爱热|兵器爱冷兵器……不对,爱用自个儿双手的,也只有晓栩和这位了。 几炮轰出去,排列有序的军队立马七零八落,炸开一片又一片的血海。 这女人……真的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啊。 这杀人跟作画一般优美的姿态,更加令人发怵好嘛? 炮弹用完,殊若随手把东西扔在一边。 开玩笑,难道要她效仿某人提着大炮去砸人嘛? 走下城楼,骆无锋率领大部队等着她。 “小狼狗走了?” 骆无锋的话语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失望。 殊若莞尔,“如你所愿。” 骆无锋顿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意味。 殊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你要的名单,你现在可以回去复命了。” 骆无锋立马就怒了! “你现在大敌当前,要我一个人走?!” 殊若挑眉,“当然不是。你不是还有爹娘么?” 骆无锋狠狠啐了一口! “战殊,你自己冷血,别以为其他人都和你一样!” 殊若轻笑一声,“骆司令,你想好了。你站在我这一边,就等于是背叛了上头。他们容得了你?你无所谓,你背后的兵呢?还有你的父母呢?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和你一起送死?” 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也对,孤立无援的战城,面对的几乎是举国倾轧。 要说战司令一人能扭转乾坤……鬼信? 白陌行:我信。 骆无锋沉默了片刻,突然把军帽和外套都脱下来交给副官。 “从现在起,我不是骆司令,我只是骆无锋!” 殊若瞅着他,浅浅微笑,“很好。骆无锋,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骆无锋嘴角上扬,整个人看起来又俊又痞,“我骆无锋从来不后悔!” 这边还在交流革命友谊,那边就有人跑过来说,西城门失守啦! 不对,是有人给敌军开门啦! 然后北边也有人过来说,有人给敌军开门啦! 殊若摸了摸袖口,眉眼间淡然的一塌糊涂。 最后,东边的人过来说,有人给敌军开门啦! 殊若微笑,“关起门来打狗。很有意思,不是么?” 关起门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外头的人没法有意见。 因为,这里是……战司令的地盘! “放他们进来。全部都进来。” 战司令的命令就是圣旨,有疑惑也必须执行。 手底下的兵的确有疑惑,但是没有抗议。 在他们心里,战司令,就是神! ……嗯,是的。 骆无锋见着发小成竹在胸的淡定模样,又把思路理了理。 “你小子阴我?!” 什么要死要活的!就是为了让他表明态度? 殊若漠然回视,“你现在依然可以走。” 真是……什么气都没有了。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全民皆兵,不是梦话。 战城真正的机密,并不是那份卧底名单。 而是,兵器。 殊若暗地里借了剡浮的设计图,然后开始秘密打造新型武器。 淘汰下来的枪支弹药,则发放给了平民百姓。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进行,骆无锋不知道,白陌行也不知道。 殊若挑人不会挑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经过这一场战役,整个国家,都要大清洗了。 很好。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捂着染血的腹部跑过来。 “战司令!有外国人!他们也有新型武器!” 殊若闭了闭眼。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你说,白陌行那么强大,战殊也那么强大,若只是立场不同,那么联手不就好了? 反正,白陌行并不是心甘情愿想做一个杀手,受制于人、听人摆布的。 问题就在,白陌行不能坦白,他们无法联手。 因为……白陌行背后,是另一个国家的……政府。 战殊战司令,用兵如神,国家的栋梁,放眼全国,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谁容不得她? 本国的人自然有。 而对想要侵略这个国家的其他国家来说,战殊是首先要逾越的鸿沟。 她,必须死。 对,你说,战殊这样一个人,就算再爱,爱到愿意为他去死。可骨子里保家卫国的念头怎么可能被儿女情长轻易抹去?她死一个人不要紧,可她背后是整个战城啊。 就是这样,死她一个人,保全整个战城。 保全白陌行。 如果是当年的战殊,就算白陌行不背叛,被这么两路人马共同夹击,恐怕战城就会在炮火中与她一同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很不巧,站在这里的,不是战殊。 是殊若。 帝王花,佛陀花,神上神。 七叶菩提,殊若。 净世的意义。 净,干净,洁净,纯净。 净,空净,净尽,丝毫不剩。 净世佛陀。 灭世魔王。 有时候,做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以、血、还、血。 净世佛陀,要净世了。 湮灭。 第62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殊若杀人,并不用武器。 十步开外枪林弹雨,却没有一颗流弹能近殊若的身。 骆无锋作为从来没有见过战司令杀人的乡巴佬,彻底被她的英姿给折服了! 怪不得!怪不得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战司令手下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绝望。 绝望个毛线,他们有战司令在,任何战事都是稳赢的! 倏然间,从暗处弹出一道人影,左手取战司令咽喉,右手取战司令心脏。 殊若微微垂下眼,并没有避开要害,就这么门户大开让敌人近身。 然后,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扼住了来人的脖子。 男人的手,一般情况下,是不是比女人的手来的长? 那么,为什么,殊若的手准确无误的扣住了男人的脖子。 而男人的手,却没有碰到她的身体? 殊若抬眸,浅笑,“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下一刻可能就要身首异处的人,此刻笑容绚烂、神态平和。 “对,我做了选择。” 殊若极慢的点了点头,“很好。” 然后,她松了手,掏出了枪。 “你知道指挥官的位置?” 殊若把枪……递给了白陌行。 白陌行接过枪,轻轻在枪管上吻了一下,好似在吻少女的脸,“我知道。” 殊若的视线在枪管上转了一圈,轻笑,“白先生,看来云出岫对你的影响很大。” 围观群众:喂,那边两个狗男女,你们要喂狗粮请选对地方好嘛!这里战场啊!战场! 白陌行眸色闪了闪,突然身子前倾,就这么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亲了战司令的脸!!! 围观群众:哟哟哟哟~!!!! 骆无锋:(╬ ̄皿 ̄) 白陌行很有危机意识,一招得手,麻溜的后退,“我是白陌行,不是云出岫。” 那些虚无缥缈的梦,都在殊若的铁血手腕下,烟消云散了。 如今的白陌行,行走的道路上,只有战司令。 殊若静静看了他半晌,丝毫不见怒气,“若是战败,就是一死。” 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国家作对? 这是过去的白陌行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白陌行摇头,“不会败。” 他信她。 一如,她信他。 殊若低下头,摩挲袖上的衣扣,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 “那么,白陌行,如果此战必败,你还会是这种选择么。” 白陌行一直都是一个很现实、很自私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成为最大的赢家。 他知道殊若不会输,所以他没有任何压力站在她这一边。 若是……换成当年的战殊呢? 一杯毒酒。 为了他自己活命。 殊若抬头,直直望入他的眼。 “白陌行,若是我说,我与你,只能活一个人呢。” 白陌行,是卖国贼。 他被外国人收养,杀自己国土的人。 只要他的身份曝光,就一定会成为全民公敌。 殊若的确有能力保护他。 可是,她不想保护了呢? 选择吧。 现在,才是你真正该选择的时候。 用你手里这把枪,决定你往后的命运。 放弃这里的一切,到国外去享受荣华富贵。 还是,暴露在阳光下,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该如何选择,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犹豫。 可是,国外没有战司令。 只是没有战司令。 一个女人,而已。 所以,选择吧。 话说,你们真的忘了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谈情说爱”? 骆无锋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怒气,一把扯过殊若,“你跟这小子废什么话!一枪崩了他什么事儿都完了!” 殊若看向他,“你舍得?” 骆无锋一愣。 这话说的……好像,他喜欢他似的。 骆无锋是搞不清楚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线。 可白陌行一见骆无锋和战司令站在一起,顿时就坍台清明了! 过去的白陌行是什么东西? 杀手? 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为了任务,扮演别人,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要舍去。 他真的活着么? 活着的又是谁呢? 他可曾有一天,是为了自己、为了白陌行而活? 他快乐么? “战殊。” 他轻轻开口。 “我是白陌行。” 殊若回视他,白陌行冲她粲然一笑。 “战司令的男人。” 从此以后,没有什么杀手,没有什么卖国贼。 他只是白陌行,战司令的白陌行。 殊若回以一笑,“我相信你。” 同样的话语,不一样的感觉。 白陌行当时就觉得,自己是个人了,真正的人了。 他有生的意义,有死的价值。 他……有爱。 目送男人朝某个方向急速奔去,殊若笑意始终没有淡去。 殊若给白陌行的名单是真。 可是,白陌行给组织的名单,是假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殊若。 很好,关键问题解决了。 我们可以,尽情的……净世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那么,天神一怒呢? 战争的残酷性。 不降,则死。 瓮中捉鳖,无所遁形。 殊若不必亲自动手,她底下的战家军,已非过去可比。 就连普通百姓的枪技,大约命中率也有六七十。 这就是战城,殊若的战城,无懈可击的战城。 想侵略? 就要做好用命来偿还的准备。 军靴踏在鲜血铺就的路上,每一步都溅起一片血花。 骆无锋站在不远处,不知该用何面目面对这个人。 战殊,战司令,是神,战神。 他配不上。 可是,白陌行就配得上了? 一个杀手?一个戏子?一个卖国贼? 而且,在骆无锋心中,白陌行就是一个合该躺在男人身下的兔爷!无论他实力怎么样! 要把白陌行洗白太容易了。 谍中谍。 你能卧底,我们就不能卧底? 将白陌行塑造成忍辱负重背井离乡的爱国人士。 那么,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杀几个我国人,死几个人,保整个国家安危。 谁……还能指责他? 骆无锋是少数知道真相的,所以他更加的……厌恶白陌行。 可是,厌恶了,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呢?为什么不一枪毙了他呢? 舍不得。 骆无锋,你知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对白陌行下手。 神经笔直笔直的军爷,哪儿能懂得那些细腻的情感呢? 他们的世界里通常黑白非常分明,容不得半点灰尘。 骆无锋无法解释自己对白陌行的情感,同时,也无法解释自己对战司令的情感。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张为情所困的苦逼脸。 联军攻城,不过三日,土崩瓦解。 战司令提供的武器太逆天! 战司令的男人也太逆天! 白陌行真的、真的、真的是这场战役的大功臣! 是他暗杀了大部分敌军将领,叫对方群龙无首慌不择路。 虽说,战城很多建筑被炮火侵袭摧毁。 但是……战司令会从那些人牙缝里挤出最后一枚铜板的。 杀人于无形的智脑。 她只要动脑,然后动一动嘴,就能解决一场战争。 所以,攀谈桌上,谁都……没资格开口。 仗打完了,后续工作其实更加麻烦。 房屋要重建,人民要安抚。 还有,国内战争引发两国战争,谁的错?谁负责? 所以就有了,三方会谈的场景。 本国,殊若,他国。 三方。 战司令的确打赢了这场以少胜多的仗。 但是本国领导表示,那是因为其他军队势力意见不合,不能真的一致对外。 他国领导表示,咱们这里有奸细,你们胜之不武。 然后两边人就开始吵吵吵。 殊若在喝茶。 用口水就能把对方淹死了? 你们继续吵。 这种会议有什么好谈的? 最后还不是签订一些看似和平实则分分钟能挑起事端引发战争的条款? 殊若摸了摸袖口,有些百无聊赖。 有时候她觉得呢,其实像母上大人真的没什么不好。 一言不合就灭族什么的……挺省事的。 只不过,也挺麻烦的。 这不,殊若连阻止他们吵架的*都没有。 太麻烦。 对于动手更麻烦还是动脑更麻烦……真是千古谜团啊。 就跟渊若更好还是月和更好是一样一样的。 ╮(╯_╰)╭ 少女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半阖的眼里尽是漫不经心,只是姿态随意的坐在那里,便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一如巡视领地的君王。 这让不断争吵的双方吵着吵着就莫名压低了声音,最后愣是自动掐了话题。 压……压力好大! 压根没想符合人设的殊若大神微微抬眸,淡淡一笑。 帝王之气顿时席卷整个会议室! “吵够了?” 两方都是最高领导人啊!哪能被一个丫头片子压着打! 他们想开口,可是在殊若温柔浅淡的笑容之下……说、说不出口! 殊若微笑颔首,“很好,那么,我们来说正事。” 两国领导:……敢情我们刚才说的都是废话? 殊若:是。 两国领导:……sad。 “谁来赔我们战城的损失?” 对,这就是正事,最正的正事。 至于两国开战?友好外交?和她有什么关系? 两国领导:嘿!我这爆脾气! 战司令好歹是我国的人,咱不能在外人面前指责她不是? 可对方就是想要找由头弄死战司令啊! 所以对方果断拔枪! ……然后被反过来用枪顶住了脑袋。 保镖们纷纷上前将枪口对准殊若。 殊若但笑不语,只是把枪更用力的往下压。 “开枪,试试。” 咱们战司令的笑容真的是极美的,美得叫人牙齿直打颤。 “我不介意,让你们国家换个主人。” 对方的脸涨得通红,可求生欲超过一切,不得已挥了挥手,让保镖退下。 殊若笑了笑,将对方的枪拆的七零八落之后随手丢在桌上。 “那么,谁……来赔我们战城的损失?” …… 很好,进行下一轮的骂战。 他们不敢和战司令对着干,可两个国家的矛盾又不是一朝一夕了,指着对方鼻子揭老底这事儿……熟啊! 殊若接着喝茶。 他们怎么吵,都与她无关。 只要最后有人愿意掏钱就可以了。 哦,顺便出点人力。 泼妇骂街这种事情,殊若是从来无法理解的。 照母上大人的意思,打一架好了,谁拳头硬听谁的。 照殊若自己的意思呢……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非要叨逼叨个没完? 所以,嗯,继续喝茶。 只不过呢……话说,这是要从日升吵到日落? 喀拉。 杯子搁置在桌上的声音突兀响起。 两边同时卡壳。 “参与战争的军士名单,我会寄给你们。战城的伤亡损失,我也会寄给你们。……到时候,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殊若缓缓起身,冷漠的双眼扫过两人。 “如果你们想推卸责任,不要紧,历史更替、改朝换代,本来就是……自然界的法则。” 我是强者,你们是弱者。 弱肉强食。 我淘汰你们。 天经地义。 第63章 枪杆子下的爱情 幸亏,殊若并没有统治世界的野望。 否则还会和那帮子虚伪的人类开什么狗屁会议! 有的人呢,就是脑子太缺弦,听不懂人话。 所以殊若就被暗杀了。 ……嗯?这么表达不对,是遭到暗杀了……算了,伏击! 战司令一枪一个从来不手软啊,而且谁派的杀手就送回谁的……床上。 对的,半夜睡得舒舒服服,身边的美人突然就变成了死人。 真是……特别有意思。 确定还要继续作死下去? 当然! 战司令都威胁到他们国家首领的地位了!不除掉都没法安心睡觉! ……你们现在就有办法安心睡觉? 殊若不耐烦了。 关门!放白陌行! 有个杀手老公也不错? 白陌行表示,咱能安安生生谈个正常人的恋爱嘛?再这么下去,我都忍不住要毁灭世界了! 然后上头发话下来了。 战司令通敌卖国! 然后对面也发话下来了。 白陌行吃里扒外! 哟呵,很好,就是要把战城和战司令孤立起来? 嗯,那么我们就来玩“给国家改个姓”的游戏吧。【微笑】 说实话,战城里的每个人都是一脸懵逼的。 骆无锋和他爹妈也懵逼的不得了。 前一刻还是救国英雄,下一刻两边就联合起来要除掉她。 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就没这么快的! 道理很简单啊,两个国家,都对立那么久了,一时之间谁也吃不下谁。 可战殊是一个人,顶多身后有几十万战城居民,能与一个国家千万大军相比? 更何况是两个大国? 屠城? 不怕她反屠城? 战城,反了。 战城转眼变战国,一瞬间将四周的反对势力全数歼灭。 殊若懒得动手,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动手。 白陌行整天在数人头,媳妇只对怎么世界和平感兴趣,他就是个花瓶摆设。 哦,还不是他媳妇。 骆无锋最近很奇怪,看着战司令欲言又止,看着白陌行也是欲言又止。 反正白陌行无聊得紧,来来来!我们打一架! 旁人都怀疑,咱们的战司令为了国家把老公都给丢了! 万一骆司令……哦,已经不是骆司令了,他和战司令站在一队,上头早就将他除名了! 你说这骆无锋要是真的追到咱们的白军爷可怎么办哟! 白军爷和战司令在一起,他们是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可要是战司令不想和白军爷好了,那谁都别想上位! 君不见战国多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排队等着么! 谁上谁死! 彼时,殊若看着手里的“死亡名单”——两国高官名单——微笑的模样真是好一尊普度众生的活佛。 白陌行今天又去提了一个人头,洗完澡就来找媳妇。 可是,他媳妇实在太……太不是人了! ……本来就不是。 殊若抬头,“下一个……” 白陌行连忙伸手阻止,“战殊,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和他原先的组织一样,一个好用的杀人工具? 殊若微微偏头,静静的瞅着他,“你不愿意……成为我手中的刀?” 黑,太黑,黑透了。 白陌行深知,玩脑子,自己是玩不过这位的,只能开门见山的说话! 男人上前几步,将少女揽在怀里,“所以在你心里,我只是你手里的刀?” 殊若抿了抿唇,浅浅一笑,“你在意?” 白陌行蹙眉,“我怎么能不在意?” 殊若点头,“很好。” 什么“我在你身边不求回报”,什么“我只要看着你就够了”,什么“你幸福就等于我幸福”之类的……是爱? “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也爱我”,这才是陷入爱情中的人一定会想的事情。 更何况,白陌行那么骄傲,骨子里又有大男人的霸道。 他若是真心爱一个人,不可能默默付出,绝不可能。 殊若拍了拍白陌行的手,将手里的名单递过去,“我手里有暗杀部队。现在归你了。” 是的,堂堂战家军统帅战司令,怎么可能无人可用,只有白陌行一人? 她在做最后的测试。 白陌行怔了两秒,视线扫过手里的纸张,“这些人……” 殊若眉目平和,笑颜如画,“这些人,都是没有必要再存在于世的。” 她不是在杀人,而只是在清除垃圾。 白陌行不免想到,若是当初他选择错误,如今乱葬岗里肯定有他的一份子。 不不不,白先生你要知道,殊若和她那个不着调的母亲是一样的,折磨人的手段,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那是层出不穷。让你死……那才是对你的恩赐。 “你在那里待了几年,想必对那里的局势颇有见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如何让那个国家……从此在世界版图上消失吧。” 不掩饰、不压抑、不克制。 该狠的时候,绝对,不手软。 白陌行白军爷接手了暗杀部队,所以最近很忙。 莫名其妙从内战转外战,因为一个女人引发的国际战争……呵呵。 骆无锋没有实权,等于和父母一同困在战国。 对,因为他一出去,就会被自己国家以通敌的罪名逮捕。 真是哔了狗了! 他来战国可以说是“微服私访”,只带了几个亲信。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是大部队,难免有反水的小人。 可是骆无锋很郁卒啊。 白陌行从戏子转行转的那么成功,白军爷名声比他还响亮。 反过来,叱咤风云的骆司令一夕沦落丧家犬。 虽然说为了自己的发小,并且为了正义,他是没什么好后悔的。 但是这样一无所有,在战国被人像废物似的养着无所事事,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曾经的司令官……能忍?! 骆无锋灌了几口烈酒,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找咱们的战司令了! 酒壮怂人胆。 见个女人还要喝酒壮胆,骆无锋你是真怂啊! 曾经的骆司令表示,你特么敢在清醒的时候去找那个女人试试! 月黑风高杀人夜。 骆无锋一身酒气直冲战司令书房。 殊若冷漠的看着这个醉的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的男人。 “战殊!你说!对你来说我骆无锋到底算什么!” 殊若抚额。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你喝醉了。” 骆无锋腾腾腾走到殊若桌前,两手重重拍在桌上。 “我这叫酒后吐真言!” 嗯,还没醉傻,不错。 事实上,像骆无锋这样的糙老爷们,平时没少大碗喝酒,他根本就没有醉。 这叫借酒装疯。 殊若轻笑一声,“但我不需要酒后吐真言。” 所以没什么话好说的。 骆无锋伸手一只手去抓她,理所当然被躲开了。 不过……战司令没有掏枪! 骆无锋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期盼,“你逼我留在战城……是、是为了什么?” 殊若眨了眨眼,缓缓扬起嘴角,“逼你?骆无锋,我说过,你随时可以走。” 骆无锋浑身骤冷,“我们之前的情谊……你明知道我会留下来!” 殊若摇了摇头,“骆无锋,你和战殊的情谊,是十年前。你和她,不是和我。” 殊若一直很清楚,也希望对方搞清楚,她不会百分百扮演附身的人物,原主的那些情感纠葛她定要断的干干净净。 长痛不如短痛,哪怕会伤害对方。 骆无锋当然不会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战殊本人。就她的情况而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脱胎换骨”“重新做人”的词汇,骆无锋以为自己懂了。 战司令,的确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 “那么,战殊,现在的你,把我当做什么?” 殊若站起身,漠然的眼刺穿男人的瞳眸,“骆无锋,我也要问问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白陌行,又算什么。” 诶?! 一提到白陌行的名字,骆无锋下意识僵了僵,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 其实,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你永远无法确定什么是“可能”,什么又是“不可能”。 殊若敛眸低笑,“骆无锋,你留下来,有留下来的用处。你走,也有你走的好处。我从来没有强求过你做什么。因为……我对你从来没有过期待。” 我选择的不是你。 从一开始,你就不存在于选项之中。 这就是你,问我要的答案。 至于能不能接受,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她永远知道,如何最快、最狠的去戳对方的心窝子。 戳到鲜血淋漓,戳到痛不欲生。 骆无锋如果同时喜欢上两个人,那么他的感情,就不会那么深。 所谓深爱,便是……非他不可。 自从骆无锋在战司令那里铩羽而归,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用骆家父母的话来说,长大了。 流连花丛是因为不懂事,因为叛逆。 现在他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而不应该把注意力都放在男女情爱上。 很好,所有的历史遗留问题解决了。 可以开战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的确如此。 暗杀一个人不过几天的功夫。 有了整只暗杀部队,杀几个人、几十个人,也不过几天的功夫。 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战国遗世独立,方圆几百里人畜绝迹,再无人敢欺。 攘外必先安内。 殊若带领精英部队直上都城,在全城人民的见证下,斩了国家元首的首级。 然后骆无锋莫名其妙坐上了那个位置。 当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崩溃的!崩溃的! 这就是他“留下来的用处”嘛! 殊若:是的。 骆无锋又一次被殊若狠狠的坑了。 试想,骆无锋成为一国之主,战城从城市变成国家,殊若为统帅。 那么,这两个人若是有了交集,就成为了国际问题。 而且,骆无锋便不能像过去那般把战城当自个儿家一样跑了。 然后,两人签订了永久和平协议,再话锋一转……咱什么时候去铲平那个国家? 没有了后顾之患,殊若便可以大手大脚的毁灭世界。 毕竟还是战乱后的恢复时期,并不是世界大和谐的和平年代,铲平一个国家这种事……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别的国家也不会去管。 很好,没有问题了。 屠杀吧。 后来,每每想起那一段时光,总是让亲眼见证过的人不寒而栗。 不是因为杀人,不是因为血染大地。 而是那个人,那个女人,自始至终,脸上都是悲天悯人的和煦笑容,仿佛我们置身天堂……而非地狱。 幸而,降者不杀。 否则,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恐怕往后都会对鲜血产生阴影。 同时,还会对一个人的笑容产生阴影。 她那样笑着,笑得人身心都平静了下来。 然后那样笑着说。 “杀光为止。” 多么……可怖。 国中国,占地面积不多。 可是,人家全民皆兵,统帅是战神,产出的武器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 国外国的首领又是战司令一手扶上去的。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动战国的歪脑筋。 她可是以一己之力铲平一个国家的变态啊! 不管怎么说,天下,算是太平了。 不太平? 战司令会用最硬的枪杆子教你重新做人的。 外面那些污糟糟的问题解决了,内部呢? 说直白一点……人生大事呢? 白陌行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向战司令求婚了。 没理由不答应。 反正留下来的又不是她。 ╮(╯_╰)╭ 举行婚礼的当天,殊若离开了战殊的身体,然后从“上面”把真的战殊拉了过来。 她虽然不会再接受白陌行,但是,她爱着他,是事实。 灵魂有眼泪么? 战殊有眼泪么? 起码这一刻,她是笑着的。 释怀了。 因为,“她”和白陌行,最后的结局,是圆满的。 “你想不想知道,上辈子,他是不是爱着你的。” 战殊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不爱我,我知道。” 殊若勾唇,“真的……从来没有一丝期待?” 战殊看着一身红装的两位新人,将心中所有的惆怅化为一身叹息,“白陌行不是云出岫。他如果爱我,不会是那样。” 白陌行并不是一个,相信命运、顺应命运的人。 他爱,他就会强势掠夺。 战殊,爱的很理智,爱的很清醒。 所以,她可以放手的很彻底。 “所以……” 殊若在半空画了一个圈,看向战殊。 战殊勾勒出人生中最灿烂的一抹笑,抬腿走了进去。 “真的,结束了。” 第64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灯红酒绿,不夜之城。 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有一家牛郎店,叫蓝色。 最优秀的蓝颜知己。 蓝色是业界有名的高档娱乐场所,不做皮肉生意。 当然,如果是你情我愿,那就另当别论。 蓝色的头牌路易,八分之一f国血统,其他不详。 段木槿,本市最大黑帮头目……对的,就是头目。 和战殊的情况相似,又不同。 当年黑老大出国谈生意,没想到手底下有人背叛他,导致妻儿被掳走。 妻子的尸体他收到了。 可是女儿……不知所踪。 那时候段木槿才五六岁的年纪,她母亲牺牲自己让她逃跑。 当然,五六岁的孩子能逃到哪里去? 虽然没有被对方抓到,可是流离失所了一段时日,被难得的好心人送入了孤儿院。 就在f国。 黑老大想找回女儿,但是自己都自身难保。 帮派里大洗牌,收复周边势力,用了好几年。 到最后,他身边的人基本都换了,也不知道他曾经有妻子有女儿。 这段往事就好像完全封存了下来。 但是,黑老大从来没有放弃过要找回自己的女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过程怎么样,最后,找到了。 再说说段木槿和路易之间。 为什么这样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黑老大对路易求之不得? 很简单,她不会爱,而且……不能爱。 段木槿遇到路易时三十岁了,而路易二十几岁正直最好的年华。 不,这不是最大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段木槿……快死了。 死前最后的绚烂,所以她去蓝色包养了头牌。 相处之下真的爱上对方。 最后什么都没说,就抱着秘密死去。 死前,把家产全部都移到路易名下。 很难想象,一个黑老大,竟然对爱情这样无私。 难道不该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姓名:段木槿 年龄:三十 容貌:90(艳丽妖娆) 气质:90(红粉骷髅) 体质:80 力量:80 技能:枪技,格斗术 人物资料:黑老大 属性:蛇蝎美人 殊若一度以为,换了一张脸,读档重启了。 和战殊多么相似的人设。 段木槿长相极美极妖孽,虽然已经三十岁了,可是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成熟的女人味,没有一点上了年纪的感觉。 别说皱纹了,连一般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没有她皮肤好! 和殊若……属性相反啊。 没关系,反正现在是殊若主导的游戏,人设什么样,她说了算。 红颜薄命?还是坏事做太多遭报应? 也是,就像她老爹,做的再大,干这行的,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而且和战殊另一点相似之处……对,别人绝对不会承认段木槿是前老大的女儿。 完全无视那两张神似的脸!只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不过算了,反正前老大也死了,敢多嘴的人……段木槿可比战殊狠多了。 做的事本来就不一样,一个黑一个白。 战殊是阎王脸菩萨心,而段木槿是芙蓉面骷髅魂。 段木槿在遇到路易之前没有碰过男人,因为她戒心重。 上床这种行为,太危险了。 脱光衣服,肉贴肉? 怎么死都不知道! 知道自己要死了,想要放纵一下,才会去找一只干净的鸭子。 谁不知道咱们的路易少爷,洁身自好,比客人还矜贵,说不给碰就不给碰,一个不高兴就甩脸子走人。 他祖父是f国贵族,现在虽然没落了,可是世袭的爵位还在他身上。 至于为什么会沦落到做牛郎……以后再说。 殊若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大卷的长发,视线扫过汹涌的胸部,纤细的腰身,还有笔直修长的大腿,微微叹了口气。 有种逆cp感? 而且她虽然年龄需要打码,但是外貌一直都是人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模样。 这张成熟妩媚的脸……看多了伤眼。 她和路易,到底谁更像出来卖的? 怪不得所有人都以为段木槿是黑老大的情妇。 殊若再次微微叹息,转身便是那位叱咤风云的大姐大。 走进蓝色,牛郎们各个眼睛闪亮亮的堪比灯泡! 段木槿是个极品中的极品,女人中的女人。 别说是收钱□□了,花钱□□他们也干啊! 殊若深以为,怪不得段木槿从来不近男色,这些男色根本配不上她啊。 就算不认识段木槿,这个女人一身煞气也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 别人不认识,老板却不能不认识。 毕竟这种灰色生意,黑白两道的头头都不能得罪。 “把路易叫来。”殊若一点不废话。 老板愣住了,“路易他……他出去了。” 出去陪客人了。 咳,这实话绝壁不能说。 殊若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他不懂,你还不懂?” 段木槿,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老板连忙陪笑,“我这就让他回来!段老大先到包房里坐会儿,不会让您等太久的。” 转头,瞬间一张哭丧脸。 说实话,路易的架子比他这个老板还大,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给哄回来! 一路护送殊若到店里的顶级vip包房,老板差点没被吓哭。 虽然咱们段老大的表情很平静,但是气势很吓人。 更何况,段老大身后还跟着两尊煞神附体的保镖……性别女。 要说咱们的殊若大神,平时出门后头可是要跟一群神侍的,这会才两个,怂什么怂! 关上门,老板深深深呼吸几下,视死如归的掏出手机。 不知在城市的哪个高档消费所里,神情慵懒的男人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把玩着正闪烁不停的手机,眼中带着不明显的讥诮。 他身边的女人娇笑着靠上去,“老板打来的?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路易笑容优雅而魅惑,“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说明有更大的客户等着见我。……你希望我接电话?” 女人蹙了蹙眉,“路易,老板不惜破坏规矩,说明那个人不好惹啊。别怪姐姐薄情,姐姐也还想多逍遥几年呢。” 说罢,女人伸出一根保养良好的漂亮手指,划开了接听键,顺便开了免提。 老板见对方接电话了,顿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但是下一刻,心脏立马提到嗓子眼! 电话里出现的是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 性命攸关的事情要说三遍!三遍!三遍! 女人嗲嗲娇娇的说着,“老板,哪个贵人要见我们路易?这么迫不及待?” 老板抖抖索索的险些把电话给丢出去!活似捧着一坨炸药啊! 他欲哭无泪的扭头,看向沙发上姿态闲适的段老大,后者回给他一抹特别和善的微笑。 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 对面半晌没有回复,连路易都觉得奇怪了。 要知道,蓝色这家店在本市的名气有多响?牌子有多大?可不仅仅是靠手底下的人卖脸卖屁股的。老板要是没本事,能撑起整家店? 可是这会,老板竟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方什么来头? 曾经是贵族,如今依旧是(挂名)贵族的路易面对所谓的“大人物”,向来不把对方当回事的。 他小时候连国王女王这样的“大人物”都见过呢。 ……哦,孩子,那些人是不能和我们家殊若大神比的。 老板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确定段老大不会一言不合就毙了他之后,拿出对待下属的态度,“路易,不管你现在在哪里,立刻、马上,回到蓝色,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再回头看去,咱们的段老大还是笑容和善。 别说,她笑起来真的是顶美顶美的……就是太美了,压根不真实! 这种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感觉……还是让路易自己来试试吧! 路易对老板这种如临大敌的表现深感兴趣,不由挑了挑眉,“是哪一位大人物要见我?” 老板敢说么? 本市最大的黑头头!分分钟能把人捏爆还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杀神! ……诶,怎么和某人那么像? 此刻,段木槿那特有的沙哑柔美嗓音响起。 一声低笑,酥了不知多少人的骨头。 “段木槿要见你……来是不来?” 要说气质这玩意,还真需要时间的沉淀。 段木槿到底是三十岁的老女人……咳咳,她本身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加上日积月累的煞气,使得她每说一句话都带着独特的风韵,叫人回味无穷。 路易听了这样的声音,倒是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反观他身边的女人,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眸,一跳三丈远,恨不得离路易远远的! 路易疑惑的回视。 女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收回刚才的话。路易啊!姐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千万要跟段老大说,我跟你什么事都没有!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不是我的菜、我也不是你的菜啊!再见!” 转身,撒腿就跑! 边跑还边叨叨“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路易冷下了脸,讽刺的笑了笑。 他们都说牛郎是薄情的,与戏子婊|子无异。 可是,他们哪个人,又对他是真情实意? 算了,反正这些女人他来名字都从来没记住过,谁比谁薄情呢? 路易将手机贴到耳边,低声呢喃道,“您的骑士马上就到。……等我。” 头牌的功力之深可想而知,他这么一句话也酥了整个包房的人。 ……除了殊若。 连身后的女保镖都忍不住红了脸。 殊若垂眸摸了摸袖口,眉眼讥诮。 要说诱惑人的本事,殊若是不屑的,她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可是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有一个堪比人形□□的姿罗在,她耳濡目染甚久。 路易这点道行,真心不够看。 段老大一点都不着急,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不急,整个包房的气氛都凝固在一点,仿佛挤压到极限,随时都可能爆炸。 包房里冷气很足,但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沁出了汗。 出了汗还不敢去擦!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喀嚓——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听在某些人耳朵里那就是天籁啊! 殊若缓缓睁开双眼,正好与门口的人来了个对视。 路易怔住了。 他接待过很多身份尊贵的人,他的客人,除非地位极高、得罪不起,否则都是由自己亲自挑选的。 漂亮女人,他见过不少。 尊贵的漂亮女人,他也见过不少。 可是在她们身上,都有一股子酒色财浸染的俗气。 眼前这个女人却不同。 明明是黑老大,明明煞气充盈全身,却让他感觉到,这个女人,是俗世中的唯一一股清流。 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 而且,她看着他的眼中,没有一丝邪念,不,甚至连惊艳都没有。 也是,路易表示,段木槿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人,没有之一。 “路易。” 段老大开口了,声音依旧那么沙哑魅惑,使人沉溺其中。 “我要包养你,三个月。” 这是破坏规矩的。 牛郎不是鸭,没有义务被包养。 路易从怔愣中回神,优雅得体的一笑,“我拒绝。” 老板的小心肝直接就爆了!特别想打120!……还是先打110? 段老大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抬眸微笑。 “我不接受。” 路易状似无奈,“现在好像是法制社会吧?” 段老大轻笑一声,“除非……警局局长想要换人做。” 别闹了孩子,强权之下,谁敢说不? 白道如果真的管得了黑道,她还能稳稳当当坐在这里威胁他? 好吧,曾经是贵族,现在依旧是(挂名)贵族的路易表示,他好像真的能理解。 路易虽然面上在微笑,可是心里却是极度不悦的。 他讨厌被威胁,他讨厌受制于人。 段老大一笑起来便是风情万种,半点不像混黑的。 但是说出来的话就…… “你也不想因为你,全市都陷入混乱吧?最起码,这个蓝色,还是要开下去的。” 老板翻白眼了!开始抽抽了! 路易看了段老大片刻,自嘲的笑了笑,“能得段老大青眼,是路易的福气。再拒绝……就太不识好歹了。” 他又不是小受,还矫情的问“嘤嘤嘤嘤为什么是我”这么二缺的话。 对方巧取豪夺的态度太过笃定,他除了屈服……只有死路一条。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不是么? 段老大才不关心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收拾一下,今晚就搬过来。” 说实话,有机会到段老大家里登堂入室,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下巴!艳羡多少饿狼! 可是,路易根本不稀罕。 他本来就是贵族,还会稀罕这些“暴发户”? 不过,他是不是该担心一下,这位黑老大会不会……霸王硬上弓? ……呵呵! 第65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段木槿不是那种骄奢淫逸的人。 她喜欢混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生又刺激又恣意。 她的宅院很清爽,与妖魅的外表截然不符。 干干净净的,没有太多下人,没有太多装饰。 冷清,而死寂。 路易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与在牢里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个牢房足够大。 然而,再俭朴,这也是个庄园! 从前门到后门需要通过四个轮子的交通工具!否则就等着腿断掉吧! 幸而段老大没有吩咐管家说“带他下去洗洗送到我床上来”,不然路易真的会玩宁死不屈这一套的。 哦,不是他死,是捅死对方。 不过这也是说说而已了。 路易进来的时候观察过,四面八方的摄像头就不说了,竟然还有自动爆炸装置。 ……别问他为什么看得出来。 更何况,虽然这里的仆人很少,平时走动估计一个也碰不上。 但是路易知道,这些人的身手比之特种兵也不承担让,就算距离几百米外,听到声响也能在几秒内冲过来将他弄死。 这地方……好进不好出啊。 也就是他能有这样的感想了。 换了别人,可是不好进、更不好出。 路易看人,向来透过外表看本质,段木槿虽然表面上十分年轻漂亮,但是他看得到那双眼里沉淀出的沧桑感。 没有经历过什么的人,怎么会如此? 就算是混黑的,二十几岁的人更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可是段木槿,已经是尘埃落定之后的漠然。 所以路易断定,这位段老大起码有三十岁了。 以他的认知来说,三十岁的女人,三十岁的漂亮女人,三十岁的有权有势的漂亮女人,早就应该阅人无数久经风场了。 殊若要是段木槿本人,恐怕真的会二话不说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路易的凉薄,是恨不得世界毁灭的偏激。 他败过,他的家族败过。 家破人亡,众叛亲离。 他恨世界,恨人心。 如果段木槿有时间,有足够的时间,绝不会让他这样……伤害自己。 这才是段木槿最深的遗憾。 不过……殊若表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无知,就是罪。 路易,必须先赎罪,再被救赎。 壮观的欧式建筑,三层楼的城堡设计。 三层是段木槿的私人区域,只有特定的仆人在特定的时间才能进来。 然后段老大对路易说,你住我隔壁。 对旁人来说,这绝对是惊天恩宠。 可是对路易来说,他更加好奇的是,为什么是住隔壁,而不是住一起? 三个月的包养期,难道对方还准备循序渐进的谈恋爱? 路易对此嗤之以鼻。 ……欠教训,嗯。 说起来,路易是有洁癖的。 他的客人都不知道这一点。 因为他会和客人牵手,贴面,吻脸。 到此为止。 只不过每次分别,他都要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洗刷一遍。 太恶心。 路易的穿着如同中世纪贵族,随时都戴着一副白手套。 他真的,很不愿意和那些脂粉气浓重的女人有过多接触。 那么,为什么要做这个职业呢? 因为活不下去。 任何“正当”的职业,他都不能做。 然后,他就放纵自己,彻底堕落。 那只是曾经。 现在呢,他是觉得通过这种方式玩弄人心,倒也很有趣。 在蓝色,能够看尽人生百态……特别是丑态。 他的内心极度孤寂,也就变得扭曲。 人类越疯狂越痛苦,他便越开心。 简而言之一句话,看到他们过得不好,他就开心了。 正规的牛郎职业,只卖笑不卖身,替客人分忧解囊,是为了让客人开心。 可是,路易认真聆听客人的烦恼,是为了给自己找娱乐。 又得趣味,又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段老大可没有什么忧愁,她就是为了拯救这只迷途的小羔羊啊。 所以,注定要让路易失望了。 夜深人静时,整座庄园就跟鬼屋似的,寂静森冷。 入了夜,仆人就不会出来走动了。 因为段老大喜静。 莫名其妙被人包养又被人冷落的路易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换了平时,那些客人要是能够有机会接近他,都是卯足了劲往他身上贴啊。 这个段木槿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买他过来做什么? ……当花瓶,好看。 问题是,段老大连看都不来看他啊! 你说都这个点了,最适合做坏事的时间点,难道不应该发生点什么? 偏偏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睡着了吧? 对的,就是睡着了。 段木槿本人都是个冷心肝的,更别说殊若了。 谁管隔壁是不是有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再说了,要看美人,照镜子不就好了? 路易总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要么就是,这个段老大……情商太低。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路易决定,先睡一觉,等第二天起来,他主动“找乐子”去! 牛郎吧,都是夜里活动,早上睡觉的生物。 所以,对的,路易和段老大的生物钟是相反的,他还想找着人? 等他睡到大中午起床,咱段老大不知道在哪儿捯饬公事呢。 路易真的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庄园里空空荡荡,仆人神出鬼没,他想找个人问问都不成。 这是……从巧取豪夺变成鬼片现场? 不过没事,他们晚饭总能一起吃的。 待段老大从外头进来,面对一桌子清粥小菜,不由扬了扬眉。 “你做的?” 路易恰到好处的微笑,“对,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什么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都向往家常小菜啥的,一口吃下去热泪盈眶满心感动恨不得以身相许啥的……那是小说,说说而已! 你让肉食动物吃菜?你让食草动物吃肉? 这叫破坏生态平衡!扭曲生态系统! 咳咳。 总而言之,殊若,and原段老大,本来就是吃素的啊!本来就吃惯了清粥小菜啊! 嗯,这一点,应该没必要告诉对方。 路易的手艺怎么样? 那是真没得说。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又过惯了精致的生活。 最初请不起仆人,又不愿意委屈自己,就只能亲自动手。 到了现在,都习惯成自然了。 毕竟,别人怎么能掌握的好他的口味呢? 殊若表示,这个男人真的很能得到女人心。长相性格还有家务能力,不做牛郎都屈才了。 ……这真的是夸奖? “路子郁。” 路易抬头,“什么?” 话一出口,他愣住了。 路易是艺名,不算艺名的艺名。 他在族谱上,贵族的族谱上,用的是路易这个名字。 可是,f国的贵族血统只有八分之一啊,他是有正经的中文名的。 就叫路子郁。 你说,政变,和贵族是息息相关的吧? 十岁以前,他是被养在f国的,因为他祖父膝下子孙单薄,他作为唯一的男丁要继承爵位。 后来……其实后来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反正是政变了,家也没了,父母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是被偷偷送出来的,估计那边还有一个他的替死鬼。 所以才要隐姓埋名,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而路易这个名字,其实很普遍,没有姓,在灰色地带很难查出什么。 说真的,这个城市那一片灯红酒绿里就有十几个叫路易的。 只不过后来他红了,那些人就改名了。 他刚刚进蓝色的时候,蓝色里就有叫路易和路易斯的,所以他很放心用这个名字。 ……贱名好养活? ……不,某些皇室都喜欢用一个名,然后一世二世无数世……千秋万代,嗯。 不过,骨子里依旧只认定“路子郁”这个名字,被人这么冷不防的一叫就自动反应。 路子郁知道,黑道的人多谨慎?怎么会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 可是,段木槿查的太快,太深了。 f国那边用了好几年才找到他……不是斩草除根,而是让他回去沿袭爵位。 国家稳定了,有人跳出来说路易家族是无罪的,要把小公子带回去享福。 抱歉,路子郁不稀罕。 殊若笑着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这个名字比路易好听。” 路子郁神色莫辩的看着她,脑子还没整理出思路,嘴角公式化的笑已经挂起,“段老大喜欢就好。” 殊若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木槿。” 路子郁怔了怔,“木槿?” 殊若点头,“这是我家,不是在道上。叫我的名字。” 家? 名字? 别这样段老大,我们只谈钱,不谈感情。 这种好似在侵入内心深处的私人领地的感觉……叫人很别扭很不自在。 路子郁很排斥。 殊若说完该说的话,便不再理会他。 她到底做不来某人一击必杀彻底摧毁的缺德事。 温水煮青蛙? 需要时间? 那么。 盖着盖子,开大火,再煮。 需要多少时间? 最起码,路子郁此刻就感觉到了烈火烧心之痛。 哦,不是针对段老大,而是他的过去。 对方的伤疤他还没挖出来,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记忆却被人撕开。 很不好受啊。 偏偏对方还这样风轻云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模样。 若是他说介意,岂非显得小家子气? 他是个男人啊,对方是个女人啊,他怎么能被比下去? “木槿。” 话语出口,他心里又有些异样。 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叫木槿,怎么也得是玫瑰蔷薇之类的吧? 啊,木槿,沙漠玫瑰,坚韧、永不言败之花。 外柔内刚的段木槿。 殊若抬眸,“子郁。” 路子郁再次愣住。 他想说,真的、真的,不要这样,我们只谈钱,不要再有更深的牵扯。 其实,殊若也很想这样跟他说。 曾经的段木槿就是这样想的,横竖是要死的人了,不要有什么牵扯。 不要爱我,也不需要知道我爱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能放心去死了。 殊若表示,你放心,我会让他……好、好、的。 第66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三个月到底算长还是短呢? 九十天,连百日纪念都没有机会。 前十天,咱们的段老大还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晚饭时间到场。 而且还不说话。 头两天,路子郁还有些愤懑。 你说他这么一个如花似玉……不,丰神俊朗的年轻男人在眼前,再怎么样你好歹看两眼啊! 虽然路子郁承认段老大的美貌那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 看问题是,咱一男一女,没什么可比□□? 又过了几天,路子郁也淡定了。 他不过是拿钱办事,拿了钱还不用办事……他吃饱撑的没事找事? 这样两不相干的日子反而更好。 说到底,不过是面子上,自尊心和虚荣心的关系。 不被他魅力折服的女人,路子郁定义她绝对生理上、要不心理上有问题。 他是有些不甘。 这种不甘源自于段木槿把他的底细了解的清清楚楚,他除了对方的名字以外,就知道她是个黑老大,连具体年龄都不详。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这个烦恼了。【笑】 十天过去,吃完晚饭,照例各回各的房间,可是段老大叫住了他。 那一瞬间,路子郁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殊若拿出一叠文件放在路子郁面前。 路子郁顿时想到“卖身契”三个字。 “从今以后,我二十四小时会在家。” 路子郁被惊吓到了。 这又是什么套路?黑老大洗手不干了? 殊若端正着一张瑰丽脸蛋,好似谈生意般一本正经。 “为了你,我在这十天里把‘生意’全都交代清楚了。往后的两个多月,我们会时时刻刻、朝夕相处。这份文件记录了我所有的喜好、作息、生活习惯等琐事,我认为,以你的专业水准,一定能在一夜之内将它们记全、记清。” 路子郁:…… 路子郁深以为,你不是在包养牛郎吧?你是在培养特工吧? 殊若摸了摸袖口,缓缓抬眸,“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同房。” 路子郁:噗——! 说真的,路子郁算是阅人无数了吧?是真的数也数不清了吧? 可他偏偏从来没有见过像段老大这种奇葩! 不像女人不像男人,倒更像是机器人。 要说之前路子郁还认为是这个黑老大太饥渴又忙得来不及找人才会包养一个,那么现在,他很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殊若是不喜欢解释的,嗯,她懒。 可是,有些话,必须要说,必须要说到对方的心坎里去。 “路子郁,我身边从来没有男性。你是第一个。” 咯噔。 等一下! 路子郁脑子飞速运转,想到了一个很诡异又是唯一解释的可能性。 “你包养牛郎,不会是为了……体验恋爱的感觉吧?” 呵呵哒~恭喜你!答对了! 殊若沉默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点了点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嗯,要体验恋爱的是段木槿又不是她,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路子郁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三十岁的漂亮女人,有权有势的漂亮女人,她说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男性。 路子郁好像问她一句,你是生活在哪个星球的原始人? 殊若:我是生活在某个星球的神。 不过这个星球问题咱就不要讨论了。 基本上殊若认识的星球都变成“晓栩一号”“晓栩二号”“晓栩无数号”了。 殊若一度很想问自己的母上大人,你要那么多私人星球做什么?那么大颗又不能当皮球踢。 …… 等等,好像还真的可以。 幸亏某人的丧心病狂殊若没有继承到。 ……真的没有? 咳,拉回来。 顿了顿,殊若继续说。 “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戒备心都很重。你需要让我习惯你的存在,或者锻炼你自己的伸手。否则……” 一言不合,美人的小脖子就没有了。 路子郁微微勾唇,不知是不是嘲讽,“你这里应该有训练场吧?” 黑老大家里,没有化妆间没有更衣室他还能相信,没有训练场那就是笑话了。 殊若点头,“后院有露天训练场,地下室也可以使用。我吩咐过下人,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替你准备好。” 路子郁轻笑一声,“真是我的荣幸。可是你这里的下人我该去哪里找?” 殊若闻言,递过去一块表。 这是十天里赶制出来的,最新高科技,至于功能……大家都懂的。 “宅子里所有内线你都能接通,而且你如果遇到危险,这块表会自动报警并且通知我。另外,你自己也要小心,这表有红外线激光装置……可以杀人。” …… 话说,咱好好谈个恋爱不成么?一定要动不动就爆武力……顺手毁灭个世界? 殊若表示,她和某人是不一样的,她只是正当防卫,并不具有主动攻击性。 手上戴了个“一不小心就能戳死自己”的大杀器,路子郁的表情很是复杂。 灯红酒绿的日子那么逍遥,他为什么作死的被这个黑老大看上啊! 殊若看了他半晌,静静的、懒懒的笑开。 “路子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谈恋爱,咱们殊若大神可能不是权威。 但是,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她可是得了某人真谛的。 路子郁没想到自己还要重温一遍学生时代啃书的光景。 哦,这里就不得不解释一下了。 路子郁十岁之前在f国接受贵族教育,后来颠沛流离一段时光没有上学。 但是咱们的男主角能是个没有文化的人嘛?能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人嘛? 他成年之后,愣是自学成才,又凭借客人的权力和财力开了个小后门,考出了金融和犯罪心理学双博士学位! ……犯罪心理学……是想做什么? 路子郁所有证件上都是“路易”这个名字。 而且你也不能说这一定是中文名还是英文名。 当初是迫不得已,路子郁一直希望能到时机成熟,让“路子郁”三次再次重见光明。 这也是在蓝色的好处,他能接触到社会最顶层的人物,让他们心甘情愿替他办事。 这会不用说了,被一个段木槿全搅合了。 段老大的男人,谁还敢沾啊? 路子郁穿着睡袍,端着一杯红酒坐在窗边,玩味的看着桌上的几张纸。 他可以过目不忘。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记那个女人的喜好? 随意扫了两眼,他再次惊讶的发现,拥有艳丽外表的黑老大,竟然生活作息跟一个清纯的学生妹似的。 还是好学生的那一类。 好吧,长相是爹妈给的,身份……嗯,也是她爹妈给的。 以此来判定段木槿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他浅薄了。 既然段木槿给了他夺走她心的机会,那么他就不客气了。 抿了一口酒水,手微微倾斜,红色的液体淌了满桌,浸透了那几张雪白的纸面。 “啊呀……弄脏了。” 段木槿如果真的如他所看到的那么干净。 那就由他来……一点一点……亲手弄脏吧。 爱情是战争,爱情是博弈,爱情是阴谋。 ……那要看对象。 段老大清早起床,面对的就是路子郁那张“我们相爱几十年”的温情脸。 在殊若看来,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阴险”。 演技很到位,但也仅限于演技了。 作为一个真的把心理学修出精的“专家”,殊若几乎能靠直觉来判断一个人的真情假意。 什么?月和? 哦,殊若一见月和就cpu超载,脑子能运作就不错了。 路子郁十分自然的牵起段老大的手,领着她下楼,“我给你准备了早餐,正好你醒了。” 这里的话又有讲究了。 “正好”,是真的“正好”?还是特意在门口等她起床? 殊若表示,他说正好,那就正好吧。 不过,庄园有庄园的坏处,从卧室到餐厅的距离…… 作为一个真正的贵族,路子郁真心没想过要把餐盘端到段老大卧室。 一来,绅士不能随便进淑女的房间。 二来,在卧室用餐,对大家族来说,不那么合乎规矩。 早餐吃到一半,殊若突然放下刀叉,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路子郁微笑,“怎么了?早餐不合胃口?” “幼时学过的规矩都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么……幼时的人呢?” 路子郁怔然,“我们……见过?” 殊若垂眸浅笑,“不,路子郁和段木槿,没有见过。” 乍一听,路子郁还以为段木槿从很小时候就暗恋他了呢。 不顾是直觉上来说,还是理智的判断,路子郁都确信段木槿话里有话。 他们过去还有渊源? 而如今包养他……是再续前缘? 末了,路子郁不免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以段老大的性情和身份,如果真想“再续前缘”,需要等到现在? ……但若是,段木槿不知道呢? 再说下去,总觉得会牵扯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路子郁笑了笑把话题揭过,“一会你准备做什么?我陪你。” 段老大沉思了片刻,“一般恋人……会做什么。” 逛街,看电影,烛光晚餐……啪啪啪? 路子郁很认真的思考了过去和女性客人的浪漫邂逅……完全不适合眼前这位好嘛? “我们赛马吧。” 路子郁:? 第67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按照某些言情剧情来看,跑马场也是培养□□的好地方。 比如两人共坐一骑,比如一人上马一人拉绳…… 然而,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动物瞄准你可以么?四周不定时会发射障碍物,我们看谁的积分多。” 路子郁很想甩给她一张嘲讽脸。 黑老大和牛郎比枪技? 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不对,说好的赛马呢? 殊若:身体下面坐的不是马? ……这真的不是黑道文。 神出鬼没的下人提着两个盒子走到两匹马边上。 打开来,大大小小的枪支。 路子郁看了段老大一眼,嗯,人家连个余角都没给他。 路子郁无奈的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把枪,熟练的开栓上膛。 是啊,熟练。 人家段老大都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他还掩掩藏藏的做什么呢? 像路子郁这个级别的牛郎,已经是可以被客人带到高档场所拉出去显摆的了。 上流社会玩的玩意,他就没有不会的。 更何况,贵族教育,还真是刻进骨子里面。 路子郁的马术和枪术都是极好的。 ……如果不是和段老大做对比的话。 殊若是个懒人,对的,重复过很多次了。 所以她不会跟段木槿一样遛马跟飙车似的。 她懒得动。 只是以她的视力,数百米外的景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无论动态静态。 她要做的,只是抬手,开枪,两秒搞定。 路子郁顿时感到心好累。 她这么玩,不觉得无聊? 赛马或者射击,不都是图个乐趣? 像她这样独孤求败的姿态,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殊若表示,你就是我的乐趣,所以我找了你。 段老大微微侧过脸,对着路子郁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路子郁神经一下子绷紧。 “不若,我来做你的活靶子。” 路子郁:!!!!! “你若打得中我,我便许你一个心愿。” 路子郁按压住心中的蠢蠢欲动,狐疑的看着她,“什么都可以?” 殊若摩挲着袖口,淡淡一笑,“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说罢,两腿一夹马腹,马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路子郁垂下眼,盯着手里的枪。 打得中? 打不中? 或者说。 他想不想打中? 大约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段老大控制着马匹慢悠悠的踱步。 是的,问题根本不在于他打不打得中。 只在于……他想不想打中。 路子郁抬起手臂,枪口瞄准了段木槿的眉心,然后下移到胸口、腹部、手臂、大腿…… 还有,想打中哪里? 路子郁,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 不会被情感驾驭理智的聪明人。 他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砰——! 哒哒哒。 马匹缓缓踱过来。 殊若浅笑,“枪法不错。” 一转头,端的是风情万种。 “……想法更不错。” 一头长长的卷发散落而下,勾勒出精致艳丽的眉眼,那肌肤赛雪更添三分魅惑。 是的,路子郁,打中了发带。 需要战斗的时候,当然要把一头长发束起,否则便成了累赘。 路子郁鬼使神差的将手伸过去,指尖缠绕她一缕发丝。 不,不是累赘。 这样的人,这样的相貌,这样的风采……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啊。 ……不,这位美牛郎,最铁石心肠的就是你眼前这个“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女人。 殊若眉眼微挑,完全无视了男人眼中的惊艳。 “你想要什么。” 路子郁手指顿住。 揣测客人的心意,是牛郎的必备课程。 但,若是,客人没有心呢? “我想出去。” 我们既然是“恋爱关系”,那么,就该完全平等吧? 段老大轻笑一声,“换一个。” 路子郁看着她。 段老大扬了扬眉,“我什么时候,限制过你的自由?” …… #求美牛郎的心理阴影面积# 所以说,他这十天跟关牢房似的关在卧室里……纯属自己找虐? →_→是的。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长叹。 路子郁将女人的发丝挑到嘴边轻轻吻上。 “那么,你是否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 危险关系。 他们算是包养?还是恋爱?还是玩玩? 路子郁是个很会赌的人。 而且他的赌运向来不错。 段老大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遮掩什么。 段木槿这辈子是栽在路子郁身上了。 殊若又哪里愿意再去找另一个良人? 多麻烦。 所以我们的段老大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便点了头。 路子郁是惊讶的。 如何不惊讶。 黑老大包养一两个情夫是正常的,谁都知道只是金钱与*的关系。 他的背景本来就不清白,他的身份更是被无数人广而告之。 她与他,若对外宣称是情侣关系,会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对她,说她捡别人穿过的烂鞋,说她头顶一片绿。 她不该不懂。 殊若在乎过什么? 只有月和。 其他人,若她不高兴了……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晚上,去我名下的会馆。” 也就是,正式见人了。 路子郁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漩涡,身不由己,却不断陷入其中。 博弈,有输有赢才有乐趣,不是么? 段老大掌握了开局,可不一定能掌握结局。 ……那是你以为。 美牛郎被黑老大关进小黑屋酱酱酿酿十几天的消息不用传就成为了上流社会不能说的秘密。 对于这些“太无聊只能八卦玩”的有钱人,路子郁一向是鄙视到底的。 殊若? 她听不到! 除去身份不谈,段木槿和路子郁站在一起真心般配。 中世纪贵族夫妇的既视感不要太强烈! 沙漠玫瑰,坚韧而矜贵。 路易十四,华美而神秘。 不明真相的观众恐怕还以为这是哪个国家微服私访的皇室成员呢! 他们所到之处一片艳羡惊叹声。 可是,一旦知道了这两位的“真实身份”,那个眼神……啧。 带着颜色和热度的眼神时不时往路子郁身上瞥去。 毕竟路子郁这一款,真称得上是男女通吃老少不忌。 路子郁被这样的眼光看习惯了。 段老大却不能容忍自己的“恋人”被人这样藐视。 走进包厢前,段老大回眸一笑。 将一众男女老幼迷得魂都飞走了。 “从今往后,我名下所有产业,都不欢迎张老板和李老板。” 他们的眼神,令人恶心。 被点名的人面子上过不去,自然要站出来讨说法。 毕竟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 段老大漠然的眼神一凝,“准备好视频和照片,给两位的夫人送过去。”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多余的解释。 因为她高兴。 因为她不高兴。 我允许你们有意见。 但是,你们的意见,只是你们的意见。 路子郁果断被这样的“恋人”帅一脸啊! 混黑的到底不一样,不会耍那些虚伪的套路。 不,美牛郎你要知道,混到咱殊若大神这个阶位,她压根犯不着虚伪! 一言不合,分分钟毁天灭地给你看! 想要求情? 成啊,把视频和照片,再给两位的小蜜们送过去! 围观群众除了被帅一脸,都不约而同的想,果然是混黑的,凶残程度到底不一样! 没问题了? 很好,关门。 段老大没有刻意为路子郁声明什么,路子郁也没有急于表现什么。 他们都是很好的猎人,很有耐心的猎人,很会赌博的猎人。 虽然段老大没有说,但是底下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路子郁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有人端来酒水点心,有人替他褪下外套,有人询问他想要尝试的娱乐项目。 段老大? 她在烹茶。 路子郁知道有些混黑的,因为做太多坏事,手上染了太多鲜血,导致在后半生格外信仰宗教,好似这样死后就不用下地狱。 可是,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副洗尽铅华老僧入定的模样,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她永远都是懒懒散散的姿态,恐怕并没有亲手杀过几个人吧? 亲手? 用手? 语言的艺术。 用手杀人,那是某人的专利。 殊若杀人,其实多数是借刀杀人,或者,神要杀人,有的是办法,咒杀也可以。 “手上”,殊若的确没有染过血。 可是能够算在她手里的人命……这个真心没法数。 殊若优雅至极的煮完茶,抬头对路子郁一笑,“喜欢什么,尽管去玩。” ……妥妥的金主既视感。 路子郁坐到她身边,从善如流的拿起桌上另一个杯子轻抿一口,“我喜欢陪着你。” 段老大嘴角一扬,似笑非笑,“我是一个……很没有情趣的女人。” 路子郁又抿了一口茶水,“我有情趣,就可以了。” 段老大敛眸轻笑,“别把你哄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路子郁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这些话,我只对你说过。” 实话。 路子郁是个自命清高、自持矜贵的人,他的浪漫细胞十分的贵族。 他的客人,往往比他更会玩,更会*,根本不需要他特意去说什么做什么。 那些人,仿佛就喜欢他高高在上的尊贵模样。 犯贱。 段老大挣开他的手,又斟了一杯茶,“去玩吧,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段木槿是黑老大,手里的生意当然都不怎么干净。 她的娱乐会馆,任何设施项目,都带上三分赌性。 只要关乎于竞赛,赢了拿钱、输了掏钱,耍赖的……只能用命来抵债了。 段老大喜欢玩什么? 玩人心。 咳。 总之,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高档玩意,她一个都不感兴趣。 路子郁说喜欢陪着她,这不又是自己坑自己? 所幸段老大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恩准这个蹲了十天“牢房”的男人出去放个风。 然后路子郁就去了。 大家都明白各自心里在想什么,多余的情话只会显得虚伪。 段老大能通过监视器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多说无益。 更何况路子郁戴着一块“洗澡都不能取下的手表”。 ……这真的不是在限制人生自由? 对啊,有时候,保护过当就和监视没有区别了。 唯一的区别,在于你怎么想。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会让你习惯有我。 再让你不习惯没有我。 段老大捧着茶杯的姿态就如同端坐在云深雾绕的宫殿之中,浑身的王者之气丝毫没有收敛,眼眸半阖、神色慵懒、气势迫人。 嘴角哪怕噙笑,也是威严端庄,凛然不可侵犯。 更何况……她的笑,如此讥诮。 “我会让你不习惯没有我。” “再……” “让你彻底失去我。” 手腕倾斜。 …… 覆水难收。 第68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如路子郁这样的贵族最喜欢玩什么? 狩猎,马术。 对,就是段老大曾经带他去做过的。 只不过,段老大非平常人,她本人是无法体会其中乐趣的。 没了段老大,路子郁就可以尽情的释放自我了。 路子郁可谓是真正体验到段老大的有钱有势。 室内跑马场,与室外简直不承担让。 不过这次不玩枪,玩击剑。 轮赛制,一个小时一场,谁是场上最后一个人,谁就吃进所有的奖金。 不用枪,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假公济私,趁机杀人。 还能美其名曰,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只不过这剑……就不会有人动手脚了? 扎进去一样见血。 可是这个度,就可以把握了。 路子郁平时装文雅装柔弱什么的真是装够了。 男人爱什么? 血性!武力!刺激! 弹了一下剑尖,路子郁不免露出邪气的笑容。 战斗。 男人的本性是征服。 监视器另一端,段老大摩挲衣扣,“今天,那一位会来?” 对手,竞争对手,不管哪个行当的佼佼者,总会有这样一位的。 而且,若你是一个堪比人生赢家的成功男人,却被一个比你小几岁的女人处处打压呢? 卓人杰,人如其名,生来卓尔不凡,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人物。 他老子和段木槿的老子斗了一辈子。 对的,段木槿和她母亲就是被老卓家绑架的。 老一辈玩到最后同归于尽,这下一辈接着闹。 偏偏,段木槿各方面都被卓人杰优秀那么一点点。 就这么一点点,可谓是对男子汉大丈夫心的极大打击。 卓人杰现在处于,就算下一秒立马要死,其他啥事情都不交代,也得先诅咒段木槿两句。 话说,没准真是某人的怨气太深,诅咒还真的灵验了。 不过,这一点,卓人杰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卓人杰今年三十五岁,有一个上初中的儿子,其实他很希望段木槿快点结婚生子,好把这段恩怨继续到下下代去! 比什么都比不过,咱就比儿子! 大致就属于不犯贱会死星人。 这会子,听说段木槿找到自己的春天了,怎么能少得了他来凑这个热闹? 至于段木槿找的是牛郎还是鸭子,他压根不关心。 就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是从哪个女人肚子里蹦出来的呢! 保镖打开手表的通信装置,和外头的保安人员接了线,“是的,boss,卓老大已经到了。正赶往马场。” 殊若浅笑着颔首,“很好。” 每次咱们殊若大神一说“很好”,那对某些人来说绝壁是很不好啊! 比如此刻的路子郁。 他算是躺着也中枪了。 卓人杰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什么濒临灭绝的奇特生物。 像是要分分钟上手*解剖的节奏。 卓人杰终于瞅满意了,点点头,“你小子不错,作为段木槿那丫头的情夫够格了。” 路子郁自始至终微笑脸,管他鄙视还是嘲讽,一律无视之。 所以说,正因为如此,卓人杰更觉得他不错。 如果真是个卖屁股……不对,是卖那啥的,卓人杰也不会因为这人的一张脸就说他不错。 卓人杰虽然不是好人,但一个能在道上立足的黑老大,格调这种东西还是有的。 卓老大一来,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他算是这里的常客——对,知己知彼——所以有专用的马匹和剑。 路子郁一瞧这架势,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 不过,他向来就不是个怕事的,还是个喜欢惹事的。 横竖……惹得不是他的事儿。 这种隔山打牛的招数,他不是没有遇到过。 曾经就有一对闺蜜为了和对方攀比,比谁在他身上砸的钱多。 ……嗯,24k纯傻逼。 路子郁从中得利不少,还真挺喜欢这两个傻逼的。 这会,双方换成了两个黑老大,他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也没怎么,他是个真男人,又不是那些被富婆包养的整天嘤嘤嘤的小白脸……会怕? 路子郁对着卓人杰抬起下颚,微微一笑,将剑架在身前。 此战必行。 哪怕,他必输。 贵族的击剑是娱乐,不是搏斗,更不是生死搏斗。 可是卓人杰,恐怕是真的想在他身上戳十个八个窟窿,来气段木槿。 路子郁很好奇,段木槿会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卓人杰一出手就是杀招,每一剑都对准了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 路子郁很快就力不从心,只能防守,没有反击的余力。 这一刻,路子郁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回去之后,一定要借段老大的训练场好好锻炼身体。 一晃神,剑尖直逼他咽喉! “咴~~~!!!” 胯|下马儿被惊得高高抬起两只前蹄,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身上的人摔落在地! 围观群众顿时屏息以待! 看这个美人是被一剑戳死还是被马摔死! ……你们想死嘛? 是的,这时候需要有人来英雄救美。 ……话说,为什么身为女主角,老是要做男主角该做的事? 因为她有实力!任性! 一道人影疾风般冲过来,一手拉住缰绳,利索的翻身上马,将男人牢牢护在胸前! 另一只手竟然就这么徒手去抓剑尖! 然后只听“咔嘣”一下,剑身弹上半空,转了几圈,有落回女人手里。 不过这一次,剑尖是冲着对方咽喉的。 “卓人杰,我的人,你也敢动。” 卓人杰发誓,这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濒临死亡的压迫感! 过去的段木槿实力和他不相伯仲,所以时不时输上一回才格外让人窝火,更挑起男人的竞争心态。 可是如今在他眼前的人……说是死神,都未免太小瞧她了。 段老大嘴角微扬,笑容静美。 “卓人杰,你父亲害死我母亲的账,我们还没有算。你又在这里想要伤害我的人。……你儿子不要了么?” 顿了顿,段老大笑意加深。 那张艳丽妖娆的脸庞魅惑到极致,堪称可怕。 “或者说……” 她的手缓缓下移,停在某一处。 “你以后的儿子……都不想要了么?” 围观群众:!!!!段老大帅我一脸!!!!! 卓人杰:……呵呵。 路子郁还在女人的怀里,按着自己的胸口,平复激烈跳动的心脏。 不是吓的。 当然。 他就算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认刚才那一刹那,女人英勇的身影仿佛烙印一般牢牢镌刻在他的脑海。 还有她馨香柔软的拥抱,她近在耳畔的气息,她铿锵有力的话语。 真的是……简直能把人帅晕过去! ……不对,被一个女人这样保护在怀里还如此陶醉,一定是他今天没睡醒。 嗯,以后他恐怕会“天天没睡醒”。 卓人杰的脸色是青的。 他觉得这个斗了好几年的阶级敌人变了,变得他都不敢认了。 以前的段木槿,笑是笑,怒是怒,哭……没哭过,总之是个情绪很外露的简单人。 绝不会像眼前这个,一脸慈悲的笑容,笑得别人骨子里开始发凉。 她手里的剑,还对着他的命根子呢! 段老大依旧教养良好的微笑,“卓人杰,我们之间的账,总有一天,我会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至于今天……你还想留下来用晚饭么?还是……想把这里的二两肉,留下来给我的兄弟泡酒喝?” 围观群众:哟哟哟哟~!!!!段老大帅飞了~!!!!! 卓人杰的脸色全黑了。 “段木槿,你一个三十岁都没人要的老处女说什么……啊啊啊——!!!!!” 刺下去了。 没有一点含糊。 很好。 嗯。 作为阶级敌人,卓人杰真的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段木槿的人……没有之一。 那只是段木槿,而不是殊若。 殊若管你是什么老大什么元首,就算是国王也照砍啊。 丢下染血的剑,段老大抱着美牛郎下马,把人护在怀里往外走。 “送卓老大回去。省得他死在这里,把责任都推到我段木槿头上。要死……丢远一点再死。” 保镖们:好嘞~! 路子郁觉得,自己好像又“不清醒”了。 不过话说回来,段老大,你这到底是撩汉技能还是撩妹技能? 比他还要男女通杀! 没见到周围的人都星星眼对着她么! 眼睛里都赤果果的表达着,“男神我已经洗白躺平了你来临幸我吧!”的信息! ……为什么是男神? 话说…… 卓人杰的那啥还接的回去么? 不管接不接的回去,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对男人来说,这恐怕跟杀父之仇一样一样的。 卓老大,以后作死的时候请找对人,用对方向。 否则…… 不,很快,他们还会见面的。 殊若微微偏头,瞥了一眼染血的地面,嘴角上扬。 就看到时候,你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要赔上你最后一个儿子了。 前头不好用,那就用后面吧。 此时此刻,殊若脸上的笑容,和某个人……如出一辙。 潋滟。 而决绝。 第69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直到回到休息室,路子郁依旧是一脸恍惚。 段老大没有丝毫留恋的松了手,回到刚才的位置,喝了一口尚且温热的茶水。 她的办事效率的确很高。 路子郁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为了我才那么做?” 殊若微微抬眸,“在场还有别的当事人?” 路子郁笑着摇了摇头,“那人的后半生都被你毁了,这笔账……他会不会算到我头上来?” 殊若抚了抚袖口,凉薄的扯了扯嘴角,“是啊,现在,在卓人杰眼里,你和我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你现在后悔,想要离开我,也没有机会了。” 路子郁走到她身边坐下,温柔的替她理了理鬓发,“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是啊,我们现在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所以,绑定在一起,可能更好。 可是,如果……我们,本身就是敌人呢? 殊若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你要记住,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知道,我这个身份,我做的行业……注定了,我不是一个能容忍背叛的人。” 谁都无法容忍背叛。 只不过,黑老大的“无法容忍”,可比常人的“无法容忍”……要凶残太多。 路子郁喜欢赌? 他喜欢赌别人的命。 他并不知道,从一开始,他的命,就已经攥在手里,成为他与殊若的博弈中……唯一的筹码了。 殊若垂眸,“玩了那么久,该饿了。对了,方才的比赛算你赢,我会叫人单独给你开一个户头。” 钱,段老大不在乎,路子郁其实也不在乎。 路子郁享受的便是“赢的过程”和“赢的结果”,至于彩头……看心情吧。 路子郁发现,段老大真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情人,除却没有情调这一点,她的体贴入微会叫人上瘾。 段老大转眸一笑,成熟女人的风韵顿时晃花了路子郁的眼,“烛光晚餐,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路子郁轻笑出声,执起女人的手印下一吻,“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那么,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段老大姿态冷漠,那种从上至下俯视众生的眼神更是让男人心中的征服欲大盛。 路子郁笑意满满,眸底深沉,“不知这位美丽的女士,是否愿意赏脸与我共进晚餐?” 段老大懒洋洋的起身,“走吧。” 不过这到底是段老大的地盘,餐厅的位置路子郁不知道,还得侍者带路。 借花献佛? 吃段老大的,用段老大的,玩段老大的……最后这句怎么那么奇怪? 咳,总之,所有的花费都是段老大的,他却还能摆出这副高贵矜持的模样。 不得不说,美牛郎的心理素质真是没得说啊! 高档的餐厅,昏黄的灯光,优雅的音乐,魅惑的香气。 美丽的女人。 路子郁深以为,如果自己不是干那一行的,不是早已阅人无数,恐怕分分钟都要拜倒在这个女人的石榴裙下了。 美丽,这个词不仅仅是在外貌 段木槿的美,真是从内到外,从骨子里透出的味道。 这个女人,无论什么年纪,哪怕容颜不再如此艳丽,也鲜少有男人能抵抗她的魅力。 可是…… 为什么呢?路子郁。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向段木槿付出真心呢? 你真的感受不到,她隐晦而小心翼翼的爱么? 所以,你有罪。 饮下几口酒水,女人的脸颊微微泛红。 她真的很美。 路子郁微微眯眼,专注的盯着女人的脸蛋,“为什么,选择我?” 这是他一直一直好奇的问题。 就因为他是全市最有名的牛郎? 第一次见面就点名要他,对一个黑老大来说,会不会太不谨慎了? 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段老大就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没见过本人,就那么相信那些资料? 殊若表示,我连你的前世今生都知道,比你本人更了解你自己。 不过段老大呢,又是另一番考虑。 将死之人,找个优秀的恋人享受一把死亡前的狂欢,对方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开心就好。 是的,就是命运,就是缘分。 所以,此刻,这个女人淡淡笑着,平静无波的眼眸望着男人,“因为你有名,因为你漂亮,这理由够了么?” 末了,她带些嘲讽的笑了一声,“莫非……路易少爷还想从我嘴里听到……一见钟情?” 路子郁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是啊,我想听到。” 段老大垂下眉眼,慵懒中透出几分妩媚,“我对你……的脸,一见钟情。……路子郁,你不喜欢我这张脸么。” 路子郁微怔。 段老大没有谈过恋爱? 可是她看的太清楚。 他对她,是极度惊艳的。 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有格外的包容心和忍耐度。 另外就是,占有欲。 不是喜欢这个人,不是源于爱情。 是收藏欲。 段木槿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最精致的艺术品。 他喜欢,他想要。 仅此而已。 段木槿对他又是什么呢? 也是带着目的性的。 因为他是最有名的牛郎,因为他有一张无往不利的脸蛋。 因为他的专业素养。 恋爱游戏。 各取所需。 而已。 段老大勾起一缕发丝揽回耳后,一抬眸,斜长的眸子泛着微光。 “路子郁,不要爱上我。你只需要……让我爱上你。” 否则,你的结局……绝不会是你想看到的。 路子郁看了她半晌,突然起身,来到她身边,手指顺着女人柔顺的发丝滑入,托住她的后脑。 “我也这么希望。可是……我似乎做不到。” 语毕,男人倾下身子,温热的唇落在女人被酒水浸润的薄唇上。 女人闭上眼,眼眶微湿。 可是啊,路子郁,你爱的人,到底是段木槿,还是殊若呢? 披着段木槿外皮的殊若,又是不是段木槿呢? 段木槿的心愿,并不是活下去。 而是,陪伴着路子郁,活下去。 为了他而存在。 喜他之喜,厌他之厌。 陷入爱情的,女人的悲哀。 殊若说,你付出的牺牲,对方必须知道,并且,必须偿还。 他的罪业。 不是你的罪业。 段木槿,你从来没有错,为什么要由你来承担。 所以,睁大眼睛看清楚,你爱着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猛然睁开眼,段老大的眸中尽是冰冷的嘲讽。 段木槿的残魂,还在眷恋这个男人的体温。 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段木槿不敢靠近他。 自卑? 不是,她手染鲜血啊。 而且,得到的越多,渴望的就越多。 段木槿是个自制的人,太自制,就把自己困死了。 就如同……当初的殊若。 为什么要卑微? 爱情不是该使人卑微的东西。 若你选择卑微,那么…… 我会让你得到,对方同等代价的卑微! 一吻结束,路子郁神色迷离,眸底浮现薄薄的水雾。 段老大露出媚笑,双手揽上男人的脖颈,“路子郁,男人……都是这么经不起诱惑的生物么?” 路子郁望着她妖冶的瞳眸,一时晃神,“当女人的诱惑力,超过男人的自制力……理智这种东西,就不存在了。” 段老大弯起眸子,一手在男人脸上滑动,“哦?你的意思是……我是个非常有诱惑力的女人?嗯?” 路子郁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是我见过,最有诱惑力的女人。” 尾音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齿间。 段老大媚眼如丝,手指顺着男人的颈项爬动,最后落在男人的后颈,稍稍用力,便掌握住男人的命脉。 路子郁吃痛退开。 段老大眉眼上挑,笑容妖冷,“小弟弟,没有人教过你,温柔乡……英雄冢?姐姐再教你一句,什么是……红粉骷髅。” 皙白的手指抵上男人的胸膛,轻轻一推。 男人跌坐在地,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女人撩开裙摆,跨坐在他腿上。 女人的两只手柔软无骨的搭在男人肩上,温热的气息吐在男人的脸畔。 “喜欢么?你更喜欢我的脸……还是我的身体?” 路子郁只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是的,没错。 “不解风情的段木槿……有我好么?” 女人揪住他的衣领拉向自己。 “你更喜欢段木槿……还是我?” 路子郁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是谁?你不是段木槿?” 女人眼尾一勾,仅仅一个挑眉便凝聚了万种风情。 “段木槿……有我美么?” 靠近的女性躯体,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他在恍惚。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对于男人来说,这样一个尤物的诱惑力,比之朝夕相处的爱人更甚? 哪怕她们拥有同样的脸蛋,同样的身体,……是同一个人。 “路子郁,看来,你还没有爱上段木槿啊。” 一声嬉笑。 路子郁的意识中断。 …… ………… ……………… “你们……看我干啥?” 见鬼了。 嗯,活见鬼了。 殊若是绝对不可能和任务对象有过度亲密接触的。 啊,晓栩也不会。 可是,晓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事实。 殊若,and段木槿本人,的魂飞在半空,同时扭头看向那边笑的一脸丧心病狂的女人。 从外表来看,真心和“女人”两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晓栩摸了摸下巴,冷笑一声,“殊小若,你还真是白瞎了这具极品的身体啊。这样的男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以为他足够美丽,足够有诱惑力?那就狠狠打他的脸,打肿为止。” 殊若默默收回视线。 段木槿看了看殊若,又看了看晓栩,“你们……是在替我完成心愿?” 更像是捣乱啊! 晓栩挑眉,“有意见?成啊,我现在就给路子郁一刀。这样,你也算陪伴他‘终身’了。” 段木槿:…… 是的,千万不要和晓栩讲道理。 因为她就是道理。 不,天理! “女人,就该对男人狠一点。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男人,就该是女人的附属品。” 晓栩撩了撩发,漫不经心的略过倒地不起的路某人。 段木槿的魂魄感到一阵发冷。 殊若默默的扭头,“母上大人,你与父亲……很久没见了吧?” …… “殊小若你这样很不对你知道嘛?一言不合就戳脊梁骨的行为该予以严厉的批评!……信不信我去找月和谈谈人生?” ……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还要互相伤害呢? 因为……性格不合? …… 呵呵。 “我的任务,我自己会完成。至于完成的方法,我想……我与母上大人是不同的。”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没有。 晓栩捻了捻手指,眉梢一扬,嘴角一勾,“是啊,不同的。可是,理念是一样的。这个男人……该死。” 段木槿:……别这样,我还在这里! “不是男人矜持,而是诱惑不够。这句话,可是路子郁亲口说出来的。殊若,到时候,我可以再帮你一把。” 双重人格,算一个人么? 而灵魂一样,外貌性格不同,又算一个人么? 晓栩转身,冰冷而充满煞气的眸子对准段木槿,“路子郁不可能爱上你,这就是定论。” 段木槿一僵,“那么……” 少女突然展颜,露出一抹灿若莲花的纯真笑容。 “所以,他只要付出代价,就好了。”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晓栩:因为,是我说的! 殊若悲悯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她做事大多时候不会赶尽杀绝,可是母上大人不一样。 逼到死路,逼到退无可退,逼到想死都做不到。 “为什么?”段木槿问。 晓栩缓缓眯起眼,一双瞳眸一瞬间漆黑无垠,如同地狱深渊。 “因为,路子郁知道,一直都知道……” 嘴角缓缓上扬,地狱妖花绽放。 “你爱他。” 第70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路子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说不上是美梦还是噩梦。 但是梦里的情景……现实里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出现! 并不。 原来的段木槿,就有红粉骷髅之称。 只不过她没有骷髅的那么彻底……当然是不能和某人相提并论的。 那个“某人”属于撩完就跑,从来不负责灭火的类型。 殊若坐在窗口,悠远的目光眺望窗外风光。 晓栩创造她的时候,一定省略了很多步骤,所以才会出现“不解风情”这种属性。 不过,也就造就了所谓“最适合月和”的天赋属性。 路子郁还躺在床上回味……是的!回味! 美人如此美丽,又如此魅惑,还如此主动。 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觉得回味无穷吧? 路子郁知道,自己也就是梦里能想想了,指望咱们的段老大真的如同梦里那样……哎。 路子郁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嘴唇。 初吻。 对的,初吻。 他有洁癖,毫无疑问。 主动亲吻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后,这个女人竟然反过来诱惑他。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不讨厌,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念头! ——你更喜欢段木槿……还是我? 路子郁一瞬间瞪大眼! 如果不是梦……那就是…… 双重人格! 期待么? 那样一个美人,拥有冰与火两种性格的话……该是多么迷人啊。 男人的梦想。 床下是贵妇。 床上是…… 可是,两者之中,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路子郁,你为什么明知段木槿爱你,却装作不知呢? 无视她所有的好,心安理得接受她给你的一切。 然后,你再告诉所有人,你们只是金主和牛郎的关系。 对,从任何角度来说,路子郁没有过错。 就是金主,和牛郎。 就算拿爱情说话。 对方爱你,你就一定要爱她? 路子郁没有错。 当真? 无知。 就是罪。 他的无知,便是眼睁睁的看着段木槿走向死亡,连拉一把的念头,都从来、从来、从来不曾产生过。 那么,你也在无知无觉中……去死一次,好不好? 殊若微微叹息。 她做事讲究因果。 可晓栩不一样。 晓栩做事,从来只凭……我高兴! 若是不高兴,就算毁灭整个世界……那也是世界的错! 对的,就是这样。 殊若再次叹息。 这事让那个人上了心,恐怕就不能善了。 …… 本来就不能善了。 殊若抚过袖口,嘴角微扬。 母上大人有句话说的对。 她们做事的风格也许不同。 可是理念,是一样的。 路子郁,该付出代价。 那么,路子郁,告诉我,你现在心里面想的是谁? 是殊若?还是晓栩? 还是希望,两者兼得? 付出代价吧。 无知者。 视线转换。 那一天的事情,段老大和路子郁谁都没有提起过。 路子郁认为段老大一定不知道。 不管是梦,还是,她当真有第二人格。 可是自从那一天开始,路子郁看着段老大的眼神就带着……难以掩饰的热度。 *? 是*。 但不是情|欲。 是求知欲、探寻欲、征服欲。 让冰冷的美人展现出火热的姿态,本就是一件令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更何况,路子郁还亲眼见过。 殊若表示,母上大人的攻略方法真的非常快速有效。但是她每次造完孽,都完全不管被造孽的人死活啊。 你说,怎么就有人能把“渣”这个字诠释的如此完整而清晰呢? …… 跳过。 路子郁没法不多想。 他过去和女人之间的接触都是点到为止。 那天他初吻都送出去了,还和那个女人贴在一起……咳咳。 如今每次瞥见段老大的红唇和那妖娆的身段,都不免要脑补一阵。 这是男性本能,真心不是他能控制的。 弄得殊若很想去找晓栩谈谈人生。 顺便再去找月和谈谈人生! 问他当年到底看上那个人什么地方! …… 果然一想起月和就烧cpu。 好吧,她现在需要对付的是路易十四玫瑰。 殊若表示,如果路子郁晚上做梦敢梦到不好的东西……呵呵。 不对,转念一想,他就算梦到,那人是晓栩又不是她。 殊若继续她不动如山的佛陀姿态。 管他路子郁是抓耳挠腮还是狗急跳墙。 路子郁很快也淡定了。 还是那句话,美牛郎心理素质高啊,不就是思春了嘛! 很好,日子回到最初。 嗯,陌生人阶段。 平静的生活就是用来打破的。 法院来传票了。 殊若露出佛陀笑。 黑老大把另一个黑老大告上法庭?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黑老大了? 法院竟然还真的敢受理! 重点是,卓人杰那里真的废了! 虽然说再要一个孩子呢还能用别的途径。 可对一个男人来说,重点不是孩子!是能力! 他现在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把段老大给弄死!弄死!弄死! 没关系,没关系,上个法庭而已,段老大……不,殊若熟啊。 联合宇宙法庭,她是常客。 顺便,从未败诉。 找律师? 律师啊…… 晓栩:看我干嘛? 殊若表示,全宇宙都找不出比母上大人更刻薄……不,更利索的嘴了。 所有上过联合宇宙法庭的“受害人”表示,别这样,这两尊大神放在一起,会出事的,真的会出事的! 让我们来见证一下,一加一等于正无穷的威力。 开庭当日。 原告和被告坐姿都很端正,真的一点都不像黑老大,特别乖巧。 ……那是有原因的! 那个人!对的就是那个人!坐在那里笑的可吓人可吓人! 被告人的律师席位,一身黑色西装的女人坐在桌子上,一条腿搭在椅背上,另一条腿在半空翘啊翘。 她嘴边噙着一抹妖娆笑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敲击桌面。 法官抽搐着嘴角,好几次都敲响木槌,让她下去!这种藐视法庭的行为会被拖出去的! 晓栩表示,你拖,来,我就在这里,你拖拖看。 “法官大人,我的坐姿似乎与本案无关?嗯?” 她笑的极美极温柔,嗯,对的……分分钟能吓死个人! 然后她那双妖冷的眸子始终盯着卓人杰……的下面。 卓人杰好想立刻夺门而出!有多远跑多远! 晓栩一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致的看着卓老大,“你是以什么名义告段木槿?故意伤人罪?伤哪儿了?验伤报告呢?” 验伤报告当然有,但是因为伤的地方实在太难以启齿,所以他事先要求法院避开那方面的问题! 法官干咳一声,“被告律师,验伤报告已经到位……” “所以说,到底伤着哪儿了?很疼么?疼到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 围观群众:……小姑娘?谁? 晓栩眼珠子一转,高高扬起眉,似笑非笑,“如果真的疼得紧……我给你揉揉?” 围观群众:……噗,咳咳咳。 法官嘭嘭嘭敲击木槌,“被告律师!如果你再这么口不择言!就请你……” 晓栩扭头,诡谲一笑,“怎么?你嫉妒了?想要我替你也揉揉?” …… 围观群众:……今天真是不能好了啊。 没事,晓栩好就成了。 趁所有人都分神之际,晓栩就跟变戏法似的拿出文件以及照片。 “要说正事?好,我们就来说正事。故意伤人?重伤?伤到生活不能自理了?我看卓老大很是生龙活虎嘛,这眼神都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呢。小女子我好怕呀。” 话锋一转,晓栩瞬间冷下脸。 “事出必有因,没理由莫名其妙就戳你一剑把你戳成个重伤……所以卓老大到底重伤在哪里?看不出来啊。” 卓人杰面对四面八方的微妙视线,脸皮直抽抽。 “当时的情况不止一个两个看到,视频我们这里也有全的。明明是卓老大先动手……那时候啊,卓老大的剑只离路易大约几公分,手一抖,一代绝世美人就此陨落啊!诶,卓老大,你说到底是路易的命值钱……还是你的命根子值钱?” …… 卓人杰:(╯‵□′)╯︵┴─┴ 围观群众:哟哟哟哟~!原来伤了“那里”啊! “英雄救美,正当防卫。咱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然呢,卓老大你就要担上杀人的罪名了……我们家段老大是救了你一命啊!” 卓人杰:我谢谢你啊!我谢谢你全家啊!(╯‵□′)╯︵┴─┴ 晓栩:我接受。 卓人杰:…… “要说有人呢,就是喜欢恩将仇报。段老大深明大义,做好事不留名,救命之恩都不要你报答了,你竟然倒打一耙?良心被你自己吃了么?” 诶诶诶!再说下去卓老大要掏枪了! 原告律师的脸皮也在抽抽。 这重伤的罪名其实很好落实,因为是事实嘛。 要说正当防卫,段老大已经算是防卫过当了,而且她是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因为一言不合……对的就是一言不合就捅人一剑! 对面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是闹哪样!是在藐视法庭还是藐视法律! 晓栩:我藐视你。 原告律师倏然站起来,决定捍卫法律的公正性! 晓栩对着他笑,笑得特别特别美腻。 “坐下。” …… 原告律师:好的。 卓人杰:(#‵′)凸 “让我把话说完,你再说……好么?” 原告律师:好的。>﹏<。 卓人杰:(╬ ̄皿 ̄) “那天的事情过程是这样的,卓人杰想要行凶……哦,原因?他暗恋我们段老大很久了。证据?道上谁不知道卓人杰对段木槿死缠烂打,恨不得生同寝死同穴。不信?随便找几个人来都能问出个一二三四五。好的,那么理由就有了,他嫉妒,嫉妒能够得到段老大爱的男人。咱们的卓老大是混黑的啊,一言不合直接抄家伙干掉对方,这点你们没意见吧?” 围观群众:我们……能有意见? 晓栩:当然不能。【微笑】 “好的,既然你们没有意见,我就继续说了。卓老大想要弄死情敌,段老大怎么舍得自己的小美人被杀呢?不反抗?傻么?而且,这符合一个黑老大的人设么?所以段老大当然要反击了。谁知道……咱们的卓老大看起来很厉害,原来人那么虚啊。一不小心就被戳爆了蛋蛋。” 卓人杰:噗——谁、谁都不要拦着我!我要毙了她!!! “诶,卓老大你这是在瞪我?别呀,人家胆子很小的!所以你这是恼羞成怒了?放心,我这个人很公道很正直的。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附送一枚纯真无暇天使笑。 围观群众:……呵呵。 卓人杰:……枪!我的枪!不……炮!来一管大炮! “段木槿伤了卓人杰是事实。但是,首先,她是出于防卫。再者,卓人杰伤哪儿了?给大家伙看看呀,看看到底是不是重伤。最后,卓人杰,你蓄意谋杀路易的事情……是不是也该拿出来说一说?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就差你这个被告了。” 语毕,晓栩勾起嘴角,伸出手指在卓人杰下三路指了指。 “这是不行了么?法律讲究证据,对不对?那么,谁能证明,你真的不行了?医生?医生是男是女?长得漂亮么?你如果对着谁都硬的起来……那才是有病呢。不如……你看,这里那么多人证呢,我们……当面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这是在搜集证据呢,卓老大可别无理取闹啊。” 卓人杰捂胸口! 到底……到底谁在无理取闹!(╯‵□′)╯︵┴─┴ 殊若默默的低头。 她不想说话。 她有权保持沉默。 嗯。 晓栩两条腿落地,踩着高跟鞋走到卓人杰面前,缓缓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睥睨他。 “你……真的不行了?” 卓人杰一口血堵在喉咙口! 你到底要重复这事多少次!(╯‵□′)╯︵┴─┴ 晓栩微笑着,将手伸过去,挑起他的下颚。 “看着我。” 卓人杰表示,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这个女人的真的……可是、可是……怎么就移不开视线呢! 晓栩半阖着眼,眸底幽深,妖妖娆娆,魅惑之极。 “你真的……对我……硬不起来?” 围观群众:!!!!!! 晓栩媚笑着凑过去,“是我的……魅力不够么?” 咕咚。 谁在咽口水。 晓栩另一只手顺着卓人杰的衣领往下滑,指甲隔着衣料磨蹭男人的身体。 “呵呵……呵呵呵……喜欢么……” 卓人杰:!!!!!!! 等等!啊喂!暂停!这里是法庭啊喂! 下一秒,晓栩沉下脸,撤回手。 “法官大人,他硬了。” …… 所有人:!!!!!!!! 殊若面无表情的扶住额头。 她突然想说,父亲大人,我很想你。 晓栩掏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丢到卓人杰脸上。 “那么,重伤这一条……就是诽谤。诽谤、敲诈、蓄意谋杀,卓人杰,等我们的传票吧。” …… 哟,卓老大昏过去了。 晓栩冷冷嗤笑,“火气那么旺还敢说自己不行了?问过自己的子孙根了么?” 围观群众:……那啥,好像一直都你在说……他不行了。 晓栩:嗯? 围观群众:对的!他一直说自己不行了!言辞之恶劣实在令人发指!严惩他!绝壁要严惩! 晓栩:嗯,很好。【微笑】 殊若表示,她没眼睛看下去了。 晓栩缓缓、缓缓勾勒起一抹风【丧】华【心】绝【病】代【狂】的笑容。 “如果下次再不好了,我不介意亲自替卓老大……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围观群众:……哈、哈、哈……麻麻你在哪里!!!! 卓人杰:麻麻你在天堂过的可好?你的儿子很想你啊!~~~~(>_<)~~~~ 晓栩:改天我替你问问? …… 卓人杰:这世上就没有这个女人手伸不到的地方嘛!(╯‵□′)╯︵┴─┴ 殊若:整个宇宙都没有。【微笑】 没有问题了? 很好,收工回家。 什么?路子郁? 哦,为了防止他看到晓栩,殊若把人丢家里了。 要知道,凡是见过晓栩的人,都会开始怀疑人生。 所以,她是为了路子郁好。 嗯,就是这样。 这次没问题了? 收工。 第71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莫名其妙从被告变成原告,还莫名其妙胜诉被赔偿了六位数,路子郁再次觉得世界玄幻了。 段老大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真的只是一个黑老大? ……当然不是。 ╮(╯_╰)╭ 不过这一次,经过晓栩一搅合,卓人杰真的可能会……报社? 哦,黑老大一向走报社路线的。 总之这人要发癫了,他儿子都拉不住。 是不是好奇,卓人杰那里到底有没有废掉? 晓栩可以证明,那是心理问题。 ……为什么她要来证明这个? 只不过,殊若那一剑扎的真刁钻。 击剑用的是细剑,说白了,就是穿个小洞眼,而不是整根喀嚓。 卓人杰的柱状体被戳了一个洞,and一旁的蛋蛋也遭了殃! 心理阴影不要太强烈! 真可怜。 嘻嘻。 路子郁很好奇他们的辩护律师是谁,能把案子整个说翻过来! 然后段老大跟他说,辩护律师是个女人,年轻的,漂亮的,女人。 …… 好的,这个话题结束。 殊若表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点好处。 那么,我们晚饭吃什么? …… 路子郁在做晚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飘。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需要捋一捋。 他们不是在玩爱情游戏么? 是么? 真的是么? 怎么有种下一秒就要黑帮火拼的错觉? ……也许,不是错觉。 路子郁又不是生活在童话里的小王子,他当然知道黑老大这种生物,弄不死敌人,他就活得不安生。 而不巧,他和段老大就是卓人杰此时此刻……不,恐怕是此生最想弄死的。 路子郁想,段老大是肯定不会死的,那个人要是会因为天灾*死掉,那这个世界就真的玄幻了! ……美牛郎,这个世界早就玄幻了啊! 路子郁恍恍惚惚的做完饭,恍恍惚惚的端出去。 段老大略带忧虑的看着他,“你不舒服?” 路子郁:……真的玄幻了。 段老大凝眉沉吟,“这段日子的确发生太多事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路子郁瞬间回神了,“去哪里?” 段老大嘴角上扬,轻轻浅浅的笑了。 “f国。” ……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生。 别人的鲜血,别人的淋漓。 路子郁再次怀疑段老大背后是不是有别的身份。 你说,领事馆的馆长特意亲自来接人,到底是为什么? ……秘密。 馆长一路上殷切的给段老大讲解沿途的风景,一张菊花老脸笑的迎风飘荡。 简直不能看。 段老大不厌其烦,伸出手制止他,“不用说了,我对这里很熟悉。” 馆长一愣,随即又灿烂的笑,“瞧我!像段女士这么学识渊博的人,一定是走访过了不少国家,游历过不少风土人情!” 段老大礼貌的微笑,“是不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确不错。” 馆长忙不迭的点头,“段女士,这次来打算住多久?要不要我们安排专人负责你们的行程。” 段老大摸了摸袖口,“不用麻烦了。我们这次来,只是单纯的度假。至于住多久……这要看子郁的。” 路子郁心脏一跳,一回头,便撞进了段木槿妩媚的眼中。 美是很美,就是太平静了,如同一潭死水。 路子郁瞬间露出温情满满的笑容,“只要木槿喜欢,我就没意见。” 馆长哈哈一笑,“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不,该说,你们的演技可真好。 段老大和路子郁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相视而笑。 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还真是情意绵绵,又充满默契啊。 真是,美好的误会。 房间,理所当然一间。 床,理所当然一张。 浴室,透明的。 浴缸,心形的。 …… 没关系,殊若不在意,反正不是她的身体。 反正她可以魂魄离体。 ╮(╯_╰)╭ 这对刚刚摆脱“洁癖”的路子郁来说就有点…… 可是,女方都不在意,他再扭捏,不就显得他……很生涩么? 生涩的牛郎头牌。 这真不是什么好笑的冷笑话。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段老大如是问。 路子郁当时的表情…… 没什么,他就站着木了两秒钟而已。 随后他就扯出一抹优雅而魅惑的笑容,回道。 “不如……一起洗?” 然后? 然后段老大点头了啊! 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她可以魂!魄!离!体!啊! 替路子郁默哀一秒钟。 ……不对,有什么好默哀的?明明是他占便宜! 路子郁在脑子里面把“我们现在是恋人”这几个字三百六十度立体声循环播放了几遍之后,转身进了浴室。 段老大连心理建设都不用做,脱衣服的动作真心没有一点停滞感。 男人的衣物比女人少了那么一两件,脱得比对方快了那么几秒。 所以路子郁光溜溜的站在一旁,欣赏美人宽衣的风景。 段木槿的身材非常好,简直能直接拖出去展览。 那天的画面再一次窜进路子郁的脑海,让他不由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将半裸的女人搂在怀里。 真正的肌肤相贴,两人都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 分享对方的体温,摩挲对方的肌肤,感觉很新奇,很微妙,很舒服。 对男人来说,难道女人的脸蛋和身体,真的比所谓的朝夕相处、真心以待,更有诱惑力? 其实吧,殊小若,你不能指望世界上所有男人都跟月和一样干净又无欲吧? 而路子郁这样的,若非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又怎么会对你这个人感性趣? 诚如晓栩所说,路子郁还没有爱上她,因为不够了解,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不敢也不愿交出心。 可是对路子郁来说,段木槿这个人,已经和他过去遇到的任何一个男女老少都不同。 如果要他爱上一个人,必须让他知道一件事。 “哪怕世界毁灭,我也不会离开你。” 路子郁不相信人性,甚至不相信自己。 他和任何人相处,都是以“背叛”为前提的。 不会有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他身边。 没关系,会让你相信的。 只不过到时候,你真的就会……满足了么? 段木槿伸手覆上男人的手臂,轻笑。 “如今的牛郎,看来不仅仅是靠脸吃饭。” 路子郁的身材也非常好,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 男人闻言,低笑一声,将女人搂紧。 “第一次?” 段木槿微微垂眸,“难道……你不是?” 男人轻吻女人的耳垂,“要做么?” 段木槿视线略过某人毫无动静的某部位,然后抬头,“你想做么?” …… 为什么,这两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平静,平静的如此诡异,来讨论这么不和谐的问题? 激情呢? 说好的孤男寡女*一言不合啪啪啪呢? 都脱光了抱在一起,还没有反应。 这两位是……性冷感么? 路子郁表示,这种时候,女人如果太理智太无所谓,是会让男人没有兴致的。 就如同眼前的段木槿,和眼前的路子郁。 段木槿突然伸手将最后的内衣除去,柔软的身体彻底贴合在男人身上。 “有感觉?” …… 不好意思,这里不是治疗“阳哔”的医护现场! 路子郁觉得自己能有感觉才奇怪了! 虽然女人很美,虽然女人的身体更美。 可是…… 你抱着一个充气娃娃真的激动的起来? ……哦,段老大对不起。 殊若在一旁远程操作,然后很认真的在考虑,要不要请求“外援”。 要知道,她与月和之间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从她出生起就是绑定在月和身上的。 至于谈恋爱……这个“谈”的过程,她真的,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从来没有烦恼过。 晓栩表示,诶,怎么迦蓝阁一票恋爱白痴?作为领导的她很忧桑啊! 段木槿微微歪着头,脸上显露出略微迷茫的表情,“还洗澡么?” 路子郁也深以为,这种时候就该果断跳过不和谐的问题,那种事情,就该水到渠成,气氛来了,自然就……咳。 专为情侣准备的浴缸真的很大,做成心形正好一人一边。 段木槿在很认真的洗澡,非常认真。 路子郁悠闲的泡着热水,一手支着下巴端详对方。 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段老大很奇怪了。 相处之后,觉得她更奇怪了。 每次发觉到她的新奇之处,路子郁都想要知道下一次,她会不会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似乎每一次接触,她都在颠覆他对“女人”这个词的认知。 段木槿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看他,“怎么?” 路子郁将手探过去,拂开她额上沾湿的发,“我帮你洗?” 段木槿依旧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请记住,他们现在是,恋、爱、关、系。 路子郁不知为何笑了几声,接过女人手里的毛巾,整个人都覆盖上去。 姿势……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男人的手隔着毛巾摩擦女人的敏感处……不是错觉。 路子郁是个性格很恶劣的男人。 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底线。 丢开毛巾,男人的手直接滑入了女人双腿交叉之处。 段木槿面色如常,视线偏移。 ……他还是没有反应。 殊若一点都不好奇……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她的母上大人可以通过三言两语或是一个眼神就让男人硬起来……甚至射出来! ……不过,殊小若,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回头去勾引月和? 段木槿一手环住男人的脖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路子郁细致观察她的表情和瞳眸。 真的,没有一点动摇。 或许,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女人。 路子郁凑近些,轻吻女人的鼻尖,“我在替你洗澡啊。” 段木槿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要害,眉梢微扬,“礼尚往来。” 路子郁怔了怔,俯身抱住她,乐不可支的笑出声。 该怎么说呢? 此时的段老大给他的感觉大约是……正直的可爱? 算了,什么正常的恋爱,什么征服什么游戏,都丢掉吧。 跟着自己的心走。 最起码,此时此刻,在她身边,他是快乐的。 两人“看似非常不和谐,其实和谐的没边了”给对方洗了澡,期间真的一点擦枪走火的迹象都没有! 这绝壁不是定力问题! 你们不会真的都是性冷感吧? 床上还铺了好厚一层玫瑰花瓣。 段木槿看了一眼,不甚感兴趣。 只不过这些花瓣,收拾起来挺麻烦的吧? 路子郁觉得自己能摸清这位黑老大的性格属性了,随即笑了笑,“我先订餐,这里海景不错,你在坐一会。” 段木槿点头,走到阳台上坐好,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书开始看。 路子郁有些稀奇的看了半晌。 一个爱看书的,像文艺少女一样的黑老大? 真有意思。 路子郁笑了笑,转身走向客厅。 看书? 殊若大神是不需要这么低效率的知识汲取方式。 更何况,这个世界有什么知识是值得她汲取的? 段木槿面前是一本医书。 上辈子,段木槿知道自己得了绝症,还知道没有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几乎第一时间就放弃自己了。 是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也没有活下去的目标。 可是,她爱上路子郁之后,还是那样悄无声息的独自面对死亡。 理由呢? 上辈子选择去死,为什么到死的心愿都是“陪路子郁一起活下去”? 这个人,自己承担了所有,把秘密带进了棺材,就算是死之后,想的也是路子郁。 可是对方,为她做了什么? 拿着她的钱逍遥快活。 对于这个突然失踪的金主,一点关心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 因为他,知道。 路子郁知道的东西,比段木槿想象的……还要多。 段老大用手指轻轻摩挲纸面上“死亡率”三个字,嘴角微勾。 转过头,看向为她忙碌的男人,笑意加深。 你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你会知道的。 知道的……比上辈子,更多,更深刻。 男人似有感应一般回头,段木槿朝他微笑。 路子郁温柔的回以笑容。 段木槿在这里是vvip级别的贵宾,餐点送上来的速度很快,并且都是处理过能直接入嘴的。 路子郁挑眉。 简直像在招待某国贵族。 两人面对面入座,迎着夕阳的余晖,整个画面是难得一见的宁静祥和。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路子郁问道。 段木槿垂着眸子使用刀叉,“这里是你的故乡,应该我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路子郁的眼眸一瞬间染上郁色,“没有。” 段木槿抬眸看他,“你的家。” 路子郁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没有家。” 段木槿轻笑,“叶落,终要归根。浪子,终要回头。” 路子郁喝了一口酒水,压下胸中的黑色|情绪,“早在我十岁的时候,全部都毁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段木槿轻轻颔首,“那座庄园……我买下来了。” 哐啷—— 路子郁瞪着眼看她,似乎在辨明她话里的真伪,或者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木槿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优雅的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叶落归根,尘埃落定。可是浪子回头,现在还来得及。” 路子郁还是瞪着她,不说话。 段木槿浅浅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用路子郁的身份,重新……活在阳光之下?” 路子郁瞳孔一缩。 “那么,首先,你必须要正视,作为路易男爵的身份,在f国堂堂正正的,站出来,给所有人看。” 路子郁的眸子闪烁,拳头渐渐握紧。 须臾后,他展颜一笑。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一直记得。” 段木槿笑而不语。 当然,你要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你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要记清楚。 路易男爵。 第72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便来到了路子郁的“家”。 什么?昨天晚上? 就睡一张床啊,还能有什么? 这两个人睡一张床,能发生什么! 好的,镜头拉回来。 当年国家动乱,有人说路易男爵叛国什么的,几乎一夜之间,这里所有人,包括仆人,全部都被枪决了。 这座宅子,后来被拍卖,几经转手。 如今时局稳定,又有人说,路易男爵是被冤枉的。 当然是被冤枉的。 所以路子郁回来了。 上辈子,段木槿也把这座庄园买下来了,不过是在遗嘱公布的时候才还给路子郁。 庄园虽然经历了数十年时光,但依旧挺拔壮观。 里面的布置,和十几年前甚至没什么区别。 两人来到后院。 当年的路子郁还是个孩子,所以这里架了两个秋千,还有滑梯、木马、跷跷板等玩意。 段木槿坐上一个秋千,仰头望向天空。 “这里很好。” 路子郁坐上另一个,却是低头盯着地面。 “曾经很好。” 段木槿闭上眼,“为什么,是两个。” 路子郁怔了怔,神色有些复杂,“我有个姐姐。” “然后?” 路子郁摇了摇头,“没有然后了。” 段木槿睁开眼看他,“她死了?” 路子郁再次摇头,“我不知道。家里人说她死了,可是我没有见过她的尸体。” 段木槿低低应了一声,“你们的感情……很好么?” 路子郁抿了抿唇,思考片刻,“算不上好。她是个很木讷的人,什么话都放在心里不说。不过,她对我很照顾。听说她死了,我当时还流了两滴眼泪。” 段木槿又闭上眼,“是么。” 路子郁心念一转,看向她,“你的童年呢?” 段木槿缓缓咧开嘴角,最后定格成一个讥讽的笑。 “童年?我童年玩的最好的游戏,就是和死神赛跑。” 路子郁沉默着握住她一只手。 段木槿睁眼,凝望着两人相牵的手,“战斗,鲜血,枪声。我的命,或者他们的命。” 结果,他们都死了,活下来的是她。 他们……全部都……死了。 活下来的……还有……他。 段木槿的视线上移,深深注视这个男人,“路子郁,你是我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个愿意托付后背的人。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无可取代。 所以。 不可失去。 谁都无法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就连你自己,都不行。 所以。 没有背叛。 你懂么。 路子郁笑了笑,握紧女人的手,“你是我唯一一个想要牵手的女人。” 特别的人。 重要的人。 不一定是最爱的人。 而最爱的人。 ……包括你自己么? 段木槿反手包裹住男人的手,眼眸定定的、直直的望进他眼底,“路子郁,你愿意把命都交给我么?” 路子郁一愣,随即微笑,“有段老大在,我还需要担心生命安全?自然是把命都交给你的。” 段木槿松开手,意味不明的笑了。 路子郁,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要问,有的人的心,是捂不热的,该怎么办? 很简单,先把它放入冰窖,当再次取出来,它便会感受到……灼烧到足以融化自身的热度。 “你想报仇么。向那些……夺走你过去的人。” 路子郁垂下眼,眸色冰冷,“想。当然想。” 只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淬炼,路子郁想要报仇的对象,不仅仅是下令枪决他全家的上位者。 ……而是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晓栩说,如果你不想改变自己,那就去改变世界吧。 殊若说,改变世界太麻烦,不如只改变一个人。 ……是的,性格不合。 不过有一点,她们还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如果你看不惯坐在那里的上位者。 那就将他拉下来。 取而……代之。 不,这里没有统治世界的前奏。 殊若不是那样的殊若。 她爱好和平。 …… 嗯,对的,就是这样。 从社会最上层,一夕之间落到最底层,如今再重新站上去。 要问路子郁的心路历程……他大约只觉得讽刺吧。 不知道段老大做了什么,路子郁的授勋仪式由国王王后亲自主持,所有有爵位的贵族都到场了。 还有世界上鼎鼎有名的各大媒体。 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的确是闹大了。 皇室为什么会急着把路子郁召回来继承男爵爵位?他们国家还缺少贵族么? 污点,丑闻。 路易男爵不巧就掌握了一些。 所以当时不过捕风捉影的消息,国王想都没想就把路易一家处决了。 然而。 必须要拿回来的“罪证”却不翼而飞。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那么多年一直对路子郁紧追不舍的原因。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路子郁甚至在国外扎了根,以防他把东西泄露出去,不能威逼,就只能利诱。 先把路子郁和f国绑定,之后要以什么罪名,如何处置他,就是皇室说了算。 如果路子郁还是过去那个无依无靠的路子郁,那么他们的如意算盘的确能打响。 可惜,路子郁背后,有段木槿。 你们既然那么想把路子郁彻底绑定在f国,那就……成全你们吧。 一个记者突然高声吼了一句,“这个路易男爵是不是某某国那个有名的牛郎?” 现场一瞬间诡异的寂静下来。 然后轰然炸开了锅! 贵族那边脸色都不好看。 本来这种场合,请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会乱说话,有分寸,出去还有脸面。 这个人……不会是别的国家派来的政敌吧? 保安迅速跑过来维持秩序,并且把那个记者往外拖。 这时,咱们的路易男爵低声一笑。 “我是。” 贵族们:!!!! 现场直播。 全球直播。 ……好看么? 路子郁对着离他最近的一台摄像机,笑容优雅而端丽,贵族的一塌糊涂。 “我,路易,路子郁,就是x国x市一家名叫蓝色的牛郎店的牛郎。……啊,还是头牌。” 如果,你拯救不了这个世界。 那就,让它和你一起……腐烂吧。 路子郁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冲摄像机眨了眨眼。 “顺便一提,我的女朋友,是x国有头有脸的……黑老大。” 说完,路子郁意味深长的扫过所有皇室和贵族,挥了挥手中的男爵勋章。 “我现在要去和我的黑老大女友约会,就不奉陪了。” 国王王后气的差点一个捂头一个捧心,急需要立刻叫救护车! 大楼外头,一身雪白长裙的黑老大静静的站在路旁,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恬淡气息。 奇异的让路子郁方才躁动抑郁的心绪一瞬间平复。 段老大看到他,微微一笑,“开心么?” 路子郁在那一刻陡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快步跑到女人面前,大力将她紧紧搂进怀里,重重吻上那双红艳的唇。 追出来的记者见到这一幕,快门按得咔咔响。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简直能亮吓人眼! 一记长吻结束,路子郁将额头抵上段木槿的,“开心,很开心。” 段木槿没有问他开心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看着他,包容的微笑。 她比他年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段木槿的确成熟,令人在她身边,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按快门的声音还没有结束,段老大眼眸一瞥。 …… 众人:吓! 刚才他们还在怀疑呢,这么文静优雅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路子郁口中的黑老大? 这会……呵呵。 这眼神!那得杀多少人才能拥有这种“一秒杀死你”的眼神! 段老大眉梢微动,王者之气一波一波往外撒,“我们要去约会了。你们……还有事?” 众记者连忙摇头。 段老大微笑。 …… 众人:……哦!没事快滚对吧?我们懂的! 虽然记者同志们很好奇穿着长裙的黑老大一言不合从哪里掏枪……算了,他们还没活够呢。 路子郁抱着女人,心想,其实一个男人,被身为恋人的女人保护,也是一件很令人心满意足的事情。 可是啊,路子郁,你知道么,当一个骄傲的男人有了这种心态,便代表……他将这个女人,划分到了自己人的区域。 只有真正不分你我的关系,才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放下自尊和骄傲,心甘情愿待在女人的身后。 殊若说,不要爱上我。 你一定会后悔。 可是…… 你爱上我,不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而是这个故事的……前提。 网络炸了。 牛郎摇身一变变男爵。 有人戏称,这个爵位是不是和国王或者王后睡出来的? ……然后他就被查水表了。 段老大表示,她愿意助长这样的舆论,不是为了给路子郁本人抹黑的。 所以舆论导向很清楚。 f国极力想要抹去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的毁尸灭迹。 想也知道不可能。 如今这个时代,又不是消息闭塞的古代。 只要有网络,任何一件事,几秒钟就能让全世界共享。 那么段老大要做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谁敢攻击路子郁,抹杀。 哦,不一定是杀死对方的意思,而是让这样的人、这样的言论彻底消失。 路子郁坦坦荡荡,本来就是牛郎,本来就很多人知道他。 等舆论被炒到最高|潮,路子郁“跌宕起伏催人泪下”的身世就可以爆出来了。 这个时代,还有一个好处。 王权不是至高的。 民众要你下台,你还能在那里站稳么?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所谓的……真相。 路子郁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室要被灭门。 罪证? 什么罪证? 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因为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导致他家破人亡? 段木槿说,不,并不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在我手上。 政变,让上位者位子都没有坐稳就急于毁尸灭迹的污点,会是什么。 对,从根本上来说。 就是……“没有成为上位者资格”的证据。 这个世上,巧合很多,多到……让人绝望。 你对我有恩,我与你有仇。 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啊。 路子郁的“身世之谜”被广为流传。 一个男爵家族,那么简单就定罪,就杀人家全家? 要说里面没有秘辛,谁信? 更何况现在的群众就是喜欢八卦,喜欢挖掘,怎么狗血怎么阴谋怎么来。 然后,网上出现了一些照片。 一家三口的照片。 哦,和路子郁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和国王就有关系了。 谁都有童年吧? 废话。 谁都有爹妈吧? 更是废话。 所以,就算是国王,童年和爹妈出去玩,也正常吧? 对,全都是废话。 下一句就不是废话了。 照片里的女人,是国王的母亲,事实。 可照片里的男人……是谁? 拥有身世之谜的,不仅仅是咱们路易男爵呢。 其实一直有传闻说,现在这个国王是私生子,更有甚者,他并不是上一任国王的亲生儿子。 不过事实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国王杀人灭口的行为。 一言不合把人家全家杀光。 如今又随随便便就把人弄回来授爵? 真的没有猫腻? 所以说,当年事情的真相呢!帮人平反就拿出诚意啊!一句“误会”就结束了? 总之,外头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当事人呢? 他们被软禁在领事馆了。 不过,谁在乎呢? 这几天,路子郁无所事事,段老大却好像很忙的样子。 路子郁知道,她在替他铺路。 可是他很疑惑,段木槿怎么什么都办得到?那些照片她是从哪里来的? 路子郁有一次忍不住问了,得到段老大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枚。 她说,“你别忘了,我是混黑的。别的没有,这种私底下的腌渍玩意,我能弄到不少。” 路子郁没事做,就拿起了书本。 然后他发现,段老大有很多医学书籍。 但是仔细想想,黑老大这种生死边缘的身份,和医生这种救死扶伤的身份,若是同时属于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段木槿……似乎很合适? 她身上就是有这种矛盾感。 明明看似冷血无情,但又好似悲天悯人的现世佛。 段老大对于路子郁发现自己“秘密”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多反应,神色坦然的来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医生也信不过,只能信自己。” 很符合人设的话语。 路子郁信了。 这倒也不能怪他不够关心段老大,而是段老大平时看起来实在是太万能,你就算把化验报告丢在路子郁脸上,估计他也无法置信。 装病? ……不符合人设啊。 段老大属于下一刻就算要七窍流血而死,这一刻也是直挺挺一枚真汉……不,伪汉子。 从来不在人前示弱,女强人的悲哀。 f国,政界又开始动荡了,连带着经济。 路易男爵隔空出世,砸下一大笔资金,接手f国经济命脉,一举成为f国最有话语权的人之一。 之前的丑闻? 有人扒出蓝色的资料背景,然后确定了这是一家极其高档正规的娱乐场所。 根本不是人们所想的那种纵情风月的肮脏地方。 而头牌路易,更是所有女人心目中最想嫁的如意郎君……话说不少男性也想嫁他。 可惜啊,路易嫁人了。 对,就是嫁人! 你对着段老大那张笑脸说娶试试! 所有人都以为,路子郁拿出来的钱,就是他的聘礼。 并不。 有没有人记得,路子郁是金融系博士? 对,他的钱,就是他、的、钱。 不过,其中的确有一部分段老大给他的包养费。 那也是他的钱啊! 段老大从政治上下手,路子郁从经济上下手。 双管齐下,夫妻合璧,……玩死对方的节奏。 然后他们就被请去喝茶了。 段老大到达之后,真的,一直都在喝茶。 路子郁噙着温柔的笑,看着段木槿喝茶。 对面两个人很尴尬。 国王,and他妈。 ……听着好别扭。 国王他妈首先沉不住气,“那些照片……” 段老大冷眸微抬,“不是事实?” 呃…… 话说,她姘夫,也就是国王的疑似亲爹还活在世上呢。 段老大淡淡一笑,“没有任何作假痕迹,而且我还能找到人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 出生证明,dna检验,包括把对方的生父暴露在媒体面前。 就没有什么,是我们段老大做不到的。 国王按住自己母亲的手,阻止她暴怒,“你们想要什么?” 段老大摸了摸袖口,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几十条人命,你拿什么还?” 国王的脸色很难看,可是他忍住了,“财富?地位?我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你们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们。” 路子郁嘲讽的勾唇,“财富?地位?这些东西难道我们就没有?你国王的位子都坐不住了,拿什么来做承诺?不过几张空头支票,而且谁知道事后你会不会杀人灭口?” 真是完全撕破脸了,不留一丝余地啊。 国王顿了顿,舍弃那张虚伪的面孔,冷笑,“那你信不信,我不会让你们两个活着离开这里。” 段老大轻声一笑,从腰间掏出枪,啪的一下,摁在桌子上。 …… 是的,桌子陷下去了。 国王他妈吓得尖叫一声!连忙往自己儿子身后躲! 段老大摩挲袖口,神色慵懒,一脸漫不经心,“我要的很简单……血债血偿。” 路子郁眉头一跳。 他倒是没想到段木槿直接到这种程度。 他们两个人,就两个人,在敌人的地盘,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武器,她竟然就敢说出这样的话。 随即,路子郁低声笑了。 最荒谬的是,他信了。他相信,这个女人,有能力从这里全身而退,甚至是……彻底毁掉这里。 段老大说完令人震惊的话语之后,神色如常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绿茶。” 所有人: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 段老大放下茶杯,冲对面两个人微笑。 “你杀路易全家,我就杀你全家,公平。” …… 路子郁的手指在颤,心口也在颤。 激动,好激动。 兴奋的不能自已。 这种分分钟被自己女人帅一脸的经历,恐怕这世上只有他有幸尝试了。 国王气的脸涨红!用力拍下桌上的某个按钮! 国王坐的沙发下突然升起一个防护罩,把他和他妈牢牢护在中心。 然后从外头冲进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段老大摸了摸茶杯杯沿,风轻云淡的一笑。 “手表戴好。” 路子郁心领神会。 他的手表,果然是难得的保命符。 磁场干扰,让子弹偏离轨道,根本没有办法打在他身上! 殊若平时,不怎么亲自杀人的。 真麻烦啊,速战速决吧。 枪? 子弹会打完的。 这种时候,还是冷兵器好用。 殊若双手套上了戒指。 确切点说,是指套。 从中射出的是特殊材质的金属线。 对,剡浮出品,必属极品。 段老大的动作极快,旁人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有一道又一道的银白光线一闪而逝。 然后, 血溅三尺。 没有人能近身,更别说伤到她。 路子郁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成为累赘。 伤不到段木槿,他们自然想过要抓路子郁做人质。 可是,虽然不能和段老大这种非人类相比,但路子郁也不是娇生惯养的白斩鸡啊。 人类对付人类,路子郁胜率还是很大的。 而这种时候,段老大是不能帮忙的,不然不就明晃晃的表示出“你太弱你不行”的意思? 谈恋爱不在行,御人是本行啊。 士兵一批接着一批,前赴后继。 然后叠尸体。 段老大始终笑若春风,丝毫不见修罗场。 等人杀光之后,段老大微笑着拿出了几根试管。 液体|炸弹。 对的,依旧是剡浮出品。 有个喜欢捣腾“毁灭世界勇敢工具”的小伙伴也不错……吧? 段老大牵住路子郁的手,在国王和他妈心惊胆裂的注视下走到门口。 “祝两位,午安。” 手指一弹,一根试管准确无误的……进了火炉。 …… 砰——!!! 一步一莲花。 一花一血海。 段老大每走过一片区域,就往身后扔一个试管。 炸裂之声不绝于耳。 段老大的笑容,连个细微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路子郁胸口有些发凉,随即涌上浓烈的热度! 男人喜欢强者,喜欢变成强者,喜欢征服强者。 毫无疑问。 而眼前这个,他此生见过最强大、最美丽的人,是属于他的。 是为了他,才做到这个地步。 如何不叫人……心荡神怡。 待走出这座华丽的府宅,除了大门,还有罩着国王两人的沙发之外。 断!垣!残!壁! 毁!于!一!旦! 很好。 嗯。 死亡,并不可怕。 死亡前的等待,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段老大悠悠然转身,和国王惊恐的眼对上。 她微笑着,将手指轻轻横在脖子上。 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 ——划过。 网上又炸了! 这是真的炸了。 都把人家国王的私人府邸全炸完了! 哦,留了一个沙发一扇大门。 网友们表示,这特效做的不错! 然后“有图有真相”“有视频有真相”的帖子炸遍了各大网站。 他们表示…… 是!真!的! 拘留?送牢里去? 律师团队又出动了! 不不不,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律师团队。 是犯罪团伙! 为首的……不好意思,不是晓栩。 嗯,是立志于“创造毁灭世界犯罪工具”的剡浮大神。 她带来的人,人手一管大炮,然后对着想要逮捕段木槿和路子郁冷冷一笑。 “谈?我们就来好好谈谈。……就这么谈。” ……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对方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律都翻出来跟小姑娘说。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是要受到万夫所指的,是会被全世界背叛……等等,这不对。 和平时代都多少年了?谁还愿意打仗? 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其他国家都是观望态度。 不过……你一个泱泱大国连段家一家人都搞不过? 受害者表示,你确定……那是一家……“人”? 不过,也不是一个国家对一个段木槿。 因为这个国家政变了啊! 国王都名不正言不顺的,多少人背地里倒戈了! 皇室贵族,什么最重要? 不是能力! 是血统! 简而言之。 贵国非常乱。 媒体到位之后,段老大十分坦然的把前因后果平静而客观的叙述了一遍。 随即补充了一句话。 “我本来就是混黑的,如今被摆在明面上了,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他杀路易全家,我杀他全家。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掸了掸袖子,段老大笑了笑。 “只不过,杀人的方式……有很多种。” 舆论,也能杀死人。 “所以,你们就看着,他们还能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抹消当年的事实。” 段老大眸色凛冽,笑容贵雅,如君临天下的王者一般气势逼人。 “我等着。” …… 恐怖组织!妥妥的恐怖组织! 国防部队全体出动,务必把段木槿和她的小伙伴一举拿下! ……贵国坟地够用么? 剡浮不是殊若,没有任何慈悲心,也没有什么大局的概念。 你敢来,我就轰,全部轰趴为止! ……真的要玩灭国? 攻防战进行了几天,段老大不痛不痒,对方的损失……难以估计。 摧毁一个人,摧毁一个国家,只要动一动手指便可以。 但是,殊若喜欢玩弄人心,而不是人身。 所以,她要的,是一点一点、从根本、摧毁人的神经。 殊若想说,你们该庆幸,站在这里是我。 问题是,殊小若,你身边站着的是剡·真·人形·最终武器·浮啊! 为了世界和平,快点投降吧! 是的,各国纷纷发来电报……某人快点下台吧! 这个“某人”呢……在某一天,带着一家老小,逃了! 就这点出息! 某人表示,换你你会在家里等死啊! 段老大问路子郁,你想要那个位置么。 只要你一句话,它就是你的。 路子郁拒绝了。 不是什么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原因。 而是他本来就对上面的位置没有兴趣。 有些人不是说,做乞丐的,逍遥自在,就算让他做皇帝都不换。 在他们眼里,高高在上的地位,其实就是一种束缚。 用权力换自由,不划算。 f国乱成什么样,以后什么样,段木槿和路子郁都不关心。 他们回去了,众目睽睽之下,私人飞机,愣是没有人敢拦! 因为来接驾的是一排又一排的轰炸机!(╯‵□′)╯︵┴─┴ 现在混黑的都这么嚣张嘛?不怕引起国际问题嘛! 段老大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也不想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 但是,你想啊,和一个国家交恶,不把实力摆在台面上给对方看清楚,他们以后可谓是后患无穷啊! 段老大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视线偏移,正对上剡浮那张面瘫脸。 很好,问题解决了。 说真的,剡浮摧毁过的星球不比晓栩的私人星球少。 剡浮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的。 牵制殊若的理由没有了,她对于世界毁灭不毁灭,真心没什么感觉。 她做完该做的事,直接走人就是了。 就是这么任性! “军队、火炮、轰炸机,记得把钱打到我账上。” 临走的时候,剡浮如是说道。 殊若浅笑着点头,“你账上的数字从来没有少过吧?” 剡浮瞪了她一眼,“你不懂,我既然献身于伟大的科学事业,必然要投入全身心和全部的财力物力!我账上的钱都不是属于我的!是属于科学事业的!我……” “走。” 殊若微笑。 剡浮卡壳。 …… “我走了。” 转身的速度不要太快! 关上门,殊若转身。 那么,路子郁,轮到你了。 某一天,段老大和路子郁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 段老大突然握住男人的大手,“从前,我谁也不信。现在,我相信你。” 路子郁什么反应? 受宠若惊? 不,是压力。 不说出口的爱,可以被人忽视。 一旦说出口,若是没有回应,就会成为对方的束缚。 殊若要用一道又一道的枷锁把男人套牢、拴紧,挣脱不能。 越是挣扎,越是陷入皮肉,痛苦不堪。 路子郁不说话,望着天花板足足好几分钟,蓦然翻身覆在女人上方。 段木槿用一种十分沉静的眼神看着他。 温顺的,接受的,姿态。 路子郁胸口有些骚动。 段木槿微笑,“要做么?” 路子郁的回答是捧住女人的脸,将轻吻落在她的眼帘。 段木槿睫毛一颤。 吻眼睛,代表珍视。 路子郁,是因为夜色太美好,还是梦境太美妙。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人生,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如此虚幻的幸福。 你真的,相信了? 段木槿伸手,回抱住男人的肩。 让你尝尽人生极乐,享尽世间繁华。 待时过境迁,你的生命里,最后留下的,又是什么? 他吻着她,极尽温柔。 她笑了。 “路子郁,你拥抱我,是因为……爱我么?” 他顿住。 她笑出了声。 “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爱不爱我。” 所以,当初,你得知段木槿的死讯……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难过?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有了你,我还怎么能接受别人?” 所以,你爱的,是“深爱着你”的段木槿?而不是段木槿这个人? 段木槿大笑出声。 “路子郁,这就是你的心?” 路子郁怔然。 段木槿一眨不眨注视男人的脸,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全心全意为你付出,你却只看得到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看不到给予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给予。路子郁,我……我为什么……” 偏偏爱上了你呢? 恩怨情仇纠缠了一辈子。 到头来,连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有看清过。 段木槿抱紧男人,狠狠咬上他颈边的肉。 “路子郁,末世前的狂欢,到底会让人……堕落到什么地步?” 女人翻身将男人压在身下,撕扯他的衣服。 路子郁愣住了。 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段木槿不需要温存,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她想感受,她想用特殊的方式来祭奠这一场……根本不能被称之为爱情的……闹剧。 女人的动作堪称蛮横……不,是残忍。 决绝的残忍。 残忍的绝望。 没有什么多余的前戏,她狠心往下坐的行为,连路子郁都忍不住大吃一惊。 她很疼。 可是她在笑。 泪眼淌了下来。 她依旧在笑。 “路子郁……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她笑着,吻上他的唇。 “可是……你……欠我的呢……” 她的笑声并不疯狂,低低的、哑哑的、一如既往的好听。 路子郁却从这样的笑声里,听到了撕心裂肺。 这种痛楚,好似从他们的连接处传递给了他,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段木槿说,我爱你,曾经,过去,将来。……可是,我绝不会原谅你,生生世世。 就算…… 你曾经……可能是爱我的。 交合处一片血污。 女人置若罔闻,仿佛没有痛觉。 她一直都在笑着。 最后,她咬住他的唇,带着一生所有的情感,对他说。 “我爱你。” …… “一如我恨你。” 第73章 是恩是怨归郎心 第二天醒来,路子郁觉得自己又做梦了。 第三人格? 不,路子郁觉得,如果不是段木槿有问题,那就是他自己有问题。 鲜血淋漓的初夜,简直不能回想! 不对,真正鲜血淋漓的人呢? 床上都被收拾干净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了。 这种事后的感觉……性别倒错了吧? 如果段老大此刻站在窗边抽烟的话……那就是了。 咳。 不过我们的段老大现在在哪里呢? 拔x无情什么的……那是晓栩的专利。 作为“初夜像刀捅”的当事人,正没事人似的拿着报告看,见路子郁醒了,回头第一句话便是—— “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 其实潜台词是,她就快死了。 可是昨天才经历过亲密关系,今天就谈分手这个行为……路子郁觉得自己都没有凉薄到这个程度。 然而段老大下一句是—— “午饭吃什么?” 抱歉,路子郁表示,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说实话,段老大疼不疼是不是硬撑的他不知道,可是路子郁下面是真的很疼。 男人初夜也会有阴影的好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段木槿要他一辈子都记得那一夜。 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一夜。 “路子郁,你知不知道,那些发到网上去的东西。自始至终……都在我手里。” 路子郁当时整个人都是空白的。 这意味着什么? 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前一晚和他在床上翻滚的女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的姐姐……真的,并没有死呢。” 当年,段木槿在孤儿院一段时日,因为受惊吓过度,所以变得格外孤僻。 可是偏偏有人就喜欢她这一种,乖乖的,静静的,不会惹事的。 她被领养后几年,弟弟出生了。 她为什么要对弟弟那么好? 因为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寄人篱下,她存在于这个家庭的理由,就是照顾这个家未来的小孩。 对外,她的确是路易的姐姐,事实上,她其实不过是路易的玩伴,或者说……书童?佣人? 然而,路易男爵所谓的掌握了国王的丑闻,安全起见交给自己子女什么的……反过来了。 段木槿的父亲找到她之后,先在f国住了一段时间,做了几笔“生意”,就是那时候拿到的“国王的罪证”。 为了逃脱追查,他就把东西放在女儿那里了。 后来的事情,不用多说也都能猜到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是事实。 最初,段木槿以为路子郁也死了,毕竟她父亲斩钉截铁这么跟她说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又相遇了。 还……爱上了他。 段木槿想要补偿他,又因为自己时日不多,很多事情不敢告诉他。 最后,她偿命了。 该还的,都还了。 虽然说,欠了他一家几十口人的命,也许用她一个人不够抵债。 可是,她能给的,都给了。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段木槿又做错了什么? 被绑架是她所愿? 被领养是她所愿? 父亲让她做事,她能拒绝? 她一直身不由己,她也是受害者。 路子郁知道什么呢? 他知道段木槿爱他,太明显的事情,还有她隐晦的付出,叫人生疑。 所以路子郁暗中查她,查到她就是自己的“姐姐”,然后就发现了,自己的家族就是因为他们父女才会遭逢不幸。 从路子郁的角度来说,段木槿和她父亲让他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还被追杀,堕落成牛郎。 他当然,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是,为什么他从来就不愿意,站在段木槿的角度想想呢? 都是受害者,却在这里彼此伤害。 真正的侩子手,依旧站在那里,笑的如此恣意而张狂。 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都不会漏掉的。 包括你,路子郁。 段木槿其实从来不欠你什么。 是你有罪。 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 你愿意接受的,不愿意接受的。 你都,必须知道。 然后。 选择吧。 是否要与上辈子一样。 无视她的情感。 放大她的罪孽。 冷眼看着她。 一步一步。 走向死亡。 为了你。 路子郁。 你!有!罪! 畏罪潜逃的某国前国王的下场……其实不用多说的。 从云端跌落尘泥,名声堪比通缉犯。 无论是苟且的活着,还是屈辱的死去,都算是报了仇。 那么,下一个,是谁。 ……不,这不是惊悚小说。 ……下次会惊悚给你们看的。【笑】 下一个,算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卓家。 卓人杰比段木槿大好几岁是不是? 所以,他父亲杀段木槿母亲的时候,他在场,并且记得。 当然,殊若不会说,父债子偿什么的。 可是。 包庇罪?共犯? 就算是从法律角度来说,卓人杰都是有罪的。 更何况,从情理角度来说? 哦,他已经被段老大弄成残废了,算是赎罪? 那么,段木槿母亲的命,谁来负责? 要说无辜。 谁更无辜? 卓人杰? 杀人犯的帮凶,杀人犯的儿子,如今的杀人犯。 不仅仅如此。 上一辈的事情的确可以让它随着故人的离去而淡忘。 只是,卓人杰一心想要段木槿死啊。 不是那种欢喜冤家,而是真的,要她死啊。 这些年,段木槿手下的人,手下的势力,被卓人杰刻意毁去多少? 那又是多少条人命? 谁来负责? 卓家,该消失了。 …… 卓家还没有消失,咱们的美牛郎先消失了。 段老大表示,意料之中。 或者说,计划之中。 现在的段木槿和路子郁就像正常的情侣一样。 正常的。 是,路子郁选择性忘记了那一天段老大说的话。 不是粉饰太平。 因为他很乱。 乱着乱着,就出去遛弯了。 遛着遛着,就被人绑架了。 美牛郎虽然有段老大给的护身符,可他到底是个人啊,双拳难敌四手啊。 段老大表示,就让他在对方那里做几天客吧。 前几天谁谁谁送来的新鲜茶叶呢?先喝一杯吧。 彼时的美牛郎在做什么? 他被关小黑屋了。 路子郁的身份不同以往,就算没有段木槿这一层,他现在依旧还是f国的男爵。 所以,对的,卓人杰想要动用私刑都要掂量着点。 不是谁,都有这个自信和实力,敢于向全世界宣战的。 卓人杰倒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说真的,他还是硬不起来……除了对那个律师。 他的小情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还到处宣扬他被一个女人戳爆【哔——】的事迹! 这一次,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就是想和段木槿做一对鬼鸳鸯……删除。 就是想要段木槿的命! 作为一只特别血性的黑老大,卓人杰身心受到的屈辱,足以让他想要毁灭世界。 ……对的,实力不够。 所以他只能毁灭凶手了。 反派做坏事的套路差不多。 某一天,卓人杰去路子郁面前叨逼叨了。 大致意思……反正都是废话! 路子郁闭目养神,完全不想鸟他。 他知道对方根本不会,或者说不敢动他。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必要陪对方叨逼叨? 卓人杰见美牛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他怕了,伸出脚尖踹了他几下,冷笑。 “你放心,我只要段木槿的命,只要她一死,我就放了你。” 路子郁呼吸一滞。 死? 谁死? 段木槿? 不可能。 可是…… 段木槿一个人,的确有和全世界一战的能力。 如果,她心甘情愿赴死呢? 为了他,她真的愿意……去死? 他们在一起发生过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不知何时已经卸下了心中筑起的高墙,开始信任她。 直到那一天,她对他说,她就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姐姐”,也是,导致他家破人亡的凶手。 信任? 这就是她给他的信任?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因为段木槿,不知道。 就如殊若所想的那样,路子郁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认为段木槿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赎罪,虚伪的赎罪。 如果你当真一心忏悔,为什么不说? 你的所做所为!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而已! 这就是…… 罪业者的,无知。 无知者的,罪业。 如果真的要赎罪,就偿命吧。 那一刻,路子郁的内心生出了黑色的种子。 段木槿爱他?真心爱他?她愿意为他去死? 那就……证明吧。 一切如同殊若预料,绑匪绑完人,大约是晾几天,让她着急着急? 嗯,是挺着急的,着急去下一个世界。 卓人杰的电话在三天后响起。 彼时,殊若正在……哦不,这次不是在喝茶。 她在研究……兵器。 轰了卓家? 不,殊若真的不是这样的殊若。 不理解的东西要把它弄清楚。 殊若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无论是母上大人还是剡浮,都对这种东西那么感兴趣? 杀人……很好玩么? 算了,换一个更混乱的世界,她也许会试试看……手撕人肉? ……别这样,殊小若。 绑匪的声音响彻整个书房……对的,免提。 “你小情人现在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想他有事的话……” 能不能换一套说辞? 殊若抚过桌面上的图纸,视线微微偏移,看向电话。 “就算我不去,你会杀了他?” 对面噎住。 殊若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轻轻的敲击声通过电话传递给了那一边。 “卓老大应该有这样的魄力吧。” 这是……要谋杀亲夫的节奏? 殊若轻笑一声,“说吧,你想要我去哪里收尸?” 卓老大嘴角直抽抽。 关键是,人质就在他身边。 路子郁听到段老大丝毫不显焦虑的平稳声音,郁结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世上能让段老大惊慌失措的人,恐怕不可能有吧? 对的,另一个世界才有。 卓人杰以防自己被气死,迅速爆出一串地名之后果断挂了电话。 他很想揍路子郁一顿出气的……能揍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段木槿那张微笑的脸,卓人杰就下意识发怵。 连带她的小情人,他都完全不想看到! 段老大是不是还要再歇息几天再去救人? 不,把对方逼急了,真的有可能撕票的。 段老大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点。 一个人。 还需要几个人? 废弃的工厂,卓人杰站在房间中央,笑容猖獗。 段老大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傻逼。 卓人杰笑不下去了,压力好大。 “路子郁呢?” 段老大,你知道嘛,你这种行为会让绑匪很没有成就感的!好歹装一下啊!那是你的情夫啊! 卓人杰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如果你想见他的话……” “路子郁呢。” 卓人杰顿时一股子火气从脚底冲上脑门! “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他!” 啊哦,恼羞成怒了。 殊若也很想回他一句,别以为我不敢复活他。 ……殊若你变了。 事实上,咱们的段老大依旧端着黑老大的风范,笑容平和。 “最后问你一遍,路子郁呢。” 卓人杰差点被气得中风! 不过,好像还是得把人质提上来才能谈条件? ……绝壁不是他怕这个女人! 路子郁这几天除了吃不好睡不好之外,啥事都没有。 段老大只是微微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条件。” 卓人杰冷冷一笑,“你站着别动,让我开三枪!” 路子郁看向段老大。 段老大点头,“开吧。” 卓人杰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敢不敢……敢不敢照正常的剧本演! 他还有满肚子“你巴拉巴拉”“我巴拉巴拉”“他巴拉巴拉”的话要说呢! 反派死于话多。 不话多他还得死。 ……憋死的。 “快点。” 段老大觉得很无聊。 真的很无聊。 废那么多话的时间足够他打完枪里的子弹了。 既然段老大这么说了,卓人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把枪口直接对准段老大的眉心。 段老大微笑着看他。 ……压力好大。 卓人杰又把枪口下移。 是的,曾经段老大用细剑对他做过这种事。 不过段老大又不是男人,“打爆她蛋蛋”这种事是不可能实现了。 这可惜,嗯。 既然说好的三枪,卓人杰自然不会第一枪就对准要害。 砰——! 子弹射中了段老大的大腿。 她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在场所有人一致认为,这不科学!绝壁不科学!你那是义肢吧! “继续。” 段老大微笑升级。 卓人杰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俗话说的好,好的不灵坏的灵……有这句俗话? 卓人杰总有种非常、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好像他在无意间,给自己立了死亡g? 为了掩饰心虚和不安,卓人杰很快开了第二枪。 杀过许多人,卓人杰对于人体构造也算是了解,知道打在胸口哪个位置会导致重伤而不是直接心脏死亡。 段老大垂下眼,瞅着自己胸口的小窟窿。 嘴角一扬。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等、等一下!这个……这个感觉…… 段老大眉梢一扬,手指缓缓抚过衣襟上的血迹,在唇上一抹,“还有一枪,是想对着这里开?” 女人的手在自己的眉心周围打着转,笑意张扬而魅惑。 ……呃。 路子郁怔怔的看着眼前邪肆的女人,脑中迸出一句话。 ……还真是双重人格啊! 卓老大握枪的手都不稳了。 这个女人气势一变,他浑身上下的细胞和神经都在拉响警报!!! 逃离! 逃离! 必须逃离! ……逃不掉的。 段老大一步一步走到卓人杰面前,轻轻握住他颤个不停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 “来,往这里打。手千万不要抖。开枪啊。” 在场所有人再一次齐心一致……麻麻你在哪里!!! 卓人杰想要扣下扳机,可是手指就是不受控制! 段老大微微眯起眼,“来呀,快点呀。我就站在这里给你打,你还打不中么?……没用的男人。” 语毕。 伸手一扬! “啊啊啊啊——!!!!” 没有了。 下面没有了。 真的。 砰——! 慌乱间,卓老大的枪声第三次响起。 段老大手指抵在下颚,眉眼弯弯,笑容绝美。 “呵呵呵呵……三枪开完了……轮到我了。” 逃!!!! 段老大笑着将手……陷入了自己的胸膛。 搅了搅,掏出子弹。 “你的东西……还给你。” 段老大笑着、温柔的笑着、纯真的笑着……将子弹,摁进了卓人杰的眉心。 卓人杰瞬间长大了嘴,却一个字都迸不出来! “下辈子,记得擦亮眼睛。要看清楚,谁可以招惹,谁……不可以。” 纯洁无暇,一如降临人间的天使。 天使带着普度众生的笑容。 用手指……贯穿了男人的大脑。 □□,还是那根白皙纤长、漂亮的一塌糊涂的手指。 男人轰然倒地。 段老大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路子郁。 “想我没有?” 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怎么说呢? 路子郁当然想过“这个”段木槿。 可是,那都是香艳的、旖旎的、缠绵的画面。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只想送给这女人两个字。 ——救命! 就算是目睹过段老大炮轰大楼,还有叫剡浮的人形武器轰趴军队的场面…… 路子郁表示,她们加起来都没有这个女人一个眼神恐怖……错觉? 不是错觉。 当然不是。 女人的手抚上男人的脸颊。 “几天不见,你瘦了。” 路子郁只感到脸上的是毒蛇舔过的信子,冰冷而粘腻,令人充满恐惧感。 女人微微凝眉,“怎么了?你不舒服么?瞧这小脸,都僵住了。来……我来温暖你。” 路子郁:别! 所谓美丽的致命。 在这个女人身上,重点词是——致!命! 路子郁视线游移,略过她还在流血的大腿,“你不疼么?” 女人轻笑着倚在他身上,“你……心疼么?” 路子郁:……还我清纯不做作的段老大。 女人笑着将手往下移。 啪叽! 手指陷入大腿。 一秒、两秒、三秒…… 叮! 子弹落地。 女人抬眸,妖妖娆娆的一笑,“为了不让你心疼,我当然不会让自己疼。……看我对你多好,开心么?” 路子郁:……麻麻,这个女人好恐怖! 哦,两位,你们是不是忘了,周围……其实是有人的! 晓栩:找死的? ……是的。 老大死了,是不是该作鸟兽散? 不,他们是有职业道德的黑仔! 但是…… 这个女人真的好恐怖啊嘤嘤嘤嘤!!! 一个个枪口集中在女人身上,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工厂里格外清晰。 那是,地狱大门打开的声音。 女人缓缓推开路子郁,抬高双手,抻了抻身子,懒洋洋的一笑。 “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美眸微眯,眼角眉梢尽是无法逼视的风情。 “呵呵呵呵……过来啊……我会……好好的……疼爱你们的……呵呵呵呵……” 死神的,勾魂奏鸣曲。 下面的景象……路子郁简直不想看! ……话说,你是怎么徒手接住子弹的? 女人的身形如同鬼魅,行为可谓丧心病狂! 她每每夺过一个人手里的枪……反手就送进对方的胸膛! 对的!不是子弹!是□□!把□□塞进去!……哦漏! ……话说,你掏了那么多人的胸膛为什么手上一点血没有? 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玄幻了? →_→都说这个世界早就玄幻了! 杀完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段老大再次朝路子郁走了过去。 路子郁欲哭无泪。 女人的手又攀上男人的脸颊,笑容妖冶,“别怕呀,你是我男人……我不会杀你的。” 路子郁:呵呵。 女人轻笑着将身体靠在他身上,“那么,我的男人,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一点都不着急么?” 路子郁:完全看不出来啊!你真的受伤了? “你看,流了那么多血……好疼呢。”女人媚眼如丝,脸上写满了委屈。 路子郁:……戳瞎我的狗眼! 女人低低笑了几声,糜烂而晦暗。 她双手揽住男人的脖子,轻轻在男人耳畔吐息。 “不想?那就……永远不要想。” 又一声低笑。 “后会有期。” 女人身子一软,路子郁下意识接住。 再次抬眸,那双形状好看的眼里一片清冷。 这种自动切换的功能……真神奇。 段老大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口气,“送我回去。” 有个全身怀揣着“恶劣因子”的母上大人,真是让人心累! 路子郁闻言,打横抱起段老大,脚步稳健的往外走。 “你知道?” 知道自己有“第二人格”? 段老大谜之沉默了三秒钟,“知道。” 她能装作不认识“那个人”么? ……当然不能。 路子郁也谜之沉默了三秒钟,“如果……她没有出现,第三枪……” 他就是想问,她到底愿不愿意替他去死。 段老大微微一笑,“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她不会回答的。 段木槿用生命来回答过这个问题。 路子郁……没有资格问! 路子郁的心在一瞬间沉下去了。 其实当时,段老大为他受了两枪时,他心底是有触动的。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彻底接受她。 只不过…… 段老大其实根本不用受那两枪不是么? 她有这个实力,毫发未伤的从卓人杰手里把他救出来。 为什么要受那两枪? 赎罪? 若是换了晓栩在这里,那就有话说了。 比如啊……“就算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也不会拿你的命来赌。我赌不起。” 好吧,在这里的是殊若,不会说、也不屑说情话的殊若。 什么?晓栩真的不出现的情况? 殊若当然不会站着等死。 两枪就够了。 这两个伤口,就是给路子郁看的。 段老大将头轻轻靠在男人肩上,感受到男人微乎其微的一僵。 她微微勾唇,“路子郁,我想反问你,如果、如果我让他开这第三枪,你又会如何?” 路子郁怔然。 段老大缓缓闭上眼。 “不用回答。”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路子郁,还是路子郁,从来都是那个…… 心中只有自己的路子郁。 路子郁将段老大带回庄园。 段老大有私人医生。 但是她的医生表示……老大,子弹呢? 当时,段老大和路子郁的表情是一毛一样的。 嗯,没表情。 医生看着段老大的伤口,神情有些诡异的扭曲。 这伤口……目测……好像是“人为”啊! 医生看了看段老大,又看了看路子郁。 她想问,你们是不是……昨天晚上玩了什么“特殊的游戏”? 段老大给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 医生立马心领神会!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治疗。 ……她还是忍不住想说,这抠的有点狠啊! 段老大:……我有权保持沉默。 路子郁:……同上。 临走,医生还意味深长的看着段老大说,“老大,我知道你足够彪悍。但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悠着点。” 段老大:…… 路子郁:…… 有权保持沉默,嗯。 送走医生,段老大和路子郁相视无语。 明明不是他们干的坏事,他们心虚什么?! 路子郁有些恍惚的看着段老大那张艳丽的面容。 ——永远不要想。 好吧,已经开始想了。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 越是叫他“不要做”,他越是“要做”。 更何况,某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让他想忘记都做不到。 段老大垂眸沉思半晌,抬头看向他,“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路子郁停滞了几秒,“……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么?” 是么? 真的是么? 虽然真相是,一者为晓栩,一者为殊若,是确确实实两个灵魂。 但是。 如果,真是双重人格呢? 是一个人? 还是两个人? 就算是共享记忆,也是两个人。 因为她们的思考,都是独立的。 我思故我在。 这句话,需要这么被理解。 路子郁在回避。 为什么? 他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为什么? 段老大抓住路子郁的手,逼近他,“路子郁,你真的知道,‘爱’这个字,怎么写么?” 身体交给了你。 生命也交给了你。 你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我怎么证明? 那么,该下最后通牒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路子郁。 段老大失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大约都在想,这对夫妇到底在玩什么?躲猫猫? 最初的几天,路子郁是没什么感觉的。 段老大向来我行我素,人生安全更是不用担心。 有什么事,做完了就回来了吧? ……回不来了。 直到路子郁受到一份文件。 遗嘱。 路子郁当时第一反应。 今天是愚人节? 很可惜,不是。 而且,这一天是契约的最后一天。 三个月,结束了。 虚假的爱情,结束了。 你可以抱着你的钱,滚了。 路子郁拒绝接受现实。 他根本没办法产生现实感。 他一个人茫然自失的在庄园里待着。 一个人。 连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 后来的几天,他在庄园里逛了一圈。 然后又一圈。 回想起来,他的记忆里,段木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金主? 肯定不是。 路子郁有钱,他根本不需要金主。 最初跟着段木槿,是被她的权势所逼,而且他也觉得这个黑老大很有意思,和她相处一点时间也不赖。 后来呢? 她很特别。 越特别,他就越想了解。 再后来? 她替他报了仇。 一个又一个,被她毫不留情的斩杀。 可是,她自己,就是他的仇人。 赎罪? 一个人,能赔他们家几十口人么? 路子郁啊,扪心自问,你到底想不想段木槿死呢? 你爱她么? 你爱的到底是段木槿这个人,还是她给予你的一切? 如果你爱她,你对她的爱,比起仇恨呢? 孰轻孰重? 你……后悔了么。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路子郁依旧住在段木槿的庄园。 段木槿手下所有的东西都属于他了。 上辈子,路子郁变卖了她的家产,然后逍遥快活去了。 这辈子,路子郁将一切都保留原样。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拒绝什么。 或许是……他根本,不希望,段木槿这个人……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段木槿真的死了? 不死的话,遗嘱怎么会生效? 有一次,路子郁在段木槿书房闲坐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书架上的医学书籍。 为什么,一直在读医术呢? 不是因为想做医生。 而是连医生……都救不了她。 是这样么? 被疾病折磨的时候,她痛么? 他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从来没有察觉过她的异样。 ——为了不让你心疼,我当然不会让自己疼。 这句话,真的只是,第二人格的……戏言? 如果是真的呢? 她为了不让他担心,她选择了一个人,静静的,走向死亡。 疼痛,是会一点一点累积的。 就好似,这么些年,路子郁每每回想起那些过往,每每翻阅段木槿翻阅过的书籍,胸口的疼痛感便逐渐加剧。 然后他就像自虐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回想。 回想她的音容笑貌,回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都是有意义的啊。 都在问他……你愿不愿意,选择我,放弃世界。 段木槿死了。 怎么可能! 这几年,路子郁凭借自己在经济上的得天独厚,将自己的名字传遍全球。 她看得到,是不是。 只要她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 听说啊,f国那里,医学界发生了一件轰动的事情。 某项绝症找到了确切有效的治疗方法。 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这个绝症,就是段木槿得的绝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治疗方法研究出来了。 段木槿……死了。 命运? 老天很喜欢开玩笑啊。 他们两个,儿时相遇,生离死别。 假的。 如今,再相遇,再生离死别。 真的? 他不接受。 不接受……也得接受。 给予你一切,再拿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路子郁最重要的是什么? 金钱? 权力? 女人? ……不。 他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只看得到自己。 那就让你,失去自我。 茫然自失……是这个词吧? 这是对路子郁如今的状态最好的解释。 因为失去段木槿? 他哪里能深情成那样? 因为人生,没有了目标。 段木槿将他想做的全部都做完了。 他想得到的也全部都得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快乐。 一点都不快乐。 段木槿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浮萍。 但是段木槿,不要他了。 路子郁躺在他们翻滚过的大床上,嘲讽的笑。 你不是爱我么?你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去做么? 又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你这个骗子。 那么长时间,足够他想清楚很多事。 比如说,他的的确确,是爱着段木槿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可是他的爱,不纯粹,而且有前提。 如果段木槿放弃你,你会去追回她么? 如果段木槿不再如过去那样全身心为你付出,你还愿意接受她么? 如果段木槿……根本不爱你,你还会爱她么? 为什么不接受她的死讯呢? 就算让你证明她还活着,你又想做什么呢? 最后,你找到她了,又怎么样呢? 谁知道,会不会从一个地狱…… ——掉到另一个地狱。 f国,周六,晴。 好几年没有再踏入这座庄园,路子郁已经找不回儿时的那种归属感了。 庄园很干净,还是那么干净,就好像他童年离开时那样。 这里自从被段老大买下来之后,一直都被打理的很妥帖。 段木槿,真的对他非常好。 虽然她不解风情,也不够温柔小意。 可是她的好,渗透入了他的每个生活细节。 走进庄园,路过的仆人还会恭敬的向他行礼。 对,路易男爵现在已经家喻户晓了,没见过也认识。 井井有条,而且充满生活气息。 和他一身死气沉沉截然相反。 家? 谁的家呢? 他的家,他的归属,又在哪里呢? ——在这里……哟! 后院,多了一张圆桌,两把椅子。 ……一个人。 路子郁的呼吸瞬间凝住了。 一杯清茶端到唇边,优雅的抿上一口,淡淡浅笑。 路子郁的心脏也停滞了。 女人缓缓转过头,一双妖冷的眸子向上一挑。 “你……想我了么?” 路子郁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晓栩低低哑哑的笑着。 “很可惜,段木槿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的。” 路子郁深吸一口气,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既然你在这里,那么她一定在。” 晓栩摊了摊手,“你要知道,双重人格这种东西,并不一定是第一人格杀死第二人格。我的双重人格痊愈了,因为段木槿消失了。……你明白么。”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路子郁想要扯出笑脸,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为什么。” “为什么?”晓栩高高扬起眉,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下巴,“这话应该问你吧?不是你……想要她死么?” 我没有! 路子郁想要这么说。 可是,无法反驳啊。 她说的,是事实。 “选择,只有一次,而且是单向的。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女人恶劣的笑着,笑得如此恣意而张狂。 不是段木槿。 不是。 路子郁摁住了胸口。 所以,你说……是一个人么? 说呀,把你曾经说过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是……一、个、人、么? 晓栩嘴角的弧度拉大,笑容格外灿烂。 那是嘲讽。 是的,嘲讽。 晓栩站起身,往男人身上倾倒,双手搭在男人脖颈,“我……不好么?若是我也同样,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守着你,护着你。是段木槿,还是我……重要么?” 路子郁看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庞,一点都没有染上岁月的痕迹。 一模一样的脸,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段木槿。 她也是段木槿。 是……么? “段木槿,只是段木槿。”路子郁如是说。 “你不是。” 晓栩微笑着,将唇凑过去,“可是啊……段木槿能给你什么呢?她会为你妥协、为你委曲求全么?你要的,她真的愿意给你么?她……爱你么?” 路子郁心口一抽,“她……爱我么?” 晓栩将吻印在男人的眼帘,一如他过去做过的那样。 “不,她不爱你。” “从不。” 路子郁心脏猛然紧缩! 那么,她所作的一切又是为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赎罪?! “欠你的,还你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就是这个意思……懂么。” 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旅游的经历,怎么样? “她真的……” 下面的字眼,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结束了……么。 这才是,真正的……结局么。 痛。 痛。 好痛。 积累了二十多年的痛楚全部在这一瞬间爆发。 你拥有了全世界。 却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的业障。 你的偿还。 结束了。 晓栩退开身,送了一个飞吻过去。 “所以,你欠的……从现在开始还。” 这才是。 真正的。 结局。 后来? 后来啊…… 段木槿已经“死了”,不是么? 在法律上,她就是个死人。 路子郁在追逐。 追逐的人又是谁呢? 他是希望,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么? 不会的。 因果循环。 这是报应。 段木槿说,我要陪他活一辈子。 殊若说,好,就陪他活一辈子。 晓栩说,只要“段木槿”和路子郁活在一起,就可以了吧。 直到,段木槿寿终正寝,路子郁看着她下葬。 纠缠一辈子,他得到了什么? ……他拥有了一切。 ……独独失去了她。 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第74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噗通—— 重物落地的声响惊飞路旁的鸟群。 天空挂着一轮弯月,在乌黑的云层后明明灭灭。 远远望去,天地似乎连成一片,昏暗的……看不见尽头。 藏在夜色中的,不显眼的,突兀的,色彩。 红。 血红。 鲜血的红。 窗后,谁咧开了嘴角,无声的冷笑。 夜,更深。 9月17日,晚7点。 涂满冷色调的办公室内。 【……昨夜凌晨1点,位于z市的凤刹茶庄再次出现伤人事故。受害人从二楼坠落,全身多处骨折,无致命伤。受害人表示,对此次事件发生过程一无所知。这已经是凤刹茶庄本月第三起人员重伤但无凶手线索的案件。警方已封锁凤刹茶庄进行严密调查……】 嘀铃! “请进。” 办公桌后,长发披肩的优雅女性将视线移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身精英装扮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施霜心摁下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再次将视线放在男人身上。 “你是为了凤刹茶庄的案子。” 陈述句。 男人虽然看似没有表情,但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惊讶。 施霜心十指交叉置于桌上,平静的看着男人,“你进门时,先推开一条门缝张望,双脚均位于门外。说明你是个戒心很重的人,不轻易踏入别人的世界。但在看到电视的那一刻,你的右脚向前挪动五厘米,瞳孔放大,呼吸停滞一秒。说明凤刹茶庄和你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我这里是侦探事务所,你来不可能是想找个人喝茶聊天。那么,你在踏进门的几秒钟里,最关心的事情,只有电视里正在播放的事故。” 男人面色有些阴沉,拉开桌前的椅子毫不客气的坐下,“是为了这件事。但是我出钱请你,不是让你来分析我的。” 施霜心表情不变,“我们现在还不是雇主和雇佣人的关系,你没有权利指使我做任何事。另外,就算我们成为雇佣关系,我也保有相关个人权益。如果我使先生感到不快,在此我表示歉意。” 男人抿着唇,盯着施霜心良久之后,别开眼,递上一张名片,“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天运集团。” 施霜心点点头,接过名片扫了一眼,“屈先生,请不用有所顾忌,只有获得更多的准确的信息,我才能为雇主解决问题。” 屈富仁吐出一口浊气,“凤刹茶庄是天运集团看好的项目,上个月就准备收购,合同都已经签署完毕。也不瞒你,包括这一次受伤的人,三个都是天运的员工。凤刹茶庄早年因为火灾被低价售出,以茶庄经营到现在一直没有出过事故,怎么会我们集团收购的当口出现问题。我认为一定是有人故意闹事,对天运不利。” 施霜心微微垂下眼,“你们派出的员工和茶庄负责人洽谈过么?” 屈富仁点头,“茶庄老板早就想卖茶庄,但是……” 施霜心抬眼凝睇他,“但是什么?” 屈富仁露出略微怪异的表情,“去过茶庄的人都说……说茶庄……闹鬼。” 施霜心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既然茶庄闹鬼,老板急于脱手,也几乎没人敢买。为什么天运会想要收购它,似乎还很迫切,接连三个员工出事都不能阻止你们的脚步。还有,为什么说起闹鬼的时候,屈先生的表情告诉我,你在心虚。” 屈富仁移开视线,低咳一声,“闹鬼的传闻根本是无稽之谈!世上哪里有鬼?我找你就是想打破这个谣言!你说我心虚,我心虚什么?难不成茶庄闹鬼还和我有关不成?” 施霜心不动声色的望了他半晌,“回避视线,语气加重,欲盖弥彰。屈先生真的和茶庄闹鬼有关?” 屈富仁顿时怒发冲冠,拍案而起,“我是你的雇主!不是你审问的犯人!给我注意你的言辞!” 施霜心眉头都不蹙一下,“屈先生不愿意配合的话,我也不能勉强。如果屈先生觉得我们不能合作,那么就另请高明吧。” 屈富仁顷刻便泄了气。 “施侦探,我……呃,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时间过去那么久,事情还没什么进展,我这不是……太着急了!所以口气有些不好,施侦探你别介意。” 屈富仁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但仿佛……在顾忌什么? 施霜心,二十岁,天才少女,十八岁取得犯罪心理学硕士学位,现以私家侦探的身份活跃于z市。 案件解决率百分之百。 有最好的,谁会去看次等品? 堪比垄断,叫你别无选择。 可问题是。 施霜心,她虽然很好,非常好,但并非最好,也并非唯一。 为什么,对方看起来好像真的非她不可? 侦探,总会有一些坏习惯。 比如说,越复杂的谜题……越有兴趣。 “屈先生,这笔生意,我接了。” 【呲啦——】 【信息丢失——】 【呲啦——】 殊若睁开眼,一片漆黑。 瞎了? 不是,这个屋子,很暗。 什么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睡到自然死可以么? ……说笑的。 殊若伸出手,摸到硬物。 是木头。 手脚伸展不开,四四方方的空间。 是棺材。 殊若轻轻叹息。 她的系统是随机投放世界的,只要有人符合她的筛选条件。 可是这次竟然没有信息? 系统故障?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除非这个世界,有排斥她系统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遇到了才知道。 当务之急,还是从棺材里爬出去吧。 倏然。 殊若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几秒钟的光景,再次睁眼。 入眼的是木制的……办公桌。 这是……二次穿越? 她桌上是一份资料。 案件? 闹鬼? 等等,这走向有点不太对吧? 殊若淡淡一笑,简单翻阅了一下资料。 闹鬼的老宅。 进去的人都说绝对有鬼,他们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 这案子是本市一个有头有脸的富商交给她的。 原因,便是他要开发这座宅子。 在此之前,必须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鬼屋。 殊若转身,将椅背上的外套拿下来。 施霜心。 她的名字。 翻开证件。 私家侦探,二十岁。 玩侦探游戏之前,先侦探一下自己。 性格? 管她呢。 和对方见面的时间定在明天早上九点半。 霍启,三十五岁,天运集团董事长。 听说这人是个传奇,十年间白手起家成为亿万富翁。 实力?运气? 很快就知道了。 现在嘛…… 睡觉! 九点半,天运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霍启这个人,长相俊朗,眉目带笑,一看就是八面玲珑的角色。 成熟的成功男士。 殊若是感受不到这人的精英气场了。 喝了一口茶,殊若抬头,“我们在等谁?” 霍启愣了愣,随即微笑,“施侦探果然细致入微。其实最近有一个工程是和其他集团合作的,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殊若垂下眼,“虽然你是我的雇主,但是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一点。别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霍启脸色有些变了,显然真的还有什么别的事情瞒着她。 殊若笑了笑,把视线移开。 她根本不需要从他嘴里得出结论。 她看得到。 霍启的办公桌上,一叠文件里有几张很显眼的纸。 除了她之外,这个人还请了别的侦探。 或者说,想请? 不过这些都与殊若无关,她只要把任务完成,其他的因素,完全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不出十分钟,陆续进来了三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殊若微微眯眼。 她觉得,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几个人坐定之后,秘书依次为他们端上咖啡。 殊若敛眸望去。 那双手……粗糙的不像话,光看手的话,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老人。 再看看那张脸,是个年轻男子,相貌不出众,但是气质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殊若再次确定,这件事绝对会牵扯到很多秘密。 待准备工作全部就绪,霍启坐在首位,一旦开启“谈正事模式”便显得格外有气势。 那张温和的笑脸都变得严肃不少。 是的,我们的殊若大神没有给他一个眼角。 王八之气这种东西,如果她想,每天都能感受一番。 对面那个,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所以,某人“我们要谈正事了你们都给我严肃点”的表情只能摆给其他几个人看。 事实上,他只是想摆给殊若一个人看啊! 因为那几个中年男人都跟他合作快十年了,算是知根知底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殊若只是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文件。 “咳,好,这次请各位来,就是为了郊区那片土地。”霍启准备好开场白。 殊若抬眸,“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霍启卡壳。 “我听说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殊若此刻如果戴一副眼镜会更应景的。 霍启回过神来,和善的笑了笑,“警方调查了一段时间,最后只能证明是意外。” 意外?一段时间? 从谈收购,到收购,再到请侦探,前后不超过一个月。 天运集团三名员工重伤,如今还在医院里。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警察,办案都如此草率? 她微笑,“那片土地原本是凤家所有,后来一片大火将之付诸一炬,是么。” 霍启点头,“对,资料上都写得很清楚。” 殊若跟着点头,“后来的十年,凤家破产,土地被变卖重建。这十年来风平浪静,直到最近开始出现闹鬼传言,土地所有人急于脱手,是么。” 霍启微微蹙眉,“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殊若摸了摸袖口,浅浅一笑,“你趁闹鬼传闻越演越烈,低价收购了那块土地……真的很会做生意。” 霍启顿了顿,随即笑道,“我们生意人,不就是以最低的价格最少的成本获得最高的利润?” 殊若敛眸,“那么,你为什么先收购这片土地,再找侦探调查。而不是,调查完,再收购?” 霍启愣了半晌,“这……有什么区别?” 殊若眉眼微抬,矜贵容华的展颜一笑,“不调查便收购,说明你根本不担心、或者说不相信闹鬼的传闻。商人,怎么可能做赔本买卖?收购完之后查出有问题,岂非血本无归?所以,你请私家侦探……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唯有殊若镇定自若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溢出的水蒸气,浅笑如故。 “又是什么生意,非要这片土地不可?过去十年都不收购,偏偏闹鬼传闻出现之后再收购……理由呢。” 霍启瞪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殊若看。 殊若回以微笑。 蓦然,霍启重重叹出一口气,“施侦探真是聪明绝顶。对,我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实在不需要去淌这浑水。实在是……” 殊若一点不好奇,喝茶的动作丝毫不停顿。 这让准备讲故事的人很挫败的好嘛? 霍启忍住抽搐的嘴角,继续说,“其实我和凤家算是有些渊源,在大火中丧生的凤家人都是我的旧识。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是事故,警察也结案了,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出了闹鬼这事。我在想,或许当初的事情有隐情?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要替故友查出真相、讨回一个公道。” 殊若放下茶盏,“那这几位?” 霍启笑着给殊若引荐,“凤家当时可谓风头一时,这几位都是凤家的合作伙伴,有旧交情的。听说这件事之后,就打算合作,毕竟人多力量大。” 殊若缓缓扫过在场其他几人。 赵一,钱二,张三,李四,王五。 年龄四十到六十不等,都是精英姿态,一看便知“久经沙场”。 义气? 商人的义气? 还那么多人? 若只有一两个,殊若也许还会相信。 可是,这种组团刷怪的模式,不觉得奇怪么? 这一个两个,都是公司老总啊。 去刷鬼屋? 真有兴致。 不然……为什么? 凤家莫不是有宝藏? 也只有这个,能驱使商人行动了吧? 很显然,霍启一早就预料到殊若会提这样的问题,所以他的说辞早就准备好了,甚至其他几人也统一了口径。 ……诈骗团伙既视感? 殊若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凤家……有生还者么。” 气氛凝滞。 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巧合? 对方为什么会找上她? 殊若的系统故障,什么都查不到,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和那个凤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过,她不知道,这几个人……或许知道。 霍启摇了摇头,“当时警察确认了,两个成年人,一个少年,一个女孩,全部当场死亡。” 凤家一家四口,父母,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闹鬼的传闻也很简单。 他们说看到了。 当年的凤家家主还有他的妻子。 穿着入葬时的衣服,重度烧伤的脸和皮肤,伸出手就能带起一团烈火。 逃出来的人身上都有伤。 别的伤还能说是慌不择路逃跑时不小心自己撞到的。 可是烧伤呢? 他们总不见得会放火烧自己再来造谣吧? 而且经过医学鉴定,这些人的脑子都没有大问题,简而言之,没有精神病,没有臆想症,也没有出现幻觉。 是真的,看见了。 并且,被攻击了。 精神上最多就是惊吓过度,休息几日就可以了。 是鬼怪?还是人为? 不管是那一项,都足以说明,当时的事情……绝对有猫腻。 殊若抿了抿唇,“那……佣人呢?或者说,当时还有外人在那里么?” 霍启又摇了摇头,“那时候是周末,佣人通常都不会留下来,一般来说也不会会客。” 殊若缓缓扬起嘴角,“霍先生,你还真了解凤家呢。” 霍启笑笑,“那当然,我是凤家的常客,我和凤家的交情……哎,说来惭愧,如果我早点发现这件事有问题,也不会等十年后才想到要查。” 殊若不置可否的动了动眉梢。 “施侦探,需不需要换茶?” 殊若转头。 霍启的秘书,名牌上写的是武严。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粗粝,就与他的手一般,仿佛老人。 “不用了,谢谢。” 殊若微笑。 武严点点头,从她身边走开。 嗯?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右脚似乎……需要借力? “霍先生,你这位秘书……” 霍启疑惑的看她一眼,不明白她话题怎么跳到别人身上了,“武严啊,他五年前就跟着我了。你别看他其貌不扬的,实力是一等一的好,我换过很多秘书,都没有他用的放心。” 殊若若有所思的在武严身上转了一圈,“恕我直言,以霍先生的身份,带着这样一位秘书出席重要场合的话……不体面吧。” 这种仿佛带着侮辱性质的话语出口,连霍启都有些尴尬,但是武严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殊若随即一笑,“以貌取人,实在不妥。我道歉。” 霍启也敷衍的笑了笑,“如果施侦探没有别的问题,我们打算下周六去那里看看。” “我随时都可以。有事打我电话。” “施侦探的专业水准我可是非常信任的!到时候一切都靠你了!” 打官腔就免了吧,桌上还有另一个侦探的资料呢。 殊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霍启连忙起身。 笑脸迎人,社交口令熟练。 这样的人,看似和谁都能成为好朋友。 但其实,内心世界很复杂……谁,看得清呢。 周六,阴。 凤刹茶庄。 殊若的视线在牌匾上游移了几秒。 “这个名字,从过去一直沿用至今?” “这一带一直都用来种茶叶,最初就是茶庄。曾经好像换过名字,不久前又换过来了。”霍启解释道。 凤刹?奉茶? 殊若笑了笑,转过头,“那么,霍先生是不是该与我解释一下,这一位……是怎么回事?” 霍启打哈哈般的笑道,“我这不是知道施侦探和顾侦探一直都是竞争关系,所以才没有和你说。有竞争才有进步啊!而且两位都是市里鼎鼎有名的私家侦探,多一个人多一层保障。施侦探也知道我们这些商人,总是比一般人更谨慎一点。” 顾默,二十七岁,比施霜心更为有名更为专业的私家侦探。 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如果贵族绅士一般在胸口别了针绣手绢和镀金钢笔。 顾默朝殊若行了一个绅士礼,“顾某怎么会与如此美丽的女士成为对手?这次的事件,当然该由施侦探主手。” 虚伪? 不,他是真心这么想的。 殊若的反应……直接转身往里走。 顾默见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这个施霜心,一直对他敌意很深啊。 侦探的职业病,见面即把对方从外貌到习惯全数观察一遍。 施霜心,一直身穿白色衬衫,灰色长裤,蓝色外套,口袋里常年带着一块黑色手帕。 另外,施霜心是犯罪心理学硕士,科科满分,解剖学学得格外好。 一行十人。 对,十人。 施霜心,顾默,霍启,武严,五个企业合作人,还有天运集团的总经理屈富仁。 最后一个人走进去。 铁门关上。 杀人游戏。 开始。 屋子里面很干净。 真正意义上的干净。 就好像一直有人在这里居住。 一丝闹鬼或者有人装神弄鬼的迹象都没有。 “不……不对。”霍启的话语带着一丝颤抖。 殊若视线凝在墙壁的照片上,“这里的布置,就是凤家人还在世时的模样?” 霍启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殊若闭口不言。 对,就是不想理他。 顾默轻笑,“因为霍先生的反应,还有墙上挂满了凤家人的旧照。” 本该破破烂烂的、早就被烧毁的照片,如今原封不动的贴在墙上。 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可是,我在半个月前买下这栋宅子的时候,这里还是……还是之前主人装潢的样子……” 怕么? 会不会一转眼,这里又变成火灾后破败的模样? 鬼? 还是人心? 殊若是完全无所谓,顾默则是不相信鬼神之说。 武严自始至终都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木讷脸。 其他人呢? 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惊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们心里藏了什么秘密呢? “我们上楼看看。”殊若如是说。 其他人表示赞同,跟着她往前走。 砰——! 身后的大门猛然阖上! 殊若没有回头。 顾默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的脸看。 很显然,有些人真的被吓到了。 屈富仁冲到大门口,转动了几下门把手,发现门已经锁死了,不由开始撞门。 屈富仁人如其名,长的就非常富态,这样的体重用来撞门,按理说怎么都能让木制的门板受损。 然而,大门纹丝不动。 它静静的屹立在那里,仿佛无声的嘲笑人类的愚蠢。 早知如此。 所以殊若连回头看一眼的*都没有。 顾默发现,这个女孩比上一次见面更为成熟,也更为冷漠了。 施霜心,人如其名,身上好似包裹一层坚冰,将整个世界隔离在外。 只不过,过去的施霜心在顾默的眼里就是一只小刺猬,外表或许很坚硬,但是内心一定很柔软脆弱。 可是如今……顾默甚至不能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出多余的人气。 顾默贴着殊若走,挪揄的一笑,“说起鬼……我在你身边就感到一阵阵发冷,你会不会就是那只鬼?” 殊若冷冷睨了他一眼。 顾默随即又是一笑,带着些许歉意,“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严肃。” 殊若眉眼淡然,“与你有关么。” 顾默摇头一叹,“美丽的女士就应该多笑笑。” 殊若上了楼,推开第一扇门。 “所以说……与你有关么。” 顾默投降似的举了举手,“是我的错。” 殊若举步进了门。 这是……儿童房? 满目……红色。 殊若猛然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离她最近的顾默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殊若一睁眼。 红色。 不同的红色。 深浅不一的红色。 墙壁被砌成艳丽的大红色。 鲜血般的……红色。 殊若拧着眉闭上眼,强忍住一股一股涌上的呕吐的*。 顾默见状,不多时便福至心灵,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顺便把门关上。 少女还在捂着胸口时不时咳嗽干呕。 顾默轻拍她的背部,“你……恐血?” 这就是笑话了,一个解剖学满分的人? 殊若摇了摇头,“不……我也不知道。” 不是晕血,而是恐血? 除非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 仔细想想,施霜心身处的环境里……没有红色。 解剖这一点其实很好解释。 如果施霜心戴着特殊眼镜上课呢? 恐血症。 一种心理疾病。 一般而言,是先天性的病症。 根据心理承受能力的大小来决定“犯病的症状”。 有些恐血症的病人,对少量血并不畏惧,短时间接触鲜血或血肉也不会有反应。 可是。 施霜心是怎么回事? 不,殊若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施霜心,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剧烈……等等。 也许……她的反应并不算剧烈? 恐血症发作最严重的时候会血液变冷、四肢僵硬、脉搏变弱……直至昏厥。 她只是觉得恶心,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但……真的是先天性恐血症? 殊若还在思考,一旁突然伸过来一只粗粝的手,手上赫然躺着一块……巧克力? 少女抬头,武严嘴角掀起微小的弧度,“吃甜的会舒服一点。” 殊若接过巧克力,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谢谢。” 这样一个大男人,喜欢吃巧克力? 不,这是个人爱好问题,和形象没有关系……才怪。 施霜心只是犯罪心理学硕士,可殊若却把所有心理学修到爆。 一个人的外在形象,内在形象,和他的行为模式,她都看得懂。 武严绝非那种外表粗糙内心少女的男人。 换句话说,他不是会喜欢吃甜食的那种人。 内心细腻,可以有不同的解释。 有的人细腻,就是少女心、敏感、神经质。 可是武严的细腻,是成熟、稳重、温柔、善良。 随身携带巧克力的意义? 殊若将巧克力含在嘴里,嘴角微勾。 这里,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啊。 包括施霜心本人。 还是那句话,殊若不相信巧合。 就算世间有那么多巧合。 但是。 系统绝对不会有巧合。 这么巧,把她传送到这里,让她成为施霜心。 所以。 因为一个必然。 其他的,也绝非偶然。 抽丝剥茧,要一点一点剥开,才有乐趣。 霍启说是凤家的老朋友,这里每一间屋子他基本都知道派什么用途。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会不会迷路的问题。 因为施霜心突然“发病”的关系,霍启带着众人到会客室暂作休息。 然后? 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会客室呈浅色调,墙壁是淡蓝色的。 不重要? 不,很重要。 “催眠。” 殊若面色凝重的看了看窗外的……铁栅栏。 对!铁栅栏! 之前进来时并没有! 中招的不知不觉啊。 很多人不相信催眠,可这是科学的,深层催眠甚至可以叫人死在梦里。 很显然,对方只是让他们睡了一觉。 可真是……仁慈呢。 蓝色可以使人精神放松。 他们之前在外面受到惊吓,精神紧绷,来到这个环境之后下意识就放松了自己的意识。 然后…… 殊若的视线转移到沙发对面的大钟上。 嘀嗒、嘀嗒、嘀嗒—— 钟摆,和声音。 他们进来之后的每一步,对方都算计准了。 鬼怪? 恐怕……是有人不想他们活着出去了。 先离开这间房间吧,多待几分钟又得睡着了。 出了会客室,殊若凝眸沉思。 顾默看她一眼,右手无意识转了转左袖的纽扣,“我们分头去看看,我想这里的门窗应该都被钉死了。” 催眠他们,只是为了封锁现场。 这样一来,就更加排除鬼怪的可能性了。 殊若点头,“我去一楼大厅。” 说罢,她不待其他人回答便走。 顾默面露无奈,“还是两人一组,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毕竟,施霜心怎么会听他的? 顾默苦笑,疾步追上少女,“这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 出事? 世界毁灭了她也不会出事。 突然,顾默眼前金光一闪! 他咽喉前多了一支钢笔。 他自己的钢笔。 殊若淡淡一笑,将钢笔重新别回男人的口袋,“你小心一点,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侦探界的一大损失。” 顾默再次苦笑,“我知道了。我实力那么弱,当然要跟着施侦探寻求保护了。” 殊若觑他一眼,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转身走了。 顾默亦步亦趋的跟上。 “你觉得,对方图什么呢?” 顾默有些惊讶,施霜心竟然主动开口和他说话? 施霜心当然不会,可是殊若会啊。 “对方先把我们困在这里,暂时没有攻击性的行为。但是不代表对方没有行凶意图。”顾默如是说。 殊若点头,“对,催眠之后我们睡了几个小时,对方却只是钉死门窗,而没有行凶。与其说,对方没有把握一次杀那么多人,倒不如说……猫捉耗子,慢慢玩。” 顾默带着忧色环视一周,“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对方这样处心积虑的杀人,就只能是因为……” 两人对视一眼。 “复仇。” 杀人,方法很多。 杀人,理由也很多。 但是通常,折磨对方身心之后再杀死对方,只可能是因为……恨之入骨。 恐惧,是折磨一个人的神经最好的方法。 顾默一瞬间想到什么,“我们去厨房看看。” 那里,有可以证明他们猜测的“证据”。 一行十人。 每天杀一人是十天。 每天杀两人是五天。 厨房里有食物、也有食材。 可是,这里的食物大约只能维持十个人两天的伙食。 自相残杀? 饥饿会使人疯狂。 很正确。 殊若捻了捻米缸里精细的米粒,“这仇,可真够大的。” 最后一个死的人,并不是幸运。 而是炼狱。 因为,同伴要是死了,尸体……会伴随他们直到离开。 离开这座府宅。 或者。 离开这个世界。 第75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他们来时是中午,如今已经是下午了。 对,上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该做晚饭了。 一秒变画风? 不,这很要紧的。 因为……晚饭,是几个人吃呢? 殊若表示,她听到惨叫声了。 顾默表示,他闻到血腥味了。 殊若表示,估计现在赶过去人也已经死透了,不如还是先做饭吧。 顾默表示,身边这个小伙伴真可怕。 不过也对,血腥味都那么浓了,肯定死透了。 至于什么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情报? 十个人之中唯二的两个侦探在这里,其他人会愚蠢到随便动尸体和破坏现场? 不是等他们到场,就是亲自来找人。 侦探的职业病,什么事情都得分析到细枝末节。 然后顾默特别淡定的给施大小姐打下手了。 “没想到你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竟然厨艺那么好。” 看这手势熟练的,明显就是老手。 他没有说“你竟然会做饭”而是说“厨艺那么好”,明明没有尝过味道,当然,这也不是恭维的话。 很显然,又是推理得出的结论。 殊若抽空瞥他一眼,“我吃素。” 顾默顿了三秒钟,果断把手里的鱼重新塞回冰箱里。 殊若看似对顾默不感冒,那是因为她也会推理,她推理得出的结论……施霜心真的把顾默当做平生第一大天敌。 理由?顾默对她太客气。 这不是因为礼仪,而是因为顾忌。 他们过去肯定见过面,而且施霜心对这个男人表达过极深的敌意。 不过,殊若本人真的很欣赏他。 睿智、冷静、绅士、幽默的恰到好处。 而且,非常进退有度,很会谦让。 殊若说她吃素,并没有规定对方是不是要吃素。 而且以顾默方才拿出食材的动作来看,他的厨艺绝对不赖。 可是他没有说,也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和反对,将主导权全数交给她。 殊若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新时代好男人,她可以这样肯定。 如果这个世界有男女主的话,顾默绝对是男主没跑了。 那么,反派呢? 和谐的厨房y没有进行多久,武严走进厨房,“有人……有人死了。” 他头上汗湿,面容微僵,显然因为目睹有人死亡而情绪不稳。 殊若放下刀,洗过手,掏出手绢擦了擦,“我们走吧。” 太……太冷淡了。 顾默是知道施霜心只有二十岁,虽然说她是个天才,这个年纪已经拿到硕士学位……但天才不代表四大皆空吧? 他幽幽吐出一口气,跟着殊若出去。 死亡地点,二楼的卧室。 死亡人物,赵一。 死亡方式,一刀捅破心脏。 凶器还在他胸口插着呢。 和他一起走的钱二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我……我看见了!是是……是她!是她回来了!不不不……不要杀我!不是我!不是我!” 殊若看向顾默。 顾默:…… 好吧,他该庆幸自己侦探的洞察能力足够好,能够明白这个女孩那一眼的含义? 是的,殊若根本不想和这个明显陷入疯狂的男人打交道,问案情这种事,不是还有另一个侦探么? 这么说起来,霍启还真的作对了。 顾默暗叹一声,蹲在钱二面前,“你别怕,凶手不在这里。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钱二下意识拼命摇头! “不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我不要死!不要!不要!” 殊若微微凝眉。 顾默将手按在钱二的肩上,男人重重一颤! “你只有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尽早抓住凶手。凶手一天不落网,你就始终处于危险之中,你明白么?” 钱二的瞳孔不停晃动,然后瞠大眼看向顾默,双手狠狠抓住对方的胳膊,“你会救我的是不是!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顾默安抚性的冲他笑了笑,“我们谁都想早日找到凶手,只有你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们才能得到线索破案。” 钱二神经质的点头,“我、我……我是走在赵一身后的。他这个人脾气本来就不好……很急躁……我叫他小心点,他说要把装神弄鬼的人抓出来……然后一个人……我、我追上来的时候,他正好开门……然后……然后……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十年前那个女人!!!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她回来复仇了!!!!” 殊若低垂着眉眼,嘴角微微一扬,“那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值得对方来……讨血债?” 钱二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重新抱住自己,恨不得缩小成一颗粒子让所有人都看不见! 殊若不理会他,抬步走进卧室。 尸体,她是不能看的。 如果有有色眼镜的话。 女人的卧室,梳妆台……哦,有太阳镜。 顾默则一直蹲在门口检查尸体。 一开门,就被一刀捅死。 男人的瞳孔放大到极致。 证明他死前见到了令人恐惧到极点的东西。 那么,钱二所说,看到了“那个女人”基本可以成立了。 问题是,女人从哪里来?杀完人又怎么逃出去的? 房间里很整齐,根本没有所谓的“杀完人就跑”的混乱。 而且,难不成这里有密室?通道?不然人呢?凶手呢? 赵一的尸体挡在门口,钱二也一直在。 虽然钱二已经恐惧的都不敢抬头看,但是如果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不可能不知道吧?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或者说……是什么? 难不成…… 真的…… 有——鬼——? 殊若戴上太阳镜,再次环视这个房间。 门的左边是一个等人高的穿衣镜,然后是床,床的另一头就是梳妆台。 这恐怕就是女主人的房间,房间里挂着好几副女主人的照片和肖像画。 “你们看到的,会不会是这些照片?”殊若如是问。 然后她退到门口,站在赵一附近的位置看里面。 没有。 镜子里也没有。 这个位置并不能看到房间里的任何一张照片的全景。 而且,照片很小,不可能让人产生“这是真人”的错觉。 ……错觉? 殊若转身,查看房间对面,“这里……原本就有那么多摄像头么?” 霍启一直在门口等待,听了这话,蹙着眉看了看四周,“对,本来就有。位置也和十年前一样。” 就是一样……才有问题。 “那么,监控室在哪里。” 霍启眉头蹙的更紧,“对着这个房间的摄像头全部都关了。应该查不出什么。” 殊若看向顾默,“你怎么就知道,案发时,这里的摄像头是关着的,还是……开着的。” 不知道为何,她这句话使得所有人背脊一凉。 顾默冲她点了点头。 就这么半天的功夫,他们竟然已经有了这等默契。 这就是和聪明人相处的好处。 “尸体怎么办?”武严问道。 出不去的可不仅仅是人。 在这座大宅里,连毁尸灭迹的条件都没有,总不能放火烧屋子吧? 殊若抿了抿唇,“趁新鲜煮了吃?” 众人:…… 殊若你怎么了殊若! 然后咱们的施大侦探说,“厨房里的食材不足以支撑我们几个人过三天。” 这还是节俭到极点后得出的结论。 哦,如果期间再死几个人的话…… 等一下。 食材,足够十个人,两天。 少一个人,多一具尸体。 那么……如果真的……食人呢? 一阵阴风吹过。 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全部都竖起来了! 同类相残,同类而食。 你们可以杀人。 你们一样可以吃人。 你们的人性早就泯灭。 你们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所以,把你们骨子里埋藏的腐烂的内在,统统都…… ——展现出来吧。 所以尸体怎么办? 丢到宅子最僻静的房间,门关死! 殊若很想悠悠然来一句“很快就会腐烂的”,不过……为了这些人的神经,还是算了。 还是先吃饭吧! 话说,刚刚“毁尸灭迹”完,谁有心情吃东西? 有啊,那边三个人不是吃的很开心? 嗯,殊若、顾默and武严。 简直就像没有神经一般! 咱们的施大侦探和顾大侦探就不用说了,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自己亲自动手解剖的尸体也数不清了。 可是武严……他是不是真的缺少某根神经? 所以殊若认定,这个男人有故事,而且是悲剧故事。 霍启心不在焉的扒着饭,“晚上……” 是啊,晚上。 他们四周全部都检查过了,这座宅子被翻修过,外头全部装上了铁栅栏。 他们进来时没有注意,被催眠之后对方才启动了机关。 蓄谋已久。 看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必要他们死。 如今又死了人。 到了这个时间,他们都疲惫不堪,只能暂时住一晚。 可是,住一晚? 月黑风高杀人夜,不只是随便说说的。 顺便一提,这里没有信号。 理所当然的事。 这里只有施霜心一个女孩子,如果要过夜……大家睡个通铺? 那,洗澡呢? 顾默放下碗筷,无声的看着殊若。 询问的含义很明显。 他想要保护她。 但是不知道她需不需要他保护。 就算施霜心很强,但是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是与生俱来的,特别是顾默这样的绅士,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任施霜心一个人。 “我习惯一个人。” 殊若也放下了碗筷,回视顾默。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 顾默心口一跳。 这对话有点……咳。 殊若的考量很简单,如果真的是系统选择了这个世界,而顾默肯定就是男主角,施霜心和他……真的很般配。 提前同个居也没什么,反正……在这个随时会死人的地方,谁还有心情玩风花雪月呢? “这座宅子是供电的,所以有热水有空调。你们大可以放松一些,晚上你们一起睡,除非凶手就是你们其中一个……不然,晚上应该不会有人再死了。” 殊若没有说,对方的目的显然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折磨他们,一般而言,不会在同一天杀两个或以上。 下一个,或许在明天、或许在后天。 谁知道呢。 ……别这么不负责任啊施大侦探! 咱们很负责任的施大侦探又说,“顾默,吃完饭我们去监控室。” 顾默点头。 殊若一转头。 …… 他脸红啥? 某人丝毫没有前几分钟说了一句情话的自觉! 并且!施霜心一直和顾默不对付,这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特别让人受宠若惊好嘛! 殊若本身就没有恋爱细胞,这会更是只想着要把案子解决了,然后修复系统。 至于某人默默的脑补晚上住在一间房……又不会发生什么他脑补个什么劲儿? 话说……吃完饭谁洗碗? …… 监控室。 殊若没有什么废话,直接调出正对女主人卧室的监控。 调了调时间,正好到赵一冲上来,猛然打开门。 然后便是一把刀直接扎进胸口! 紧随其后的钱二站定在赵一身后,一眼便能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赵一倒地,钱二抱着头蹲下。 房间内部,瞬间一览无遗。 一个女人,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女人,正咧开红艳艳的唇,一边吐着鲜血一边笑。 她流着血泪的双眼紧紧盯着显示屏,嘴巴一开一合。 ——下一个,就是你了。 啪叽。 录像到此结束。 殊若面容清淡,摸了摸袖口,“你说……鬼,到底能不能被拍到呢?” 顾默也下意识转动左手纽扣,“谁替她关了监控?” 复仇的人……或者鬼,不止一个人呢。 “刚才你看到了么?插向赵一的刀……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虽然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但殊若还是捕捉到了。 刀子插向男人的时候,刀柄上……没有人的手指。 真的……是鬼? 顾默笑着摇了摇头,“比起相信鬼神之说,我更乐意相信,凶手是制造了机关,然后把现场布置成鬼魂杀人。” 殊若点头,“不过,霍启他们,是不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或是……骗了我们。” 所以说…… “啊啊啊啊啊!!!!!!” 做贼心虚的人,是很容易草木皆兵的。 殊若同顾默从监控室出来…… 什么鬼?! 墙壁上投影出一副又一副的影像。 放的都是同一个内容。 红艳艳的女人,红艳艳的唇,红艳艳的血液。 还有—— 下一个—— 就!是!你!了! “啊啊啊啊啊!!!!!!” 幸亏殊若不容易暴躁,否则不等“鬼”杀人了,她分分钟把他们灭了。 平均年龄都快半百的大男人这么叫……脸不要了? 也对,脸哪有命重要。 但是你尖叫两声,就能把“鬼”吓走了? 殊若表示,真心不能理解人类的想法。 “我们再去看看案发现场吧。” 顾默选择性无视了那些慌不择路、满脸惊恐的中年男人们。 施大侦探表示赞同。 他们是侦探又不是心理医生,不负责他们的心理健康,相比之下,他们更关心凶手的心理健康。 你说都那么久了,案发现场就算留下罪证,也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在除了赵一钱二之外第三人到达之前,现场就被清理干净了。 否则,那个“鬼”如何会杀完人之后还有闲心对着摄像头留下“死亡留言”? 而且,为什么要在说完话的一瞬间掐断摄像头? 团伙作案,基本可以肯定。 除非真的是鬼。 但是这一点,对于专业的侦探来说,只能作为……参考外的参考。 既然现场被清理了,为什么还要去? 你要知道,只要不是鬼神,只要真的是人为,无论你犯罪、还是毁灭证据,都有可能留下痕迹。 世界上,绝对没有完美的犯罪。 完美本身,就是破绽。 整栋宅子……都太干净了。 重新回到主人的卧室,殊若和顾默都戴上了白手套。 不是怕留下指纹,而是采集“可能留下的痕迹”。 比如,你知道红色的一定是血?还是红药水? 殊若握住了门把手,维持着推门的姿势。 顾默站在钱二的位置,和殊若一同往里望。 ……这不是静止画面。 还原现场,最好以身代之。 不经历过,怎么能更好的感受“死亡前的一刻”? 殊若视线下移,望着门框,“破损很严重。” 顾默跟着她转移视线,“都被刮破了。” 殊若抿了抿唇,“这座宅子,在近半个月里重新装修过。为什么这扇门的边框会是这样?” 手指抚上门框的刮痕,细细摩挲了两下。 “细钢丝,用来做什么?” 顾默抬头,门与窗口,是一直线的。 “凶器,需要用细钢丝固定。” 殊若也瞥了一眼窗口。 以她的视力,一眼就看到窗框下的划痕。 “楼下这个房间……在监控室附近吧。” 顾默点头,“那间房……好像是杂物室。” “那么事情很清楚了。赵一是……‘自杀’的。” 顾默微笑,“对方知道,我们如果要调查,‘某些人’一定会先选择卧室。” 卧室和书房,都是藏秘密的好地方。 “所以这里事先固定了钢丝和刀,连接在门上,当门被大力打开,钢丝收紧,刀扎入人体。如果说来人不是那么急躁,打开门的力度不是那么大,刀也不会扎的那么深。说明……凶手很了解这里每一个人的性格。” 甚至知道,就算是“意外”,死亡的顺序也是被早就决定了的。 凶手,或是凶手的同伙,必须要先关闭摄像头,然后再从窗口回收钢丝。 不会有人比他们更快,就连钱二都没有发现不对,更何况是其他人。 殊若摸了摸袖口,轻轻浅浅的一笑,“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顾默看向她。 殊若笑意加深,“复仇,或者……杀人灭口。” 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能随意定任何一个人的罪。 同样的,也不能排除任何一个人的嫌疑。 殊若和顾默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对,包括你。 好了,知道行凶过程之后,就该开始夜生活了。 伴随着那些中年男人的唠叨声? 宅子很大,客房很多。 但是他们建议要不住一间,要不全部住隔壁。 殊若表示,幸亏她不喜欢杀人。 …… 是啊,要是换了某人,分分钟把人拆了顺手把墙也给拆了。 不过,咱们的施大侦探和顾大侦探睡在一间房?一张床? “我睡沙发吧。”顾大侦探笑容很绅士,但是略僵硬。 女方不害羞,为什么男方要害羞? 殊若默默扫了一眼那张大床,“足够躺两个人。” 顾默:……问题不在这里你知道嘛。 殊若又望了望窗外,“只有睡在身边,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对方动向,不是么。” 顾默:……你赢了,我无言以对。 达成共识了,很好。 “我先去洗澡……你要陪同么?” 殊若真的非常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这句话。 顾大侦探一秒钟石化了。 殊若表示,她懂了。 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对于浴室是“鬼怪高频率出现场景”and“杀人必备场景”之类的……和殊若大神有什么关系? 殊若进去之后,顾默有些纠结。 明显他也想到了浴室真心是非常普遍的案发现场,要真的里面有什么……怎么办? 像赵一那样,只来得及叫一声就当场死亡的情况,他连推门而入的时间都不够! 幸好,施大侦探洗澡的时间很短,堪比专业军人,只不过…… “没有换洗衣服,我衣服洗了晾在里面。” 是的,穿着一件浴袍就出来了。 目测…… 不不不,不是目测。 是猜测and推理,浴袍里面……应该是……光的吧? 顾默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殊若冷漠的看着他。 果然是死人见多了,在这种随时可能会死的情况下还那么有少男心? 顾默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欲盖弥彰的干咳一声,“我看看有没有吹风机,还是把衣服烘干了换上吧……万一一会又出什么意外,你……” 总不见得穿成这样出去吧! 殊若表示,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不用这么疑神疑鬼,对方就是想要打破我们的心理防线。明明没有什么事,却一直提心吊胆。你怕了,便是输了。” 也就殊若能如此气定神闲的说出这种话。 要是换了别人,那不过是安慰,安慰对方,更是安慰自己。 但是,殊若,是笃定。 顾默苦笑,“施大侦探说的对。不过……我担心的并不是自己……” 蓦然停住。 顾默深深看了她一眼,走进浴室。 殊若望着浴室门,凝眉思考。 担心她? 也对,她是女孩子,还是他相熟的人。 虽然施霜心和顾默到底有多熟悉殊若完全不知道。 ……不过应该没有情债吧? 待顾默从浴室里出来,殊若已经在半边床上姿态悠闲的躺着了。 顾默心中感到一阵无力。 这位施侦探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不管是鬼还是凶手都奈何她不得? 不,还有一种可能。 知道凶手的行动轨迹,除了推理得出,也就只有……凶手本人知道了。 不过随即顾默就从脑中抹去这个可能性。 施霜心那么聪明,如果她真的是凶手,怎么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破绽? 如果凶手是一个人,那么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不是。 如果凶手真的是团体作案,他们在一起,就是给彼此做了不在场证明。 他们两人都更倾向于团体作案,所以,对方其实是不可以信任。 可是,这位施侦探,穿着一扯就掉的浴袍,毫无防备的躺在床上,等他一起入睡。 心是有多宽! 顾默的无力感更深了。 她不是凶手的话,难道不怕他是凶手?那么放心他?为什么? 是的,顾默和施霜心是熟人。 不过,算是顾默单方面熟悉施霜心。 不,不是暗恋。 施霜心破案率百分百,顾默也从未失手。 顾侦探不在意这些虚名,可是施霜心很在意。 所以凡事顾侦探破了什么案子,施霜心一定要破一件比他更离奇的。 这也就导致了,施霜心暗地里和顾默较劲,顾默就注意上了这个人。 可以说,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却仿佛神交已久。 也许施霜心是讨厌顾默的,又也许是亦敌亦友的感情。 但是顾默,是真的把施霜心当做惺惺相惜的朋友。 毕竟在这个问题上,顾默不可能把施霜心当做竞争对手,因为他一个大男人,去跟一个小姑娘较劲……那就太不绅士了。 男人和女人,在根本上不同。 所以顾默很欣赏施霜心,哪怕施霜心恨不得世上没有顾默这个人。 这一点,施霜心本人不知道,更别说是殊若了。 不过殊若到底不是施霜心,她能感觉到顾默对她非同寻常的善意。 可是,施霜心……到底对顾默是什么想法呢? 殊若想,她设定的系统,查询的都是“一味付出而对方毫无所觉”的对象,那么……也许,施霜心,是爱着顾默的。 只不过这种爱……可能施霜心本人也不怎么理解? 就像小孩子想要引起喜欢的人注意,会用恶作剧的手段。 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对,可能会让对方讨厌,或者做完之后就开始后悔,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帮助施霜心看清楚自己的心?然后用“正常的方法”和顾默谈恋爱? ……正常的谈恋爱? 殊若沉思了三秒钟,果断在脑中那几个字上划了大大的红叉。 她还是觉得凶手更有吸引力。 反之…… 身为男人的顾默,可是觉得身为女人的施霜心很有吸引力。 你换任何一个男人,在一个房间里,面前有一张大床,上面有一个穿着咳咳的女人,关键这个女人你本来就有一定的好感! 顾默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你的衣服……我烘干了。” 顾默的脸上迅速绯红一片! 对的!内衣!内裤!羞耻满满! 殊若轻飘飘的视线落到他身上,“今晚就这样,明天再换。” 顾默:……不,请务必马上去换! “早点睡,才能早点起。万一凶手天没亮就行动,我们就很被动了。” 说话间,施大侦探换成了侧卧,浴袍滑下,露出少女圆润的肩头。 顾默:……我求你去换衣服吧!!! 殊若疑惑的看着他,“你见到女人就会硬?” …… 好问题。 顾默真的想哭了。 要说吧,正常的男人,见到半裸的女人,就该有点正常的反应对吧?不然就不是男人了!就会被人说不行了! 可是吧,对面那个是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如果承认了这话,不就代表他没有节操?是女人就可以? 再者吧,上述两点都被枪毙的话,就只有……咳,告白? 咱们的顾大侦探因为施大侦探一句很简单的问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思考,他在思考人生,很严肃的。 告白这玩意,顾默表示,他在这方面很保守的,对施霜心的好感更多的是英雄惜英雄。 更何况,对方一看就知道没有那个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拿出了十二万分的专业水准,随时随地考量凶手的动态。 这时候他要是提出什么男女之间的话题,就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说到底,我们的顾侦探纯情啊!不是怕自己的清白名誉受损什么的!而是怕冒犯了对方! 好男人,嗯。 殊若凝视他半晌,忽而绽开一抹芙蓉出水般的笑颜。 破冰之美,直把意识差不多要崩溃的顾大侦探给惊艳的今夕不知何夕。 “你不用这样。我们现在是战友,是伙伴,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顾默愣愣的看了她片刻,转身……找被子。 殊若敛眸轻笑。 很好啊,这样的男人,施霜心不喜欢才奇怪吧? 有钱人的大宅子嘛,所有房间都是双人或是三人大床的尺寸。 所以这两人一人一床被子,中间还能隔出一条三八线。 殊若当时看着两人中间的“鸿沟”,意味深长的笑了。 把人家纯情的顾侦探笑得格外窘迫。 仔细一想,施霜心才二十岁!一般而言还是个大学生呢! 而他都二十七了,是个成熟男人了!一般而言都有妻有子了! ……好吧,只是一般而言。 干侦探这一行的,本来就不一般。 施霜心更是侦探界有名的怪胎……不,天才。 不过反过来想,被施霜心当做人生劲敌的顾默,会是一般人么? 如果去测一下智商的话,顾侦探妥妥的排施霜心前头……情商同上。 所以…… 睡吧,横竖躺在这里的又不是施霜心! 第二天。 哦,还没有人死。 顾默早起上厕所,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已经不在自己家了。 一打开浴室门…… 关上。 他看到了什么? 美人出浴而已。 顾默:!!!!!!【脸红】 门里面的美人很淡定的擦干身上的水渍,然后穿上前一晚顾侦探贴心替她烘干的衣服。 打开门,某人还跟雕像似的杵在那里。 殊若本想无视他的,但又一想,要谈恋爱? 然后咱们的施大侦探微微偏过头,淡淡的掠过顾默那张仿佛要滴血的脸,轻轻吐出两个字。 “负责?” 卡啦啦—— 顾大侦探裂了! 殊若刚想走出去—— ……等等。 殊若又倒回来,盯着顾默的脸瞧。 顾默被看得背脊一凉,“怎么了?” 殊若满脸冷漠,“你脸红了。” 顾默尴尬的笑了笑,“抱歉,刚才……” 殊若依旧满脸冷漠,“我没有发病。” 顾默瞬间就冷静了,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一秒钟切换“侦探模式”,“是因为那间房红色面积太大?” 对,恐血症患者一般对量少的血迹不会产生恐惧反应。 但是,殊若总觉得,有什么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如果她有施霜心的记忆就好了。 连自己有什么病都不知道,连自己的身体都把握不了,太被动了。 殊若微微拧眉,摇了摇头往外走。 她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在掌控的感觉。 顾默在浴室洗漱的时候一直在思考施霜心的“病”,他好像也觉得……有什么被他们忽视了。 殊若则是去了厨房。 凶手不杀人,她还能干什么呢? 每天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呗,只不过不能出去而已。 她此番作为,让其他人都用一种仰望神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再往里深思,便有些醒悟了。 ……敢情死的人不会是她。 是啊,知道“某些□□”的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是来复仇的。 施霜心才二十岁,十年前只是个小女孩,怎么可能参与到“某些案件”里呢? 钱二是所有人中最为恐惧的了。 他认为那个女人所说的“下一个”就是他。 通常知道太多的人,死的越是快。 他可是跟在赵一身边,“目睹”过凶手真面目的。 殊若想了想,决定不要告诉他们凶手是怎么杀人的。 很简单的道理,还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怎么出现又怎么消失的,如果把只有一半的话告诉他们,他们定会认为是鬼怪作祟。 自乱阵脚,这不是殊若想要的。 这些人,最好乖乖的,不要给她惹事。 殊若虽然不似晓栩暴躁,但是…… 她讨厌麻烦,更没有心情安抚这些“本就该死之人”。 “施侦探,你们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霍启问道。 “霍先生,你觉得,我们在凶手杀够想杀之人前……能出去么。”殊若扬起微笑。 那一抹笑,实在太……太有深意了。 霍启视线微斜,严肃了面容,“一定能出去的!然后将凶手绳之以法!” 殊若点点头,“那么,霍先生是不相信……有鬼?” 霍启的面容僵硬了一瞬,理所当然被殊若捕捉到。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肯定是有人故意制造这种假象来迷惑我们!因为如果是鬼杀人的话,对方就不需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殊若喝了一口汤,神色丝毫不变,“所以说,霍先生认为,凶手……为什么要杀人呢。” 霍启的脸皮微微一抽,他内心在不安,“凶手、凶手肯定是心理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情,还用这么迂回的手法!” 殊若轻笑,“霍先生,为什么之前三个人只是重伤,而不致死。如今我们一来……不,你们一来……就有了这么一出?” 霍启脸色惨白,似乎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反倒是一旁的屈富仁把桌子拍得砰砰响!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心中无鬼,又何须怕鬼。” 说罢,殊若将碗筷往前一推。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屈富仁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浑身的肥肉都在一颤一颤。 殊若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浅浅一笑。 “千万不要浪费粮食。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最后一顿呢。” 语毕,关门。 哐——! 瓷器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殊若垂下眼,冷冷一笑。 第76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一个早上,所有人又两两一组开始寻找出路。 哦,死了一个人,还有一组是三个人的。 不过一个早上,都没有人再死。 谋定而后动,是聪明人的做法。 出其不意,最能给人的心房造成致命一击。 殊若不急,不是因为她不会死。 而是,天道,该死之人,如果法律无法制裁,那就由人来完成。 毕竟,法律,是人定的。法律的执行者,也是人。 然而,如果他们出去了,真的……有人会制裁他们? 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然也能让人……变成鬼。 殊若根本没想过要找所谓的出口。 因为不可能有的。 对方计划了那么久,做足了准备,会让你轻易的出去? 就算有,恐怕也不是在一两天里能够突破的。 不把某些人折磨致死,对方绝对不会罢手。 不过那些人做无用功与她有什么关系? 殊若只想知道真相。 巡视宅子成为了例行公事。 走在殊若身边的顾默无意识转动手腕上的纽扣。 “我可不可以叫你霜心?” 殊若一个眼神瞥过去。 你刚才思考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想这个? “可以。” 顾默刚才思考的当然不会是这么浅显无聊的问题。 他似乎做了一些心理建设,斟酌着要不要开口。 “有话你直说。” 能让对方这样犹豫,他要说的事情,恐怕和她有关,甚至是会……伤害到她? “我听说……你失忆过?” 殊若猛然停步。 顾默一惊,“你不知道?” 很好,恐血症之后,她又被告知得了失忆症? 失忆症比恐血症复杂多了。 病因就能找出好几种。 而病症严重时,甚至会产生类似于人格分裂的错觉……对,错觉。 因为患者会忘记“某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甚至感觉有很多个“我”,所以会被误认为人格分裂。 而且,如果只是“忘记某段时间内的事情”,是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想起来的。 暂时性失忆。 可是……殊若不是施霜心啊。 她没有接收到施霜心的记忆,也无法确定施霜心是暂时性失忆还是永久性失忆。 ……不,殊若甚至不能确认,自己到底是没有接收到记忆,还是……忘了? 这样,问题就严重了。 她若是连对方的失忆症都要接手的话……头疼。 其他还好说,若是这种失忆症,是类似于健忘症……那她还破什么案? 殊若有些想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 顾默担忧的看着她,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过去的施霜心会用冰霜包裹自己。 一个人,连自己的过去都找不到,连自己的存在都保持怀疑,又如何去信任这个世界? “顾默,你还知道我什么事,一并说了。实话告诉你,就在几天前……我又失忆了。” 顾默怔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根本不记得我?” ……这是重点么? 殊若浅笑着望向他,“对,昨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顾默脑中有个想法瞬间冒头,然后硬生生被他咽回肚子里去了。 他想说,第一次见面就能同睡一张床?而且他还看到了……咳咳。 殊若轻轻吐出一口气,“可是我的侦探本能还在,我觉得,你是值得信任的。” 顾默凝视她,神色复杂,但还是微笑道,“我的荣幸。” 不过说起施霜心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默和施霜心接触不多,知道她也是通过别的渠道。 小道消息这种东西,从来只能听个大概,不确定的事情,侦探先生是不会说的。 殊若眉梢一动,话锋一转,“你说起失忆……又是什么意思?” 顾默似乎担心触及她伤心事一般觑了觑她的脸色,“因为我发现,你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有恐血症。而这种病症……一般都是先天的。所以……” 所以她一定是失忆了,或者说……一直在失忆。 殊若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所以说,如果我前一刻杀了人,也许下一刻就忘记了?” 顾默下意识蹙了眉,“我没有这个意思。恕我冒昧,如果你真的有间歇性失忆,那么连‘杀人’这件事都不一定记得。” 殊若笑着点点头,“但是,我可能有同伙。或者说,凶手另有其人,而我是帮凶。” 顾默失笑,摇了摇头,“你很清晰,我可以确定。虽然说你很有可能有失忆症,但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失去了哪段记忆。” “理智的疯子。高智商犯罪。这些顾侦探应该不陌生。” 顾默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放过我吧施大侦探,我真的只是想帮你,而不是在怀疑你。” 殊若笑而不语。 两人逛完整座宅子,相安无事。 当然,这种相安无事在某些人眼里……代表无望。 出不去。 一般人家里也不会放电锯或是斧子这种危险物品,更何况这个被特意布置过的“密室”? 他们孤立无援。 殊若和顾默来到会客室,被门口的武严拦住了。 “抱歉,两位,老板他们在里面谈话。” 殊若冷下眼,“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还是说……他们还嫌自己造的孽不够?” 武严低着头,紧紧抿着唇,不反驳,但也丝毫不退让。 殊若微微眯眼,伸手扣住武严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这个壮汉的手掰开。 武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焦虑,“不……” 殊若打开了门。 “咳咳咳……咳咳咳咳……” 武严立刻关上了门。 殊若闭上了眼。 顾默把女孩护在怀里,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抚。 不是红色。 是烟。 很好,殊若又知道施霜心的一个“小毛病”了。 她有肺病! 殊若一度怀疑,施霜心学犯罪心理学,是不是想不开要报社? 她能坚强的活到现在,心理素质得有多彪悍? 殊若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顾默已经很确定施霜心啥都不记得,要是她能记得“要杀人”和“如何杀人”的话那才稀奇呢。 “我们先到别的地方走走?”顾默体贴的提议。 殊若眸色更冷,“是他们见不得人,不是我们。” 唔,真有“高智商罪犯”的感觉。 “不过……” 殊若转而一笑。 “既然有人一心找死,那么……” 殊若看向顾默。 “我们走。” 顾默试图缓解她的情绪,脸上浮现出安抚人心的笑容,“好,我们走。” 临走之前,殊若斜过一眼,扫过靠着墙站得笔直的武严。 这个男人,在整件事中……又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殊若捻了捻袖口,“武严这个人,你怎么看?” 顾默视线落在她的衣袖上,“外表虽然有残缺,但是不管能力还是性格,都是值得信赖的。” 殊若沉吟片刻,“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感觉?”顾默微微扬眉,“侦探可不能靠感觉做事。” 这样会影响判断。 他们要客观,他们要看到证据再进行推理。 殊若又不能跟他说咱是神,不是神棍,咱的感觉比你的证据还准确。 “不是,就是外表……他在成为霍启秘书之前,是做什么的?” 顾默疑惑的看着她,随即恍然,“他是x国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国内外很多企业要挖他,最后他选择了天运。” 所以说,不是他主动上门,而是天运请他的? ……不对,又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逝,抓不住思路。 不过,今天……凶手不杀人么?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下一个受害者。 但是所有人依旧提心吊胆。 而且,第二天要过去了。 除了要担心凶手杀人,还有就是……食物。 另外就是,钱二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稍有不慎就被鬼抓走了,所以绝对不让自己落单。 这样一来,晚上要三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了? 两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倒也无所谓,可是钱二实在太害怕了,虽然他是多出来的,但不愿意一个人睡沙发。 另外两个人表示了,你不愿意的话,那就你一个人睡一间房吧。 殊若始终冷眼看着,末了,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下一个要死的,应该不是钱二。 顺序,是凶手定的。 而凶手,比起杀人,更想要折磨他们的神经。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下一个是钱二,偏偏就不是他的话……会让其他人陷入恐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殊若掸了掸袖子,准备回房。 顾默虽然不怀疑施大侦探,可总觉得在她身上感觉到些许违和感。 比起一个职业侦探,她的态度更像是一个看戏的人。 顾默是知道,有些侦探只追求真相,而不在乎死多少人。他们做侦探的原因,不是想要匡扶正义,只是单纯的……喜欢解密。 过去的施霜心什么样顾默不是很了解,可是如今眼前这个……就给他这种感觉。 什么都不在乎,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俗世。 →_→正解。 洗漱完躺在床上,殊若摩挲着袖口思考。 “凶手,今天真的不杀人?” 顾默躺在另一边,有些无奈,“你是不是觉得,有更多的受害者,你才能掌握更多线索?” 殊若转头看他,“你是想说,我无情、我冷血,我想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 顾默抿了抿唇,不说话。 殊若莞尔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顾默微微叹息,“也许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是法律……” “法律是看人说话的。”殊若如是说道。 顾默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没有办法反驳? “可是凶手这样的行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一样是在犯罪。” “是不是罪,到底是由谁来规定的?” 为什么,法律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说你该死,你就必须去死?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说你有罪,你便有罪,说你该死,你就去死? 顾默惊疑不定的看着身边的女孩。 殊若闭上眼,嘴角噙笑,“如果你不想遵从别人的法、别人的律。那么……为什么不成为制定规则的人呢。” 在这个地方,这座宅子,凶手,就是判断有罪与否的……执法者。 嘀嗒、嘀嗒…… 殊若猛然睁开眼! 那细微的震颤传递给了同一张床上的顾默,“出了什么事?” 殊若蹙着眉揉了揉额头,“好像是被噩梦惊醒了,但是具体做了什么梦记不得了。” 失忆症的病因? 她难道会想起施霜心过去的事情? 只有知道施霜心失忆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殊若才能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默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三点,再睡一会吧。” 殊若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她似乎在睡梦中快把自己给捂窒息了。 嗯? 殊若皱了皱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顾默也跟着嗅了嗅,“什么味道?” 殊若面色肃然,若有所思,“不,没什么。” 这时,她的手被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握住。 殊若看向旁边,顾默对她温柔的笑了笑,“睡吧。” …… ——睡吧,醒来之后,又是噩梦。 早起,伴随着尖叫声。 正常人都会被这么时不时的尖叫声搞得神经衰弱的。 然而,果不其然,死的不是钱二,是张三。 而且这次死者的死状、杀手的手法……有点猎奇啊。 无外乎尖叫声比之前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张三是死在水里的。 不,确切点说,尸体被放在水里。 …… 这还能被称之为尸体么? 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诡异的画卷。 四肢完好,但是中间的躯干……被剖开了。 每一个内脏器官都保持完整,漂浮在水面上。 说实话,虽然猎奇了一点,但是并不是那么的……恐怖。 真的,像是完成一个精致的作品一般。 只不过,红色的血水…… 顾默几乎是反射性的将少女转了个身护在怀里。 殊若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我带了墨镜。” 顾默:…… 顾侦探默默放开手,脸颊又透出一层嫣红。 墨镜戴上,殊若上前查看尸体。 ……真干净。 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分割出黄金比例。 ……看起来就没少杀人的样子。 “谁发现的尸体?” 李四颤巍巍的举起手,“我、我早上起来想要上厕所……一看身边的张三不在,就想他是不是在用卫生间……然后、然后就看见有水从房间里面漏出来……红色的……水……” “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钱二和李四都摇头。 殊若垂下眼,“或者……闻到什么味道?” 顾默一惊,“难道说,气体催眠?” 殊若点头,“不然,怎么将人从卧室搬到浴室而不惊动其他人。而且如果不是睡死的情况下,被人这样虐杀,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挣扎。 张三并非死于刀伤,而是……失血过多。 也就是被剖开身体,掏出内脏之后,任由他这样慢慢等死。 至于过程中他有没有清醒,只能问死去的张三和凶手了。 “如果凶手是一个人,一定是个强壮的男人。” 殊若看向他,似笑非笑,“如果是两个人以上,就不排除女人了。” 所以这位施大侦探就是卯足了劲要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么? 等等……凶器呢? 施霜心毕竟不是法医专业,不可能随身佩戴手术刀之类的工具。 殊若看向顾默,顾默摊了摊手,“我身上什么凶器都没有。” 然后他们看向其他几人。 不管为了自保还是别的原因,他们身上……会带危险用具么? 霍启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式小刀,“我们几个人身上都带着这个,这里本来就不安全,我们不可能不想要自保。” “都打开来看看,有没有血迹。”殊若神情淡然,仿佛凶手是谁她根本不在乎。 ……本来就不在乎。 “你这是怀疑我们之中有凶手?!你也让我们搜身!谁知道你……” 殊若一个眼神,叫嚣的声音截然而止。 “屈富仁,你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么。而且,你应该可以活到最后。” 因为死亡名单,是按照罪名轻重来的。 那些名字一看就知道是路人甲的,死得轻轻松松。 可是这一位……【微笑】 屈富仁猛然倒吸一口气! “你威胁我?!难道说你真的是……” “如果人是我杀的,我不需要否认。如果我想杀……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大实话啊。 顾默觉得有点头疼。 侦探这职业,有时候是很像走在边缘地带,亦正亦邪。 可是这位施大侦探……完全视法律道德规则于无物啊! 殊若表示,她就是律,她就是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们总不见得真和施霜心撕破脸? 他们还要靠她破案呢! 霍启连忙出来打圆场,“都冷静一点,大家都想尽快找到凶手,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殊若嘴角一勾,笑中带着冷冷的讥讽。 和气? 哪里来的和气? “拿出来吧,就算你们的刀上有血迹,也不一定是你们。毕竟昨晚,大家又被催眠了。” 催眠气体从哪里进入房间? 中央空调啊。 这一点现场几个人几乎都能想到。 只有凶器,不知所踪。 几人将身上带着的刀具都拿出来了。 殊若不仅会看上面有没有血迹,连形状尺寸都能用肉眼比对。 不是,都不是。 利器是肯定的。 除了刀之外,还有别的作案工具可以用么? 如果凶器是房间里可以找到的普通日用品,那就没有必要隐藏了。 因为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是这样一来,可以称之为利器的东西,也不少。 …… 不如等第三个人死了再说? …… 不是开玩笑。 殊若的视线再次移向尸体,“你们先出去,我看看这里有什么其他线索。” 在场都是公司老总,哪里受过这种气! 殊若表示,你们可以不受,也没有必要受,只要等死就可以了。 但是他们再不服气,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施大侦探对着干。 心理活动大约是……等到出去了,再收拾她? ……如果你们能活着出去。 浴室最后只剩下两个大侦探。 “你认为凶器会是什么?藏在哪里?”顾默离开浴缸,在洗手台前翻看。 “不用藏的凶器太多了……” 殊若突然顿了顿。 顾默回头看她。 殊若的视线落到了顾默的胸口。 顾默疑惑的低头。 没什么特别啊。 对啊,又没有突然多出两个大鼓包。 “女士的内衣,有……钢圈。”殊若说出这话,注意了一下顾默的表情。 哦,不是怀疑他偷内衣什么的,实在是这孩子太会脸红,她觉得自己说话要注意一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顾默的脸窜红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捂着半边脸扭头,“可是这里……” 这里,布置的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包括……衣柜。 顾默干咳一声,“你要去主卧检查?” 翻衣柜,检查胸罩? ……这种查案方式太……顾侦探很想抚额。 殊若摇头,“检查不出什么的。” 在水里行凶,凶器上染血的可能性本来就低。 更别说,对方是有备而来。 连催眠气体都有,毁灭证据的化学药剂肯定也有。 而且……翻内衣这种事,殊若会做? 好吧,这才是重点。 “施霜心,你是个职业侦探。” 碰到专业的事情,顾默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就算你猜测,你推理,你得出的结论就跟“一加一等于二”般理所当然。 可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没有亲自验证之前,你不能下定论。 殊若微微一笑,“我失忆了。” 顾默噎住。 殊若看向地上的水渍,“所以……我现在是业余的。” ……好吧,顾侦探无话可说。 浴室里有排水管道……废话。 所以从浴缸里漫出来的水,会一路流到门口么? 殊若走出浴室,从这个角度看向床。 ……不对! 殊若转头看向顾默,“床单被换过了。” 顾默闻言,走到床边,观察床边和地板,“凶手销毁证据的手段真熟练。” 这是杀过多少人,或者演练过多少次,才有这样的“专业水准”? 让我们试着回想一下。 半夜,凶手通过中央空调传播催眠气体。 然后潜入房间,将张三搬到浴室分解。 临走之前,打开了水龙头。 经过几个小时,水漫出浴缸,直至漫出浴室。 可是。 如果是这样,凶手为什么要换床单? 不对,应该说,凶手是什么时候换的床单? 床上,一直都躺着李四。 不,如果凶手能够把张三无声无息的带入浴室杀害,那么同样能搬动李四,在催眠效果消失前换掉床单。 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 顾默指着地板,“地面的确有拖行的痕迹。” 殊若捻了捻袖口,“冷水,能让死亡时间变化。张三什么时候被开膛破肚,流了多少血之后死去,凶手进入房间是几点钟。” “死亡之间可以判断,大约是昨晚三点半到四点半之间。” 殊若看他一眼。 术业有专攻,顾默在法医这方面很有建树。 其实说起杀人……殊若狩猎真的不多,如果剡浮在这里……算了。 因为剡浮是真正的疯狂科学家,她分析完……就直接实践! 这里几个人根本不够她做“实验”好嘛? 三点多啊……那时候这两个人正手牵手呢! 睡在一起就是好,随时随地能给对方做不在场证明。 “三点我闻到奇怪的味道……然后我们就被催眠了。” 殊若微微凝眉。 前面说过,她的感觉有时候比所谓的证据更准确。 她只觉得这件事,满满的违和感。 一定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她忽视了。 疑点积累太多,可是,这些关键点都是断开的,怎么才能连接起来? 那么,下一个……是谁? 大清早的就死人,几个心脏脆弱的是吃不下饭了。 开玩笑!他们刚刚目睹了一场“人体盛宴”啊! 殊若镇定自若的拿起筷子。 顾默顺手替她舀了一碗汤。 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现在知道了,这两位并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真的对死亡和杀戮完全没有感觉! 佩服!佩服! 这是经历过多少凶残的杀人案件才能有这样的定力! 殊若表示,一次就可以了。……去见见我的母上大人? ……呵呵。 “第三天,食物快要不够了。”作为主厨的施大侦探说道。 这里的食物,按正常的三餐来算,可以提供十个人两天。 若是减少一点分量,就是三天。 他们来的第一天是中午,只吃了个晚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死了两个人,可以省下一些食物。 “最多到后天。”施大侦探下结论。 “我们可以多喝点水,少吃点东西。不过这样一来,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恐怕会没有力气反抗。”顾默转了转左手袖口。 “食物分配。顾默,如果遇到危险,这里只有你和我有能力抵抗。而你是我们之中最强的战斗力。” 顾默顿了顿,眼神微妙的看着她。 最强的战斗力? 谁? 好吧,施大侦探想要隐藏实力,他作为绅士不应该拆穿。 “你的意思是不给我们吃饱饭?没等被凶手杀死,我们就会被你饿死了!” 屈富仁当然是最不乐意的,看体型就知道了。 殊若抬眼,冰冷而疏离的一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顾默有点傻眼,“等等,施侦探……” 殊若抚过袖口,笑容讥讽,“少一个人,就多一份粮食……不是么?而屈先生,你的食量……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大。” ……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屈富仁身上。 对,在这种地方,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都不知道,大家都只想要活下去,还讲什么道义呢? 而且,本来就没有道义存在。 屈富仁又是他们之中最没有用处、地位最低的。 他死,谁在乎? 屈富仁猛的一缩脖子,“我我……我吃的不多……施侦探说的对……我屈富仁第一个赞成!” 殊若收回视线,“这座宅子虽大,但门窗被锁死,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密室。凶手不是藏在某个角落,就是在我们之中。除非……这里有密道,能让凶手自由出入。” 霍启摇摇头,“这两天我们四周都看过了,就是很普通的房子。” 所以,才不普通啊。 殊若敛眸笑了笑,“秘密通道,当然要足够秘密。” 这才死了两个人,以殊若来看,目前,这场杀人游戏还是“困难模式”,谁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开启……“地狱模式”? 吃完饭,殊若抓住了顾默的手腕,“你说……凶手会不会真的就在我们几个人之中?” 顾默若有所思的扬起一抹笑,“所以我们是要去找凶手,还是找密道?” 凶手这种东西,不能刻意去找,可能会适得其反。 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而且殊若表示,凶手根本不用找,到时候会自己出来啊。 她还想看看,凶手能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找密道吧。 要说……密道会在什么地方? 卧室?书房? 床底下?书架后? 浴室和厨房呢? 还有,杂物间? 主卧首先排除。 为什么? 目标太明显了。 哦,不过反其道而行之的话,第一天就死过人的地方……他们或许不会再踏进去? 那就,先去看看吧。 就算不是密道密室之类的,也能找到些……过去的东西? 嗯,第一站,主卧。 尸体搬走了,血迹都清理干净了。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凶手怎么杀人,所以这个房间可以随意进出,不用担心破坏现场。 穿衣镜旁的大衣柜,顾默伸手进去敲了敲,全部都是实心的。 地底下? 这里是二楼。 夹层? 夹层本来就有,所以构不成密道。 所谓的夹层,就是管道输出的通道,包括水、电、中央空调。 凶手如果通过这些地方来去的话……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不会像现在这样干干净净。 污渍。 对,狭小的管道,又从来没有人清理,里面就是水泥砌成的空间,如果来去,外头的人都能听到里头的声音,更别说身体摩擦过后的痕迹了。 单纯是要找一个藏身之处的话,这座宅子那么大,当然可以躲避的地方很多,不需要固定一个点。 可是,凶手吃什么?喝什么? 所以,凶手到底是能出去,还是……就在他们之中? “这里的照片……”顾默的声音拉回了沉思中的殊若。 “照片怎么了?” “没有孩子的照片。” 殊若眉梢一动,“没有孩子的照片……很奇怪么。” 顾默笑着觑她一眼,“没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凤家两个孩子都超过十岁了,就算不是每年都有照片留下,主卧无论如何都该有一张全家福。” 殊若更想问,你在笑什么? 顾默笑什么? 听咱们施大侦探这话,就知道她一定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作为一个母亲的感受……不,反过来说,她也没有感受过这种家庭的温暖。 他又差点忘了,这个人失忆了。 顾默敛了笑,“抱歉。” 殊若更加疑惑。 其实啊,咱们的殊若大神,只是单纯不喜欢拍照而已。 …… 误会总是如此美好,嗯。 “照你所说,这里没有那两个孩子的照片……十年前,应该是有的。” 被凶手刻意隐藏住了。 为什么? 复仇。 凶手的容貌。 “所以这个房间被凶手选择为第一个杀人现场。因为人会规避危险和排斥产生刺激的场景,这里死过人,一般就不会有人再进来,也就不会发现……这个房间真正的秘密。” 殊若站在穿衣镜前,望着自己陌生的五官。 每个世界不同的脸。 其实殊若穿越后,鲜少会看自己附身的容貌,一是无所谓,二是不舒服。 顶着别人的脸,无论看多久都会觉得陌生。 “这张脸……” 殊若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 真是陌生啊。 虽然还是很漂亮。 但漂亮的不真实。 对,当然不真实。 又不是她的。 要说,殊若的原貌,可是宇宙中都难以找到一个能与之匹敌的。 “现在不是自恋的时候。嗯……我们的施大侦探真的很美。” 殊若扭头,对上顾默近在咫尺的俊颜。 顾默就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仿佛是男人将她完全纳入了怀中。 两人四目相对,顾默微微愣神。 有好感的,漂亮小姑娘。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亲下去? 殊若表示,她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魂魄离体。 所以,看可以,碰……绝对不行。 施大侦探往一边侧了一下,避开男人的身体和视线,“继续找。” 顾默回过神,脸上泛烫。 怎么办,他刚才真的很想亲下去。 殊若表示,只要魂魄离体,不只是亲,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衣橱里有衣服,梳妆台上有化妆品。 不说是不是和十年前一样,这里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就像……火灾什么,都只是梦一场。 呵,这种梦,谁想再做一遍? “生活用品都有,但是……没有工作相关的任何东西。” 所以,复仇者,也许根本不住在这里。 “特意布置成这样,只是为了让那些人恐慌?” 顾默打开一个抽屉,里头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对,问题就在这里,近期定做出来的,还能闻到木头的清香。 “凶手在外面有正当的身份。这里只是单纯的……送葬场。” 由施霜心独特的清凉嗓音说出此等凉薄的话语,真是……说不出的阴冷。 “所以,霍启他们到这里来,无论是真的想要找到‘鬼’,还是找回‘遗落的过去’,都是白费功夫。” 这就是一个陷阱。 陷阱里面,没有诱饵。 只有……死神的镰刀。 “不对,一定留下了什么。”殊若微微眯起眼。 顾默疑惑的看向她,“你是指,十年前的罪证?” 殊若点头,“不然霍启不会那么急。十年前……你把十年前的事情详细告诉我。” 顾默和殊若在床上坐下……对的,就是床,没问题。 “十年前,凤家是举国有名的茶商,一家四口,儿女双全,不知艳羡了多少人。谁知一夜之间付之一炬。当时……就跟近来的鬼伤人案件一样,警察只是介入了几天,然后就石沉大海。说是意外,可是我觉得,定案的太快太草率,反而是疑点。” 殊若轻笑,“将这件事迅速了结,然后将这座宅子脱手?霍启在十年前……到底是谁,什么身份,和凤家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凶手,那也不对。 放一把火,需要那么多人? “所以,凶手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杀人。这里某个地方,一定会有过去留下的东西。” 殊若捻了捻袖口,垂眸一笑,“很有意思啊。” 因果,是个圆。 一切回到原点。 第77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主卧算是翻了个底朝天,证明这么明显的地方果然不是藏东西的首选。 “第二杀人现场?”顾默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殊若。 殊若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第一杀人现场,我们还没有检查完。” 顾默沉吟片刻,便知道其意思,“我们下去看看。” 一楼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哪怕真的放些斧子电锯。 哦,并没有。 “我一直在想,关闭摄像头,再跑到杂物室收回凶器,需要多久。除了钱二之外,第二个发现杀人现场的……什么时候赶到。” 殊若微微侧过头,“试试?” 实践出真知嘛。 重现杀人现场嘛。 顾默在杂物间转了一圈,果不其然找到一卷一卷的细钢丝,数量还不少,混在一起的话,很难分辨出哪个是凶器。 嗯,不过也不重要,这只是辅助道具而已。 殊若浅浅笑着,看着他。 啊哦。 顾默摊了摊手,“我知道了,我上去。” 粗活怎么能有女生来做呢? 更何况我们的施大侦探……那么懒。 殊若走到窗口,顾默已经手法熟练的把钢丝绑在铁栅栏上。 殊若视线移到顾侦探脸上。 顾默一怔,“……我……参军过。” “哦。”殊若扭头。 顾默:…… 嗯? 哦,就是顾默打结的手法实在太熟练,简直就像是“某种特殊兴趣爱好者”。 嗯,军事训练里,有打结这一项。 一看咱们顾侦探这手势,过去绝壁是尖子生啊! 等顾侦探打完结,殊若才慢悠悠的开口。 “你把钢丝绑在这里……怎么绑到二楼?” 顾默:…… 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施侦探你这看热闹的姿态是闹哪样? 殊若微微一笑,“这样看来,的确需要两个人以上。不过……如果是在门窗被钉死之前……” 可以肯定,是先完成二楼的布置,再在一楼把钢丝收紧。 是一人在上面一人在下面,还是……一个人在上面布置完,再回到底楼将钢丝绑在杂物间。 问题是,时间呢? 到底是门窗钉死之前还是之后? 实践出真知,嗯。 顾默松开绳结往外走,“你在这里等我。” 殊若点头。 不在场证明。 要布置这个机关需要十分精密的操作,所以得花费一定时间和精力。 第一天他们被催眠了……两三个小时? 够么? 时间? 殊若是不戴表的。 男士通常都会戴表。 他们最初没有想到用手机看时间,而是看钟。 如果……钟也被人动过了呢? 殊若揉了揉额头,靠着窗看向外头。 …… 一片红。 …… 日落时分。 殊若是被人摇醒的。 顾默歉意的看着她,“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 殊若有些疑惑,没有答话,静静的看着他。 “我在上面调整角度,似乎要把钢丝将门和窗连起来的确有些难度。” 殊若微微颔首,“几点了?” 顾默撩高袖子看了看手表,“六点了。” 殊若从地上起来,掸了掸衣摆,“该吃饭了。” 顾默仔细查看殊若有没有什么不妥,“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你刚才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殊若想了想,摇头,“不,没什么。” 顾默不疑有他,扶着殊若出去。 殊若无声的看着他。 顾默微笑,“你坐了那么久,腿肯定僵硬了。” 殊若很想说,并没有,你可以放手了。 哦,得谈恋爱,这种肢体接触还是不要拒绝了。 但是她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好吧,绅士的体贴。 来到厨房,桌旁已经围了一圈人,正在……吃饭。 殊若眉梢一动。 屈富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扫了殊若一眼,“施侦探你太够意思了!知道这两天我们吃素都快吃到吐了,竟然想到要给我们煮肉吃!” 殊若缓缓挑起了眉。 顾默的面色瞬间凝重了。 屈富仁又夹了一块肉,“你不知道刚才王五他……算了,你们也过来吃啊!这肉煮的很不错!就是有点酸……” 殊若垂下眼帘,抚过袖口,“我……并没有煮过肉。” …… 气氛凝滞。 屈富仁盯着筷子上的肉,“那……顾侦探……” 顾默面沉如水,“我一直和施侦探在一起。” 啪嗒。 肉掉在地上。 殊若半阖着眼,抿了抿唇,嘴角扬起,笑容讥诮。 “王五……并不在这里。” 啪—— 屈富仁掉在地上。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刚才!刚才王五还……” 殊若看向顾默。 后者不说话,沉着脸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冷藏室的门。 …… 一颗头颅。 屈富仁瞬间扑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殊若视线偏移,冷漠的看着还在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子。 火在燃烧。 水在沸腾。 锅在火上。 人……在锅里。 你们不吃人肉?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好不好吃?敢不敢吃? 你们都尝过了,开了先例……就会有下一次。 味道……是不是很好。 吃过人肉的都在干呕。 可是他们太久没吃肉,吃的太急,全部都在肚子里呢。 “你们一进厨房,锅子就在那里了?” 殊若可没有要体谅他们的意思,她早点问完早点离开这里。 一股子酸臭味! “对。”武严是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殊若看向他,“你没有吃?” 武严摇头,“我不吃肉。” 殊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么。” 这时候,屈富仁突然尖叫起来! “不可能的!我刚才还看到王五的!就在刚才!他把我追到这里来的!” 殊若冷漠的视线投向他,“说清楚。” 屈富仁突然撩起了刘海,“我和他是一间房的,所以行动都在一起。可是刚才他要杀我!他是真的要杀我!我头上的伤疤就是他把我摁在墙上留下的!后来我逃了……我看到他追上来的!一直追到这门外的走廊里!怎么可能……” 戛然而止。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一身肥肉颤个不停。 “不不不……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不不……不会的……武严!武严!刚才你就在门口!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是王五!是王五!不是别人!不是……不是……不是鬼!” 殊若和顾默都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武严点头,“对,我看到了,王五是追着屈总到走廊,然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是怎么个不见法?”殊若紧盯他的双眼。 “就是突然不见的,不知道去哪儿了。”武严很镇定,眼眸没有闪烁,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勾勾的回视殊若。 殊若摸了摸袖口,“你们是不是觉得……真的……有鬼?” 屈富仁拼命摇头,“不是鬼!我肯定不是鬼!他抓住我了!真的抓住我了!鬼怎么会有身体!他他他……他还有体温!他有脚!” 殊若垂眸一笑,“凶手……不止一个人。不然,他/她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顾默表示赞同,“就像主卧的机关,这需要精通计算和测量角度的人……” “数学好?”殊若莞尔。 她再次看向武严,“武先生,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衣角……为什么会有褐色的斑点。”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惊讶又忌惮的盯着他的衣角。 武严低头。 褐色的斑点。 血迹干透之后的颜色。 “武先生,你身上哪里受伤了么?”殊若笑意温和,静静的看着他。 “是受伤了。”武严朝她摊开右手。 食指、中指、掌心都有像刀子划开一样的伤口。 殊若笑意加深,“怎么回事?” “练刀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自己。” 殊若不置可否,“那武先生下次小心点。” 武严点头,“多谢关心。” 顾默握住殊若的手,后者转头看他。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重新做饭吧。”殊若上前,直接端起锅子,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 蓦然停止。 “你们……要不要吃完它?” 殊若表示,她是很认真的问这句话,毕竟粮食紧缺啊。 不知道的时候,不是吃的很开心? “拿走!拿走!拿走!”屈富仁抱住自己的脑袋。 不久之前还在追着他跑的人,就这么死在了锅里,还被他吃下了肚子。 正常人,怎么受得了? 不过……你们很快就会不正常了。 到时候…… 就不再需要凶手了。 很好,死了三个人,连一个都分析不出来。 就算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可依旧想不通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第三天,快结束了。 殊若掌勺,只做素菜。 剩下的素菜都归殊若所有,冰箱里的鱼肉……就交给顾侦探了。 不过,今天这样的情况……那些人还敢吃肉么? 凶手什么都知道。 对,不是算好了。 是知道。 凶手一直在看着他们,分析他们的行为。 神通广大的凶手啊,似乎很有学识呢。 不仅仅是凶手的罪证没有找出来,连霍启他们的罪证在哪里也不知道。 什么名侦探,还不是被耍的团团转。 事实证明,就算睡在一起也是很不安全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催眠了! 所以霍启、钱二、李四、屈富仁还有武严聚在一个房间里,决定轮流守夜。 施侦探还是和顾侦探一间房一张床。 对啊,他们很安全。 当真? 中央空调,可以在中央控制室调控,对不对? 所有人都在一起的话,如果这时候还被催眠,就只能代表,凶手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施侦探和顾侦探,没有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凶手或是帮凶? 可是,是霍启把他们请来的……不,请君入瓮? 市里最有名的两个侦探,一旦有什么难以解决的案件,肯定先想到他们啊。 猜忌。 这种情况下,人都会胡思乱想。 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张开恶鬼的血喷大口,朝你狠狠的咬下去! 一个房间里的人几乎都害怕的不敢闭眼,可另一个房间却是……春游的气氛? “每次案件发生,你为什么不问清楚那些人的动向?”顾默问道。 侦探片我们看了不少。 除了收集证据、查看现场之外,其实最重要的,是提问目击者和嫌疑人。 但是殊若总是随意问两句就无视了他们,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到底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施大侦探听到这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顾侦探,你也没有问。” 殊若是业余的,她做事只凭自己高兴。 可是顾默呢? “我说过,这次的案子由你来主手。”顾默如是说道。 殊若翻了个身看向他,“这样?就为了这一句话,你便视杀人案于无物?” 顾默笑着摇了摇头,“霜心,我们出不去。这一点,从踏进这个宅子开始,你我都清楚。你那么淡定,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考量。侦探的推理和思路是一条线的,如果我贸然切断了你的线,这反而会对我们推理的进展有阻碍。” 殊若微微扯了扯嘴角,“我的考量,便是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杀手杀死。我只想知道真相,不在乎人的死活。这一点,你也知道。” 是,知道。 在殊若说出“法律是看人说话的”之后,顾默心里的秤便偏向了她。 早一点找出凶手,便能早一点出去。 这不成立。 如果凶手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最后他/她可能会一把火点燃这座宅子,把所有罪孽掩埋其下。 其实密道一说,殊若和顾默都并不怎么抱有希望。 杀人手法如此反复却精细,还把房屋彻底封锁,凶手似乎也不打算活着出去。 其实找到凶手这件事,已然不是最重要的。 找出真相。 十年前,和十年后的真相。 “我们会活下去的,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顾默将殊若的手包裹在手心。 ——我们会活下去的。 殊若一手抚上胸口。 那里在痛。 难道说……上辈子,他们……死了? 所以,施霜心的执念,不一定是和顾默在一起……首先,他们得活着。 殊若闭上眼,点头,“对,我们会活下去的。” 她希望你活着。 “你觉得那个武严……”顾默一秒钟开启“侦探模式”,整张脸都严肃了下来。 上一秒还在煽情呢顾大侦探! “我之前说过,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这个人的脸总让我觉得有违和感。还有他双手的皮肤和声音,与其说是天生,不如说是后天受到过什么伤害。比如说……” “火灾。”顾默接口。 殊若微微勾唇,“凶手把我们困在这里,屏蔽网络和信号,恐怕也是出于某些原因,是怕我们在网络上查到什么。” 顾默无意识摩挲殊若的手,陷入沉思,“改名换姓,重新制造一个身份活着。这么说起来,武严十八岁出国深造,之前的信息……似乎并没有流出过。” “计算机天才。这种人很可怕,信息时代,网络要是瘫痪,整个世界都会陷入一片黑暗。正因为这样,他给我的违和感更重了……” 殊若又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 有句话叫做,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还要靠才华呢? 武严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 通过计算机,他甚至能把那些人的罪证公诸到全世界。 高科技杀人,他应该也能做到,或许还比这几件杀人案更为有效的折磨人的身心。 用高科技的话,不在场证明都会成为虚无。 明明动一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他需要废那么大力气去布置杀人现场? 也许,只是想要制造血腥和恐慌? “今天屈富仁说,他看到王五在追杀他。而且那个王五是活人。可是武严的右腿有问题,恐怕无法进行那样的奔跑。再者,屈富仁是被追之后再看到武严。” 顾默叹了口气。 侦探这职业,真是分分钟死光脑细胞,肯定折寿啊。 “他有帮凶。很多事情一个人是完不成的。况且,他需要不在场证明。” 殊若注意到天花板的空调出风口,那里…… “顾默,你看得清那里么?出风口好像有什么痕迹。” 顾默闻言,立刻转移了视线,“什么?太远了看不清楚。” 殊若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然后再次看向那个位置,“红色的。” 顾默环视四周,“我搬个椅子上去看看。” “好。” 殊若一扭头,微微凝眉。 床头柜有两个。 她这一边没有闹钟,闹钟在顾默那边。 张三死的那个时间段,她晚上惊醒,问过他时间。 顾默会说谎么? 那么……时钟会说谎么? 思索间,顾默已经搬了桌椅接触到天花板。 “是花粉。” 顾默看向她。 “红色的花粉。” 殊若垂眸,眉头蹙得更深。 她好像……又忘了什么? “顾默,我好像真的有失忆症。刚才在杂物室,你走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全都没有印象。” 顾默把东西恢复原位之后重新上了床,“当时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殊若摇了摇头,“我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今看来,也许是发生了什么,而我不记得了。” 顾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自乱阵脚,也许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太奇怪了。我不是那种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人。可是当时,我却觉得自己……” 不知道怎么形容,因为殊若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些。 她是神,小毛小病都没有机会得,更何况是复杂的心理疾病? 以后,她还会时不时昏倒,然后失忆? “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天……我们仔细问问他们这几天的行踪?”顾默神色谨慎的看了殊若一眼。 “好。” 因为殊若不是急性子,没有那种“早死早超生”的迫切。 在她看来,真相迟早会出现,早一点晚一点并没有区别。 可是对于别人来说,更对于“被凶手打上死亡标记”的人来说,迫切的不是一点两点。 今夜,多少人无法入眠呢? 施霜心和顾默都是上过解剖课的。 废话! 解剖课上多了就能免疫了。 嗯,好像也有永远都习惯不了的。 总之,施侦探和顾侦探很习惯。 你要知道,解剖这玩意,有时候会让你看到许多比血肉模糊还要恐怖的景象。 然而上完课,他们可能就直接去吃饭了。 这不是废话,这才是重点。 前一天死人入锅的阴影还在众人心里挥之不去,隔天就看到了一桌子肉。 隔夜的都要吐出来了! 可是,他们很饿啊。 前两天殊若掌勺,只有素菜。 几个成年男人怎么支持得住呢? 昨天被迫吃了人肉之后,更是什么都难以下咽。 等到今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又不是人肉,怕什么呢?吃啊。 嗯,心理建设做了一会,几人都面带青白的坐下来用餐。 殊若一眼盯住武严,“武先生,你一直都这样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么?” 武严回视她,“我性格就是这样的。” 霍启笑了笑,“对啊,他从进我公司开始就是这种性格。” 殊若把视线移向他,“霍先生怎么会选武先生做秘书?” 霍启笑着拍了拍武严的手臂,“这小伙子人踏实肯干,而且能力一流。当时我和多少企业抢破头才把他抢过来的!” 殊若稍稍扬眉,“哦?那么,武先生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天运?或者说……选择了霍先生。” 武严抿了抿唇,“这个城市是我的故乡,我当时只想在家乡安定下来。” 殊若不置可否的笑笑,“赵一死的时候,除了钱二,谁先发现尸体?” “是我们。”霍启说,“我和武严。” “然后,你就让他来叫人的?”殊若一直盯着武严看,气势迫人。 “对。”霍启点头,“有什么问题?” “从我听到尖叫声,直到武严出现,其中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而楼上楼下,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 武严神情还是那么镇定,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们的位置,所以找了一会。” 殊若点头,“有道理。” 却没有说信,还是不信。 顾默突然抬起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武先生,这是你的吧?” 巧克力。 殊若扬眉,“这是哪里发现的?” “床头柜旁边。”顾默说,“我们的房间。” 殊若眼眸冷凝。 她之前一直在想,钟表,如果被造假,就会造成死亡时间的失误。 死亡时间,对应的就是不在场证明。 顾默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武先生随身携带的。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房里?” “这颗巧克力,什么时候出现的?”殊若问道。 顾默摇头,“很遗憾,这一点我没有办法肯定。它掉在靠墙的角落,糖纸的颜色和地板相近,我也是刚才起床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 “靠墙?”殊若转向武严,“也就是……闹钟背后?” 殊若轻笑一声。 “武先生,你动我们的闹钟……做什么呢。” 武严坦然依旧,不见丝毫动摇,“我只是在检查房间的时候突然发现你们的时钟慢了一个小时,把它调回去而已。” “检查房间?”顾默蹙眉,专注的盯着武严的脸。 无论什么时候,表情都不怎么会变,没有变化的痕迹……就无法判断他的内心。 “对,昨天。吃饭之前,老板和其他几个老板谈事情,我无事可做,就又检查了一遍二楼的房间。” 武严有一张很老实本分的脸,好像说的任何话都特别有信服力。 是不是连测谎仪都无法判断他到底有没有说谎呢? ……但是。 只有特殊训练过的人,才能在谎言面前……不动声色吧。 顾默疑问的视线落在霍启脸上。 霍启点头,“我和几个老朋友聊天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场。” 殊若抚过袖口,微笑,“那么,为什么前天检查,昨天却检查了?” 无事可做是事实。 但是以武严这样的性格,会耐不住寂寞,放弃自己的岗位去做别的事情? “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不管是不是事实,看来是无法在武严嘴里再挖出更多的东西了。 殊若又转向顾默,“王五的尸体?” 凶手绝对是杀人专业毕业的,将人分尸的手法干净利落。 头在冰箱里,削下来的骨头还有内脏用一个垃圾袋装好就丢在料理台边上。 哦,三个人的尸首全部被收拾到那个边远的小房间里,用密封性良好的袋子一层一层套牢。 “我昨天处理王五的头颅时,发现了一个问题。”顾默转动手腕上的纽扣。 殊若静待他的下文。 “王五的表情,与其说是‘不敢置信自己会被杀’,不如说是……‘不敢相信他/她会杀了我’。” “所以……” 殊若淡淡接口。 “凶手,是王五熟悉的人。”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确定王五的死亡时间。而那锅肉……又是什么时候煮的。”顾默转动纽扣的力道稍稍加重。 殊若扫了他的手腕一眼,“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屈先生说被王五追杀,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屈富仁瞬间瞠大眼,“你怀疑是我杀了王五?然后贼喊捉贼?!” 殊若淡淡一笑,“我并没有这么说过。我只是单纯想要知道原因。” 屈富仁简直想要掀桌! “我怎么知道这个人发什么神经!” 发神经……么? “王五有狂躁症。”武严突然说。 “武先生知道的真多。”殊若轻轻抚袖。 武严温和的笑了,“我是秘书,和老板合作的公司资料我都必须了解清楚,包括合作的对象。” “包括对方的病历史?”顾默反问道。 霍启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顾侦探,这是我的问题,我是个很谨慎的人,所以……” “很谨慎的人,为什么会亲自到这里来查看?或者说,就是因为很谨慎,所以必须……亲自来。”殊若看着霍启,温柔的笑。 霍启平静的回视,“我当然要亲自来,凭我和凤家的交情……” 殊若轻笑一声,打断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霍启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了笑,“我不明白。” 殊若若有所思的点头,“是么,不明白……便不明白吧。” 顾默继续盯着武严,“你知道王五有狂躁症……所以你也知道,该怎么刺激他,对么?” 武严竟然供认不讳的点头,“是,我知道什么情况下能激怒他。” 只要看过病例的人都会知道。 还有霍启。 或者还有其他人。 殊若微微凝眉。 她终于知道武严给她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并非伪装成无辜者。 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被别人打上“凶手”的标签。 为什么? 是觉得清者自清,还是说……有苦衷? 为了……包庇真的凶手? 殊若看了霍启一眼,“顾默,我们去门外的走廊看看。” 顾默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武严身上收回来,“好,我们走。” 厨房门口,武严看到屈富仁被王五追? “武严是正对那个人,而屈富仁是背对着的。武严说那个人不见了,屈富仁根本看不到。”殊若的视线扫过拐角。 厨房在一楼,走廊通到底有个拐角,再往外就能到达去二楼的楼梯。 “被追的人,会时不时回过头去看追自己的人……是这样么?”殊若看向顾默。 顾默摇头,“不一定。胆小的人根本不敢回头。” “比如屈富仁。”殊若微笑。 “所以……”顾默跟着笑了,“屈富仁根本不知道身后跟着的人,到底是不是王五。” “那你觉得他头上的伤,真的是王五做的么?” “武严说王五有狂躁症,似乎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很有可能是王五想要袭击屈富仁,然后……就遭到了凶手的暗算。凶器我检查过,就是剁肉的刀,不过上面……” 顾默突然顿住。 殊若疑惑的回视,“怎么?” 顾默转向她,目光凛凛,面容严肃,“上面只有你的指纹。” 殊若沉默了。 凶器就是她用来切菜的刀。 之前几天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刀只有她碰过。 偶尔,顾默会打下手。 但是他没有碰过那个凶器。 “凶手当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这几次杀人案件,现场附近都没有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其他人的指纹。” 顾默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之前的杀人现场,痕迹都被处理掉了。包括被害人留下的指纹和其他痕迹。只有那把刀……有你的指纹。有一种可能……那把刀并不是真正的凶器。” 带着施霜心指纹的刀明目张胆放在案板上,不就等于告诉别人“这肉是我切的”。 那把刀是厨房的刀。 这种刀具可以有好几组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 就像杀害张三的凶器迄今为止没有找到。 很有可能,杀害王五的凶器也是见不得人的。 一旦被发现,就等于凶手被发现。 所以,凶手做了假。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凶手到底是怎么准备凶器,又是把凶器藏在哪里?” 殊若望着长长的回廊,嘴角缓缓扬起。 其实啊,顾默,还有另一个可能性,你没有说呢。 这一天,平静的度过了。 太平静了。 只是让人习惯了从人肉到鸡鸭鱼肉的过度而已。 殊若用完晚饭就回房了。 今天不会有人死。 为什么? 因为从人肉过度到了鸡鸭鱼肉啊。 不明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还不明白? 习惯了肉类,习惯了饱腹。 就不会再习惯饥饿。 他们会再一次,从鸡鸭鱼肉,过度到人肉。 又过了一天。 这些人的食物已经从男人到女人到小孩的分量了。 好饿。 真的好饿。 好想吃肉。 反正……已经尝过了,再吃一点……不要紧吧? 神智涣散。 精神紧绷。 没有人死,才可怕呢。 死之前的等待。 草木皆兵。 身边的人已经完全不能信任了。 因为他们自己都有杀了对方吃肉的心,又怎么敢把自己交付给对方呢? 单独行动。 找死。 该说是人性,还是胆小,暂时还没有人公然杀人取肉。 但是他们的眼神变了,变得浑浊。 殊若和顾默再一次巡视宅子时,突然闻到一股肉香。 他们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冷漠。 没有去厨房查看,而是去了……那个小房间。 打开房门,殊若猝不及防目睹了血肉模糊的一幕。 顾默挡在她面前,用力将门关上。 “尸体被……” 杀人和宰猪,其实并无区别的。 能吃的地方,好吃的地方,都差不多。 而且人类更了解人类,知道哪里的肉质更好。 所以,尸体被分解了,只带走了“适合食用”的部分。 殊若凝眉,“我们分头行动吧。很有可能,今天会再有人死。” “好,你先走,我把里面收拾一下。” 殊若点头,“你自己小心一点。” 顾默心中一暖,不由展开笑脸,“这话应该我和你说。你可是女孩子。” 殊若轻笑,“你可是连女孩子都打不过。” 顾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绅士本该谦让女士。” 殊若很想说,不需要你让,不过……嗯,这么说不利于增进感情。 所以她只是看着顾默,笑而不语。 随后两人分道扬镳。 殊若在上楼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戴上了墨镜,再往楼上走。 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 血腥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殊若伸出手,慢慢拧开了门把手。 迎接她的……是重物击打头部的疼痛感。 殊若昏倒之前想,经此世界,她也许真的会忍不住开启无差别虐杀模式的。 第78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会发生什么? 到底,谁才是凶手? 这一次,殊若是自己醒过来的。 还是在刚才的门口,头上有个鼓包,摸一下还能沾上不少新鲜的血迹。 真难看呢。 她可是第一次这样狼狈。 不过殊若也算是知道了。 系统被限制住,她也被限制住了。 如果没有“某人”的默许,殊若不可能“柔弱”到这个地步。 那么,母上大人,你到底想让我看到什么? 或者说,晓栩,你想对你自己做什么? 殊若起身,透过门口往里看。 地上有血迹,星星点点。 这证明,受伤的人,伤势和她相仿。 凶器,就是她脚边的台灯。 是谁袭击她?袭击她的原因呢?那人袭击她之后又去做什么呢? …… 砰——! 一楼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殊若掏出手绢按在头上,然后下楼。 从她那个角度,可以看到从厨房奔出来的顾默和李四,还有会客室出来的霍启和武严。 屈富仁呢?钱二呢? 死的是哪一个? 其实通过那一声响就大概知道了。 现场所有人之中,体重能达到这个力度的,只有屈富仁。 等殊若感到,顾默第一时间关注她的额头,“你怎么了?” 殊若淡淡一笑,“刚才被人暗算了。不过对方是谁我没有看到。” 顾默满脸都是自责,“以后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 殊若点头,把视线移到地上,“是屈富仁?” 幸亏她记得下楼前把墨镜重新戴上。 质量,重力加速度,从这个高度摔下来,溅出大滩大滩的血。 殊若抬头。 绳子。 绳子绑在三楼的栏杆上。 因为屈富仁的体重,绳子断裂,所以他摔下来摔死了。 这座宅子修得很豪华,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比普通别墅要高上一些,栏杆到一楼大约有六七米的距离。 头朝下的话,摔下来必死无疑。 问题是,屈富仁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呼救? “刚才……你们都在哪里?”殊若一一扫过现场的人。 “我和李四在厨房,后来门被反锁了。刚才我们是撞门出来的。”顾默指着有些破损的厨房门。 殊若视线落在李四身上,“就是你,忍不住吃人肉?” 李四浑浊赤红的眼盯着地上的屈富仁,“我们……我们把他吃了吧!刚刚死的……会新鲜的……不然、不然我们没有被凶手杀死……也会饿死的!” 殊若微微叹息,看向霍启和武严,“你们呢?” “我和老板一直在会客室休息。”武严依旧用平稳的不得了的声音说道。 “施侦探。”霍启笑得有些奇怪,“这样说起来,你刚才是一个人?” 殊若微笑,“所以你认为,是我把屈富仁吊起来的?我抬得动他么?” 霍启打哈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施侦探都受伤了,肯定是凶手怕作案被发现才袭击你的!” “钱二他有人看到过么?”顾默打断霍启毫无意义的话语。 李四一震,瞳孔闪烁,“没、没有……” “没有?那你心虚什么。”殊若看着他颤抖的右手。 “其实、其实刚才……刚才钱二想要攻击我!我、我怕下一个……下一个就是……” “屈富仁这样的体重,谁抬得动他?”顾默质疑道。 “所以,团体作案?”殊若接口。 “除非这里有机关。比如杠杆,比如滑轮。难道说,凶手又在我们发现尸体之前把这些都收走了?”顾默带些嘲讽的笑了笑。 殊若微微阖起眼,“凶手的数学……真是学得好啊。” 现场要说数学,当然是计算机天才武严了。 可是,那么明显的事情,真的就是事实么? 凶手看起来真是一个非常高智商的人,而且专业知识一定学得很不错。 比如武严,比如顾默,比如施霜心。 对么? 其他几个人,都是商业经营,但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犯罪成瘾,在这十年里又有了新的建树? 谜团,在没有百分百证据之前,不可以妄下定论。 “你们……谁要吃这具尸体?”殊若微笑着问道。 顾默默默扭过了头。 刚才他和李四在厨房争论食人肉的问题,所以才会一时不察,叫人反锁了厨房门。 如今他是知道了,没有办法阻止这群疯狂的人。 他也很饿,很饿。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会被杀死”的紧迫感,所以还能保持理智。 这些人,恐怕是抱着必死的心,想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也无所谓人性不人性了。 不对,他们本来就没有人性。 当年的火灾。 现在的复仇。 法律无法制裁的罪孽。 十年后的终结。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殊若突然说道。 李四反应极大的抖了一下,“什么?什么声音?!哪里有声音?!” 是……鬼敲门的声音么? 咚—— 咚—— 咚咚咚—— “啊啊啊啊啊!!!!”李四抱着头缩到霍启和武严身边。 是,鬼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不要!不要!不要!我没有杀你!不是我杀你的!你是被烧死的!你们都是被烧死的!”李四张皇尖叫起来! 殊若冷眼看着他,“终于,肯说实话了么。” 霍启肃起了一张脸,狠狠拍了李四一下,“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顿了顿,霍启转向殊若,“抱歉,我看我还是先带他去休息。” 殊若抚过袖口,清清淡淡的一笑,“我希望,再次见到他时,不是一具尸体。” 霍启脸部抽了抽,“当然不会,我们会保护他的。” 殊若保持微笑。 霍启和武严一人一边把李四给架走了。 尸体怎么办? 谁爱吃谁吃去!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殊若凝眉,“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顾默面容有些凝重,“声音太轻了,不要辨认方向。我们跟着声音去看看。” 殊若点头。 可是,他们才走了几步,声音就消失了。 莫不是……鬼见了人,吓跑了? 除了差点陷入癫狂的李四,这一夜,又是风平浪静。 屈富仁的尸体……是的,又被某些人当作了储备粮。 殊若是神,对不对? 按理说,她并不会畏惧物理上的伤害,生理上的痛苦,……包括饥饿。 相对而言。 她附身之后,只不过是常人耐饿一些。 顾默的情况比她还不好。 可是这个男人的眼眸,依旧澄净明亮。 带着希望。 ——我要你好好活着。 时间越紧迫,殊若越能感受到内心深处的呐喊。 当然,那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是施霜心。 餐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人类的外皮似乎随时随地可以剥开,露出里头狰狞的野兽面孔。 殊若一抬眸,便与武严四目相对。 这个男人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太平静。 你说,他是真的无所畏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惊慌。 还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们……有没有看到钱二?”李四突然开口问道。 众人皆是摇头。 “昨晚,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是谁。”殊若看似在问话,但是目光却是对着李四的。 李四一震,“我……我……” 殊若淡淡一笑,“我知道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就会直接把李四的尸体煮了吃,而不是去搬运前几天的尸体。” 不谈人性。 从“食材”的选择上来说。 当然是越新鲜越好,在下锅之前还活着……最好。 李四又忍不住抖了抖,“我那天的确和钱二有点争执……我、我是……是想……想……” “想杀了他吃掉?”殊若笑着接口。 李四惊慌的睁大眼! “我虽然、虽然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但是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敲了他一下而已……他也反击了!真的!我背后还有他砸的伤口!” 所以说……袭击殊若的人,应该就是钱二? 和李四争执之后,李四见杀不了钱二,无奈只能离开,用旧尸体煮肉。 而钱二可能是惊吓过度,所以一直躲在房间里? 然后殊若开门,钱二以为是李四去而复返,才会袭击她? 如果这些推理都成立的话……钱二如今在哪里? 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 李四说的是实话,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再说谎了。 钱二,到底是凶手,还是…… 受害者。 “……你们,记不记得昨天听到的声音?” 殊若清清冷冷的声音突兀的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又把李四吓得一颤。 顾默拨弄袖口的纽扣,“记得,很快就消失了。” “对,很快就消失了。”殊若颔首,然后缓缓扬起一抹贵雅之极的笑容,“人如果窒息的话,大约不需要一分钟就会晕迷。而且……挣扎的越厉害,昏迷的越快。” 就如同,昨天听到的,激烈的,急促的…… 鬼——敲——门—— 所有人不由背脊一凉。 “什么意思?”顾默显然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眉头逐渐紧锁。 “我想,钱二还在原来的房间里。”殊若笑意加深,“就在那张床底下。” 霍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张床……就是他昨夜躺的。 他们几人这几日都在一间房里。 但是床,是霍启一个人睡的。 身份关系。 还有……利害关系。 凶手,一定知道这一点。 “你……你只是猜测……你怎么就知道……”霍启紧张的额头都沁出了汗。 无论是谁,与尸体同眠,这样的经历他们可不想要,也不敢要。 “是,只是猜测。所以,我们去证实吧。”殊若抚过袖口,笑容依旧。 她心情算是好的。 因为想通了这件事,连着想通了另一件事。 真相……快要浮出水面了。 证实,只是为了让人更绝望而已。 霍启躺的这张床很特殊。 它是空心的。 而且里面做的极其密封,一旦盖上床板……就是一口棺材。 霍启扶着墙壁,用力喘着粗气,简直不敢回想昨夜。 钱二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他头上也有钝器重伤的痕迹,伤口感染变质。 尸体如果因为机械性损伤,或者窒息而死,在常温下,会腐烂的很快。 体内的水分充足,也会腐烂的很快。 良好的环境,温养了分解尸体的细菌。 所以到了后半夜,霍启依稀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以为,是的,也不用以为,因为这个宅子里还有几具腐烂变质的尸体。 尸体腐烂的厉害了,气味传到这个房间,不奇怪啊。 不,要知道,施霜心和顾默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尽量保持尸体腐烂速度变慢,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还有死亡方式的不同,对于尸体腐烂的速度都有印象。 所以,钱二的腐烂速度反而是所有尸体中,除了第一具以外最快的。 凶手这么做,就是为了刺激霍启。 事实上,没有让他抱着尸体睡觉,已经够仁慈了,不是么? “他的嘴里塞了破布,所以没办法呼救。”顾默用从厨房拿来的筷子挑开了尸体的嘴。 ……等等。 “霜心……”顾默看向殊若。 他将几乎塞入食道的布夹出来,举到众人面前。 黑色的,手绢。 属于施霜心的,黑色手绢。 “你当时就是晕倒在这间房?”顾默问。 殊若看着那块手绢,展颜笑了,“对,我就是在这间房被钱二袭击,然后昏迷。也是在这间房醒来。” “当时,你没有发现这里有异样?”顾默追问道。 殊若指着床头柜的台灯,“凶器,血迹。我还没有来得及查看,就听到了楼下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了屈富仁的尸体。” 也就是说,如果屈富仁不是那时候死亡的话,她是有机会救出钱二的。 这么……巧? 霍启突然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施侦探,虽然不是我想怀疑你,但是当时只有你和钱二两个人。你头上的伤……该不会是你杀钱二的时候,他反抗留下的吧?” 殊若淡漠的眼眸盯着他,“果然是贼喊捉贼的老手。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不安么?梦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某些……人么?” 霍启笑着拍了拍手,“好!施侦探能说会道,我也不是认定你就是凶手。现在争辩这些没有意义,还是先找到确切的证据吧。” 殊若再次看向那块手绢,“丢了吧。” 顾默点头,“我们再检查一次钱二的尸体……” 殊若摇头,“不用了。他就是窒息而死的。没有别的凶器,也不会有别的线索。” 顾默疑惑的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殊若微微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因为,案发时,我是这个房间除了钱二之外唯一的活人了。我就是凶手啊,谁比我更清楚钱二是怎么死的呢?” 顾默脸色一僵,随即无奈的耸了耸肩,“施大侦探,你别说笑了。你如果是凶手,怎么会傻到留在案发现场,还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殊若煞有其事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顾默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 “凶手,是一个人么。或者说,凶手……” 殊若抬眸,双眸凝在霍启脸,笑意轻柔而和缓。 “是一路人么。” 处理了钱二的尸体,殊若和顾默都是心事重重的状态。 他们算是两路人马,霍启和殊若互相疑心,他就带着仅剩的小伙伴窝在一个房间里。 殊若已经无心那些事了。 她的思路快要理清楚了。 两人沉默着走在回廊上,倒是顾默首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还剩下霍启和李四。武严的年纪不对,应该和十年前的事情无关。” 殊若摇头,“不,只剩下李四一个人。” 顾默眉头一跳,“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殊若嘴角一扬,笑意讥讽,“有一件事,你没有发现么。还有屈富仁的死因。” 顾默更加疑惑,“还请施侦探赐教。” 殊若睨了他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但是,为什么,施霜心最大的心愿……是顾默活着? 顾默和整件事情都没有直接联系,他为什么会有危险? 是因为凶手已经到了见人就杀的地步? 最后选择了大家同归于尽? 带他逃出去。 施霜心想要这样的结局吧。 “顾默,出去之后,你打算怎么样。” 顾默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谈到这个,略微思索片刻,“还是那样啊,接案子,办案子。” 殊若敛眸一笑,“私生活呢。” 顾默顿住,“什么?” 殊若抿了抿唇,“没什么。” 顾默那颗聪明的大脑有些运转不过来,“霜心你的意思是……我和你……” 殊若转头看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我们和凶手一起活下来了,你打算处置凶手?” “他/她到底是杀了人。”顾默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殊若点头,“对,就算他/她站在正义的一方,但还是杀了人。” 所以该死啊。 所以……只要你活着,就好。 又,过了一天。 快要到极限了。 他们的极限。 凶手的极限。 今天,一定要找到关键,否则,没办法再来一天了。 “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霍启他们并不能信任。” 殊若梳洗完毕之后,如是对顾默说道。 顾默摇头,“对方如果是两个人以上,这样就太不安全了。” “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殊若的表情很笃定。 她一直都这么笃定。 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那好吧。你……” 顾默想说,有事就大叫他的名字。 可是仔细想想,让施大侦探大喊大叫……呵呵。 “你放心。倒是你,遇到危险不要逞强。” 因为施霜心只希望你能活着。 顾默笑容温柔,没忍住轻抚了一把少女的长发,“一定要小心。” 殊若点头,目送他离去。 “顾默,你应该说,他们……该小心我。” 转身,往反方向走。 反其道而行之,凶手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是,“避开危险的地方”,指的并非是第一杀人现场。 而是……第一间房。 你说,凶手怎么会知道,霍启他们会请施霜心和顾默两个侦探? 这栋宅子,修建已经有半个月左右了。 可是,霍启是最近才找上他们的。 凶手怎么就笃定,会是施霜心和顾默。 只要一个关键点解开,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那么,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做呢? 站定在门前,殊若将手搭上门把手。 “不要!” 殊若扭头,视野中的,是武严那张难得染了一丝焦虑的平凡容颜。 然后。 一片血色! 殊若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 意识中断。 命运,是一个圆。 从哪里开始。 就从哪里结束。 等到顾默来到第一个房间时,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红色的墙壁。 红色的人体。 红色的人体。 嵌在红色的墙壁里。 是李四。 墙上还用鲜血写了几个字。 一个……都逃不了。 一个都……逃不了。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施霜心。 她双手染血,手边还有一把锤子和一把铲子。 顾默连忙跑上前将人抱起来,“霜心?霜心!” 霍启和武严这时候赶到。 霍启见状,指着殊若,神色气愤,“她就是凶手!” 顾默摇头,“不可能。” 武严却把视线移到一边。 这间几乎涂满血色的房间,没有人进来过。 这个房间让人恶心,让人下意识避开。 明明,第一天,他们就能成功解开谜团,也不会有人死去。 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不是么? 武严视线的终点,是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张照片。 全家福。 照片前,是两张出生证明。 哥哥凤棋恒。 妹妹凤舞炎。 殊若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顾默忧虑的容颜。 她不由露出一抹安抚性的笑容。 想要起身时,只听“咚”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地上。 一颗纽扣。 殊若看向顾默。 顾默也看向殊若。 “为什么你的纽扣,会在这里。” 殊若只是单纯的询问。 顾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腕,果然脱了线。 “我……” 顾默突然想到什么。 殊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在半个小时前……我们见过。”顾默说的极缓慢,双眼紧紧盯着殊若的脸。 殊若微笑,“不,没见过。” 顾默抿抿唇,“你……又失忆了?” 殊若点头,“是啊,看来的确是这样。” 半个小时前。 顾默在一楼转了一圈,特别是在藏匿第一起案件凶器的杂物室待了许久。 然后他看到了。 窗外的,草坪另一端的,火红色的……花。 他刚要出去找施霜心时,施霜心就站在门口,微笑着看他。 施霜心戴着墨镜,走到顾默身边,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顾默,上次我突然晕倒,就是看到了这些花。” 顾默不疑有他,“这是勃罗特花,专用来催眠的。” 施霜心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们在中央空调上发现的,就是这种花的花粉?” 顾默点头,“看来是这样。凶手看来企划已久,在茶庄种花,不可能是为了观赏。” “我去看看别的房间外面有没有。”施霜心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离去。 一时之间,顾默感觉到了违和感。 那一天,他问过施霜心,施霜心说什么都不记得。 为什么,今天她却对他说,上次晕倒,就是看到了这些花。 是记忆回来了? 还是…… 回到当下。 把李四的尸体从墙里面扒下来。 他们发现,这堵墙,格外的厚。 本来李四的尸体是固定在墙里的,尸体剥落,墙壁一同剥落下来。 里面……还有一层。 顾默拿着锤子砸了两下。 里头的一面墙白白净净。 但是同样用鲜红的血液写下了几个大字。 ——欢迎来到……凤刹茶庄。 欢——迎——来——到—— 凤——杀——人——庄—— 殊若神色十分平静,安然的望着霍启,“你把这些人聚集起来,就是为了毁灭十年前留下的罪证,还有就是……杀人灭口。” 霍启抖了抖嘴唇,“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了,我是凤家的老朋友,我只是为了找出当年的真相!” “你说谎。” 殊若走到小桌子旁,打开了下面的抽屉,拿出了几份资料。 “齐虎,凤家董事长秘书。戚富贵,董事长助理。还有其他几个人……要我一个一个说出来么?” 霍启眯起了眼,“这又能证明什么?” “你不知道这资料写了什么?当年你和屈富仁亏空公司财产,为自己谋利,还暗中和那几个人合作一起掏空凤家,最后囤积了数亿资金。但是怕事迹败露……就想到杀人灭口。” 殊若摸了摸袖口。 对,就是她这个动作。 她发现顾默和她有类似的习惯,所以有意无意观察他的左手腕。 顾默左手袖口上的纽扣,是很好扯下来的。 他的习惯,是转动袖口,当然会导致纽扣松动。 殊若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在凤家做了很久,当然了解他们的日常作息。所以,你要不知不觉的暗算他们,太容易了。而且这时候,你和其他几个人已经羽翼丰满,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烧死他们,烧毁证据。警察查不出东西很正常,你们都打点好了。” 团体作案,说的就是他们。 “已经结束了。他们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霍启看着她,突然大笑起来,“都死了?!不!还没有!你们还活着!” 下一刻,他从衣服的内口袋掏出了一把小型消音枪,对准了殊若的心脏。 “你们都要死!都要死!如果我活不成!你们全部要陪我下地狱!” 顾默瞬间就做出反应,将殊若拉到自己身后! …… 所以,这就是上辈子,他会死的原因么?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施霜心会有那么强烈的执念。 为了她而死的男人,怎么能不刻苦铭心? 武严趁此刻扑了上去!将霍启扑倒在地! 因为用力过猛,他腰间迸出了血花。 刚才…… 殊若昏倒之前,应该就是霍启想要射杀她,但是被武严救了。 武严和霍启扭打在一起。 殊若上前一步,缓缓弯下身子,轻而易举夺过霍启手里的枪。 霍启顿时怒目而视! “武……” 枪管挤入口腔。 顾默微微蹙眉,“别杀他。” 要交给警方? 好啊,她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殊若似笑非笑的看着霍启。 顾默这才有闲暇去注意那几份文件。 嗯? 顾默拿出口袋里的钢笔,想要在文件上做记录。 “……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出来时钢笔里的墨水是注满的。 可是此刻,钢笔划不出一点痕迹。 “顾默。” 殊若淡淡开口。 顾默抬头看向她。 “凶手抓到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顾默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无意识扯了一抹僵硬的笑,“当然是公事公办。” 殊若点点头,“我之前同你说过,屈富仁的死因和其他几个是有本质区别的。” 顾默疑惑的看着她。 “赵一,是死于‘金’刀。钱二,是死于‘木’床。张三,是死于‘水’缸。王五,是死于‘火’锅。最后,李四,是死于‘土’墙。” 顾默微微瞪大眼,“那么,屈富仁是……” 殊若看向霍启,浅浅一笑,“只有屈富仁,是霍启杀的。和武严一起杀的。” 因为屈富仁从十几年前就一直跟着霍启,对他最为了解,知道的最多,为了隐藏十年前的真相,屈富仁才是最该死的。 可是偏偏,凶手就是从最无足轻重的人开始杀。 顾默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你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殊若垂眸,轻声笑了笑。 “杀钱二的凶器根本不用找。它一直都在你身边。” 顾默一瞬间握紧拳头,然后感受到了金属的硬质。 钢笔。 顾默身边,一直跟着施霜心,一直一直,连睡眠时,也是一起的。 除了她,还有谁能不知不觉拿走他的贴身物品? 比如那颗纽扣,比如这支钢笔。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墙上的字迹,殊若看到过。 “我的意思是……我当然知道这些。因为……” 就在—— 施霜心缓缓抬起头,双眸染上疯狂的阴鸷,笑容嗜血而狠戾。 ——施霜心的笔记本上。 “我就是凶手啊。” “舞炎!” 武严焦虑的看着她。 “屈富仁死的那么没有技术含量,当然和我无关!”凤舞炎咧开嘴,硬是破坏了那张无暇的容颜。 屈富仁死的真的很随便。 他是被武严打晕之后,霍启和武严合力搬到栏杆旁绑住的。 人静止的时候,和人活动的时候,受力是不同的。 屈富仁是醒过来之后想要挣扎,才会挣断了绳子掉下去的。 所以,别人当然可以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凤舞炎神经质的笑了几声,“顾默,你真蠢,睡在身边的人都看不住!活该被骗!” 顾默从最初的震惊过后,逐渐趋向平静,“你是施霜心,还是凤舞炎?” 凤舞炎瞪大了眼,歪着头,“重要么?啊……你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杀人凶手对吧?可惜啊……施霜心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 顾默摇头,“我不信。” 凤舞炎冷笑几声,“顾默,你装什么情圣?你从第二天开始,就怀疑施霜心的真实身份了,不是么?” 他看到了,凤舞炎的身体。 她身上有伤痕。 被火烧伤的痕迹,被木刺刺伤的痕迹。 顾默接过多少案件?见识过多少伤口?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顾默,你是不是应该先说一下,你为什么要……包!庇!凶!手!呢!” 施霜心和顾默斗了很久对不对?顾默很注意施霜心对不对? 就算施霜心没有过去,但是顾默是名侦探啊,他推理不出来? 再结合这座宅子发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施霜心就是凤家的幸存者”。 可是,顾默一直不愿意去想,施霜心就是凶手。 他不相信。 不对,无论于情于理,施霜心都不可能是凶手。 “对,施霜心不是凶手。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施霜心这个人!顾默你明白么?没有失忆这回事。十八岁就拿到犯罪心理学硕士的人……是我,凤舞炎!施霜心,只是我为了复仇,特意创造出来的一个……虚假的人格。” 而你……从头到尾,都只看得到施霜心,对不对。 被锁在凤舞炎内心深处的殊若闭上了眼。 她终于知道,自己忽略的是什么了。 拥有执念的人,从来都不是……施霜心。 而是……凤舞炎。 我要你活下去。 哪怕你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施霜心一个人。 施霜心和顾默,是相爱的。 生同寝死同穴。 怎么可能……还拥有那样的执念? 只有这个人,只有凤舞炎一个人……是被他们无视了的存在。 顾默,看我一眼吧,施霜心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第79章 天不行道我行道 凤舞炎是天才,也是疯子,她的犯罪心理学,就是她自己。 可是施霜心不同,她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她的知识,都是自己重新开始学的。 所以,她很用力的在追顾默。 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努力,让顾默看到了她。 施霜心只想找到自己的过去。 然后,这个案子,的确让她找到了。 但同时,她也绝望了。 她是凶手。 顾默又是因他而死。 那就做一对鬼鸳鸯吧。 施霜心也许遗憾,也许悔恨,只要她死就好了,顾默为什么要死? 不过,最后能够一同葬身火海,骨灰融为一体。 施霜心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我们相爱,我们在一起。 哪怕死去。 凤舞炎在哭泣。 上辈子,直到顾默死去,都不知道……施霜心的身体里,有一个她。 真正的主人格。 我爱你啊。 我想救你啊。 我想让你看看我啊。 谁能够忍受呢? 那个男人看着你的时候,却是在看着别人。 那个男人为你而死的时候,其实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谁能够……接受呢。 “顾默,你心里是不是在高兴?杀人的是我!你的施霜心还是那么干净那么纯洁!不过我告诉你!她不会再出现了!因为她本来就不存在!” 凤舞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道。 所以……看看我,好不好? 我可以伏法,我可以认罪,但是我希望,哪怕是一刻,你眼睛里的这个人,不是施霜心,而是凤舞炎。 武严——不,凤棋恒抱住了凤舞炎,“别这样。舞炎,已经够了。我们不杀人了,我们已经报仇了。” 凤舞炎的视线移到霍启脸上,手上的枪在他嘴里转了转,“是啊,已经报仇了。让他们出去吧……让一切结束吧……” 凤舞炎并不想杀霍启。 只有活着的人才知道,死亡并不可怕。 她要让霍启背负着一切,痛苦的活着。 凤舞炎又看向顾默,“带我哥出去。他没有杀人。他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杀人的。” 顾默对于这个事实比“施霜心=凤舞炎=杀人凶手”还要震惊。 知道么,顾默,凤舞炎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如果,从一开始,你见到的就是她…… 如果,没有当年的灾难,凤舞炎会成长的很好,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会更加惺惺相惜。 你们……会很幸福。 命运是什么? 命运就是,每每你想抓住什么,它都会残忍的从指尖溜走。 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可是为什么,顾默会在这里? 因为他在查,查施霜心的身世,顺藤摸瓜就查到了凤刹茶庄。 霍启一直都知道凤家兄妹没有死。 是的,他知道。 所以,他原本想要趁此机会,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他对那些死去的合伙人说,只是为了杀掉凤舞炎、凤棋恒和顾默。 从第一个人死去,凶手既然不是霍启,而武严又一直和霍启在一起。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霍启威胁武严,如果不想他妹妹的身份暴露,就保护他,顺便除掉那些碍眼的人。 可是,谁知道凤舞炎杀人的速度那么快,杀人的方法那么狠。 霍启的脑子根本没有办法和凤舞炎比,而且他除了知道凶手是她,其他的都一无所知,更别说证据了。 证据? 其实证据一直都在。 殊若不只一次说过,她就是凶手。 比如刀上为什么只有她的指纹。 不是凶手做了假。 而是凶手用完刀就直接随手一扔了。 施霜心没有失忆症,当然。 施霜心,同样没有恐血症。 是心理暗示。 关于火灾的一切,都是唤醒凤舞炎的关键。 红色,鲜艳的红色,如火的红色,如血的红色。 还有,烟。 儿童房。 当时凤舞炎就在这里玩耍。 火灾发生时,凤棋恒把凤舞炎背了出去。 房梁倒塌时,凤舞炎背后受创,而凤棋恒为了保护妹妹,右腿骨断裂。 他们本来可以很快就出去的。 可是他们发现,没有听到父母的声音。 折回主卧去看了一眼。 主卧的门从外面锁住了。 所以,他们的父母是被困在房里,活生生被烟呛死的。 确认父母的尸首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凤棋恒和凤舞炎,脸上身上都有大面积烧伤。 这就是为什么,凤棋恒面容平凡,而凤舞炎面容美到失真。 因为都不是自己的脸。 殊若最初醒来的地方,是距离茶庄最近的墓园。 这样的墓园,多数是大家族的陵寝。 名字与位置都是事先安排好,等人故去后直接入葬。 凤棋恒把妹妹藏在空棺材里,自己也找了一个棺材隐藏。 他们在那里待了十几天,吃野果,吃树皮,吃泥土。 直到凤刹茶庄被霍启变卖出去。 凤棋恒想的报仇,是把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众。 而凤舞炎……该说天才和疯子就在一念之间么,她只想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人杀死。 凤舞炎没有跟哥哥说起过自己的计划,因为她知道哥哥不会同意。 为了报仇而杀人,首先那么多人,他们杀得了么?其次,杀完人之后呢?他们也要赔上自己的命。 这一次,凤舞炎甚至对哥哥说了谎,说要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在惊慌失措下坦诚自己的罪行,再把证据交给警方。 可是,凤舞炎真的很聪明,哥哥是计算机天才,她就想方设法让哥哥设计出她要的东西。 然后让哥哥讲解给她听,她每次都能很快融会贯通。 凤棋恒是个性子温和的人,他怎么会防自己的亲妹妹?唯一的家人? 第一天,施霜心打开第一个房间,看到了红色,脑中沉睡的凤舞炎开始苏醒。 凤棋恒随身携带糖果巧克力——并不是。 他只有和凤舞炎在一起的时候,会带上那些。 他们去会客室,也是意料之中的。 霍启了解这个家的结构,如果要谈事情,当然首选是会客室。 而他们被催眠,凤舞炎就醒了。 她一个人,将整栋宅子封锁起来。 用哥哥的高科技。 啊,你说刚进来时,大门为什么会紧闭? 因为……那时候武严是走在最后一个的。 他恐怕不会想到,只是因为他一个简单的行为,就是这座宅子变成地狱的开端。 后来,他们全都醒了,殊若和顾默一起行动,这是理所当然的,凤舞炎自然也知道。 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钢丝,是在宅子封锁前绑的。 因为要一个人完成,所以需要时间,所以才会让全员被催眠几个小时。 宅子封锁之前,窗户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不巧,凤舞炎身手非常好,不比警校出身的专业人士差。 而当时,赵一和钱二看到的“女鬼”,则是……全息影像。 梳妆台上的墨镜,也是凤舞炎专门为施霜心准备的。 知道么,凤舞炎杀完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销毁证据。 是凤棋恒。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仇人。 就算他并不想杀人,也不可能把妹妹置于危险之地。 全息影像是定时的,凤棋恒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掐准这个时间,正好在“女鬼”说完话的当口关闭录像。 霍启让他去喊人,他就是那个时候把钢丝从杂物室的窗口回收,因为太急、用力太猛,才会让掌心留下勒痕。 凤棋恒是个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什么情绪的人,除非涉及到他唯一的妹妹。 所以当时,殊若和顾默看到他跑得满头大汗、身体稍显僵硬、还有情绪的不稳定,都是因为他妹妹杀人了,真的杀人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第二天,其实当时,顾默会问她是不是有失忆症时,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猜测。 而且是顾侦探自己完全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那时候他们去会客室找霍启他们,被凤棋恒拦下了。 凤棋恒当然知道凤舞炎的“病”,屋子里的烟雾会刺激到她。 况且,凤舞炎和他都因为火灾的关系肺部有损伤。 晚上才是重点。 其实他们的顺序搞错了。 殊若闻到特殊的味道,那已经是他们催眠时效过了。 凤舞炎大约是在半夜两点左右醒过来,而且,那时候,顾默,是知道的。 凤舞炎说只是去厕所,她也很快就从厕所回来了……带着催眠花粉。 因为是“枕边人”,凤舞炎格外小心,确认顾默确实熟睡之后,将闹钟调慢一个小时,拿了顾默的钢笔,出去杀人了。 她就算再厉害,怎么能搬动一个比她重几十斤的男人? 因为顺序又错了呀。 虽然张三的确是死在水里,死于失血过多。 但是,人体重量大部分都在躯干,是不是? 只要把内脏掏出来,他的体重,就能减轻了。 凤舞炎的解剖学,学的比谁都优秀,她知道如何分割人体,能让他失血量少,并且不会致死。 先放水,再搬运内脏,最后放入张三的身体。 随后凤舞炎摆弄内脏,摆出自己喜欢的图案。 后来,张三醒了。 可是他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的。 就算他叫,也不会有人听到。 勃罗特花是凤舞炎和凤棋恒一起种的,凤棋恒对其有一定的抗体,醒的自然比别人快,他当时和杀完人的凤舞炎打了个照面。 凤舞炎身上血渍很少,都是水渍。 凤棋恒再无奈,都要替妹妹掩盖真相。 那张床单当然要换,因为全部都是血。 而所谓地面拖行的痕迹,就真的只是拖地的痕迹。 浴室门口会有那么多水,就是凤棋恒匆忙清理现场时留下的。 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准备。 染血的床单丢哪儿? 就是那间儿童房。 所有找不到的东西,都丢在了儿童房。 说真的,只要不是殊若和顾默进入那间房,其他人是根本找不到什么证据的。 对,墙壁有隔层。 凤棋恒确认了妹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却忽视了自己,让衣角沾了血迹。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妹妹杀了两个人,早晚会被知道的。 到时候,他就顶罪。 凤舞炎回到房间重新睡下。 殊若是四点钟醒过来的。 时钟告诉他们是三点。 伪造了死亡时间,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第三天,凤棋恒得了空就去把闹钟调回来,而那颗巧克力……是故意留下的。 凤棋恒一直很平静,因为他并不算说谎,除了隐去妹妹踪迹的部分,而且他已经做好了要替妹妹去死的准备。 这就是殊若感觉到的违和感。 后来,殊若和顾默去勘察犯罪现场,看到了窗外的红花,凤舞炎又醒了。 施霜心是凤舞炎创造出来的,凤舞炎想要占据身体主导的话,施霜心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施霜心能看到的,凤舞炎也能看到。 殊若的存在,适当压制了凤舞炎,所以只有当受到刺激之后,凤舞炎的精神才能压制住殊若。 这就是心理暗示的好处。 自己都不自觉。 凤棋恒知道王五有狂躁症,就代表凤舞炎也知道。 王五的确袭击了屈富仁,可是屈富仁在那时候就晕倒了。 作为心理学硕士,凤舞炎知道怎么激怒王五,也知道怎么让他平静,更知道怎么制服他。 但是,杀张三的手法不能再用一次了。 凤舞炎是把王五带到厨房再杀害的。 然后她换上了王五的衣服,躲在一旁,等待屈富仁醒过来。 屈富仁并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可是这个时候有人冲过来要攻击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王五还要杀他。 至于凤棋恒说看到了王五,王五又突然不见了,这是谎言。 他必须要庇护凤舞炎。 随后凤舞炎把衣服丢到了儿童房,回到杂物室睡下。 殊若醒来,自然什么都不记得。 第四天就不用说了。 钱二打晕了殊若,凤舞炎立刻就占据了身体主导。 钱二见对方是施侦探,不是要杀他的李四,瞬间就放下了戒心。 结局想当然,他反过来被凤舞炎打晕了丢进床里头。 这时候,她发现了外头正在进行的另一桩杀人案,然后顺手就把厨房门锁上了。 嗯,帮他们提供良好的杀人环境。 杀最后一个人就更加简单了,大家几乎都要撕破脸,凤棋恒贴身跟着霍启,就是怕他伤害凤舞炎。 凤舞炎就在这个空挡,取走了顾默的纽扣,将李四骗到那个房间,同样打晕了他,破开墙壁直接把人塞进去。 其实从头到尾,殊若、或者说施霜心,都没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 只不过,那个人不愿意接受而已。 凤舞炎不打算清理犯罪现场,是为了把哥哥拉下水,让他认命,让他放弃那可笑的“法律会惩治恶人”的想法,和她一起报仇。 而凤舞炎把顾默的贴身物品布置成罪证,是为了……让他怀疑自己,推理出真相。 凤舞炎真的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 就算活着出去,她也必死无疑,不是么? 或者说,由施霜心彻底取代她?和顾默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凤舞炎是个极端的人。 她得不到顾默的爱,施霜心就更不可以。 凤舞炎唯一后悔的,就是害了自己的哥哥。 “现在你知道了。你们都走吧。留我一个在这里。”凤舞炎深深的看着顾默,“我哥连帮凶都算不上,他只是包庇……我想顾侦探是有同情心的,能够替我哥减刑。” 顾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精神有问题的人,杀人不用判死刑。 可是他知道,凤舞炎很清醒,很清醒,非常清醒。 他不是凤棋恒,没办法毫无原则的包庇她。 只是,这个杀人凶手的身体里,有他喜欢的人啊。 凤舞炎咧着嘴大笑,“你舍不得对不对!你舍不得那个消失了的施霜心!她,连独立的人格都不算!顾侦探,你接触过那么多精神方面的案例,不会不明白吧?” 只是心理暗示。 只是心理暗示! 不是独立人格! 暗示解除,就意味着,“施霜心”将不复存在。 她不是自己生成的人格,她是凤舞炎暗示自己制造出的假象。 从来,没有,施霜心,这个人。 顾默,你要知道这一点! 没有施霜心。 你真的知道代表什么? 顾默,你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凤舞炎! 顾默朝凤舞炎伸出手,“跟我走。” 凤舞炎静静看着那只手,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顾默,我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很讨厌你。因为我知道……我最后一定会死在你手里。” 凭凤舞炎的聪明,她完全可以毫无痕迹的解决这件事。 可是她偏偏,留下了那么多线索给顾默。 她注定会成为杀人犯。 顾默很清楚的告诉过她,他代表正义说话,代表法律说话。 如果他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她希望是他。 自古忠孝难两全。 凤舞炎决定报仇,至死不悔。 所以。 亲情,她选择了。 爱情,她也选择了。 唯独,放弃了自己。 “你走吧,算我求你。” “我会帮你,我不会让你死的。”顾默朝她靠近一步。 凤舞炎退了一步,“然后让我的后半生在牢里度过?” 顾默摇头,“总有办法的。” “顾默。我们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毁掉这一切。” 凤舞炎手腕转了一个弯,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最起码,我是作为凤舞炎,死在你面前。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忘不了凤舞炎。” 凤舞炎是个理智的疯子。 就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可以在一起。 所以她的愿望,一直都是…… ——你要活下去。 ——带着我的爱……活下去。 手指缓缓用力。 她扣下了扳机。 傍晚,天空下着小雨。 男人打着伞回到家,女人站在门口对他笑。 “没有淋湿吧?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女人接过男人的伞收入门口的竹篓里。 男人抱住女人,“把你弄湿,我们再一起洗。” 女人睨了他一眼,“结婚都几年了,还这么不正经。” 男人笑着亲女人的脖子,“就算结婚几十年,我还是这么不正经。” 女人无奈的叹气,“先洗澡,再吃饭。” 男人捧着女人的脸蛋,重重亲了一口她的嘴,“先吃你。” 女人瞪着他。 男人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好好好,听老婆大人的。” 临走前,又重重亲了她一口。 女人好气又好笑的目送他离开。 男人洗漱完毕,女人也正好摆好了碗筷。 “今天有个大婶上门说她宝宝不见了。我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后来她又说宝宝喜欢捡别人的食物吃,肯定被居心不良的人用食物拐走了,打算卖掉或者吃掉。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男人叨叨着,女人突然抬头。 “宠物?” 男人一愣,然后咧开嘴笑,“我老婆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侦探。” 女人挑眉,“要不是为了你的男性自尊,我的事务所早就享誉全球了。” 男人连忙讨好的笑,“是,我老婆最厉害了!” 女人哼了一声,“今天你洗碗。” 男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每天都是我洗碗。”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男人眼珠子一转,“老婆……” 女人顿时戒备的看着他,“闭嘴。” 男人嘿嘿一笑,突然起身。 女人举起叉子对准他,“你别过来!” 男人的回答是扑上来将女人一把抱起! 麻溜的往卧室跑! “老婆,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 男人将女人轻柔的放在床上,一个浓烈的充满爱意的吻印在女人唇上。 “我们尽快生个宝宝吧!” …… 女人嘴角扬起,抱紧男人,“好。” …… 泪水掉落。 她笑了。 这就是……幸福么。 这就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未来么。 死亡,并不可怕的。 …… 她已经看见了天堂。 …… 凤刹茶庄的案件结案了。 但是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凤棋恒的罪名本来就不是很重,有顾默替他周旋,还有……有钱能使鬼推磨。 总之,凤棋恒无罪释放了。 霍启活着,但是他的一切,都归凤棋恒所有……不对,该说是,物归原主。 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无论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 十年前的案子被翻出来,霍启被判了无期徒刑。 当然,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霍启在牢里的日子可见一斑。 可是,对,还是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顾默接手了凤舞炎的侦探事务所。 事务所小小的,也是凤舞炎的家。 施霜心,还是凤舞炎。 他认识的,熟悉的,爱着的,是谁。 然后顾默看到那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着锁,是密码锁。 殊若没有打开过。 为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密码。 凤舞炎的生日是哪一天? 凤棋恒的生日是哪一天? 火灾发生的日子又是哪一天? 就算知道了,也打不开的。 对,密码是,顾默的生日。 殊若不知道。 施霜心也不知道。 但是顾默,他知道,他现在知道了。 日记前几页记录着凤舞炎准备实施的杀人方案。 是,可以说,如果殊若从一开始就打开这本笔记本,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这就是命运。 可悲又可笑的命运。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凤舞炎的日记里出现了另一个人名。 顾默。 …… ——今天系里的教授又在夸那个姓顾的,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划掉的痕迹),不,我才不觉得他好看! …… ——听说前两天的连环杀人案被姓顾的破了?如果由我来的话根本不需要那么久!算了,勉勉强强承认这个劲敌好了。 …… ——我从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看到姓顾的了,怎么说呢……长得人模狗样的!一定是个花花公子!我才不会喜欢这样的(乱划的痕迹)……呸!我才不喜欢他! …… ——姓顾的下午在我母校演讲,他想讲什么?怎样愉快而有效的杀人碎尸?切,哗众取宠!……虽然他认真的侧脸真的挺好看的。 …… ——最近想起姓顾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难道我精神真的出现问题了?心理学学太深的后遗症?……啊啊啊!怎么才能把姓顾的从脑子里丢出去! …… ——我早上偷偷去看姓顾的了,他办案的样子真的……咳,只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帅到我了……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 ——顾默,顾默,顾默……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可是,我们是不可能的啊。 …… ——报仇的计划已经都确认好了,可是……顾默,你会亲手把我抓住么? …… ——我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另一个“我”会不会……也喜欢上顾默呢?我真的不希望顾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 ——会不会有人看到这本笔记本呢?如果看到了,我应该已经死了吧?那个人会不会是顾默?……我希望是他。 …… ——顾默,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原来我们……很早就见过了。在我十五岁那年,你去我们学校演讲,结果迷路了,然后我把你捡到了。分别时,你对我说,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侦探,抓遍天底下的坏人。可是顾默……我就要成为你口中的坏人了,你还会像那时候那样……对我微笑么? …… ——顾默,你看得到么?我想告诉你,我只说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爱你。 …… ——顾默,再见了。 …… 为什么呢? 明明,你先遇到的是我啊。 明明,一直关注你的人是我啊。 明明,深爱着你的,愿意为你去死的人是我啊。 为什么呢? 你爱的人,不是我呢。 从我开始,从我结束。 就算到最后,我也不会让你为难。 我只要你活着。 …… 顾默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我爱你”三个字,就好似在摩挲少女精致的容颜。 泪水滑落,晕开了坚毅挺拔的字体。 顾默惊慌的把它们擦掉。 知道么,覆水,难收。 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人,已经没有了。 顾默再也忍受不住,抱着笔记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上一次,你把我捡到了。 为什么,这一次,你不来找我呢? 我迷路了啊!我迷路了啊!我把你丢了啊! 为什么!你不来把我捡回家!凤舞炎!凤舞炎!凤舞炎! 这个世上啊,从来都没有施霜心这个人呢。 顾默,你看到的,你爱上的,自始至终都是……凤舞炎啊。 你死去,死在天堂。 我活着,活在地狱。 …… ………… ………………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奇迹。你愿意,付出你的一切,换那个人回来么。” 顾默猛然抬头。 看不清面容的女性站在他面前。 她是谁? 她怎么进来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 重要么? 顾默已经迷失在人生道路上,他已经丢失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我愿意。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生同寝。 死当然要同穴。 你怎么能一个人走? 你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 没关系,我会去追你。 然后,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看着你、看到你腻烦……我也不会再移开视线。 …… ………… ……………… 顾默顾大侦探死了。 死在凤舞炎的事务所。 死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笔记本,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 他去找她了。 他们会在一起的。 无论天堂,还是地狱。 …… ………… ……………… 命运是一个圆。 你以为,它已经终结。 其实,那只是开始。 彼时,宇宙另一端。 黑彼岸神殿。 “为什么?” 晓栩笑意盎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殊若,我曾经只是一个人类,一个渺小的,没有任何力量反抗命运的人类。” 殊若疑惑的扬起眉,“但我不是。” 晓栩撩了撩发,眉眼微挑,“对,你不是。你从出生就是得天独厚的神女,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是我,你是神上之神的化身。所以你……没有‘人性’。” “我不需要有,不是么。”殊若抚过长袖,清清淡淡一笑。 “权力,代表责任。你没有办法设身处地替人类着想,你平衡的只有天道,而不是人心。我早就说过,你附身于谁,你就是谁。” “母上大人,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我是神,我不是人,这是从出生就决定的……你决定的。” 殊若冷淡的眸子和晓栩对上。 “对,我决定的。所以,我也能收回。这个世上有如果,我们就是他们的如果。这个世上也有奇迹,我们就是他们的奇迹。没有你,没有我,凤舞炎必死无疑,顾默痛苦一生。如果已经发生了,这是你造就的如果。殊若,没有系统,没有记忆,甚至连神力也没有,你能改变什么?” 殊若敛眸,轻轻一笑,“我是晓栩,我不是晓栩。我不需要,以你为基准活着。” 晓栩高高吊起眉眼,似笑非笑,“对,你不是我。殊若,你想成为第二个伊丽莎白巴托里么?而且,如果我收回在你身上付诸的一切……月和还会爱你么。” 殊若轻轻甩了甩袖,“你收回我付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还会爱月和么。” 晓栩盯着她脸,忽而掩着唇大笑起来,“没错!这就是我晓栩!我就是天道!世界的规则由我来决定!可是啊……在其位,谋其政。你接受了她的心愿,同样要接受她们的情感。否则……悲剧会再次发生的。我得到过了,所以我在付出。你的爱情是爱情,她们的爱情就不是爱情?殊若,我要收回。你不是我,所以,我至高无上,你屈居我之下。” 这就是为什么,晓栩可以扮演皇帝,也可以扮演乞丐。 因为她看到过,她经历过,她感受过。 如果没有系统,她在芸芸众生中,就是被像殊若这种不懂人性的神玩弄的对象。 她得到了,所以她在回报。 她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人。 殊若是不完整的晓栩,她有神性,她有佛性,唯独没有人性。 她没有,当然可以。 可是,她没有人性,为什么还要去扮演人? “求之不得的痛苦,你懂。睁开眼,看看他们吧。佛爱世人,因为佛没有心。可是你有心,哪怕你的心在月和身上。佛紧闭双眼,并不是在用心看世界,因为佛没有心。你紧闭双眼,才能用那颗心感受这个世界。” 晓栩嘴角一勾,扯开一抹妖冷的笑意,“就好似那个世界,只要多看一眼那本笔记本。事情的源头到结局都会不同。你有千万种方法可以不动声色将那群人折磨致死,还不用担上罪名。可是你放任了,你太自负了。你不在乎啊……不在乎结局如何。你只想真相,如此而已。” 晓栩眼眸半阖,慵懒而冰冷,她说。 “殊若,你的确是残次品。所以,我要将你补全。” 第80章 锁骨锁魂锁情深 ——殊若,我要收回。 说到做到的决绝女人。 殊若摊开手掌,稚嫩的手掌。 杨轩,十八岁的少女,大一新生。 嗯,学生证告诉她的。 美术生。 不是那种本科考不上的艺术生,而是真正的天才艺术家预备役! 这个学校享誉国际,万中选一的招生标准。 没有系统怎么办? 殊若十项全能啊。 眼前的画布已经上了一半色,殊若从善如流的拿起画笔,行云流水般就绘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杨轩同学你真是太完美了!这幅画多么美妙!多么有灵性!多么……” 上了年纪的女老师显然是一个极度热爱艺术的人,看起来恨不得扑上去亲殊若两口……也许她更想亲吻画布? “不过杨轩同学,你的画里少了一点热情。……你要像热爱你的恋人般爱着你的作品!” 殊若冷漠着一张脸。 爱自己的恋人? 爱月和那样? ……做不到。 “画是你的内心世界,可是老师在这幅画里……看不到你的感情。” 殊若手一顿。 她的内心? 她的感情? 她的内心一片雪白,月和的色彩。 她本来就没有感情,她被塑造出来时,就设定好了“只为月和而存在”。 她是不是该问母上大人一句,你把我“生”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把人类的感情给我。 晓栩说,有些东西,只有自己亲生经历过,才能真正明白。我告诉你,或者我给你,都是我的,而不是你的。 女老师走到教室中央,用力拍了拍手。 “好了,同学们,下一周我们要去x市取材,而且要在那里住两周左右。” 殊若捻了捻袖口。 她想,剧情,就是在那里开始的。 杨轩专攻油画。 所有画中,殊若最擅长国画。 其实……呃,也许……差不多? 反正对殊若来说是无所谓的。 周六,阳光明媚,适合出游。 对的,就是出游。 贵族学校的好处啊,出去取景取材根本不担心钱的问题。 ……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是学生自己掏的钱啊。 殊若也不担心钱的问题,她家是真有钱。 父母都是世界闻名的画家! 不过艺术家,所有的爱基本上都给自己的作品了,工作起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有可能,更别说去关注另一个人。 哪怕“另一个人”是丈夫妻子或者孩子。 杨轩是真的热爱油画还是被父母逼上这条路犹未可知。 总之,殊若只想尽快确认攻略对象。 大巴士上,殊若和一个长相清纯干净的小姑娘坐在一起。 小姑娘叫贺小雪,是他们这个班的班花,为人清风朗月、平易近人,被所有男生奉为女神。 嗯,这个小姑娘其实在容貌上有点吃亏的,不然以她的气质,做校花也绰绰有余。 哦,你说杨轩? 很可惜,这娃长着一张嫩到极致的娃娃脸。 殊若不想照镜子。 不然可能一爪子挠上去? 不不不,别崩坏我们殊若大神的形象! 殊若正在哀悼(?)自己猎奇(?)的长相,身边隔空出世一只纤细漂亮的小手,手上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糖果。 殊若视线上移,落在手主人的脸上。 贺小雪笑起来更显温柔,“吃点酸的,这么长距离的路程,很容易晕车的。” 殊若看了她半晌,伸手接过糖果,“谢谢。” 杨轩会不会晕车她不知道,但是有备无患。 殊若真的不想体会人类“各种复杂变态的病症”。 贺小雪睁着明亮的眼睛看她,“你的性格和外貌差好多……抱歉,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谈论你的外貌?” 殊若淡定的把糖含在嘴里,“没关系。这是天生的,不说,它就不存在了么。” 贺小雪微微睁大眼,“你怎么和四大皆空的大师似的。杨轩,你最近都会笑了,以前冷冰冰的一张脸,我都不敢接近你。” 殊若眉梢一动,“以前?我以前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贺小雪歪着头想了想,“什么样子啊……除非是画画的时候,不然平时都低着头闷声不响的。有人靠近的话,还会冷冷的瞪对方呢。总觉得,你好像将一切都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殊若点点头。 原来,杨轩是个自闭症? 那么她不敢把爱说出口就很正常了。 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爱了? 贺小雪知道这种话题是在戳对方痛脚,笑了笑揭过去,“听说这次我们要住在一个很漂亮的园林里。这个园林过去的主人好像还是个大官呢!” 殊若看向她,“住在里面?” 贺小雪又笑了笑,“对,那里好像叫什么……雪鹤园,现在已经被列入国家游览胜地了!而且每年会有一段时间向游客开放住宿。我们学校真厉害呢!把整个园林包下来两周!” 画画,当然要环境幽静。 不包下来,还等着被各方游客挤破头么? 封闭的环境? 只有我们学校的学生? 她的攻略对象到底是……老师?学生?还是……园林过去的主人? 古色古香的古城镇。 望不到边际的院墙。 一切都被保留的十分完好,能闻到浓厚的历史气息。 进入园中,扑鼻而来松竹清香。 按理说,殊若是很喜欢这味道的。 但是她……觉得这里让她不舒服。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老师带着他们在园林里逛了一圈。 路经后院时,殊若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她的视线不由的移到一颗樱花树……下。 有“东西”,绝对有什么“东西”。 最后老师把他们带到会客的大厅里,让他们自己找个地方画画,到饭点了再集合。 殊若不想去后院,就和贺小雪一起去了侧院。 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 很多人在这里取材。 不知道为什么,殊若此刻想要多感受一点人气。 不感受人气,难不成还感受……鬼气? 殊若在画布上涂了几笔便停下了手,看向一旁的贺小雪,“你了解这个园子的历史么?” 贺小雪没想到她会突然和自己搭话,不由吓了一跳,“历史?听说是某个大官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建的爱巢?” 殊若在心里摇头,这里……有一股很浓的怨气。 心爱的女人? 因爱成恨? 贺小雪托着腮,一脸憧憬,“真好啊,那个男人肯定很爱那个女人。看这个园子就知道了。” 殊若敛眸微笑。 金屋藏娇的结局……可不像世人想象的美好。 贺小雪疑惑的看着她,“你笑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故事很美好么?” 殊若抬眸,“如果,并不像你想的这样。如果,这是一个悲剧故事呢?” 贺小雪更加疑惑,微微蹙眉,“就算是一个悲剧故事……他们曾经相爱不是么?而且,我可以想象,他们下辈子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下辈子? 没有记忆的下辈子,就是另一个人。 而且,他们曾经……真的相爱么? 贺小雪耸了耸肩,“说这些也没用啊,我们谁都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不如就往好的地方去想。或者,祝福他们下辈子能够在一起!” 殊若轻轻笑了,“怪不得那些男生都喜欢你。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贺小雪一愣,脸颊一红,“别这么说!你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 呃……殊若真心不适合“可爱”这个词好嘛。 感谢娃娃脸,嗯。 殊若又看了贺小雪片刻才收回视线。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她的“情敌”存在,就只有这个女孩了吧。 又温柔,又开朗,对世界充满希望,很容易让人喜欢上吧。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学生们纷纷收起画具。 殊若依旧是和贺小雪走在一起,不知艳羡了多少男生。 嗯,殊若是能完全屏蔽外界一切干扰的。 越往前厅走,汇聚的学生越多。 然后殊若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你听说没有?刚才有同学去后院取材,然后她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非常漂亮的美人!” “真的假的?不是说工作人员平时不会到这里来的么?” “不是工作人员!一定不是!是穿着古装的美人!” “是专门和游客拍照的工作人员吧?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现在旅游景点都有这项服务的!” “真不是!肯定不是拍照的工作人员!有同学说啊,她看到了那个美人在跳舞!但是一转眼……美人就不见了!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别鬼扯了!又是哪个好事的人编的故事吧?高校怪谈都说了多少年了!就算换个时代背景也不新鲜了!” “我说你这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止一个人看到呢!不信你明天去看看!” “去就去!你们都跟我一起去!什么美人?真的活见鬼啊?我才不信呢!” 很好。 殊若基本把握事态了。 红色,古装,美人。 ……艳鬼。 所以,那棵樱花树下的应该就是…… 死不瞑目者,会成为地缚灵,无法离开自己死亡的地方。 无论死亡时有没有带着怨气,被困在一个地方那么多年,脾气再好的鬼也会变成厉鬼啊。 上一个世界扮鬼吓人,这世界就真的撞鬼了? 果真是因果报应,嗯。 贺小雪明显也听到了这些对话,扯了扯殊若的袖子,“杨轩,你说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殊若考虑都没考虑一秒就点了头,“好。” 贺小雪震惊脸看着她,比见鬼的反应还大了几分,“你答应了?!” 要说杨轩平时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现在就算稍微有点合群,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啊。 贺小雪只是出于试探和礼貌的问了一句,根本没想到她会真的答应! 殊若神色平静,“是,我答应了。” 贺小雪立马笑眯眯的,挪揄的看着她,“没想到你也是个颜控啊!” 殊若摇头,“不,我只是对这世上有没有鬼感到好奇。” 贺小雪诡异的默了两秒,“杨轩我们快点吧,我肚子真有点饿了。” 殊若微微侧头看她。 怕鬼? 殊若还是觉得人类很奇怪。 就像有的人类明明很胆小,可是越胆小,越是喜欢看鬼片,然后自己吓自己。 他们到底是图什么呢? 好奇心杀死猫,真的一点都没有错。 用过饭,就是安排房间了。 一个班级一个院子,四个班级正好东南西北四个院子。 按照古人的习惯,南院基本上就是主院,住宿条件最好。北院是后院,风水最不好。 ……抽签吧。 不知道该说果然如此,还是命运弄人。 殊若所在的班级,抽到了北院。 不过他们班还是有很多人感到兴奋的。 嗯,女生。 对的,因为可以“近距离调查美人”。 至于具体房间可以由学生自己决定。 而且他们学校每个班人数不多,整个年级加起来不到百人。 而这个园子绝对能塞下一百多人。 两人一间,就可以避免住下人房的情况。 不过,殊若这个班,虽然人数为双。 但是,女生人数为单。 命中注定。 “我喜欢一个人住。”殊若直接表明态度。 事实上,整个班级的女生,都不怎么敢接近杨轩。 不知道自闭症的存在,杨轩这样的人就是“不合群”“孤僻”“高傲”的代名词。 如果不是正好坐在一起,贺小雪恐怕也不会鼓起勇气和她搭话。 以前不是没有人试图接近杨轩的,结果可想而知。 自闭症,对外界有绝对攻击性。 殊若这么一说,其他女生都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和杨轩住一间房,她们害怕杨轩会不会半夜突然暴起伤人! 殊若表示,那是上辈子的事情。 倒是贺小雪有些难过,她以为杨轩会愿意和她住一起的。 殊若似有所感一般转过头,贺小雪没有掩饰的表情一瞬间尽收眼底。 她眉眼舒展,冲贺小雪展开一抹冰雪初融般的笑容。 这可震惊了整个班级的人! 杨轩会笑! 笑起来还那么好看! ……哦,她本来就是娃娃脸。 杨轩长相当然不难看,只是平时都不敢正眼看人,大部分人都没有真正看清过她的容貌。 贺小雪也跟着笑了,“如果你晚上睡觉怕的话,可以来找我的。” 殊若笑着点头。 就算出现群魔乱舞的情况,殊若也不可能怕的。 对方不怕她就好了。 ……哦,神力也被收走了。 不过殊若攻略世界本来也用不到神力。 她有脑子。 要说她有这自信,是因为她知道……这个艳鬼,不杀人。 很简单的道理,鬼存在于这里多少年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从来没有曝出过鬼伤人鬼杀人的新闻。 那么,这个鬼在这里做什么? 执念分很多种。 最强烈的,便是恨……还有爱。 鬼不杀人。 说明这只鬼还存有人性,没有成为真正的厉鬼。 他一定在找特定的人。 是仇人?还是爱人? 或者两者都有? 总而言之,暂时,她,还有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你们看!” 一个女生指着后院。 樱花瓣在飞舞。 ——风雪夜,夜归人,人不归,归去来。 ——奴盼君,君何方,方别离,离人殇。 ——明月照,照红衣,衣尽宽,宽心房。 ——烛守日,日成夕,夕拂晚,晚不寐。 ——胡,郎君……不归? “你们……听到了么?”贺小雪抱住自己的胳膊。 ——郎君……归来吧!归来吧!归来吧! 贺小雪咽了咽唾沫,转头看向殊若,“杨轩,你真的要一个人住?” 殊若捻了捻衣袖,缓缓勾唇,“不,如果能见到真的鬼……那是我荣幸。” “什么鬼?哪来的鬼?走!我们去捉鬼!看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几个男生似乎想把手里的收纳桶当做武器。 殊若懒得理他们,收拾好东西转身走人。 贺小雪和其他女同学顿时用看“壮士”的崇拜眼神目送殊若离开。 这年头,嘴上说不怕鬼的多,以为自己不怕鬼的也不少,可是真的事到临头还一脸淡定的……神人啊! ……是的,就是神人。 殊若表示,这个艳鬼有本事就唱一晚上“郎君胡不归”,看他吓得死谁! ……我们好像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这个艳鬼的……性别,到底是什么? 正常人吧,说起鬼,就会想到青面獠牙的杀人怪兽。 大胆的呢,就会想起好似聊斋志异里头那些或者报恩或者报恩的美艳女鬼。 猎奇一点的呢,就会想到这鬼外貌是美的,可是“真面目”谁知道是多凄惨的死相呢?断不可被美貌所迷惑啊! 殊若呢,只想一件事,这鬼太沉得住气了,换一身衣服就能直接混人堆里了。 …… 然后这个想法就成为了现实。 这年头的鬼都那么高级了嘛? 殊若表示,自己真的不能乱立g了。 艳鬼先生穿着女生最不能抗拒的雪白衬衫,露出女生最不能抗拒的皓白手腕。 他身量很高,身材极好,比什么顶尖模特还要引人注目。 站在一群女生中,露出女生最不能抗拒的略带忧郁以及稍显困扰的表情。 殊若表示,这位比她接触过的牛郎先生演技还要好。 也是,人家都艳鬼多少年了。 殊若背着画具慢悠悠的走过去,贺小雪见到她连忙招手。 贺小雪没有围过去,但是那只艳鬼……在看她。 殊若对贺小雪微微一笑,“我们还去荷花池?” 贺小雪点头,不过临走偷偷扭头看了那边一眼,“杨轩,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殊若抬眸,看了她半晌,“你喜欢这样的?” 贺小雪脸颊一红,“不,他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我喜欢更加……更加……像学者一点的。” 殊若不置可否的动了动眉梢,“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不让外人进?” 贺小雪又朝那里瞥了一眼,“是啊,好像是迷路了吧?他是从后门进来的,正好被我们班女生撞到。听说他背包被人抢了,钱、手机和证件都没有了。不过凑巧的是,他和我们是一个市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顺便把他带回去。” 巧? 又是凑巧? 他有问题不会找工作人员么?不能请人打电话叫警察么? 非要往这里凑? 还真的是凑——巧呢。 殊若嘴角一勾,似笑非笑,“我们走吧。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人的外貌迷住了。谁知道,聊斋志异里的画皮会不会跑出来呢?” 贺小雪顿时惊吓的瞪大眼,“别乱说!他是男的呀!而且,他真的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殊若脚步一顿,回眸一瞥,正好与艳鬼妖娆的桃花眼对上。 比魅惑? 收服花花公子? 人鬼殊途,怎么办呢? 是啊,殊若没有了神力,她该拿这只艳鬼……怎么办呢? 一个上午的时间,艳鬼就得到了所有学生和老师的青睐。 人家就是靠脸吃饭的呀。 谁叫现在就是一个纯看脸的世界呢? 学校在这里的三餐是专门向一家盒饭商家定的,可是有些女生硬是出去买了新鲜的食材和工具,只为了让这只艳鬼尝一口她们的厨艺!就一口! 除了殊若之外,她发现贺小雪好像对这个艳鬼的感观越来越不好。 吃饭的时候也拉着她坐的远远的。 殊若看着贺小雪,“你怎么了?” 贺小雪摇摇头,“这样的男生不好,身边的女孩子那么多,肯定会有很多人受伤的。” 殊若笑了笑,“她们是心甘情愿被伤的。或许她们还会觉得,你不喜欢那个人才奇怪。” 贺小雪咬着筷子想了想,“也不是说不喜欢,当然更不是喜欢。就是觉得感觉怪怪的,想离他远一点?” 殊若眼眸微沉,“天生磁场不和?” 她想说的是,难道他们的灵魂有所牵扯?也就是……前世有什么牵扯? “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是觉得靠近他很不舒服。可是我又真的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他的脸真是艺术品啊,肯定有很多同学想画他的!” 殊若笑着点头。 而且啊,那些女生恐怕更想画他的果体吧? 从客观角度来说,艳鬼的身体肯定也极端艳丽。 要不……脱一个? 不,就算是艳鬼,也是有原则有节操的。 打算下午再去荷花池素描的殊若和贺小雪路过花园。 那只艳鬼正坐在花丛中,一手撑着地,一手放在自己腿上,姿态慵懒而随意。 这男人的扣子都解到肚脐眼了。 ……这就是你的原则and节操? ……多少钱一斤?咱全买了! 贺小雪下意识就皱眉了。 殊若抚过袖口,懒懒的、凉凉的笑了。 艳鬼的视线几乎第一时间就向她们投过来。 确切点说,投在贺小雪身上。 艳鬼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女生,一个个冒着绿光的眼球盯在男人的胸腹附近。 嗯,漂亮的胸肌腹肌and人鱼线。 然而和她有什么关系? 贺小雪拉了拉殊若的衣摆,“杨轩,我们快走吧。那个人的眼神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殊若朝艳鬼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跟着贺小雪离开。 看来,她根本不用想办法去接近这只艳鬼,因为这只艳鬼会主动接近她——贺小雪的好朋友。 下午上厕所的当口,殊若就被某人……不,某鬼壁咚了。 殊若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言灵的能力,立什么g都能成为现实。 艳鬼先生的衣扣还没有扣上,白花花的胸膛近在眼前。 殊若目不斜视……或者说,完全无视。 艳鬼吐气如兰的靠近她,艳红的舌头眼看着要舔上少女的脸颊。 殊若表示,……不脏么? 然后咱们的杨同学一巴掌……堵住艳鬼先生的嘴。 艳鬼有些惊讶。 竟然有女生不被他的魅力所折服? 艳鬼先生,你的长相在这个世界可能是顶级的,然而在殊若大神眼里,和路边的小花小草真心没多大区别! 殊若轻轻浅浅的笑了笑,“这位先生有事么。” 艳鬼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还想伸出舌尖□□少女的手心……被捂死了。 不解风情no.1,嗯。 殊若嘴角的弧度加深,松开手,慢慢在男人的衬衫上蹭了蹭,好似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艳鬼:……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殊若冷冷淡淡的视线落在男人脸上。 “我对你一见钟情……”艳鬼深情的呢喃中止在少女冰冷的视线中。 亲,你一张娃娃脸有那么大的杀伤力真的好嘛? 殊若微微凝眉,“那么多女孩子追着你跑,你还不知足?你希望世界上的女人都爱着你?这位先生,要发白日梦,请到别处去发。” 艳鬼愣了愣,随即妖艳的一笑,压低身子靠近她,“可是,我现在只想让你爱上我。” 殊若看着他,蓦然绽开一抹雨后初霁的笑容,“你难道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么?” 艳鬼顿住,疑惑的低头瞅了瞅自己,“什么味道?” 他方才在花丛里躺了很久,按理说身上只有花香才对。 殊若偏过头,那张娃娃脸难得显露出符合外貌的表情,看起来很纯洁很无害,“……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艳鬼整张脸僵住,逐渐展露出狰狞的青白色,“你——说——什——么?” 殊若依旧笑颜清淡,无动于衷,“你在这里徘徊多少年了?你为什么停留在这里?” 艳鬼长出利爪的手眼看着就要刺入少女的颈项,殊若轻笑出声,“你不会杀我的。你在这里不杀人。为什么呢……应该是,怕有了罪业之后,会变成真正的厉鬼。到时候,你可能会没有神智,会伤害你……真正心爱的人。对么?” 艳鬼所有动作在一瞬间停止,“你想怎么样?” 殊若眉眼清冷,用一只手将男人缓缓推离自己,“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并不是我想与你有什么牵扯。……艳鬼先生。” 艳鬼又笑了,握住少女的小手再次逼近,“小美人,你既然知道我不杀人,也不伤人,为何不愿与我……共享极乐?” 殊若的回答是一只手快如闪电的直取男人咽喉。 艳鬼没有身体。 如今的实体是凝聚力量幻化而成。 殊若没有神力,伤不了他,对。 可是艳鬼不能在这里露出真面目,因为他在扮演人类。 所以艳鬼退了一步,正好让殊若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艳鬼伸出一根手指摩挲自己的红唇,“小美人,你别怕呀,小哥哥我很懂得怜香惜玉的。” 如果有神力,殊若绝壁会好好教他如何重新学做人!……哦,做鬼! “学院女生超过六十个,两周时间,够你一天四个。” 饶是艳鬼,也不由因为这少女的话而怔了一怔。 “艳鬼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猎艳之旅。” 殊若微笑得体,举止也很得体,看起来真是特别善良又真诚。 艳鬼觉得自己被藐视了。 然后殊若就带着得体的笑and得体的举止离开了。 艳鬼深以为,自己绝对被藐视了! →_→对的,没错! 殊若上个厕所半天不见人,贺小雪忍不住去找。 她们还半路上相遇,殊若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貌美的男人慢悠悠的跟上。 贺小雪瞬间瞪大眼,“杨轩?你们……” 殊若目不斜视往前走,“巧遇。” 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 贺小雪对艳鬼点了点头,转身追着殊若跑了。 艳鬼微微眯起眼,红艳艳的舌头舔了舔唇,视线凝在贺小雪身上……直至她的背影消失。 回到绘画地点,贺小雪忍不住盯着殊若瞅。 殊若执起炭笔在画布上勾勒线条,“我和他没有什么,真的只是偶遇。” “哦。”贺小雪收回视线。 心不在焉的在画布上涂了两笔之后,贺小雪又转过头,“杨轩,我一看那个人就不是正经人!你要小心!” 殊若的手一顿,“小雪,你相信前世今生的爱,对不对?” 贺小雪木愣愣的点头,“是啊,很浪漫很唯美不是么?” 殊若抿唇一笑,“那么,你相信你有前世的爱人,而且他一直都在找你么。” 贺小雪惊讶的瞪大眼,“我?我的前世爱人?……如果是我的前世爱人,为什么他在找我,而我不记得他么?” 殊若敛起眸色,浅浅笑了,“也许,在前世,只有他爱着你,而你……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有这样一个故事,有这样一个女孩,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他向佛祖乞求,愿意用五百年的修炼换取见他一面的机会。 女孩变成了一块石头,成为石桥的一部分,男人从石桥走过,五百年……见一面。 女孩又祈求佛祖,再修炼五百年,就能碰到他一下。 女孩变成了大树,男人来到树下纳凉,临走前抚摸了一下树干……就一下。 佛祖问她,是不是想要继续修行,做男人的妻子。 女孩说不用了,爱他,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 然后佛祖说,其实有一个男孩,为了等你,已经修炼两千年了。 你在看着别人,爱着别人的同时,知不知道有一个人,也用和你同样的眼神,和你同样的心,看着你,爱着你? 如果贺小雪就是艳鬼一直等着的人。 那么,贺小雪又在等着谁? 所以贺小雪想了想之后说道,“如果他前世深爱着我,直到今生也爱着我,我会感激他。可是,我前世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爱人呢?” 如果,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 在这世上,只有爱情是无法做出任何衡量的。 不可能说,你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 爱你的人,你只能感激和愧疚,根本不可能回以同样的爱情。 而你爱的人,你为他付出生命都不会有一丝怨言。 “是啊,你有自己的爱人怎么办。就算没有,你今生依旧不爱他……怎么办。” 殊若轻轻笑着,伸手一挥,炭笔在画布上添了重重的一笔。 贺小雪忍不住惊叫一声,“你真大胆!画了两天的图呢!万一毁了……” “不会的。” 因为,在某些人眼里,毁灭的行为,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重生。 你认为丑陋的东西,也许在另外一个人眼里就是美丽的。 你认为没有意义的东西,对另一个人来说……可能就是全部。 他在这里经历过多少年风吹?多少年雨打?多少年苦苦期盼?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郎君……胡不归。 你为何……不归。 事实证明,做了不知道多少年地缚灵的艳鬼,缠功简直能叫人抓狂。 整个学院,只有殊若知道艳鬼的真实身份,所以艳鬼也懒得在她面前装。 不过…… 夜袭这种事……真的好嘛? 殊若只不过是转了个身,眼前距离她不过五公分的地方是一张特写的漂亮脸蛋。 抱歉,殊若欣赏不来。 踹下床? 不,某鬼现在是鬼形态! 那一身红艳艳的衣衫蜿蜒在地,眉目似乎化了妆,眼更媚,唇更红,美得几乎雌雄难辨。 抱歉,殊若依旧欣赏不来。 艳鬼一手伸过去,将少女揽入怀里,精致的不像活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这只鬼做鬼是不是太任性了?都修出实体了!他……等等。 殊若探究的眼盯着艳鬼。 艳鬼懒洋洋的一笑,“怎么?突然被我迷住了?知道我的好了?” 不,当然不是。 只不过殊若想到,这货既然已经修出了实体……还无法脱离束缚?或者说……他真的心甘情愿,为那个人,停留在这里? ……傻逼嘛? 他不会自己出去找啊! 所以说,什么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什么等待你千万年不动摇,说到底还是其中一个或者其中两个……智硬! 哦,不能这样破坏气氛。 殊若垂眸,“你想要找的人,在隔壁,不是么。” 艳鬼被戳破了心事也不恼,微微执起身子把少女侧压在身下,“我现在……对你比较感兴趣。” 殊若眨了眨眼,“你身上太冷了。” 就算有实体,也是一身的鬼气,温度绝对只有个位数。 艳鬼又笑着往她那里倾倒,“那你来温暖我呀。” 殊若直接闭眼,眼不见为净。 艳鬼:…… 殊若看人准,看鬼当然和看人一样……废话,他本来就是人变的。 艳鬼这孩子吧……心眼肯定不坏。 所以让他在嘴巴上得意一下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又不会真的干什么。 几千年的老处男? ……君不见渊若月和在遇到晓栩之前是年龄五位数的老处男嘛! 咳咳咳,打住。 艳鬼盯着少女的脸看了很久,几次忍不住拿指甲去戳她的脸皮,可是这姑娘好像……真的睡着了。 不解风情xmax,嗯。 少女!就算你不喜欢鬼……正常人的确不会喜欢鬼?……就算你不喜欢他这个人!好歹喜欢一下他的脸啊! 殊若表示,以我的标准来说,你太丑了。 这一点,还是不要让艳鬼知道了,嗯。 艳鬼不用睡,废话。 但是,就如殊若所想,他心眼不坏,而且“那么大年纪了”,总不能对一个十八岁少女恶作剧吧? 艳鬼支着脑袋,有些发愁。 ……等等,他原本来是干嘛来着? 莫名其妙被牵着鼻子走的艳鬼有些苦恼的蹙了蹙眉,然后很无聊的用手指戳少女的脸颊。 娃娃脸。 偏偏总是做出那副正经又冷淡的表情。 反差……挺萌的。 艳鬼又手贱的戳了两下萌萌哒的娃娃脸。 再戳。 戳—— 少女睁开了眼。 艳鬼的作案工具还留在少女脸上。 “艳鬼先生,虽然我不能让你再死一次,但是……我可以让你曝尸荒野,也可以将你挫骨扬灰。” 艳鬼:…… 别这样少女,别用这么一张可爱的娃娃脸and那么冷静平淡的语气说出那么可怕的话来。 “那么,晚安,艳鬼先生。” 殊若翻了个身,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咱们的艳鬼同志。 艳鬼:…… 不过话说回来。 这只艳鬼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_╰)╭ 第81章 锁骨锁魂锁情深 第二天清晨,艳鬼先生理所当然的消失了。 殊若完全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似的该干嘛干嘛。 背着画具出门后,和等在门口的贺小雪打了个罩面。 “你表情不太好看。”殊若如是说道。 贺小雪想要扯起笑脸,但是还留有义愤填膺的表情。 殊若视线一转,便看到伪装成人的艳鬼先生搂着一个女孩子笑意晏晏。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很憔悴,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这让本来就对艳鬼各种脑补的其他女孩立刻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可能”! 那个女孩子的室友表示,后半夜那个女生没有回来! 然后“可能”就被确认为“事实”了。 殊若忍不住笑了。 贺小雪瞪大眼,“他这是在骗色!那些女孩子都鬼迷心窍了!” 正解。 可不就是鬼迷心窍了? 殊若微微偏头,“也许,他们只是秉烛夜谈?” 贺小雪斜着眼看她,眼珠子里赤果果的写着“这鬼话你信?”。 哦,殊若的确是不信的。 因为她知道啊。 艳鬼不杀人,那他如何修炼?如何维持人形? 他需要活人的精气。 而艳鬼之所以会和那个女孩那样亲近,恐怕只是出于补偿的心理。 艳鬼看中对方的气,对方看中艳鬼的色,各取所需。 “他不是你的谁,那些女孩又是心甘情愿的,你气什么呢。” “她们都是被那张脸骗了!”贺小雪气呼呼的别过脸。 殊若轻笑一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别人的风月,与我们无关。那么生气,不如化悲愤为食欲?” 贺小雪噗嗤一笑,“你别看我这样,我食量可大了。” 殊若点头,“我还以为你已经气饱了。” 贺小雪惊讶的看着她,“杨轩,你竟然还会调侃人!” 废话,殊若又不是那个自闭症小孩。 其实呢,杨轩和贺小雪的组合让很多人表示不解。 咱们的女神怎么和那个阴沉的女生在一起? 不过这也是最正常的。 被孤立的女孩,还有一般人不敢亲近的女神,既然大家都单着,那就凑合着在一起吧……不,不是那个意思。 吃早饭的时候,贺小雪忍不住用担忧的眼神偷瞄殊若。 “你放心,我不会被他的色相欺骗。” 贺小雪撇嘴,“他找你搭过讪的。这种人啊,一招没得手,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下下招呢。” 殊若眼眸一瞥,“你很了解这种人?” 贺小雪连忙摇头,“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这种花花公子呢,就是你越不理睬他,他越是要粘着你。你越是对他不屑一顾,他越是觉得你与众不同。……杨轩,你们最后不会在一起了吧?” 殊若敛眸微笑,“换一类小说读吧。” 贺小雪眨眨眼,“如果他为了你浪子回头,你会不会感动啊?” 殊若失笑,“贺大小姐,我连那个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说过的话也没有几句。你怎么就能想到那么远的地方?” 贺小雪眯着眼笑,“因为,如果小说里的情节发生在现实中,不是很浪漫么?” 殊若浅笑不语。 浪漫,是对谁而言呢? “我爱的人爱着别人”,很正常。 可是。 “我爱的人希望我爱别人”,多可悲? 如果艳鬼爱的人当真是贺小雪的前世,那么……贺小雪到底,有没有别的爱人呢? ……说好的不要随便立g。 下午老师集合同学的时候,介绍了一个新来的……学者。 话说学者这玩意和他们画画的有什么关系? 老师说,这是一位有名的、著名的、世界闻名的,历史学家。 ……所以说,和他们这些画画的有什么关系? 老师说,画是有灵魂的,是饱含画家情感的,是由心来领悟的。 ……所以说,这到底和历史学家有什么关系? 老师说,了解这个园林的历史和底蕴能够让他们更好的画出有灵魂、有情感、有心的作品啊! 众学生:……哦。 不过要说学生对这个历史学家有什么感觉的话…… 这个学者真帅! 庄儒,二十八岁,……学历省略,因为贡献太多实在不胜枚举。 他就和小姑娘心里那种古代的儒士一样,温温和和,儒雅俊秀。 这让好多死巴着艳鬼的女学生立马倒戈! 还有好些小姑娘内心在纠结! 到底选哪一个好呢! ……姑娘,你选不选有关系嘛?对方会选你嘛? 殊若转过头。 哦,咱们的贺小雪同学眼神都迷离了。 原来她喜欢文雅大叔类型的? ……也算不上大叔吧? 十岁的年龄差……不是大叔? 殊若默默的数了数自己和月和的年龄差……呵呵呵呵。 贺小雪脸颊都红了,“他好像小说里的那种文人啊。” 殊若:……言情小说害死人。 贺小雪娇羞的笑了,“我最崇拜学识渊博的人了。” 殊若瞥了一眼鹤立鸡群的艳鬼先生。 啊,他正在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着庄儒呢。 庄儒呢?他一脸儒雅笑容,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思。 贺小雪扯住殊若的衣摆,眼睛里带着光,“你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殊若在想,是不是要回她一句……你确定他喜欢的是女孩子? 咳咳。 “那么在意的话,自己去问不就好了。”殊若微微一笑,转身欲走。 “等等!” 这句话并不是贺小雪说的! 这是重点! 哦,不,下一句才是重点! 这句话是庄儒说的! 殊若回眸,淡漠的看着那个男人。 “这位同学,我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众人:!!!!! 殊若不说话,只是这么淡淡的看着他。 庄儒笑容更显文气,“我和你父母是旧识。” 众人:哦,原来是找家长啊,放心了。【拍胸】 殊若闻言,手指轻轻摩挲袖口,“请问……你和我父母是旧识,和我有什么关系。” 气氛凝滞。 连贺小雪都面带尴尬了。 但是庄儒还是笑得温温润润,好像压根没听到刚才的话,“我个人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殊若敛眸,“在这里……不能说么。” 这会庄儒该尴尬了吧? 所有人的视线凝聚到男人身上。 谁知庄儒笑意加深,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说了。” 殊若一瞬间凝眉,眼眸骤冷。 男人已经开了口,“杨轩同学,我是你的未婚夫。” ……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婚夫的杨轩同学那张小脸……哦,一点变化都没有。 正牌未婚夫理所当然占据了贺小雪的位置,和殊若出双入对。 学院里的女生立志于用眼神杀死殊若。 好白菜都给猪拱了! 对的!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这只猪长得真心挺可爱的……但也是猪! ……要命嘛? 午饭后,正是闲庭漫步、谈情说爱、杀人灭口……咳咳咳……的好时机,嗯。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电话给你父母求证。”未婚夫先生如是说道。 “不用了。”殊若目不斜视,“是不是未婚夫根本无所谓。就算是丈夫……也无所谓。” 庄儒无奈的笑了,“你父母希望我们在结婚前可以多培养感情,所以我就来了。” “哦。”殊若对此一毛钱关心都没有。 不过…… “为什么我身为画家的父母,会看上历史学家的你?”殊若侧过头,似笑非笑。 “我们是旧识。”庄儒玩得一手“一言以蔽之”。 所以其中有很多殊若,以及杨轩不知道的□□? 比如什么娃娃亲,比如什么救命之恩,比如什么……算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我父母看上的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说作为一个人,好像跟艳鬼那只鬼也没办法有什么关系……不过那和殊若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啧,好复杂的关系。 “你现在才十八岁,我们可以互相了解,如果最后你还是不喜欢我的话……” “那你喜欢我么?”殊若冰冷的眼眸落在男人脸上,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我喜欢你。” 男人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郑重无比的说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 有道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种“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他爱我”的狗血戏码,殊若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 而我们的男主人公艳鬼同学……换了个女孩子搂。 殊若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感叹一句……心真累。 每每艳鬼看到庄儒,那副厌恶到极致的表情几乎毫不掩饰,又见他身边的殊若,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前世有仇,肯定的。 贺小雪现在看殊若的表情很是复杂,很是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殊若想告诉她,你喜欢你拿去,我一点都不介意。 不过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让她不舒服。 某天晚上,殊若拨通了父母的电话,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说是庄儒家和父亲家族有渊源,可巧的是又和母亲家族有渊源。 那么有缘?那就亲上加亲好了! ……杨轩的意见呢? 怪不得是自闭症! 最重要的是庄儒会做人,投其所好,主动跟杨轩父母说要娶她。 整件事,在杨轩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了! 殊若一脸嘲讽的挂断电话。 扭头,冷眼。 艳鬼先生正勾着烈焰红唇笑的妖娆……且风骚。 “有事?” 艳鬼特别顺手的将少女搂进怀里,“你不喜欢那个庄儒?” 殊若眉眼微抬,“难道你喜欢他?” 艳鬼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嬉笑道,“那不如你来喜欢我?” 殊若轻轻浅浅一笑,伸手把艳鬼推开,“喜欢你……还不如喜欢他。” 少女想要离开,艳鬼却突然从身后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一口含住少女的耳尖。 冷。 刺骨的冷。 艳鬼的体温。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呢?长得也没我漂亮,又不比我解风情……还有那床上的功夫……” 殊若敛眸。 千年老处男就不要装老练了。 很好笑啊。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庄儒。” 艳鬼把少女抱得更紧,似乎在贪恋她身上的体温,“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殊若不置可否,微微勾唇,“你们过去……有仇?” 艳鬼蹙了蹙眉,咬了几口少女的耳垂,“你想他做什么?这个时候……不应该只想着我么?” 殊若将手覆在腰间的大手上,男人似乎被灼烧似的颤了一下,少女笑意加深,“还是说……前世有仇?” 艳鬼压低声音笑起来,这声音自然是极动人也极勾人的。 可惜,嗯,殊若大神听过比他更勾人的声音。 靡靡之音的主人将最凑到少女耳边,温柔的低喃,“小美人,没有人告诉你,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么。” “所以,你这是恼羞成怒?”殊若慢悠悠的、懒洋洋的说道。 艳鬼又笑了。 这次是明朗的清澈的笑声。 “小美人,你很有意思。这里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如我们在一起?只要你……” “提供给你生气?”殊若冷静的接口。 艳鬼笑得更加欢快,“和聪明人说话真是方便。怎么样?我只要你一点点生气,作为交换条件……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艳鬼红艳的舌头若有似无的触在少女白皙的肩颈间。 “生气,精血,灵魂。我可以给你血。” 少女不甚在意的凉薄语言让艳鬼一怔。 生气这东西,吸入的少,一个人看起来就和没有睡醒一样,其实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嗯,其实主要是看量。 血液也是同样道理。 可是,吸血代表着会有伤口,每天提供血液,就是每天多一道伤口。 傻子才会选择后者吧? 不过少女既然开了这个口,送上门来的美味,哪有不吃的道理? 艳鬼咧开嘴一笑,随后尖利的獠牙深深陷入了少女的颈项。 殊若眉头都没动一下。 不痛? 当然痛,她已经不是殊若大神了,只是一个人类。 不过痛又怎么样呢? 其实,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很可怕的。 但是有些人却知道,他们很可怜,很可悲。 你若是没有七情六欲,你活在世上,体会不到喜怒哀乐,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殊若存在本身,是为了月和。 不用设想,因为不可能。 殊若不可能不爱月和。 月和不可能离开殊若。 如果。 对,如果殊若不爱月和,月和不爱殊若。 没有七情六欲,形如空壳的殊若,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艳鬼,你生前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你死后的执念……又是什么?” 艳鬼一顿,抬起头,舔了舔沾满鲜血的唇,“你说什么?……那么多年了,我都忘记了。” 殊若半阖着眼,眸底微冷,“所以,你独独记得庄儒这个人?” 艳鬼瞳眸一睁,猛地将殊若翻转过来面对自己,“不要再提他!看着我……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我会对你好的,比他对你好千万倍。那个男人不能信,他一定会负了你。” 殊若眉眼一抬,目光冷凝,“你现在,在和谁说话。” 艳鬼恍惚的看了她半晌,自嘲般的嗤笑一声,把女孩重新抱在怀里。 “胡……郎君……不归呢?” 我爱的人,你到底在哪里呢? 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你,等了好多好多年…… 早上,艳鬼是从殊若的房间里出来的。 …… 要出事的节奏! 学生们见到庄儒时都忍不住往他的头顶瞥! 甚至有个学生把自己的军帽塞给了他! 然而我们的庄历史学家、某人的正牌未婚夫依旧一脸淡然,笑意满满。 彼时,艳鬼的咸猪手搭在杨轩同学的腰上,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可告人的关系”,时时刻刻不忘宣告主权。 都做到这份上了…… 艳鬼和庄儒才是真爱吧? 作为“生怕自己的好朋友误入歧途”的“不畏惧恶势力”的贺小雪同学顶着重重压力,愣是将殊若从暴风雨中心给带走了。 “你你你……你竟然和那个人……” 贺小雪一脸痛心疾首的指着殊若。 殊若平静的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那也……哎?什么协议?”贺小雪茫然脸看着她。 “他帮我摆脱庄儒。” 贺小雪眨巴眨巴眼,“没了?然后呢?” 协议这玩意,不是应该你来我往嘛?怎么会只有一半? 殊若抿了抿唇,笑容浅淡又真诚,“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然后’的。” 贺小雪突然感到背后吹过一阵凉飕飕的阴风。 明明是“二男争一女”的偶像剧,但是她刚才似乎感受到了“人鬼情未了”的恐怖气氛? ……不是错觉。 “可是……”贺小雪的手指颤巍巍的指向殊若的脖子。 贴了一块创可贴。 创可贴底下是什么? 伤口呀! 不过呢,这群脑补过剩的孩子们,自然而然会想起某种写作草莓读作吻痕的不和谐物。 真是美好的误会。【笑】 殊若眉梢一动,“有伤口,当然要贴。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贺小雪放空了面部表情,恍恍惚惚的摇头,“没,我没以为。” 殊若似笑非笑,贺小雪瘫着脸移开视线。 两人在一起多数是在画画,这种时候无论艳鬼还是庄儒都不会来打扰她们。 嗯,否则多讨人嫌啊!人家做正事的时候怎么能妨碍呢! 可是,庄儒就跟掐了点,或者在殊若身上装了监视器似的,她这里一收起画笔,庄儒就带着笑容走过来了。 贺小雪表情更复杂了。 庄儒是她的梦中情人款,梦中情人有了未婚妻,固然有种“还没初恋就失恋”的感觉,但就是因为还没恋,他只是梦中的理想款型而已。 问题是,贺小雪突然觉得杨轩和那个花花公子也……也……挺般配的? 小说里不是都这么写的? 真爱!和未婚妻……不,未婚夫!最后到底选择和谁在一起! 贺小雪现在是怀揣着既兴致勃勃想要看戏,又怕自己好朋友一个不小心被坏男人欺骗伤感情,所以她心情很复杂……嗯,对的,就是这样。 你们要的“好朋友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的狗血戏码是不会发生的。 所以说!这狗屁倒灶的四角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们去吃饭吧。”庄儒笑容依旧,好像“出轨事件”就如同天边的浮云一般。 然后一只手将咱们杨轩同学揽着腰抱在怀里,“不用你费心了。我家轩轩呢,自然是和我一起吃。” 殊若冷眼看他,你需要吃饭? 艳鬼权当接收不到她的冰冻视线,一张漂亮的脸蛋笑得极其妖孽。 贺小雪差点捧脸尖叫! 这个……这个偶像剧才会出现的场面! 庄儒的目光停留在殊若腰上的手,笑容还是那个笑容,可是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请这位先生放开我的未婚妻。” 艳鬼闻言,反而把少女抱得更紧了,“轩轩是我的。你瞧瞧这里,都被我打上印记了。这位庄……这位很会装的先生,可不可以请你离我家宝贝远一点?” 传说中的……修罗场! 当事人,咱们的殊若大神,在思考。 嗯,在思考。 艳鬼对庄儒的敌意似乎深到只要能给对方添堵,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地步。 莫非,除了夺妻之恨,还真有杀父之仇? 不过他们怎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殊若果断挣开艳鬼的手,走到贺小雪身边,“吃饭去。” 贺小雪面带遗憾的看了那两人一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在场两位男士同时看向她。 贺小雪正经脸转过来,“我们吃饭去。” 要说咱们庄先生真的不得了,任何时候都能第一时间把殊若找到。 艳鬼先生被别的女生拖住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 庄儒对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可是艳鬼呢?他丫的就是一标准的花花公子! 所以,这厢殊若和贺小雪刚吃完午饭,神通广大的庄先生就笑眯眯的把人带走了。 贺小雪表示,虽然庄先生笑得十分温文尔雅,她怎么就觉得……抗议不能呢? 果然这就是气质! 少女情怀总是诗,嗯。 而另一头,压根没想过要反抗的殊若表情淡然,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经过长廊时,忽而听到了外头的对话声。 “怎么样!我就说根本没有人!也没有鬼吧!” “也许那人不是天天出现的呢!下次我们再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撞鬼了呢。” 殊若表示,你们早就撞鬼了,而且天天撞。 “你们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承认自己是胡说的不就好了!世界上哪来的鬼啊!肯定是有些人灵异小说看多了想着要吓唬人呢!” “我看见了!我是真的看见了!我们今天再去!不然明天再去!” “得了!书上也说了,人听到的鬼声音,是风吹过树洞的声音,人看到的鬼火,那只是磷在自燃!你们肯定看错了!” “没有!是真的!你跟我去!下次跟我去!” …… 殊若捻了捻袖子,轻轻一笑。 庄儒看着她,“你笑什么?你相信世上有鬼么?” 殊若意味不明的视线投向他,“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庄儒满脸疑问,“什么意思?” “信则有不信则无。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你的问法很奇怪。……就好像在说,‘鬼是存在的,无论你相不相信’。” 殊若眉目清冷,视线很利。 庄儒愣了愣,随即无奈的笑笑,“你太敏感了。我知道在学校里总是会流传一些奇怪的故事。很多学生都相信鬼怪的存在,只是好奇你的态度而已。” 殊若不置可否的点头,“历史学家,你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我听说过从学生那里传递的版本,是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庄儒垂下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殊若用手掩住唇,轻轻笑出声。 “怎么了?”庄儒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庄先生,你的语气告诉我,你笃定……根本没有所谓的……美好的爱情故事。” 殊若放下手,漠然的看着他。 “为什么。” 庄儒愣了几秒,然后长舒一口气,“你真太敏感了。不过艺术家都是如此吧。我也希望这是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但是历史往往是很残酷的。据我所知,这里发生过故事,与美好沾不上边。” 殊若依旧静静的看着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庄儒目光悠远,好似透过眼前的景象,一直望到千年之前,又好似陷入了深沉的回忆,“这是一个,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故事。住在这里的女孩,的确是那个人的最爱。可是,身份的距离,社会的残酷,导致他们不仅生离,还要死别。” 殊若抚过袖口,微微扬起眉,“女孩,死在这里了?” 庄儒点点头,“不知被谁残忍的杀死,心爱的人还没来得及娶她,就香消玉殒了。” 殊若微笑,“庄先生,你知道的真多。” 庄儒也跟着微笑,“不是只有你们少女有浪漫情怀的。比起战争的历史,我对这些小人物小故事更有兴趣。” “可是,你就不觉得,你所认为的一切……都不是事实。” 庄儒失笑,“历史如何,我们今人是无法准确得知的。就算是史官记载的史书,谁能证明他没有半分作假?我认为,还是保持内心的那点单纯和希冀,尽量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 “史官作假?庄先生又那么笃定?”殊若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庄儒有些烦恼的抚了抚额头,“没想到你这么咄咄逼人。我是史学家,自然看得多知道得多。不同史书推敲出来的东西有相悖的地方。我们又不能回到过去取证,所谓的真相……多数人愿意相信的,就是真相。” “庄儒。” 殊若冷冷的直视他。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不欢而散……大约不能这么说吧。 殊若和庄儒都不像是会发脾气的人。 艳鬼好不容易脱离少女们的纠缠,见殊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由感到困惑。 殊若坐在凉亭里,用手轻轻压住被风吹散的长发。 岁月静好。 那张娃娃脸似乎变得格外恬淡优雅。 艳鬼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你在看风景。 你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艳鬼张开手臂,把少女整个容纳在自己怀里。 真的有一种,时光如此温柔,世界如此美好,怀里的女孩……如此真实。 他的人生早就没有了。 作为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 他没有时光。 世界没有他。 只有怀里的女孩,在这一刻,确确实实……在他身边。 “如果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会怎么样?” 艳鬼出言打破了此刻的静寂。 “这世上,没有不该爱的人。” 殊若平和清凉的声音这样回道。 艳鬼低笑,“那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呢?” “若是你想爱,就一直爱着吧。她没有权利,阻止你爱她。” 艳鬼笑意加深,但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就像……我同样没有权利,让她不爱他。” 殊若敛眸,“得不到的爱情……你会想要毁掉么?” “我毁掉了自己,还不够么?我怎么会想要毁掉她呢?就算只是看着……我也能满足了。可是……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 伤害? “那个人……是被人杀死的么。” 艳鬼的身体一瞬间绷紧了! “她……没有变成冤魂,而是投胎了么?” 艳鬼一怔,“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么……杀她的人呢。” 艳鬼开始颤抖。 明明是鬼,明明体温比周围的温度还要低,他却在发抖。 “那个人……他……被我杀了。” 殊若倏然转身,正对上艳鬼一瞬间慌乱的眼眸。 “所以你在这里那么多年,只是为了等那个人回来?如果她……不回来,或者……回不来呢?” 艳鬼闭上眼,“我不知道。记忆里,似乎有个人对我说,让我在这里等她。我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到底多久,久到自己的记忆是真是假都分辨不清。可是……”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哪怕你没有了身体,没有了名字,没有了记忆,你依旧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在这里……等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艳鬼的脸上浮现出异常迷茫的神色,然后自嘲的笑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甚至,那个人……不爱你。” 殊若这句话,对于艳鬼来说,恐怕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语言了。 等待一个,就算轮回转世,就算记忆犹在,也不会来找他,也不会爱他的人。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傻呢? 可是啊,艳鬼的执着,并非求之不得的执念。否则那么多年,他早就修成厉鬼,或者堕入魔道。 他那么清醒,清醒的等着那个人,爱着那个人。 殊若露出一抹虚无缥缈的笑容,伸手抚过艳鬼的长发,“你什么都能忘记,唯独不能忘记自己有多爱她。也许,你要的不是回报,而只是一个答案。” 艳鬼眸底渗出一点一点哀伤,注视眼前的女孩,“我想要知道,她这辈子……是否能够好好的,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幸福快乐的活着。” 然后。 他就能永远的,从那个女孩的生命中,彻底的消失。 “不,抓住她。” 殊若扣住了艳鬼的手腕,“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只要她没有爱上别人。” “我是鬼,她是人。”艳鬼此刻的表情,和他的名号真是一点都不相符啊。 “既然你能等她那么多年,何不再等她百年。然后和她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 殊若勾起嘴角,绽开一抹梨花盛开的笑颜。 “如若担心下辈子无法再在一起,那就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彼此永远交融。” 艳鬼凝视她的笑颜,手指触到那温热的脸颊,“前提是,我抓得住她。” 殊若把艳鬼的手指从脸上拿下来,“你看,你有实体,你抓得住。” 艳鬼笑了,笑容惆怅而凄婉。 将少女,紧紧的,抱在怀里。 抓住了……么。 第82章 锁骨锁魂锁情深 餐桌上的惨案。 贺小雪埋头吃饭。 殊若同学左手一个大帅哥,右手一个大帅哥,叫学院里所有的女生……and部分男生恨不得直接拿刀捅!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一个是未婚夫——名义上的。 另一个是男友——实际上的(?)。 所以其他人也只能默默的在内心扎小人!扎小人!扎小人! 艳鬼的形象又回来了,就跟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殊若一个人的幻觉一样! 然后坚持不懈的给庄儒添堵! 殊若也安静的吃饭。 艳鬼把自己盒饭里的菜都夹到殊若的盒子里,献殷勤的脸特别耀眼。 他手边还有好多女生送的便当呢! 要不要脸! 都有女朋友了! 还收别的女生的便当! 脸呢!脸呢!脸呢! ——来自所有男生的心声。 艳鬼表示,我的脸啊~早就在地底里腐烂了啊~你们要去找找我的脸么~ ……别这样,这文不打算转成惊悚灵异风。 “宝贝,吃完饭我们出去逛街?”艳鬼露出怪蜀黍拐带小女孩的邪【淫】魅【荡】笑容。 殊若突然顿住。 不是她被某人恶心到了。 只是她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件事。 艳鬼,根本就没有成为,地缚灵。 他并不是怨气缠身死后不得投胎的厉鬼。 他只是因为心有所念,所以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那是多深沉的爱? 而爱到这个地步,艳鬼竟然也没有想要独占那个人的想法。 ……傻么? 殊若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艳鬼,“好。” “宝贝你别急着拒绝,我……咦?”艳鬼木愣愣的看着殊若,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秒变画风什么的,他眼前的少女被别的鬼附身了嘛? 庄儒微微眯了眼,神色莫辩的看着殊若和艳鬼。 殊若盯着艳鬼的双眼,缓慢而郑重的重复道,“我说……好。” 艳鬼一副被雷劈傻了的模样。 贺小雪偷瞄了一眼,然后贼兮兮的笑了。 修罗场这种东西,在言情小说里必须有啊! 而且很多女生迷的男主角都是那种在外人面前各种“霸道总裁”“邪魅王爷”,一回到心爱的女人身边就各种纯情木讷呆萌二哈(?)。 这么一想,贺小雪看艳鬼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不过……还是不想靠近他。 天生磁场不合,这么不科学的理由真的行得通? ……当然行得通,你眼前这只就是不科学产物啊。 殊若视线一转,看向庄儒,“庄先生,未经我允许订下的婚约……我想我有理由告你们侵害人生权益。” …… 众人:诶?!!! 殊若眉眼舒展,淡淡一笑,“还有,在我明确拒绝你之后,你依旧不停出现在我面前。……这是尾随?或者说,你希望我直接告你性骚扰?” 众人:诶诶诶——?!!! 庄儒面色还是那么平静,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还能扬起笑脸,“你拒绝的真彻底。难道说,我连追求你的权利都没有?” 殊若抚摸袖口,似笑非笑,“原本是有的。不过……是谁,从一开始就以未婚夫自居。……你想逼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庄儒深深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可奈何,“我只是喜欢你,只是想要追求你。你为什么那么排斥我?我们之间存在太多误会了。” “没有误会!”艳鬼眼眸一眯,满是戾气,“满口谎言的伪君子,听你说话就是在污染耳朵。轩轩,我们走。” 庄儒重重锁眉,“杨轩……” 殊若任由艳鬼拉起她往外走,不忘给贺小雪一个安抚的眼神。 至于庄儒……那是谁? 一路走到园林之外,艳鬼直接伸手揽住少女的腰。 在外人看来,他们极度亲密,就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但是…… 是的,这里有“不解风情no.1”的殊若同学。 “放手。” 艳鬼漂亮的眼睛无辜的眨动几下,“人家舍不得放手呢。宝贝你抱起来真舒服。” 殊若冷冷睨他一眼,“你出来想干什么。” 不可能说,只是单纯想要出园子。 因为庄儒和其他人都有脚,也能出来,出了园子就等于二人世界这种事不成立。 那么他带她出门一定有理由。 “买定情信物啊。”艳鬼理所当然道。 殊若凉飕飕的瞥他,“你有钱?” 艳鬼手一摊,洁白的手掌上原本空无一物,然而下一刻就多出了好几张百元大钞! 殊若反应冷淡的看着那只手,“偷?” 艳鬼:…… 果然是破坏气氛的最佳小能手。 殊若抬眸看他,“你既然能变钱,那也能变其他物什,为什么还要出来。” 艳鬼:…… 嗷,不知道鬼的实体能不能吐血? 少女,大神,你要知道,恋爱中的男女会出来逛街,并非是为了特地去买什么,而是享受这种气氛啊气氛! 只是单纯的“我想和你一起做有意义的事情”而已啊! 殊若:……我觉得上述两句话本身就毫无意义。 她这是要逼得艳鬼成厉鬼的节奏啊! 艳鬼最终决定,不和她说话! 把钱收好,艳鬼牵着少女的小手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走。 “这里变化很大。”艳鬼感慨道。 “这已经是这个国家保存完好的古镇了。你如果到了别的地方,都是现代化的建筑。” “我知道,很多来旅游的人给我看过别的城市、别的国家的照片。沧海桑田,我到底在这里流连了多少年。” 对于这种“眼一闭一睁一千年过去了”的感慨,殊若是不可能有的。 嗯,她眼一闭一睁,通常就是几万年过去了。 ……别问实际年龄! “艳鬼,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真的有机会和她在一起。以后……你们的生活会怎么样。” 艳鬼笑眯眯的凑到少女耳边,“怎么?是不是舍不得我?娥皇女英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你不能。 殊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会不会想要……重新变成人。” 艳鬼嗤笑,“变成人?以什么方式?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么?如果有的话,我当然愿意日日祈祷,求她让我作为人……陪伴她一生。” 殊若微微敛眸。 神,当然是有的。 可是。 她已经做不到了。 艳鬼又嗤笑一声,“不,我应该祈祷,让一切回到最初,让我有机会……” 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不要好奇。 千万不要。 你会痛到,连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感觉不到。 “一切回到最初……么。”殊若低声呢喃。 没有神之力,没有系统之力,她能做什么? ……修行鬼之力? 这个世界既然有鬼,那么其他生物,或者其他力量…… 殊若转过头,定定的看着艳鬼的侧脸,“我会帮你。” 艳鬼惊讶的回视,“帮我什么?” “变成人,或者……时光回溯。” 艳鬼顿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没关系,再摁回去就可以了。 “我这只千年的鬼都做不了什么,你一个人类又能怎么样?别说笑了。” 艳鬼嘲讽的勾了勾嘴角,顺手揉了一把殊若的头。 殊若还是那样定定的看着他,眼眸缓缓眯起,“看来,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也对……我们不过是利益关系。” 艳鬼似乎有些僵住了。 说是利益关系,但是殊若并没有提出条件。 她单方面的说,要提供给艳鬼血和气。 没有说出口的话,其实很简单。 我给你命,你给我心。 两人无话的又走了一段,艳鬼时不时用奇怪的眼神瞥她。 殊若一直知道自己和一般人不同,各种各样的视线早就被看到免疫了。 再者说,旁人如何,与她何干。 不过,要说逛古镇,这里不够古代又不够现代,殊若怎么可能对这种地方感兴趣。 她很想对那只艳鬼说,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你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艳鬼视线游移了一会之后说,“你不买点纪念品?” “我为什么要买。”一句话把对方堵死。 艳鬼失笑,一根手指贼贱的戳了戳少女的脸颊,“别老是严肃着一张脸,这么可爱的娃娃脸都让你弄丑了。” 殊若冷眼,“是美是丑,与你有什么关系。” 艳鬼贼兮兮的一笑,手指勾住少女的下颚,“怎么没关系呢?你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啊。女朋友漂漂亮亮的,男朋友脸上也有面子。” 殊若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嘴角一扬,语带讥诮,“你还有脸?” 艳鬼:…… 能不能别戳那么狠?就算没有脊梁骨也会疼啊! “你不是就剩一张画皮了。”殊若说完,还附赠一个温柔的浅笑。 艳鬼:…… 会心一击! 殊若往前走了几步,见艳鬼还石化在原地,回眸望向他。 那一瞬间,艳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熟悉又陌生的人。 她不是她。 我不是我。 那么多年的执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殊若手心朝上,向他递出手,“来,不要走丢了。” 如果鬼魂也有泪水。 艳鬼握住少女柔软的小手,“你这是带男朋友出来玩,还是带儿子?” ……儿子? 殊若诡异的沉默了三秒钟。 不行,不能再想了。 殊若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艳鬼脸上,“你不怕阳光?” 艳鬼有些得意的笑了,“人家毕竟那么多年的道行了。” 殊若微微扬眉,“没有道士收你?” 艳鬼睨着她,“神棍倒是不少。这世上僧人的确很多,但真的一心向佛,又能够得道的……屈指可数啊。” 至于什么崂山道士什么捉鬼师什么阴阳师的……总之艳鬼没有见过。 对的,这就是一只乡巴佬。 殊若神色有些复杂。 她没有记忆和资料,艳鬼千年来只屈居一隅。 万一,以后当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两个都是睁眼瞎! “百鬼夜行,你见过么。”殊若突然这么问。 “……七月十五,鬼门开。”艳鬼望了望天。 殊若听出来了,他语气的凝重。 “有传闻说,鬼若是食百人、食千鬼,可重塑人形,长生不老。” 殊若一瞬间凝眉。 糟了。 对的,殊若已经预料到,自己好像又立了一个g。 她一个没有神力的神,和一个不会杀生的鬼,最后要对付一个食百人、食千鬼的*oss。 想想就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人……一直都那么狠。 对自己也那么狠。 艳鬼奇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殊若捻住袖口,双眸直直注视艳鬼,“你有没有想过,在没有见到她之前……就魂飞魄散了。” 这才是现实啊。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美好的爱情故事? 等候,就会有回报。 那是奇迹。 对,曾经的殊若能够轻而易举给予的东西。 更多时候,等待……换来的是无望。 “她叫我等她。我就会等她。直到消失在这个世界。其他的……我不会去考虑。” 殊若点头,“时间不早了,不如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我记得拐角有个酒楼。不过之后,你要陪我去个地方。” “好。” 吃饱喝足。 需要运动。 适合爬山。 ……是的,这三句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 不过,杨轩一个自闭症小孩,身体素质……大家都懂的。 艳鬼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带着是小姑娘飘。 所以他无奈的在小姑娘面前蹲下身,“上来。” 殊若当时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就是在想,艳鬼修成的人形和他原来的肉身是一样的么? 看起来妖娆纤细的美人,肩背意外的宽阔啊。 没有任何难为情细胞的殊若十分坦然的趴在男人的肩上。 啊,冰冷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了。 天色越来越晚,气温也越来越凉,还要忍受鬼的阴气……这是在故意整她么? 艳鬼一步一步,稳健而有力的踏在石阶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殊若呼出的热气就喷在艳鬼的耳朵上。 艳鬼微微偏过脸,“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鬼,我就想可能真的有神明呢?高山、寺庙,听起来不是很神秘?” “如果,寺庙里真的有得道僧人,你不怕么?” 艳鬼凉凉的笑了声,“真正得道的高僧,自然也能明辨是非。见鬼就抓的……那就是神棍。” 殊若浅浅一笑,“你这艳鬼,倒像是得了道的鬼神。” “我不想这样。” 艳鬼牢牢托住少女的身体,语气又轻又柔。 “无论鬼还是神,生命都太漫长了。她没有像我一样以鬼的形式存在下来,她只是一个能活百年的人类。我能等一个千年,但是不知道下一次……如果她再投胎,我是不是能够再等下一个千年,然后再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殊若垂眸,轻叹,“你可以在她被别的男人拥有之前,让她爱上你。” “那……再下一次呢?”艳鬼立刻反问道。 殊若闭上了眼。 没有所谓的生生世世。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 可是,就算是神,也不能这么做。 这是违反世界规律的。 这是违反因果律的。 能量守恒,这是定律。 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生生世世的相守……以什么来换? 有些人,拥有几世姻缘,是因为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修了善缘,然后世界在回报他们。 艳鬼不杀人,除了善良,因为他知道,一旦修了恶果,他会受到惩罚,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她”。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样的理智,这样的冷静,这样的现实。 近乎于残忍的剥夺自己的夙愿。 只为了给她一个善果。 这就是……人类的情感? 殊若所没有的东西。 “你带我上去,不是为了求神拜佛吧。”殊若肯定的说道。 艳鬼用柔媚的嗓音低低笑了几声,“人家方才说过了呀……是要买定情信物的。” 艳鬼,值得么。 艳鬼不会累,很快就到了山顶。 寺庙并不大,看起来还挺新的,想来近些日子修葺过。 艳鬼看来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也不是第二次第三次,十分熟门熟路。 殊若被他放下之后,沿途一直牵着手。 艳鬼带她来到了后殿,那里都是在卖“纪念品”的,什么符咒什么佛珠之类的。 殊若有些反感的凝眉。 身为真神,哪些人是真心向佛,哪些人只是为了追名逐利,她能感受的到。 这里充裕的并非信仰之力。 而是贪欲。 难受。 按理说,来这种地方,难受该是鬼怪,可偏偏觉得透不过气来的换成了殊若。 艳鬼这次着实被震惊了。 他的确没有感到半点不适,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所谓的得道高僧,也没有所谓的佛光普照,又或许是艳鬼的道行却是挺高的。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类女孩会难受? 莫非她是什么年幼的小妖怪? ……殊若如果有神力的话,绝壁要抽死这只艳鬼。 “你……快点,我受不了这里的气息……”殊若的眸色极冷、极冷。 若是真有神力,她可能会忍不住……大开杀戒。 艳鬼当机立断把少女抱起,“我们这就下山。” 殊若抬眼,“可是你专门到这里来……” “我专门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你受苦的。”艳鬼低语道。 殊若静静的看着他。 艳鬼垂下眼帘,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他们下山比上山还要慢。 艳鬼为了转移殊若的注意力,不停的在换话题。 殊若想,那个人,为什么不爱他呢?她爱上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本来想去庙里求两串佛珠的。”艳鬼突然说道。 殊若轻笑,“如果灵验了,你岂不是要亲手把自己杀死?” “我的……尸体旁,应该有一串。” 殊若不说话了。 “而送给她的那一串,是独一无二的。”艳鬼不由低缓了声音,语调缱绻。 殊若还是不说话,静静的听他说。 “她真的很喜欢那串佛珠。我没有告诉她,这是我亲手雕刻的,我想她是知道的。可是……”艳鬼的声音消失了。 可是,她装作不知道。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的感情。 可是,她装作不知道。 无声的拒绝。 似乎清清楚楚的切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 “所以啊,明明那么喜欢,但就是不愿意收下。”艳鬼苦笑。 “艳鬼。”少女轻声唤道。 艳鬼低头,对上少女清澈见底的瞳眸。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等。” 少女像是怕惊吓到他一般,声音很轻,但是她知道,对方听得到。 “她让我等,我就等。” 这是一件,很不可理喻的事情。 如此明确的拒绝他,而艳鬼自己也没有抱希望,却依旧傻乎乎的在这里等待千年。 只为了一个,单方面的承诺。 艳鬼明明是知道的,对方如果投胎了,上辈子的记忆怎么可能还在?就算偶然间回来了,他等的人……还是她么?他想要的答案……她能给么? “我想要等。我想见她。” 就只是……如此简单的……心愿。 我的爱情,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随着她一同……死去。 一个下午and晚上,孤男寡女。 特别是,艳鬼抱着殊若回来的! 一路抱回房!完全没有要停留或者要把人放下的意思! 你……你真的不解释一句嘛! 所有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好嘛! 哦,至于大学生能不能谈恋爱这种事……都成年了,管你那么多? 艳鬼就这么极其高调、极端高调的把少女抱到房里、抱到床上。 关上门,阻隔一切八卦的眼球! 所以你这是想要对人家虚弱的小姑娘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这是所有目击者的心声。 贺小雪差点就举着刀子冲进去了! 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啊!杨轩只是跟他出去几个小时就横着被抱回来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这个花花公子现在想对杨轩做什么! 不过。 灵异事件发生了。 门,从外面打不开。 完全打不开。 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头。 外头的声音……当然,也传不到里头。 艳鬼在铜盆里引入新鲜的活水,然后浸湿巾帕,绞成半干安置在少女额头。 殊若睁开眼,从眼神看起来,她一点都不像是身体不适的人。 艳鬼跟着上了床,将少女轻轻揽进怀里。 殊若嘴角一扬,“你是这样温柔体贴的人么?” 艳鬼恢复了原形,长及脚踝的长发,只要微微一低头,便能覆盖住少女的身体。 “我自然是一直都那么温柔体贴的。你多感受感受就知道了。” 说是这样说,艳鬼的手却不规矩的爬到少女的脸颊上来回抚摸。 “艳鬼,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么。” 脸上的手突然不动了。 “不记得。” 不需要记得。 “有名字,代表存在。你……” 想要彻底抹消自己的存在么? 只要……见她一面。 之后,就彻底抹消自己的存在么? “我早就死了啊。本来我活在世上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死后又有谁会记得我?不如烟消云散更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希望你消失。” 艳鬼一愣,压下身子,凝视少女的瞳眸,“她会希望我存在着?她会希望我陪在她身边?” “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对方才能知道。虽然你一心为她着想,但是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希望你这么做。” 艳鬼哑着声笑了笑,嘴唇贴上少女的颈项,“我是鬼。” “对,你是鬼。” “我是会吸血食人的鬼。”艳鬼的舌尖触上少女的颈项。 “对,你是会吸血食人的鬼。” 少女的嗓音,自始至终都很平稳,很淡然,很温柔。 “我想吃掉你。一直都想吃掉你。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有多诱人?”艳鬼的獠牙慢慢的陷入细嫩的皮肉。 “……我知道。” 他是鬼。 她是神。 她的气、她的血、她的肉,可以滋养任何一个种族。 可是艳鬼,从来不会做逾矩的事情。 把线划在那里,他从来不过界。 这个人……不,这只鬼,真的……很温柔。 “艳鬼,我愿意被你吃掉。我愿意成全你。” 作为神,她无所不能,能够给予他一切。 可是被收回那些之后,她能够给的,只有这具躯体。 艳鬼的爱,比过去她对月和的……要卑微太多。 并非是身份上的卑微。 而是,太克制。 殊若想,她是有情感的,她在心疼这个男人。 希望你能够幸福。 这样的感觉,这种主观的感觉,和她过去秉持的天道是不一样的。 我心疼你,我希望你能够如愿。 哪怕违背天道。 艳鬼吸食了少量的血液之后,轻舔着少女的颈项。 伤口愈合了。 艳鬼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只不过他从来不用而已。 没有必要。 但是,一旦有了,需要保护的人…… “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特别是……那个人。 隔天,殊若和艳鬼再次出现在人前时,众人的视线都在两人的脖子附近打转。 艳鬼一把将少女抱进怀里,“你们别盯着我家宝贝看啊,她只有我能看。” 殊若无视他,在人群中搜寻贺小雪的踪迹。 贺小雪见到她,连忙招手,“杨轩。” 殊若的视线定住了。 贺小雪的左手上,有一串佛珠。 每一颗佛珠,都被人雕成了莲花的形状。 真的,很漂亮。 也看得出雕刻的人,是如何的用心。 殊若看向艳鬼。 艳鬼的视线,同样定格在那串佛珠上。 他的瞳眸,尽是痛苦挣扎。 殊若敛眸,推开他,朝贺小雪走去,“吃早饭。” 贺小雪愣住,“咦?你和那个……” 殊若淡淡笑了,“我和他,并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艳鬼! 殊若环视一周,最后将视线定在艳鬼身上,“我和这位先生,没有任何超越友谊以上的关系。” 艳鬼愣愣的看着她,然后转向懵逼脸的贺小雪,突然捂着脸笑了。 怎么说呢? 这样的笑声……听起来好像哭啊。 殊若转身,“而且,他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艳鬼倏然停止笑声,目光幽冷的看着殊若,“对,我之前只是与杨轩同学演了一场戏而已。我替她摆脱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而她则是……提供给我贺小雪同学的信息。” “诶?!”贺小雪惊讶的扭头。 艳鬼一手抵着头,看似很苦恼的样子,“因为听说啊……你似乎不怎么喜欢我,还对我有所误解呢。” 贺小雪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殊若,后者轻轻点头。 艳鬼捧着心,一脸忧伤,“喜欢的女孩子连靠近都不能,我只能从你身边的人着手了。但是似乎……被你误解的更深了。所以我和杨轩同学的一切协议……终止。” 殊若抚过袖口,慵慵懒懒的一笑,“所以,既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往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小雪了。” 艳鬼伸舌舔过下唇,笑容艳丽,“是啊……多亏了你。” 贺小雪突然伸手抓住殊若,“等等!这不对!” 殊若摇了摇头,“我们先去吃早饭,有什么话,一会再说,好不好。” 贺小雪被她的眼神震住,不由乖乖点了头。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把他,推给别人。 攻略失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定下一个目标,然后去完成它。 就像设置一个程序,机械的进行。 这就是晓栩所说的,殊若的残次。 基于理智的思考,殊若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一点不对。 但是,基于情感呢? 就像之前她对艳鬼说的。 虽然你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但是,你有没有问过,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艳鬼想要的是什么? 他已经见到了,不是么? 不是应该消失么? 所以,他瞒着她,很多事。 可是,他为那个人考虑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又有没有问过对方,她愿不愿意接受。 园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其实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每一个人都好像被某人感染了一般,心情愉悦不起来。 殊若不与贺小雪在一处画画了。 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像那些学生一样,不停的素描、不停的修改,定稿可能需要几周到几个月。 其实,她没有必要做那样的伪装。 就如同现在。 殊若走到那棵樱花树下,鞋底轻触泥面。 尸骨。 绝对不是被好好埋葬的。 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在古代,的确是要人命的事。 特别其中一个,是有钱有势的大官的情况下。 “杨轩,你在这里做什么?” 庄儒温和的嗓音在殊若背后响起。 殊若没有回头,“寻找某个人的过去。” 庄儒轻声笑了笑,“你这种说法,倒是像我们研究历史的。” “庄儒。”殊若淡淡开口。 庄儒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什么?” “那个人……你怎么看。”殊若能感受到脚下的死气还有怨气。 “那个人?谁?那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先生?”庄儒看起来真的很疑惑。 殊若转过头看他,“庄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没有破绽。” 庄儒一怔,“杨轩,我真的不能明白你说的话。你对我到底有什么偏见,说出来让我知道,那样我才能改。” “不必了。”殊若离开原地,临走时,冰冷的视线掠过他的脸。 “如果能改……你早就改了。” 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徒留男人站在原地。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刚才的位置。 再说艳鬼与贺小雪。 进展? 哦,那是一丁点都没有的。 艳鬼靠近不了贺小雪。 贺小雪依旧无法忍受艳鬼的靠近。 那串佛珠,是真的。 多么可笑。 这串佛珠是艳鬼当年诚心诚意求来保佑心爱的女人。 可如今,却是隔绝了他与活人的距离。 不能碰,甚至不能靠近。 他送给那个人的东西,如果被那个人戴着,就意味着,他永远无法触碰她。 贺小雪在心理上已经对艳鬼没什么抵触了,那种生理上不自觉的躲避让她自己都有些尴尬,看着艳鬼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艳鬼不需要她的愧疚。 如果要愧疚,那得追溯要多远之前呢。 不重要了。 他已经是鬼了。 人鬼殊途。 连自己的东西都无法再碰触。 更何况是那个……本来就不属于他的人。 第83章 锁骨锁魂锁情深 气氛压抑。 不,不是心理上的。 艳鬼是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的。 但是他无法告诉别人。 除了殊若。 所以,时隔几天时间,咱们的殊若大神……再次被鬼压床了。 …… 他们是不是之前在冷战? …… 有嘛? …… 呵呵。 “你最近有没有感到呼吸不畅?胸闷?四肢无力?”艳鬼开了门就直接放山。 殊若漠然的看着他,“现在感觉到了。” 艳鬼眨了眨眼,“真的?” 殊若眸色逐渐冰冷,“如果你再不从我身上下去,我就会因为你说的那些症状……死于鬼压床。” 艳鬼一时哑然,连忙翻身坐在她身边。 殊若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慢条斯理的抚平衣服上的皱褶,慢条斯理的顺了顺发丝,然后慢条斯理的看向貌似尴尬的鬼先生。 “百鬼夜行日。” 艳鬼一顿,“你猜到了?” 殊若点头,“否则你不会这么急。” “对,可是,百鬼夜行的日子早就过了。我怀疑有人……” 用特殊的方法,强行打开鬼门。 “那就有意思了。看来,不用你先烟消云散,这里所有人都会陪着你一起下地狱的。” 殊若的表情真是平淡的不得了啊不得了。 艳鬼有些郁闷,一根细长的手指挑起少女的下颚,“你都不害怕么?不紧张么?你知道百鬼夜行意味着什么?” 曾经无所不能的殊若大神表示,意味着她随手就能把鬼全部摁回去,再顺手把那扇门关上。 ……对的,曾经。 对现在的殊若来说,世界上最残忍的词汇已经不是“如果”。 “曾经”这个词一度挤开“如果”,排在决不能触碰的禁忌之首! 殊若不由疲惫的舒了口气,“不就意味着我们全部都要死。” 艳鬼真是被这个人的没心没肺打败了! “你为什么不怕?你现在还那么年轻,你才十八岁,你以后的人生……” “艳鬼。” 少女出声打断他。 “鬼门关打开,我们这些人不一定会死。我们就算被杀了,魂魄还可以投胎。虽然魂飞魄散的几率也有,但并不是没有希望。可是你呢?” 少女抓住艳鬼的衣领,冰冷的眼逐渐逼近。 “那人打开鬼门关,是为了食鬼。就算食用的鬼足够数目,他也不会放过你。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可以说,你烟消云散的几率是百分之百。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呢。为什么……你要那么着急……我呢。” 艳鬼怔怔的望着她的眼,哑口无言。 殊若歪着头,低低笑出声,“你实在是一个,很不会说谎的人。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么。” 一旦从那个人口中念出他的名字。 就代表着,牵挂,羁绊。 再也无法从那个人身边离开。 他舍不得。 所以,不可以。 “因为见到了。因为满足了。但是为什么不离开?因为放不下。因为那个人……凶手,在这里。” 艳鬼倏然把少女抱在怀里,手臂收紧。 “别说了,求你。” 不是为了任务。 不是为了攻略。 不是为了天道。 她只是想要帮他。 如此而已。 “不是没有机会的。不是只有坐以待毙的。就算力量不够,还是有别的方法的。只要你不放弃,就如同你那么多年来一直在等那个人。” 啊……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人类说出这样的话。 过去,殊若只会说,得到力量、掌握力量、运用力量。 可是,迫在眉睫的灾难,她却无能为力,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生来为神,如果不是晓栩的化身,殊若这个人……还剩什么呢。 “艳鬼,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但是,你选择的并不是自己的命运。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我来选择。” 少女捧着艳鬼的脸颊,瞳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如此的坚决。 “你必须,给我活下来。无论是以人的身份,还是以鬼的身份。” 艳鬼愣愣的看着她,想要点头,可头被固定住了,只得茫然的眨了眨眼。 少女松开手,悠然的笑了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是悬崖峭壁,你又怎知道,下面是不是别有洞天?” 所以,未来是未知的。 未来是有无限可能的。 那个人……一定有办法杀死。 百鬼夜行? 有一个喜欢养小鬼的母上大人,殊若大神表示,其实那些厉鬼恶鬼……还是很可爱的。 就算变成人类,她一样可以把这个世界,完完全全,掌控在手心。 殊若,就是殊若。 从来不需要什么前缀。 神?晓栩的化身? 她只是殊若。 她有血有肉。 她有心有情。 再没有枷锁能够束缚她! 所以,想要从她这里剥夺什么,就要准备好…… 天!诛!地!灭! 情侣变陌路再变战友这种事……围观的小伙伴们表示,他们真心看不懂! 其实啊,这也是没办法,难不成让他们和其他人说,喂,有人要把你们吃掉,只有和我们并肩作战打怪兽才有活路? 后院,埋尸地。 “你活了那么久,知不知道怎么让人类修成半鬼?” 退役神女现役人类,殊若同学如是问道。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艳鬼跟看蛇精病一样看着少女。 人家妖精鬼怪都是想方设法修成人类,她她她……她竟然想变鬼? “或者你觉得,我更有希望修成半神?” 少女的微笑很清淡,但愣是让艳鬼看出了嘲讽的意味。 “我们还是来谈谈变鬼的事吧。”艳鬼果断作出了最智慧的判断。 少女笑意加深。 是的,就是更加嘲讽。 艳鬼盯着少女看了半晌,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再看下去,嘲讽脸又要升级了。 艳鬼抱着必死……等等他已经死了,咳,抱着被人刨坟鞭尸的决心,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 “双……修?” 殊若笑了。 真可谓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忽如一夜春风来”啊。 两只脚准确无误的踩在艳鬼的坟头,还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艳鬼嘴角一抽,“我出去给你找。不过你一个人在这里……安全么?” 殊若表示,死了还可以读档这种事是不能说的。 “对方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他的主要目标……是你吧。” 艳鬼点点头,一只手又不规矩的搭上了少女的肩头,“我就怕你被那个伪君子假道学给骗了。不过呢……我比他美那么多,你要是看上他……哎。” 殊若轻笑一声,“不如我帮你把尸骨拼出来,你对着它再说一遍。” 艳鬼的手从少女的肩滑到少女的腰身,不断的揉揉捏捏,“你这是嫌弃奴家了呀?果然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殊若冷淡着脸推开他,“以后还会不断有新人的。” ……大实话。 背后的艳鬼微微眯起了眼,眉眼带了几分煞气,“若哪个小贱人敢与我抢你,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殊若回眸,“首先,你得‘活’下来。” 艳鬼哑着声笑了笑,从身后将少女抱了个满怀,“那是自然的。我自然要长长久久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殊若捻了捻袖口,“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有赌,才有赢。” 艳鬼将头埋在少女颈窝,低低的笑着。 “是啊,欠了那么久的账,是该向他讨回来了。” 樱花树下,相拥的男女仿佛融为一体,如此般配而和谐。 走廊上的男人嘴角一勾,眸色阴冷。 千年前尚且被他杀死。 千年后,还会有所不同么? 艳鬼走了。 去找能让殊若在最短时间内拥有高强法力的方法。 虽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某人放过水开个挂,就算把系统还给她也好。 殊若想,等回去之后,叫剡浮给她做个月和等人高系统。 嗯,就是用来膈应晓栩的。 对于艳鬼突然不见这件事,整个园子愣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异样,就跟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除了贺小雪。 “那个人这几天怎么没有出现?他是不是对你始乱终弃了?” 贺小雪握画笔的姿势……就像是握刀子。 殊若思索片刻,“小雪,你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么?” 贺小雪一愣,“当然记得了!他不是叫【哔——】么?” 殊若看着她。 时间仿佛凝滞了。 片刻后,贺小雪眨了眨眼,“那个人这几天怎么没有出现?他是不是对你始乱终弃了?” 殊若垂下眼帘,笑了笑,“你难道忘了,他说他喜欢的人是你么?” 贺小雪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抱着肚子笑起来,“别胡说了!他从来都不会靠近我一米以内,哪里像是喜欢我?” “也许,不是不想靠近,而是……不能靠近。”殊若收回视线,在画布上泼上黑色颜料。 贺小雪猛然瞪大眼! 哦,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行为。 殊若想到什么,忽而勾唇,“这样……也不错。” 作为要成为画家的人,贺小雪觉得每一幅作品都是心血,而且还没有定稿之前就算有瑕疵也可以补救。 他们来这个取材,其实是在两周内选好自己想要绘图的景物,然后绘出素描、定色,回去之后再将画完成。 如今一周过去了,眼前这个仁兄……不,眼前这位壮士竟然直接把黑色颜料泼在快要成形的素描上! 这是毁了一周的劳动成果啊! 没有素描、没有底稿、一气呵成的完成画卷,有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 油画是画。 国画也是画。 殊若用国画的方式画油画……不可以? 咱不是讲究什么中西合璧么? 而且要说艺术这种东西,好不好真没有什么死标准。 有人喜欢抽象派有人喜欢印象派。 难道就不能有人喜欢咱们殊若派? 殊若在画布上染上一条又一条黑色的印记。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贺小雪,“听说这是期中考试的作品啊!你这样会不及格的!” 殊若摇头,“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无所谓。” 过去,殊若会下意识避开黑色。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能触及。 代表那个人的颜色。 能包容、能吸纳世间一切色彩的最纯粹的黑色。 “小雪。” “什么?” 贺小雪一脸痛惜的盯着殊若手下的画布,听到她的声音反射性的应了一声。 “百鬼夜行……你怎么看?” “诶?”贺小雪用懵逼脸看。 话题转得那么快,贺小雪的脑子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你会怎么样?” 贺小雪狠狠倒吸一口气,然后抱住自己的胳膊,“你……你说什么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鬼?” 殊若缓缓扬起嘴角,“有啊,而且,你早就见过了。” 贺小雪僵着一张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我……我不好吃的!你、你别吃我!” 殊若淡淡的看着她,然后噗嗤一笑,“你摸摸看,我是热的。” 贺小雪反应回来,不由怒目而视,“好啊!你骗我!” 殊若笑意不减,“不,我没有骗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贺小雪又僵住了。 “不过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小雪,你手上的佛珠是从哪里来的?” 贺小雪再次懵逼脸。 怎么一言不合又转话题了? “这个?我从小就戴着了,是类似于传家宝一样的东西吧。因为我父母祖父祖母都说很灵验的。” 殊若脸上显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对,的确很灵验。” 贺小雪又突然想到刚才关于“鬼”的话题,“你不会是说……那……那……那那你刚刚!那个人!你是说他……” 说到最后,贺小雪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个激动尖叫出声。 “人鬼情未了,你没有猜错。”殊若微微偏头,笑容优雅而纯洁。 贺小雪表示,她不会再被这个人一本正经的外表给骗了! 贺小雪指了指手腕上的佛珠,又指了指自己,“人鬼情未了?我?” 殊若暧昧不清的笑了笑,“谁知道呢。不过你一天戴着这串佛珠,那些妖魔鬼怪就无法接近你。” 贺小雪木愣愣的思考了一会,“不对啊,那庄先生……” 戛然而止。 做一个假设。 佛珠是真,邪祟无法靠近。 反过来说。 无法靠近的……都是邪祟。 艳鬼和庄儒是前世仇敌。 唯一要考虑的是,庄儒有没有千年前的记忆。 可以再做个假设。 他有那时候的记忆。 那么,他与艳鬼同时看上一个女人就很正常了。 可是,为什么不是贺小雪呢? 艳鬼无法靠近贺小雪的理由已经明了。 若是……庄儒的理由,和艳鬼一样呢? 所以庄儒没有接近贺小雪,并非是对她没有兴趣,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无法接近! “两位同学,在说我什么?” 贺小雪整个人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殊若推了她一把,“走。他不会追你的。” 贺小雪睁大眼,“那你呢?我们一起走!” 殊若抚过袖口,冷冷的笑了,“除了你之外,这个园子里的人,他恐怕一个都没想放过。” 庄儒闻言,温和的笑着,“果然杨轩同学对我误会很深啊。” 殊若不置可否的动了动眉梢,“那你过来,摸一下这串佛珠。” 庄儒的笑容淡了,“就算你知道,你又能做什么?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想要救其他人?” 殊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向贺小雪,“走吧,我只是想要单独和他谈谈。” 贺小雪刚刚想要张嘴反对,就被殊若的眼神制止了,“你真的不会有事?” 殊若冰冷的视线投向庄儒,“不会。” 因为,时候未到。 烹调,需要注意火候。 太生,太熟,都不好。 七月十五过了,但是有别的十五。 月圆之夜,会助长邪祟的力量。 他在等那一天。 贺小雪抱着画具跌跌撞撞的跑了,还跑得一步三回头。 末了,殊若和庄儒视线。 “你很聪明。”庄儒的语气中带着真心诚意的赞赏。 “多谢夸奖。”殊若诚心诚意的收下赞赏。 可不是,刚从侦探世界回来呢。 “艳鬼不在这里,还有谁能保护你?”庄儒迈着十分沉稳的脚步走向殊若。 “我为什么……需要他的保护。”殊若面容坦然,语气镇定,甚至带着笑意。 “你就不怕死?”庄儒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笑得很儒雅很有气度。 “我为什么……要怕死。”殊若眉梢微扬,似笑非笑。 庄儒伸出手,握住少女的手腕。 触手冰凉。 不是人类的体温。 但是比艳鬼的温度要高。 “食生人,食恶鬼,夺人身躯。你的罪业,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偿还?” 庄儒微笑着靠近她,手指点了点少女的胸口,“我要你的这里。” 殊若半阖起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眸底冰寒一片,“真巧,我也想要你的这里。” “你相信艳鬼。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你觉得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么?” “我看得到。我听得到。我感受得到。而且,一只不杀生的鬼,和一只杀戮无限的鬼。哪一方更可信?” 庄儒面露无奈,抬起另一只手顺了顺少女的长发,“我杀生,我想活。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长相厮守。” 殊若眉眼讥诮,“以爱之名,就可以伤害对方?更何况……我根本不相信,你所谓的爱。” 庄儒面上依旧带着温柔和宠溺,目光更是带着纵容,“我找了你一千多年了。” 殊若后退一步,身姿凛然的站在那里。 “庄儒,你找的人……根本不是我。” 天暗了。 不,不是因为夜晚。 是白天……快要不见了。 一般而言,人们大约会以为是提前入冬,所以白天变短了。 白天的确变短了。 可是,阳光本身也变暗了。 而且出现了一件匪夷所思,但是并没有感到不对的事情。 没有人再提过两周后要返校的事情。 也没有人再走出过这个园子。 这里仿佛成为了一个小世界,被庄儒捏在手心把玩。 殊若深以为,自己没有力量的此刻,还是干回上辈子的老本行吧。 对的,查明事实真相。 两个男人上辈子都不得好死,可偏偏他们的爱人投胎转世了,总觉得挺奇怪的。 按理说不该是三只鬼相爱相杀到永远么? 疑点最大的地方就在于,说好的那个女子和庄儒是一对,可为什么等在这里的是艳鬼? 那个女子和庄儒……真的相爱么? 也许求而不得的,不仅仅是艳鬼一个。 可是,若当真是求而不得,又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那个女子为什么没有变成怨鬼? 还有,为什么艳鬼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是不信任她?还是不愿意挖开过去的伤疤? 男人心也那么复杂么? 殊若怀揣着某种可以称之为嫌弃的情绪,来到了这个园子的禁地。 对,禁地。 听说管理员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开放的一间房。 女子的主卧。 莫非那个女人就是在自己房间里死的? 自杀? 不可能。 如果是自杀,艳鬼不会对于那个人的死如此耿耿于怀。 殊若推开门,环视房间内部。 干净。 非常干净。 看来艳鬼每天都会来这里。 房间的装饰并不华丽,给人素雅简约的感觉。 这里的布置都以冷色调为主,物件摆放的很规矩很整齐。 除了必需品之外,房间一侧的书架是最显眼的。 爱读书的优雅女性? 大家闺秀? 不。 如果是大家闺秀,就不会出现庄儒口中的“身份问题”了。 不过,庄儒上辈子要是一个身居要职的大官,一般官员的女儿和他倒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另一面墙头挂着一幅长画卷。 是一个女人。 很美的女人。 身着白衣,在鹤群之中悠然抚琴。 殊若脑子里突然迸出“煮鹤焚琴”四个大字。 ……破坏欲越来越冒头了? 画中女人的视线凝视前方,眉目间深情款款。 殊若莫名觉得违和。 这幅画,当真是对着本人画出来的? 殊若第一时间跑出这个疑问。 “她是不是很美?” 沉稳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殊若头也不回,嘴角扬起微小的讽刺的弧度。 “艳鬼画的?” 庄儒似乎感到愉悦般笑了,“你为什么不认为这是我画的?” “的确很美。” 殊若答非所问道。 为什么? 因为,这幅画里也许不能看出女子的真实情感,却能看出绘图者的真心。 而殊若,从来都看不到庄儒的真心。 “是啊,很美。所以才叫艳鬼和我对她念念不忘一千年。” 看,这样的话语,和真心有关系么? 殊若没有再回答他,无视男人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庄儒语气不急不缓,十分温和的问道。 殊若眉梢一扬,缓缓抚过袖口,“刨你祖坟。” 庄儒:……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少女感到无话可说! 因为他知道少女是认真的! 别人出不去这个园子,但是殊若可以。 至于是不是bug就先放在一旁,她有正经事要做。 都说人死后要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庄儒的尸骨确定在他的坟地里? 这句话可能说的有些奇怪。 但是殊若就是有种预感。 要说庄儒并不爱那个女子,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到底是为什么修鬼道?还是邪魔外道。 他一定有自己的执念。 问本人肯定问不出什么。 不如一步一步亲自揭开谜团。 第一步,开棺验尸。 …… 等等。 庄儒上辈子叫什么? 那个女子叫什么? 艳鬼叫什么? 开谁的棺验谁的尸? 问街上的人就知道了。 这里总共就住着一个大官,姓名官职什么的被人遗忘,但是埋在哪里不过是一个方位的事,古代的坟头又有所讲究,有个大致方向就很好找了。 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表示在园子后面有片荒地,大概在几百年前还是树林吧,现在已经荒凉了,不过总不会连坟地一起被沙化吹到另一个国度。 殊若现在在考虑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谁来挖土! 没有法力的悲哀。 …… 话说法力这玩意就是用来刨人祖坟嘛? 虽然没有法力吧……这个世界,能用符咒嘛? 殊若在镇子上逛了逛,勉强买齐了画符用的道具。 ……堂堂一代大神,如今变成了只能买伪劣产品鬼画符的神棍。 殊若表示,回去一定要找母上大人好好谈谈人生。 徒步到了镇民所说的荒地,一座孤坟坐落在很显眼的地方。 对的,方圆几里地只有这一座坟,怎么都不会搞错对象。 画了几道风咒,贴在坟地四周。 殊若在不远处叹息。 太……丢人了。 符咒师这种职业,很多玄幻世界都有。 当然,殊若对此的研究也是深入到化神的地步。 只不过,没有优良的道具,没有深厚的法力,画出来的符咒,就跟普通人洒狗血差不多效果。 就是只能起到少许辅助作用,完全没有杀伤力! 把符咒点上火……对的,用打火机。 殊若从来、从来、从来没有那么憋屈过! 当符咒烧毁的瞬间,微风……是的!就是微风! 微风把坟头上的土缓缓吹开……非常缓! 殊若不由得抚额。 她此时此刻更想说,来,母上大人,打一架吧! 这就是所谓的……佛都有火啊! 等了不知道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风停了,泥土底下的棺材终于露出来了。 殊若戴上手套,将棺材盖推开。 空的? 不,有人。 不不不,是有尸体。 殊若神色微妙。 身份暂且不说,她可以很肯定这具尸骨不是庄儒的。 很简单。 这具尸骨……是女人的。 你说是真爱么?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埋进自己的棺材里? 如果是的话,那庄儒本人去哪儿了呢? 人类的长相厮守,不就是生同寝死同穴? 殊若把棺材盖重新盖上。 至于土…… 不,她想,艳鬼会很乐意看到这具尸骨的。 ……绝不是她懒得把土填回去,嗯。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其中一件事情,殊若看了看转暗的天色,还有那个硕大的、染上丝丝血色的明月,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再说一遍,她的母上大人,可是个养小鬼的大神。 就算没有了神的特权,这些小鬼也奈何不了她。 更何况,庄儒当真不担心,鬼门关一开,会有哪只道行高深的鬼跑出来? 按理说,越是穷凶极恶的鬼,越是被锁在深层的地狱遭受严厉的看管。 但凡事总有例外吧? 就像现在的非自然鬼门开。 那是死气聚集太多,导致阴阳两界不平衡。 看来,庄儒杀的人吃的鬼已经要到数了。 末日在即,必有异象。 强行扭转天道,由鬼重塑成人,定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一个不好,成人之日必受天谴。 庄儒,当真那么想要以那样的姿态变成人么? 执念。 他的执念不比艳鬼少。 不,比艳鬼疯狂得多。 恐怕他不会不知道,如果不成功,就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 为什么。 带着疑问,殊若回到了园子。 行尸走肉。 殊若一瞬间蹙起眉。 生气被吸走了。 艳鬼吸取生气只要一点点,最多给人一个睡眠不足的感觉。 可眼前的人来人往,只让人觉得……病入膏肓。 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不,两个人。 贺小雪还有殊若。 殊若继续往里走。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变成那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走到前厅,只见贺小雪手里紧紧攥着那串佛珠,明明身体不停颤抖,却毅然决然的正视眼前的男人。 庄儒伤脑筋一般点了点额头,“我想要活。就只能请他们去死了。” 贺小雪重重倒吸一口气! “你这个魔鬼!你快把大家恢复原状!不然我……我对你不客气!” 庄儒轻笑一声,“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看你抖得那么厉害……很害怕么?” “没有!我没有害怕!” 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虚张声势。 殊若忍俊不禁,走上前包裹住她的手,“小雪,这个人不是僵尸也不是血族,一般的方法并不能将他击退。这个人现在是半人半鬼,你见了他,只要逃跑就可以了。” 贺小雪见到殊若之后勉强有了一些底气,忍不住往她那里靠了靠,“可是这样下去,这里的人都会被他杀死的!” 殊若摇了摇头,“不,他的目的不在这里。” 如果是为了杀人,他完全不需要那么费力。 甚至于,整个镇他都能控制住。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园子。 为什么,偏偏是这些师生。 庄儒神情莫名变得欣喜,“果然还是你了解我。等我解决了艳鬼,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庄儒。” 殊若无视他的话开口。 “我刚才去刨你祖坟了。” 庄儒的面部表情在一瞬间变化了,细微的不认真观察就看不出来。 “果然如我所想。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你口中的爱。” 庄儒甚不在意的笑了笑,“一具棺材,能代表什么?” 殊若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眉目冰冷的看着他。 “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 那一刻,庄儒的表情,已不是语言能形容。 她,说中了。 “不过,你让那个人葬在你的墓里。是不是在祖籍上也有她的名字?” 庄儒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悦,“我爱她,无论生前还是死后,想要娶她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殊若不置可否的扯扯嘴角,“在那个人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男性的痕迹。” 庄儒不解的望着她,“在未成亲之前,男女自然该避嫌。” 殊若摇头,“不,你没有明白。一个女人若是爱你,她身边定会留下你的物什,哪怕是只字片言。而你若是真心爱她,更不会连一封书信、一件礼物都没有。那么你告诉我,这两者,到底是哪一者?又或是……同时成立?” 庄儒定定看了她半晌,淡然的开口,“是艳鬼。” 殊若眉梢微扬,“推脱责任?” “是艳鬼。他每日会在那个房间逗留,他不允许我的任何东西留在那里。而那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外面找寻重新变回人的方法。这个园子,一直都是被艳鬼占领的。” 殊若敛下眸子,勾起一抹矜贵雅致到极点的笑容。 “你说谎。” 艳鬼如何爱那个人,一分一毫都舍不得,哪怕那个人的生活里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只要是她喜欢的,就是他值得珍藏的。 不然,如庄儒所言的话,艳鬼因为嫉妒,毁去他的东西。 那么,这座宅子,是头一个要毁去的存在! “庄儒,棋局未定。” 她会找到真相,找到关键,找到将这个人彻底毁灭的方法。 庄儒优雅的笑了。 “我……拭目以待。” 第84章 锁骨锁魂锁情深 殊若又回到了女子的闺房。 手指抚上画中女子的脸颊,她无声的笑了。 是想象吧。 背景很模糊,而鹤这种生物能随随便便出现?或者被人豢养? 不过…… 由他的臆想绘出的画卷,为什么会被收在这间房里唯一空白的墙面上? 谁挂上去的? “你在……看什么?” 甜软的话语,伴随而来的是环在腰上的结实双臂。 “很漂亮。”殊若中肯的评价道。 “是啊,她很漂亮。” 男人的手越过她的身体,珍而重之的抚摸画中人的鬓发。 “不,我说你的画工不错。” 虽然明显看得出是外行人,不过其中的情感,还有那认真的态度,可以透过画面感受到。 男人在她耳边轻笑,“你一个专业的美术生对我说这话,还真是不胜荣幸呢。” 通常这种情况下,什么男人的温度灼烧了她的肌肤,什么男人的嗓音使她浑身酥麻……嗯,那是正常的男人和女人。 这边,一个是勾搭人成习惯的艳鬼,另一个是堪称绝缘体的大神。 正常恋爱不适合他们,真的。 “所以你出去那么久,找回来什么。” 艳鬼松了手,随意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一身古装和这个房间相得益彰。 “若是你急于求成,倒是可以试试那个男人的方法……吃人。” 艳鬼嘴角一勾,笑容特别不怀好意。 殊若选择性无视他低劣的恶作剧,“这么说起来,他之所以留下这个园子里的人,就是为了让我破戒。” 鬼逆天而行会遭天谴。 人同样会。 庄儒造的孽已经够多,他没必要在这时候大发善心留下其他人的命。 …… 等等。 或许…… 我们来打个比方。 天谴。 一个人遭天谴。 两个人遭天谴。 区别在哪里? 若是,两个人在同一天遭天谴。 与两个人在不同的日子遭天谴。 区别在哪里? 若是……其中一个人,把所有的天谴都引导向另一方呢? 殊若轻轻摇了摇头,“虽然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不过太冒险了。难道对他来说,无论我选择什么,结果都不会对他有影响。” 艳鬼见她陷入沉思,颇为无趣的撇撇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 “你是人,不能强行修鬼道。不过人类的术法倒也有适合普通人练的。” ……就算没有神力,少女也不是普通人,真的。 殊若接过那本破破烂烂的册子,随手翻了翻,然后眉梢一动。 艳鬼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 少女没有惊讶,没有惊叹,没有对未知事物的陌生和恐惧,反而一脸“原来如此”的了然。 ……几个意思? 殊若笑了笑,将册子递还给艳鬼,“这个你练也有用。” “你呢?”艳鬼没有接,反问道。 殊若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我呢……自然也会练。” 其实殊若脑子里的古经典籍,任何宇宙任何时空的,多如过江之鲫。 可是有限制。 不能使用超过此世界的力量,当然外来的资料也不行。 艳鬼带来的东西,她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能把所有与之相关的知识调出来运用。 殊若之所以会觉得“原来如此”,因为这本册子,她认识。 天无绝人之路,是这么说吧。 她一个神,如果还对付不了一只鬼,回去还怎么见人? 啊……果然还是得找母上大人谈谈人生。 “艳鬼,你知道那个人的尸骨被埋在哪里么?” 殊若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艳鬼微微愣神,“谁?哪里?” 殊若手指点上画中少女的胸口,“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你知道?”艳鬼急忙抓住她的手。 殊若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我知道。她在庄儒的棺材里。” 话音刚落,艳鬼的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显出了青白的脸色,狰狞的脸色,还有仿佛淬了毒的尖锐指甲。 身染鲜血。 “她……她离我……只有这么近……可恨……可恨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当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现在,又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再追究也没用。不如顾好当下。你也说,那种歪门邪道,修行起来最快。以你现在的能力,如何与庄儒一决高下。或者说……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思。所以才会……”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没想过要再续前缘。 也没想过要去投胎。 因为使命没有完成。 艳鬼最大的执念……是保护那个人,不再受到伤害。 而最大的伤害……就来自于庄儒。 艳鬼“活着”,不是为了与那人再相聚,而是为了把那个男人一同拉入地狱。 对面相逢不相识。 艳鬼的等待没有意义。 是的,这就是殊若觉得奇怪的地方。 那个女子,真的会回来找他么? 就算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忘,也还是会回来? 可是,那个女子不记得艳鬼。 艳鬼……又如何辨认她? 艳鬼说,那串佛珠,那个女子根本没有收! 他一直都在骗她。 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瞒住最重要的部分。 他根本不可能投胎,因为他会和庄儒玉石俱焚。 为什么不说? 若是非亲非故,艳鬼没有必要瞒着她。 会有这样的举动,只能说明……他担心她,也怕她担心他。 不想要她的牵挂。 这说明……他在牵挂她。 “艳鬼。” 少女清冷的嗓音响起。 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事?” 男人带着调笑的语气,颇是玩世不恭,斜过来的眉眼又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那个人,是贺小雪?” 男人低哑的、夹杂些许自嘲意味的笑了。 都是—— “……是。” 假象。 “我明白了。” 隔天,殊若带着艳鬼去了坟地。 艳鬼没有之前过激的反应,只是无言的将少女的尸骨抱在怀里。 他表情平淡,却无端端的让人觉得,他在哭泣。 艳鬼低头,充满爱怜的亲吻怀里的头骨。 “对不起,我来晚了。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对不起。” 殊若敛下眸子,一时之间,她有些……心疼。 只为了月和而存在的殊若,对月和以外的事物是不会抱有任何情绪和情感的。 包括对她的母体,她的半身。 所以,母上大人说,她是不完整的。 对,殊若仿佛就是寄生在月和身上的寄生虫,而且是伴身寄生虫。 她的喜怒哀乐,都是由月和引起的。 其实呢,殊若并没有所谓的 但是,月和他……恐怕也不希望,她这样残缺的存在吧? 把人性找回来。 她的人性。 殊若的人性。 而不是晓栩的人性。 只属于她自己的阅历和情感。 啊……好像有一点点,感觉到了。 殊若上前一步,将手轻轻覆在男人的头顶。 男人一震,没有避开。 “只不过是一具身体而已。” 艳鬼抬头。 少女背着光的身影如同净世的佛陀般耀眼。 她的笑容,能够度化世间一切罪业。 “只是一具身体而已。” 少女轻柔舒缓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 艳鬼张了张,“啊……对,只是一具身体。那是过去,已经过去了。上辈子的事情……只是上辈子的事情……” 殊若微笑着,让艳鬼的头靠在她身上,“不,没有过去。一直都在。还有未来。” 艳鬼身体僵住了。 “你会好好的。你可以期待。你有资格期待。……你们的未来。” 艳鬼在颤抖。 为什么? 害怕? 兴奋? 不安? 期待? 不啊。 只是单纯的,很单纯的,感到幸福而已。 晓栩说,如果连自己深爱的人都分不清,这样的爱,又能深到哪里去? 晓栩说,只要是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她失忆了,她性格变了……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晓栩说,你爱的人,失忆了整容了,你就不爱了么? 这些,放在月和身上,殊若能明白,放到别人身上,她就不能理解了么? 不是的,只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情感拿出来,与之感同身受而已。 “如果我是她” 这种假设,殊若从来不会做。 她是孤傲的。 她不可能,为了任何理由,去变成别人。 感同身受。 说的傲慢一点,她身为神上之神,为何要与这些低等生物同化? 都是一样的。 无论人,鬼,妖,魔,神……在情感这个方面,都是一样的。 这是晓栩给殊若上的第一课。 你终会明白,所谓的种族,只是一个称谓。 殊若轻轻笑了,摸了摸艳鬼的发顶。 “回去吧,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们。 艳鬼回去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 ……也像个傻子。 艳鬼这玩意……为什么偏偏是艳鬼呢? 殊若睁开眼的一瞬间……一片漆黑。 又穿了? 并不。 天然马赛克。 ……为什么只有这种功能被保留下来了? 对,因为很多穿越者都是有主的,所以系统有种特别人性化的设置。 和非恋人有亲密接触的话,会被自动屏蔽,或者魂魄离体。 而“亲密接触”的定义,在于穿越者自身的原则和底线。 是吧,非常人性化吧! 所以殊若现在就被困在杨轩的深层意识流里了。 最多只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其实如果她不想听的话,也可以屏蔽掉,如果有重要的信息,再由系统转播。 嗯,魂魄离体在这个世界是不行的,毕竟是鬼怪世界,发生什么不可抗力的意外就不好了。 至于听壁角什么的,咱们的殊若大神怎么可能有兴趣……她又不是晓栩! 所以,嗯,继续睡吧。 说起来……外头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真的。 自以为两情相悦的艳鬼同学,发挥了艳鬼的本质,衣衫半褪将少女搂在怀里。 那只比女人还漂亮的爪子顺着少女的脸颊向下滑动,特别不要脸的探进了少女的睡衣。 偷看少女洗澡?偷看少女换衣服?偷看少女上厕所?……咳咳咳。 没有!完全没有这些事! 少女突然睁眼,凉飕飕的看着艳鬼荡漾的面部表情。 “你做什么。” 艳鬼的回答便是俯下身吻上少女的唇瓣,并且立刻伸出舌尖攻城略地。 少女没有挣扎。 废话,穿越者一般在一个世界只会锁定一个攻略对象……不,不是攻略对象,而是与之共度一生的对象。 由穿越者选定,然后由系统锁定。 只要这个人对穿越者没有任何伤害性的行为,对方做一些什么“需要打马赛克的事”或者“玩一些无伤大雅的游戏”,系统都是默认的。 ……滚犊子的默认! 哦,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解释,因为有时候会出现穿越者的武力值比不上攻略对象,然后由于种种原因而产生生命危险的情况。 嗯,系统首要的职责是保护自己的宿主,然后才是任务。 和谐的啪啪啪,既有助于宿主“身心健康”,又有助于完成任务,系统当然默认!无条件默认啊! 殊若表示,我真的睡着了。 不过再话说回来,艳鬼是古代人……废话! 所以啊,这只艳鬼虽然在现代浸淫了那么久,还是保持着“初夜是要留到新婚夜”的传统观念! 给他点个赞! 已经半夜了,少女本就昏昏欲睡,但被艳鬼冰凉凉的体温刺激的有些不舒服。 艳鬼舔上了少女的耳垂。 现代人的睡衣很麻烦啊,哪有以前那种带子一拉全部掉下来的衣服方便! 艳鬼边解开少女的衣扣,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杨轩不仅脸是娃娃脸,连身体也是中学生的标准。 艳鬼盯着眼前纤细的身体沉默的看了几秒钟,然后将她的睡衣合上。 默默的想着,他是不是有点太禽兽了? 可是……万一这个小姑娘二十几岁三十几岁都不发育成长什么办? 有种猥亵未成年人的既视感。 艳鬼很忧桑,非常忧桑。 然后转过头,对上画中人的视线。 ……更忧桑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嗯。 少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艳鬼一张怨气腾腾的脸。 这倒是有几分像厉鬼了。 少女微微一笑,“如果无事,你去修炼吧。” 果然……不解风情依旧。 艳鬼气愤的又低下头开始啃少女的嘴唇。 功德鬼。 这样的鬼可化解戾气。 一般阴气重的鬼,哪怕不存在害人之心,在人类身边,便会给对方带来疾病和灾难。 有功德在身的鬼,就不会。 我们这样想,冤魂厉鬼,经历一千年,积累的道行和力量,是由怨气组成的,随时随地在散发负面能量。 可是心中有执念,却以行善的方式修行的鬼,一千年积累起来的,是善果,是功德,能够产生类似于……佛光的东西? 不过,功德鬼的力量不强。 嗯……对,就是类似于唐僧的存在。 吃掉功德鬼,修行突飞猛进。 功德鬼不能杀生,绝对不能。 他却可以用自身为代价彻底消灭一只厉鬼。 就如同正负极抵消。 啊,拼图终于拼上了。 殊若曾经想过,其实艳鬼并不是一个很正派的人,而且这只鬼心中是存有杀意的。 但是他偏偏从来不害人。 说是怕下十八层地狱,无法再与那个人相遇相守……这一点,之前已经推翻了。 艳鬼从来没想过会有机会和那个人在一起。 所以为了与之相守而行善积德这一点,不成立。 他修功德,只是为了克制庄儒。 是啊,一千年的仇怨,若说艳鬼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枯等一千年,坐以待毙……那就太愚蠢了。 他都考虑好了。 包括与那个人重逢之后的可能性。 只不过啊…… 庄儒知不知道这些? 不,如果庄儒在此之前真的重塑了人身。 艳鬼就不能杀他了。 杀人,便要散尽功德重新修行。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艳鬼可以这样保持一千年,还真是有毅力呢。 艳鬼把少女的嘴唇亲肿了。 他带着莫名得意的表情替少女把睡衣扣子扣上。 思想传统的艳鬼……噗。 艳鬼似乎很是心满意足的把少女抱紧了。 是觉得……哪怕下一秒就死去,也无所谓了么? 这只鬼,还是想着要牺牲自己。 不要紧,他想他的,她做她的,互不妨碍。 “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你修炼?”艳鬼突然有此一问。 其实少女修不修炼他倒是无所谓。 给她一个念想。 对。 假装,正义可以战胜邪恶。 ……这句话…… 晓栩:正义当然可以战胜邪恶。【微笑】 …… 呵呵。 …… 咳。 艳鬼想要转移少女的注意力。 排在任何人任何事之上的,是少女的安全。 而且,他也希望少女有自保能力。 谁知道,死了一个庄儒,会不会有下一个庄儒? 不过,那些……都是他消失之后的事了吧? 艳鬼抱紧少女,虔诚的吻印在少女的额头……一如之前亲吻头骨那般。 ——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够永世安乐。 “不修炼,是因为没有必要。”少女如是说道。 艳鬼虽然在心里赞同,但是表情上还是有些诧异和不满。 “难道你就不想与我联手将坏人打败……然后甜甜蜜蜜的过日子?” 殊若抬眸,紧紧盯着他的眼。 “艳鬼,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艳鬼不自觉的抿了抿唇,随即邪魅的笑了笑。 “我当然是这么希望的。我还没有……彻底‘吃掉你’呢。” “大红花轿,凤冠霞帔。一个都不能少。” 艳鬼不说话了。 他说不出话来了。 不能承诺。 因为他真的会忍不住……期待的。 我们不可能。 这句话,他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可是,他们真的不可能啊。 艳鬼不能开口。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 其实他很想问自己,为什么呢? 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只是有增无减。 为什么忘却了时光忘却了自己,却独独,忘不了她? “艳鬼。这不是承诺。也不是誓言。” 少女看着他,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道。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实。” 神之语。 咒力之语。 言之出,必成事实。 所以…… 尽管期待吧。 第二天……不,没有第二天了。 天色已经分辨不清早晚。 恐慌? 外头也许是的。 可是这个园子里,平静的就像一座死城。 贺小雪作为整个园子唯一一个活人……活着的人类,惊慌失措的跑到殊若这里求安慰。 不过打开门见到人的那一刻,贺小雪把之前想说的话全部都吞到了肚子里。 硬生生挤出一句,“……死前的缠绵?” 小说真的看多了,鉴定完毕。 殊若不用问都知道……因为她嘴唇很痛、很痛、很痛。 艳鬼搂着少女,笑容很是张扬,“等解决了那个人,我们自然会尽情缠绵个够。不过如今……只能先欠着了。” 贺小雪默默的红了脸。 殊若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真的、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艳鬼就是怎么看怎么欢喜,低头就是一口。 贺小雪脸更红了。 殊若突然冒出来一句,“今天初几?” 艳鬼立刻反应过来,“十二了。” 大后天。 十五号。 殊若抬头望天。 月亮已经变成了红色,只是还不太圆。 “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殊若捻了捻袖口,竟然在笑。 那种嘲讽的笑。 她已知道。 从开始。 到结局。 这时候,天空突然轰隆隆作响! 艳鬼脸色一变,“不对,鬼门关不可能这时候打开!” 而且,鬼门关应该在地底而不是在天上! “天谴。他在做的事情是逆天而行,天容不得他。鬼门关其实是一道空间之门,并不受天地和时间的影响。能够知道这一点,就证明……庄儒,下过地狱。” 殊若转头看向贺小雪,“小雪,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手上的佛珠,千万不可以脱掉。” 贺小雪握着手腕用力点头。 殊若和艳鬼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朝后院,那棵樱花树下走去。 “艳鬼。” 艳鬼看向她,“怎么了?”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画了一幅画。” 艳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我听说了,你们的期中作业?” 殊若笑着点了点头,“对,期中作业。” 不过,它的意义远不在于此。 “你想好了么?要做人,还是做鬼?” 诶? 艳鬼脑子有点懵,“这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么?你也说,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事情结束之后……如果我没有灰飞烟灭的话……应该就会去投胎吧?” 殊若看着他,似笑非笑。 艳鬼觉得此刻的少女有点奇怪。 不,是很奇怪。 晓栩说,这个世上有如果。他们,穿越者,就是他们,心愿者的如果。这个世上有奇迹。他们,穿越者,就是他们,心愿者的奇迹。 是的,这才是他们穿越的意义。 因为原本,这些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奇迹。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们带来了如果,带来了奇迹。 所以,许愿吧。 无论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给你实现。 只要你,坚定自己的信念,无所畏惧的向前走。 你会看到,你想要的未来。 阴气肆虐,百鬼夜行。 今天不是十五,是十二。 伴随着雷声,伴随着层层叠加的乌云,厉鬼的哭嚎声隐约可闻。 鬼门关,并不是真的一扇门。 天空在扭曲,流通的空气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逐渐在扩大。 实实在在的,黑洞。 有黑色的雾团从里面跑出来了。 殊若置若罔闻。 艳鬼更是觉得这个少女奇怪。 简直像被鬼附身! 真正的鬼一只一只从黑洞里窜出来。 然后往同一个地方汇聚。 殊若看向远方,“今天的樱花,开得格外艳丽。” 艳鬼怔了怔,握住殊若的手,“真希望以后每一年,我都能和你一起赏樱花。” 殊若眉梢一扬,轻轻笑了,“欣赏你的坟头?” 艳鬼噎住。 “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这里的樱花……四季都在开放。”殊若低声呢喃。 因为鬼之力。 樱花在绽放。 因为鬼之力。 人类觉得樱花的绽放理所当然。 “就像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你到底叫什么。” 殊若看向他,似笑非笑。 艳鬼避开了她的视线。 玄幻世界,名字本身就带有咒力。 所以,殊若穿越之后绝对不会说出本名,她有代号,七叶菩提。 知道一只鬼的本名,便能探寻他的前世今生,能够轻而易举收服他。 说到这个……庄儒的本名是什么? 庄儒这个名字,恐怕是他那具身体的名字。 “我们分开行动。” 殊若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艳鬼一惊,“不行!绝对不行!” 五鬼搬运术。 殊若从怀里掏出符咒,艳鬼一时间哭笑不得。 所谓的五鬼搬运术,在过去是驱使五个瘟神,把别人家的财富搬到自己家。 是一种运财术。 不过,既然是搬运,那什么都能搬吧? 殊若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然后撕开了符纸。 艳鬼给她找来的书,她自从还给艳鬼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 不需要看。 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个世界能用什么法术,她都知道。 所以,就算没有法力,借用外物,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比如现在。 “那些小鬼根本奈我不得。” 拥有一千年道行的功德鬼如是说道。 哦,再有一说,我们知道,召唤术这种咒法,召唤成功之后哪怕没有签订契约,双方也会产生联系。 而在召唤者比被召唤者强大许多的情况下,契约是自动成立的。 这个时候,被契约者的能力,会受到契约者的影响。 也就是所谓的……加持效果。 艳鬼的确是有千年道行的功德鬼。 可是殊若呢? 她是年龄无法估算的神上之神。 她的神力的确被限制住了。 限制住,不是消失了。 而且,限制的,只有她本人。 所以,那五只小鬼“借”了殊若的神力,如何是一只艳鬼能够反抗得了的? 然后,被五只小鬼抬起四肢和头的瞬间,艳鬼被彻底惊呆了。 他深刻的怀疑,他眼前的少女真的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殊若眉目淡然的看着艳鬼,“我知道你的打算。也知道你不会听我的。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听你的。有些事情,也许我来解决,比你来解决要好得多。” “不!你不明白!他的目标不仅仅是我!他会杀了你的!” 艳鬼拼命挣扎,体内的鬼气飒飒往外跑。 抓着他的五只小鬼岿然不动。 “我当然知道。你刻意隐瞒的事情……我都知道。艳鬼,你要记住我说的话。你必须……相信我。” 殊若挥了挥手,“带着他绕园子跑一圈再回来。” 艳鬼感到特别无力,“你只是一个人类,没有修为的人类。” 殊若点点头,“对,杨轩的确是。一个没有修为的人类。” 但,殊若,不是。 艳鬼一怔,“什么意思?”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头的五只小鬼已经撒丫子开跑了!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嘴角微扬。 “是啊……什么意思呢。” 殊若一个人走到樱花树下。 庄儒在吃鬼。 那些黑色的影子像是被什么吸住似的往庄儒嘴里跑。 鬼门关还没有彻底打开。 只是破了一个洞而已。 庄儒打开鬼门关,真的只是为了……食鬼么? 殊若向他走过去,无所畏惧。 庄儒随手抓过一只想逃跑的鬼塞进嘴里,脸上依旧如此温文尔雅,“你来了。” “逆天而行,重塑人身。强行打开鬼门关,遭逢天谴。你把事情闹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庄儒伸出手,将少女拉进自己怀里。 殊若没有反抗。 “为了什么?为了你……只要把你杀了……只要把你变成鬼……我们就能在一起!就能永远在一起!” 殊若突然笑了,眉眼讥诮。 “功德鬼一旦杀人,修行尽毁。你重塑人身,不是为了变成人,而是……让他杀你。” 庄儒一愣,随即仰天大笑,“对!你说的很对!可惜已经晚了!我……早就已经是人了。” 殊若毫不惊讶,更不惊慌,她笑容如故。 “你打开鬼门关,食鬼只是在增加你的修为,但这并非你的主要目的。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遭逢天谴,所以造成了如今的乱象。你需要有人为你抵挡天罚,这里的所有人,天上的所有鬼,都是你的替罪羔羊。” 庄儒轻轻抚摸殊若的脸颊,笑容不复温和,而是显得格外诡异阴冷,“是啊……可是,你现在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很快……就结束了。只要你……只要你……只要把你的心交出来!” 殊若敛眸,轻笑一声,“庄儒,其实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庄儒不知为何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由焦虑的扣住少女的咽喉,“你想要诈我?” “没有必要。”少女的声音依然镇定而清冷。 “我很久以前就猜到了,你的目标,不是艳鬼。从一开始,你盯住的人……就是我。” “不是贺小雪么?”庄儒反唇相讥道。 “一串佛珠,一件死物,能代表什么?恐怕,这东西是被你随意丢弃的吧?” 殊若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庄儒毫不在意的点头,“是啊,那个人的东西,当然要丢掉了。难道还留下来睹物思人么?” “可惜,能够睹物思人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那间房里……” 殊若的神情看起来更为讥诮,笑而不语。 庄儒的脸上显出戾气,“你知道什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个房间,管理员说不让进。事实上,并不是他不让。而是……不能进,进不去。——包括你。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了,所谓的恩怨情仇。你一直在等我,那么多年来,你等待的、寻找的、筹谋的……是我。” 少女缓缓抬眸,蓦然绽开一抹冰雪初融的笑颜。 “因为,你的执念是——” “住口!” “不要——!” 艳鬼突然从一旁飞扑过来! 他撞开了殊若,然后迎上了庄儒准备掏心的利爪。 黑色的指爪穿透了艳鬼的胸口。 历史……重演了么。 …… 第85章 谁人黄粱梦前生 风舞楼。 皇城第一楼。 它不是酒楼也不是茶楼。 而是一座……青楼。 而且是一座达官贵人流连忘返的青楼。 卖身的妓子很少,多是卖艺的清倌。 有女,也有男。 风舞楼的头牌有两位。 一男一女。 舞者姽娑。 琴师雪翎。 姽娑容貌倾城绝艳,一曲火凤之舞惊艳多少痴男怨女。 雪翎气质清风朗月,一曲火凤之舞震慑多少痴男怨女。 嗯,对,他们是搭档,一人弹琴,一人跳舞。 哦,姽娑是男的。 有多少人想要与这两位共度白首,甚至愿意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不过姽娑说过,他喜欢风舞楼的生活,他也喜欢让那些男男女女为他疯狂。 而雪翎……她无心风月,无处可去,风舞楼的生活对她而言反而安逸稳定。 最近的雪翎……有些迷茫。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好像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好像在找一个人。 一个男人。 她需要让他爱上自己。 然后呢? 不,不知道。 为什么呢? 不,也不知道。 可是每次想要细想,或是打消这样的念头时,雪翎都会觉得晕眩难受。 ……这是从灵魂中发出的示警。 那个人是谁呢? 雪翎想,既然这种宿命般的感觉那么强烈,见到那个人时,一定会产生共鸣吧? “雪翎,到时间了。” 一身火红的艳丽男人撩开珠帘,进到内室。 雪翎放下手中的梳子,回眸对他笑,“姽娑,我的妆怎么都画不好,你快来。” 姽娑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但还是依言走到梳妆台前,执起眉笔给她画眉。 雪翎无事可做,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盯着姽娑瞅。 姽娑颇是娇嗔的睨了她一眼,“你瞧什么?” 雪翎弯着眸子笑,“瞧姽娑长得好看啊。” 姽娑扬起眉,笑容妩媚,“那是,整个皇城……不,放眼天下,还有比我更美的人么?” 雪翎噗嗤笑了。 姽娑顿时瞪过去。 雪翎立马正襟危坐,“姽娑当然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法和你比。” 姽娑哼了一声,放下眉笔,又拿起胭脂盒。 雪翎乖乖坐着,仍由他摆布。 姽娑突然停了动作,“雪翎,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 雪翎微微偏头,“我?奇怪?哪里奇怪?” 姽娑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摇了摇头,“不,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雪翎疑惑的眨了眨眼。 姽娑折腾完雪翎的脸蛋,还顺手替她挽了发髻。 “伺候你的小九呢?” 姽娑这才注意到她房里少了一个人。 雪翎“啊”了一声,将手指抵在嘴唇,“小九的心上人来了。” 姽娑不赞同的看着她,“她只是一个丫鬟。” 雪翎撇嘴,“我还只是一个伶人呢。” 姽娑瞪着她。 雪翎连忙站起身,扯着姽娑的袖子往外走,“不是到时间了么?还不快走!一会妈妈就要上来骂人了!” 姽娑盯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外人皆道雪翎乃傲霜凌雪之姿。 实则,雪翎就像一个大孩子一样。 因为她和姽娑在很小的时候,是一起被人贩子抓了卖到这里。 那时候风舞楼还不是风舞楼,妈妈也不是现在的妈妈。 姽娑虽然和雪翎同龄,但是身为男孩子,他有一种要“保护妹妹”的责任感。 相依为命。 雪翎不是不知人间险恶,只是在姽娑面前不需要装出成熟的样子。 雪翎被姽娑宠坏了,要是有一天,他们其中一个从良了,雪翎离开了姽娑,她该怎么办? 以前的雪翎不会考虑这种问题,姽娑不相信那些人的甜言蜜语,根本没想过会和谁结为连理。而自己给自己赎身,从良后又该做什么?还不如在风舞楼享受被人捧在天上的感觉。 姽娑不会离开风舞楼,就意味着不会离开雪翎。 雪翎同样觉得,除了风舞楼之外再无容身之处。 可是,自前些日子开始,那种“要去寻找谁”“要和谁在一起”的念头就徘徊不去。 她从未想过,也许有一天,不是姽娑离开她,而是她先离开姽娑。 走出房门,雪翎挺直了背脊,冷淡了容颜,身姿染上了仙风道骨的味道。 姽娑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 他这个“妹妹”比以前还会装了。 雪翎却有不同的感想。 不是装。 而是有些东西……好像本该如此。 雪翎甩了甩衣袖,敛下眸色。 她的随便一个动作,就能叫底下坐着的大官人十分神魂颠倒了。 台子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姽娑容姿若妖,红衣似火,简直能够灼烧人心。 雪翎不由对着这个男人露出恬淡雅致的笑容。 这代表着,欣赏。 姽娑回以一笑,引得世人如火烧身。 琴声响起。 少女一身雪白,恰似在雪山之巅,竟有了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之感。 姽娑在旋转间扫了雪翎一眼。 只一眼,他就心有感悟。 雪翎,变了。 朝夕相处十年,雪翎任何细枝末节的事情姽娑都了如指掌,可以说比雪翎本人更了解她。 所以,再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 过去的雪翎,女人的外表,孩子的内心。 眼前的雪翎…… 就好像另一个人。 就连琴声都与过去不同了。 雪翎在琴上的造诣自然是高。 但是在“情”上却是一张白纸。 现在在弹琴的少女,琴声中好似……描绘了一整个方外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一团火。 明知道是极其危险的,世界外的人,却疯狂的想要打破两个世界的壁垒,去触摸那一团明耀的火焰。 禁忌之爱。 毁灭之爱。 死亡之爱。 姽娑不禁多觑了雪翎几眼。 她……爱上谁了么? 一舞终了。 他们不必多做停留,也没有必要去迎合那些人。 只有姽娑和雪翎才有这个资格。 要知道,能进入风舞楼的,都是有身份的人。 包括皇亲国戚。 做伶人做到他们这份上,已经算是国宝级别的艺术品了。 其实硬要说起来,就算是真正的舞姬和乐师,在一般人眼里也是下九流的。 更何况他们对外的身份只是清倌人。 名声,地位,都是被捧出来的。 谁叫他们就是弹的好跳的好,不止皇子公主,就连皇帝妃嫔也都喜欢呢? 一回到自个儿屋里,雪翎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回去了。 姽娑感叹女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走过去紧紧盯着她的脸,“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咦?”雪翎一脸茫然。 后来又想起什么一般,迟疑着摇了摇头,“没有……吧。” 有没有心上人自己都不知道? 姽娑刚要开口斥责的话突然止住。 也对,雪翎一直像个孩子,根本不懂男女情爱之事,就算喜欢谁……她可能并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想明白这点,姽娑恢复艳丽撩人的笑容,摸了一把少女的脸蛋,“没有就好。我说呀……这世间的男人呢,都只是看上了你的脸。虽然是比我差一点,不过总比外头的那些要漂亮许多。” 雪翎装没听见,默默扭头。 姽娑眼眸一瞪,把小姑娘的脸掰回来,“你这个年纪最容易被男人骗了。他们见你年轻漂亮就想占你的便宜,等没兴趣了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乖,听我的话,以后看到雄性就绕道走。” 雪翎从下往上注视姽娑,无辜的眨了眨眼,“你难道不是男人?” 姽娑当头一个爆栗子! “你拿我与那些俗人比?” “不都是人么……”雪翎小声嘀咕。 “翅膀硬了?知道顶嘴了?哪个野男人教的?” 雪翎捂着额头退到安全地带,“姽娑,你都快成我娘了,整天啰啰嗦嗦的。” 哟呵! 姽娑顿时就被气乐了! “小蹄子你给我站好!今天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谁辛辛苦苦一手把你拉扯大!” 雪翎嘁了一声,“是种粮食的农民叔叔阿姨!” 姽娑撸起袖子就往她那扑! “小姐……呀!姽娑公子!” 小九和心上人卿卿我我够了之后还知道要回来。 没想到一进房门就直面犯罪现场! 雪翎趁姽娑一晃神的功夫跑向门口,“小九,我帮你一次,你也帮我一次,帮我挡住他!” “咦咦咦?!哦!好的小姐!小姐你快跑!” 小九是个比雪翎还小两岁的小姑娘,那细弱的小身板根本挡不住大门。 姽娑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两人计较,实在是太蠢了,不禁扶着额头失笑出声。 再说跑出去的雪翎。 跑得太急没有看路以至于摔倒然后被英雄救美什么的……太慢了。 直接把自己送英雄怀里最省事! 雪翎就好像有了自动导航系统一般,卯足劲往一个方向冲,直接冲进男人的怀里。 然后,整个世界都好似静止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全身的温度都在上升,脸烫的好像要冒烟了。 男人身上好闻的气味窜入鼻息,雪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雪翎姑娘?” 男人的声音也很好听。 又儒雅,又温柔。 小姑娘的心跳更急促,脸蛋更红了。 没等她多感受一些,就被人扯着手臂拉到身后。 雪翎抬头看去,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姽娑跟门神似的挡在她和男人之间。 没看见对方的脸! 虽然觉得拥有那么好闻的味道和好听的声音的男子必然是长相俊美气度不凡的。 但依旧需要亲眼见证啊! 雪翎忍不住就去扒姽娑的身体。 身为一个小倌,长得那么高大做什么! “姽娑公子。” 一听这声音,雪翎酥得腿都软了。 忍住把小姑娘狠抽一顿的冲动,姽娑朝男人露出妖娆的“标准接客式笑容”,“左大人还真是稀客啊,不知道今天来点哪个姑娘?……或者哪个小倌?” 那位左大人还未接话,一道风骚的女声插嘴道,“姽娑啊,左大人今天是专门来见你和雪翎的!” 姽娑背后的雪翎又默默红了脸,娇羞的低下头去。 姽娑眉梢一扬,笑起来带着几分讥诮,“左大人一次见两个人?身体吃得消么?” 雪翎一拳头砸在姽娑腰间! 她的左大人才不是来做这种事的!这个口没遮拦的姽娑! 而姽娑已经深深陷入“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被野男人勾走”的怨念中! 被讽刺了的左大人依旧温温润润的笑,“左某只求能与姽娑公子和雪翎姑娘成为君子之交。秉烛夜谈之事……莫不敢强求。” 姽娑真想当面啐他一口! 伪君子! 是啊,干他们这一行的,其实对书生对文人对那些表面上矜贵的公子哥最是看不起了。 道貌岸然,谁知道脱了衣服会变成什么样的禽兽? 可耐不住雪翎喜欢啊! 雪翎好不容易把姽娑扒拉开,一抬头就对上一张俊秀的笑脸,刚刚褪下去的血色刷的直冲脑门! 姽娑的怒火也直冲脑门! “左大人太客气了。能与左大人这样的……儒雅公子交朋友,是雪翎的荣幸。” 雪翎说着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妈妈桑一拍大腿,“别杵在外头了!妈妈我可不敢怠慢了左大人!姽娑雪翎,还不快点请左大人到屋里坐坐!” 雪翎羞答答的点头,想要把左大人迎到屋里,姽娑皮笑肉不笑的挡开她,“不如去我那儿吧。” 姽娑和雪翎不住在一起……废话! 不过他们就住隔壁。 不管怎么说,姽娑也不可能让这个野男人进雪翎的房间! 左大人笑着点头,“请姽娑公子带路。” 姽娑走在最前头,左大人紧随其上,雪翎走在最后,痴痴的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 望眼欲穿,望穿秋水。 进了门,妈妈桑自觉出去。 但是,为什么连姽娑的小厮小六和小九也要在外面待命? 他们三个人是真的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嘛? 嗯,还真是。 “二位,左某失礼,我乃正一品左丞相左言生。实不相瞒,从此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说着,左言生竟是朝两人弯下腰,长长作揖。 “左大人!”雪翎急忙去扶他。 姽娑冷冷一笑,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左相大人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这些下等人帮忙?” 雪翎眉头一蹙,“姽娑!” 左言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和雪翎一同入座。 “实不相瞒,此事事关重大,若非实在事态严重,断不会麻烦二位。” 姽娑嗤之以鼻,“别给我咬文嚼字的,咱们做伶人小倌的,不比你们做大学问的。” 左言生歉意的笑了笑,“抱歉。” “左大人到底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们一定帮!”雪翎给左言生倒了茶,让他慢慢说。 “多谢。”左言生虽然道了谢,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姽娑吊高了眉眼,嘲讽的看着他,“你放心吧,我和雪翎房里的东西都是干净的。我还怕你对我们意图不轨呢。” 左言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说事关重大,到底什么事?”姽娑探究似的盯着他看。 左言生面露为难,“这……事关皇室……” “无事就请回吧。”姽娑长袖一扫就准备送客。 雪翎无措的看向左言生。 左言生深深叹了口气,“是太子。月后两位是否要去太子府上献艺?” 雪翎一脸茫然,转过头以眼神询问姽娑。 姽娑点头,“太子大婚,几天前就差人来邀请我和雪翎。” 姽娑和雪翎登台几乎全都是一起的。 而他们的事情本身就都是姽娑做主的,所以多数情况下雪翎几乎是要登台前几天才知道要去哪里为谁献艺。 “我得到线报,那一天可能会有刺客刺杀太子。”左言生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姽娑听到这种“惊天秘密”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太子会不会遇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是你怀疑我和雪翎就是刺客?” 左言生立刻摇头,“不,我当然不是怀疑两位。此次就是来请二位相助的,你们自然是可信之人。” “可是我和姽娑都不会武功,平时也不怎么出风舞楼,又能帮到你什么? 姽娑不免瞪了雪翎一眼。 她这么说,不是明摆着要帮忙的意思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女大不中留? 真是个小白眼狼! “正是因为二位不会武功。一来,我怕贼人会扮作你们的模样混进来,在献舞时行刺。” 太子大婚是大事,几乎要在皇宫里举行一天的仪式,到晚上再回府里宴请朝臣。 要说行刺,大白天行刺当然也不是不行,关键那时候整个皇宫肯定戒备森严,就算是混进去,也很难找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晚上,宴会,吃肉的喝酒的聊天的,防备心大幅度下降。 就算外头还是重兵把守,但只要找到机会混进去,里头的人就会以为你只是来祝贺的。 至于为什么左相大人偏偏来找这两个人。 很不巧,所谓宴请朝臣,太子只请了姽娑和雪翎两个人来献艺。 太子为什么会被人盯上? 因为他是太子? 若是无德无能,等着他自己掉下来不就好了? 太子有德也有能,勤政爱民,不喜铺张浪费。 请来歌舞已经很不容易了。 前头也说了,姽娑和雪翎几乎到了国宝级别,有大事要庆祝,他们怎能不出场? 越大的事,他们越是要露面。 这几乎已成了皇城中人人默认的潜规则。 婚宴当晚,太子府邸出入定然会被排查。 宾客基本上都是高官侯爵,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还是换了一个人,不免会被人察觉。 但是风舞楼的伶人就不同了。 虽然人人皆知,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远远的地方观望过他们。 不了解,熟悉又陌生。 如果要假扮他们,只要练好琴和舞就成了。 说起来,皇城中人,对两位的琴声和舞艺,比对他们本人还要熟悉的多。 换句话说,“看多了自然就会了”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更何况,不排除对方早就命人暗中偷学的可能性。 “左相大人的‘二来’是什么?”姽娑看样子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一来”。 “二来,我想将计就计,先派人伪装成二位。” “不可能。”姽娑几乎是立刻出声反驳。 不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提案,而是真的不可能。 有谱子,就能弹琴。 有动作,就能跳舞。 学,可以学。 像,可以像。 但是,学几分?像几分? 弹过琴跳过舞的人就该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这是从小练就的功底。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创造出另一个姽娑和另一个雪翎。 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说句难听的,若是当晚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出现,那两个假冒的人替他们完成了舞曲……那不是在砸他们的招牌,砸风舞楼的招牌? 左言生连忙安抚道,“不,并不是代替你们献艺。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世间怎会有第二个姽娑公子与第二个雪翎姑娘?” 姽娑睨着他。 嘴巴甜,知道投其所好。 更像伪君子了! 左言生对他笑道,“我的意思是,献艺以外的时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姽娑’与‘雪翎’,我希望换成我的人。” “你的人?”姽娑勾起一边嘴角,“谁知道你的人里有没有刺客?或者,你根本就是在贼喊捉贼?” 左言生闻言也不恼,微微一笑,“此事陛下也是知道的。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二位,虽说我此次前来是相求于二位,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关键……” “若不答应,便是欺君抗旨……外加一条串通刺客?” 这句话可不是姽娑说的。 左言生和姽娑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同时扭头看向一直缄口不语少女。 又变了。 姽娑如是想到。 雪翎捻了捻袖口,抬眸,冲着左言生浅浅微笑,“左相好算计。你定是观察我们二人好些时日了。想来很是清楚姽娑的为人,才用了这招以退为进、引蛇出洞。” 左言生愣了愣,抬手作揖道,“雪翎姑娘言重了,在下实在逼不得已。” “就算你不这么做,事关国家,事关太子,我等岂有拒绝的道理?左相大人,你可真是……小人之心啊。”雪翎轻轻掸了掸袖子,笑容温雅而娴静。 寒意。 左言生感受到了一股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战栗。 危险。 左言生习惯性的笑了笑,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不自然,“是在下小人之心了,还请雪翎姑娘不要介意。” “我介意。”雪翎嘴角上扬。 …… 左言生转头看向姽娑。 姽娑低低笑了几声,“我也介意。” 雪翎抚过袖口,眉眼清淡,“不过,介意左相这个人,不代表会介意这件事。太子,陛下,国家,……莫不敢辞。” 想逃。 压迫感。 一个伶人,为何会有比皇帝还要强大的气势? 并非凶相,并非威严。 只是在她面前,便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左言生不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 雪翎眉梢微扬,轻声一笑,“左大人很紧张?而且……你当真不怕这茶里……放了什么。” 左言生被水呛到,掩着嘴咳了几下。 姽娑用诡异的眼神看着雪翎。 与其说是性情大变。 不如说……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雪翎半阖起眼,笑颜纯然。 还太嫩了啊。 二十几岁的年轻丞相,狡黠、智慧、谋略……还是不够深沉。 左言生觉得自己不能再被这个女孩牵着鼻子走了,平复好呼吸之后,他再次开口,“我想把挑好的人送到这里,让你们教导他们。不需要精通,只要看着像就可以,主要是迷惑敌人。” 雪翎点头,“可以。” 姽娑还没说话呢! 左言生好像忘了这边还有一个人,不禁端正了态度面对雪翎,比对簿公堂还要正经严肃。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虽然在下的方式可能有些惹姑娘不快,不过这次的确是来请求你们帮助的,酬劳方面,只要我们做得到……” “第一,别跟我玩什么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勾当。” 雪翎立刻接上了对方的未尽之言。 左言生一怔,缓缓点头,“那是自然,事后你们便是功臣。” 雪翎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左言生说不出话了。 是啊,想想都觉得可笑。 一朝太子对一个伶人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国家的恩人。 像话么? 这里可是封建时代啊。 “第二,这一个月,我们可以不演出,专心教你的人。但是,每一天的酬金,都按我们的来算。” 这话一出,左言生脸色就变了。 一掷千金,不是传说。 姽娑和雪翎一场演出下来,会收到多少金银珠宝? 那是整个皇城的贵族和富贾加起来的演出费。 这叫一个左相,一个两袖清风的左相,如何拿得出来? 去跟皇帝讨。 皇帝会给? 雪翎似乎欣赏够了他窘迫的模样,悠悠然给自己斟茶,然后捧着,轻轻吹开蒸腾的水汽。 “拿不出来?左相大人,你知道你在要求我们么?” 太有压力了。 左言生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这是在为国家……” “左言生,你们朝廷大员、我们平民百姓,哪一个不是在为国家办事?为国家……你就可以不要俸禄了?不吃饭了?不活了?我们是伶人,我们以此为生。一句为国家,我们就活该被饿死?” 这是活生生的以下犯上!是要杀头的! 雪翎放下茶盏,忽而又笑了,“雪翎开玩笑的,左相大人不要介意。是啊,为国家办事,自是义不容辞的。不过……是左相先提起报酬之事吧?如今我开了条件,你又想反悔了……这是什么道理?这就是左相的……为官之道,为人之道,为君子之道?左相大人,你那届科考的考官看中你什么?雪翎很好奇。” 左言生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再次扭头,看向姽娑。 姽娑低头喝茶。 “左相大人,请回答我。” 少女笑容很美。 少女笑起来很温柔。 左言生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雪翎姑娘,报酬之事,请容在下先行回报陛下。毕竟二位平日收到的银钱,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用了。左相大人,雪翎方才所言,不过是笑言罢了。雪翎的要求很简单。雪翎想要……出入左相大人府邸的信物。” 左言生:诶? 姽娑:诶? 这话锋一转玩的。 “我不同意。”姽娑语气强硬道。 雪翎看向他,淡淡的笑了,“我只是在谈我的报酬。” 姽娑噎住。 意思就是,不是他们共同的报酬,姽娑如果有要求,他可以自己提。但是,雪翎的报酬是什么,与他无关。 憋屈,窝火。 小女孩长大了是这样的么? 可以一下子从天真烂漫直接跳脱到老奸巨猾? ……这个玄幻的世界。 左言生看了看雪翎,又看了看姽娑,“姑娘之言在下记得了。不知姽娑公子……” 姽娑脸色不好,眯起眼,“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出入左相府邸的信物。” 方便他随时逮人,以免他一时不察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要说钱的话,不管是姽娑还是雪翎,都是完全不愁的。 他们演出之后收到的打赏一般分成三份。 哪怕每人都只有三分之一,那本身就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更别说他们存了好几年的小金库。 只是不想出去而已,否则,风舞楼根本留不住他们。 左言生觉得事态发展有些奇怪。 如果按这样上报给皇帝的话……结果真的不能想。 姽娑和雪翎同时倾心于左相? 这个话题……是会要人命的。 别说外头多少人盯着这两位。 宫里的皇子公主连正妃驸马的位子都考虑过。 当然,皇帝是不允许的。 说到底,皇家最重视的还是脸面问题。 再有名气的伶人,那还是个……妓子。 说是清倌人,有多少人背地里会念叨呢? 从青楼出来的,就没有名节可言。 就算自身不在乎,你能……不在乎人言么? 当然,左言生不用想那么远。 当下,要和宫里宫外那么多达官贵族为敌,可不是左言生来此的目的。 所以,信物,他会给,只不过……绝不能在明面上给。 雪翎抿了一口茶,清清冷冷的眼映着左言生的脸,“左相可是想好了两全其美之策?想好了……如何糊弄陛下、糊弄我们、糊弄天下人。” 一针见血。 无所遁形。 左言生紧了紧拳头,勉强笑了笑,“雪翎姑娘,明日我便将人送来,可行?” 雪翎微微偏头,长发顺着脸颊滑落,衬得她肌肤更胜雪三分,“不如,由我们亲自上门,更显得诚意。” 左言生眉头一跳,“不可!若是被对方察觉到我们的意图……” 雪翎轻笑,“左相说的是极。雪翎失言了。” 左言生:…… 不,不是失言。 只是,想要他失态。 好可怕的女人。 左言生背后都沁出了不少汗。 姽娑没有出汗,他只是有些冷。 ……不,不只是“有些”冷。 “既然如此,两位若是再有什么要求,可尽管向在下提。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左言生不等他们回答便站起身。 他自己没有发现么? 从“左某”到“我”到“在下”。 自称,代表他的态度,也代表他的心理状态。 此刻的左言生,惶恐又心虚。 见好就收吧。 雪翎也站起身,微微欠身,“那就,恕不远送了。” 左言生连忙回礼,“客气了。” 他当然是巴不得这个女人离他远一点。 出去时的步伐明显比来时要急促许多。 雪翎无声的笑笑,坐下来又抿了一口茶水。 开门。 关门。 门外的左言生长长舒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来时如何信心满满。 两个十八岁不到的伶人清倌,再怎么见过世面,也是井底之蛙。 他呢? 十六岁高中,二十岁官拜极品,现年二十四岁。 阅历,心机,城府。 可是这些……在那个少女面前……仿若无物。 门里面,还有一个人表示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你……不是喜欢他?” 雪翎捻了捻袖口,“不,我只是要他爱上我。” 姽娑呆住了。 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太快。 ……是的。 雪翎眨了眨眼,“左相姓左,右相姓右?” ……这个梗已经被玩过了少女。 姽娑嘴角一抽,“右相的孙女都比你大好几岁,你就别想了。” 雪翎闻言,莞尔,“哦。” 是的,姽娑同学需要静静。 好好睡上一觉。 明天醒来。 天还是蓝的。 水还是绿的。 草还是青的。 雪翎还是白的。 嗯,雪白的。 第86章 谁人黄粱梦前生 左言生的动作很快。 借着妈妈桑的名义,说是要给姽娑雪翎挑两个新的仆人。 不知真相的小六和小九吓得都快哭了,还以为自己要被主子抛弃了。 姽娑是不会解释的。 雪翎没有想到要解释。 而且这件事,也的确是不能解释的。 被送来的两人在外貌和举止上,隐隐约约已经和姽娑雪翎有所相似。 看来,左相大人是蓄谋已久,早有打算。 他根本没有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让那两人去后院专门排练乐舞的地方等候,姽娑笑容讥诮的揽过雪翎的肩膀。 “那个左言生真不愧是少年丞相,说他老奸巨猾都不为过。” 雪翎瞪了他一眼,“别这么说左大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们身为国家的一份子,自然该尽力配合。” 姽娑一怔,扭过头,深深的注视她,“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雪翎眨眨眼,“什么?不就是我们和左大人谈事情么?我当然记得了。” 违和感。 “那你还记得昨天,你是怎么把那个姓左的骂得落荒而逃?” 雪翎小脸一红,“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那种话来。只希望左大人不要讨厌我才好。” 果然是被鬼附身了吧? 不过,如果是被鬼附身,按理说是不会留下记忆的。 而且雪翎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些话是她亲口说的”,怎么都不像是魔怔的样子。 太奇怪。 雪翎拍了拍姽娑的手臂,把他从深思中拉回来,“我们快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姽娑撇嘴,“那只是两个下人,又不是你的左大人。” 雪翎睨他一眼,“他们是左大人的部下。” 所以是……爱屋及乌? 姽娑忍住抽她脑门的冲动,拐着对方的脖子把人拖着走。 “姽娑!被人看到就不好了!”雪翎小声呵斥道。 嗯,他们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和自己的性格是不同的。 姽娑吧,是小倌啊,不应该阴柔妩媚的很么? 可是这人有时候真的挺暴力挺蛮横的。 姽娑表示,不暴力不蛮横不行啊,有个不省心的妹妹,还有那么多惦记他们兄妹两的饿狼在身后虎视眈眈。 妹妹是个傻的,他这个做哥哥的必须要强势点,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保全他们二人。 左言生送来的是培养的很彻底的暗势力。 至于谁培养的不重要,总之是皇室一脉的底牌。 暗势力当然不仅仅是管暗杀,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也要学上一二。 自然也就有专门学乐舞的小队。 眼前这两个,就是其中琴弹得最好的少女和舞跳的最好的少年。 名字?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琴一,舞一。 编入的组织代号,再加上排位。 姽娑见了外人便自动开启小倌模式,撩着头发特别风情万种的走过去,“你们应该已经学会我们所有的乐曲和舞蹈了吧?” 琴一和舞一点头。 “先做一遍给我们看看。” 姽娑随意往一旁的榻上一躺,红衫蜿蜒在地,如同散开的血花。 如此妖娆,如此艳丽。 可惜在场无人欣赏。 雪翎是看惯了早就免疫。 而对面两个是被剥夺了人类情感的“工具”。 雪翎也在其他榻上坐下。 在外人面前,她是端庄的高冷的神圣不可侵犯的。 没有感情的人偶,能弹出什么样的琴音,舞出什么样的舞蹈? 动作很标准,水准也很高。 但是,没有感情,就没有办法使人着迷。 可以说,就算让他们从小就跟着姽娑雪翎学习,也绝不可能像他们。 因为这两个,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类了。 怪不得,左言生根本没有想过要让替身代替他们。 他哪里能找出可以代替的人? 姽娑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的从长发间穿过,“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们的了。” 实话。 他们的专业水准可以说是无可指摘,但,感情这种东西,如何说教就会的。 “姽娑先生和雪翎先生在宴会当日选用哪段舞蹈?”琴一问道。 虽说都称之为是火凤之舞,但是火凤其实指的是姽娑,而不是舞曲名。 雪翎?雪翎过去一直都是姽娑的陪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姽娑本就不想让雪翎太出彩,然后被居心不良的人盯上。 更何况雪翎和那两位其实也差不多,不懂得什么感情之事,琴声里能表达出来的内涵到底不够。 这么一说……倒是让姽娑想起昨天的那一曲。 换了一个人。 我们知道,若是说乐舞,乐师有时候是会被人彻底遗忘的。 而不懂音乐的人,乐师的表现怎么样,他们并不会在意,乐师弹奏的感觉与之前不同,他们也不会发现。 舞者不一样。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人捕捉,看久了就能在脑中把景象描绘出来。 是,就是因为看得太久了。 所以姽娑是绝对不可能被代替的。 要说,敌方想要把自己人混进来,姽娑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雪翎。 本身存在感就不强烈,一直被姽娑保护在身后,世人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 就算真的完完全全代替她,也并不困难。 ……等等。 若是,真的代替了呢? 姽娑神色莫辩的看向雪翎。 如果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朝夕相处了十年之久的女孩了呢? ……但是,怎么可能? 他们几乎除了如厕和睡觉之外,多数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更何况,虽然有些异样,可平时的雪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不对劲。 昨日弹奏的女子,与左言生对峙的女子,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是雪翎,肯定是。 雪翎变了,这个可能性他更愿意接受。 “姽娑?”雪翎疑惑的看向他。 姽娑微微眯眼。 说是变了,可是真的……只是变了? 姽娑觉得,自己或许,更倾向于她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嗯,还是时不时附身的那一种。 但是当事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事就更诡异了。 “姽娑?”雪翎又轻轻唤了一声。 姽娑收回视线。 他在考虑,要不要去庙里求个平安符什么的? 以前他觉得大和尚都是神棍,现在……也许他该去仔细问一问。 雪翎更疑惑了。 不过她的世界比较单纯,不可能想到“对方怀疑她被鬼附身”这种可能性。 ……不,就算是内心世界复杂的人估计也想不到。 姽娑掩饰一般的笑了笑,“本来曲目没有定。不如现在就定下吧。雪翎,你觉得用哪一曲?” 雪翎眨了眨眼,“婚宴的祝贺……喜庆一点的?” 火凤,意为浴火重生。 说的是生与死。 和喜庆并无多少关系。 雪翎敛下眸子,手指缓缓抚过袖口。 “那就……现编吧。” 姽娑心口一跳,“你……跳?” 试探。 对的,就是在试探她。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是雪翎么? 还是哪来的孤魂野鬼? 如果她会雪翎不会的东西…… 不,已经证实了,不是么? 昨天,会有那样的表现,绝不可能是头脑简单的雪翎做得出来的。 雪翎轻轻甩袖,“对,我跳。” 姽娑心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 对方根本没想过要隐藏什么,他如此试探,倒显得自己焦灼不安了。 事实上,他的确是焦灼不安。 就算不了解所谓的鬼神之说,最起码,鬼怪并非善类,算是所有普通人的认知吧。 阴气重,吸取生气,害人虚弱。 随意找个人问问,都能得出这样的回答。 姽娑当然会担心,担心雪翎的安全。 雪翎弯起眼眸,笑容纯澈,“那,我便开始了。” 白衣如雪,如何跳出火焰之炙热? 你看到的是人,还是雪,或者是……血? 衣袖舞动间,眼前仿佛飘过一片一片雪花。 灼热的雪。 是极。 会烫伤人的雪。 她在微笑。 浅浅的,淡淡的,温温的,柔柔的。 并不艳丽。 可偏偏,使人感到烧心。 这种美丽,是刻进心底的……是雪翎所没有的。 姽娑站起身,上前一步,牵着了少女的手。 温热的肌肤。 是雪翎。 不是雪翎。 姽娑脑子有些混乱。 他总觉得透过雪翎的外表,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在对他笑。 谁在对他笑? 你……是谁。 姽娑的舞蹈天赋自是没得说。 雪翎握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同迈步、旋转、弯腰…… 喜庆是什么……雪翎没有概念。 可是,喜悦,是可以表达的。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自然是……很快乐的。 姽娑搂住了少女的腰身。 少女回眸一笑。 或许,这舞,由两个人跳……会比较好? 血染霜华。 一舞终了。 姽娑……将少女抱紧了。 他跳了那么多年舞,因为是男子,体力更是优于女子许多。 原本他跳舞,是不会气喘也不会心跳加速的。 可是此刻,他抱着少女,呼吸杂乱而沉重。 “姽娑。” 少女清冷的嗓音近在耳畔。 姽娑的心尖一颤,指尖也跟着一颤。 “放手。” 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不骄不躁,无喜无悲。 就算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也是……心如止水。 姽娑心里有些不痛快,可还是依言松了手。 她,很危险。 可是,离开他怀抱的少女,脸上依旧带着笑。 平稳而端庄。 是真实? 还是假面? “你应该已经会了。那么,琴一,你随我来。” 说罢,少女并没有再看姽娑,而是走向另一个少女。 琴一下意识想要下跪行礼,被雪翎一手制止,“别拘束。我不是皇帝。” 琴一和舞一不禁一震。 他们最上头的主人,自然是当今皇帝。 可是,培养到这种程度的暗卫,已经能在皇帝面前都面不改色了。 这个女子,和刚才…… 暗卫有一点好处。 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主人问起来,当然要诚实回答。 可若是主人不问,他们便不能多嘴。 是想,皇帝绝不会无端端的问他们,雪翎是不是和世人口中的雪翎一般无二,更不可能问……雪翎会不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 琴一低着头,随雪翎去了稍远的地方,在琴桌旁坐下。 姽娑压制住心中的异样,转向舞一,“我们也开始吧。”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能够被选上的人自然是有其独特之处。 所以姽娑和雪翎教的很轻松。 至于缺少的……只能说,事在人为。 最后,雪翎说,“不如你们去卖身的伶人身边伺候?” 为什么? 连姽娑都用眼神询问她。 “耳濡目染。先把你们没有表情的毛病改了。” 琴一和舞一条件反射又要跪下。 雪翎轻笑一声。 “不,还是先把你们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改了。” 日子还是照常过。 就好像琴一和舞一本来就是风舞楼的小厮。 只不过,姽娑没有再见过那一天的雪翎。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期待什么。 有时候,他会用十分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雪翎看。 饶是单纯如雪翎都察觉出不对劲了。 一舞钟情。 会有这种事么? 姽娑每天叹息的次数增加。 有时候啊,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琴一和舞一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 是没什么好教的。 只要改掉面瘫的毛病。 很快,太子的婚宴就到了。 按计划,琴一舞一首先是易容成小六小九,光明正大与他们一同进入宴席。 不得有误。 姽娑时时刻刻都在观察雪翎。 之前说过了,如果对方有什么动作,恐怕第一时间瞄准的就是雪翎。 姽娑不免想到,如果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那个雪翎”,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 换衣服时,姽娑和雪翎自然是分开的。 就算同是伶人清倌,到底男女有别。 当然,那是因为,姽娑一直把自己当做普通男性,把雪翎当做普通女性。 该说,太子这里的人都很有分寸,没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对他们很客气很尊重。 井然有序。 琴一和舞一贴身跟着他们。 是为了保护。 其实,如果硬要说监视,也不是不可以。 换好衣服,雪翎往门外走去。 走出大门,走过回廊,迎面走来一个陌生的女子。 琴一连忙上前,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女子踉跄着往雪翎身上倒去。 雪翎脚步一错,甩袖拂开了女子的身体,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 抬眸,浅浅微笑。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浑身上下的体温一瞬间冻结了。 雪翎握得更紧,笑容更温柔,“如果无事……不如去天牢走上一遭?” 女子倒吸一口气,奋力想要挣开她。 她们不能弄出太大的动机,这里附近都是人,稍有动静便可能破坏了太子的婚宴。 雪翎微微笑着,伸出另一只手,点上女子的穴道,“小九。” 琴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姑娘有什么吩咐?” “送给左大人。” 雪翎手腕轻动,看似女子轻若羽毛般被甩向了琴一。 琴一有些震惊的看着雪翎,雪翎回以优雅的微笑。 琴一立刻低头,“属……小九这就去。” 雪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就好似,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在今天之前,所有人心中,火凤之舞,重点都在火凤,也就是,在姽娑。 雪翎虽好,但如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她长相自然是极美,琴声也是极动人。 要说她输给姽娑什么……当然不是性别。 而是,风情、气度。 雪翎,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大约,只能摆着看吧。 可是,就在刚才,从侧院走来的雪翎,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将视线凝在她身上。 说不出哪里不同,但就是不同。 她一手挽着袖子,笑容浅淡清雅。 雪,是那么刺眼的东西么? 姽娑握住了她的手,雪翎转头看他。 这样,就好。 姽娑有些不正常的想到。 这样,她只看着他一个人,她只对着他一个人笑。 雪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笑意越发动人。 明明是看了十年的脸,为何就……如此令人心悸呢? 姽娑将视线摆正,再不看那张魅惑人心的脸蛋。 要说,不去考虑这两位的职业,只是看他们牵着手出来,简直…… 对,好像今天是他们的婚宴一般。 雪翎坐在专门的席位,前头有珠帘挡着。 真正的琴师的待遇。 姽娑站在殿中央的高台上,视线不自觉就瞥向雪翎。 淡若流水,静若白云。 越是看着,越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乐声响起。 姽娑几乎是无意识的跟着音乐舞动。 他此刻的脑子里,全都是那一日,他们手牵着手,共同完成这段舞的画面。 缱绻的情意。 满心的欢喜。 告诉我,这是什么? 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情? 雪翎突然抬眸,对上姽娑望过来的眼。 嘴角上扬,少女绽开一抹锦绣芙蓉般的笑容。 姽娑心头一跳,差点跳错一个舞步。 不,就算他跳错,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个少女,她看着,她看着他,她会知道的。 雪翎。 你是雪翎么? 如果你不是雪翎。 告诉我,你是谁。 雪翎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应他。 少女敛下了眸色。 如今,有比风花雪月更重要的事情,不是么? 雪翎不再看他,姽娑便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将舞步完美的结束。 太子脸上有笑意,但是明显身体是紧绷的,他在戒备。 雪翎自帘后走出,与姽娑一同走到太子面前……跪下? 雪翎不动了。 不,不能跪。 她也不会跪。 不会跪任何人,除了…… 姽娑奇怪的看向雪翎。 雪翎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倒! “雪翎!” 姽娑连忙将少女揽进怀中! 太子见状,自然不可能说把少女弄醒了再给他跪一次,挥了挥手便叫他们退下了。 反正,对太子来说,琴一舞一的价值,也许都比这两个人要高。 而今天的主场,也不是真正的姽娑和雪翎,而是刺客和暗卫。 雪翎当然没事。 但是要装,必须装到底。 姽娑很着急。 他着急什么呢? 着急雪翎的身体? 还是着急……少女一醒来,就是另一个人。 太子给他们安排过暂时休息的地方,姽娑把人抱到床上的那一刻,少女睁开了眼。 “你没事吧?”姽娑脱口而出。 “你……很紧张我。” 少女的语气,平淡而……笃定。 姽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自然紧张你。” 少女眉梢微动,轻轻笑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姽娑整个人都僵硬了。 少女坐起身,轻轻拍了拍姽娑的手背,“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外头怎么样了。” 这算什么呢? 是替姽娑解围? 还是…… 转移话题? 姽娑暗暗叹了一口气,“我来时见到琴一舞一已经换好衣服向正殿赶去,此刻应该在正殿附近守着。” 雪翎理解的点了点头,随即下床往外走。 姽娑连忙拉住她,“你想做什么?” 雪翎回眸。 那双眼……啊,那双眼……依旧是古井无波、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觉得,刺客真的有那么笨么。” 姽娑挑了挑眉毛,“什么意思?” 雪翎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找左大人。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伶人可以干预的。” 姽娑自然不可能说服“这个雪翎”,只能抱着满腔疑问跟着她走。 左言生一直在宴中,时刻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 这时有人说姽娑雪翎有要事找他,他心中恐怕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管是真是假,他定是要去的。 带上几个暗卫。 作为皇帝的心腹,左言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会给他配备暗卫贴身保护。 来到后院的僻静处,左言生警戒心顿起,随时准备唤出暗卫。 “左大人,不必如此害怕。雪翎可不是那些刺客,也对左相大人的命没有兴趣。” 这话一出,左言生所有的戒备之心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为什么? 他想,世界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可以假冒这个女子独特的语调和语言。 “有什么事?”左言生恢复镇定,淡淡的问道。 姽娑和雪翎自阴影处走出来。 雪翎脸上的笑容……十分意味深长。 “左相大人,我和姽娑都好好的在这里。你说,他们的刺客,是再寻别的身份混入,还是直接动手呢。” 左言生微微蹙眉,“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方才琴一将一名女刺客送来时,我便觉得他们定有后招。可是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动作。” 雪翎轻轻抚过衣袖,笑容清淡,“是,对方处心积虑要对太子不利,想来应该有万全的策略。可是,事前被左大人得知了消息,方才又被我撞破了诡计。难道是……对方只有这一点能耐?” 左言生知道她话中有话,这个关键时刻也容不得他们绕弯子,便直言不讳道。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雪翎捻了捻衣袖,“是啊……我想到了什么?” “雪翎姑娘!此事可不能用半点闪失!否则……” 雪翎抬眸,冰冷的瞳眸锁定在左言生脸上。 左言生一瞬间感到如置冰窖! 忽而,雪翎笑了,“左相大人,你说将计就计,难道就没有想过……对方要的就是你的将计就计。” “难道是琴一舞一……”左言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但是雪翎摇头了。 “调虎离山。” 我们试想一下,有刺客要刺杀太子的消息,有被人有心放出来的。 那么,上位者就会考虑,刺客如何行刺太子? 直接行刺当然可以,只不过损失重大,而且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扮作他人混进来,就是当仁不让的最好选择。 都能想得到,不是么? 朝中官员本就有自己的侍卫护着,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不容易动手,混进来也容易被人察觉。 只有姽娑和雪翎。 对,其实小六和小九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不起眼。 可是,对方并不能知道,姽娑和雪翎来给太子献艺,会不会带仆从。 就是因为这样。 谁都知道,不管敌方还是我方都知道,姽娑和雪翎,是这场刺杀的关键人物。 不过,如果消息是被敌方故意放出来的,那么考虑的方向就要换了。 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让人假扮成姽娑和雪翎,来刺杀太子。 但之前也说过了,直接行刺更是莽撞。 虽然他们重点放在了姽娑和雪翎身上,宅子里里外外的守备可一点都没有松懈。 那么,真正的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宴席……要结束了吧。” 雪翎抚过长袖,笑容风轻云淡,却别有深意。 宴席结束,所有人都散了。 刺客的机会就没有了。 宴席结束,然后呢? ……洞房。 左言生直接往太子的寝殿跑! 最大的突破口,最容易假扮的人,怎么会事姽娑和雪翎呢? 明明就是,和太子并没有见过几面,一直被养在深闺中不怎么见人的…… 太、子、妃。 幸亏雪翎示警的早,太子刚刚要踏进洞房。 左言生不顾犯上之罪直接抓住了太子的衣袖,然后附耳过去将雪翎的话和自己的猜测转述给他。 太子脸色当场就变了! 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让左言生稍安勿躁,并且暗中调动侍卫。 太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宫女和嬷嬷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都笑盈盈的说着祝贺的话,催促着太子将婚礼最后的仪式完成。 太子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太子拿着秤杆,目光晦涩的盯着红盖头……他似乎是想透过红盖头窥探到新娘的真面目。 猜测,只是猜测。 可皇室中人,天生“怀疑”的细胞就比常人丰富许多。 就算,这个太子妃没有问题,往后他恐怕也无法真心相待了。 或许,还是这个太子妃有问题,更好? 挑起红盖头,喝过合卺酒,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但是,侍卫们都在外头待命。 若,太子妃是无辜的,他们岂非要……旁听洞房? 左言生这才发现事情很不妥当! 他怎么就一时脑热信了那个少女的话,直接就对太子说了? 万一弄错了……别说乌纱帽,也许命都不保了! 可是,潜意识里,他就是觉得,那个女孩的话……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是会发生的。 门里,新人坐在床上对望。 太子妃笑容羞涩,一瞧便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 太子伸出手,手指停在她的腰带上。 “让臣妾来伺候太子殿下吧。”太子妃羞赧的笑了笑,向太子靠近。 太子告诫自己要不动声色,不能让对方察觉到不妥。 无论她是不是。 他都要镇定。 太子妃解了太子的腰带,褪去太子的外衣,然后将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 “太子……” 吱呀—— 门被推开了。 太子和太子妃同时一僵。 门外的左言生也是浑身僵硬的。 雪翎带着浅淡的笑意走进房门,然后端起桌上的杯子嗅了嗅。 “太子殿下,你已经中毒了。” 太子妃闻言,更加紧密的依进太子怀里,“太子殿下,她是谁?她怎么敢随意进入你的寝殿!” “要死的人,就不需要问那么多了。除非,你愿意告诉我们主谋是谁?” 雪翎面色依旧清淡,笑容始终如一。 太子妃瞪大了眼,“你在胡说什么!来人!侍卫!快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雪翎缓缓抚过袖口,抬眸一笑,“不如,先把你抵在太子腰上的匕首扔掉再说?” 太子妃脸色大变! 而太子……是的,他中毒了,动不了。 还是大意了! “酒中无毒,杯口摸了药,再加上太子妃身上的熏香,便成了无色无味的奇毒。你是不是觉得,此药无解,就算你死在这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雪翎笑着走近床榻。 “你不要过来!”太子妃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身份,连忙把抵在太子腰上的匕首转而抵在太子的脖颈处。 雪翎笑了一声,眉眼讥诮,“我已经过来了。” 她的动作自然比对方要快上许多,一瞬间便卸掉了太子妃的手腕,夺过她的匕首反过来抵在她的脖子上。 “死?” 太子妃面色灰白,嘴巴动了动。 雪翎嘴角一勾,随手扔掉了匕首。 她服毒自杀了。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左大人了。至于太子的解药……若太医无用,烦请左相大人亲自登门来求了。” 说罢,少女掸了掸袖子,与左相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没关系,都不要急。 该解决的事情,一件都不会落下。 雪翎走至院外,一身红衣的绝美男子等在那里。 姽娑一见她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回去了。” “你方才……是不是想要叹气。”少女轻言问道。 “没有。”姽娑很快否认。 “哦。” 少女,溢出一声轻笑。 这个雪翎,和那个雪翎,你更想要哪一个呢。 啊……姽娑,你能在一瞬间、一眼中,分辨出她们的区别么。 该说是太医的动作快,还是左相大人的动作快。 姽娑和雪翎的马车刚到风舞楼门口,左相大人的小马驹几乎同时到达。 雪翎搭着姽娑的手下了马车,眼角都没舍得给左相一个。 左言生连忙三两步上前,对着雪翎长长作揖,“还请雪翎姑娘赐药。” 雪翎偏过头,轻轻一笑,“左相大人,雪翎只是一介伶人。” 左言生再次作揖,“如有下官力所能及之事,雪翎姑娘请尽管吩咐。” 雪翎眸色淡然,瞥了一眼姽娑,后者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左相大人,雪翎……是见不得人的么?” 左言生怔住。 太……心思太深了。 雪翎曾说,她要的报酬,是左相府邸的出入信物。 左相大人要脸,也要命,打算暗地里送。 现在,左相大人必须从脸和命之中,选择一个了。 或者说,无论选择哪一个,他的脸和他的命,都悬而危之。 雪翎要什么? 雪翎要的是,世人皆知,左言生与雪翎“交情匪浅”。 左言生没有时间犹豫。 还是那句话,他别无选择。 依了雪翎,他不一定会有事。 可若是不依雪翎,太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到时候,左言生作为可以救、却见死不救的罪魁祸首,会有什么下场? 可是,雪翎难道不怕死么? 雪翎曾说能救太子,最后没有救,便是欺君之罪。 左言生知道,若她怕死,方才便不会不顾他的阻拦推开太子的房门。 或者说,她有百分百的把握,绝对不会死。 “左相大人可是考虑好了?雪翎倒是无所谓,若能与左相大人一同共赴黄泉,也不枉为一段佳话。” 少女带笑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讽刺。 佳话? 那是十足的笑话吧! 左言生又一次长长作揖,“还请雪翎姑娘……赐药。” 雪翎捻了捻袖口,眼眸半阖,“左相大人果然……识时务啊。” 第87章 谁人黄粱梦前生 识时务的左相大人带着雪翎的药方回去救太子了。 姽娑盯着雪翎看,眼睛一眨不眨。 是不是怕一眨眼,某人就不见了? “太子……”姽娑不知如何开口,便随意寻了个话题。 雪翎将食指抵在他唇上,阻止他的未尽之言,“隔墙有耳。” 姽娑愣愣的看着她。 直至少女的手离开,他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在唇上的触感。 雪翎莞尔一笑,转身向里走。 姽娑下意识跟着她进去,表情显得有点……恍惚。 一直到进了雪翎的房间,并且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才回过神来。 雪翎在琴桌前坐下,手指随意拨了拨琴弦,“太子的毒不是无解,也不难解,更不必急于立刻就解。” 姽娑坐在她身边的榻上,视线依旧停留在少女脸上。 “因为,太子妃,是真的。若是太子在洞房时出事,太子妃一族必定毁于一旦。可惜……” 可惜,她在场。 可惜,她出手了。 所以,太子妃一族,还是得灭门。 姽娑根本不关心这些秘辛,虽然他很好奇少女是如何得知的,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你是谁?” 他问了,他问出口了。 那一瞬间,对面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极其迷茫的表情。 “我?……我不是雪翎么?” 怎么回事? 若是到几千年后,或许姽娑很快就能得出雪翎是人格分裂的结论。 然而并不是这样。 人格分裂,每一个人格都是相对独立的。 也就是说,记忆分享这种事,并不成立。 现在,这个少女也说,自己是雪翎。 姽娑感觉得到,她没有说谎。 为什么? 在古代的话,这样的情况一般都会被认为魔障了,被邪祟蛊惑了。 但是姽娑觉得,这个少女是特别的。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是不是雪翎,他都…… “姽娑。” 少女笑吟吟的开口。 姽娑认真的看着她。 “我要得到左言生的爱。” 少女笑着,笑得他遍体生寒。 “你帮我……好不好。” 不好。 可是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能说出口。 雪翎,真的是雪翎。 但是,雪翎变了,也是事实。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 倚阑干处,凭栏远眺。 姽娑一整个上午第二十五叹气了。 他之前还想替雪翎解决恋爱的问题,可如今……该被开解的人换成了他。 很明显,雪翎并不喜欢左言生……看起来是这样。 不不不,“那个雪翎”很喜欢左言生。 可“这个雪翎”说她就是雪翎。 那么雪翎到底喜不喜欢左言生? 其实这个问题,雪翎也在问自己。 她为什么要执着于左言生? 不,不知道。 好像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 她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原因,就是得到左言生的爱。 至于她要不要爱上他,这个问题被雪翎直接无视了。 “我为了你而存在”,只有爱情能这样定义? 不,雪翎认为,左言生爱她,她不爱左言生,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而姽娑……雪翎的定义是,能信任的人。 只有他能信任。 是最亲近的人。 只有他,不会背叛。 姽娑第二十六叹气。 他在二楼,看着楼下。 雪翎在台中央。 这是过去不曾发生的事情。 过去的雪翎,是依附着姽娑而活的。 而现在这个雪翎,仿佛什么都做得到。 雪翎弹琴的时候很专注。 面容清淡,但是看得出心情很好。 她真的爱琴。 姽娑脸上也不禁带着笑意……然后第二十七次叹气。 他不知道雪翎是不是魔障了。 反正,他想自己肯定是魔障了。 如今的雪翎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这种脂粉气浓郁的地方,只要她站在那里,就好似来到了方外净土。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渎神者。 必遭天谴。 一曲终了。 雪翎头也不回的离开。 姽娑叹了第二十八口气,然后起身去往她在的地方。 “今天怎么想到要登台?” 姽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点。 雪翎转过头,看向对面,“今天,他会来。” 姽娑的心情一瞬间就不美丽了,“堂堂左相,整天闲着没事做来青楼做什么。” 雪翎转回来看他,“自然是有事,才会来的。” 姽娑面色更难看。 少女继续说道,“而且,应该是来找我的。” 姽娑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果然,不一会功夫,小九便屁颠颠的跑过来,“姑娘!左大人找你!” 雪翎点点头,还是看着姽娑,“一起?” 姽娑立马喜笑颜开,“自然是一起。” 小九茫然的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总觉得他们家姑娘哪里不一样了,连带着他们家……不,姑娘家的姽娑公子也不一样了。 “带路。”雪翎淡淡开口。 小九一惊,忙不迭点头,“姑娘这边。” 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和风舞楼很多小厮都不一样。 因为是雪翎的丫头啊,因为是“那个雪翎”的丫头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不过,小九和一个小官的儿子好上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心呢。 雪翎略微扫过小九的背影,随后摇了摇头。 小丫头就是上赶着被人骗的外表。 打开包房的门,左言生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看这气氛,还真不像是在青楼,倒像在茶楼。 雪翎进门第一句话。 “城东李大人家的小公子可有心上人?” 左言生:? 姽娑:? 小九:…… 左言生愣了片刻之后,如实相告道,“据我说知,他已有婚约了。门当户对,而且是青梅竹马。” 小九:!!!! 雪翎笑了,“很好。” 不,一点都不好。 姽娑和左言生都感觉到了六月飞雪的悲壮,然后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小九,顿时就悟了。 默默替李小公子哀悼……算了,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小九,你先出去。” 雪翎掸了掸衣袖,在左言生对面坐下。 一点都没有对方是一品丞相的自觉。 啊,她在太子面前也是如此。 小九捂着脸跑了,不知道上哪儿哭去呢。 姽娑挨着雪翎坐,看着左言生的目光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敌意和戒备。 “左相大人,我不要你的信物了。” 少女此言一出,又打了现场两个男人措手不及。 “没有信物,难道左相便会拒雪翎于门外?” 少女笑容恬静,纯然无杂质。 就是逼对方无话可说的意思。 “雪翎姑娘,左某可否一问,你……到底想从左某这里得到什么?” 左言生深以为,和这个姑娘迂回,最后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我?” 少女眉梢微扬,勾唇一笑。 “我要你的心。” 一室寂静。 左言生首先别开了脸,“雪翎姑娘,我……左某已有心上人了。” “我要你的心。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左言生蹙起了眉。 姽娑总觉得,少女的想法很诡异。 只是要对方爱上她,就好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雪翎姑娘,感情的事情实在不是左某能决定的。所以……请恕左某无法应允。” 雪翎闻言,以袖掩唇,轻声笑起来。 “左言生,我不要你的回答。我也无所谓你的回答。我只要结果。” 左言生缄默不语。 位极人臣的左相大人,何时被如此轻贱过? 哪怕是最上头的那一位,因为器重他,说话也十分客气。 偏偏,左言生直觉到,若是对这个少女不敬,似乎会发生一些……特别不好的事情。 比如说,李家的那位小公子? 左相大人为人圆滑,不确定的事情一向是持观望态度。 可是,这个少女,多看一眼,便多一分战栗感。 那是你在做贼心虚啊……左相大人。 不过…… “左相大人有心上人了?皇上知道么?” 少女的笑颜,显得十足真诚。 左言生一僵,“这是……我的私事,与陛下又有何相干?” 少女伸手抚过袖口,抬起的眉眼带着讥诮,“是么?与陛下无关,那……也与公主无关么?” 少年丞相,相貌学识都为人中俊杰,嫁女儿的不二人选,不是么? 左言生十六岁高中,到底还是太年轻。 二十岁官拜极品,可朝中地位不稳,正是最需要努力的时期。 如今,他已羽翼丰满,又救了太子一命。 论功行赏。 顺便解决了公主的婚事。 两全其美,不是么? “不知道,咱们的公主殿下,是不是能容得了你的心上人呢。” 雪翎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觑着他。 “瞧我,怎么糊涂了。左相的心上人……没准就是皇上想要许配给你的公主呢。” 当然,看左言生方才的反应,明显不是。 雪翎姑娘真是特别喜欢戳对方最软的那根骨头啊。 蛇的七寸被捏在手里,如何逃脱掉了。 “雪翎姑娘,我们不能随意揣度圣意。至于左某的心上人……那与姑娘无关。” 左言生被她逼上绝路,不可能丝毫不动气。 可是,左相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动气呢? 是被戳中了心事? 还是有……更深层的涵义? “与我无关?你确定……你的心上人,当真……与我无关。” 左言生瞬间就呆住了。 雪翎笑着甩了甩袖,“是啊,你的心上人又不是我,如何会与我有关呢。那么,左相大人,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么。” 左言生心想,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皇上想要见你。”左相大人终于说出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雪翎似乎早就预料到,并无任何反应。 不,就算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到时候就静候左相大人大驾了。” 少女十分理所当然道。 左言生一时无语。 她的意思是,要他亲自来接她进宫? 可是为什么,他似乎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不能拒绝。 另一种意义上的。 神之旨。 不可违逆。 雪翎微微偏头,“左相大人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不,没什么……” 其实呢,左言生还在烦恼要如何把所谓的信物送给她。 一个不好,当真会被人认为是定情信物。 不过,姽娑说他也要一份信物,那么大庭广众之下同时送给他们两个,倒真能止住不必要的流言。 可是这时候,少女却说,不要他的信物了。 被耍的团团转啊。 还指不出她的错来。 是啊,最初,就是他自己亲口说,有什么要求便提。 当然,若是一般人,左相纡尊降贵说出这样的话,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表示什么都不要。 这个女孩……什么都敢要。 最要命的是,他拿这个少女没有任何办法。 更何况,如今圣上要见她,他更不能拿她怎么样。 怎么样? 暗地里杀了她? 不,杀不了的。 左言生不免想起前几日。 太子妃没有武功。 对,因为太子妃是真的。 真正的深闺小姐。 谁都不会提防她,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需要提防的可疑之处。 结果,就是这个真真正正的太子妃,没有丝毫武力的太子妃,得手了。 就算他们怀疑了她,就算他们提防了她。 也还是让那个女人,得手了。 这个时候,救了太子的人,是眼前这个少女。 没有发言权。 他没有。 太子也没有。 所以,皇上要见她。 太可怕。 那一天,少女到底是怎么制服太子妃的? 太子妃就算没有武功。 当时,她手里的匕首可是抵着太子的腹部。 雪翎会武功? 不管从哪里都无法打探到这样的消息。 雪翎当然不会武功。 那根本就……不是武功。 “既如此,雪翎若是想到了要什么……会直接与圣上说的。” 雪翎缓缓抚过长袖,抬眸对着左言生温雅一笑。 左言生,始终都陷入僵局,无处可逃。 与皇上说什么呢? 赐婚? 皇上会允么? 当然不会。 雪翎也没有这个意思。 她怎么会那么蠢,那么自贬身价? 她只不过是要左言生庸人自扰罢了。 这真的是在要他的爱情……而不是仇恨? 不仅仅是左言生担心雪翎会跟圣上说赐婚的事。 姽娑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自己突然之间莫名其妙似乎好像大概或许……喜欢上的女孩转眼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真是想太多。 隔天下午,左相大人带来了宫里的轿子。 皇上,只要见雪翎一个。 姽娑得在风舞楼多提心吊胆一会了。 左相大人骑着马护送她。 乍一看,还真像是……迎亲的队伍呢。 左相大人心情复杂。 姽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情更复杂。 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手里什么的…… 轿子一路抬到了主殿前。 左相率先下马,来到轿子旁。 “雪翎姑娘。” 周围的人虽然都是一个表情,好似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在意。 但是。 左相大人为了这个雪翎姑娘,做起了小厮的活计,这又是什么道理? 就因为皇上要见她? 帘子撩开。 雪翎那张超尘脱俗的漂亮脸蛋露了出来。 啊……周围的人大约是在想。 才子佳人。 不,丞相与乐姬的风流韵事。 雪翎面容太过清冷,丝毫没有要面圣的紧张,或是对于皇宫奢华的赞叹。 好似皇宫,对于这个少女来说,与外头的大街小巷并无不同。 对,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不同。 雪翎搭着左相的手,跨过充当台阶的小凳子,一手压着长发,侧脸静谧而美好。 “雪翎姑娘。” 左言生轻声唤道。 雪翎侧过脸,“何事。” 左言生晃了晃神,“你……为何非要我的心?” 左言生虽然年轻,但并非不谙世事的孩童,他感觉得到,这个少女对他……没有那样浓烈的爱情。 雪翎敛眸笑了笑,“若是我说……我也不知道。左相大人信么。” 左言生沉吟片刻,点头,“我信。” 没理由不信。 这个少女本就无所畏惧,什么话都敢说。 她大可以说谎,大可以用别的话语堵住他的嘴。 可是她说,她不知道。 越是不可置信的理由,往往就是事实。 “左言生。” 这是换雪翎问他。 “你说,爱,到底是什么呢。” 左言生没有回答。 或者说,无法回答。 雪翎笑了笑,松开他的手,径自向前走。 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御书房。 跪? 又要跪啊。 雪翎权当自己不知道下跪这回事,只对皇帝欠了欠身。 与左言生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皇帝眯起眼,“见了朕你不下跪?” “陛下,你唤雪翎来,可是要论功行赏。” 少女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腰杆笔直,一手挽着另一手的袖口,姿态矜贵又高雅。 皇帝蹙起眉,“一来就向朕讨赏?” 少女点头,“是。” 左言生心里一咯噔。 皇帝倒是笑了,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乐的,“你先说说看。” “不跪之礼。”少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吐字清晰道。 皇帝一愣,“你说什么?” 少女轻笑,再一次吐字清晰道,“不跪之礼。” 左言生此刻可以说是震惊的,但是他低着头,并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皇帝这次是真的被乐得笑了,“只要这个?” 雪翎抚了抚袖口,“是,只要这个。” 皇帝摸着胡子点头,“朕可以答应你。只不过……你不跪朕在先,朕答应你在后。对上不敬,可是大罪。” 雪翎轻轻甩袖,看向左言生,“左相大人还欠我一个要求。” 左言生的寒毛一根一根竖起来! 何其……可怕的……女人。 “既然圣上在,正好做个见证,左相大人来风舞楼时说,有求于我和姽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过这个要求,到如今都没有兑现。那么,此刻,雪翎便请左相兑现了诺言,替雪翎将这不敬圣上的罪名给担了吧。” 皇帝直勾勾的看着雪翎,似是怔住了。 显然,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雪翎这样的人。 大胆的人不少,犯上的人他也遇到过。 有些可说是初生牛犊、不知所谓,有些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雪翎明显都不是。 她……算好了每一步退路。 若雪翎身为男子,哪里还有咱们左相什么事? 左言生从震惊中回过神,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若是雪翎真向皇帝讨婚事,那么他们都好不了。 因为皇帝很早以前就暗示过他,有某几位公主对他存在爱慕之心。 当时公主的年龄还小,他的年龄也不大,左言生还可以推脱。 可如今,公主正值花开堪折之时。 皇帝要是开口,他不从便是欺君。 就算皇帝不强迫他,可心里肯定会有疙瘩。 在此之前先成亲? 不可能的。 他的心上人…… 不等皇帝和雪翎再说话,左言生便抬起头来,朝皇帝作揖道。 “陛下,臣愿替雪翎姑娘受罚。” 皇帝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见左言生如此急于替雪翎顶罪,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猜测。 每一步,每个人的每一步,她都,算好了。 皇帝到底还没有准备给左言生和公主赐婚,所以此刻只是用挪揄的眼神来回看两人,“左相,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左言生想要解释,可是解释了……皇帝就会信? 而且,做多余的解释,还不知道那位雪翎姑娘又有什么后招。 有时候,还是沉默一点,装傻,比较好。 对,解释了就是在欲盖弥彰。 不解释,那就是默认。 所以左言生,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 雪翎忽而抬起手,用袖子遮住自己脸庞的下半部分,“陛下,是雪翎在妄想。与左相大人无关。” 这是在解围? 不,这是架在左言生肩膀上的一把砍头刀。 一个女子,在九五之尊面前说了这样的话,代表什么? 这比要求赐婚还要命。 左言生必须表明态度。 可是,若他在皇上面前说对雪翎并无男女之情。 换成一般的深闺女子,她在外人面前说喜欢一个人,那个人说不喜欢她,这个女子的名节就算是毁了,内心脆弱的也许还会寻死。 更何况面对的还是皇帝。 当然,左言生很清楚,雪翎绝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换而言之,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子告白,无论他是不是喜欢她,都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生硬的拒绝。 否则,那岂不是失了君子之风? 对,最重要的是,不能在皇帝面前损了形象。 左言生笑了笑,“雪翎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左某早已将姑娘视为知己好友。” 雪翎转动眼珠。 因为遮住了下半部分,使得那双眼在她脸上格外显眼。 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睥睨着他。 左言生有种……被什么恐怖生物盯上的恐惧感。 雪翎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再次看向皇帝,同时放下了手,浅笑道。 “既然左相大人如此说。那雪翎便受了。” 这一来一往,明显“有些什么”的模样,让皇帝不由笑出声。 “朕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脸皮怎的薄!左爱卿,雪翎姑娘为你如此,可羡煞了宫里宫外多少年轻公子,你可得好生珍惜人家。” 就算如此。 皇帝就不赐婚了么? 雪翎说到底,只是一个伶人,左相正妻这个位置……抬得上去? 左言生没法解释,只得转移话题,“陛下!臣之罪……” “爱卿何罪之有?”皇帝笑道。 “雪翎之罪……”左言生换了个说法。 皇帝笑着摆了摆手,“硬要治罪,岂非显得朕心胸狭隘?” 左言生连忙叩首,“陛下圣明。” 雪翎敛下眸色,嘴角微勾。 虚伪。 “不过朕此次还有问题要问雪翎姑娘。” 雪翎浅浅一笑,“陛下请说。” “你是怎么知道太子妃有问题?又是怎么制服太子妃?” 这个问题,恐怕困扰的不只是皇帝一人。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合理。”雪翎说得毫不避讳。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什么不合理?” “恕我直言,刺杀太子,应是一件天大的大事。可是,左相接到消息,与我们风舞楼接到邀请,几乎是在差不多的时日。也就是说,太子婚期方定,对方已经有了动作。而对方一有动作,左相就接到了消息。试想,除非这件事左相也参与其中,否则……便只可能是对方故布疑阵、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了。” 皇帝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都想得到,左相和太子竟一无所查!” 雪翎轻笑,“陛下,左相岂敢去怀疑太子妃?而太子,又怎会怀疑自己未来的妻子?所谓当局者迷,我也是排除了所有的状况,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皇帝盯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万一,你错了呢?” 雪翎掸了掸袖子,“以雪翎之命,换太子之命,何如?” 皇帝顿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 “好!好一个雪翎!” 笑声方歇,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一把银光闪闪的剑直指雪翎咽喉! 雪翎伸出手。 噗嗤。 长剑洞穿了雪翎的手臂。 血花在白色的布料上蔓延开。 左言生吃了一惊! 少女的脸色始终未变。 黑衣人倒是动摇了几分,连忙把剑□□。 少女的神色还是未变。 这下连皇帝都惊讶的不知该如何收场。 对,黑衣人是皇帝的暗卫,方才,是在试探雪翎的武功。 都说过了,雪翎,没有武功。 少女放下染血的手臂,转向皇帝,缓缓行了一个礼。 “多谢陛下。雪翎告退。” 鲜血滴落在地,随着少女的步伐,自殿中,蜿蜒至殿外。 她这样出去……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的! 皇帝承认自己被这个少女吓到了。 但是皇帝是不能有错,也不会有错的。 所以他看向了左言生。 左言生认命的暗叹一声,“陛下,容臣送雪翎姑娘回风舞楼。” 皇帝赶紧挥手让他出去,“准了。” 手臂受伤,当然不致死。 可是失血过多……就不好说了。 “雪翎姑娘!” 左言生小跑着来到雪翎身边。 “左言生。” 少女的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白。 左言生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就感到身上一重。 少女昏倒在他怀里。 风舞楼。 姽娑自雪翎走之后,一直在门口徘徊,故而第一时间发现高头大马上的左言生。 当然,姽娑的关注点在他身后的轿子。 不,轿子里的人。 轿子落地,姽娑立刻迎了上去。 但见左言生撩开轿帘,将身子探进去时,顿觉不好! 姽娑这时候发挥了男人的力量,先是将左相大人从轿子里扯出来,然后取代他刚才的位置。 当见到昏迷不醒的雪翎时,姽娑整个人都慌了神! 小心翼翼将少女抱出来,临走之前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左言生一眼。 左言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他进去。 姽娑将雪翎放在床上,见她右手袖口染满鲜血,不由揪着心屏住呼吸,轻轻撩开她的衣袖。 手臂已经被包扎过了。 可是,如果只是手受伤,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这个问题,如今只有外头的男人可以回答。 姽娑气势汹汹的冲出去了。 左言生坐在外间,小六小九就跟防贼一样防着他。 管你是不是大官,欺负咱们的雪翎姑娘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姽娑朝小六小九招了招手,“进去照顾姑娘,她醒了告诉我。” 小六小九点点头,走之前也不忘狠狠瞪左言生一眼。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小厮。 姽娑冷着脸走过去,双手抱着手臂,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哟,左相大人,我家雪翎是去见皇上呢,还是去见刑部大员?” 左言生自知理亏,只能苦笑,“我与皇上都以为……雪翎姑娘有武功……” 而且还是绝顶高手。 姽娑就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般大笑起来,“我们六岁就在风舞楼,几乎不曾出去过。你说雪翎有武功,那我是不是也有?我们整个风舞楼也许就是一个杀手组织。左相大人,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左言生连忙摇头,“不……只是,雪翎姑娘那一天实在是……” 姽娑冷冷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大步向前走,高高举起手—— 一记重拳袭上左言生的脸颊! 左言生被打的偏过了头。 说是愤怒,不如说惊愕多一些。 姽娑弯下身子,捏住左言生的脸,把他转向自己,“我不会武功。你也不会。但你就是被我打了。” 左言生怔然的看着他。 “你怎么就能断定雪翎是因为有武功才能制住那个人?或许是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许是……那个人根本没有想要反抗?” 姽娑说完,嫌恶的松开手。 “你自己没有用,还有脸怀疑别人?官大欺人?左相大人的名声……哼。” 左言生的名声,清正廉明的好官,平易近人的好官,翩翩美君子,俊秀少年郎。 姽娑嗤笑,甩了甩红艳艳的长袖,“左相大人还是不要在此等风月之地多做逗留了。否则……污了左相大人的名节,倒是奴家的错了。请恕奴家……不送了。” 长袖扫上左言生的脸,如同给了他一巴掌。 不痛。 可是,这是耻辱。 左言生握紧了拳头,收敛了神色,“左某告辞了。” 姽娑没有理会他,直接回了内室。 他此刻只关心自己的心上人好不好! 至于那个谁,他一眼都不想多瞧! 当他进去时,少女已经醒来。 姽娑站在原地不动。 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 可是,他开不了口。 “你们出去。”雪翎用眼神示意小六小九。 反正在所有人眼中,雪翎和姽娑形如一人,根本不会有人把他们当成一对……过去。 姽娑故作无事般笑着过去在床边坐下,“你的伤怎么样了?” 雪翎手指抚上右臂,“没怎么。这一剑,值得。” 姽娑垂眸不语。 他知道。 他知道这个少女定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受伤。 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身体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她不疼。 他疼。 “姽娑。我会嫁给左言生。” …… 什么? “我会嫁给左言生。……哪怕不是我自愿。” 因为,骰子已经掷出去了。 容不得她收手。 姽娑平静的点点头,“你受了伤,早些休息吧。” 雪翎看着他。 姽娑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了。” 雪翎看着他。 姽娑起身,整个人好似飘一般,游魂似的离开了。 雪翎握住自己的右臂,垂下眼帘。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想,完成这个所谓的任务了呢。 第88章 谁人黄粱梦前生 事情,很平淡的发生,很平淡的结束。 听说太子妃虽然是真的,但是其中还有些蹊跷。 比如同父异母的姐妹,比如姐姐杀了妹妹取而代之,比如父亲默认小妾暗害正妻。 嗯,这其实是一场复仇。 太子妃似乎并没有想过要活。 无论她有没有成功杀掉太子。 谋害皇嗣,足以诛九族。 可是,那个女人,在族谱上,已经被划去了名字。 她顶着妹妹的名字,伪装成妹妹的样子,然后投靠了和自己父亲敌对的势力。 现在全都死无对证了。 别说能不能牵连九族,就凭这人的作为,家都管不好,还想管国家? 革职是肯定的了。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上头的人烦恼吧。 不过,另一件事,却是皇城现在津津乐道的话题。 左相大人,频繁出入风舞楼,为了雪翎姑娘。 雪翎姑娘右手受伤,谁都知道。 当然,因为雪翎是琴师,多日不出现在公众面前,那定然是不能弹琴了。 否则,难道还是被谁领回去金屋藏娇了么? 还得问咱们护犊子的姽娑大人同不同意啊。 只不过,这和左相有什么关系? 皇宫里的事情当然不能传出去。 所以,左言生要替皇帝背黑锅,还要替皇帝收拾残局。 其实这事儿本就是他不好,谁叫他告诉皇帝自己怀疑雪翎有武功呢。 将功补过,根本不是为了雪翎,而是做给皇帝看的。 雪翎心知肚明。 可别人,除了皇帝和那个刺伤她的暗卫,谁都不知道。 左言生迷上我们的雪翎姑娘了? 谁都会这么想。 左相大人过去真可谓是高风亮节之辈,别说风月场所了,平时就是皇宫与府邸来回跑,似乎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寻什么乐子。 这会,他隔三岔五到风舞楼找雪翎姑娘……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左言生是个很理智的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更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么。 有些东西,既然注定得不到,那么……何不放开手,去争取更多其他的利益。 左相大人和雪翎姑娘之间,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和谐。 一人居于屋内一隅,遥遥相对。 “李小公子,今日会来风舞楼。”雪翎甩了甩袖子。 左言生满脸疑问,“你想做什么?” 雪翎捻了捻袖口,“我能做什么。” 左言生心想,你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我想都不敢想。 “青梅竹马?李大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勾搭了风舞楼的小姑娘么?” 雪翎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左言生背脊一凉,“李大人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所以……” 所以最小的儿子管不着,也管不住了。 雪翎抚过袖口,清清凉凉的笑了,“很好。” …… 不,真的不好。 “左相大人,不知道,雪翎有没有这个资格,请左相大人做一件小事?” 左言生头皮有点麻。 小事?绝对不可能真的是小事! 雪翎是个很平淡的人。 一般情况下,她犯不着和人过不去,更不会把人逼入绝境置于死地。 可是,她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犯了错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她要左言生做的事情很简单。 找人来……捉奸。 这捉奸可捉的不一般啊。 左相大人亲自领人来。 左言生很想说,他是被逼的。 只不过他都上了贼船,焉有再下来之理? 听说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冲在最前面,连左相大人这么个大活人都忽视了。 看来,这个少女是真心的啊。 雪翎站在二楼,冷冷看着底下进来的一行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那就对了。 正因为如此,她安排的这场好戏,才有唱的意义。 转身,对上姽娑的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雪翎手受伤了,姽娑的脚可没伤。 只是姽娑坚持要照顾雪翎,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在她身后。 其实这几天,雪翎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不需要姽娑的照顾。 他就是这样,跟着她,看着她,无声无息,却如影随形。 “最里间的厢房,是你的吩咐?”姽娑如是问道。 雪翎轻笑着点头,“对,我的吩咐。” 姽娑瞬间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雪翎抚了抚袖子,微微偏头,“无事,便一起去看好戏吧。” 好戏? 当厢房的房门被踹开,里头真可谓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而是一个男人……和一群男人。 李大人当场就昏了过去! 那位李家小公子赤着身子,主动往男人身上爬,嘴里叨念着一般人绝听不下去的淫词秽语,央着求着男人弄死他。 原本怒气腾腾来捉奸的小姑娘突然被一桶冰水临头浇下! 满脸怒火瞬间化为惊恐! 雪翎向前几步,伸手将半掩的门彻底敞开。 李小公子的浪荡声音和不雅身姿整个二楼都听得见看得到! 楼下的也听见了动静,不乏好事者跑上楼观望。 李家的人想要赶人,被左相大人一个笑容给打回去了。 “你们李家这个小子的资质很不错啊。不如考虑留下来做个倌儿?定能成为咱们风舞楼的红牌啊。” 姽娑其实是见惯了这种事的,所以打趣起来丝毫不显扭捏。 他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由那个少女来布置,实在太……脏了自己的手。 李家大公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李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倌儿说三道四!” 噗嗤—— 众人:…… 银光闪闪的剑身,殷红艳艳的鲜血。 雪翎微微抬眸,笑了。 “我们风舞楼的人,也轮不到你一个……死人来管。” 噗嗤—— 沾了血的剑,被雪翎随意丢弃在地上。 众人:……雪翎姑娘,这剑是从哪儿来的? 左言生看着她。 雪翎掸了掸袖子,“此剑乃左相所赠。既然赠了我,雪翎想怎么用,便怎么用吧。” 左言生默默的转过头。 李大公子捂着破了一个洞的肚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左相大人。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雪翎沉下了眸子。 “李家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之事,雪翎不才,已罗列成册,交给左相大人了。” 李大公子狠狠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这一口气没喘上来,咚的一下倒在地上。 没有人敢扶。 雪翎缓缓抚过袖口,眉眼极冷,“抄家灭门,定局已成。” “不过……” 雪翎嘴角上扬,笑颜讥诮。 “小公子年幼,不知其事,可免一死。” 活着,受罪。 短暂的静寂之后,李家人顿时哀嚎一片! “左相大人!左相大人饶命!左相大人!” 左言生无声的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饶命,而是他们得罪错了人。 他们此刻,更是求错了人。 左言生将视线定在雪翎脸上。 “伤我羽翼,毁其根基。” 雪翎轻轻一甩袖,转身之间,冷凝的眸子有一瞬瞥过左言生。 那是,看蝼蚁的眼神。 左言生是左相,为何会,受制于一介伶人? 因为她掌握住了他的命脉。 真正的……命脉。 问,雪翎杀人了,谁管? 答,谁说雪翎杀人了?站出来。 李大公子明明是一下子急火攻心猝死的,和雪翎有关么? 哦,你说是雪翎气死的? 不,咱们的雪翎姑娘只是把对方的罪行揭露而已。 对方那叫做贼心虚! 这就是背后有人撑腰的好处。 只不过对有些人而言,这就意味着雪翎姑娘在左相心里的地位…… 姽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绝望。 曾经的他,自诩可以操纵人心、连那些高官侯爵都对他言听计从。 可是,事到临头,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然后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去向另一个男人寻求帮助。 ……不,姽娑公子,不是“寻求”,而是“威胁”。 姽娑陷入了自我厌恶。 他配不上她。 有这样的感觉。 当然,姽娑也从未觉得左言生那厮能配得上雪翎。 可说到底,对方,是左相大人啊。 而且,雪翎说过,她会嫁给他,无论是不是自愿。 ……为什么? 雪翎伤好了,可以重新登台了。 左相大人成了风舞楼的常客。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酝酿着风暴。 后来,雪翎又成了左相府邸的常客。 姽娑无数次问过,为什么。 雪翎说,姽娑,你觉得是现在这个雪翎好,还是过去那个雪翎好。 姽娑想了很久。 他一直觉得,以前的雪翎和现在的雪翎是两个人。 以前的雪翎他将她当妹妹看,如今的雪翎……是他的命。 可是,时间一长,姽娑突然发现,他似乎快忘了所谓“过去的雪翎”,就好像,自始至终在他面前的,就是“现在的雪翎”。 这个世上,有鬼神么? 此时的姽娑可以斩钉截铁的说,有。 与其说,“过去的雪翎”被他淡忘,不如说……“过去的雪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神之器。 神之……容器。 左相又将雪翎姑娘接入府邸了。 临行前,雪翎主动握住了姽娑的手。 “姽娑,忘了我,好不好。” 不好。 姽娑在她话语刚落时便摇了头,“不可能。” 雪翎微微偏过头,轻轻一笑,“就像你忘了‘她’那样忘了我,然后,‘她’就会回来。” 姽娑突然张开双臂,将少女完全纳入怀中,“你不用骗我。你就是她。” 雪翎似乎有些伤脑筋般拍了拍姽娑的肩膀,“姽娑,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对。”姽娑放开手,捧住雪翎的脸颊,“就像我,命中注定……” 雪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堵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所以,你必须接受现实。” 接受…… “我们不可能”,这个事实。 雪翎转身。 似乎踏上的,不是去往左相家的路。 而是一条……不归路。 姽娑在门口等了一夜。 却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雪翎姑娘,在左相房里,过夜了。 姽娑抬头望着天。 命中注定? 谁注定? 天? 神? 在哪里? 如果此刻,有一个人能够实现他的心愿。 无论对方是神是魔,是人是鬼,他都愿意……为此献上灵魂。 姽娑又等了一天。 雪翎还是没有回来。 左相的仆人倒是来了。 说是要……替雪翎赎身。 姽娑不同意。 可是,他以什么身份不同意? 卖身契在老鸨那里,而左相大人用官品就能把他和老鸨统统压趴下。 他拿什么来不同意? 我们再来说,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天夜里,雪翎只是喝了一杯茶。 一杯很普通的茶。 只是放了点东西。 第二天醒来,她就躺在左言生身边了。 当时她是什么反应? 坐在床上,摸着袖口,看着左言生,冷冷的笑。 都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雪翎步步牵制左言生,左相大人如何能心甘情愿受制于人? 敌进我退,不是左相大人的风格。 雪翎嘴角一勾,伸出脚,往左相大人脐下三寸狠狠踹了过去。 嗵—— 特别大的声响。 外头的下人着急火燎的冲进来。 画面定格。 雪翎姑娘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床上,神情冰冷。 左相大人屁股着地坐在地上,“深情款款”的注视床上的人。 很容易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虽说早知道左言生有此一招,可被人算计的感觉……呵呵。 雪翎从床上下来,站在左言生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左言生,你会后悔的。” 一定、一定、一定会后悔。 然后,雪翎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 左言生:…… 是啊,昨晚上他脱她衣服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顺便搜个身呢? 雪翎又从袖口掏出一方白色手帕。 左言生已经后悔了! 雪翎朝着左言生露出一抹温柔恬静的笑容,特别具有欺骗性。 少女就这么笑着,提溜起左相大人的手,笑着在他手指上割了一刀,让两滴血准确无误落在白帕子上。 至于左相大人还在流血的手……他家不是有很多仆人么? 雪翎的魔爪又伸向了左言生的腰腹周围……摸出了一块令牌。 做完这些,她把令牌和白帕子一同递给了傻在门口的管家。 “交给皇上,明白?” 管家木愣愣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由将求救的目光移向自家主人。 左言生捂着脸别过头。 他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管家见状就真明白了,连忙接过雪翎手里的东西,“老奴一定送到。” 门被关上。 雪翎突然轻笑了一声,将匕首抵上了左言生的脸颊。 “左言生,你很清楚。你的身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手里抓着的,是你的心。”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了?”左言生做了几年丞相,自是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此等威胁? “你当然敢。我听说,皇帝最近已经有意图下旨,把你招为驸马。你很急吧?” 雪翎笑着,将匕首更贴上几分。 左言生微微眯起眼,“我急什么?皇上的心意,我等凡夫俗子如何能领会?” “左言生,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不想娶公主,可是偏偏公主能助你得到更多的权力。事到如今,你已成了不能娶公主,但,非娶不可的地步。” 雪翎顿了顿,欣赏左言生明显动摇却故作镇定的模样。 “所以在这个时候,你需要一个人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住公主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那个人。” 左言生平静的面具破碎了,“那又如何?皇上如果下了旨,我们谁都无法反抗。更何况,你早就准备好嫁进左家……我只是顺势而为。” 雪翎眉梢微扬,眸色转冷,“左言生,事情走到这一步,所有的发展,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是我有意为之。若是,我不想让你得到,任你蝇营狗苟、汲汲碌碌,你最后都是无功而返、枉费心机。” 左言生倏然握住她的手腕,“雪翎,你没有武功,没有身份背景。诚然,你很聪明,也知道我的弱点。可是,你拿什么和我斗?就凭……他喜欢你么。” 雪翎敛眸轻笑,“不,他不是喜欢我。” 一抬眸,寒光凛凛的眼捕捉男人的表情。 “他是爱我。” 那一刻,左言生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吧。 雪翎没有武功。 呵呵。 她不需要武功。 所以,左言生想要夺她匕首的手,被少女折断了。 左言生震惊的瞪视她,“你欺君!” 雪翎笑着将匕首塞进他的手里,“我没有欺君。我的确没有武功。左言生,一个人的力量、速度、还有杀人技巧……并不一定需要武功。” ……连杀人技巧都说出来了,这女人想做什么? “别怕,左相大人。雪翎不杀你,雪翎还等着风风光光嫁给你呢。” 当然,这话只是随便说说。 皇帝不可能同意左言生将雪翎明媒正娶。 他还想着把哪个女儿塞给左相大人呢。 “痴情的左相大人,该怎么与皇帝周旋……你应该明白的。” 而且,你想要用任何方式杀了我灭口,都是……不可能的。 彼时,带着“少女落红”的帕子已经交到了皇帝手上。 至于落红作假之事,皇帝倒是没考虑过。 因为“正常人”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吧? 皇帝只会这样想,因为雪翎是伶人,对外说是清倌,到底会有闲言碎语。 如今将落红的帕子交到他手上,就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帝大约只会感慨,这个少女为了左相还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啊。 这时候他若是棒打鸳鸯,就显得太过迂腐了。 说实话,左相正妻这个名分,倒并不是真的不能给雪翎。 因为皇帝也很欣赏她。 若是可以,雪翎入宫成为他的妃子、或者他皇儿的妃子,也无不可。 偏偏这姑娘死心塌地的爱着左相。 皇帝唯一的顾虑,其实是自己的女儿。 他有几个女儿也是一心要嫁给左相,为此明里暗里跟自个儿家的姐妹掐起来了。 要说这时候把雪翎抬成丞相正妻,恐怕不多时这位风华绝代的伶人就要香消玉殒了。 最后还不知道是哪位公主的手笔。 而且啊,他也舍不得自己女儿为了一个男人黯然神伤。 所以,雪翎只能是妾。 皇帝出于怜香惜玉、惜才之心、感恩她救了太子一命、还有误伤这位姑娘的愧疚之情。 林林总总加起来,皇帝实在不想再让这个少女受到伤害。 怎么办呢? 他对这事,比左相大人还要头疼。 然后左相大人就进宫面圣了。 是啊,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罪证”也送到皇帝跟前了,他若是不来……那就真的不是个男人了。 嗯,进了御书房之后,左相大人发现皇帝比他还幽怨。 他忍不住想,难不成皇帝看上了雪翎不成? 左言生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先给皇帝行礼,“陛下……” 皇帝叹了口气,“雪翎不能是你的正妻,你可明白?” 左言生满肚子的话都被他堵到肚子里。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左相大人一番之乎者也的开场白,表达自己对雪翎的喜爱之情,和非她不娶的一片痴心,最后求皇帝赐婚。 正妻不正妻,那是之后的事儿。 首先,得让皇帝同意堂堂一品丞相娶(纳)个“妓子”! 可皇帝开口就把那些全给他跳过了,让左言生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开始。 皇帝见他怔住,以为他“为自己不能娶心爱的女人为妻儿难过”,不由再叹了口气,“朕的公主们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希望雪翎姑娘有事的话……你可明白?” 左言生乍一回神,皇帝竟然已经跳到另一个话题了,他有点傻眼。 然而皇帝更是坚定了心中的猜想,“虽然朕也很喜欢雪翎那个小姑娘,但是毕竟朕为人父母,更心疼自己的女儿。你……明白?” 左言生无意识的点了点头,“臣明白。” 皇帝见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中更是惭愧,“朕听说,你祖籍xx?” 诶? 左言生茫然脸看向皇帝。 这个话题……为什么转的那么快? “回陛下,是的。”左言生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如此,朕就做主,在那里建一座园林赐予你们作为新婚贺礼吧。” 左言生:…… 总觉得哪里不对? 左言生都要怀疑这个皇帝是不是雪翎找人假冒的了! 他什么都没说,皇帝就给他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 按皇帝的意思,他不娶雪翎就是罪孽深重欺君抗旨了? 好吧,他本来就是来求赐婚的。 不过……这种明明是他在算计,可却中了雪翎下怀的感觉……真憋屈。 左相大人最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皇帝撵回去等圣旨了。 迎接左相大人的,是雪翎那张天香国色的脸,以及她风轻云淡的笑容。 左言生想,她脸上就差写“意料之中”四个大字了。 “雪翎便叨扰左相了。” 说罢,她看都不看左言生一眼,转身就走。 左言生默默捂着胃。 他想吐血,真的。 更想吐血的是另外一位。 姽娑每天都在门口等,连台都不再上了。 皇帝的圣旨没有几天都下达了。 可姽娑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雪翎,很快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不,是妾。 他的雪翎,怎么能屈尊成为别人的妾! 姽娑想过要去左相那里找人。 可是,不行啊。 雪翎不会希望他插手这件事。 而且,那是左相,他这时候去,肯定会被轰出来的,还会给雪翎添麻烦。 如果这是她希望的事情,姽娑没有资格干涉,他也不会做任何让雪翎不开心的事。 等待,是他唯一做到的。 “风雪夜,夜归人,人不归,归去来。” “奴盼君,君何方,方别离,离人殇。” “明月照,照红衣,衣尽宽,宽心房。” “烛守日,日成夕,夕拂晚,晚不寐。” “胡,郎君……不归?” 你为什么,不回来。 不,她走时已经知道了吧,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才会对他说,忘了她。 你为什么……不回来。 确切点来说,雪翎回不来。 她是知道。 虽然说,她的确是掌握了主动权。 那只是因为,左言生的言行举止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是,他是左相。 这一点,就导致了她很多时候,其实还是很被动的。 权力的好处。 就像左言生再怎么不愿意,皇帝都是要招他做驸马的。 而且,皇帝说在左言生老家给她建一座园林? 其实就是想让她远离皇城吧。 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要嫁给左言生的公主再怎么讨厌她,也不可能专门跑大老远去给她找茬。 不过这种分配边疆的感觉…… 可以说,若是她真心喜爱左言生,恐怕非得哭死不可。 因为,左言生是绝对不可能为了她放弃权力。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告老还乡,不可能守着她。 当然了,左言生怎么可能为了她放弃功名利禄? 可是,他会不会为了另一个人……放弃那些呢? 如今,雪翎算是被软禁在这里。 左言生害怕吧? 害怕她一离开他的监视范围,就会做出一些……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 他真的想太多了。 该做的,她都做完了。 剩下的,就看左相自己……打算怎么对待……那个人。 “冬日成婚,如何。” 雪翎倚在窗口,看着天色。 左相大人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呢。 伶人之流,他大可以忽视。 可是这个伶人不同。 左言生很肯定,自己书案上的卷宗,这个少女看得懂。 皇帝应该没有立女官的打算……吧? 左言生抬头看向少女,神色莫辩。 “你说如何便如何。” 雪翎轻笑一声,“左言生,皇帝应该会让你和公主先成婚吧。” 左言生微微蹙眉。 说实话,真的要选择,左言生是宁愿娶雪翎的。 如果,真的一定要找个女人成婚的话。 他们现在是敌对的。 但这不妨碍左言生欣赏她。 当然,更不妨碍左言生讨厌她。 试想,一个男人,一个骄傲的男人,一个自认心中有沟壑的骄傲的男人,被另一个更有能力的男人打败也就算了……偏偏对方是个女人。 他从来没有赢过她。 这让左言生不免产生矛盾的情绪。 “左言生,你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是没有用的。最后,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相信我。” 不,这种话还是不要相信为妙。 可是…… 是的,左言生已经亲眼见证过此女的可怕之处。 而且他知道,这个女人……根本还没有使出全力,她一直都游刃有余。 哪怕,被他软禁在这里。 “冬日藏雪。不错。” 雪翎以袖掩唇,轻轻笑起来。 是啊,冬日……藏血。 园林建成了。 这是专为雪翎准备的。 自然就命名为——雪鹤园。 雪翎被接了过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见姽娑一面。 而那个傻子,一直一直,都在风舞楼门口等她。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胡不归呢? 同一时刻,皇帝又下了另一道旨意。 说什么左相大人护驾有功,还救了公主一命,公主一见钟情以身相许。 当然,是假的。 是由皇帝和公主一手策划的“被英雄救美”。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左言生不能抗旨,也不会抗旨。 这是他从做官开始就计划好的。 虽然后来……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公主和伶人,哪个比较重要? 若是同时赐了婚,谁先谁后? 不,恐怕皇帝就是想好了这一点。 将雪翎转移到别的地方,再想办法名正言顺将公主许配给左言生。 然后又有别的借口,比如雪翎身在他乡,成婚不便,不如先娶了公主,再做打算? 左言生和公主成亲那日,姽娑去了。 他要一个答案。 他要知道,雪翎在哪里。 他要知道,为什么和左言生成婚的人是公主不是雪翎! 捣乱的人,一律丢出去。 不,左言生亲自去见他了。 “为什么!你到底把雪翎怎么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姽娑的小倌形象全然破碎,整个人如同随时爆裂的炮仗一般,冲上来直接揪住了左相的领子。 他们在后院。不会有人看到。 因为所有人都在前院准备婚礼呢。 谁又知道,新郎官竟然在后面,和一个男人私会? “她很好。她很安全,也很安逸。”左言生握住了姽娑的双手。 姽娑眯起眼,冷冷的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不爱雪翎,为什么要对她做出那种事!为什么要向皇帝请求赐婚!” 左言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姽娑,你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所有的一切,都是雪翎计划好的。” 姽娑一瞬间想要怒斥他说谎,可是转念一想……对,雪翎做得出来,她是个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奇女子。 “而且,将雪翎送出去,也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他应该是担心,雪翎会对公主造成威胁……可是我、我真的不想娶公主。只不过……圣命难为。” 姽娑看着左言生,脸上毫不掩饰的讥诮,“左相大人,公主就是被你这张无辜的俊脸骗了吧?你和雪翎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让她成为你不愿娶公主的借口吧?我不管你做什么样的戏,我都没有兴趣看。我只想知道……雪翎在哪里。” 左言生沉下脸,“我不会告诉你的。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 姽娑嗤笑一声,“是妾。而且……她未过门。” 左言生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可是,她已是我的女人。” 姽娑瞬间瞪大眼! 若是他手里有刀,应该会毫不犹豫刺过去吧。 还要捅上十几……不,几十……不,千刀万剐! “姽娑,你要清楚一件事,现在的雪翎,在世人眼中,就只是我左言生的妾。你若是对我做什么,你以为雪翎能过得好?” 姽娑握紧了拳头,额上青筋都弹了出来。 “左言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后悔的。” 左言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好啊,我等着。” 他已经后悔了。 后悔很久了。 权力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权力和爱情,哪个他更想要? 如果不能让你爱我。 不如让你恨我。 只要你记得我。 一辈子。 至死不休。 第89章 谁人黄粱梦前生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时,是在二十岁那年。 那时他被提拔为丞相,正是意气风发,其他官员邀他聚首风舞楼,他很自然便应了。 有时候,命运这种事,真的是身不由己。 少年多年少,看起来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但舞技几乎已无人能及,他的容貌和身段更是让许多女子都望其项背。 就那么一眼,他便深深陷入了那火红的地狱之中。 可是,不可以。 身份,还有性别。 玩弄男孩,是贵族的乐趣。 但是,这是上不了台面的乐趣。 还未听过,哪一位贵族男子娶一个男人。 若是带回去一个男人,那只不过是……男宠。 和奴相同地位的男宠。 他觉得,这个少年,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他的人生,应该更加的辉煌耀眼。 当时的他正在全力为自己的抱负野心打基础,感情之事,他并非放在心上。 他觉得,自己对那个少年,只不过是惊艳。 少年的确足够惊艳。 飞蛾扑火之人凡几,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他喜欢那样的少年。 他想要看到少年长大之后更为风华绝代的模样。 他在等待。 但是其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奋与期待。 等待一个人长大。 这种感情,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四年。 他听说了很多少年的事情。 每听说一点,心中的期待就多一分。 好似在等自己亲手埋下的种子开花结果。 时隔那么久,再一次见到他。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发酵了。 他明了,这种感情……是不允许存在的。 四年前,他选择了权力。 四年后呢? 少年长大了。 少年……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曾想过,若是四年前,在少年羽翼未丰之时将他带走,哪怕以一个娈童的身份留在身边。 最起码。 他能够属于他。 事到如今。 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了。 他心爱的少年,爱上了另一个少女。 而且。 他憎恨着他。 他抢走了他心爱的少女。 为什么,你看不见呢? 看不见……我看你的眼神呢。 为什么,你只看得见她呢? 哪怕……她从来没有看过你。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不如,全部都毁掉,就好了。 我得不到你。 你得不到她。 我爱你。 你恨我。 我们到死都会纠缠不休。 多好。 你说呢。 姽娑。 公主和驸马大婚第二天,皇城里传出一个消息。 左相大人在新婚之夜,抱着新娘子……叫了雪翎姑娘的名字。 然后他被公主丢出了房门,在书房睡了一夜。 姽娑对此嗤之以鼻。 都是借口。 这个人怎么就能虚伪成这样。 拿雪翎做挡箭牌,全然不顾她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很好啊。 姽娑一天比一天,更加更加的……厌恶左言生,憎恨左言生。 便能……更深刻的记住他。 左言生陷入了病态的兴奋之中。 姽娑会看他了。 用那样强烈的眼神。 他在看他。 那么专注。 那么火热。 他很开心。 姽娑不傻,之前只看着雪翎,旁的全部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此时此刻,若是看不出左言生眼中的含义,就枉费他在风舞楼待了那么久。 然后他意识到了,雪翎最大的威胁,不是什么公主什么皇帝什么人言……而是左言生。 必须找到她,然后带她走。 而彼时,雪翎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等待。 无论来的是哪一个,另一个都会出现。 做不了别的事情。 她不是在等人。 她在……等待结局。 这个镇子不算偏僻,只是皇城的消息来的缓慢。 雪翎已经听说了左相大人成为驸马,还在新婚之夜被新娘子丢出去的事。 看来啊……左相大人还真是个痴情种呢。 可是这样才危险。 因为,这样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或许连左言生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回避与公主圆房意味着什么。 在潜意识里。 权力与爱情。 他选择了后者。 是的,这样一来,她……雪翎,姽娑的心上人……必须消失。 雪翎笑了笑,眸底一片冰寒。 从卧室走出去,外头冷冷清清。 仆人,本来是有的,不过都被她打发到一个院子里。 反正这些人,不知是皇帝还是左相派来监视她的。 小九没有跟来。 这是雪翎自己的意思。 难道要让那个孩子给她陪葬么? 园林的确很大,看来皇帝很有诚意。 只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通过长廊向外走,一直走到前门。 她的手握上了门环,轻轻往里拉。 门外,正有一个人,轻轻往里推。 门打开,四目相对。 少年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雪翎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为什么……她的心会痛呢。 “雪翎,跟我走吧。” 少年含着期待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行。” 雪翎听见自己这么说。 “而且,我们走不了的。” 左言生,绝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姽娑。 “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 少年将她抱得更紧,双臂隐隐有些颤抖。 “姽娑,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走不了……我也不想走。” “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 雪翎微微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蓦然笑了。 “对啊,我不爱他。可是……” 少女伸出双臂,回抱住了少年。 “我也不爱你。” …… “雪翎,这个位置怎么样?来年初春,樱花一定能开的很美。” 雪翎站在一旁,不知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方才的事情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姽娑那样明朗的对她笑着,然后与她讨论如何重新修正这座园子。 是要在这里长住? 还是说……在这里终老? 雪翎随意点了点头,“你决定就好。” 樱花,代表爱情和希望。 姽娑,你还怀着希望么? 对谁的希望呢? 姽娑娇嗔似的睨了她一眼,火红长袖甩到她眼前,“当然要两个人决定。” 共同的……回忆? 可是,到最后……这恐怕会变成噩梦般的回忆。 这样也可以么? 雪翎敛眸,“我相信你的决定。” 姽娑轻笑一声,拿了铲子准备亲自动手。 雪翎眨了眨眼,觉得这个画面有点违和。 衣着华丽的美公子拿铲子挖土这种事,实在太不美观了。 雪翎想了想,也拿了铲子准备动手。 姽娑惊讶的看着她。 雪翎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 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要我一起动手,为何拿来两把铲子?这样的算数也会算错么? 姽娑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还露出了极为妖娆妩媚的笑容。 雪翎扭头,果断无视他。 姽娑也不觉得挫败,反而干劲更足了。 他们这样就很好。 姽娑乐观的想着。 这样,他们在一起,没有别人,不会有人来打扰。 就算不是以夫妻的身份生活。 只要在一起。 只要,他在她身边。 …… 不,这不是乐观。 而是……自欺欺人。 他,知道的。 挖土,播种,填土。 雪翎看着回归平坦的土地,有些怔然。 来年……开春? 她……等得了么? 沉思间,少女的手被握住。 雪翎转过头,少年在对她笑。 “我们出去走走?” 雪翎点头。 少年的笑意扩大。 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和空间。 他的愿望,只有那么简单么。 大街上很热闹,非常热闹。 太平盛世,盛世繁华。 可是,姽娑的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他很害怕。 此刻抓住的手,会在下一刻就离他而去。 此刻把握住的幸福,只要稍不留神,便会从指尖溜走。 这个少女不属于他。 少年还有另一个想法。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说出口。 这个少女……不属于这个世界。 “雪翎。” 少年加重了握着少女的力道。 “怎么。” 少女平静的声音奇迹般安抚住了他的心。 “我会忘了你么?” 如果……你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少女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生存的意义……都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终究会离开……或许是以死亡的方式。 少年握着的力道更大了。 “我来时听说,镇子那头有座高山,山上有座寺庙……挺灵验的。” 姻缘? 雪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而是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满足你的心愿,是我现在,唯一能替你做的了。 高山。 真是一座很高的山。 姽娑瞅了瞅几乎望不见顶的山头,当机立断蹲下身,“上来。” 雪翎抿了抿唇,“太远了。” 姽娑摇了摇头,“上来。” 雪翎微微叹了口气,动作轻缓的伏到他背上。 雪翎很轻。 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 如同白雪。 如同羽毛。 那是他的世界里,最美好的色彩。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累。 自然是累的。 可是,他心里很充实,也很踏实。 他背着他的全世界。 真想一直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 如果,如果啊……前方的终点,是我们婚礼的殿堂,该有多好。 雪翎,你可以不爱我。 但是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雪翎,好不容易离开风舞楼了,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雪翎垂下眼眸,望着姽娑的侧脸。 他的脸在笑,他的心在哭。 她看得见。 “山川大海。世界很广博,去哪儿都可以。” 姽娑又在笑了。 因为,如果不笑的话……眼泪就会掉下来啊。 不可以在这个女孩面前哭。 他是个男人,怎么能在女人面前哭呢?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这辈子,唯一心爱的女人。 “那,我们就走遍山川大海,直到再也走不动,就回到这里。那时候,我们种的樱花肯定会开得很鲜艳。我在樱花下跳舞,你在一旁抚琴,就和我们在风舞楼时一样。” 雪翎将头轻轻靠在姽娑的肩膀。 “好。” 姽娑笑了。 这次是真的,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雪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会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雪翎抬头。 到顶了。 旅程,终有结点。 但是雪翎还是点了头。 “好。” 寺庙很小。 香火却很鼎盛。 镇子里的百姓很虔诚。 姽娑牵着雪翎的手往里走。 求神拜佛的,算命解签的,人山人海。 姽娑看了雪翎一眼。 他不敢。 不敢怀有希望。 若是上天真的有灵,他们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雪翎说得对。 走不了的。 左言生和雪翎,有婚约,皇帝钦赐的婚约。 左言生又想杀雪翎。 这是解不开的死结。 除非他们三个都死了。 否则,这个局永远破不了。 姽娑脸上挂着魅惑的笑容,带着雪翎进入庙中。 他必须笑。 不能让雪翎替他担心。 跪在蒲团前,姽娑看着上头并不宏伟的佛像,心中惶然。 如果真的有神明。 如果真的有神明。 如果……真的有神明。 请你……不要将雪翎……从我身边夺走。 雪翎垂下了眼。 她不信的。 谁都帮不了她。 她知道的。 这是命。 是她降临于此的命。 如果真的有神明。 这样的命运,本就是神明给予的。 她怎么可能……拯救她。 临走时,姽娑捐了不少香油钱,主持便送了两串佛珠给他。 雪翎一直失神的望着佛像,并没有看到姽娑那里的情景。 直到姽娑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准备下山。 “去买些菜吧。” 雪翎突然说道。 姽娑奇怪的看着她,“你园子里没有下人?” 雪翎摇了摇头,“我一直都是亲自下厨。如今你来了,多买一些备着。” 姽娑沉默着想了想,随后点头,“好。” 雪翎,风舞楼的雪翎……当然不会做饭。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姽娑几乎可以确定。 不要走。 不要离开。 姽娑害怕。 痛苦到窒息。 下山时,雪翎拒绝了让姽娑背。 很危险。 姽娑只是一个舞者,并不是一个武者。 出于对雪翎安全的负责,姽娑也没有强求。 手牵着手,迎着夕阳,从山上到山下。 也是一番不同的风味。 她的体温,让他踏实。 少年将少女的手完全包裹在手心。 软绵绵的,小小的。 他笑着,有点傻气。 雪翎瞅了他一眼,轻笑,“若是让旁人见了姽娑公子此等模样,岂非要惊掉下巴?” 姽娑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只给你一个人看。” 雪翎挑了挑眉,“我不愿意看,你待如何?” 姽娑沉吟片刻,突然转了个身,将脸逼近少女,“一定要看。” 雪翎眨了眨眼,“都瞧了十多年了。”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少女眉心,姽娑愉悦的笑了,“我们……还有无数个十多年。” 他没有期待。 不需要期待。 他很清楚……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雪翎勾了勾嘴角,“再不下山,今天的晚饭就没有了。” 姽娑咂了咂嘴,“真是不解风情啊。” 雪翎眉眼一抬,似笑非笑,“只要我们的姽娑公子解风情便好了。吾等庸人,瞧着便够了。” 姽娑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我不仅解风情……还会解衣衫呢!” 雪翎睨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兀自往下走。 姽娑连忙追上去,“雪翎,我开玩笑的。” 雪翎不理。 姽娑有些不敢再去牵她的手,不由露出了小媳妇般委屈的神情,可怜兮兮的唤她。 “雪翎……” 雪翎回眸,“还不快走?不吃饭了?想做活神仙?” 姽娑立刻应了一声,跑到她身边。 雪翎又回眸看他。 姽娑茫然的回视。 雪翎轻笑一声,主动握住了他的大手,“……傻子。” 你是有多傻,才会……爱上我。 姽娑乐颠颠的将手握紧了,“我就是傻子。你喜欢傻子。” 雪翎敛眸一笑。 这是个很美的梦境,对么。 姽娑,你应该也知道。 梦,终有一天会醒的。 从未得到。 得到之后再失去。 你宁愿选择后者么? 哪怕……将来会承受的痛苦……是加倍的? 而且,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 即将到来的悲剧,并非属于人类的百年。 而是……属于历史的千年。 雪翎的厨艺如何,姽娑见她的动作便明白了。 一边感叹着自己有口福了,一边叹息着自己对她的了解还太少。 可惜……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了解了。 “小六和小九呢?”雪翎问道。 “我替他们赎身,而且给了他们一笔钱。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应该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吧。” 和他们不同呢。 小六和小九都是平凡的人。 平凡的出身,平凡的经历,平凡的相貌,平凡的命运。 最后,还可以平凡的过一辈子。 姽娑很羡慕。 他过去多风光、多快意、多富贵。 现如今,他愿意用他的一切……容貌、舞技、财富……一切的一切,来换取和这个女孩的下半辈子。 如果,有神明。 雪翎笑了笑,“这样也好。” 跟着他们,只会陷入不幸。 饭菜端出来,香气瞬间就让姽娑忍不住咽口水。 “别急,还很烫的。” 没关系,对于姽娑来说,只要雪翎的……都是好的。 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是他偷来的。 他要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的,把握每一个和少女相处的时刻。 美梦,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就会破碎。 “我吃素,你没关系吧。” 这话,等菜都做完才说……是不是太晚了点? 但是姽娑很喜欢,很喜欢她这种小小的坏。 姽娑是个大男人,当然不会只吃素。 不过,雪翎喜欢,他就喜欢。 “若把我养得太瘦,抱不动你了,怎么办?” 话语间的亲昵,仿佛成亲已久的夫妇。 雪翎抿唇一笑,“那就换我抱你。” 姽娑一怔。 他没想到雪翎会接他这个话茬。 至于男性自尊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姽娑咧开一个特别傻气的笑,“好,你抱我。” 用过饭之后,就遇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沐浴和就寝。 ……不,这就是一个问题。 “我们一起?”姽娑完全不抱希望的说。 雪翎自然摇头,“不行。” 姽娑双手直接缠了上去,环住少女的腰,“一起吧?” 雪翎推开他,“不行。” 姽娑笑吟吟的又缠了上去,“不然……我就偷看你。” 雪翎歪着头,“你不会的。” 姽娑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一辈子都赢不了你啊。” ……前提是,他们有一辈子。 雪翎轻笑,“去准备被褥。” 姽娑僵住了。 雪翎笑着转身,并没有好心的重复第二遍。 嗯……或许就是因为好心,才有重复第二遍? 待姽娑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 他顿时跟个毛头小子……不,他本来就是毛头小子。 姽娑太激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么一会的功夫,少女已经沐浴完毕了。 热水是现成的,似乎开凿了哪里的地下温泉。 雪翎回来看到姽娑还在原地傻乐,不由叹了口气。 “你去洗吧,我来准备。” 姽娑脸瞬间通红,“……哦。” 然后落荒而逃。 雪翎敛下眸色,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为什么……要爱到这种地步呢。 姽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包括我自己。 要与心上人同睡一张床,身为男人,自然不免多想。 明明知道雪翎不是那个意思。 他也……不敢亵渎她。 可是,太喜欢,太在意,根本无法停止脑中的胡思乱想。 特别是,当他看到雪翎如同贤妻良母一般,将被褥整齐的铺在床上,用那双白皙漂亮的手抚平皱褶,又取了一个枕头放在她枕头旁。 内心的激动与欣喜,根本就抑制不住。 少年从身后抱住了少女。 “雪翎,我真的……感觉好幸福。” “姽娑,我想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少年摇头,“来不及了。从你跳那支舞开始……就来不及了。” 啊…… 雪翎低下头。 感情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说清楚。 要问姽娑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会爱得那么深,他本人也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就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告诉他……就是这个人,一辈子,就只有这个人。 哪怕结局,是他无法承受的。 他也要坚持,走到底,亲眼看着,亲自见证……直到生命终结。 雪翎拍了拍他的手,“睡吧。” 两床被褥。 意思很明显了。 但是姽娑不觉得失望。 如果雪翎因为愧疚、感激、报恩等等原因献身于他,或许他才真的会感到失望。 他爱着的雪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泾渭分明。 冷静。 而决绝。 夜深。 姽娑保持着一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雪翎的睡颜。 他舍不得睡。 他怕一觉醒来,这个女孩就会消失不见。 还有…… 多看一眼,便少一眼。 看一眼,是一眼。 他要看着她。 刻在心底。 少女睫毛一颤,睁开眼,转过头,正对少年专注的视线。 “我不会走。” 少女说道。 姽娑笑了笑,笑容苦涩。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所以,我要看着你。” 雪翎看着他,然后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伸到姽娑面前。 “我不会走。” 黑暗中的泪水,是被允许的吧。 姽娑笑着点头,温柔的握住那只手,十指交缠。 他不能开口。 一开口,就是哭腔。 他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希望自己在雪翎面前,始终都是……很美好的形象。 “你已经够好了,姽娑。这个世上,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姽娑咬紧了牙关。 不可以松口。 他会崩溃。 “姽娑……如果有来生。” 姽娑闭上眼。 泪水沁入枕芯。 无声无息。 男耕女织,鹣鲽情深。 这只是一个梦。 姽娑跳舞,雪翎抚琴。 这是梦中最真实的情景。 闲来无事,姽娑找到了新的乐趣。 画。 姽娑暂时还不敢画雪翎。 这么美丽的人,如果被他的画给毁了,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雪翎倒是无所谓,只是看姽娑老是想方设法避开她的行为,莫名觉得他有些幼稚。 幸好姽娑天资聪颖,并没有让雪翎等太久。 其实,姽娑之所以避开她,还有另一个原因。 突然有那么一天,姽娑装作很是随意的递给雪翎一样东西,神情十分漫不经心。 雪翎看了一眼就摇头了,“我不要。” 姽娑心一沉,“只是不值钱的玩意。” “我不要。”雪翎还是摇头。 不是定情信物。 姽娑想这么说,可是不能这么说。 太明显了。 他想要一个证明,他想要在这个少女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假装他们在一起了。 但是少女说,我不要。 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是不应该存在的。 若是此刻她收下了,便等于是答应了。 对,如果她收下了,少年可能就觉得此生无憾了。 之后呢? 她可以假设,他们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都会活的好好的,他们谁都不会先离开。 可是,只有感情,不可以。 因为是不一样的。 你身边有人先你而去。 和……你的爱人先你而去。 是绝对不一样的。 姽娑,我希望你,在我离开之后,为了你自己而活。 如果收下了。 雪翎毫不怀疑,她若是死去,姽娑一定会随她一起去。 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 只是,相互扶持,走一条路的关系。 我终究,会成为你生命的过客。 求你……忘了我。 雪翎一旦决定了一件事,谁都无法改变。 姽娑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将佛珠收在身边。 这串佛珠独一无二,不是因为这是由姽娑亲自雕刻的莲花。 而是因为,最中央的那颗佛珠上刻着“雪翎”两个字。 姽娑又将所有的精力放在画上。 画雪翎,她没有拒绝。 睹物思人,真的不是自残的行为么? 雪翎想说,若是她走了,他看着这幅画度过余生,真的可以么。 可是在这一点上,她并没有权利阻止姽娑。 她看着姽娑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悲哀。 雪翎或许没有意识到,姽娑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以。 他的雪翎,时时刻刻都应该是笑着的,是快乐的。 不可以。 不要因为他而感到悲伤。 若是,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那……一定是你。 所以,不要哭。 我不会忘了你。 我会用生命去铭刻。 但是我希望…… 你忘了我。 离开这个世界。 用你自己真正的名字、真正的容貌、真正的身份……好好活着。 哪怕那个世界没有我。 只要你快乐。 只要你活着。 左言生疯了。 爱情是什么,也许他到现在都不懂。 可是他去了。 他抛下自己的妻子,新婚妻子,皇帝的女儿,尊贵的公主……奔向了一个男人。 可笑的是,那个公主直到最后还在叫嚣着,若是他敢去,她就杀了雪翎。 雪翎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有关系。 杀了她。 杀了雪翎。 杀了那个占据姽娑内心的女人! 左言生来到雪鹤园,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琴瑟和鸣。 不,是琴舞和鸣。 少年和少女总是在不经意间相视一笑。 仿佛生来就有这样的默契。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爱意,充满柔情。 那是……绝对不会用来看左言生的。 左言生近乎贪婪的凝视姽娑的身影。 他不需要再伪装,不需要再掩饰。 他们都知道了。 过去他多傻啊,因为害怕自己这个秘密被察觉,受制于雪翎。 对,如果他爱着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小倌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他这辈子就毁了。 更别说被皇帝知道之后,他永远都不可能再被皇帝器重。 都怪他自己。 左大人在民间、在皇室中的风评太好。 与风花雪月这样的词汇丝毫沾不上边。 正因为如此,若是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传闻,他就会被世人打上“欺世盗名”的印记。 他再优秀,皇帝会容忍一个心机那么沉、伪装那么深的人在身边么?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左言生只知道,这辈子……若是无法得到姽娑,他死都不能瞑目。 姽娑一抬头,发现了不远处的男人。 原本笑意盎然的脸瞬间化为冷凝。 左言生的心也冷了下去。 “姽娑,你跟着我,我便放了她。” 雪翎起身,捻了捻袖口,“你说谎。” 左言生没有看她,只是专心的注视那个人,“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姽娑甩过长袖,冷冷一笑,“那我要你去死,你答不答应?” 左言生一滞,双眸染上赤红,“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你!这个世上真正爱你的人只有我!她从来没有爱过你!她一直都在利用你!你明明知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还死心塌地爱她!为什么!” 姽娑脸上嘲讽之意甚浓,“那么你呢?左言生,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你。你为什么要纠缠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左言生深吸一口气,“不……我想要好好守护你的。我等了你四年啊……我在等你成长,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世间最美丽的人。我在守护你……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看不到我!” 姽娑突然之间就平静了。 “不对。左言生,这不是爱。你只是不甘心罢了。你说你等了我四年,所以我属于别人,你觉得不甘心。左言生,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左言生大笑了几声,“我的爱……我对你的爱……我宁愿放弃荣华富贵也要和你在一起……我那么爱你!你竟然这么说!是……是她!都是因为她!只要她死了!只要她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就能永远在一起!” 从位置上来说,左言生离雪翎很近。 从体能上来说,左言生因为愤怒和仇恨,爆发出不同以往的速度。 可是,姽娑同样因为爱,因为早就准备为雪翎牺牲,所以他及时扑上来了。 刀子捅在心口。 非常准确。 血流不止。 左言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颤抖自手指一直蔓延到全身。 姽娑感觉不到疼痛。 应该是……痛到极致了吧? 他回过头,想要最后……看她一眼。 雪翎伸出手,摁在他胸口,表情木然。 一滴泪水,掉在手背上。 什么? 她……流泪了? 姽娑笑了。 真好。 这个女孩,其实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对不对。 就算,不是爱。 就算,只有淡淡的、淡淡的喜欢……就好。 ……如果有来生。 “姽娑——” 第90章 前世与今生 “姽娑——” 让我们再重复一遍。 殊若,有一个喜欢养小鬼的母上大人。 只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将你收入囊中。 神之语。 需要姽娑的回应。 名字。 雪翎? 还是杨轩? 都不是。 神之名。 神之禁忌。 红衣的艳鬼张了张嘴,吐出两个自己也不明其意的字符。 然后他周身白光大盛! 契约成立。 神之使役鬼。 姽娑捏住男人的手腕,将之从自己的胸口拔出来。 “左言生,你输了。” 殊若站在那里,轻轻笑。 左言生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全然碎裂,狰狞到几近扭曲。 “你想起来了?” 是啊……想起来了。 杨轩根本不是自闭症。 因为“杨轩”这个人,从来不存在。 雪翎是制造出来的人偶。 而杨轩,只是一个躯壳。 殊若不需要扮演别人,也不会纡尊降贵去扮演别人。 她不需要为附身的原主收拾情债,因为那都与她无关。 但是……如果,这个所谓的“原主”,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呢? 情债,是她自己欠下的。 那个人,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等候千年。 百鬼夜行还在继续。 鬼门一开,会维持到天亮。 天罚将至。 “姽娑,吃掉它们。” 姽娑:?! 左言生:?! “你让给一只功德鬼吃厉鬼?你疯了么?!”左言生怒道。 姽娑是不会忤逆殊若的意愿,更何况如今他们是从属关系。 不愿违抗,也无法违抗。 那就,吃掉吧。 风卷残云,电闪雷鸣。 “你想要制造另一场天罚?你想要将天罚相抵?”左言生疑惑道。 殊若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她走到樱花树下,用脚点了点地面,“挖开。” 再次使用了五鬼搬运术。 树下的土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搬运到一旁,露出下头的棺材。 棺材上……尽是符咒。 专为姽娑准备的符咒。 不是将他束缚于此,而是不让他靠近棺材。 ——因为。 殊若让小鬼掀开了棺材盖。 两具尸骨。 紧紧纠缠在一起。 两具男性尸骨。 ——左言生将他们合葬在一起了。 要说是痴情好呢,还是疯狂好呢? 虽说古人会相信鬼神之说,但没有见过之前,谁会对这些抱有希望? 当初,姽娑被左言生误杀,他痛不欲生想要再向雪翎下毒手。 可是,雪翎只对姽娑说了一句“等我”之后,便“死了”。 没有外伤,没有内伤,因为灵魂离开躯体,所以身体死亡。 那时候,左言生就明白了。 鬼神之说,灵魂之说,前世今生之说,都是真的。 他又冷静了下来,然后找寻各种方法,让姽娑的鬼魂停留在这里。 他先打造了棺材,将姽娑埋在后院。 听说,冤魂不能离开自己的死亡地。 而且执念越深,束缚越深。 虽然左言生恨极这里,后院的花,后院的琴,后院的一草一木都代表了姽娑和雪翎的回忆。 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只为了把姽娑留下来。 然后他就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寻找突破生死界限的方法。 期间,皇帝和公主都找过他。 但是,“痛失所爱”的左言生已经无心朝堂。 左言生将雪翎葬入了“自己的坟墓”,做出生无可恋的假象。 是啊,又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心,感念他的痴情。 就连那些他求神问道探寻鬼途的行为,也被美化成了他想与死去的“爱人”再见上一面。 如此这般,皇帝能说什么?连公主也选择了放手。 姽娑的东西,姽娑的遗物,左言生自是要件件过目的。 那串佛珠太显眼了。 雪翎的名字刻的很深。 左言生随手将它丢在路边。 下人说,姽娑在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和雪翎同吃同住同睡的。 左言生恨不得把雪翎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但是不行。 他不能给人落下话柄。 表面上,他是深爱雪翎的。 那间房,他又爱又恨。 那张床,他更是爱之深恨之切。 姽娑的气味。 但也有雪翎的气味。 左言生一直都在崩溃边缘,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樱花开了。 可是当时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左言生又看到了那幅画到一般的画,直接就将它烧了。 所有、所有关于雪翎的一切,都要摧毁。 但是那些……也是姽娑留下的仅有的东西。 左言生在自我矛盾和自我分裂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有一天,他在睡梦中被人掐醒。 姽娑的魂魄,有了实体。 左言生欣喜若狂,根本不在意对方要杀他的行为。 或者说,他对于死亡是期待的。 死了之后,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而那个雪翎,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一定不会在这里。 多亏了左言生在不停研究鬼道,自死后只能困守在樱花树下的姽娑耳濡目染知道了修炼之法,才能那么快拥有实体。 姽娑当时是想杀了他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身为人的左言生能力有限,变成鬼之后更为肆无忌惮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姽娑决定,先利用左言生修行。 待时机成熟再杀了他,最好连他的魂魄一起销毁。 拥有法力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那个房间四周布下结界。 那是属于他和雪翎两个人的领地,不允许其他人……尤其是左言生来玷污! 丢掉的佛珠他是找不回来了。 暂时无法离开雪鹤园,外界已经过了好几年,早已物是人非。 那幅画也被烧毁,姽娑并没有时光回溯的能力。 然后他想,也许那个女孩……有这样的能力吧。 鬼的时间可以说是无限的。 所以他磨练好画技之后画了一幅新的,承载着他所有的思念和爱恋。 姽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对付左言生,后者就在樱花树下……自杀了。 最可怕的是,左言生的魂魄竟然一开始就拥有法力,还能寄宿于人身! 人身修鬼道,这个人真的是疯魔到极致了! 左言生把他们两人合葬在一起,用更为精密的符咒封住了棺材。 他们不会分开。 对,不会分开。 从身体,到灵魂。 可是后来,左言生发现不对劲了。 他修炼的是歪门邪道,所以对另一种修炼方法知之甚少。 功德鬼。 当左言生发现自己一接近姽娑就浑身难受时,才知道情况有变。 所以,左言生为了“他们未来的幸福”,出去了,到外界去了。 什么样的传言都好,就算是谣言也无所谓。 只要能找到,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左言生知道姽娑在等雪翎。 他不会存在侥幸心理说,雪翎去往另一个世界,不会再回来了。 他对雪翎的了解或许并不比姽娑少,因为他是一路被雪翎算计过来的。 所以他知道,雪翎说要回来,一定会回来。 后来的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乃至千年,他都在找雪翎,想要将她彻底杀死。 彻底的概念,神形俱灭。 让姽娑彻底放弃希望。 虽然,绝望之后的姽娑,可能会坏掉。 不过没关系,他会千年如一日的爱他,绝不会离开。 然后,时光荏苒,直到今日。 贺小雪,只是一个巧合,她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而殊若从侦探世界回来之后,经历的第一个世界,并不是这里。 她只是被封印了记忆。 她种下的因,她结下的果,她欠下的债。 是殊若。 不是别人。 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置身事外了。 艳鬼,姽娑,是她的责任。 乌云盖顶,天雷滚滚。 天罚。 左言生突然大笑起来,“不管你想做什么!今天你注定要死在这里!就算……就算我和姽娑一同葬身于此……我也……” “想得美。” 殊若打断他。 话说……殊若大神你是不是越来越会吐槽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知道身体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你想要毁掉我的灵魂。可是,有一件事,你不仅不知道,而且永远想不到。” 殊若伸出手,缓缓、缓缓、缓缓,抚过袖口。 手下的窄袖瞬间化为广袖。 一身白色长衫上点缀着华贵雅致的紫色梨花。 “如果有神明。” 殊若轻轻甩了甩袖。 “我就是神明。” 所以,天罚,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想不到。 不管是过去的雪翎还是如今的杨轩,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感觉不到任何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那当然,让你察觉了还了得。 “你说谎!你不用虚张声势!我……”左言生明显慌了神。 殊若抚过袖口,冷冷一笑,“左言生,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被坑过那么多次,当然知道她不会说谎。 不会说谎……反而更坑。 姽娑懵逼脸。 往事不堪回首,嗯。 想当年,他在内心乞求过多少次。 如果有神明。 他一度以为自己被上天抛弃了。 要说“今生”,对方的行为的确很多时候“不像个人”,那么“前世”呢? 姽娑也想到了对方有失忆的可能性。 但是一时之间要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是个神…… 一下子从“人鬼情未了”变成“神鬼情未了”……好尴尬。 ……还是,不可能的吧。 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是个神。 不可能的。 可是她说,你可以期待。 什么意思? 姽娑想,他真的开始期待了。 天雷降落。 正好劈在殊若身上。 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么。 殊若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天雷直接被她吸收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世界法则。 她就算没有神力,也是凌驾于世界法则之上的。 所以世界法则是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的。 而吸收了天雷之后……她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了。 左言生能用歪门邪道助长自己的力量。 殊若则是顺应天道而行。 天之道,世界之道,在她手里。 “左言生,你杀了太多人。” 神轻声说道。 左言生似乎刹那间脱了力,跌坐在地。 “呵,是啊,我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吃了不知道多少鬼……你要收了我么?” 神摇头。 “执念成魔。感情二字,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你的业障,天会讨回来。而我……只要取回自己这一份。” 天罚还在持续。 “我说过,我要你的心。” 银紫色的雷电从殊若体内窜出,在半空汇聚成爪形,直直朝左言生胸口袭去。 噗嗤。 衣服被烧焦,皮肉被烧焦,连胸骨都被烧焦。 呲啦呲啦的声音没有停止。 男人还在喘息。 “结束了,左言生。” 噗—— 滴着血的心脏被掏出,左言生猛地倒吸一口气。 胸口那里空荡荡、凉飕飕……每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他嘴里冒着血泡,已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殊若走到他面前,将手至于男人发顶。 “以爱之名,给予伤害。这么做,你会觉得快乐么。在伤害的同时,你自己何尝不是在受罪。爱一个人没有错,你也没有爱错人。但是你的方式错了。” 人性是自私的,特别是在对待爱情上。 可是,你的罪业,已经超过了世俗、天理所能容忍的范围。 所以,赎罪吧。 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你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左言生倒在地上,再没有任何动静。 殊若转身,与姽娑四目相对。 殊若吸收天罚,姽娑吸收厉鬼。 天快亮了。 姽娑无奈的笑了笑,“我……到底算什么?” “凤冠霞帔,大红花轿。” 姽娑愣住,“可是……” “山川大海,直到垂垂老矣。” 姽娑不明白。 忘了我,你的雪翎就能回来。 时光是可以回溯的。 “姽娑,对不起。” 神上之神,殊若,是不会对任何人感到抱歉的。 她俯瞰整个世界。 她藐视天下众生。 可是她知道了,她感受到了。 她的爱情是爱情,别人的爱情也是爱情。 她学会了,为别人的爱情感到心痛。 “姽娑,忘了我。” 天之力,神之力,鬼之力。 时光回溯。 …… “来年开春,樱花一定能开的很美。” …… “我们就走遍山川大海,直到再也走不动,就回到这里。那时候,我们种的樱花肯定会开得很鲜艳。我在樱花下跳舞,你在一旁抚琴,就和我们在风舞楼时一样。” …… “雪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会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 “我们……还有无数个十多年。” …… “我就是傻子。你喜欢傻子。” …… “好,你抱我。” …… “真是……一辈子都赢不了你啊。” …… “给你……” 摊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串佛珠。 少女盯着佛珠,半天没有动静。 少年急了,“只是不值钱的玩意。” “我要。” 少女说。 “我要,给我戴上。” 少女伸出了手。 少年一愣,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少女挑起眉,不满的瞪着他,“你不想给我了?” 少年回过神,赶紧的给少女戴上,然后笑成了一个傻子,“套牢了,就是我的。” 少女觑他一眼,“德性。” 少年丝毫不恼,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少女脸上一红,但还是回抱了少年。 “樱花才种下,最早明年才会开花,我们去游历山川吧。”少年提议道。 “好呀。不过你银子够么?”少女斜睨他。 少年在少女脸颊亲了一口,“当然够。奴家定会伺候好大官人,叫大官人舒舒服服的,快活似神仙。” 少女一手捏住少年的脸,“姽娑你皮痒了是不是?别把风舞楼那套带出来,丢不丢人?” 少年就算脸被捏变形了,依旧是满脸笑意,“只丢给你一个人看。诶……娘子快放手,为夫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要被你扯坏了!” “谁是你娘子!你好不要脸!”少女手上更用力了。 “好好好!我是你娘子!郎君,若是你将小娘子我的脸捏丑了,往后你见着不喜,那多不好?我定要漂漂亮亮的,才免得你被外头那些兔儿爷给勾了魂去!” 少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头顶都冒烟了,“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混球!” 少女作势要走,少年一把将她拉回来重新揽回怀里。 一吻落下。 少女闭上了眼。 少年却落下了泪。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灵魂深处剥离了。 不疼。 却很空。 啊……他应该很幸福才对。 心爱的女孩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为什么。 难过到想哭。 早春的景色是最清新美好的。 姽娑和雪翎选择这个时间出门。 去哪儿呢? 去到哪儿算哪儿吧。 沿途的风土人情,还有八卦话题。 什么左相大人在与公主洞房当晚突然暴毙。 乍听到这个消息时,姽娑和雪翎都蹙了蹙眉,然后面面相觑。 “你认识那个左相?”姽娑问。 雪翎眨了眨眼,“我怎么会认识?要说我两认识的达官贵族,也该是你认识的多呀。” 姽娑耸肩,“我也不认识。但是一听这人名字就……” “讨厌的紧。”雪翎满脸嫌恶的接口。 姽娑赞同的点头,顺便亲了未来媳妇一口,“果然与奴家心有灵犀呢。” 雪翎瞪他,“这是在大街上!” 姽娑抛给雪翎一个媚眼,暗示意味十足,“那我们晚上……在房里……” 雪翎抡起拳头要打! 姽娑连忙讨饶,“别别别,伤着你的手,奴家可要心疼了。” 雪翎的脸红透了。 姽娑笑呵呵的又偷了一个吻。 然后他肚子上就多了一个小拳头。 “哼。”雪翎傲娇脸扭头。 姽娑被打疼了心里也是甜的,乐颠颠的跟在媳妇身边。 “姽娑,你说给我的画什么时候好?”雪翎偏过脸瞅他。 “为了全天下最美丽的雪翎,我自然不能草草了事。你且等上一等。”姽娑摸着她的头安抚道。 “你前几日给城东那姑娘画像时就那么快?”雪翎挑起了眉,明显的不悦。 姽娑笑嘻嘻的搂住她,“说什么呢?哪里来的姑娘?你是说那个会走路的冬瓜?若是那个的话……画起来当然快了。” 雪翎噗嗤一笑,“就你会贫嘴。” “若是你不想我贫嘴也成啊。只是需要用什么来堵住它,比如……” 话音未落,姽娑唇上就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一触即分。 待姽娑从怔愣中回神,少女已经走了很远。 姽娑不由傻笑了起来,“雪翎,等等我!” 大红花轿,凤冠霞帔。 良人新妇,十里红妆。 花开花落,人来人去。 樱花每年都那么美。 可人却……一年比一年衰老。 这些年,他们走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度过了很多美好的岁月。 知足了。 世间有多少人,能像他们这样。 从小相知,然后相爱,还能相守。 最后相伴着,一同入土。 垂垂老矣时,姽娑抱着雪翎躺在软榻上,轻拍她的手。 “雪翎,这辈子,你幸福么?” “我很幸福啊。和你一起到白头,生同寝死同穴。这样还不幸福的话……就太贪心了。” “我也是。我很幸福。” 你给了我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梦。 “……如果有来生。……是太贪心了吧。” 雪翎费力的握紧他的手。 “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姽娑笑了笑。 “好。” 雪翎嘴角上扬,蓦然僵住。 手无力的垂落。 永远的,睡去了。 姽娑平静的替她整理好了头发和衣衫,然后在她满是皱纹的眉间印上一吻。 “谢谢你。” 他躺在妻子身边,安详的闭上了眼。 “……殊若。” 千年之后。 “杨轩,你不画画么?”贺小雪抱着画具追上在前头走的少女。 少女转过头,娃娃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严肃,“我已经画好了。” 贺小雪惊讶瞪大眼,“什么时候画的?那么快?” 杨轩歪着头想了想,“做梦的时候画的?” 贺小雪一脸“你是在逗我?”。 杨轩摇头,“我真不记得了。只可能是梦游时候画的。” 贺小雪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杨轩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贺小雪干笑两声,“你别误会啊杨轩!我绝对没有以为你被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杨轩:你已经说出来了。 “不过你画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贺小雪好奇的凑过去。 杨轩沉吟片刻,“不行,暂时不能公布。” 贺小雪委屈脸,“杨轩你太小气了。” 杨轩点头,“嗯,我小气。” 贺小雪:…… 杨轩回到房里,刚关上房门,一双白皙的手臂瞬间自背后缠上了她的腰身。 “放手。”杨轩面无表情的说道。 冰凉的舌尖卷上少女的耳垂,杨轩忍不住一抖。 “奴家舍不得放手呢。” 杨轩抚额。 啊,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中奖,偏偏住了个单人间。 又不知道为什么头一天夜里就被鬼压床……虽然对方是个极美的艳鬼。 但这也不能改变这是个雄性!而且有实体会占她便宜的事实! “你为什么不能去找别人?”杨轩问道。 艳鬼顿时满脸忧伤,“奴家也不知啊。你一出现,奴家就醒了。而且似乎只对你一个人有反应呢……” 杨轩:……什么反应? 艳鬼:嘻嘻。 杨轩伸手想要拉开他,艳鬼先一步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细细摩挲着她手腕……上的佛珠。 “这东西……你认识?”杨轩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不知道啊,奴家把过去的事情全忘了。”艳鬼的声音更加委屈。 杨轩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一直带着“死人的东西”。 “这串佛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艳鬼将唇贴到少女耳旁问道。 杨轩偏过头避开他,“是从出生就有的。” 艳鬼顿住。 杨轩垂首。 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良久之后。 “你说……” 艳鬼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是不是前世的恋人。以佛珠为信物,我留在这里千年,就是为了等你。” 杨轩沉默着。 艳鬼抱着她,没有再说话。 “或许……是。” 杨轩没有否认。 很简单的道理。 若不是这样,一只鬼,哪怕他再美艳,她也不可能如此随便的让这男人近身。 不畏惧,不排斥,就好像认识了许久一般。 她还戴着让这只艳鬼眷恋的信物。 前世的恋人,这是最好的解释吧? “可是……怎么奴家就变成了鬼,而你却投胎了呢?”艳鬼低声抱怨道。 …… 杨轩面无表情的拉开他的手往房里走。 艳鬼恬着脸凑上去,“别生气,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用越描越黑的,谢谢。”杨轩冷冷吐槽道。 艳鬼轻笑几声,“你明明有这么一张可爱的脸蛋,别那么冷漠嘛。” 杨轩冷冷的睨他,“嫌我冷漠,你找别人去。” 艳鬼笑意更深,红衣翻滚,用一片艳色将少女包裹进怀里。 “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杨轩没有回答。 ……没有拒绝。 入夜时分。 “过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艳鬼原本就惨白的肌肤在月光的映衬下不仅几近透明……而且还在发光。 杨轩想,自己胆儿真大,竟然跟只鬼玩什么前世今生。 艳鬼是不知道自己一世美貌被这个少女给玩坏了,牵着少女的手寻向主卧。 “不能进的房间?”杨轩深沉脸。 虽然再深沉也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好像……是只有我能进。” 说话间,艳鬼轻轻推开了门。 木头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这声音不足以惊动熟睡的人们。 艳鬼领少女进屋。 一瞬间,杨轩有点想哭。 好吧,她现在完全相信“前世恋人”这个说法了。 艳鬼见她的神情,心中便了然了几分。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将她带到一幅画前。 雪白的少女坐在院中,背景是樱花。 ……不是雪与鹤。 雪与鹤是虚幻的。 这才是现实。 艳鬼亲眼看着,亲手画下的现实。 画中少女的笑容,是真实的。 望着他的神情,是真实的。 他们相爱。 杨轩的泪水落在地上。 艳鬼抱住她。 “可我现在变成了鬼。” 杨轩拍拍他的手,“我迟早也会变成鬼的。” 艳鬼低笑,“是啊,你怎么就投胎了呢?果然是因为我爱你比你爱我深吧?” 杨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不爱你。” 艳鬼怔住。 他听过……听过这句话。 谁?是谁这么对他说的? 杨轩说完,自己也怔住了。 心痛。 愧疚感。 “我……” 杨轩握住他的手。 “我现在还没有爱你。” 艳鬼回过神,与杨轩对视。 “真巧,我现在也还没有爱你。” …… 艳鬼的肚子上多了一个小拳头。 ……似曾相识。 杨轩扭头,一眼扫到了画卷角落的落款。 “姽……娑?” “我在。”艳鬼下意识应了一声。 “姽娑。” 杨轩看着他,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 艳鬼微笑,“我在。” “人和鬼……能走多远呢?” 杨轩摩挲画卷,呢喃道。 “只要你还存在。我就是为你而生的。” 艳鬼没有记忆,但是他就是知道,这是自己生存的意义。 “但是我父母应该不会愿意接受女儿嫁一个鬼老公,或者这个老公几十年相貌都不曾变化。”杨轩很认真的思考道。 艳鬼充满爱怜的轻刮少女的脸庞,“我可是个厉害的鬼,可以自由变化外貌。” “画皮。”杨轩吐槽道。 “奴家这张脸可是真的。奴家本来就长那么美。你摸摸,皮肤可好了。” 艳鬼朝杨轩直抛媚眼。 杨轩嫌弃的睨着他。 你一个鬼,哪来的皮肤? “当然了,我家的小轩儿皮肤更好。” 艳鬼笑眯眯的凑过去。 然后他的肚子上又多了一个小拳头。 ……活该。 两周时间到,众学生准备回校。 贺小雪一边递给杨轩晕车药一边说道,“听说本来学校准备给我们请一个历史老师来讲讲课的……不过听说那个老师好像突然心脏病发去世了。很可惜呢,好像还是一个大帅哥来着。” 杨轩吞了晕车药,凉凉的看她一眼,“不是说大学里不谈恋爱么?” 贺小雪羞涩的笑了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又不是一定要谈恋爱。” “哦。”杨轩把头转向窗外。 一张大脸。 杨轩脑门上迸出一个井字。 虽然不知道艳鬼是不是本世纪唯一一只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只看得到这么一只鬼。 但是…… 这不是一只艳鬼,而是一只幼稚鬼吧? #我的鬼魂男友# 想想就头疼。 偏偏她还半点都不后悔。 真是鬼迷心窍了! ……等等。 这鬼是黑户啊!没有身份证怎么结婚! ……想的真远。 不过。 杨轩看着窗外的艳鬼,突然露出一个符合娃娃脸的可爱笑容。 直把艳鬼笑愣在原地。 杨轩想,这只鬼一定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让她安心的做鬼新娘。 ……还是好诡异。 “杨轩?你在笑什么?”贺小雪不解的看着她。 “我在想……” 杨轩回过头,笑意加深。 “恋爱的季节到了呢。” 杨轩变了。 不是过去那样,类似于自闭症,叫人都不敢亲近。 现在的杨轩,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冷淡,但是她很和善,也会笑。 很多男生都迷上了这个有点反差萌的少女。 可是很奇怪,每次男生接近她,都莫名感到一股子阴冷的气息笼罩全身。 ……好像被脏东西盯上了一般。 越是靠近,越是冷得不可思议。 久而久之,杨轩身边再无异性出没。 要说杨轩“被脏东西附身”,似乎也不对,因为女生接近她就没事。 所以,就有传言说,杨轩一定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男朋友在暗中保护她。 那个男朋友都不用现身,用自己的眼神和气势就能将所有显形的隐形的情敌统统打败。 杨轩表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真是那么回事。 杨轩的画也和过去不同了。 过去的画没有感情,没有灵魂,没有心。 可是这一次,她交上去的画,根本叫人挪不开视线。 这幅画被拿去参赛了。 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国际上去。 杨轩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出名了。 十八岁……快要十九岁的少女,突然变成国际上有名的画家。 杨轩想说,那幅画好像……并不是她画的。或者说……不是今生的她画的。 他们这样捧她,她下次的作品出来,如果不理想的话,那简直就是灾难了。 不过这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这幅画,就是“她”画的。 所以,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这样,杨轩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建立自己的工作室,拥有自己的美术馆。 畅通无阻。 还有恋爱,婚姻。 大学一毕业,她就带着“从天而降”的男友回去见父母。 嗯,那两位并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只是更爱艺术而已。 如今见女儿有了好的归宿,也不可能找理由反对。 姽娑现在以舞蹈家的身份活跃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 对,女婿也是艺术家,虽然是另一个领域,但不妨碍他们欣赏他。 结婚是没问题了。 可是…… 生下个鬼子怎么办? 杨轩觉得如果这样都能生孩子,她估计就是现代的圣母玛利亚。 ……是的,她预言成真了。 ……孩子是个活人,不用担心。 ……咳。 这是神迹。 姑且就满怀感激的接受吧。 杨轩的美术馆里,每年的画都在更替。 唯有两幅,是绝对不会去动的。 一幅,便是从雪鹤园带出来的姽娑的丹青。 另一幅…… 樱花树下,红衣少年随风起舞,似花之精魂,艳丽不可方物。 两幅画,不同的画纸,不同的笔墨,不同的年代。 但是,当它们被放在一起。 你就会发现。 是的。 这是……一幅画。 前世今生。 他与她心中。 最美丽的画卷。 第91章 要节操还是要脸 姓名:忒弥斯 年龄:五千 容貌:150(白魔族) 气质:150(冰雪美人) 体质:200 力量:300 技能:白魔族魔法 人物资料:魔王宫侍女长。 属性:严肃刻薄(魔王语) 端着餐盘的侍女长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听见从魔王寝宫传来的……呻|吟。 殊若想,她如果人如其名的话,现在就不是端着餐盘而是提着宝剑,进去一剑戳死那只魔王。 这是一个魔幻世界。 而且是一个种族繁多全部生活在一起的魔幻世界。 光是魔族就分成了好几类。 比如白魔族黑魔族红魔族什么的……对的,就是按肤色来分的。 不过这种分类还是有点依据的,因为肤色不同,体内的魔法波动也不同。 真神奇啊……嗯。 忒弥斯的肤色白到可以刷墙头了。 听说肤色越接近纯色,代表魔力越强大。 ……那魔王得多黑啊,不知道夜里看不看得到人。 嗯,那要看宫殿里的照明系统好不好使。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推开门,瞬间惊醒了房里那对野鸳鸯。 她面不改色的将餐盘放在桌上,“陛下,早餐。” 魔王阿诺德拍了拍身上的美人,“哦,宝贝,真是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们家的侍女长总是那么严肃刻薄。” 侍女长大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魔王默默的扭过了头,“你看,就是这样。” 美人一点都不恼怒,显然早就耳闻侍女长的大名,把胸前弹出来的大球塞回衣服里,又冲魔王陛下抛了个媚眼,提着裙子走人了。 侍女长礼貌的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魔王陛下。 ……就像看一坨人形巧克力。 确认美人离开房间,魔王陛下竟然狠狠松了一口气,“哦,我亲爱的忒弥斯,你再晚来一秒钟,你最英俊潇洒的魔王陛下就要被老巫婆吃掉了!”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个鄙视脸。 不外乎她要鄙视这一位了。 真不知道什么毛病。 反正毛病是相当的严重。 ……是真有病。 知道忒弥斯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替这个有病的魔王陛下治好他的阳【哔——】! 哦,怎么的魔王陛下是被阳【哔——】而不是主动阳【哔——】。 简而言之,嗯,诅咒。 真不知道这个魔王什么毛病! 这里指心理上。 阿诺德的父亲拥有庞大的后宫,各种族各个颜色都集齐了,阿诺德很羡慕。 而且他的父亲,上任无节操大魔王对他说,他的祖父,上上任无节操大魔王比他更没有节操,只要有洞的都能上! 阿诺德表示很钦佩。 侍女长:这一家人什么毛病! 但是,阿诺德有毛病。 他和他的父亲and祖父and祖祖父——哦,年代太久远实在不可考证——都不同,他不想和女人圈圈叉叉!……不不不,不是性取向的问题,他同样也不想和男人圈圈叉叉! 阿诺德身为无节操大魔王的传承,竟然有节操! ……不好嘛? 当然不好! 阿诺德深以为自己辜负了早已作古的父亲and素未谋面的祖父的殷切希望!所以他……假装自己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形生殖器! 在那个时候,阿诺德下面的一块肉还是好好的。 ……哦,现在也好好的,没有缺斤少两。 但是,我们要知道,魔族这种生物,其实多半都是没有节操的。 像阿诺德这种管撩不管泻火的家伙,是要遭报应的! ……是不是哪里奇怪? 然后阿诺德不小心撩着了一个心胸狭隘的红魔族。 红魔族是诅咒这一块的权威。 那个红魔族觉得阿诺德在藐视她! 他上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就不能上她! 好歹她也是上过无数男人的黑木耳! 曾经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骗人! 你只爱我的灵魂不爱我的肉体……那能算真正的爱嘛! ……整个魔族都特么有病! 哦,咱们的侍女长认为,其实只要切掉魔王陛下下面那块肉,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要哪个型号的凶器? 有病的魔王陛下宁可被太监,也不愿说出“我其实想把初夜留给我未来的新婚妻子”这种有违!伦理!道德!爱情观!的!大逆不道!的话来! 殊若想,她好像能理解母上大人毁灭世界时的心情了。 看到这只巧克力魔王就想提刀怎么办? 阿诺德表示,自己好像从面无表情的侍女长脸上读到了杀气。 哦,那一定是你看错了魔王陛下,咱们的殊若大神杀人从不带杀气。 魔王陛下:重点在这里嘛! 魔王陛下生理和心理都有病,但是他谁都不能告诉,否则他就会沦为整个魔族……乃至整个世界的笑柄! 但是呢,秘密这东西,其实一个人是守不住的。 嗯,他需要帮凶。 嗯,“严肃刻薄”的侍女长大人是最好的帮凶。 因为她面无表情!因为她话少!因为她忠诚! 然后全世界都知道魔王陛下畏惧自己的侍女长,竟然来啪啪啪这么神圣的事情都被这个女人管制了! 可是呢……嗯,咱们的侍女长太能干了!里里外外一把抓!魔王陛下只要专心泡妞就可以了!其他的……找侍女长! 殊若:刀在哪里? 白魔族是魔族中心思最单纯的一族,只要真心效忠一个人,就会达到愚忠的极致。 不过……替男人治阳【哔——】这样的愿望能够强烈到这种地步……那是有多愚忠? 殊若默默的向原来的忒弥斯致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顺便鄙视之。 侍女长将一份报纸递给魔王陛下,“魔王陛下,你的未婚妻成年了。” 魔王陛下一口血……不,一口咖啡喷出来! 对于寿命动辄就成千上万的种族来说,夫妻之间的年龄差完全不是事儿。 当然了,魔王陛下的未婚妻,那一定是相当的美丽,相当的强大,相当的贵族。 ……前提是,她不是个混世魔王。 而且,不是他妹妹。 对的,对于魔幻世界来说,什么亲族通婚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阿诺德有很多兄弟姐妹,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甚至好些母不详。 哦,幸亏没有父不详。 他最小的妹妹,阿西娜……对的,他们都姓“阿”,一看就是亲兄妹! 咳,阿西娜的母亲是个贵族,承袭伯爵爵位,想当年和阿诺德的母后抢后位抢到头破血流丧心病狂。 ……对的,正因为如此,阿诺德对后宫佳丽三千,有阴影。 想当年!想当年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那位伯爵!她!她!她竟然——! 哦,就是扑倒了他扒裤子准备霸王硬上弓而已。 ……而已。 嗯,魔族就是这么丧心病狂的种族。 上任魔王一点都不介意,还让他们好好培养母子感情! 阿诺德是长子。 这就是一个悲剧。 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后妈……还有亲妈!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的【哔——】! 嗯,上任魔王很欣慰啊。 毕竟,虽然他可以夜御数人,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酣战数百回合,但是……后宫人实在太多了,照顾不来啊! 所以呢,嗯,就麻烦大儿子多“照顾照顾”了。 阿诺德表示,他还是一个孩子,请放过他……的【哔——】! 侍女长表示,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同情他。 阿西娜是上任魔王最小的女儿,上任魔王死的时候阿西娜还只学会了爬。 不过婚约倒是上任魔王死前定下的。 ……临死还要坑儿子。 本来呢,阿诺德是想和自己未来的妻子好好培养感情的,还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阿诺德只想说,熊孩子这种生物……比神族要变态多了! 神族表示,我们何其无辜!我们是如此爱好和平的种族! 不,对于魔族来说,“坚守贞洁”这种事……太可怕了! ……神族何其无辜。 人家正常and正经还有错了! 魔族八百岁成年。 当然,对未成年下手的也不少,但结婚必须等到成年。 ……嗯,不知道这条法律有几毛钱意义。 所以,八百年的岁月一晃而过。 咱们的魔王陛下表示,我真的还想多活几个八百年。 “魔王陛下,什么时候开始筹备婚礼。”侍女长面无表情的给魔王陛下补刀。 魔王陛下立刻捂住了心脏,黑黝黝的眼珠子万分受伤的瞅着侍女长,“哦!我亲爱的忒弥斯!我们的爱是如此的短暂!往日的缠绵近在眼前!今日的我们就要分别!” 侍女长:…… 对不起,咱们的殊若大神不会爆粗口。 嗯,我们来替她爆。 玛德制杖。 “亲亲哥哥大人~~!!!!” 一道粉红色的倩影以非一般人所能及的速度and力道扑向了魔王陛下的怀中! 并且成功让他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魔王陛下:!!!!!! 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啊。 侍女长默默的端起魔王陛下都没来得及吃一口的早饭,默默的退出房门。 嗯……锁上吧? 魔王陛下:……说好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呢! 侍女长:脑子有病,要治。 侍女长是很忙的,伺候那位脑残魔王吃完早饭……哦,虽然一口没动过,但她送到了,他看到了……嗯,就行了。 魔王陛下:…… 侍女长接下来还要去处理公务呢。 所以魔王陛下的脑子只是用来装多余的精子嘛? ……哦,精子已死。 魔王陛下:…… 侍女长将完好无损的早餐给了魔王养着的那群“小动物”。 魔王陛下总不见得从野兽嘴里抢食物吧? 魔王陛下:……忒弥斯,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侍女长:嗯,是的,我变了。并且……没爱过。 魔王陛下:…… 路经花园,一个蓝魔族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望着一扇窗。 嗯,窗后头就是魔王陛下的卧室。 嗯,阿西娜公主现在在那里。 蓝魔族深深叹了口气。 “亚伯度。” 侍女长走向他。 亚伯度听到侍女长的声音,连忙朝她行礼,“侍女长大人。” 嗯,在这座魔王宫里,除了那些贵族,就是忒弥斯最大。 ……其实在别人眼里,侍女长比魔王陛下更有威严。 “你喜欢阿西娜公主。”侍女长肯定的说道。 亚伯度再次深深叹口气,“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是一个仆人。” 蓝魔族是感情最丰富……最容易得抑郁症的魔族。 亚伯度是将阿西娜从小养到大的贴身仆人。 嗯,贴身。 嗯,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没节操的魔族呢,已婚人士在双方达成共识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拥有其他情人。 看亚伯度的意思,他似乎认为自己连“情夫”都做不成。 咱们的殊若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所以她没有说话。 “阿西娜公主是如此的高贵美丽!而且她心里一直都只有魔王陛下一个人!我……我只是她平时发泄的工具……对阿西娜公主来说,我就是一个人形按摩|棒而已。” 侍女长:…… 大约是柏拉图代言人的殊若大神真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殊若:母上大人,我们来谈谈人生? 晓栩:好呀! …… 等等! “诶,你这傻孩子,就算是人形按摩|棒又怎么样?按摩|棒质量比真人高了,谁还要真人啊!……侍女长大人,你怎么看?” …… 侍女长:不,我看不见。 远远走来一个红魔族。 是的,红魔族。 是不是很眼熟? 是的,这就是给巧克力魔王下诅咒的那个红魔族。 当然了,这都不是重点! “厄里斯大人!”亚伯度连忙跪下行礼。 诅咒的事情是个秘密,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侍女长知道。 所以厄里斯,这个将诅咒玩得出神入化的女人,依旧是魔王宫里最优秀的咒术师。 ……虽然魔王陛下平时看到她都绕道走。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厄里斯撩了撩长发,冲侍女长妖娆一笑,“哟,侍女长阁下,又替那个无能的陛下擦屁股呢?” …… 侍女长好想抚额啊! 亚伯度尴尬的退了两步,“厄里斯大人,侍女长大人,属下……” 厄里斯一只手伸过去,捏住亚伯度的领口将他提起来,“你不是就想知道阿西娜能不能成功爬上阿诺德的床?……看着。” 亚伯度:…… 侍女长:…… 很好,让我们把镜头拉到房间内。 正说到,阿西娜将阿诺德恶狠狠的压趴在地上。 然后这位公主就直接撩了裙子坐在哥哥大人的“那个地方”。 厄里斯:你把那里坐平了还有可能,要坐大是绝壁不可能的。……侍女长能证明! 侍女长:…… 阿诺德面无表情的望了一会天,一转头又露出泡妞专用浪荡笑容,“哦!我亲爱的阿西娜!你竟然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如此有魅力!哥哥实在太惊喜!太激动了!” 阿西娜用胸口两颗硕大的球去挤压阿诺德的脸,“真的嘛!哥哥大人!阿西娜终于成年了!阿西娜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八百年了!阿西娜每天和亚伯度用不同的姿势做|爱,每天让他用力揉搓胸口,都是为了与哥哥大人的结合在做准备!阿西娜一定会让哥哥大人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然后在宫殿每一个角落都洒满我的【哔——】和你的【哔——】!” 阿诺德:不需要你这么“努力”的,谢谢。 侍女长:……他们在说什么。 亚伯度:我果然只是阿西娜公主的工具而已! 厄里斯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咔吧咔吧。 “诶,你们说,魔族那么喜欢近亲结婚,是不是怕生出来的小孩颜色不纯啊?” 亚伯度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厄里斯其实完全没想过要听他们的答案,继续咔吧咔吧。 “比如白魔族和黑魔族生下来的是灰魔族,蓝魔族和红魔族生下来的是紫魔族,黄魔族和蓝魔族生下来的是绿魔族,黄魔族和红魔族生下来的是橙魔族……等等,没准白魔族和黑魔族生下来的是斑点魔族?斑马魔族?条形码魔族?” …… 亚伯度:她在说什么? 侍女长: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厄里斯还在咔吧咔吧,“啧,那到时候就真不知道自己亲生爹妈是个什么色儿了。” 侍女长默默的扭头。 幸亏她人设就是面无表情外加沉默寡言。 事实上,这是个正常的……呃,某种程度上正常的魔幻世界。 所以杂交导致的七彩魔族是不存在的。 基本上是,父母双方哪个基因比较强大,孩子就会呈现什么色儿。 所以,魔王的孩子都是巧克力……咳,黑魔族。 阿西娜还在孜孜不倦的对魔王陛下上下其手。 啊……魔王陛下脸都红了! 绝对不是因为兴奋。 “诶——你们看,阿诺德快被那两颗球压窒息了。”厄里斯咔吧的声音更响了。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天,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去拯救咱们可怜的魔王陛下。 厄里斯一手拍上亚伯度的肩膀,差点把这个超过一米九的大男人给拍进土里。 “去,把你的女人从别的男人身上撕下来!然后把她扛回房里!压倒!撕衣服!用力啪啪啪!” 亚伯度一脸懵逼,“以以以……以下犯上……” 厄里斯鄙夷的斜睨他,“不,你不懂,像阿西娜这种没有【哔——】就活不下去的女人,阿诺德是无法满足她的。……哦,我是说阿诺德以后肯定要娶无数女人啊,你的阿西娜公主很有可能一直独守空房。所以呢,这个时候呢,你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只要阿西娜离不开你的【哔——】,她也就离不开你的人了。绝对不会因为什么以下犯上这种笑话放弃你这么个人形按摩|棒的。” 说着,厄里斯又拍了拍亚伯度的肩膀。 亚伯度一个踉跄! “去吧!”厄里斯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侍女长:……今天天气不错。 厄里斯转身,微笑。 侍女长抚额。 “殊小若啊~!”厄里斯咧开嘴。 侍女长大人优雅行礼,“母上大人。” 晓栩拍了拍殊若的肩膀……嗯,殊若大神岿然不动。 “你觉得我给你选的世界怎么样?”晓栩挑了挑眉。 殊若不想说话。 “其实巧克力魔王也不错的,人很纯情嘛!”晓栩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要母上大人解除他的诅咒,忒弥斯的心愿就算完成了吧。”殊若无视她荡漾的表情。 “哦……”晓栩无辜脸眨了眨眼,“可是,我不想给他解除诅咒,怎么办呢?” 殊若:我就知道。 “嘿嘿嘿嘿,你知道诅咒这玩意,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可以化解的。只要你让阿诺德对你产生浓烈的爱……欲,他身上的诅咒就完全不是事儿。”晓栩笑得……特别阴险。 殊若:所以我一直想说,坑女儿或者坑自己,真的有那么好玩么? 晓栩:嗯,好玩啊。 殊若无话可说。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觉得阿诺德是个奇葩。从小到大身边那么多女人,无论是禁欲系还是食肉系的他竟然都没有感觉。……这诅咒简直就是他名正言顺不啪啪啪的最好借口啊。要不要我顺手给他解除了,然后告诉他,他这其实就是心理障碍性勃|起……也就是俗称的,脑子有病?” 殊若:…… 晓栩扭头,笑容万分天真无邪的看着殊若,“殊小若,你任重而道远啊!”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人生。”殊若面无表情脸。 “好啊。”晓栩双手合十,眼睛闪亮亮的,“你跟月和一天几次什么姿势多长时间里面还是外面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 …… 晓栩特别无辜脸,“怎么了?这都是人生大事啊!” 殊若:……是的,所以我无言以对。 “……外孙。”殊若如是说。 “这不是重点,你知道的。”晓栩咧嘴笑。 殊若:不,我不知道。 “成了,这个世界就是给你度假用的。那只巧克力魔王,你随便玩玩就好了。” 晓栩掸了掸裙摆,眉眼一扬,端的是风情万种。 “至于月和那里……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微笑。 殊若:……等等。 不用等了,人已经走了。 殊若疲惫的舒出一口气。 魔王陛下可以随便玩玩,但是……这个世界,恐怕需要她来拯救。 啊,心好累。 镜头转换。 来来来,给咱们的巧克力魔王来个近距离大特写! 他觉得自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公主的胸器杀死的大魔王……哪里不对? 如果现在有人推门而入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话!他一定会感恩戴德每天三炷高香顺便以身相许……还是哪里不对? 厄里斯:没有哪里不对,快点以身相许吧。【微笑】 门开了。 巧克力魔王都快翻白眼了! 亚伯度在门口纠结了那么两秒钟……果断冲上来把阿西娜从阿诺德身上撕下来! 他在拯救魔王陛下的性命!绝壁不是在嫉妒! “亚伯度你放肆!你快放开本公主!” 阿西娜身形娇小,被亚伯度抱在怀里脚都不能着地。 ……矮子一生的痛。 可是亚伯度偏偏觉得这样的阿西娜公主真是可爱的不得了迷人的不得了……好想带回去啪啪啪! 咱们的侍女长姗姗来迟,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亚伯度,带回去。” 亚伯度瞥了一眼魔王陛下……嗯,还没喘过气来。 嗯,既然侍女长说话了。 嗯,侍女长是凌驾于魔王的存在。 嗯……带回去!啪啪啪! “啊啊啊啊!!!亚伯度你把我放下!!!!哥哥大人!!!!” 魔王陛下差点被阿西娜公主的高音炮二次暴击! 侍女长走到魔王陛下跟前,丝毫没有要拉一把的意思,居高临下的,鄙视他。 魔王陛下好不容易找回自己阔别已久的呼吸频率,不由泫然若泣的看向侍女长,“哦!我亲爱的忒弥斯!你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差一点你就再也见不到你最爱的大魔王了!” 侍女长:那真是太可惜了。 魔王陛下:…… “魔王陛下,阿西娜公主是你未来的妻子。” 所以说,反正她总会知道魔王的“小秘密”,反正都成年了可以开始筹备婚礼了。 魔王陛下僵硬了那么一瞬,眼眶里刹那间蓄满了眼泪! 侍女长:……真的不能给我一把刀? 厄里斯:刮胡刀还是大砍刀? 魔王陛下匍匐着扑在侍女长脚下,鬼哭狼嚎道,“忒弥斯你一定要救我啊!!!” 侍女长:……我一点都不想救,真的。 要说魔王陛下为什么那么害怕阿西娜,嗯,就是因为她是他妹妹也是他未婚妻。 也就是说,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对他实行惨无人道的“折磨”时,他甚至没有理由拒绝! 别人就更不敢和阿西娜对着干了! 魔王陛下寄所有希望于侍女长当然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忒弥斯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畏强权的人! 强权……谁? 哪来的强权?请举例说明。 厄里斯:我。 侍女长:…… “哟,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硬不起来啊。” 魔王陛下:…… 侍女长:…… ……点个蜡? 厄里斯:点在巧克力魔王的黄瓜上? 魔王陛下:我在天国……不对,我在地狱的爸爸and爷爷哟,你们最可爱最纯真最善良的小诺德正在经受这辈子最惨烈的考验,请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身残志坚的挺过去,阿门。 ……认真你就输了。 “哟~我亲亲的阿诺德~!你的【哔——】还好么!”厄里斯笑眯眯的走进房。 魔王陛下:……我在天国……呸,地狱的母亲and后母哟,我认识一个人一看就和你们志趣相投的大【老】美【巫】人【婆】,你们上来把她带走可好?哈利路亚。 ……魔王陛下你真的是嫌命太长了嘛? 厄里斯:别嚎了,我可以替你联系你在上面下面所有的三姑六婆大姨大妈祖宗十八代……你是不是有意愿去陪他们? 魔王陛下:……我选择死亡。 …… 言归正传。 魔王陛下看到厄里斯是真的惊悚!真的真的很惊悚! 说好的老死不相往来呢! ……谁说的? 嗯,并没有人说过。 原来的厄里斯是个以猎艳为人生目标的豪放女人,她对魔王陛下下诅咒之后就懒得鸟他,而是天天在外头物色好男人……好看的男人。 魔王陛下又是闻厄里斯的名字而色变,当然不可能主动招惹她。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见面? 一时之间,魔王陛下觉得下面好疼。 “魔王陛下的婚礼已经在筹办了。”厄里斯微笑着说道。 魔王陛下完全是反射性的抖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谁下的令?!” “我知道就好。”厄里斯继续微笑,“是,是我下的令。” 魔王陛下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里翻找了一下,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咒术师!而不是大祭司! “上任大祭司被我撕了丢掉了。” 前咒术师,现大祭司,厄里斯大人如是说道。 魔王陛下懵逼脸,“啥?!” “撕了”,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侍女长:是的。 魔王陛下扭头看向侍女长。 嗯,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侍女长代劳的。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回视,“我打不过她。” 嗯,一语中的! 魔王陛下默默的吞下一口老血。 侍女长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陛下试试?” …… 魔王陛下:呵呵。 厄里斯微笑升级,“至于诅咒呢,魔王陛下不用担心。听说真爱可以破除世间一切诅咒……嗯,我认为阿西娜公主对你的爱已经浓烈到那种程度了。” 是啊,她的爱已经浓烈到让魔王陛下窒息了!是真的要窒息了! 不过,魔王陛下最担心的并不是诅咒本身。 而是!阿西娜那个没有脑子的大胸器!她一旦知道一件事!就代表全世界都知道了! 在魔族,你的x能力比你魔力的高低更重要! 身为魔王陛下!不能啪啪啪!哪里还有脸活在世界上! 厄里斯:刀? 侍女长:好的。 魔王陛下:…… 这个世界……真是满满的恶意啊。 厄里斯:送你“上去”还是“下去”?【微笑】 问,难道真的就找不到没有晓栩的极乐净土么! 答,呵呵呵呵呵呵。 ╮(╯_╰)╭ 厄里斯双手环胸,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渣”。 “阿诺德魔王陛下,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连神族的大神官我都联系好了,大概过几天对方就会到。你呢,就老老实实等着出嫁吧。哦……如果你实在不想结婚……直接去跟阿西娜说。” 魔王陛下瞬间就和一个被人玩烂的破布娃娃似的瘫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话说,他为什么要听一个咒术师……呃,大祭司的话?他才是魔王! 气场问题,嗯。 魔王陛下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侍女长。 这是他人生……不,魔生唯一的希望! 侍女长大人在仔细思考之后开了口。 “大神官要住在宫殿里?” 魔王陛下:这是重点?! 侍女长:是的。 魔王陛下继续生无可恋。 “对……嗷,我听说啊!大神官长得可美可美了!嘿嘿嘿嘿……” 侍女长:我觉得,我可以去找父亲大人谈谈人生。 厄里斯:那……月和美人我就收下了。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人却要彼此伤害? ……什么毛病! 嗯,这应该就是,“同性相斥”的原理。 “别的种族呢?”侍女长继续问道。 “我看过了,不符合我审美的全都丢到宫外的旅馆。嗯……目前来说,我只对大神官感兴趣。”厄里斯的表情……那是相当的严肃。 魔王陛下呆呆的看着她。 这样也行? 当然。 就连侍女长也是一脸严肃的点头,“我明白了。” 魔王陛下: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厄里斯和侍女长边说边往外走。 虽然她们的对话在魔王陛下听起来就是“这特么是什么?”“这特么又是什么?”,但是不妨碍他了解到……自己被很无情的给卖掉了。 连侍女长都抛弃他了!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厄里斯:说的好像你相信过似的。 侍女长:没爱过。 魔王陛下:……我选择死亡。 ……诶,等等。 “忒弥斯!我的早饭!” 砰。 侍女长大人用清脆的关门声回答了他。 魔王陛下弃妇脸盯着紧闭的大门。 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沧桑感。 ……不,这只是一个开始。 【微笑】 第92章 要节操还是要脸 咱的魔王陛下虽然是个吃软饭的,但是例行公事的朝会还是要去的。 五颜六色的魔族们站在大厅里,盯着上首的位置,一个两个全都作面瘫状。 魔王陛下来之后发现,哟呵,他的位子提前有人坐了啊! …… 魔王陛下:这是要谋反嘛!(╯‵□′)╯︵┴─┴ 厄里斯:等你下面那根站得起来再说。否则,你是要皇室从你这里绝种? 魔王陛下表示,曾经……他是站得起来的,真的。 厄里斯:证据? 侍女长:别看我。 魔王陛下:……今天天气不错。 厄里斯斜斜瞥了一眼懵逼脸看着她的魔王陛下,懒洋洋的勾起嘴角,“陛下,自己找位子坐吧。” 魔王陛下:……我能说“好”嘛? 侍女长:你要脸。 对的,魔王陛下要脸,否则也不会伪装花花公子那么多年! ……哪里不对? 所以魔王陛下顶着泰山压顶般的压力,甚有威严的走到厄里斯面前。 厄里斯:腿别抖!腰板直起来! 魔王陛下:……条件反射。_(:3)∠)_ “哦!我亲爱的大祭司!我想你一定是荣升大祭司太开心了所以连位子都找错了。” 厄里斯高高挑起眉,一只手屈指叩击扶手,“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魔王陛下,你说呢?” 魔王陛下:……忒弥斯,我好怕!~~~~(>_<)~~~~ 侍女长:……挺住。 “魔王陛下是想说,这是你的位子是吧?好吧,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个位子,那就让给你吧。”厄里斯十分大方得体的起了身。 魔王陛下又条件反射的退了两步。 侍女长突然很想把他的腿打断。 这样不好。 真的不好。 她是正经人,嗯。 厄里斯眉眼弯弯,对着魔王陛下笑容可掬。 魔王陛下:……忒忒忒弥斯!!! 侍女长:……我打不过她。 厄里斯继续眉眼弯弯,笑容温柔的一塌糊涂。 “魔王陛下,你坐啊。” 魔王陛下:……忒弥斯!我们私奔吧! 侍女长:……坐。 魔王陛下:……哦。 魔王陛下坐是坐下了,但是如坐针毡!厄里斯一笑他就想逃!不笑也想逃!她只要站在那里他就想逃! ……等、等等……她看过来了!她笑了! 魔王陛下:我在天……地狱的爸爸and爷爷哟! 厄里斯:想去陪他们? 魔王陛下:……忒弥斯!!!! 侍女长:指甲刀,还是屠龙刀? 魔王陛下表示不理解,他那些忠君爱国的魔族小伙伴们,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坐在他的宝座上! 众魔族:因为我们不想死不瞑目的看着。 ……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大祭司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在实力上应该是仅次于魔王的存在。 可是上一任大祭司,被这个女人说撕就撕了,简直呵呵! 魔王陛下:……一起上? 侍女长: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千年的话,劝你最好不要。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嗯。 厄里斯眉头动一动,下头的人就要抖三抖。 她捻了捻手指,轻轻一笑,“阿西娜公主成年了啊。” 魔王陛下沉默着望天望地望右边……嗯,站着我们的侍女长。 从外人看起来,魔王陛下左边一个美艳的红魔族,右边一个冷魅的白魔族,简直是羡煞旁人! 那是不明真相的傻孩子才会有的感想! 侍女长大人一身的冷气谁敢靠近! 还有那个谁!一言不合就上手撕人!知不知道魔族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厄里斯:……? 众魔族:厄里斯大人简直就是和平的象征魔族的楷模! 魔王陛下:……呵呵。 “魔王陛下也有……五千多岁了吧?”厄里斯回眸一笑。 魔王陛下:……不,我还是一个孩子!求放过! “神族大神官大概后天就能到了。……你们族里要是有漂亮的男人都给姐姐我献上来,多多益善。” 众魔族默默的扭头看向自家的魔王陛下。 魔王陛下面部神经已然失调。 “那女人呢?”侍女长接了一句。 所有人都惊悚脸看着她! 侍女长和厄里斯有交集么? 过去是很少有,见过几面也不过是点个头的交情。 不过现在……大家都懂的。 “哦,姐姐对女人没兴趣。” 说这话的时候,厄里斯将视线移向魔王陛下……的下面。 是的,魔王陛下也对女人没有性趣。 可是!他要脸!他不能说! “我对女人很有兴趣!有漂亮的都给我送过来!”魔王陛下大手一挥,看起来特别潇洒。 ……魔王陛下你被坑了你知道嘛? 侍女长:他不知道。 作为一个从王到后到妃全部做过的人来说,如何戳魔王的七寸实在是太手到擒来了。 “很好,既然达成共识了。以后有漂亮的尽管往这里送!”厄里斯一句话板上钉钉! 魔王陛下:……好像哪里不对。 侍女长:蠢死的。 厄里斯缓缓转过身,在魔王陛下看哥斯拉的眼神下,一条腿曲起,压向他的腿间。 嗯,按照魔王陛下的人设,他此时此刻应该很自然很享受的抱着美人调戏。 可是…… 魔王陛下表示,他不敢!!!嘤嘤嘤嘤!!!! 厄里斯的外貌自然不必说,睡了多少人的绝世黑木耳啊! ……那么脏的身体,晓栩是不会要的,放心。 所以,对的,真正的厄里斯也被撕了。【微笑】 厄里斯的手伸出来了!伸出来了!伸出来了! 又不是上演什么生化危机!你们至于嘛! 魔王陛下默默的吞了吞唾沫,梗着脖子愣是没有躲! 对的!他要脸! 厄里斯的手抚上了魔王陛下巧克力色的肌肤,充满怜爱的抚摸着。 魔王陛下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统统立正敬礼! 厄里斯俯下身子,轻声一笑,“阿诺德,阿西娜那样的小女孩你不喜欢,你后母那样的老女人你不喜欢,那……我这样的呢?” 魔王陛下:!!!!! 众魔族:!!!!! 侍女长:看不见,嗯。 厄里斯将头轻轻抵在魔王陛下的肩上,火热的气息喷在魔王耳畔,“破除诅咒的方法有很多。我想……你已经能够体会了。” 厄里斯的手顺着魔王陛下的身体滑下,落在他的身体中心,轻轻一弹。 魔王陛下:!!!!!!! 众魔族:!!!!!!! 侍女长:看不见,嗯。 厄里斯笑着退开身,“既然这样,我身为大祭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侍女长看着她,“顺路。” 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待在这里,面对这群智商明显下线的魔族们。 魔王陛下好像被惊天雷劈过似的,盯着自己的下面。 众魔族也跟着他的视线移动。 话说,魔王陛下,我们是知道你的【哔——】很壮观,也不用这样放在那里显摆吧? 嗯?对的,魔王陛下……站起来了。 对的,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魔王陛下此时此刻受到的刺激,比当初发现自己不想和女人啪啪啪还要深得多得多得多! 怎么可能!对厄里斯那只变态!有反应! 这绝壁是另一个诅咒!绝壁是!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下,大魔王恐怕都要抱头哀嚎了! 可是别的魔族,都觉得……啊,咱们的魔王陛下看到女人就硬才是正常的啊! 虽然厄里斯很暴力很变态,但外貌真的是无可挑剔啊! 魔王陛下表示,天底下所有的雌性都死光了……他也不会选择她! 厄里斯:嗯? 魔王陛下:……高攀不起,嗯。 厄里斯:乖。【微笑】 然后我们的魔王陛下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所以……这诅咒到底是解除了,还是没解除? 找个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魔王陛下的“找个人”,又不能真的随便找个人。 首先,这个人绝壁不能是厄里斯。 再者,这个人绝壁不能是忒弥斯。 最后,这个人绝壁不能是阿西娜。 ……宫里还有别的雌性么? 有是有的,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魔王陛下找女人都是一次性的。 废话,要是多找几次都没有啪啪啪,是个人都会怀疑怎么会那么巧合,每次要和魔王陛下啪啪啪都会出事! 所以,魔王宫里的女人其实都被魔王陛下“临幸”个遍。 说起来,女人也是好面子的,她们不可能对小伙伴说“我没来得及和魔王陛下啪啪啪,然后魔王陛下就再也没找过我”这种话,都是吹嘘他们啪啪啪时多么多么惊天动地摧枯拉朽群魔乱舞……嗯。 名声这玩意,真的就是靠吹。 话又说回来,还没有人替魔王陛下“吹”过呢。 ……不明白? ……好孩子。 魔王陛下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因为那些魔族真的送了好多漂亮小姑娘进来! ……不,其实只是顺便。 明显,漂亮男人比漂亮女人要多一倍不止。 魔王陛下深刻怀疑自己王位的牢固性。 厄里斯:你放心,姐对你屁股底下的东西没兴趣。 魔王陛下:……心情复杂。 魔王陛下还没结婚就想着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了,正牌未婚妻能忍? 阿西娜比魔王陛下还关心那些漂亮小妞,头一天就去把人都见了个遍。 然后她表示,哼,没有一个比本公主美丽性感身材好的! 厄里斯:啊……我是被人无视了么? 亚伯度:阿西娜公主我们快跑! 魔王陛下本来满怀希望的笑着,或许厄里斯良心发现给他消除诅咒了呢? 然而试了几个女人之后他发现真的一毛钱欲望都没有! 连抱一下亲一口的欲望都没有! 悲愤欲绝的魔王陛下又想了一个损招。 他表示,美人啊,你们的确是很美,但是……没有厄里斯美啊! 若是说别人,她们也许还会有点争宠的意思。 可魔王陛下一说厄里斯的大名,美人们撒腿就跑! 魔王陛下:……心情那是相当的复杂。 侍女长算吓人的了,但是也没有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对!因为侍女长只动口不动手! 厄里斯大人想动什么就动什么!万分之凶残! 整个大陆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杀伤力如此强大的生物!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魔王陛下你自求多福吧! 嗯,魔王陛下的感觉并没有错,他就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大神官,到了。 这位的身份尊贵,魔王陛下都亲自去迎接。 侍女长当然亦步亦趋的跟着。 当见到大神官的一刹那,侍女长的反应是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厄里斯。 厄里斯冲她耸了耸肩。 恶趣味这种东西,只会升级不会消失。 眼前这个大神官,自然是极美的。 ……废话,跟月和有三分像能不美么! 该说,幸亏渊若与月和长得一模一样么?否则这会她应该就是面对两个“大惊喜”。 至于为什么说与月和像而不是渊若……废话,气质摆在那里! 饶是只是三分像,他的美貌依旧可以用来统治世界了。 君不见厄里斯都笑成了一朵食人花。 厄里斯大人的魔爪伸向了美丽的大神官。 所有人:……等等!!! 虽然说咱现在是各个种族和平友好的年代,但是,种族之间的差异,还有身份上的差异……总而言之!大神官是不能随意亵渎的啊大祭司! 厄里斯:我不随意,我是认真……想要亵渎他。 侍女长:父亲大人你在哪里。 大神官周身有一层结界,嗯,就是用来隔离魔气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大家都懂的。 厄里斯的手畅通无阻的握住了大神官的美爪子。 “安布罗斯。” 大神官一怔。 他有一种错觉,如果他应了这个女人的呼唤,从此……便会沦为信徒,永世朝拜。 ……不是错觉。 厄里斯对于美人,自然是有无限的耐心,牵着大神官的美手往宫殿里走。 嗯,打死不撒手。 “美人……不,大神官,你在魔族的这段时间,就由我来招待了。我是厄里斯。” 安布罗斯在想,魔族的大祭司叫这个名? 众魔族一致表示,对的,就是叫这个名。 至于上一任大祭司……有这么个人?我们怎么不知道? 厄里斯:嗯,很好。 话说安布罗斯上次来魔族……是几百年前还是几千年前? 应该是几千年前了。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神族和魔族一听就是水火不容的。 所以上一次安布罗斯来,好像是阿诺德的登基仪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神族和魔族不一样……废话! 哦,这里指肤色。 神族是正常人啊!看大神官那白皙到透明的柔嫩肌肤! 和侍女长的白是不同的。 白魔族,就真的,白色的,魔族。 回头看你家墙壁! 神族看到魔族时总觉得自己会瞎了眼,每遇到一个魔族的色儿都是不同的。 哦,幸亏没有出现杂交成七彩的魔族。 ……不过,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 厄里斯:看我干嘛? 以神族的审美来说,魔族那是丑的天上有地下无……嗯,特指肤色。 咱们的大神官,安布罗斯大人瞅着自己几近透明的皮肤上那只红色的手,不由蹙起了眉。 “大祭司。” “叫我厄里斯。” “大祭司,请放手。” 厄里斯停下脚步。 大神官心里一咯噔。 神族的神官,驱邪、预言、净化,都是基础。 大神官又是其中翘楚。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身上除了危险警报之外,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不是那个反应。 就像有人要攻击你,你会下意识反击。 大神官明明感应到了危险,但没有任何反击的意识,连戒备都做不到。 这太不可思议了。 厄里斯转身,向前两步,逼近大神官。 大神官想退,女人一笑,他就动弹不得了。 厄里斯的另一只手贴上了大神官的胸口,“安布罗斯,好孩子,要听话。” 都感觉到濒死的威胁了,身体依旧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 安布罗斯感到神奇。 如果有人,让身为大神官的他有这样的反应。 对方,恐怕已经接近真神,或者……就是真神。 有信仰的族类就是这么好哄,把“神”拉出来遛遛就能得到对方的尊崇。 所有人都看到,不可一世的神族,最尊贵的大神官,朝那个女人低下了头。 “是,厄里斯大人。” 把那两人先放在一边。 侍女长大人跟着魔王陛下去了另一边。 神族那位都不需要他接待了,魔王陛下当然继续他酒池肉林的生活。 “哦!亲爱的忒弥斯!还有哪个美人我没有试过?” 是的,他们走的方向就是安置美人的宫殿。 侍女长冷冷看他一眼,“不如陛下试试男人?” …… “哦,是爱丽丝还是艾米丽还是阿黛尔呢?” 魔王陛下趋利避害的本事……真是熟能生巧啊。 侍女长想,她处于对魔王陛下身体健康的考虑,是不是该跟他说,这个不科学的世界,用科学的方法或许能治疗诅咒也说不定。 嗯,对的,就是刺激前列腺。 嗯,对的,就是俗称的,爆菊。 很显然,咱们的魔王陛下连身边放一只雄性都不愿意。 侍女长表示,她觉得有些雄性魔族比雌性魔族要漂亮的多,魔王陛下真的不考虑试试? ……殊若大神这是被晓栩大神给附身了? “魔王陛下,还有阿西娜公主。” 侍女长神补刀! 魔王陛下幽怨的小眼神瞥向她,“哦!再怎么说,阿西娜对我来说只是个孩子。” “她成年了。……而且经验丰富。” 侍女长又狠狠补了一刀。 魔王陛下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哦!我亲爱的忒弥斯!你……” “哥哥大人!!!” 魔王陛下:…… 侍女长默默的后退一步。 正好给飞扑而来的阿西娜公主提供了空隙,让她成功又把魔王陛下扑在地上。 百发百中,显然是练过的。 满脸哀伤的亚伯度慢悠悠的走过来,用满怀爱意的眼神注视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另一个男人上下其手。 侍女长表示,都病得不轻。 “哥哥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不会是去找那些丑八怪吧?” 阿西娜似乎……特别喜欢坐在男人那里? 魔王陛下露出花花公子专用笑容,伸手抚摸阿西娜的头发,“别这么说,阿西娜,她们以后可能都会成为你的好姐妹!” 侍女长默默低头。 这鬼话……也就骗骗那些无知群众了。 阿西娜嫌弃的撇撇嘴,然后冲亚伯度招招手,“哥哥大人我们三个人玩吧!” 魔王陛下一口老血! 阿西娜又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侍女长。 “既然魔王陛下与阿西娜公主有重要的事,那我就先退下了。” 侍女长大人万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魔王陛下:等等!忒弥斯你怎么能那么狠心的抛弃我! 侍女长:没爱过,再见。 ……果然跟着某人学坏了。 阿西娜可与其他魔族不一样,没有什么身份上的顾忌,连扒魔王裤子这种事都做得极其顺手! 魔王陛下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想了无数自救的方法。 特么真没有能治一治这货的人么! …… 啊!魔王陛下脑门上的灯泡瞬间亮了! “阿西娜你不要这样!我……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厄里斯大祭司!已经没有办法再对别的女人产生感觉了!” 全世界都安静了。 魔族,给老子讲忠诚? 阿西娜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鄙视表情。 魔王陛下干咳一声,“哦,我亲爱的阿西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试一试。” 说着,魔王陛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面。 阿西娜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就在庭院里!青天白日之下!随时可能有人路过的情况下! ……不,其实魔族不在乎这些。 然后,咱们的魔王陛下当众遛鸟了。 阿西娜手伸过去……魔王陛下立刻避开了她! 没办法,心理阴影这种东西,往往是身体快于脑子的。 阿西娜瞪了魔王一眼,面部表情越发凶狠的扑上去! 这时候,一扇窗户打开了。 厄里斯那张瑰丽的脸庞展露在眼前。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酒红色的长卷发落在胸前,一双漆黑如夜的瞳眸紧紧锁住他的眼。 她嘴角一勾,使得整个人显得妖娆而魅惑。 美得能令人窒息。 …… 是的,魔王陛下又硬了。 就只是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就一眼! 此时此刻,魔王陛下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不不,一定是厄里斯对他下了“非她不可”的诅咒!一定是这样! “厄里斯大人。” 大神官身为神族的精神领袖,自然在“圣洁”这个词汇上颇为执着。 嗯,虽然安布罗斯听闻过许多关于“厄里斯”的传闻,几乎所有魔族都知道,“厄里斯”这个人,只要是漂亮的男人都会下手。 可是,作为“可以一生没有x生活”的神族来说,一个人是不是贞洁,他们感觉得到。 ……特殊的辩处技巧? 大神官能够用生命担保,眼前的厄里斯,绝对称得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真神! 只不过魔族的乌烟瘴气实在令人心生不悦。 就像眼前看到的场面。 那个魔王!竟然对厄里斯大人有这样龌龊的心思!他必然要受到神的谴责! 厄里斯:嗯,我一直在谴责。 阿西娜看了看窗里头的厄里斯,又看了看“一秒站起来”的小阿诺德。 她表示不服! “那个红魔怪哪里比得上我!” 阿西娜瞬间从地上弹起来! 看样子是想要上去撕了厄里斯? “红魔怪?” 厄里斯笑了。 阿西娜僵硬在原地。 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好。” 厄里斯笑意更深了。 阿西娜机械的扭过头,看向自家哥哥,“哥哥大人……” 魔王陛下穿上裤子……连退好几步! “哦,亲爱的厄里斯!我这个妹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请随意管教她!” 如果可以的话,魔王陛下还想在一旁呐喊助威! 阿西娜捧着头,开始尖叫。 “哥哥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就为了这个丑女人!!!!” 啪嗒。 厄里斯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呵呵呵呵呵……” 万籁俱静。 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 “厄里斯大人。” 嗯,是的,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有勇气去挑衅她的威严,必然是我们的侍女长大人。 厄里斯扭头,嘴角带笑,眼眸含冰,“有事?” 侍女长不知为何又回到了庭院,走到窗口,“阿西娜公主,是未来的王后。” 言下之意,她还有用,现在杀了不怎么划算。 “哦。”厄里斯弹了弹指甲,“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侍女长满脸认真的说道。 魔王陛下:…… 阿西娜:…… “不过……”厄里斯的眼神在眼前几人之间来回瞄,“现在就杀了,的确会少很多乐趣的。” 对于“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人找乐子”这一点,没有人敢反驳。 总好过没有意义直接被咔嚓强吧? “亚伯度。”厄里斯开口。 亚伯度连忙上前,跪在窗下。 “我送你一些好东西。现在,把你家阿西娜扛回去。没事别放她出门。”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亚伯度真心不敢违抗这位的意思。 阿西娜又开始尖叫,亚伯度吓得直接捂住她的手。 关于以下犯上这个严肃而严谨的问题,亚伯度表示,食物链这玩意,一眼就看穿了。 是的,魔王陛下才是食物链最低端的。 亚伯度以超越了极限的速度把阿西娜扛走了。 厄里斯冷飕飕的眼轻飘飘的落在魔王陛下……下面。 还硬着呢。 “阿诺德,我并没有对你下另一个诅咒。” 说完,关窗。 站在原地的魔王陛下简直如同被晴天霹雳席卷了一波又一波! 她这话代表什么! 代表!他是以自己的意志!对她!产生了反应! 不不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魔王陛下开始怀疑人生了。 侍女长揉了揉额头。 “魔王陛下,还需要找人试试么?” 魔王陛下一听,忙不迭的点头! “要!当然要!给我送十个……不!二十个女人到房里!” …… 嗯,侍女长想的不是他受不受得住的问题。 而是,若是被发现他硬不起来,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这是用生命在作死么? 侍女长目送明显精神已经不正常的魔王陛下回房,忍不住叹气。 说什么用“真爱”的力量让魔王陛下的诅咒不攻自破。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无视所有外部内部力量,让任何一个男人都在一眼中对她产生反应? ……还有,这件事,父亲大人知道么? 厄里斯表示,姐姐我是专业的! 侍女长表示,请别在奇怪的地方如此专业。 魔王陛下的确做了一个好死。 阿西娜的嘴,是非常恐怖的大杀器。 魔王陛下让侍女长给他找了二十个女人的事情更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这个事情,合在一起,就出事了!出大事了! 魔王陛下硬不起来。 这是重点!重点中的重点! 面对二十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人,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十个美人一个比一个错愕! 咱们这陛下……是……哪里有问题么? 厄里斯:对的,从生理到心理,全都有问题。 当时啊,魔王陛下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从阿西娜嘴里跑出来的另一件事拯救了他的脸面。 阿西娜说,那个负心汉!现在被厄里斯那个小妖精迷得神魂颠倒!连对她都硬不起来了! 很好。 二十个美人都释怀了。 她们之间互相比比还能比个高下。 但是,和阿西娜公主比? 那可是魔王陛下的未婚妻! 还有……呃,厄里斯大人,这个……还是算了,她们要命! 不过这个就尴尬了。 魔王陛下对自己的未婚妻硬不起来!只对厄里斯大人一个人有反应! 魔王陛下:……不要一直重复“硬不起来”!!!(╯‵□′)╯︵┴─┴ 更尴尬的是,显然,咱们的厄里斯大人对魔王陛下没有兴趣……更没有性趣! 她现在有大神官随时陪同着游山玩水游戏人生。 魔王?谁啊?她认识么! 魔族的这个领域,那叫一个山美水美人……等等。 厄里斯表示,她的审美其实更接近神族,对七彩的魔族真心欣赏不起来。 至于她自己…… 不,并没有那么红。 就像魔王陛下没有那么黑。 否则,那个视觉效果……呵呵。 她的肤色是暗暗的红,有种暗夜玫瑰的魅惑感。 真的很美。 如果你懂得欣赏的话。 大神官和厄里斯相处了几天,现在已经会望着那颜色奇特的皮肤出神。 厄里斯表示,姐有特殊的攻略技巧! 侍女长表示,父亲大人真的知道么? 魔王陛下有了不和女人啪啪啪的借口,但是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硬不起来”的诅咒也是那个女人下的……哦,虽然他本来就对啪啪啪没什么兴趣。 可是,当初嫌弃的一塌糊涂的人,他现在怎么就每看一眼都……咳咳咳。 就算只是想一想也会……咳咳咳。 好的,魔王陛下经过“多次and多方位实验”,确认了,厄里斯的确没有给他下另一种诅咒。 ……更心塞了好嘛!(╯‵□′)╯︵┴─┴ 难道要他承认什么“真爱可以破除诅咒”这种鬼话嘛! 他会爱厄里斯嘛!嘛!嘛! 想想都冷汗直冒好嘛! 魔王陛下愁啊,愁的连饭都少吃了七八碗……哎,都瘦出腹肌了呢。 厄里斯:你特么在逗我? 侍女长表示,魔王陛下真的瘦了,虽然瘦的并不明显。 嗯,因为魔族除了法力高强以外,肉搏系也很厉害,魔王的体积……不,体型往往都是很丰满……不,肥硕……不,健硕的。 魔王陛下表示,再瘦下去,就会瘦成和大神官一样的小白脸了。 厄里斯:…… 侍女长:…… ……刀? 厄里斯:魔王陛下,如果你真有这样的觉悟的话……其实直接投胎更快一些。【微笑】 侍女长:同意楼上。 魔王陛下:……我选择……不!我不想死!【尔康手】 厄里斯:你在地狱的爸爸and爷爷在召唤你。【微笑】 魔王陛下:……不,他们只想要女人。 厄里斯:啊,我懂了。【拍肩】 魔王陛下:你懂什么了?!【惊悚脸】 侍女长:把你变成女人再送下去。【微笑】 厄里斯:就是这样。【微笑】 魔王陛下:……我选择……身残志坚的活着。【抹眼泪】 …… 诶,你说,晓栩和殊若同时对着你笑,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 【微笑】 第93章 要节操还是要脸 咱们的侍女长最近在考虑一个很认真很严肃的问题。 原来的忒弥斯最大的心愿就是替魔王陛下解决诅咒的事吧? 下诅咒的那个人又不愿意替魔王陛下解除诅咒。 那就只能替魔王陛下寻找真爱了。 所以说,只是想要解除诅咒吧? 不用让魔王陛下爱上她吧? ……是的,殊若嫌弃他。 特别是大神官出现之后。 殊若大神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自家母上大人的恶趣味。 ……什么仇什么怨? 魔王陛下都要结婚了,侍女长大人一点破坏婚礼的念头都没有。 不过,阿西娜貌似真的不适合魔王陛下。 那……咱们选妃吧? 魔王陛下:什么仇什么怨!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厄里斯表示,我家殊若终于开窍了啊! ……学坏了就是开窍了? 一直在吃软饭的魔王陛下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那两个女人决定了人生大事。 和魔族最交好的是龙族。 对的,龙本性淫,一家人,嗯。 而且,龙族也是分各种色儿的。 魔王选妃的消息一出,龙族长老就带着两头如花似玉的大美龙来到魔王宫。 嗯,住得很近,是邻居。 一头红龙一头绿龙。 这个色儿…… 红龙的目光并没有对准魔王陛下,而是对准了厄里斯! 同是红皮肤的美人,红龙表示不能淡定了! 而且!厄里斯身边的那个可是大神官!大神官!大神官! 多少男男女女的梦中情人啊! 怎么就看上了那只红魔怪! 厄里斯:嗯? 红龙周身一冷,狐疑的看着厄里斯。 厄里斯微笑。 红龙猛地抓住了身边绿龙的手! 绿龙正看着魔王陛下流口水呢,龙族皮糙肉厚真心不在乎这点疼。 果然就算是同一个种族,审美也是有差异的。 红龙就是喜欢白白嫩嫩的美男子,就好像大神官这种。 而绿龙喜欢的是高大威猛的肌肉男,就好像魔王陛下这种。 厄里斯表示,大神官是她私有的。谁敢肖想!灭了她! 绿龙舔了舔唇,冲魔王陛下抛媚眼,“魔王陛下,我们什么时候□□?” 魔王陛下:? 嗯,魔族和龙族大约都是这么打招呼的。 看对眼了,随便找个地方啪啪啪。 啪完就算对彼此有了初步了解,身体契合,性格才能契合嘛! ……什么鬼逻辑? 秉持着“互相伤害”原则的殊若和晓栩貌似随时随地想要坑对方。 所以,我们的侍女长开口了。 “抱歉,绿龙阁下,魔王陛下现在只对厄里斯大人有感激。” 魔王陛下:……干得漂亮! 这一招祸水东引,深得魔王陛下的心! 很好,厄里斯很快就会成为全魔族女性公敌了。 ……谁在乎? “啊……魔王陛下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呢……现在只对安布罗斯感兴趣。” 厄里斯微笑着,挽住大神官的手臂。 所有人:!!!!! 对的!重点就是大神官没有拒绝!没有拒绝!没有拒绝! 大神官你也被诅咒了嘛! ……为什么要用“也”? 安布罗斯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神族,信奉于真神。 终身不婚嫁,也是为了将身体和灵魂都完完全全奉献给神。 可是,如果真神降临了呢? 当然,依旧要全身心的去贡献。 所以,真神说,对他感兴趣,那是他的无上荣幸。 就算是对他感性趣…… 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女之情的安布罗斯脸颊微红的低下了头。 所有人:桥……桥豆麻袋!!!大神官你人设不对!!! 啊,当年那高冷的对魔族不屑一顾的从来不会正眼看魔族的大神官真的叫安布罗斯嘛? 厄里斯:姐姐我是正经人,真的。【无辜脸】 侍女长:那就把阿诺德的诅咒解了吧。 厄里斯:我是个有原则的正经人。【严肃脸】 侍女长:……两者逻辑关系在哪里? 厄里斯:在我心里。【微笑】 不过,厄里斯这算是彻底得罪了两位龙族大美龙。 龙族这玩意,大家都熟吧? 脾气暴躁,一旦认定了私有物,那是抓住了就不撒爪的。 谁敢和他们抢,分分钟挠死丫的! “我们来比一比!”红龙开口。 “对!你和我们比一比!”绿龙接口。 厄里斯将身体贴在大神官身上,笑容可掬道,“比什么?比容貌?比智慧?还是比武力?” 魔王陛下:…… 侍女长:…… 众魔族:…… 众龙族:??? 龙族表示疑惑,怎么他们都不说话了?还有,那“一路走好”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当然,也有别的东西可以比。财富?地位?勾搭男人的本事?” 魔王陛下:…… 侍女长:…… 众魔族:…… 众龙族:????? 然后魔王陛下就跟侍女长咬耳朵,“你知不知道厄里斯的弱点?” 侍女长:呵呵。 “她的弱点……魔王陛下,你今天睡醒了么。”侍女长微笑。 魔王陛下猛地一颤,“你……你们怎么都这么笑。哦,我亲爱的忒弥斯,你千万别和……咳咳,学坏了!” 侍女长:已经学坏了。 话说同是一个人,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嗯,不过……晓栩的弱点是什么? …… ………… ……………… 我们换个话题吧。 “比……” 红龙和绿龙在厄里斯周身来回的瞥。 外貌这个……好像……没法比。 武力值呢,对方可是魔族大祭司,实力就不用说了。 智慧?这要怎么比?脑筋急转弯? 抱歉,魔族和龙族都没有“学院”这么高大上的公共设施。 嗯?知识从哪儿来? 虽然没有“学院”这样的公共设施,但是人家有“贵族学院”这样的私人设施。 区别? 自己体会。 不过,魔族和龙族学的东西不一样,拿什么比? 财富?地位? 都说了,对方是大祭司! 而红龙和绿龙只是龙族里长得貌美的,小贵族而已。 勾搭……男人的……本事。 哦,听说厄里斯差不过睡遍整个魔族了,外来的其他种族基本上也逃不过她的魔爪。 ……看大神官就知道了。 大神官:……【羞涩脸低头】 厄里斯:……姐姐我是正经人,谢谢。【冷漠脸】 侍女长:接受这个身份,就要接受她的过去啊。不是母上大人你说的么?【微笑】 一时之间,红龙和绿龙没有话好说了。 啊,明摆着自取其辱啊! 龙族长老连忙出来打圆场,“我这两个小辈不懂事,请大祭司多包涵。” “说得好像我年纪很大似的。她们是我小辈?我为什么要包涵?”厄里斯弯起眸子,笑容天真无邪的一塌糊涂。 魔王陛下又和侍女长咬耳朵,“厄里斯多大了?” 侍女长漠然的看了他半晌,在魔王陛下疑惑的视线下说道,“三千五百岁。” 魔王陛下惊悚脸! 这不科学!!! 他以为那一定是个很老很老很老的老巫婆! 侍女长目光瞬间变得悲天悯人,“而且,厄里斯似乎换了一个身体。所以,她现在应该一岁都不到。” 魔王陛下:……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真的。 侍女长:嗯,所以这是实话。 魔王陛下并没有对“换身体”表示震惊。 对的,魔法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不过咱们再换句话来说。 魔王陛下对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儿”产生了反应,还真是……啧啧啧。 魔王陛下很委屈,他才是受害者! “我们比……就比勾搭男人!”红龙脾气显然更加暴躁,被厄里斯一激就不过脑子的说出口。 “哦……那是比数量呢……还是质量?” 厄里斯缓缓扬起嘴角,露出妖冷而邪肆的笑,将自己更加贴向大神官。 “可是,我已经拥有了整个大陆最优秀的男人……我为什么还要和你比?” 红龙受到十万点暴击伤害!双重暴击! 此时此刻,她只想扶墙吐会儿血! 大神官:厄里斯大人夸我是整个大陆最优秀的男人!【羞涩脸】 “忒弥斯。”厄里斯淡淡开口。 “厄里斯大人。”侍女长不急不缓的向她行了礼。 “这里就交给你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厄里斯朝侍女长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勾着大神官走了。 真走了。 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 厄里斯:谁的意见? 众魔族表示,你高兴就好! 至于龙族,人家是客人,又不能说主人什么。 无的放矢的红龙和绿龙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两双眼齐刷刷的瞪向侍女长。 侍女长:……母上大人坑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嗯,很简单。 人都喜欢找平衡。 不管厄里斯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有一点是肯定的。 她,没有弱点,无坚不摧。 红龙和绿龙知道无论比什么都无法打败厄里斯,就会下意识找人寻求平衡。 而这时候,被厄里斯特意点了名的忒弥斯,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谁叫,咱们的侍女长是除了厄里斯大人之外,最接近魔王陛下和大神官的女子呢? 阿西娜? 那是谁? 还在房里和亚伯度啪啪啪吧。 女人找情敌的直觉有时候准的吓死个人。 而且,阿西娜是魔王后的事早就板上钉钉,找她麻烦也没用啊。 ……不,有用的。 让阿西娜主动放弃婚约,咱们的魔王陛下就能恢复单身了! 侍女长可不是会大发善心给人擦屁股的圣母,所以她临了就把魔王陛下和他的未婚妻一起卖了。 “魔王陛下,我还要去处理公务。至于你不愿意娶王后的事情……请去和阿西娜公主商量。” 魔王陛下:……等!等等! 说好的家丑不可外扬呢! 谁跟你说好了? 这么一说,绿龙猛地就扑了上来! 对的!就是这么豪放! “魔王陛下!我们是去房里还是去郊外?是骑魔兽还是上树?是两个人还是一群人?” 绿龙的眼珠子本来就是绿的,现在……你们懂的! 魔王陛下表示,这位龙姑娘,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一个字都听不懂啊!我是个纯洁的处男!处男!男! 然后这个纯洁的处男就被绿龙拖走了。 真的是拖着走的。 哦,魔王陛下有个很不好的毛病,是遗传他地狱的爸爸and爷爷……嗯,就是太怜香惜玉了,一直信奉着“女人如娇花,要用心呵护”的原则。 这也就导致了……你丫的活该被生吞活剥! 从大厅出来的厄里斯一直没有说话,那张瑰丽妖艳的容颜看起来竟有几分清澈如皎月的味道。 安布罗斯看着她,直勾勾的看着她。 “好看?”厄里斯突然回眸。 安布罗斯怔了怔,垂眸,“好看。” 厄里斯轻笑,“我怎么记得……大神官阁下很是讨厌魔族人?还觉得魔族人的肤色特别丑?” 安布罗斯有些慌乱,“不,你是不一样的。” “我是魔族。”厄里斯打断他。 安布罗斯想,不,你是真神。 “我是魔族。安布罗斯,你要记住这一点。” 厄里斯粲然一笑,似燃尽天地芳华,艳丽而糜烂,美到……令人绝望。 你要记住。 你是神族。 我是魔族。 我不是真神。 可我……会成为你唯一的神。 侍女长从另一边遥遥走来,淡漠的眼在大神官脸上巡视了一圈,而后看向厄里斯。 “新玩具?” 大神官指尖一颤。 厄里斯弹了弹指甲,毫不在意道,“对,新玩具。” 侍女长浅笑着摇头,“真可悲。” 厄里斯突然伸出手,环住侍女长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可,你见了那么多次……怎么就学不会呢?” 侍女长:因为我不是变态。 把所有“正常人”基因都给了殊若,晓栩还剩下什么? ……细思恐极。 安布罗斯的视线钉在厄里斯环住忒弥斯的手上。 侍女长微微扬眉,“这样……真的好么?” 厄里斯笑着靠近她,近到嘴唇都要贴上侍女长的脸颊。 安布罗斯的视线很灼热。 “有什么不好的?” 厄里斯低哑的轻轻一笑。 “人格魅力嘛……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回眸,对着安布罗斯嫣然一笑。 “……你说呢?” 安布罗斯愣愣的点头。 侍女长:……睁着眼说瞎话? 厄里斯:那我闭上眼再说。 侍女长揉了揉额角,“我得去救那只蠢魔王了。” “去找阿西娜?”厄里斯挑眉。 侍女长点头,“既然要乱,那就更乱一些吧,正好模糊视野。可是,万一阿诺德真的爱上你了。” 厄里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让他爱去吧。谁年轻时候没爱过几个渣呢?” 侍女长:…… 大神官:…… 侍女长用特别怜悯同情无奈的眼神瞅了一眼大神官。 大神官表示看不懂。 他对真神是纯粹的信仰!是毫无杂念的信仰!是崇高圣洁的信仰! 厄里斯:嗯,信仰。 侍女长:呵呵。 坚信自己还是正常的,其实早就不正常的侍女长扭头走了。 一脸加一身的高冷。 ……或许,意外的符合魔王陛下的审美? 厄里斯摸着下巴,阴恻恻的笑了。 大神官依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话说,“这样的”女人,大神官你到底是怎么把她当成真神,如此虔诚的信仰着? 很明显是魔神啊!(╯‵□′)╯︵┴─┴ 侍女长敲开阿西娜公主的门……对的,就是敲开,他们门没关紧。 对的,他们。 侍女长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粉色的大床上,一黑一蓝两具肉体在拗造型。 ……太伤眼。 “阿西娜公主。” “啊!再用力一点!快!再快一点!亚伯度你太棒了!” 侍女长做不来翻白眼这么不优雅的事,所以她只能半阖起眼,盯着地板。 “魔王陛下被绿龙抓走了。” 嗯,措辞很准确。 “啊——啊?” 阿西娜猛地推开身上的男人,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走下床,走到侍女长面前。 “你说谁?谁和谁?哪来的绿龙?” 侍女长目不斜视,“刚才,龙族长老带着两位龙族美女过来。绿龙看起来对魔王陛下非常中意,现在……” 应该把人不知道拖到那个角落想要实施“不可描述的禽兽行为”。 ……可惜啊,魔王陛下硬不起来。 不过其他人都是把魔王陛下当正常人的,虽说“暂时”“好像”只对厄里斯一个人有反应,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厄里斯啊! 阿西娜表示不能忍! 嗯,绝对要成为第二个让魔王陛下有感觉的女人!不能让外头那些小妖精捷足先登了! ……这到底在较什么劲? 阿西娜光着身子就想往外跑。 先一步穿好衣服的亚伯度连忙拿起冲到她面前,“阿西娜公主殿下,您优雅美丽的形象!” 侍女长:……从来没有过。 ……殊若大神真的……被带坏了…… 皇室贵族都是要脸的。 嗯,虽然无所谓露不露的问题,但是她这么衣衫不整【并没有衣衫】急急忙忙的过去,是有点太掉分了。 阿西娜端着架子,让亚伯度伺候她穿好衣服。 “已经半个小时了。”侍女长凉飕飕的补充了一句。 “你怎么不早说!”阿西娜抱着裙子就往外跑! 半个小时了!过去都要结束了! ……所以魔王陛下这是从阳【哔——】进化成早【哔——】了么? 哦,一般来说,半个小时不算早。 但是对于魔族来说……嘿嘿嘿嘿。 另一边。 被力大无穷的龙族拖着往后花园跑的魔王陛下心里苦,但是脸上还要带笑。 对的,他就是这么来者不拒的真汉子! ……侍女长你在哪里!~~~~(>_<)~~~~ 侍女长没有来,来的是另一个能把魔王陛下活生生吓软的女人。 “哥哥大人!!!阿西娜来拯救你了!!!” 狼窝还是虎穴,这是一个问题。 魔王陛下不由在心里流下了两行英雄泪。 阿西娜如火箭般飞过来!抓住魔王陛下的另一条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拖! ……拖不动。 “你这个丑八怪快放手!哥哥大人喜欢的是我这种娇小妩媚性感的女人!不是你这么高大威猛五大三粗的假男人!” 魔王陛下:……不,我都不喜欢。 “你才给我放手!如果不是有婚约,如果你不是魔王陛下的妹妹,你以为魔王陛下会正眼看你么!” 魔王陛下:……不,现在我也不想正眼看她。 “哼!那是你嫉妒我!哥哥大人很快就要迎娶我做王后了!你嘛……还要看我同不同意你嫁进来呢!” 魔王陛下:……不,我一个都不想娶。 女人猛于虎也,古人诚不欺我。 ……等等,串世界了。 站在不远处的侍女长一脸冷漠。 她很奇怪,抢男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说出那么幼稚的话。 还有,喜欢谁不喜欢谁,谁说得准?她们的盲目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特意替她选了这个世界的母上大人在想什么? 厄里斯:娱乐与灾难。 侍女长:我只看得到灾难。 厄里斯:……眼瞎? 侍女长:我真希望自己眼瞎。 这个世界,真是分分钟摧残她的理智啊。 万一,一个搞不好,殊若变成晓栩第二了怎么办? ……忘掉它。 “忒……忒弥斯!” 魔王陛下眼尖的发现了侍女长,奈何,他想伸尔康手都不能,只能用眼神求救。 侍女长:不好意思,我眼瞎。 阿西娜和绿龙闻言,同时扭头瞪向侍女长! 又是来抢魔王陛下的小妖精! 侍女长思考了两秒钟,然后淡定的说,“我去叫厄里斯大人。” …… 魔王陛下&阿西娜&绿龙:别啊啊啊!!!! 很好。 阿西娜和绿龙都松手了,装模作样的整理自己的仪容,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修罗场的一幕。 魔王陛下整个人大写的懵逼。 侍女长:母上大人,你就是个灾难。 厄里斯:多谢肯定,我会继续努力的。【微笑】 “魔王陛下,我个人认为,你有义务自己处理公务。” 对的,这就是传说中的趁火打劫。 魔王陛下在所有女人面前都处于劣势,首当其冲的就是厄里斯和侍女长。 所以,他不妥协也得妥协。 侍女长很怀疑,魔王陛下连“公务”两个字都不一定知道怎么写。 “啊,我亲爱的忒弥斯说的对!作为热爱国家热爱魔族的魔王,我应该去处理公务了!” 阿西娜和绿龙一致的鄙视脸。 这都继位几千年了才来说什么热爱国家热爱魔族?当她们傻么? 不过侍女长和魔王陛下都这么表示了,她们只能放人。 ……绝壁不是因为怕侍女长真的把厄里斯叫过来!绝壁不是! 侍女长:……那,我去叫她来陪你们谈谈人生? 阿西娜&绿龙:人艰不拆,谢谢。 然后侍女长就把魔王陛下带走了。 真的是去处理公务。 因为侍女长表示,她又不是原来的忒弥斯,谁愿意为这个蠢货费这个力气。 ……殊若大神,你真的没发现自己的思维模式越来越像某人了嘛? 出事了。 红龙死了。 厄里斯:你们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嗯,厄里斯大人说这事和她无关,那就一定无关。 废话,她杀人还需要遮遮掩掩? 她这次是作为验尸官出场。 所有人:求别闹! 不过,恐怕也只有这位能把尸体捣鼓出什么来了。 厄里斯表示,姐姐是专业的! 侍女长表示,为什么你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如此专业。 喜欢活撕人肉,解剖都可以不用刀。 她当然是专业的。 红龙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死在自己的床上。 床铺凌乱……魔族和龙族都懂的那种凌乱。 厄里斯到达之后第一句就是。 “龙肉好不好吃?” 众魔族:…… 众龙族:…… “她死了怎么没有变回龙呢?人体和龙体肉质是不是有区别?诶,她死了多久,肉还新不新鲜?” 众魔族:…… 众龙族:…… 红龙会从下面回来找你的! 厄里斯:让她来! 嗯,只不过就是再死一次而已。 厄里斯走上前,抓起红龙的头发把人提起来。 尊重死者? 厄里斯没有把她直接撕开了看已经很尊重她了。 你们要理解。 这个人是晓栩! “颈部的伤痕是致命伤。身上的淤青都是【哔——】的时候留下来的。红龙这种性格,肯定很喜欢玩点刺激的。很多人喜欢用痛苦来增加快感,特别是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是误杀,还是谋杀,都有可能。” 玩大了之后玩脱了,这种事很常见。 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学医,有这方面的知识,知道什么程度的玩法不会致死。 “可是,龙族本来就皮糙肉厚。她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玩了。竟然被活活勒死……显然,对方的力气比她大,而且对她极为熟悉。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就勒死,而这里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红龙没有办法反抗,只能这么理解。” 厄里斯检查完,随手将女人又丢回床上。 “但是,对方是男还是女,暂时没有定论。” “肯定是男人啊!不然怎么能把红龙掐死?!”绿龙愤怒的低吼! 厄里斯轻笑一声,闪电般出手,扼住了绿龙的喉咙。 绿龙拼命挣扎,用力拍打她的手,扼住她的力道丝毫未减。 “看,我这个女人,就能毫不费力的掐死你。” 厄里斯又笑了几声,松开手。 绿龙跌坐在地,捂着喉咙干咳起来。 “我更倾向于对方是个女的,这样就不容易遭到怀疑。我觉得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恐怕是想要……挑起魔族和龙族之间的战争。” “不可能是男性。因为魔王宫并没有那么多符合条件的人选。除了魔王陛下、大神官、魔族长老之外,基本都是侍卫,实力不强。更何况,因为魔王陛下不喜欢有男人在他身边,所以侍卫都在魔王宫外围。”侍女长补充说明道。 “啊,本来,凶手是希望,我们怀疑魔王陛下或是大神官……大神官的可能性太小。所以就只有……魔王陛下了。”厄里斯挑眉看向魔王陛下,似笑非笑。 “对方并不知道,魔王陛下……”硬不起来。 侍女长也看向魔王陛下,似笑非笑。 魔王陛下:……别,别这样对我,我还只是一个孩子! “一会把名单给我。”厄里斯突然说道。 在场其他人都云里雾里的。 侍女长微微颔首,“是,厄里斯大人。” 所以……这是解决了嘛? 她们谁来解释一下! 好的,那就来解释一下。 “魔王陛下只对厄里斯有反应”这个传闻在魔王宫流传甚广。 但是,魔族都是些什么人? 就算没有魔力也不能没有x能力! 所以对于魔王陛下这种应该睡遍天底下所有有洞的生物的男人!怎么能只对一个人硬得起来! 又但是,有些人,是亲眼见证过这一点的。 魔王陛下真的,只对厄里斯一个人有反应。 那么,厄里斯要的名单就很清楚了。 魔王宫的女人很多,实力强大的也很多。 其中,“没有亲眼见证过魔王陛下硬不起来”的实力强大的女人,嫌疑最大。 “你要屠杀么?”侍女长风轻云淡的问了一个让人惊悚到吓尿的问题! 厄里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暂时,我们按兵不动。不过,既然对方想要挑起战争。那么……在战争里,死多少人……都正常吧。” 所有人:……不,一点都不正常! 侍女长表示自己懂了。 亡灵一族的人口要增加了。 哦,对的,她的母上大人喜欢养小鬼。 所以,嗯,厄里斯大人的私人部队要增加了。 ……现在跑,也来不及了。 【微笑】 为什么有晓栩的地方就有会战争呢? 厄里斯:不好意思,刚才有人说话? …… 让我们来说说红龙之死吧! 魔王宫男人太少,魔王陛下又是个硬不起来的,所以只能女人和女人之间找乐子了。 其中有一些女人是非常非常非常受欢迎的。 嗯,触手系。 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 嗯,字面意思。 植物人种族那更是繁多的要命,身体带毒的带麻痹的带晕眩的各类都有。 如果是植物人想要袭击对方的话,只要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毒液注入身体,或者让对方吃下去,就能使对方失去反抗能力,轻而易举将对方杀死。 红龙有几个“玩得好”的植物人。 厄里斯二话不说全部串起来带走。 喊冤? 那就把嘴堵上。 是的,她并不想要任何人招供。 因为她都知道。 魔王陛下从事情发生到事情解决,一直都是懵逼状态。 侍女长实在看不下去,冷漠脸瞅着他,淡淡的说,“魔王陛下,要开战了。” 魔王陛下:……?!! 厄里斯还在审视地上被绑成粽子的植物人们。 魔王陛下觉得自己有权利了解一下事态的发展,“哦,我亲爱的厄里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厄里斯连个眼角都没给他,“你自己有眼睛不会看?有脑子不会想?” 魔王陛下:……放肆!以下犯上!! 侍女长:你打不过她。 魔王陛下:…… 厄里斯眯了眯眼,看向安布罗斯,“精灵族和植物一族有往来么?” 安布罗斯点点头,“精灵族居住在森林中心,与许多植物族类交好。” 厄里斯哼笑,“那就一起砍了吧。” 安布罗斯怔住,“你……” 真神是仁慈的,是大度的,是悲天悯人的。 但是眼前的,安布罗斯认定的真神,是杀戮的代名词。 厄里斯抬起眉眼,斜斜的睨视他,“安布罗斯,你该看清楚了。” 站在你面前的,是以灭世为乐趣的……真魔。 厄里斯浅浅笑着,伸出手。 撕拉—— 嗯,活似人……不对,是植物。 一地的绿色汁液。 植物这玩意,和动物不一样,没有五脏六腑,摘掉头都不会死掉。 可是,植物,怕火。 不巧,厄里斯大人是红魔族,控火的一族。 厄里斯把植物人撕成一片一片的,堆在一起,手指一弹。 指甲盖大小的火苗瞬间窜起滔天火焰。 众魔族:……啊,幸亏我们不吃素。 这场面实在是太……太……呕—— 只有大神官,神色复杂的看着厄里斯。 真神并非真神,而是魔鬼。 他是大神官,厌恶魔族的大神官。 虽说并非与魔族势不两立,但带来杀戮的魔族,是不容许存在的。 “阿诺德,忒弥斯,准备军队。反正,魔族又不吃素……对吧。这个世界,就算没有植被,也不会毁灭的……对吧。” 低哑的笑了一声,背景是嗷叫着扭曲的绿色不知名植物。 女人依旧眉眼如画,笑容仿若天地间最为瑰丽的色彩。 妖艳而残忍。 她用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面对那样的大神官。 “大神官,你可以去通风报信了。” 神族,是精灵族的靠山啊。 如果非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身为大神官,是应该亲手斩下她的头颅。 ……对吧? 第94章 要节操还是要脸 最近的魔王陛下过的很充实。 每天面对叠成山的文件……能不充实么! 而且魔王陛下表示,他看不懂,真的。每个字分开来他都明白,一旦合起来……这特么都是什么鬼!(╯‵□′)╯︵┴─┴ 侍女长大人恪尽职守,耐心的教导愚蠢的魔王陛下处理事务。 不过魔王陛下表示,这位侍女长实在太恐怖。 虽然不会打他不会骂他,和厄里斯一比简直就是善良到极点。 那都是错觉! 那都是迷惑对方落入陷阱的伪装! “魔王陛下,攻打精灵族、植物族、还有神族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你可以估算出来么?” 魔王陛下茫然脸,“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攻打他们?” 嗯,那些植物人想要挑起魔族和龙族的战争,是该打! 可其他两族…… 和他有一毛钱关系? 侍女长大人微微一笑。 魔王陛下虎躯一震! 侍女长捻了捻袖口,面上风轻云淡,却非常有魄力! “关于外交,我想魔王陛下还需要多做一些功课。” 魔王陛下认真点头,“哦,我亲爱的忒弥斯,你要知道,魔王这个职业是很辛苦的!我每天都在聆听我子民的祈祷!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注意别的种族!” 侍女长冷冷的看着魔王陛下。 魔王陛下咬牙忍住!坚决不心虚! “魔王陛下,容我提醒你,你的‘精力’已经积攒了五千多年,而且……” 而且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发泄“精力”了。 魔王陛下顿时惊悚脸! “哦!我最正直善良的忒弥斯!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是不是厄里斯那个老妖婆把你带坏了!” 侍女长:……是的。就算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魔王陛下:……偷偷扎小人? 厄里斯:嗯? 魔王陛下:忒弥斯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诋毁我心中最完美的女神! 侍女长:……【冷漠脸】 “一族抵抗三族,魔王陛下准备找外援么?” 侍女长大人完全无视了魔王陛下的抽风行为。 要是跟他认真,她就要直接抽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可以引爆整个大陆的战争,魔王陛下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而且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淡定。 然后魔王陛下说。 “只要厄里斯一个人……就够了吧。” 侍女长沉默着看了他半晌。 饶是被看得头皮发麻,魔王陛下也不准备改答案。 侍女长突然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魔王陛下也只有直觉靠得住了。” 魔王陛下:等等!你这真的是在夸我么! 侍女长:不是。 “魔王陛下要去观战?”侍女长掏出一本本子记录什么。 魔王陛下深以为,侍女长的态度根本不像对待魔王,而是对待魔王他儿子。 侍女长:因为魔王陛下太愚蠢,需要重新教做人。 “哦,忒弥斯,你应该问我是不是要参战……” 这好像也不对。 都要跟神族杠起来了,身为魔王难道不该亲自参战么? ……果然是吃软饭吃太久了。 “魔王陛下要去参战?”侍女长从善如流的改口。 魔王陛下认真考虑了一下。 他考虑的不是自己上不上战场的问题。 也不是上了战场会不会战败的问题。 想到了? 对的,魔王陛下很担心厄里斯那货一言不合开启地图杀。 他还很年轻他还只有五千多岁他还没有对女人硬过——嗯?厄里斯是谁他真的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完全不! 关于厄里斯把魔王剁了自己上位的问题,魔王陛下没这么想过。 嗯,因为那货如果真想要这个位子,完全没必要掩掩藏藏……真的,没必要。 啊,魔王陛下心情又变得极其复杂。 侍女长嘴角微微上扬,划开一抹一看就知道是嘲讽的弧度,“魔王陛下,我建议你亲自参战。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你不参战……” 虽然话没有说清楚,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危险性”是指什么。 而不参战的后果……呵呵。 “她会把我怎么样?”魔王陛下压低声音说道。 侍女长:……母上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转型的问题? 看都把魔王陛下吓成什么样了! 侍女长怜悯的瞅着魔王陛下,“没什么,就是换个魔王而已。” 谜之静谧。 “哦。” 魔王陛下扭过头,默默捂住了脸。 他不敢问……换下来的魔王会被怎么样……啊,真的不敢。_(:3)∠)_ 几秒过后,魔王陛下猛地匍匐在侍女长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我最爱的忒弥斯!你一定要拯救你最爱的阿诺德!我真的想要多活几千年!”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望天。 厄里斯:喏。【递刀】 侍女长:不用了,谢谢。 “魔王陛下,你的脸。” 魔王陛下涕泗横流的摇头,“不要了!我要命!”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拍了拍魔王的狗头,“放心,她不会杀你。” 魔王陛下表示,他虽然在【哔——】方面经验少……好吧,没有经验……但是在别的地方还是很魔王的!以为他不知道生不如死这个词的含义嘛! 侍女长表示,你想得太多了。 魔王陛下突然僵住,颤巍巍的抬头,“忒弥斯……为什么……你好像很了解……她?我记得你们明明……没有见过几次面吧?” 侍女长低头看他,露出一抹谜之微笑。 魔王陛下的直觉再一次发挥其作用,果断撒了手,然后急速后退! 魔王陛下想说,你不会是厄里斯亲生的吧!……哦,年龄不对。那不会是一个人分裂成两个吧! ……魔王陛下,你真相了。 “魔王陛下,请容我友情提醒你,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侍女长轻轻抚过袖口,微笑的模样简直就和神族神殿里供奉的真神一毛一样! 魔王陛下:我身为魔王的威严何在! 侍女长:什么时候有过? “还有,厄里斯大人说了,婚礼延后,她会先将大神官送回神族。然后再来商讨……屠杀几个种族的问题。” 魔王陛下:……我刚才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词汇? 侍女长:并没有。【微笑】 “为什么我结不结婚她说了算!到底我是魔王还是她是魔王!” 魔王陛下暴躁的拍桌! “当然……你是魔王。” “那……” 所有话语戛然而止。 魔王陛下如坏掉的机器般扭过头,看向侍女长,无声的询问。 侍女长微笑着,摇了摇头。 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 魔王陛下倒吸一口冷气! 吾命休矣! “魔王陛下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伴随着妩媚的声音,那一位艳丽到极致的女性缓缓走进来。 魔王陛下顿时抖成了一只鹌鹑。 侍女长一脸爱莫能助,顺便退开了几步,将魔王陛下完全暴露在某人的眼皮底下。 魔王陛下:说好的同胞爱呢! 厄里斯:放心,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魔王陛下:……我在地狱的妈妈and后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你们的温柔善良贤惠可人…… 厄里斯:下去见她们? 魔王陛下:……但是无论如何你们都无法与我眼前这位完美的女性相提并论,嗯,就是这样。 厄里斯:【微笑】 “厄里斯……我们……有话好说。”魔王陛下谄媚的笑。 厄里斯挑了挑眉,“我正在好好和你说话。” 魔王陛下好想抱着侍女长嘤嘤嘤求安慰! 侍女长:我拒绝。 厄里斯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下,屈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 魔王陛下的小心肝就好像被大棒槌用力砸过似的! 厄里斯露出笑脸。 魔王陛下眼泪都快涌上来了! “明天我就送大神官回去。” 魔王陛下忙不迭点头。 “后天我们就向那些植物人打动战争。” 魔王陛下继续乖乖点头。 “来一个,杀一个,杀光为止。懂?” 魔王陛下哭丧脸点头。 厄里斯轻笑一声,手指缠上自己的发丝,“阿诺德,你放心,忒弥斯会好好保护你的。你绝对不会少掉一根毫毛。……不管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魔王陛下:!!!!粑粑救命!!!!! 厄里斯:你祖宗都救不了你。 “将魔族将士分一半围住城墙。另一半分为四支小队,驻守东南西北四道门。”厄里斯又敲了敲桌面。 “等等。”魔王陛下有疑问,“那谁跟你出征?” 厄里斯斜眼,“你关心我?” 魔王陛下顿住。 啊……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否认? 厄里斯一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有魔王陛下亲随,我相信,定然所向披靡,多一些人,反而碍事。……对么?” 魔王陛下:我能说“不”么? 厄里斯:当然可以。【微笑】 侍女长:只不过说完不一定能保全尸。 魔王陛下梗着脖子,硬是扯出以往的招牌笑容,“当然……我可是魔王!” 厄里斯:呵呵。 侍女长:呵呵。 “很好,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厄里斯咧开一抹纯真笑颜。 魔王陛下:……你真的有问过我的意见? 厄里斯:没问过?【无辜脸】 魔王陛下:……我错了。 嗯,她只是提供了单项选择的问题而已。 魔王陛下:讲真,做了几千年魔王的我都没有如此的暴君! 厄里斯:不好意思,我干暴君这行的时间是你年龄的【哔——】倍。 别问!千万别问!女孩子的年龄是不能问的!如果你们要命!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厄里斯起身准备离开。 “忒弥斯。” 厄里斯回头。 “厄里斯大人。”侍女长低头。 “祝你成功。” 厄里斯微笑。 侍女长不语。 魔王陛下朝侍女长投去疑惑的视线。 成功? 成功什么? 侍女长转手将一叠文件放在魔王陛下面前,然后微笑。 “成功将你培养成一代优秀的魔王。” 魔王陛下表示,他已经足够优秀了……好吧,只有那么一丢丢的缺陷!只有一丢丢! 当然,他的意见,和那两位的判断全然无关。 魔王宫大门口。 一支魔族部队和一支神族部队在对峙。 位于中心的两人却好似在另一个世界。 厄里斯看起来心情很好,笑容很是真诚。 “那么,期待我们下次见面了,大神官。” 安布罗斯垂下了眼,“你……再送我一段路吧。” 厄里斯挑了挑眉,“这样不好吧?大神官是想将我骗入敌营,再将我杀死?” “不!”安布罗斯猛地抬头,“我只是希望,你能……” 多陪我一会。 厄里斯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他身上,掸了掸裙摆,挺了挺非常有料的胸膛,“大神官从不说谎,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那就走吧,送大神官上路。” 这话说的阴森森,安布罗斯却只感到喜悦。 话说,会不会,就算厄里斯将刀子捅进他的胸口,他也会感到欣喜? 狂信徒。 不,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不仅仅是这样的。 两人是神族和魔族的大人物,走在人群里十分显眼,更别说他们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两队士兵。 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那可都是要命的! 走出魔王宫,穿越魔王城,来到一片树林。 “我听说……”大神官突然开了口。 厄里斯睨着他。 大神官的表情有些微妙,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飘渺和不确定。 “我听说,你和许多男性……”大神官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厄里斯了然的勾了勾唇,“不错,在没有换身体之前。那具身体,被无数男性抚摸和占有过了。” …… 魔力暴动。 厄里斯就站在那里,低哑的笑着。 大神官的心,乱了。 谁说只有魔族会有暴走的倾向? 世上最应该心如止水的大神官竟然暴走了。 她在笑。 她在笑。 她在笑。 “安布罗斯,你心目中的真神,只不过是一个……什么男人都可以上的……□□。” 啊呀啊呀,暴走更严重了。 她在笑。 笑声清脆。 她在笑。 笑声愉悦。 她在笑。 笑声嘲讽。 大神官的魔力很强大。 以他为中心,四周仿佛被飓风肆虐一般。 士兵们只能被迫趴在地上,并且用他人的身体或者巨型的树木来稳定自己。 不过,就算是扎根极牢固的参天大树,也被魔力席卷着连根拔起。 厄里斯半阖起眼。 “呐,安布罗斯,你就……那么在乎么。” 她,依旧在笑。 要让安布罗斯停止暴动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放着不管,暴动的结果也就是……同归于尽吧。 当然,这与她无关。 其实呢,大神官自爆了,明面上似乎是魔族和神族交恶的□□。 可事实上,那是替魔族除去了大神官这个最强有力的敌人。 啊,还是与她无关。 安布罗斯,生或者死,都与她无关,不是么。 可是,他的暴动与她有关。 厄里斯笑着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唇,轻轻的,印在男人的唇上。 瞬息间,一切戛然而止。 安布罗斯回过神来,然后怔住了。 她的呼吸。 她的体香。 她的温度。 近在咫尺。 她的双眸,带着笑。 厄里斯想要退开,可男人先一步揽住了她的身体。 那是,绝不可以碰触的禁忌。 你明明知道的,安布罗斯。 我问你,从你瞳孔里映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是你……膜拜着的……真神么。 你在亵渎你的神。 不,你在自甘堕落。 因为,你看着我的眼神……从来都不是,在看神明。 厄里斯从喉间溢出一丝笑声,伸出手,将男人推开。 “安布罗斯,你知道自己在什么。” 安布罗斯怔怔的看了她半晌,随后用更为坚定的力道将女人抱进怀里。 “我知道。” 唇瓣交叠。 不,他其实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这么做。 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的人。 无论如何都想要留在身边的人。 神族的大神官,主动抱着魔族大祭司亲吻,这是多么轰动的消息? 最起码,还趴在地上的神族和魔族都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所以啊……安布罗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 初次接吻的大神官只是照着本能吮吸她的唇瓣。 他不敢。 他觉得自己再用力一点,就会弄伤那如花般似的嘴唇。 嘴唇分离。 厄里斯垂眸轻笑,“安布罗斯,你有没有想过……我被那么多人碰过了,该有多脏?而你,你可是大神官啊……” 安布罗斯捂住她的嘴,“不,在我心里,世界上没有比你更为圣洁的存在。” 肮脏的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你呢? 是别人……是那些觊觎你的人。 他们才是污浊的。 他们才是……理应消失的。 “哦呀,你的神族子民,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说是这样说,但是她面上还是带着妖娆的笑容。 “我刚才,魔力暴动了。” 大神官微微垂下头,如是说道。 厄里斯高高扬起眉,“然后?” 然后? 强大的魔力再次从大神官体内爆开。 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有目标性,带着极强威力的……杀戮魔法。 安布罗斯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什么人。 他在神族的地位,几乎等同于被供奉在神殿里的真神雕像。 任何事物,都不需要他亲自处理。 事实证明,会开启地图炮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厄里斯大人。 待魔法暴动的余韵散去,他们周围已再无活的生物。 厄里斯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安布罗斯!大神官!不愧是神族的精神领袖啊!” 安布罗斯对于她的嘲讽无动于衷,反而珍而重之的牵起了女人的手。 “现在,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与我回神族吧。” 大神官魔障了。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吧? 大神官的确没有魔障。 很简单,他体内的光明魔法无一丝杂质,信仰之力更胜以往。 没错,他依旧信奉着他的真神。 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虔诚而狂热。 这份信仰。 来自深爱。 安布罗斯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只知道,供奉神。 代表虔诚,信徒会亲吻真神的脚趾。 那么,他方才亲吻真神的嘴唇,也是因为……信仰吧? 是啊,没错,是信仰。 安布罗斯的信仰已不是什么真神,也不是任何虚无缥缈之物。 他的信仰,是厄里斯本身。 可是他不知道。 不知道啊……正好。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回魔族备战。” 他的信仰这么对他说道。 安布罗斯一瞬间蹙起眉,“战斗的事情,并不需要由你亲自参与。这会脏了你的手。” “你不明白,安布罗斯。” 她笑着,轻轻抚摸男人的脸颊。 “我这双手,天生就是浸泡在血水里的。” 大神官走了。 确切点说,是被厄里斯赶走了。 不过,他会回来吧。 亲眼见证,所谓的……修罗地狱。 至于“消失”的神族士兵,他们不是被植物族给杀了,想要嫁祸给魔族么? 大神官会说谎这一点,恐怕谁都不会这么想。 谁都不会。 说是要备战,其实厄里斯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她在去往大厅的时候想。 ——建国之后植物不许成精? 是个好主意。 厄里斯带着谜之笑容,推开了大厅的门。 屏息以待。 大约是这样的气氛。 没有人敢正视她。 包括我们的魔王。 哦,侍女长? 她没必要看。 “守卫分布下去了?”厄里斯看向魔王陛下。 魔王陛下下意识颔首,末了又说了一句,“战争是不好的,这对整个大陆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厄里斯赞同的点头,“所以我们不玩战争。” 嘴角一扬,端的是风情万种。 “我们玩屠杀。” 魔王陛下:…… 众魔族:…… 好吧,死道友不死贫道。 本来魔族和其他种族关系也不是很好。 众魔族在内心划了一个十字。 请你们安心的去死吧。 出魔王宫的那条路上,侍女长罕见的没有陪在魔王陛下身边,而是和厄里斯并肩而行。 ……看起来意外的般配啊。 “植物要修炼成精,比其他物种还要艰苦数倍。”侍女长如是说道。 厄里斯轻笑,“你在替他们求情?” 侍女长想了想,“存在即合理。” 厄里斯回眸瞥了她一眼,“如果他们的存在会导致这个星球的毁灭?” 侍女长捻了捻袖口,“原来如此。” 植物成精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有一句话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打另一个比方应该就能很清楚了。 虫族。 因为繁衍速度快,数量庞大,而且无声无息。 虫族和植物相比,唯一的优势便是繁衍速度。 植物更恐怖的地方在哪里? 无孔不入,而且不需要进食。 只要有水有阳光,他们就能活着。 不,还有许多植物是背光活着的。 也就是,任何生存环境生存条件,都能培养出不同的植物。 并且优胜劣汰,淘汰掉生存能力低下的植物,幸存者经过时间的推移不断进化。 虫族是量多,而植物则是体型和生存能力。 无性繁殖。 只要活着一株,若是不去管它,它能繁殖到覆盖整个世界。 植物成精,迟早会出事。 殊若所说,植物修炼成精比任何种族都要历经千辛万苦。 那是修仙的世界。 而魔幻世界,不需要那么麻烦。 所以,植物一族,必须销毁。 精灵族觉得他们是好邻居,是共生关系。 然而,你觉得,植物会需要别的种族与之共生? 啊……寄生虫除外。 而且,之前也看到了,他们能够悄无声息的杀死一头龙,甚至让对方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侍女长在良久的沉思过后开了口。 “可是,除非运用神之力,否则你也无法将这个世界的所有植物根除。” “对,没办法根除。所以,我也不打算根除。我只是要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而且,经过这一次,那些植物人应该能消停很久。” 厄里斯舔了舔嘴角,露出一抹妖冷的笑意。 “神族和精灵族呢。”侍女长话锋一转。 “你是想问安布罗斯吧。”厄里斯挑眉一笑。 “他不该成为你的棋子。”侍女长敛眸低语。 “哦?”厄里斯嗤笑一声,“别闹了,我的殊若,你别告诉我,利用了那么多人之后……你现在才想到要愧疚。” 啊……是,愧疚么? 侍女长轻笑,“谁让你,偏偏挑了一个长相与月和相似的呢?” 厄里斯高高吊起眉眼,冷冷一笑,“就算是性格相似,容貌相同,你也不会有任何动摇吧?否则……你怎么面对渊若?” 果然呢,又被将了一军。 “母上大人,控制神族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为什么偏偏要……安布罗斯的心?” “因为我高兴。因为我乐意。因为我喜欢。” 厄里斯撩过垂落胸前的长发,冲侍女长抛了一个极其妩媚的媚眼。 “……就因为他长得像月和。” 侍女长怔然。 晓栩说过,殊若是她的心魔。 其实正确的说法,晓栩的心魔,自始至终,都是月和。 有些东西是无法消除的。 就算晓栩把对月和的所有情感都给了殊若。 但是,晓栩还是晓栩,所有记忆都存在于脑中的晓栩。 对于月和的愧疚,还有对于殊若的愧疚。 “没办法放着他不管”,这样的心思吧。 至于“特殊的攻略技巧”什么的……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嗯。 我们都知道,植物,是群居的。 对,因为一种植物只在某种特定环境下生存。 就算他们变成了人,也无法抛弃这种习性。 要说杀伤力强大的植物,那就该是具有毒性的,还有枝繁叶茂的。 其他的……你是要拿着放大镜去除草么? 不过他们也算是有的放矢了。 因为成精的植物人自己也成立了王国。 然后。 兵临城下。 厄里斯没有听任何人废话,来一个杀一个。 嗯,都是徒手撕的。 魔王陛下最终还是带着一支小分队过来了。 嗯,小分队只负责保护他……以防厄里斯敌我不分乱开地图炮! 侍女长表示,魔王陛下的直觉真不容小觑,竟然知道那一位一开启杀戮模式就是无差别大屠杀。 魔王陛下表示,这样的夸奖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聚沙成塔,坚不可摧。 那么,拆了它的主心骨,再次打乱成一盘散沙,就可以了吧? 厄里斯站在城门口,伸出了手,五指张开,认真端详了一下。 嗯,这是一双很美丽的手。 虽然是红色的。 不过看惯了还真觉得挺漂亮的。 握紧拳头。 女人的手真的挺小巧,一点都感觉不到与“暴力”相关。 可是,就是这么一双手,将徒手拆掉一个城。 厄里斯轻笑一声,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出拳。 她的动作真的很缓慢很柔软,看的人会觉得她的拳头如棉花一般。 然而。 卡啦啦—— 砰—— 整个城门碎得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所有人:…… 魔王陛下抖了嘴唇靠近侍女长,“她……是红魔族吧?” 侍女长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这个问题太傻逼了完全不想回答。 魔王陛下吞了口唾沫,“她……是咒术师吧!” 侍女长看了不远处的厄里斯一眼,决定“好心”的再给魔王陛下提个醒,“厄里斯是,肉搏系法师。” 魔王陛下:excuse……me……? “而且她更喜欢肉搏。”侍女长“特别好心”的补充道。 魔王陛下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突然有种“呼吸都是错”的感觉? 魔王陛下的直觉再一次发挥了其“拯救主人性命”的效果嘛? ……有那么一点小忧桑。 喜欢肉搏的法师大人笑眯眯的捏了捏拳头。 喀拉。 喀拉。 听到的人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错位。 啊,植物没有骨头。 所以才麻烦啊。 让他们彻底死亡的方式……就只有“尸骨无存”吧。 幸好啊幸好!咱们的厄里斯大人是火系魔法师! 众植物:好个毛线!(╯‵□′)╯︵┴─┴ “那么,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不,绝对不是什么奇迹。 侍女长眼明手快的在附近罩了一个结界。 魔王陛下懵逼脸看着她。 亲爱的侍女长阁下,你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强大的法力我作为和你“朝夕相处”的第一目击者怎么不知道? 侍女长:因为你傻。 ……学坏真是一件容易的事。 肉搏系法师,那也是法师嘛! 厄里斯打了一个响指。 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瞬间暗沉下去! 漆黑的乌云中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啊,那是有多巨大呢? 哦,大约就是整个主城那么大吧。 …… 所有人:呵呵。 魔法阵在几秒内就成型了,完全没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嗯,不论敌方还是我方。 魔王陛下含情脉脉的看了侍女长一眼。 幸亏侍女长阁下的结界! ……所以她这么强大的法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么大的防护罩,魔王陛下当然也能做到。 但是……说好的吟诵时间呢? 大型魔法用之前不要读条嘛!嘛!嘛! 啊,还有那一位! 你这么大大大大型的魔法用之前真的不需要任何准备工作嘛!嘛!嘛! 好歹给对方一点逃跑的时间啊喂! 魔王陛下觉得自己活生生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只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作为唯恐天下不乱第一人。 一个魔法阵怎么够屠城? 是的,两者并没有必然关系。 但是厄里斯表示,姐姐我高兴,姐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所以整座城都被魔法阵包围了。 问,一个长方体有几个面? 答,六个。 嗯,六个魔法阵。 只不过是一个响指的功夫。 所有人:……这是要逆天啊! 厄里斯:我为什么要逆我自己? …… 好的,我们继续来屠城。 厄里斯又一个响指,魔法阵从自身开始燃起了熊熊火焰。 厄里斯半眯着眼,低低的笑出声。 笑声妖娆颓靡,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 什么叫活久见!这就是! 魔王陛下:我在地狱的粑粑麻麻爷爷后妈,不枉我活了整整五千……零不知道多少年,竟然让我看到了这样人间惨剧的一幕。……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活到寿终正寝。_(:3)∠)_ 这时候,侍女长拍了拍他的肩,一脸的怜悯。 “我说过,她不会杀你。” 魔王陛下verysad脸。 他真的没有因为这样的“好消息”而感到半分安心好嘛!!! 活着就是受罪啊!!! …… 侍女长:原来,魔王陛下也不是很傻啊。 魔王陛下:……我能不能,选择死亡。 侍女长:我可能没有表达清楚,事实是……她不会让你死的。 魔王陛下:……【生无可恋脸】 ╮(╯_╰)╭ 第95章 要节操还是要脸 烧一个城市需要多久? 几天?几个月? 围观的魔族们表示,用不了几个小时。 事实上,对的,如果是晓栩的真实实力,用不了一秒钟。 不过,此等良辰美景,欣赏欣赏也不错吧? 良辰? 天上乌云密布,直接把白天遮成了黑夜。 美景? 火光肆虐,哀叫连连。 厄里斯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把椅子,坐上去,顺便翘起二郎腿。 “精灵族没有支援?”魔王陛下发表了疑问。 侍女长淡淡瞥了一眼厄里斯,“因为大神官……坏掉了。” 魔王陛下愣了一瞬,跟着将视线移到厄里斯身上,然后连忙扭头,“如果大神官帮助魔族,其他神族应该会推翻他另立大神官吧?” 侍女长捻了捻袖口,意味深长的一笑,“对。理论上是这样的。” 魔王陛下沉默了两秒,满脸同情的点了点头。 他这是在同情谁? “我们魔族岂不是能统一大陆了?”魔王陛下好像真的get到重点了。 侍女长风轻云淡的视线停在他身上,“不,厄里斯不会让你这样的君王执掌整个大陆。” 魔王陛下:……为什么我无言以对? 厄里斯一手支着下颚,笑颜纯净。 精灵族会来的。 因为她这么一把火,烧的不仅仅是植物族的根据地。 唇亡齿寒,最起码精灵族是这么认为的。 精灵族倾巢而出,神族怎么能坐得住? 安布罗斯,将成为神族的叛徒,成为众矢之的。 只有一点。 晓栩是个护短的人。 厄里斯说,安布罗斯是我的人。 所以…… 冒犯者——死! 天放晴了。 不,魔法阵并没有消失。 是精灵族来了。 精灵魔法能驱逐黑暗。 但是他们对火系魔法束手无策。 不,应该说,没有人能对抗得了厄里斯的魔法。 ……说好的咒术师呢? 厄里斯:那我咒一个? 的确可以咒一个。 “吾,厄里斯,以神之名,降下诅咒。世间所有植物,永远无法成为大陆的统治者。违令者,将举族消弭!” 以神之语降下的诅咒。 将作用于整个星球。 不过…… 在场所有族类表示,他们刚才听到“神之名”了吧?!哪门子的神?!谁?! 所有人都在想厄里斯是不是太激动一时口误…… 天又变了。 整片天空被黑色符文笼罩,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 铿铿的金属音响彻天际。 禁忌之锁。 通往地狱的神之锁链。 厄里斯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 喀拉—— 符文瞬间破碎。 诅咒成立。 然后,大陆上的生物知道了一件万分重要的生死攸关的大事! 这个世上有一种神,叫做魔神。 厄里斯表示,不不不,按照希腊神话的神系制度来说,邪恶的神也有很多。比如说厄里斯……哦,不是我。厄里斯是灾难女神、厄运女神、纷争女神,威力可比所谓的瘟神要恐怖多了,因为人家的本职工作就是挑起战争毁灭世界。 ……对的,和某人真是一样一样的。 当然,这个星球没有什么希腊神话中国神话的,他们只知道,他们见到活的神了。 还是个主破坏主毁灭的魔神! 弄死她? 你们试试。 我们新官上任的魔神大人拿出了一本书。 这书,侍女长认识。 亡灵召唤书。 揉了揉额头,侍女长在自己和魔王陛下身边连套三个防护罩。 魔王陛下懵逼脸回视她,“怎么了?” “你先乞求自己的国度不会被销毁吧。”侍女长如是说道。 魔王陛下:……要不要那么凶残! 传送亡灵军团需要事先准备巨大的魔法阵。 好的,我们已经知道了,厄里斯大人不需要那玩意。 “我可爱的孩子们,用餐时间……到了。” 厄里斯一手掩着唇,低低的笑出声。 魔王陛下用力抓住侍女长的手,“我们能走么!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女人!”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把魔王陛下的手挣开,“无论生存还是死亡。” 你都不可能逃离她的魔掌。 魔王陛下听懂了。 嗯,魔王陛下也瞬间面无表情了。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生! 别人的鲜血淋漓,他自己的人生! 坚强的!勇敢的!活下去! 魔王陛下突然有种“自己长大了”的感触。 其实也没有什么鲜血淋漓,都是白骨嘛。 对于这片大陆上到底是活人多还是死人多,看看眼前的景象就明白了。 不过,魔法阵是这么不值钱的玩意嘛?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精灵族从哪里冒出来,哪里就会出现一个魔法阵。 魔法阵里出来的白骨还是多种多样的! 厄里斯坐在战争中心,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她在微笑。 魔王陛下扭头看向侍女长。 侍女长面无表情。 “我觉得她笑起来和你很像。”魔王陛下这样说。 侍女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说反了。” 魔王陛下懂了。 魔王陛下成长的代价,是用白骨堆砌的。 亡灵军团吃肉喝血,却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嗯,都是厄里斯大人调教的好。 不过再这样下去,精灵族就要团灭了。 然后,大神官出现了。 如果说,厄里斯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想要把他逼入绝境。 啊……这样的事情她最常做了。 所以,都已经成为本能。 厄里斯敛下眸子,嘴角微扬。 她只会破坏,只会毁灭,只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那么,答案呢。 安布罗斯,你的答案呢。 “大神官!我们一起杀了她!” 神族长老说了一句,神族和精灵族纷纷附和。 厄里斯抬眸看向他。 而彼时,原本坐落着繁华城市的地方,已经显出一片荒芜。 厄里斯缓缓起身。 神族和精灵族立刻拿出武器戒备。 “杀不了。”大神官说。 “大神官!我们神族齐心协力,还有精灵族的支援,一定可以……” “我不可能对她动手。” 大神官此言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大神官!难道你被这个魔鬼蛊惑了么!” “对。” 大神官专注的看着那个人。 “我被她蛊惑了。” 厄里斯蓦然绽开一抹灿若莲花的笑意。 神族和精灵族表示,好吧,这个魔鬼的确有蛊惑人心的资本。但是!那可是大神官啊! 就因为是大神官,才更容易蛊惑。 他的世界是纯粹的。 没有多余的东西。 一旦侵入,就难以拔除。 他的信仰组成了他的世界。 那么,就成为他的信仰。 “你们神族,一直看不起我们魔族,对不对。”厄里斯笑吟吟的开口。 其实,种族间的隔阂无论在什么世界什么时代都会有。 但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魔法的世界,种族矛盾会引发战争。 ……好吧,不管什么世界,只要有晓栩,就会有战争。 不过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咱就不要深究了。 “如果,你们的大神官,嫁到魔族,又怎么样?”厄里斯的眼眸笑成了一条缝。 神族:!!!什么怎么样!!!!谁会嫁给魔族啊!!!! 大神官怔住了。 他脑子有点乱。 不,他脑子有点空白。 嫁到魔族? 嫁给谁? 嫁给厄里斯大人?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 ……是的,关注点和他的族人截然不同。 “厄里斯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大神官语气急促的问道。 这种上赶着倒贴的模样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原来大神官是这种style嘛? “看来我并没有爱上她,哦!真是太好了!” 魔王陛下拍着胸脯,放心的说道。 不然,心爱的女人要娶别人,他怎么都该伤心或者愤怒那么一下下的。 然而他只有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侍女长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她知道的,嗯,她真的知道。 那个人,对待攻略对象和对待恶整对象的态度,其实是不同的。 如果这样魔王陛下还会爱上那个人,那只能说明……是欠虐。 砰砰砰砰—— 几道光明魔法在厄里斯身边炸开! 对神族来说,厄里斯说的话,只代表了侮辱。 厄里斯闭上了眼。 侍女长拉起魔王陛下的手就往后退! 渎神者。 死。 “忒弥斯,到底……” 魔王陛下表示,他堂堂魔王陛下竟然被一个女人护着逃跑,实在太丢人丢份了! ……你吃软饭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了陛下。 “只能逃。” 侍女长将白魔族的最强魔法都祭出来了。 幸亏白魔族是辅助魔法的翘楚。 魔王陛下见状,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强大的魔族……虽然他用魔法需要吟唱时间。 ……这魔族和魔族之间的察觉怎么就那么大呢? 天黑了。 不如说,天要塌了。 大神官手握魔法杖,往地上狠狠一戳! 泛着圣光的魔法罩笼住了大部分神族。 嗯,大部分,他的魔力还不足以支撑那么多人。 “你要……救他们?” 神,这样说道。 “我的命是你的。但他们的命……是我的责任。” 他是神族的大神官,自出生就带着的责任。 神勾起了嘴角,“很好。” 风雷大作。 “这个世上啊……根本不需要神。” 安布罗斯一惊,用尽全力往她身边跑去! “这个世上啊……本来就没有神。” 所以啊,她,不该存在。 厄里斯睁开眼,看着惊恐到极点的安布罗斯,轻轻笑了。 “你已经给了我答案。现在,轮到我给你答案。” 你要拯救的,你拯救到了。 开心么,安布罗斯。 厄里斯突然看向侍女长,“你比我心软。绝望这种东西,不深刻一点、不彻底一点……还叫绝望么?” 低低哑哑的笑声。 厄里斯的身体逐渐透明。 “你会忘了我的,我的大神官。” “不要!!!” 嗯,对,整个宇宙中,渊若与月和,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她没必要对他们以外的其他人,大发善心。 她是神,只会用毁灭给予重生的神。 她喜欢给人带来绝望。 不留一丝余地。 无影无踪。 安布罗斯跪倒在地。 你可以选择,你有权利选择。 你没有错,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不开心,我不乐意。 我也有权利选择。 我选择,不要你。 侍女长垂眸叹息。 她想,厄里斯之名,还真是适合那个人。只懂得如何去破坏,这是本能。而那个人所有的柔情蜜意,给了渊若。所有的怜惜愧疚,给了月和。再无法分出丝毫。 魔王陛下看着她。 侍女长眉梢一动,“有什么问题。” 魔王陛下问题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那就挑最重要的问。 “她……走了?” 反正不可能是死了,这一点,魔王陛下很确定。 “嗯,走了。”侍女长满脸淡然。 怅然若失。 魔王陛下被自己吓到了! 然后再想想,就算养一只小魔兽在身边,时间久了也会舍不得的,嗯。 “不过……”侍女长看向大神官。 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任性是那个人的代名词,但是,不可能说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走。 这不是她的风格。 一定有后招。 啊,不得不说,果然是一个人,恐怕朝夕相处的渊若都无法如此了解晓栩的心意。 可是,大神官好像……真的坏掉了。 侍女长开始回忆,每次见母上大人攻略一个人,都仿佛观摩了一场灾难片。 摧毁对方的世界,使其除了她之外再无心去在意别的事物。 ……很可怕。 话说,没有了大神官,神族怎么办? 问题是,他们原来的大神官又没有英勇就义……只是精神崩溃了而已。 ……不,还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恨意。 安布罗斯身上开始凝聚黑色的力量。 信仰崩溃的下场。 神族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魔族,而是最尊贵最至高无上的大神官。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那么世界本身,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当你真正失去过,就会知道,那种要想和全世界同归于尽的悲恸。 安布罗斯说,我不毁灭世界,我只想毁灭神族。 他们,将她从他身边带走了。 “我们该不该阻止?”魔王陛下严肃脸说道。 神族毁灭和魔族是没什么必然关系,少了一个族的隐性敌人是好事来着。 不过……归根结底,神族要是灭了,那原因还是在魔族吧? 莫名有点良心不安。 “魔王陛下真是心善。”侍女长说的很真诚。 但是这话对魔王陛下说,怎么听怎么像讽刺。 安布罗斯握紧了魔法杖,缓缓起身。 天依旧是黑沉沉的。 侍女长抚过袖口,微微一笑,“安布罗斯,她没有走。” 安布罗斯僵住。 “你会再见到她的。留下神族。” 揣度上位者的意愿,是不被允许的吧? 可是,她在这里,就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拯救世界,嗯。 其实,母上大人是想要打造一个种族之间安全没有隔阂的世界吧。 她一如既往的,喜欢使用激进的方式。 嗯,只要管用就行。 也对。 先破后立。 改造是件技术活。 还不如……推倒重来。 侍女长抬头望了望天。 “如果她走了,结界就应该消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黑到仿佛世界末日。 但是,的确,这个世界,本没有神,也不需要神。 所以,她,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重新归来? 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不,并没有。 亲眼见过的人全都对此缄口不言。 因为忒弥斯大人说了,那个人……会回来。 万一不小心冒犯到了那位大人,遭天谴了怎么办? 神族和精灵族可谓是损失惨重,都不敢再触魔族和大神官的霉头。 对于魔王陛下趁火打劫提出的一系列和平友好外交的条件,只能咬牙签字。 嗯,条例是侍女长列的。 大神官默默跟着侍女长回魔王宫了。 谁都不敢去拉,没见这位身上的黑气都要溢出来了! 关于大神官死乞白赖要住在厄里斯大人的屋子,也没有人有意见。 所有人都默认了,大神官会嫁到魔族来。 嗯,神族也默认了。 不过神族在暗戳戳的准备推选下一任大神官。 ……选一个死一个,你们懂的。 侍女长最近又开始忙了。 因为有一个吃软饭的魔王陛下。 对于战争后的财产清点……不,没有这玩意。 侍女长在培养外交官,真正向往世界和平的外交官。 ……这是她母上大人的“遗志”。 另外,侍女长表示,她很怀疑再这样下去,那位大神官会不会一言不合也开始唱“胡不归”。 嗯……神族寿命长,估计他要唱也要等几千年后了吧。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没有侍女长的保驾护航,魔王陛下的日子苦逼了。 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由于暗杀事件产生的一系列问题,魔王宫里很多美人都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可是龙族不是说赶就能赶人的。 所以,嗯,阿西娜和绿龙又在撕魔王陛下玩了。 侍女长表示,我太忙了看不见。 厄里斯走了,魔王陛下找谁做挡箭牌去? …… 恭喜你,答对了! 侍女长每每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时,就会有两只黑色的魔族和一只绿色的龙族撞门进来。 魔王陛下说他和忒弥斯从小到大在一起几千年了,没有忒弥斯他真心活不下去!他突然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只有忒弥斯一个人! 众人鄙视眼。 那你只对厄里斯硬的起来又是怎么回事魔王陛下? 魔王陛下:……那是厄里斯给我下的诅咒! 侍女长抚额。 魔王陛下似乎找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借口! 他说,厄里斯暗恋他太久了,可是他对厄里斯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爱的是忒弥斯!一直都只有忒弥斯一个人!然后厄里斯就对他下了诅咒,让他除了厄里斯之外对任何人都硬不起来!而且威胁他,如果敢把事情真相说出去,就杀光魔王宫所有的女人!他是为了所有人着想!才会忍辱负重到这个地步的! 侍女长深深叹息。 一个谎言,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圆满。 问题是,魔王陛下,你确定自己活得到那个时候? 大神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大魔王。 “阿诺德,你在渎神。” 魔王陛下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这个魔王做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每个人都能踩到他头上! 躲女人躲变态现在还要躲大神官! 他不干了! 大神官的魔法杖都拿出来了。 “渎神者,必遭天谴。” “安布罗斯,厄里斯是我们魔族,不是你认为的神。”魔王陛下义正言辞道。 安布罗斯垂下眼,“她是我的神。” “神职人员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么?”魔王陛下茫然的看向侍女长。 侍女长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若是成为那个人的信徒,便……不会再有自我。” 安布罗斯看向她,“你说,她会回来。” 侍女长淡然的回视,“等待,是有价值的。” 她当然会回来。 她要回来享受胜利的果实啊。 安布罗斯的视线又投向了魔王陛下。 侍女长上前一步,伸手一挥便罩下防护罩,“这个人,你不能动。” 安布罗斯将魔法杖往地上一敲,整个房间瞬间荡起了一圈圈极强的魔法波动。 侍女长护着魔王陛下,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是我的人,你不能动。” 侍女长语气十分轻柔平缓,却不容置喙。 魔王陛下震惊脸看着她! 虽然好像身份颠倒地位颠倒性别颠倒……但她的身姿和行为实在是太帅气太有魅力了! 魔王陛下的小心肝一瞬间被什么戳到了! ……那是光屁股小孩的小银箭。 金箭还是银箭? 嗯,这不重要。 大神官才不管谁是谁的人,反正对厄里斯不敬的人都该死。 侍女长捻了捻袖口,眼眸半眯,“厄里斯大人,并不希望他有事。” 安布罗斯冷冷的看着她。 “这不是借口。厄里斯大人降临此地,就是为了他。” 啊,这话好容易让人误会。 大神官更想把魔王陛下碎尸万段了! 魔王陛下欲哭无泪,这是在拉仇恨吧! “以魔族的身份降临,帮助魔王。所以,魔王,阿诺德,不能有事。” 好的,终于解释清楚了。 安布罗斯垂眸想了想,轻轻点头,“我相信你。但是,如果耗尽此生等不到她……” 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到时候,无论魔王还是魔族、神族,都要死。 “她,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啊……” 侍女长笑着溢出一声叹息。 不过,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安布罗斯彻底放了心。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足够亲近,对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会回来。 一定会。 厄里斯的问题先放一边。 魔王陛下的感情问题还处于濒危状态。 说明自己“深爱着忒弥斯”之后,魔王陛下就跟牛皮糖似的黏在侍女长身边。 恨不得连睡觉时都把她塞进自己被窝。 ……因为侍女长不在,他的被窝里经常会出现不明身份的女性。 侍女长表示,阿西娜是魔王陛下正牌未婚妻,而绿龙是王妃候补,都是名正言顺的爬床人选。 一般魔族的话“感情都是做出来的”,可是魔王陛下显然不适合这条。 其实在魔王陛下说完那些话之后,他自己反思过了。 比如说,他是和忒弥斯同生共死过的。 比如说,从小到大,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不是父亲母亲,而是忒弥斯。 比如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会站在他身边直到最后一刻的只有忒弥斯。 最重要的是,他打从心底里不想和女人亲近的本能对忒弥斯完全无效。 可以说,心理的疾病在忒弥斯面前那就是个屁。 但是……生理上呢? 魔王陛下有些迷茫。 干坐着迷茫是迷茫不出什么结论的。 嗯,实践出真知! 魔王陛下召忒弥斯侍寝!侍寝!侍寝! 说真的,在此之前,整个魔族都把忒弥斯看作魔王陛下的妈,完全没有想过那方面。 很简单啊,对于无节操的魔族来说,要上早就上了,你把人放身边五千年都没动手,不是有问题就是没兴趣。 ……魔王陛下就是有问题。 而对于魔王的传召,侍女长非常淡定。 嗯,不管魔王陛下硬不硬的起来她都很淡定。 反正又不是她的身体。 反正可以魂魄离体。 多大点事! 当晚,侍女长面瘫着一张脸进入魔王陛下的闺房时,魔王陛下愣是不敢看她。 因为太熟悉了,总觉得哪里奇怪。 “魔王陛下,现在就开始?” 破坏气氛小能手! 魔王陛下一口郁气憋在胸口! “过来!” 魔王陛下有小脾气了。 侍女长对此无动于衷,十分自然的走过去,坐到床上。 魔王陛下有点手足无措。 过去都是女人主动的,他从来没主动过! 虽然身为魔族,对这方面的理论知识很丰富,但是没有实战经验的魔王陛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我先替你脱衣服?”侍女长体贴的开口。 魔王陛下满脸严肃……其实是满脸僵硬,抬起手,等待她的伺候。 脱衣穿衣什么的,侍女长从小伺候惯了。 可此刻行为代表的意义不同,让魔王陛下有点不自在。 心痒痒的。 不知道该如何止痒。 侍女长脱完魔王陛下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然后将自己的衣服也给脱了。 “魔王陛下,请享用。” 魔王陛下的心情很复杂。 一点旖旎的氛围都没有好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嘴好嘛! “还是说……你希望我……来享用你?” 魔王陛下猛然僵硬! 他又想找麻麻了! 属于侍女长的双臂环住了魔王陛下的颈项,温热的吐息近在耳畔。 “魔王陛下,别害羞啊,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二次就不会痛了。” 魔王陛下:……她在说什么。 “难道说,比起我来……你更想要那个不解风情的忒弥斯?” 魔王陛下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那个披着侍女长的皮的魔鬼,“我要的是忒弥斯。” 女人轻声呵笑,“那么,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女人像没了主心骨似的向后倾倒。 魔王陛下连忙抱住她,却因为姿势的关系,和她一同倒向床铺。 侍女长睁开眼。 清冷无波的眸色。 魔王陛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低头吻上她的唇。 也许还不是爱。 但是,我的身心,似乎只能容纳你的存在。 诅咒是检验真爱的有力标准。 厄里斯:嗯? …… 但存在一定误差。 魔王陛下和侍女长在房里待了好几天没出来的事情,可谓是平地一声雷! 炸得魔王宫连同整个魔族魂飞魄散! 魔王陛下从来没有让女人在自己房里过夜。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阿西娜哭倒在亚伯度怀里!哭得声嘶力竭死去活来! 魔王陛下突然就不想再忍耐了。 哦,不是那方面。 他一直遵循爸爸and爷爷的教诲,要做一个无节操的来者不拒的大魔王。 事实上,他根本不喜欢这样。 所以,当魔王陛下和侍女长终于舍得从房里出来,魔王陛下立刻昭告天下。 他要娶忒弥斯!而且只娶忒弥斯一个人! 起初,魔族对此是不相信的。 不到处啪啪啪的魔族那还能叫魔族嘛? 魔王陛下当然分分钟打他们的脸。 他本来就硬不起来,本来就不能啪啪啪,说那话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哦,要说那几天他和侍女长在房里如何翻云覆雨翻江倒海……真没有。 嗯,还是硬不起来。 心理上是真的想和忒弥斯结合,但身体就是不给力。 为此,这几天他们都在尝试不同的方法。 甚至都想过,要不要让厄里斯来串个场? ……还是算了。 魔王陛下要结婚了。 婚礼筹备一直在进行。 然而新娘换人了。 阿西娜表示不服! 然后她就被亚伯度拖回房里再教育。 是的,说到这里,你们就应该明白一件事。 厄里斯,回来了。 鲜少有人知道。 因为厄里斯已经不是原来的厄里斯。 她重塑了一个身体,白魔族的身体。 与之前不同,魔力低微,身份更是低微。 呃……后面那条,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魔王大婚那天,大神官出于礼貌还是到场观礼了。 观到一半他就跑了。 所有人都懂了。 能叫大神官失态又失仪,举世只有那么一个。 娇小的白色少女,手里托着一个果盘。 是的,她现在是魔王宫的小侍女,在厨房工作的小侍女。 不过走到一半被人拦腰扛着走是怎么回事? 大神官你的教养呢? ……都被你吃了。 少女被摔在了床上。 ……等等,莫名熟悉。 晓栩表示不满,为什么每次她攻略的对象都喜欢把她摔在床上? …… 大神官没有给少女喘息的机会,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用类似于撕咬的力度啃噬她的唇。 少女默默的翻白眼。 嗯,每个攻略对象都会狂暴化什么的……绝壁不是她的错。 没有经验的,精神崩溃的,因为失而复得欣喜若狂的大神官早就忘了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撕开少女的裙子直接撞了进去。 少女一瞬间瞪大了眼。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惊讶。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安布罗斯么? 安布罗斯用手指抚过少女的眉眼。 不一样了。 但他就是认得出来。 要说疼痛,他也很疼。 可是,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能够这样确认她的存在,这样抱她在怀里。 就是下一刻死去,也觉得幸福到了极致。 少女的双腿环住了男人的腰身。 “安布罗斯,我已经不是神了。” 男人的回答是更沉重的撞击和更狂热的亲吻。 少女低哑的笑了一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不能成为你的信仰了。” 男人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话语。 你是我的神。 你是我的信仰。 与你是谁无关。 与其他一切都无关。 只因为,我的世界,是由满满的你组成的。 少女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她轻声呢喃道。 “那么,嫁给我吧。” …… “我愿意。” 尘埃落定。 既然厄里斯回来了,很多问题就该解决清楚了。 哦,诅咒她是绝对不会解除的。 厄里斯说,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魔族啊,咱没有那样的能力了啊。 ……谁信? 至于大神官嫁入魔族这样的惊天大事……没人表示反对。 ……谁敢? 所以说,神族算是正式入赘……不,陪嫁到了魔族? 好嘛,魔族都把神族给吞了,其他种族也只能消停了。 而且有厄里斯在,根本没有莺莺燕燕敢跑到魔王宫自荐枕席。 除了阿西娜是魔王亲妹妹不能把人丢出去之外。 魔王宫的其他女性,只剩下侍女了。 真是,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就算没有【哔——】生活,魔王陛下也觉得这小日子过的很滋润。 再者说,他相信自己是喜欢忒弥斯的,爱上不过时间问题。 另一方面,有了厄里斯撑腰,亚伯度已经快要把身份什么的给抛到九霄云外去,阿西娜一有往魔王陛下那里跑的苗头,就会被他逮回床上各种再教育。 久而久之……对的,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情趣。 至于种族之间的矛盾和战争。 厄里斯表示,除非通过战争统一世界,否则,只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她将神族魔族绑定在一起。 有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 还有句话叫…… 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96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这是一片和平的大陆。 这是一片奇幻的大陆。 殊若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容颜。 又是一张美到失真的脸。 ……如果不和殊若本来的容貌相比的话。 最重要的是,资料又缺失了。 殊若所处的房间古色古香,身上的衣着也是她更中意的广袖长衫。 但是,这里绝不是她所认知的古代。 推开门,木鸢在天上飞。 木人在院子里打扫。 走出自己的院子,来到类似于练武堂的地方,广场上穿着弟子服的男男女女所用的武器上带着风火雷水土的气息。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一个俊秀的少年跑到殊若面前。 殊若微微偏头看他,“真延。” 少年笑了笑,“大师姐今天不闭关了?” 乾坤派,掌门的女儿,嬴七落。 年岁不大,却是整个门派的大师姐。 七落这个名字,是因为她体内含有七种元素气息。 除了五种自然元素之外,还有生之气和死之气。 她是个异类。 所以掌门不让她练法术,但又不能让唯一的女儿变成废柴,转而叫她修习符咒。 整个门派就她一个符咒师。 就连机关师都有好几个。 不过这些与殊若无关,她只想找到自己的攻略对象。 “真延,最近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真延虽是少年脸,但真实年龄已经过百,在门派中也可谓是老资格。 “什么事?十年一度的群贤大会要开始了,今年大师姐准备参加么?” 群贤大会,就是各大门派比试文韬武略。 没什么特殊意义,大约就是知道自己门派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嗯,主要就是为了长面子。 殊若摇头,“不。” 这个大陆上专职符咒师的很少,多是元素师顺便学一些符咒备用。 嬴七落不能出手,甩符咒也就算了,她如果一不小心爆发死之力。 对,就和游戏中的“即死”效果一样,能够瞬间夺取生命。 可以说,嬴七落是乾坤派的王牌,但也是死棋。 不能随意用啊。 这个世界不是修□□,虽然人人生来带有不同的能力,没有法律却自有一套定律。 杀生是罪孽,万不得已不可冒犯。 “我不参加,我去观战。”殊若补充了一句。 “大师姐闭关那么久,是该出去看看。掌门也真是的,一直舍不得让大师姐出来见人,生怕我们抢了不成?”真延笑起来还残留着孩童的稚嫩。 这个世界的年龄,似乎需要好好推敲推敲。 掌门是两百多岁吧。 她呢? 关于自身的信息,殊若接收到的极少。 其实,这样的世界就应该是看武力值说话的,为什么她还要再重复侦探世界的过程? 又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殊若捻了捻袖口,轻轻舒出一口气,“掌门呢?” 真延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掌门这个时间都在静思堂打坐。” 殊若微微颔首,“你继续修炼吧。” 真延咧嘴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群贤大会是我领队的。如果大师姐要去的话,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师姐!” 殊若浅浅一笑,“好。” …… 殊若觉得奇怪。 难道说,身为掌门的女儿就那么有特权? 从练武堂到静思堂有一段距离,偶遇的门徒给她的感觉是…… 赢七落就像个稀有动物似的。 被保护的那么好? 听那些门徒的意思,赢七落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是重要场合也不用出席。 不过,世间有多少人知道她同时具有生之气死之气? 说的直白一点,拥有那两种能力,就意味着你可以让生者死、让死者生。 那么……互相转换呢? 不,掌门连一般元素不让她修习,恐怕更不会尝试这么危险的事情。 出于对赢七落和其他人的安全负责,把赢七落一直保护起来倒是一个方法。 只不过,这明显治标不治本。 只要赢七落能自主控制能力就可以了,不是么? 思索间,殊若站定在静思堂前。 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 这是一道中气十足的男性声音。 光听声音的话,完全分辨不出年龄。 “七落。”殊若回答。 短暂的等待,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殊若静静望着眼前的男人。 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目光有神,面容威严,的确是很有掌门相。 “你怎么出来了?”掌门牵起殊若的手将她带到屋里。 殊若的视线扫过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然后环视四周。 静思堂,如名字一般,特别的静谧,房间里空荡荡的,好似佛家修行之地。 “我,不能出来么。”殊若直直看向掌门。 掌门微微一笑,“不,你的身体你也知道。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你能与普通女孩子一样,可惜啊……” 殊若在一旁的小榻上入座,“群贤大会,我要去。” 掌门坐在她对面,闻言又是一笑,“我也觉得一直让你待在房里实在太委屈你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会派多一些人保护你。七落,你要时刻记得,自己与旁人不同。” 殊若抚了抚袖,“世间,像我这样的异类,还有第二个么。” 掌门蹙起眉,“别这么说,你不是异类。你与旁人不同,正是说明你以后定有大作为。那些凡夫俗子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 殊若敛眸,“普通女子,长到我这个岁数,早已谈及婚嫁,或是相夫教子了。” 掌门滞了片刻,“你还那么年轻,为何会考虑这些事?可是谁与你碎嘴了?” 殊若摇头,“我对外界不甚了解,当然要想办法了解。特别是男女之事,身为父亲,你不担心我这一点么?” 掌门高声一笑,“不,我的女儿本就是天下最好的!自然不比担心婚嫁之事!只是……为父看着,这世上难有和你匹配之人啊。” 殊若勾了勾唇,“是么。门派中的师兄师弟,我看着就很不错。” 掌门立刻摇头,“都是一些上不来台面的混小子!”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清浅一笑,“掌门,与其说,你不担心我婚嫁之事,不如说……你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 掌门蓦然冷肃了一张脸,“七落,你还太年轻。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殊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你为何又放心,让我去群贤大会?” 掌门微微叹息,“七落,这个乾坤派迟早要由你来掌管。若是一直将你束缚在方寸之地,那便是在扼杀你的将来。” 有理有据。 合情合理。 殊若意味不明的动了动眉梢,“我明白了。不打扰掌门休息,七落告退。” 掌门摆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 殊若走到门口,又是意味不明的回头看了一眼。 赢七落,是掌门的女儿,对吧。 可是,她张口掌门闭口掌门,为何对方……不纠正她的称呼呢? 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御剑飞行只是其中一种交通方式。 而对于乾坤派这种海纳百川的门派,反而更喜欢用机关术制造代步工具。 比如机甲飞鸟。 动力源有很多。 殊若的符咒反而是最省事的。 嗯,她带着一群师弟师妹正赶往群贤大会的聚首地点。 一张符咒的力量消耗完毕,殊若随手又贴了两张上去。 符咒师其实挺好的。 只是贴身带那么多纸……嗯,有储存道具。 再看其他人,机关师会携带燃料,和殊若的符咒异曲同工。 那些元素师就只能把自己的法力当燃料烧了。 难道就不怕在到达之前力竭? 好吧,同一个门派的,是要互帮互助。 殊若可以把符咒写在飞鸟上,符咒就会自动吸取大自然的元素力。 但是,她为什么要废这个事? 她现在用的符咒都是房间里找到的现成的。 是的,就是这么懒。 幸亏,乾坤派的机关师各个都是有真本事的,飞鸟的速度比那些御剑的还要快几倍。 目的地到了。 这种大会,讲究公平公正公开,所以不能在任何门派的界内。 会顶山,大约是这片大陆海拔最高、地域最广的山脉。 群贤大会向来都是在这里举行,所以四周早就修建好了各种房屋和设施。 不过听说有些人太娇生惯养,住不惯这里“简陋的破屋”,所以把自家房子都打包过来。 也亏得这山真的有够大。 群贤大会没有主办方,各个门派每十年轮流主持。 今年正好轮到乾坤派。 殊若想,可不是正好么,她穿越的时机都是特意筛选过的。 ……不,不是她筛选的。 擂台很大,而且以防万一,比武时擂台是会被一个巨大的结界笼罩住,以防力量外泄伤及无辜。 各大门派都熟门熟路了,见了面之后的开场白也几十年不换一句。 不过殊若的到来,算是为这平静的湖水投入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乾坤派掌门的女儿。 掌门从来舍不得拉出来见人的女儿。 旁人只当掌门爱女心切,不想给别人看。 不过今日一见,他们可算明白了,要是他们的女儿长这样,也不能随随便便让她出门啊! 虽说这个世界的平均颜值很高,但殊若那张美到失真的脸依旧是少见的。 殊若无所谓自己长什么样,也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 嗯,毕竟本人长“那样”,早就被人看习惯了。 她来做什么的呢? 触发剧情? 触发人物是谁? 殊若想,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穿越到升级流小说里,等待一个除了长相之外一无是处的男主吧? 绝对不会。 如果这个世界是晓栩选的,那就绝对不会。 别的事情不敢保证,晓栩对于美人的执念那是……哎。 殊若被安排在乾坤派的首席,百无聊赖的看着一场场五光十色群魔乱舞的战斗。 点到为止,重伤或杀人将取消资格。 这倒是不错。 这个世界还真是……太平呢。 殊若缓缓扬起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 若是真的太平,她就不会来了。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比如比武比到一半,出来一个大魔王什么的将所有人打败,企图统一天下? ……太俗。 殊若注意四面八方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的耳目。 不用揣测这个世界,直接揣测晓栩就可以了。 美人,强大的美人,身份非凡的强大的美人。 不过,晓栩的确更加偏爱反派? 殊若笑意加深,然后望了望天色。 人为的灾难,在这个世界是会被人诟病的。 那么,如果……是天灾呢? 人与自然,哪一方更强大? 虽然是修行者,但是他们依旧是人。 天要他们亡,谁都躲不过。 雪崩。 高山峻岭触发率极大的天灾。 整座山峰在摇晃。 殊若坐在原位,边抚摸袖口边思考。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修行之人,不乏有对天文地理颇为了解的。 而且,他们难道不知道,在被冰雪覆盖的高山上比武,会闹出多大的动静,造成山体动摇? 所以,天灾,还是人祸? 这时,真延握住了殊若的手,满脸镇定的看着她,“大师姐你别怕,一会就没事了。” 殊若眉梢微扬,“一直会出现这种情况?” 真延点点头,“几乎每次都会有,不过我们那么多门派在这里,大家齐心协力很容易就能避免山崩地裂的情况。说起来,好像是有些人在比武时太激动,没有注意到雪崩,从山上掉下去。毕竟是少数,不然群贤大会也不可能每次都在这里举办。” 殊若敛眸,“失踪的人呢?” 真延困扰的蹙眉,“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听说有些人后来自己回门派说要自请逐出门派,好几个了,问是什么原因他们也不说。” 殊若轻笑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次发生的雪崩,恐怕会是前所未有的规模。 你说,是天灾呢,还是人祸? 擂台从中间裂开了。 真延一惊,连忙起身,“大师姐!我们退后!” 结局已定,挣扎无用。 殊若倒是想和他说,不过……还是沉默吧。 狂风大作。 卷起四周山峰上的积雪,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心。 这里的地势是一个谷型,中间地势低,可以说是瓮中之鳖,往哪儿逃都有风雪袭来。 在劫难逃。 “不可能的,好多门派大师都推算过,这里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狂风。还有这些雪也超过原本山上堆积的量。” 真延作为这次的领头人,忙着疏散人群,让师弟师妹什么都别管尽快逃命! 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这是为什么呢? 不可能的天灾,成为了现实,这是为什么呢? 既然天灾确定了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人祸了吧? 殊若低下头。 她脚边的地面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大口子。 “大师姐!” 她必须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殊若浅浅一笑,闭上眼。 任由黑暗将她吞噬。 鸟语。 花香。 虫鸣。 月光。 殊若睁开了眼。 然后微微扬眉。 不只是她一个人掉下来。 还有两男两女。 除了最后一刻想要拉住她反被拖下来的真延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女。 殊若先去查看了真延的伤势。 很奇怪。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有内伤外伤。 殊若将视线移向远方。 灯火通明。 这是一处,仿佛世外桃源的村落。 几个门派加起来有几百人,落到这里的加上她只有五个。 那,其他人呢? 被风雪掩埋,还是逃出生天? 殊若将几人叫醒。 “啊!这里莫非是……”另一个俊秀少年惊讶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殊若看着他。 少年回头,对上殊若那张脸,顿时脸红如火,“知、知道……上一届的群贤大会我没有资格参加,但是和我关系好的一个师兄似乎也经历了雪崩,失踪了几天之后竟然回门派自请退派。我问他原因,他说……他找到了想要度过一生的地方,还有……” 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这么一说,那两个小姑娘也表示自己门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殊若又将视线投向灯火辉煌的远处。 乐不思蜀?世外桃源? 真的有那么好的地方? “我我我……我叫冯纪,你……你是乾坤派的大师姐赢七落?” “我是。”殊若淡淡回道。 “我叫杨棋!我听说你二十年没出过乾坤派,你爹怎么那么宝贝你啊!我爹娘一直想要把我往外头赶呢!”圆脸的少女凑了上来。 真延见状,连忙挡在殊若跟前,“对不住,我大师姐不习惯和人相处。” 杨棋吐吐舌头,向后退一步,“好好好,我不动你家大师姐!” 真延脸颊微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殊若看向另一个少女。 少女察觉到她的视线,回以一抹温婉的笑,“我叫林清婉。” 殊若捻了捻衣袖,“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林清婉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是也不惊讶?” 殊若轻笑,“你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林清婉思考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派掌门之女就是在这里失踪,而且并没有回去过。此事掌门不愿宣扬,想要趁此机会找寻线索。所以,我是主动掉下山崖,自然也就不惊讶了。” “失踪之后主动回去的……都是男性?杳无音讯的……都是女性?” 殊若瞬间找出问题的关键。 其他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似乎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我们还是先进去。天色已晚,必须找个地方歇脚。”殊若如是说道。 几人纷纷附和。 进入村落后,他们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太平盛世。 村民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就算见了他们这些外人,也并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 走到一户人家前,男主人正坐在门口剥豆子。 “师兄?!”冯纪大步向前,握住男人的手。 男人抬头,顿时又惊又喜,“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冯纪更是激动的不行,“师兄你真的在这里!”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你们也是因为雪崩掉下来的?”男人看向冯纪身后几人。 冯纪点头,“我刚才还在和他们说起你呢!” “既然都是朋友,来,进屋说,站在外头怪冷的。”男人招呼众人进屋。 纯朴,热情,就像从来没有出过大山的本土村民。 这个村子的房子都意外的大,两个人居住的环境,却是一个很大的院落。 待众人就座后,一个娉婷少女从房里出来。 “几位是夫君的朋友?正巧妾身准备饭食,只是粗茶淡饭,各位不要嫌弃。” 冯纪突然冲男人挤眉弄眼,“师兄,你就是为了嫂子才留下来的?” 男人脸一红,“这个村子有点特殊,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所以……” “都是妾身不好,拖累了夫君。这个村子里的住民,几乎是终身不出村落的。我不能违背祖训,只能委屈夫君住在这等小地方。”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里可不是小地方。我瞧着可比师兄过去的屋子舒服多了!”冯纪打趣道。 男人和女子相视一笑。 “我们进了村,是否要见过村长?”殊若突兀的问道。 女子愣了愣,随即笑道,“是要见见的。不过今天太晚了,你们不介意的下就住下吧。村长年纪大了,这个时辰早就睡了。” 年纪大了? “不知村长的年龄?”殊若继续追问。 “一百多岁了吧。他天天念叨着要下去陪他过世的妻子呢,真是痴情人。”女子轻笑。 这个村子难道……都是普通人? 殊若捻了捻袖口,垂眸不语。 “我肚子都快饿死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吃饭吧?劳烦这位嫂子多煮一点了!”杨棋冲女子招了招手。 “好,我这就去做饭,请几位稍等。夫君,方才的豆子……” 男人拿起一旁的篮子和女子一同进了厨房,“娘子,我帮你。你们几位先坐一会,很快就好!”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客厅里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嫂子长的真漂亮。” 冯纪突然开口。 杨棋瞬间瞪眼,“你想什么呐!那是你嫂子!” 冯纪茫然的眨眨眼,“……啊!你想多了!我是说,怪不得那些人宁愿被逐出门派也要待在这里了。环境也好,民风也好,这里的女孩子又那么漂亮。” “那也不一定每个都那么漂亮啊!明天一早咱出去转转,我就不信每一个都是天香国色!” 对于容貌的问题,小姑娘当然很介怀。 “不过,真要比容貌的话,七落姑娘的美貌,定然无人能及。”冯纪扭过头,带着些痴迷的看着殊若。 真延顿时重重干咳两声,“冯纪兄弟!” 冯纪立马回神,脸涨红成了猪肝色,“对、对不起,我一时……一时情不自禁。” 殊若摇了摇头,“无妨。” 饭菜很快就端出来了。 虽说是村落,但生活水平似乎都能赶上大城镇。 大鱼大肉,色香味俱全。 “师兄,你真是好福气!”冯纪一边吃一边嘀咕道。 男人也没有谦虚,很是得意的笑了笑。 “妾身先去收拾客房,不过几位可能要挤一挤了。”女子歉意道。 “你们的院落修建的很不错。但是那么多房间……是随时准备好迎接外客?”殊若对着女子浅笑道。 “不瞒你说,我们村子啊,人少地多。这房子还不算大的呢,客房也不多。不过姑娘倒是说对了一件事,我们这每隔几天会掉下几个外客,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殊若点点头,没有再深究。 用过晚饭,少年们去了左边,少女们去了右边。 简直就像专业的旅馆。 房间里有好几张床,并不是大通铺的样子。 真的很像旅馆。 杨棋往最近的床扑了上去,“床挺软的,被子挺厚的。我还以为这里的床铺肯定硬邦邦凉飕飕的呢!” 林清婉在她左边的床坐下,“这样的地方,真的很容易叫人流连忘返。” 殊若选择靠窗的床,“可就是这样,我觉得有些奇怪。” 杨棋看向她,“哪里奇怪?” 殊若勾起嘴角,“准备的太充分了。” 林清婉不解道,“那是因为像我们这样的外来客很多吧?” 殊若捻了捻袖口,“她说村长一百多岁了,年纪大了。” 杨棋眨眨眼,“对普通人来说,是年纪大了吧?” “可是,除了聚贤大会,谁会特意跑到会顶山?而聚贤大会是十年一度的。方才那个女子,若是普通人,她又见过几个外来客?” 啊…… 杨棋和林清婉对视一眼。 “若说这屋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可你们看……这明显是不久之前才建好的。” 或者说……就是为“今年聚贤大会”专门准备的。 “那会不会是因为每隔十年有人会掉下来,所以这个村子就有了这样的规矩,每十年修一次房子?”杨棋突发奇想。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事情,恐怕是问不出来的。我们明天见了村长,应该能知道的多一些。” 殊若没有说,就算见了村长,“不该知道的”,他们也不会被告知。 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一夜好眠。 ……也许吧。 第二天,殊若他们被领去见了村长。 的确是个老爷爷,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作古一般。 不过这位老人看起来精神很好,而且很古道热肠。 “几位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 村长杵着拐杖,坐在首位,脸上带着和蔼的笑。 众人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另一张椅子上。 村长丝毫不介意,伸出手去,握住桌上放置的手。 另一张椅子上,是一个少女,美丽的少女。 可是她,有异常。 木然。 从容貌到身体,都十分木然。 就好像……人偶一般。 “她是我的妻子。”村长说话间紧紧攥住了那只手,“她已经去世二十几年了。” 众人瞪大眼看着他,不由觉得背脊凉凉的。 “你们……听说过怜镜先生么?”村长突然话锋一转。 “怜镜先生?!”真延失控的叫出声。 殊若看向他,无声的询问。 “我听说过,怜镜先生是现世最优秀的人偶师,制作出来的人偶栩栩如生,几乎与真人无异。可是他……很久以前就失踪了。” 人偶师。 村长点点头,“是啊,他在外面是失踪了。那是因为他隐居到了这里。怜镜先生是个好人啊,看我失去妻子痛不欲生,就替我做了一个和妻子一模一样的人偶。” “你的妻子,去世二十几年。他却替你做了一个少女。”殊若漠然的说道。 还是说,所有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孩子,村长想要找回当年的初恋感觉? 村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因为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画像,所以怜镜先生是通过我的描述做出来的人偶。我……我对妻子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初见时,她站在花田里笑。” 停留在最美好的回忆上? 作为不会老的神族,殊若是不无法理解那种“停止在这一刻”的感慨。 因为神,是可以操控时间的。 “村长,我们可以暂住在村子里么?”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们村子有规矩,除非你们打算定居在这里,否则最好尽早出去。而且出去以后绝对不能透露村子里的情况。” 殊若点头,“我们自然不会多做打扰,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罢了。” “我们村里人都十分热情好客,你们想要借住他们都不会拒绝的。” 殊若垂眸,轻轻笑了,“村长,怜镜先生的府宅在哪里。” …… 从村长屋子里出来,殊若的神色微妙。 “大师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真延走到她身边,担忧的看着她。 “村长说,村子里有规矩,外人不能多做逗留。”殊若抚过袖口。 “可以理解啊,这个村子简直就像个方外世界。”真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村长说,村里人热情好客,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殊若缓缓扬起嘴角。 “那也很正常啊,毕竟远离尘世的地方,民风比较淳朴。”真延还是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相悖论。” 殊若轻轻甩袖,转身面对众人,“这里民风淳朴,我不能否认。不希望外人打扰这里的清静,也很正常。可是两者结合,就有奇怪的地方。他们相信外来客不会泄露秘密,外来的人……为何当真如此听话。数十年、数百年,外面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过关于这个村子的事。而且,他们愿意放人回门派,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被背叛?” “我……听不懂。”杨棋颤巍巍举起手。 “暂时没有结论,你便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我倒是有一事想问,你们……都听说过怜镜先生么?” 杨棋这次高高举起了手,“我听过啊!好像我爹娘、我祖父都知道这个人。当今许多人偶师都是以怜镜先生为楷模,可惜他们想要拜师都找不到地方去拜。听说,怜镜先生自成名起就行踪不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消失无踪了。” “我觉得,这个村子的关键……就在那个人。” 殊若有预感。 因为……她心跳的好快。 那种,类似于喜悦、激动、期待、恐惧……是,即将见到心中的那个人,才会有的感觉。 这不对。 赢七落见过怜镜先生? 就年龄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吧。 难道,她身体里又残留着上辈子的赢七落的魂魄? 怜镜先生。 怜镜…… “怜镜先生似乎替我们门派做过人偶。”林清婉开口道。 “做谁?”殊若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门派有个禁地,听误闯的弟子说,那里有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只是不知……是死是活。” 人偶,再真实,也不是活人。 活人…… 殊若捻住袖口。 她,拥有生之力和死之力。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让死人复活。 但是,赋予人偶生命之力,这样的事情……可能做到么? 怜镜先生隐世的契机是什么? 是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 他做人偶的契机又是什么? 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 她来到这里……不,赢七落会来到这里,到底是天注定,还是…… ——那个人想见她。 第97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怜镜先生是什么人? 怜镜先生多大岁数了? 怜镜先生就仅仅是一个人偶师而已么? 殊若没有急着去找怜镜先生,而是在村子里逛了一圈。 诚如村长所说,每一位村民都十分热情好客,丝毫没有半点戒心。 反之,这样的村民也会让外来者降低戒心。 还有一点。 这里所有的村民,基本上都是男的俊女的俏。 最重要的是,年轻人很多。 正常? 不,不正常。 我们知道一个族群会由婴幼儿、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组成。 在村落里走动时,他们看到的基本上都是青年和少年。 太奇怪了。 如果这是由一个普通人组成的村落,最起码中老年人不该那么少。 而且在一个家庭中,通常只有丈夫和妻子。 不合理。 不合“普通人”的常理。 除非这里都是修行者。 否则很难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 村落里还有许多空房子。 都是类似于四合院的大院落。 殊若他们辞别了冯纪的师兄,征求村长的同意之后寻了一处空屋暂住。 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很难想象,这间屋子一直空置着没有人住。 “大师姐,我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真延看来,虽然赢七落在名义上是所有人的大师姐,但是她足不出户不谙世事,又是一个妙龄少女,自己需要多照顾她一点。 不过,在这几天的接触之后,连真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渐渐的开始依赖她,有任何困扰的事情都会先找这位大师姐商量。 殊若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既然无法预料,那就放宽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有人故意让他们进来。 最起码,暂时并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不是么? “大师姐要去见怜镜先生?”真延脸上尽显担忧。 殊若抚了抚袖口,“他希望我去见他。但是,我为什么要顺他的意思?” “我久仰怜镜先生的大名,倒是很想快点去拜见一下呢!”杨棋突然两人背后冒出来。 “总会见到的。就算我们不想见,也会见到的。”殊若垂眸,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到这里……和怜镜先生有关?”林清婉也来到几人身边。 殊若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有这样的直觉。” 冯纪从门外进来,“怜镜先生成名超过百年,又怎么会对我们几个小辈感兴趣?” “院子里都看过了?”殊若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冯纪点头,“和其他村民的住所基本一致,这里的房屋就好像……” “在差不多时间一同建造的新屋。”殊若淡淡接口。 “会不会只是正好他们想要完善环境,所以才……”真延假设道。 “那么,在同一时间修建房屋,村名住哪儿?”殊若又抛出一个问题。 啊…… 众人无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村长虽然说,我们不能久住。但是我想,他们并不会赶我们走。” 在真正的目的没有达成之前。 既然生活有保障,性命无大碍,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众人听了殊若的话,顿时就镇定了,就权当是在度假了,该吃吃该喝喝呗。 几日后。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真的一点都没错。 哦,倒不是有人死了。 而是几人在这里的生活实在太舒适,几乎要忘了自己在外面是有亲人朋友还有家的。 殊若是无法体会到他们乐不思蜀的感触。 她只是单纯想要探究秘密。 不对,她的任务是攻略那个男人。 ……怜镜先生是男人吧? 殊若想,她的母上大人再变态,也不可能让她去攻略女人。 嗯,因为晓栩本人喜欢美男子。 闲来无事,殊若在街上闲逛。 说是村子,但是隐居世外,地界很广,几乎与一个小城镇无异。 “先生!我要那个!” “先生!那个娃娃漂亮!” “先生!先生!还有我!” 殊若视线偏移,瞬间就看到了那个被小孩子包围的高大男人。 美人。 极美的美人。 殊若摁住了自己的心口。 心跳极快。 快要蹦出喉咙口了。 谁的情感? 殊若的脚不受控制的往男人的方向移动。 花怜月,镜中幻影。 那个人的身影,比之镜中花水中月更为飘渺虚幻。 怜镜先生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也是极美,与怜镜先生有几分相像。 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是……人偶。 小巧的人偶,掌心大小,却极其惟妙惟肖。 孩子们争相讨要人偶,看得出,他们很喜欢怜镜先生,也喜欢怜镜先生做的人偶。 殊若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站定。 心跳得更快了。 怜镜先生抬起头,与殊若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殊若觉得就好像当年看到月和第一眼,那种连灵魂都在战栗的感觉。 怜镜先生微微一笑,“你就是村长所说,从外面来的客人?” 殊若不语。 她……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个男人,就好想靠近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让他对自己笑,只对自己笑。 这不可能是属于殊若自己的情感。 对方又不是月和。 “姑娘?” 怜镜先生的笑容,能使人感到身处远离尘嚣的方外之境,那样的祥和,那样的静谧。 “哥哥,你这样看着人家姑娘,她定然不好意思的。”怜镜先生身边的女子说道。 殊若转头,“你是?” 女子微微欠身,“小女子花怜,是怜镜的妹妹。” 殊若点头,“我是赢七落。” 花怜歪着头思考,“我似乎听说……乾坤派的掌门,是姓赢?” 殊若看着她,“你知道乾坤派?” “自然是知道的。我与哥哥虽然隐居在此,但过去也是外界的人。乾坤派是拥有几百年基业的大家,如何不知道呢?” “你们隐居在这里多久了?”殊若虽然问的是花怜,但是眼眸却瞥向了怜镜先生。 “多久了?……倒是很久了,想不起具体年月。”花怜笑了笑,继续道,“都怪这里的生活太过惬意自在,岁月对我们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殊若不置可否的微笑,“今日冒昧,来日七落定协同同伴登门拜访。” 怜镜先生突然上前一步,朝殊若伸出手去。 殊若的内心是想要躲开的,但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站定在原地。 而且,她在期待。 不,不是她。 怜镜先生的手触上了殊若的脸颊,“真是好美的一张脸。你知我以制作人偶为生,可我那些人偶,没有一个比得上这张脸。” 殊若心里觉得怪异,可依旧动弹不得,“怜镜先生,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怜镜先生没有因此收回手,反而将整个手掌覆上了她的脸颊,“世间还有画皮者,以皮换皮,永葆青春。” 是啊,这是一个奇幻的世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怜镜先生,若论容貌,你才是世间第一,又何必再寻他人。” 这话,绝不是恭维。 怜镜先生那张脸,饶是技艺再精湛的画师都无法绘之一二。 偏偏他精致的毫不女气。 他妹妹花怜在容貌上虽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完全无法同日而语。 世间独一无二的绝世美人。 “多谢美言。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穷极怜镜一身,也想要再见……” 话语到这里便结束了。 殊若静静的看着他。 他心里,果然有那样的一个人么? 也许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美貌? 比他更美丽的人? 若说成为人偶师的契机,不过是将美丽的事物保留在最美丽的一刻,倒是能理解。 古代没有照片。 而画像又不够真实。 人偶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殊若感觉怜镜这个人,很平静、很平淡,并不像是被某种执念缠身。 当然,也可能是他的伪装太好。 “七落姑娘,若是有机会,我想请你容我为你制作一个人偶。”怜镜先生又绽开了一抹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的笑。 “我不需要。”殊若一口回绝。 怜镜先生笑意加深,“的确,完美的作品只要一个就够了。这张脸,不需要第二个。” 殊若敛眸,“怜镜先生,容我告辞。” 怜镜先生笑着顺了顺殊若鬓边的发,“我们还会相见的。我很期待。” 殊若忍住蹙眉的欲望,“那便,后会有期。” 殊若不喜欢这种感觉。 身不由己的感觉。 她心里并不希望和这个男人多做接触,可身体不自觉在靠近。 而且她有种诡异的直觉。 那并非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深爱。 倒更像是……对于信仰的狂热崇拜。 怜镜先生和花怜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殊若就这么站在原地,定定的目送他离开。 “大师姐?”真延递过来一串糖果。 殊若淡淡的看他一眼,“你吃吧。” 真延笑了笑,“大师姐一直在山上,肯定没吃过这些。尝尝看吧,很甜的。” 殊若接过竹棒,轻轻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事实上,殊若不喜欢甜食。 不过味道是真的不错。 真延拿着另一串啃,“嗯,这个村子真好,到处都是美景和美食。” 世外桃源么。 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世外桃源? 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或者说……是为了谁而存在的呢? 殊若查看过村落外围。 整个村庄在一个凹陷的山谷中,被团团包围,并没有特意开辟出谷的道路。 就算与世隔绝也能生存,因为这里有山有水,村民自己种植粮食饲养牲畜。 山谷一边是一片树林,另一边是一片草原。 不过有一个地方,每一个村民都三缄其口。 怜镜先生的住所。 那好像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村民知道其位置,但鲜少会有人去拜访。 而且他们除了赞美怜镜先生人美心善手艺好之外,从不透露任何关于怜镜先生的细节。 简直就像……对,就像宗教膜拜。 如果村子里都是普通人,而怜镜先生是已然几百岁的修行者,那么这种膜拜倒是理所当然。 不过,殊若就是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怜镜先生的年龄,可能会成为关键。 为什么? 因为这意味着,怜镜先生在隐世之前的事迹,还有谁会知道。 我们知道,舆论这种东西,一段时间会换一个风向,而之前的舆论,再如何风光终有一日会被人淡忘。 时间。 重点就在时间。 过去多久了? “大师姐?你又在想什么?”真延吃完一串糖果,疑惑的看着殊若沉静的脸。 殊若将手上的糖果还给他,“我方才见到怜镜先生了。” 真延惊的差点把糖果掉地上,“你见到了?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白胡子老爷爷?看起来很玄乎的那种?” 殊若神色微妙的沉默了片刻,“不,他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美的人。” 真延也神色微妙的沉默了片刻,“大师姐,你说……怜镜先生之所以会隐居,是不是因为……情债太多?” …… 殊若轻轻甩了甩袖,“我们回去吧。” 她才不会说,刚才那么零点几秒里,她也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这个可能性其实并不存在。 不是否认情债太多。 而是殊若觉得,这位怜镜先生……和母上大人是一类人。 无论是主动惹的情债,还是被动惹的情债,都不会存在为此想要隐居的念头。 不,并不是喜欢出风头,喜欢众星捧月,只是因为不在乎。 不在乎你们这些迂腐而愚蠢的凡人如何的顶礼膜拜。 我就是我。 与尔等无关。 殊若看得懂。 所以,她更加疑惑。 这样一个人,到底会有什么理由,愿意屈居于此数十……或者数百年。 殊若见过怜镜先生的事情,通过真延的口,很快传递给了其他几人。 众人表示,他们也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殊若表示,她有预感,见了之后肯定要出事。 嗯,咱们的殊若大神直觉总是这样的准。 虽然从另一方面来说,真是……乌鸦嘴? 就在第二天,在杨棋的煽动下,准确来说是死缠烂打下,殊若无奈应允带他们去拜见怜镜先生。 村民的住所都是简单的四方大院。 怜镜先生的住所,是一座山庄。 殊若站在壮观的大门前,轻轻捻了捻袖口。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不明白? 会明白的。 门口有家仆,待说明了来意之后,众人被客气的请了进去。 看来,怜镜先生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所以早早知会了仆人。 走进山庄,只见来来去去许多妙龄少女。 “天呐,这个怜镜先生真是了不得,伺候的侍女各个都是绝色。”冯纪不禁咽了口唾沫。 “嘁!你们这些男人只会在意女人的容貌!”杨棋不屑的骂道。 “难道你不是听说怜镜先生长得好才嚷嚷的要来?”冯纪回嘴道。 杨棋脸颊一红,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是久仰怜镜先生的大名!在好几年前就想着要见见他了。” “在别人家,我们还是不要如此喧哗为好。”林清婉连忙出面打圆场。 冯纪立马歉意的笑了笑,“林姑娘说的对,在下太失礼了。” “见到漂亮姑娘就这副德性!”杨棋冷哼。 冯纪扭头,不予理会。 这时,走在前面的家仆停在一扇门前。 “几位请稍等,容小人进去通报。” 说罢,他推开大门进去。 不一会,众人就被迎进客厅。 上首并非椅子,而是一张香妃榻。 男人斜斜倚在上头,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正在眼前的纸张上绘图。 除了殊若以外,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那位……不应存在于世间的神祗。 在他们眼中,眼前这个人,才是毕生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画。 怜镜先生似乎遇到了什么瓶颈,眉头不由的轻轻蹙起。 这可让见者心都揪起来了。 如此美好的人,怎么能有此等神情? 他应该是微笑着的,他只适合微笑。 简直如同魔咒。 殊若敛眸,不再看他。 怜镜先生微微抬眸,似乎才知道这里多了几个人,搁置画笔,对众人展颜一笑。 “几位大驾光临,怜镜有失远迎。请随意坐吧。” 观怜镜一笑,更似被下了魔咒,令人神魂颠倒、茫然自失。 殊若倒像没事人似的,走到离怜镜先生最远的位置坐下。 怜镜先生缓缓挑眉,“七落姑娘何以离我那么远?不如靠近些,让怜镜能仔细瞧瞧这张漂亮的容颜。” 饶是这样的话,从怜镜先生嘴里说出来,绝不会让人感到丝毫不快。 他看她的眼光,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 话是好话。 可含义却不是那么好的。 所谓稀世珍宝。 说白了。 并非活人。 他看着她的目光,让殊若非常不舒服。 可是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在欣喜、在激动,就好似被自己崇拜的信仰眷顾般幸福。 所以,殊若的身体再一次罔顾她的意愿,走到了怜镜身边,坐到最近的椅子上。 杨棋突然蹦起来跑过去,占据了另一边的椅子,然后将眼睛睁得圆圆的,死死盯住怜镜先生的脸。 造物主的奇迹,大约都体现在了他身上。 杨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怜镜先生看向她,“姑娘,何以如此看着我?” 杨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难得有了少女的羞涩不安,“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好看……真好看。” 怜镜先生伸手捋了捋发丝,优雅笑开,“是么,怜镜也甚是喜欢自己的容貌。” 殊若轻笑一声,“我现在知道,为何各门各派的女弟子失踪之后便再杳无音讯。” “哦?”怜镜先生挑眉望着她。 “有怜镜先生在此,一般女子,恐怕连一眼都不想错过。更何况是跋山涉水出谷再入谷。”殊若掸了掸衣袖,神色淡漠。 杨棋丝毫不觉得这是诋毁,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做,就想这么看着先生。……先生,你这里缺不缺婢女?” 很好,外头那些美貌婢女的谜团算是解开了。 怜镜先生以袖掩唇,低笑了一声,“姑娘切莫这样说。在怜镜眼中,所有的女子都该是让人疼爱的,更别轮像姑娘如此貌美之人。怜镜此处的女子,都是怜镜的朋友,绝非婢女。” “是啊,哥哥对女孩子尤其体贴温柔,那些女孩子留在这里便不想走。哥哥又不是狠心的人,做不出赶人的事。” 后头的帘子被撩开,露出花怜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两个少年的眼瞬间就瞪直了! 赢七落的容颜已经是世间罕见。 可是一个怜镜和一个花怜,怕是聚集了所有美貌的精华,再找不出比他们更美的了。 不。 怜镜说,想要见一个人。 那个人,恐怕才是这个世间最美的。 不过那人是真的存在,还是怜镜的妄想? “那我师姐……是不是也在这里?”林清婉有些不敢直视怜镜先生,低垂着头问道。 “抱歉,我并不记得那些人的名讳。”怜镜先生淡淡一笑。 “此处女子甚多,姑娘若是不嫌麻烦,可一一去寻找。你们别误会,哥哥只是收留了她们,并非……”花怜有些无奈的笑了。 并非找借口为自己开了一个后宫? 不过这也对,以怜镜先生的身姿风采,又有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 众人的视线突然全部移向殊若。 殊若表示,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的眼神代表什么。 “怜镜已有心上人,又岂能耽误别的女子?”怜镜先生微笑着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花怜猛然扭头,“哥哥!” 殊若将视线投向花怜。 “怜镜自知配不上她。但……此生若能再相见,便了无遗憾了。”怜镜先生微微垂眸,轻声一叹。 惹得几个女孩心疼不已。 怜镜先生说配不上,怎么会配不上?有谁能够得怜镜先生这样的评价? “哥哥,那人已死去数百年,你为何就是执迷不悟呢!”花怜紧蹙眉心,看起来颇是恨铁不成钢。 殊若捻了捻袖口。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死去几百年。 怜镜先生做人偶的真正目的。 还有,赢七落的生之力死之力,对他的利用价值。 不过,赢七落出生才多久?怜镜先生在这里隐居又有多久? 这个村落能够知晓外界信息? 不,就算能够知晓外界信息,赢七落的秘密,只有她父亲一个人知道,不可能通过别人传到怜镜先生的耳中。 但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殊若不信这些事情没有必然的联系。 思绪一转,殊若的目光落在怜镜先生刚才所绘的图画上。 那是一个女人。 虽然并没有画完,可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个女子。 没有五官。 彼时的怜镜先生,正用一种冷漠到无情的目光看着花怜,“花怜,你应该明白,对我来说,她是我生存于世唯一的意义。” 花怜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我……我知道。对不起,哥哥。” 殊若还在看着画。 画工非常好,简直可谓是跃然纸上,堪比照片的效果。 可是,为什么没有五官。 怜镜先生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由自嘲的笑了,“那人的容颜,我无论如何都绘不出。我不想损坏她的美丽,可……思念实在难熬。” 殊若抬眸看他,“你说,穷极一生也想再看到他。那么,你找到方法了么?” 怜镜先生微微一怔,眼神变得悠远,“我本想做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偶。但是……怪我技艺不精,做出的人偶根本不及她万一。” 杨棋见美人忧伤便深感挠心挠肺,“不不不!你怎么会技艺不精呢!如今外头的人偶师都在效仿你!都说有机会一定要拜你为师!你留在外面的作品,根本没有人能超越。” 怜镜先生对她的话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就如殊若所想,他根本不在乎。 制作人偶,只是想要找回那个她。 如果那些作品都不像“她”,那么它们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没有意义的。 那一幅没有五官的画像,被这个男人用极其深情的视线注视着。 此时此刻,殊若才感受到了。 他的执念。 深沉到疯狂的执念。 浓郁的爱情,还有迷恋。 殊若抚上心口。 好痛。 谁在痛? 为什么而痛? 赢七落对怜镜先生,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 可是,怜镜全部的情感,只有在面对那个“她”时才会绽放。 这样的深情,是无法取代的。 无法攻略。 这是殊若的结论。 那么,这就意味着,赢七落的愿望,并非取得怜镜的垂青。 难不成…… 是,以殊若附身过的那些女子的心愿来看,她们所思所想,多半只是为了对方考虑,而非与之长相厮守。 怜镜的愿望,是再见到那个人。 所以,赢七落的愿望,是帮助他? ……等等。 会有那么强烈的执念,说明赢七落的愿望在上辈子徒留下遗憾。 我们假设,怜镜先生想要制造出与那人一模一样的人偶,这不过是时间问题,靠怜镜先生一人便足以。 排除上面那条,只能猜测说……怜镜想要复活“她”。 赢七落甘心情愿为怜镜先生付出,如果自己的力量可以办到,她绝对不会吝啬。 可是,似乎失败了? 是无法运用生之力,还是……赢七落的力量根本不能复活死者。 既然如此,她的心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怜镜先生,你只要一个人偶,便满足了么。” 殊若直直望进男人的眼眸,目光微寒。 怜镜先生回视她,丝毫没有闪躲,“我自然是希望,能够见到活生生的、会哭会笑的她,就如当初那般,站在我面前。” 嗯? 殊若凝眉。 她突然之间想到了不久之前村长说的话。 ——我对妻子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初见时,她站在花田里笑。 “那么,这么多年了,你……找到与之重逢的办法了么。” 怜镜先生深深叹息,“我只是一个人,而非神。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复活死者。” 肉体复活。 灵魂复活。 这是一个玄幻的世界,所以真的要复活一个人,上述两点缺一不可。 重点在,灵魂。 ……灵魂? 殊若莫名感到不舒服。 她有过很多猜想,似乎无论哪个都可以成立。 但是,依旧感觉到怪异。 肯定有些事情,是她不知道,而必须要知道的。 还有,怜镜在她面前说这些,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故意为之? 若说故意为之,便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但是,如果真的知道,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引起她的注意? 难道希望她主动开口说,要帮他复活他的爱人? 不,还有一个问题。 “恕我冒昧,那个人的尸体……在哪里。” 殊若半阖起眼,看似慵懒,眸色却带着尖锐。 怜镜先生忽而就笑了,“的确很冒昧。但美人的话,怜镜自是要回答的。她的身体,自然由我妥善保管。怜镜并非大度之人,我希望她能只属于我一个……旁人连看一眼都不行。” 殊若捻住袖口。 这种狂热…… 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复活那个人吧。 “真羡慕那个人,能够被怜镜先生这样深爱着。”杨棋似乎很是失落的说道。 怜镜先生露出了一抹虚无缥缈的笑,“羡慕?可是她……她不要我啊……” 杨棋瞪大了眼,“不要你?!怎么可能?!她若是连你都看不上,那……” “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一个小小的我。”怜镜先生垂下眼。 不是谎言。 殊若感觉得到。 他很绝望。 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死亡。 而是因为那个人的无情。 恐怕,就算那个人复活了,他也同样会那么绝望。 因为那个人不爱他。 这么说来,也许,赢七落的愿望,是希望怜镜先生能得到那个人的爱? 殊若表示,虽然有很多科学和不科学的方法能够达成这个目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作为一个穿越者的职业操守,在爱情这方面,是绝对不容作假的。 所以说,这还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母上大人把她传送到哪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哥哥,我们留几位客人一同用饭吧。”花怜出言打断了怜镜先生的沉思。 殊若瞥向她。 这个花怜对怜镜先生的态度,根本不像妹妹对哥哥。 而且,花怜对“那个人”有敌意。 恋兄? 并不是不可能的。 怜镜先生直起身子,懒洋洋的整理自己的长发和衣衫,“几位若是愿意,还可以在这里暂住几天。我想,你们要找的人,应该能够在这座山庄找到。” 殊若的直觉与能力无关。 她此时从心底升起一股违和感。 但是哪里违和,却要靠她的理智判断。 怜镜先生有很多秘密,这是肯定的。 可是没有线索,她连最基本的推理都做不到。 怜镜先生突然转过头,拂了拂袖,对殊若扯开一抹浮华若梦般的笑颜。 “七落姑娘,你要的答案,也希望你能从这座山庄找到。” 殊若眸光骤冷。 请君入瓮,本是她喜欢做的事。 如今看来,她已落入了这个人的陷阱。 她行至的每一步,这个人都计算清楚了。 还是那句话,理由呢? 到底为什么? 算计她,明摆着算计她,还笑眯眯的宣告,他在算计她。 理由呢? 他是真心希望,她能找出答案么? 理由呢? 你的目的……难道并不是单纯的复活那个人? 是过度自信,还是运筹帷幄? 棋逢对手,才有意思,不是么? 殊若捻了捻袖口,微微一笑。 “承你吉言。” 有一个怜镜先生,还有一个花怜姑娘在这里,谁还想要出去呢? 两个少年似乎还在回想花怜姑娘的花容月貌。 而两个少女更是魂不守舍。 所以,我们能够理解了,为什么掉落山崖的人根本不想离开。 美景,美食,最重要的是,美人。 怜镜先生的山庄很美,山庄里的人更美。 人间仙境,不外如是。 山庄里的房间也很精致,更别说隔壁就是某个美人的闺房。 山庄的男仆不多,但也各个都俊秀非凡。 这里不管对于男人还是女人来说,都是天堂。 就是因为这样,殊若的戒备心才会时刻调动起来。 迦蓝阁的攻略者,时刻在演绎何为“温柔乡既是英雄冢”。 越是天堂般的生活,越是需要警惕。 就像,越美的花,毒性越强。 那晓栩算什么? …… 说是要找失踪的师姐师妹,可是两个少年出门总能遇见不同的美人,然后被迷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少女们也不承担让,嘴里说着要找人,可三句不离咱们的怜镜先生,旁敲侧击的打探他的消息。 殊若表示,没关系,她本来就不指望他们。 不如说,有这些人在这里为她转移注意力也不错。 前提是,怜镜先生的目标不是她。 如果怜镜先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把她弄进来,那么其他人不管怎么折腾,都无法引起怜镜先生的注意。 殊若几乎可以肯定,怜镜对她有所图。 而且,怜镜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这张脸。 若说排除怜镜、花怜,还有那个未知的“她”,赢七落的美貌是凌驾众人之上的,怜镜先生会偏爱也不无道理。 可殊若还是觉得,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她就不会被屏蔽了系统之后再穿越。 这不是赤果果表明,有猫腻么? 殊若开始考虑,赢七落是不是有个姐姐或者她母亲就是怜镜先生的心上人。 不过年龄对不上号。 赢七落的父亲才两百多岁,而怜镜先生成名时间绝对超过两百年。 谜团就像滚雪球,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殊若坐在窗边,窗外便是花开满园的后花园。 怜镜先生时常会在这里作画。 还会在这里做人……偶。 然后杨棋和林清婉便有了新的接近怜镜先生的方法。 对,做他的模特。 窗内的殊若和窗外的怜镜先生有了一瞬间的对视。 不知什么原因,两人竟十分有默契的相视而笑。 殊若敛眸,合上窗户。 怜镜先生凭什么认为,事情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但殊若处于劣势也是事实。 因为,她的身体,无法违抗那个人。 告诉我,理由。 第98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要问,谁是世界上最了解怜镜先生的人。 除了他自己,便就是他的妹妹。 带着爱人隐居,把妹妹也带来了,说明他与妹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这么考虑的同时,殊若隐隐感到一股异样。 每一次推理,她都会产生怪异的感觉。 是推理不对? 还是有什么阻碍了她的思维? 殊若的身体面对怜镜先生时会失去控制,所以纵然她觉得凡事在本人身上找问题更为效率,还是不得不以退而求其次,去找花怜。 之前怜镜先生说,山庄的女子都不是婢女,而是朋友。 这一点的确得到了证实。 不过山庄很大,闲杂事很多,她们会时不时主动做些什么。 而怜镜先生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他妹妹负责。 这对兄妹很奇怪。 殊若不止一次这么觉得。 花怜对于怜镜先生来说真的是妹妹么? 她在做的一切,好似奴婢,又好似妻子。 不过花怜对怜镜先生的感情不一般,这一点殊若几乎可以肯定。 有这样的一个哥哥,在朝夕相处过程中爱上他,其实并不难理解。 还有年龄的问题。 若是怜镜先生比花怜年长许多,而花怜是怜镜先生一手带大,爱上他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殊若走过花园,来到厨房。 花怜似乎很喜欢研究美食,除了照顾哥哥之外,多数时间都在厨房里忙碌。 “花怜姑娘。” 花怜正一手拿刀,一手拿食材,快狠准的雕花。 听到殊若的声音,花怜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七落姑娘,抱歉,我现在做的是细致活,不能招呼你。” 殊若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你很喜欢做饭?” 花怜手上不停,脸上却带着些许赧意,“因为哥哥喜欢。” 殊若的视线一扫,发现台子上基本都是处理好的肉食,蔬菜虽有,但就如同花怜手中的物什一般,基本都是拿来装饰和调味。 “怜镜先生喜欢吃肉?” 这完全不符合他给人的感觉。 花怜突然轻轻笑出声,“其实哥哥并不是喜欢吃肉。他只是喜欢尝试,所以我也就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 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称之为闲的蛋疼。 不过古代本来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而怜镜先生失去心爱的人,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更别论自己去寻乐子了。 ……等等。 一个生无可恋的人,还有心情品尝美食? 花怜的刀工很好、速度很快,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一条栩栩如生的龙便成形了。 “看来,你平时没有少下功夫。”殊若笑着赞美道。 花怜将龙放在一旁的大盘子里,温柔的笑了笑,“没办法,我能为哥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否则……像我这么没用的妹妹,他带着我也是累赘。” 殊若凝眉看她。 殊若知道自己此刻有点草木皆兵了,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细想有没有隐含的深意。 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很容易钻牛角尖。 可是她又不能放过。 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会成为线索。 “怜镜先生……为你做过人偶么?” 殊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直觉上,这个问题很重要。 花怜的手顿时就停下了。 “花怜姑娘?”殊若清冷的眸子凝在她脸上。 滞了片刻的花怜陡然回神,然后自嘲一笑,“不……哥哥并没有要为我做人偶的意思。其实,我也不希望哥哥做我的人偶。世界上不需要两个花怜,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才好。” 真正的宝物,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殊若知道有一种人,为了保证自己拥有的珍宝是天下独一份,会把其他与之相似或相同的真品都毁掉。 哪怕都是真品,也不需要两件相同的。 因为那样一来,就称不上是举世无双的无价之宝了。 花怜果然是与怜镜先生朝夕相处的人,价值观完全相同。 “我想问一句,怜镜先生心爱的人,是谁。” 花怜似乎又怔住了,“我……不能说。” 殊若微微眯起眼,“为什么不能说。” 花怜摇头,“这是哥哥心底最深的伤痛。除非哥哥愿意,不然我什么都不能说。” “你知道怜镜先生与她是如何相识的么。”殊若抚了抚袖口。 “不,当时我并不在场。数百年前,哥哥的志向并非人偶师,而是元素师。他上山拜师学艺,然后遇到了她。虽然当时我跟着哥哥去了,但是拜入不同的师傅门下,平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花怜脸上又是怀念又是失落。 “后来,我们每次见面,哥哥都会对我说起同一个人。久而久之,我便明了,哥哥是爱上她了。”说到这里,花怜深深叹了口气。 “你似乎……并不希望怜镜先生和那个人在一起?”殊若试探道。 果不其然,花怜的脸上瞬间浮现了愠色,“哥哥为了那个人什么事都愿意做,连命都不要了!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可是她呢?她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哥哥!有没有真的在乎过他!” 违和感。 殊若捻住袖口沉思,“花怜姑娘,你说与怜镜先生拜了不同的师傅,那么你修行的是?” 花怜恢复平静后,又展露出了温柔的浅笑,“我?我是机关师。” 殊若的手一顿,“那么,花怜姑娘应该也会做人偶?” 花怜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做人偶可不仅仅是会摆弄工具,还得像我哥哥那样有不凡的画技,对细微处的把握。若让我来做的话,大约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块了。” 殊若敛眸不语。 要说做人偶这一方面,剡浮才是权威。 只不过现在她想找人都没处找去。 剡浮的人偶……与真人无异。 殊若眉梢一动,“怜镜先生做的人偶,能否像真人那样活动?” “嗯?”花怜疑惑的扭头,“那样的话,便不是人偶,而是机关人了。两者是不同的。” 殊若微微颔首,“但……很相似吧。” 花怜想了想之后说道,“用特殊的方法应该是可以维持短时间的活动。不过也同机关人一样,需要消耗燃料或者消耗法力。而且如果想要像真人那般,消耗的肯定比一般的机关人多。这样太得不偿失了。” “那么,将人偶……变成活人呢。” 殊若说完这话,自己先陷入了沉思。 如果能将人偶变成活人,那么就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复活。 怜镜先生做了那么多人偶,是不是在试验? 一个人的肉身已死,若是肉身复活不了,那就替她做一具新的身体。 这样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花怜却对于殊若的话很是震惊,“怎么可能?人偶没有灵魂啊!就算有灵魂……身体也无法活动自如吧。” 殊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些事情,都是该由你哥哥来考虑的。” 花怜疑惑的看着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怜镜先生想要再次见到她,定然……为之付出一切代价,哪怕不择手段,也会进行到底。” “啊……”花怜垂下头,“说的也是。” “我不打扰你了。有些话,的确得去向当事人询问。”殊若捻了捻袖口,目光冷淡。 “好,一会记得和哥哥一同过来用饭。”花怜重新拿起了刀。 殊若点点头,离开厨房。 刚才横跨花园时没有看到怜镜先生,那他此刻应该是在书房。 路经前院,殊若看到林清婉和一个女子站在回廊下相谈甚欢。 她的师姐? 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的行为吧? 不,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殊若必须在短时间内掌握更多的信息。 否则……恐怕他们谁都别想出去了。 “师姐,为什么你失踪二十年都不回去看看?”林清婉略显担忧。 但是反之,她的师姐却笑容灿烂。 “清婉,这里才是理想的生存地。而且有怜镜先生在这里,我……我一刻都不想离开。”女子的脸颊微红。 说起怜镜先生,林清婉的神色也有些变化,还免不了挣扎一番。 “我知道这里很好,怜镜先生……也很好。可是,师父很想你,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很想你。就算你想要生活在这里,也该回去和师父说一声。这么多年了,他几乎以为你……你已经……” 女子微微一叹,神色却极为坚定,“是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你们。可是……我实在太爱怜镜先生了,我怕出去之后,爹娘便不让我回来了。若是没有怜镜先生,我……我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林清婉惊讶了一瞬,随即有些释然道,“我……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而且,我看师姐你在这里的确过的很好,二十个年头过去了,你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似的,与我们分别之日并无多大区别。这恐怕就是……爱情的特殊之处。” 女子害羞的低下头,“是啊,怜镜先生如此美貌,我们若要配得上他,自是要多注意一些。” 话锋一转,女子脸上又染上几分愁色,“可惜,怜镜先生只钟情那一个人,旁的女子……他只会注意对方的脸。” 林清婉怔了怔,疑惑道,“你们明知怜镜先生有了心上人,还无怨无悔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女子意味深长的瞅她一眼,“你不懂。像怜镜先生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属于俗世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从未想过要代替那个人的位置,而且也不可能代替。你与怜镜先生相处一段时日便知道了。他的生活,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那个人的回忆。而我们,只要远远的看着他,便足够了。” 林清婉还是有些不理解,“你们就这样在这里虚度一生?” “值得啊。爱一个人,有什么不值得的呢?”女子歪着头,轻轻一笑。 林清婉不知为何蹙起了眉,“可是,师姐,你当真没有一丝一毫想念师父、想念我们、想念家么?” 女子低下头,“想。不过这样的想念,与对怜镜先生的思恋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林清婉瞪大了眼。 爱情使人疯魔,是这样么。 殊若心中的怪异感有增无减。 到处都是违和感。 收回视线,殊若继续往书房走。 距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时,殊若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怜镜先生你真博学!我修习法术时时常感到艰涩,根本无法顺畅的使出法术。怜镜先生你一说我就能融会贯通,比我师父教的还好!” 殊若丝毫没有做电灯泡的自觉,随手就推开了门。 嗯? 殊若微微抬眉。 这是个什么场面? 怜镜先生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斜倚在榻上。 杨棋就坐在软榻的空处,紧握怜镜先生的双手,上身逐渐倾斜,往怜镜先生压去。 如果殊若不推门而入,她是准备霸王硬上弓么? 杨棋见了她也没有不好意思,手没有松开,反倒是握得更紧。 劝告主权? “怜镜先生,我有话想要单独和你说。”殊若完全无视了杨棋好似要杀人的目光。 怜镜先生没有开口,杨棋却好似炸毛一般弹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要单独说?是不可告人的话?” 殊若淡漠的眸子对着她,“对,就是不可告人的话。” 杨棋一愣,更为恼怒道,“那不成!万一你对怜镜先生心怀不轨做些什么怎么办!” 殊若半阖着眼,眸色冷凝,“心怀不轨?做些什么?就像你现在做的这些?” 杨棋扭头,看了看自己紧抓着怜镜先生不放的手,然后冷哼,“你嫉妒我和怜镜先生关系好!怜镜先生没有拒绝我,我是正大光明和先生亲近的!” 殊若不语,缓缓抚过袖口。 怜镜先生突然轻笑一声,“杨姑娘,请你先出去。” 杨棋震惊的看向他,“那怎么行!万一她……” 怜镜先生平静的眼眸就这么望着杨棋,后者感到一阵寒气自心口蔓延。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杨棋飞快的撒了手,就跟后头有怪兽追她似的奔出去。 殊若随手把门给关上。 怜镜先生伸手拍了拍刚才杨棋坐着的位置,“过来。” “我拒绝。”殊若挑了一把距离稍远的椅子。 怜镜先生又是一笑,“七落姑娘,你似乎很讨厌我?” 殊若捻了捻袖口,“我有什么理由喜欢你。” 怜镜先生轻轻颔首,“说的有理。不知七落姑娘找我有何要事?” “没有要事,便不能找你。那么杨棋算什么?” 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的神色,都十分冰冷。 讨厌? 不,殊若没有必要去讨厌任何一个人。 只是单纯的排斥。 对于身不由己的排斥。 “杨姑娘……希望我能为她做一个人偶,我答应了。”怜镜先生抚过自己散落在榻上的长发,姿态慵懒。 “同一张脸,只要一个就够了。怜镜先生应该是这样想的吧?”殊若双眸紧盯他的脸。 怜镜先生优雅的笑了笑,“的确是。但,那是对于珍品而言。” 言下之意,杨棋的外貌实在入不了他的眼。 替她做人偶也不过是消遣。 “你真的做不出‘那个人’的人偶?”殊若微微眯眼。 怜镜先生依旧优雅的笑着,“人偶,毕竟是假的,与真人的区别,我想七落姑娘也应该明白。我要的是活生生的她,最完美无缺的她。而不是一个靠外力才能活动的机巧。” “这就是为什么,你做的人偶都不具备活动能力的原因?” 怜镜先生轻轻抚平袖口的皱褶,神色不变道,“的确如此。赝品,如何以假乱真,到底是赝品。我不允许,这样的存在,玷污了她。” 殊若敛眸,“可是,若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 “我会等。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直到世界毁灭。”怜镜先生笑颜温柔,充满无限的怜爱。 殊若倏然抬眸,“轮回,或者复生。你在等哪一个。” 怜镜先生以袖掩唇,低笑几声,“只要她回来,怎样都可以。” 所以,怜镜先生不会把希望放在一条路上。 所以,他都失败了。 所以,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她神力被禁锢的情况下,要如何完成? “哪怕,她始终不爱你?” 到目前为止,殊若连怜镜先生本人的心愿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赢七落的心愿。 “她不爱我没关系,我爱她就好了。她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她值得最好的。如果她不爱我,那就是我不够好。” 怜镜先生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竟然是幸福而甜蜜的。 这是求而不得的人应该有的反应? 怜镜先生的执念,真的只是让她回来?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是爱? 不求回报的爱? 不,怜镜这样的人,不可能爱一个人却不求回报。 除非是……求不到回报。 连“她不爱我,那就是我不够好”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这就代表,他对她…… 狂热崇拜。 殊若伸手揉了揉额角。 突然,一只男人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顺着她的力道一同轻按。 殊若怔住。 没有任何察觉。 换句话说,没有任何防备。 怜镜先生弯下身子,精致无双的容颜近在眼前,“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黑色长发滑落,丝丝缕缕,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在其中。 “怜镜。”殊若抬头看他。 “我在。”怜镜先生温柔而宠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手指滑入她的发间,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世间有多少人能抵抗住他的美色,他的温柔。 “怜镜,你想要我爱你。”殊若眼神专注,眸底却是一片冰寒。 怜镜先生的动作未停,微微偏头,轻轻笑了,“让你爱我,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就是我想要问你的。”殊若抓住了他作怪的手。 灵魂在颤抖。 不,不是殊若的灵魂。 她在渴望,他多碰触她一些。 她想要捧着他的手虔诚的亲吻,想要将吻落在他没有瑕疵的肌肤上。 这不是属于殊若的感情。 那么,这是属于谁的? 赢七落活在这具身体深处? 怜镜先生缓缓倾身,将头靠在殊若的肩膀,“七落姑娘,我为什么需要让你爱我?” 男人的声线也是极动人极优美,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你本就是爱我的……不是么。”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到如同羽毛划过的吻,触在少女脸上。 殊若的脑子一瞬间空白一片。 不,不是她。 赢七落,确确实实,在这里,在她心底。 问,在没有神力的情况下和身体原主人同处一个身体,并且时不时被夺走身体控制权该怎么办? 答,晓栩在哪里? 在被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殊若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是不是亲生的”这个无聊的问题也没有再回答的必要。 我们可以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亲生的,以晓栩那样没心没肺的性格,会管你那么多?坑你那是看得起你! 殊若表示,既然孩子那么大了,那就可以完全放养了。 晓栩表示,一个人的成长与年龄无关。 殊若在想办法找另一个切入点。 比如说……“那个人”的尸体? 山庄再大,也是有固定面积的,多逛几天总能逛完。 连什么地窖、湖底、山洞之类的地方殊若都去看过了。 目测并没有密室。 可是这不合理吧。 保存尸体需要一个很好的环境。 就算这是一个玄幻世界,也应该是用什么特殊药物或者法宝将尸体保存。 密室难道不是必不可少的? 退一步来说,万一尸体被别人看到了……怜镜先生肯定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不过有一个地方,殊若是不能去的。 所有人都不能进。 怜镜先生的卧室。 这样一说反而能想通了。 占有欲极强的男人,把心爱的人放在身边才能安心。 睡觉时抱着一具尸体什么的……反正没有腐烂就……还算正常? 自身没有生死概念的殊若拒绝考虑这种事。 而且殊若可以肯定,怜镜先生是知道她的,知道她的一切。 故意把她弄下来这个假设基本可以确定。 其他几个人是误闯? 怜镜先生似乎无所谓有多少人进了村子。 因为,他们进来了,就不会想要出去。 他到底为什么、凭什么那么自信呢? 实力? 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花怜说怜镜先生早前是元素师,若是不荒废修行的话,他在世间应该难有敌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虚妄。 这就是原因? 殊若再一次想到,怜镜先生果然和她母上大人是同一类人。 在谜团一个一个接踵而来的当下,殊若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偏偏,有些女人就是会为了一个男人而走上歧途。 比如杨棋。 殊若和怜镜先生“单独相处”似乎让她非常难以忍受,最近都开始主动找麻烦了。 什么? 为什么不找林清婉? 很简单,林清婉是属于被动型的。 杨棋一主动,林清婉便自动退后。 所以在杨棋看来,林清婉不足为惧,根本不用理会。 一天夜里,用过晚饭,一出大厅,殊若就被杨棋拦住了。 “虽然我承认你长得好看,可是怜镜先生绝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是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不要再缠着他了!” 啊,其实说起来,殊若还真的没什么可解释的。 因为她有“不得不缠着怜镜先生”的理由,正当理由。 当然,这话告诉“恋爱中的女人”是无法说服她的,只会火上浇油。 “你喜欢怜镜先生,便以为世间的女子都要喜欢他?你若喜欢,你找他便是,找我作甚。” 恋爱中的女人本就容易方寸大乱,更别说本就头脑简单的杨棋。 她果真是一点就炸,顿时横眉竖眼,“什么不喜欢?你就算否认也没用!我看到了!那一天我看到了!你勾引怜镜先生抱你!” 殊若表示,那是他自己主动靠上来的,而且根本没有达到拥抱的标准。 亲倒是真的亲了一下。 “若要这般说,山庄里那么多女人,有多少人喜欢怜镜先生,为何你不去找她们,定要来找我的麻烦。” 殊若是真的感到不解。 “她们才不会主动打扰怜镜先生!那些女人都知难而退了!哼!一定是爱的不够深!不然怎么会只敢偷偷摸摸的看着!”杨棋满脸的不屑。 殊若垂下眼,轻轻抚过袖口。 “她们知道,怜镜先生有心爱的女人,你也知道。她们知难而退了,你迟早也会知难而退。” “我不会!绝对不会!我说了!一定是她们爱的不够深!或者就是胆小鬼!我亲近怜镜先生的时候,先生都不会拒绝的!先生心里肯定是有我的。至于那个死掉的女人……都死了几百年了,怜镜先生早晚忘了她!” 一阵冷风吹过。 杨棋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任何人都有逆鳞,有底线。 怜镜先生活着的目的便是那个她,又如何容许旁人诋毁? 杨棋突然浑身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你你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殊若漠然的看着她。 下一刻,杨棋周身被火焰包围! “啊啊啊——!!赢七落你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杨棋尖叫着跑了。 术者没那么容易死。 怜镜先生还不想让她死。 殊若摇头叹息。 方才在远处观望的林清婉缓缓上前,“七落姑娘,杨棋她……” 殊若浅浅一笑,“入魔障了。情爱一词,真是害人不浅。” 林清婉闻言,竟是感慨的舒了口气,“是啊,就像我师姐,原本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如今为了怜镜先生,连家都不要了。或者,就是因为她太重感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爱情,才会格外的执着。” 殊若沉默片刻,转头看她,“这个山庄的女子,当真从来不会主动找怜镜先生?” 林清婉迟疑着点头,“据我所知,好像真的没有。应该是在这里时日长了,能够了解到怜镜先生对那个人的深情厚爱,所以没了心思吧。” “但是她们依旧留在这里。” 林清婉蹙了蹙眉,神情疑惑,“是因为这个村子有规矩,她们长住之后不能出去?” 殊若摇头,“不,你与你师姐谈过。她并非不能出去,而是根本没有想过要出去。在无望的爱情面前,她选择默默守护。一个人这样或许不奇怪。可是这里每一个人,似乎都是这样想的。那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说,怜镜先生有什么……魅惑人心的法子?” 催眠,摄魂,下药。 都可以达到目的。 不过,人数那么多,还有持续那么长时间。 这种……简直可以说是诅咒了。 “我也怀疑过师姐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但是除了对怜镜先生盲目的爱,其他都没有任何异常。而且我与她一同沐浴过,师姐确实是我师姐,并不是别人假扮的。倒是有一点……师姐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不仅是容貌,连法力也一样,就好像时间停止在了二十年前。” 殊若凝眉思索。 时间停滞? 所谓世外桃源,难道只是……用法力维系的虚假幻境? 之前殊若就觉得奇怪,他们从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掉落,竟然毫发未伤。 村外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村子的存在。 换句话说,是不是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进入村子? 真是一点都不感到荣幸呢。 “这样,说不通。怜镜先生就算再神通广大,他也不可能独自制造一个方外之境,还让所有进入村子的人为他所惑。必然有其他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怜镜先生自信到自负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从这里失踪的人,除非自己出来,否则谁都找不到……”林清婉锁眉喃喃道。 “慢着。”殊若捻住袖口,“自己出来,再自己进来。是被允许成为住民之后被给予了信物或者赋予了能力,还是说……” 殊若心念一转,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我们所知道的位置,和他们所知道的位置,根本不在同一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解释的通了。 为什么掉落山崖的人可以毫发未伤。 不是被什么结界力量保护着。 而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掉落山崖。 “你的意思是……传送法阵?”林清婉显然比其他人有脑子多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在这里失踪的所有人,都不是误闯,而是被特意引来的。而且怜镜先生有方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留下,心甘情愿守口如瓶。” 可是,这样也很奇怪。 怜镜先生的目的只是想要复活那个人的话,把其他人传送过来做什么? 是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 赢七落的年龄,听其他人的意思,似乎只有二十来岁。 怜镜先生隐居时间肯定远远大于赢七落的年龄。 那么,这个村子,还有外头的结界,便不可能是为引诱赢七落而存在的。 所以,把各门各派的弟子传送过来,是计划好的。 目的呢? 若说是让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创造美好家园什么的,殊若当然不信。 嗯……或许,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疯子的思维。 理智的疯子的思维。 殊若从来没有疯狂过,无法以己度人去推算。 怜镜这个人,就算在殊若面前,也好似虚无缥缈。 看不透。 不对,看得透。 他无惧她看透。 他似乎希望她看透。 知道了,又怎么样? 他想要她知道什么? 她把所有谜题都解开……能给他带来什么? 一无所知的赢七落对怜镜先生没有帮助。 知晓一切的赢七落才是怜镜先生需要的。 是这样……么。 “可是,世间有什么法术或者法器,可以让一个人毫无缘由的爱上另一个人,并且至死不悔么?”林清婉微微低下头,眉目间染上了哀愁。 殊若眉梢一动,“难道,你也对怜镜先生一见钟情?” 林清婉苦笑,“我觉得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而且我也是理智的。我知道他心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身边又有那么多好的女子。我不认为他会喜欢上我,也不认为他会喜欢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如果在这里的女子都是这样的想法……或许,你所说的魅惑人心的能力,就仅仅是……他自身的魅力?” 殊若闻言,细细摩挲着袖口,“只要是女人,都会对他钟情。这一点真的不奇怪么?就算这一点不奇怪。无论什么性格的女子,在长时间相处之下,都会变成你师姐那般全心全意守护他。这才是最奇怪的。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是不同的,哪怕是经过时间的磨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变成一个样子。” “人偶……是不是与傀儡……相仿?” 林清婉脑中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带给殊若怎样的启发。 人偶,傀儡。 人偶师,傀儡师。 一样么? 不一样么? 区别在哪里? 制作一个和人类外形相同的物件,是人偶师。 然后操控这个物件,便成了傀儡师。 但是,还是那句话,那么多人,那么长时间。 如何维系? 除非怜镜先生拥有近神的力量。 否则,殊若宁愿相信是他自己的人格魅力感化了那些人。 话说回来,怜镜先生的法力……强到了什么程度。 别说什么柳暗花明了。 现在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第99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让我们中场休息一下,将焦点移向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冯纪身上。 他明显被花怜迷得三魂七魄都找不回来了。 花怜很美,很温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以说是所有男人的理想对象。 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妻子。 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陷。 世间不可能有绝对完美的事物。 如果有……那定然是假的。 可是,被美色迷魂头脑的男人是根本无法思考这些的。 不,就算他能思考,恐怕也想不到。 赢七落虽然也很美,但是殊若的气质实在太让人难以高攀,一般男性很少会把她当做追求对象。 高高在上的神祗,你只有仰望的份。 反之,花怜相较而言,实在是太“亲民”了。 要问真延有没有被花怜迷倒,答案自然也是肯定的。 只不过他心里有乾坤派、有师兄弟姐妹、眼前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大师姐,责任心大于儿女私情。 重点就在这里。 殊若想不通的地方就在这里。 女性可以因为爱情抛弃一切。 当然,有些男性也做得出。 但是,通常情况下,若问一个男人,事业和爱情,只能择其一,你会选什么。 男人说,有了事业,还怕没有爱情? 所以,那些男弟子们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这里隐居,不合理。 毕竟,每个人的爱情观和价值观有所差异,像冯纪这样看到美人就无法思考的男人并非全部。 彼时,花怜正抱着一篓衣服从后门进来,冯纪似乎在门口等了许久,一见她就连忙迎了上去。 “你一个人洗那么多衣服一定很累吧?以后再有这样的活计,你可以叫上我!” 花怜回头就是一个笑脸,“你是客人,怎么能麻烦你?” 冯纪脸红红的回笑,“不麻烦!我们在这里借住,你给我们准备饭菜,又不要什么报酬。如果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要出一把力!” 花怜微微低头,“照顾好客人是主人的分内之事,冯公子太客气了。” 看着她的侧脸,冯纪的心肝就跟被猫儿挠了一般,燥气一上头就想做些什么。 所以他一把夺过花怜手里的篓子,“要去晾衣服?走吧!” 花怜抿唇微笑,点点头,“好。” 冯纪有些抗不住美人笑颜的威力,赶紧低头,“这些衣服……是昨天的?” “是,我每天都要去后山洗衣服。怎么能让脏衣服放置一天以上呢?” 冯纪往篓子里扫了几眼,“衣服不多啊。” 他们一行五人是五套衣物,而怜镜先生和花怜的衣物似乎不在其内。 “哥哥的东西我都是单独准备的。”花怜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 用现代的说法,怜镜先生就是重度洁癖。 ……那他被杨棋抓着手的时候怎么说?抚摸殊若的时候又算什么? 不过,怜镜先生的确没有和他们同桌吃过饭。 还有一些细节可以表示,他的确是有洁癖,不喜欢与人接触。 ……那就很奇怪了。 “可是里头也没有你的衣服啊。”冯纪心直口快道。 然后冯纪一扭头,突然发现,花怜身上这套衣服不就是昨天穿的么? 花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羞赧的避开视线,“这里是乡下地方,衣服什么都是自己做的。衣服没有脏的话……能穿几天的。” 嗯,毕竟是外衣不是内衣,多穿几天也没什么。 冯纪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是凭他的脑子是想不出到底哪儿不对劲的。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的少年郎乐颠颠的抱着一篓子衣服跟着花怜来到后院。 晾衣绳早就准备好了。 冯纪放下篓子,用疑问的视线看向花怜,“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花怜扑噗嗤一笑,“一瞧你就是没有做过粗活的大少爷,放着我来吧。” “那不成!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那么劳累!” 冯纪听她这话,男人的自尊心就跑出来作祟了,顿时撩起袖子准备干活。 花怜无奈的点了点头,“你把衣服递给我,我来晾。” 冯纪本来想拒绝,可转念一琢磨,他的确连最基本的晾衣服技巧都没有,随即应了一声。 要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真是。 关键冯纪气血方刚的,和美人在一起更是卯足了劲想要表现自己。 两人沉默着干了一阵活,冯纪有些憋不住了。 “花怜姑娘,你过去……你们隐居之前生活是什么样的?” “诶?”花怜一愣,“隐居之前的生活?” 冯纪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是啊,难道这么些年,你从来不怀念外面的世界?” 花怜垂下头,似乎在思考。 “之前啊……之前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哥哥对那个人以外的事情根本毫不关心,我担心他一个人会作践自己,所以一直在照顾他。” 冯纪闻言,不免有些愤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不能照顾自己了?你是她妹妹,原本应该他照顾你的!” 花怜倏然抬头,那一瞬间的眼神…… 可一眨眼,她又在温温和和的笑着。 冯纪心中惊异,但最终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别这么说。我和哥哥年龄有差距,小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的父母呢?”冯纪不过脑子的问道。 “父母?”花怜歪着头,面露迟疑,“我并没有父母的记忆。父母离开时,我应该还很小。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冯纪挠了挠脸颊,“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花怜笑着摇头,“不,我既然没有父母的记忆,当然就不会有什么情绪。对我来说,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就是哥哥。” “你对你哥哥可真好……”都好过普通兄妹的范畴了。 花怜不知为何面露苦笑,“我对他好是应该的。而且……我曾经做错过事……是我对不起哥哥,他还愿意接纳我,我该知足了。” “做错事?”冯纪满脸惊讶。 在他看来,花怜那么完美的人,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错事? 花怜将最后一件衣服晾好,转过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笑颜,“那都过去了。如今,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便好了。” 冯纪似懂非懂的点头。 就算没有堪比殊若大神的直觉,冯纪依然觉得刚才的对话……让人心生怪异。 花怜整个人简直就是大写的“有秘密”! 冯纪理不清这些感觉,也不知道所谓的秘密从哪儿问起,自然就错过了很多探求真相的好机会。 冯纪抱起空的篓子转身,花怜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的异样。 “咦,冯公子你背后脏了。” 冯纪扭头,“是么?哪里?” 花怜走上前,拿出巾帕在他衣角擦了擦,然后抬头,嘴角上扬,“好了。” 这么近距离欣赏美人,冯纪的脸瞬间通红,“谢、谢谢。” 花怜低头瞅着白色手帕上的红色印记,笑意加深,“不用谢。” …… 殊若的房内。 她将茶水倒在桌上,模糊了一团红色字迹。 符咒。 并不一定要写在纸上。 毕竟只是为了偷听而已。 殊若也不想做这么没有品的事情,奈何她只是一个符咒师,除了鬼画符啥都做不了。 抹去朱砂的痕迹,殊若坐在窗口,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袖口。 年龄差。 没有父母的记忆。 被怜镜先生一手带大。 曾经做错过事。 花怜的过去,和怜镜先生的过去,能够重合么? 花怜也说过,在拜师学艺的那段时间,她和怜镜先生不常见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花怜没有说实话。 不过,她哪一句是谎言?又有什么要说谎? 目前来说,花怜所说的似乎都与怜镜先生还有那个她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但是,总会有一条线,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怜镜先生是故意放任他们探寻往事。 放长线钓大鱼。 就算鱼儿上了钩,也要看你能不能钓得起来。 就算钓得起来……也要看你能不能啃得下去! 舒适的生活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 殊若每天都在找线索烧脑,也不知来到此处之后过了多久。 她只是觉得如今的局面有些奇特。 花怜和冯纪出双入对,怜镜先生和杨棋出双入对。 当然,殊若绝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是正常恋爱。 恐怕……这就是为什么进来的人都不想出去的根本原因。 美人计果然是古往今来无往不利的绝世好计。 不过,怜镜先生真的有洁癖么? 走在花园里,殊若瞧见杨棋主动去挽怜镜先生的手臂,而怜镜先生没有拒绝。 或许,他的洁癖对女性无效? ……怎么可能。 殊若是了解像怜镜先生这样的人。 他们的洁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洁癖。 而是与世隔绝的孤傲。 他的世界里,只要有那一个人便够了。 其他人,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他故意引诱那些女子,让她们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莫非有什么复活的术法需要以活人为祭? 那倒是说得通。 啊……等等。 殊若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考虑过的一件事。 生之气和死之气能否互相转换? 将生人之气度到死人身上使之复活? 不对,肉体活着并没有用。 灵魂呢? “怜镜先生,你说要做给我的人偶呢!”杨棋嘟起嘴,摇着怜镜先生的手撒娇。 怜镜先生淡淡一笑,“雕琢一位美人,自是要细致耐心。有瑕疵的作品,怜镜可拿不出手。” 杨棋现在完全是怜镜先生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话没听完就点头,“我知道,怜镜先生的人偶各个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多花费些时日也是正常的。”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怜镜先生微微偏过脸,精致的侧颜直接把杨棋给看傻了。 “只……只要先生……先生高兴……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怜镜先生温柔笑开,伸出手去,隔着细微的距离,虚虚描绘杨棋的脸颊,“能够制作这样美丽的人偶,我已经很高兴了。” 杨棋捂着胸口低下头,连脖子都红了。 殊若凝眉。 他没有碰触她。 洁癖? 可是他却不止一次碰触赢七落的身体。 理由? 殊若走上前去,杨棋一抬头,表情瞬间就变了! “你来做什么?!” 娇羞少女立刻变成母夜叉。 殊若看向怜镜先生,似笑非笑道,“善解人意的姑娘?” 杨棋一愣,瞄了怜镜先生一眼,脸色不似刚才那般凶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我和怜镜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会出现?” 这姑娘是公主病还是被害妄想症? “虽说山庄很大,但毕竟同处一地,会相逢也是无可避免。而且,你一直与怜镜先生在一起,纵然我想等到怜镜先生一个人时出现,也不成啊。” 杨棋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得看向怜镜先生,向他求救。 却见怜镜先生上前一步靠近殊若,执起了她的手,“你若想与我单独相处,怜镜自是求之不得。” 杨棋猛然瞪大眼! “怜镜先生!你怎么!” 殊若冷冷回视,“等你愿意与我说实话,我再考虑要不要深入虎穴。” 怜镜先生垂眸低笑,“七落姑娘,听说你自出生起便与世隔绝,至今二十多年。但是……我看,似乎你很是通宵人情……心思很重啊。” 殊若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身体又不受控制,反而向他更靠近了些,“再重,也重不过怜镜先生。蛰伏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准备,若到时候失败了……” 时间静止。 空间凝固。 天地变色。 怜镜先生逼近殊若,淡然如水的瞳眸变得幽深如潭,“不会失败的。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不然,你、他们、整个世界……” 都陪她一同毁灭吧。 “殉葬……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殊若嘴角微扬,眉眼讥诮。 怜镜先生敛眸沉思了片刻,“说的对。我不该把这个污浊的世界带给她。” ……没救了。 违和感再次来临。 殊若心里突然就浮现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最糟糕的情况。 世界毁灭? 她都见证过无数次了,根本不会为此有丝毫动摇。 “杨姑娘,你去过怜镜先生的房间么?” 殊若话锋一转,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杨棋的反应自然是暴跳如雷! “难道你去过?!” 殊若缓缓抚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里……有些东西,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杨棋睁大眼看着怜镜先生,脸上的期待之情不言而喻。 怜镜先生没有任何恼意,还在优雅微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七落姑娘别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怜镜的房间……只有怜镜的妻子可以入内。” 殊若展颜一笑,“是么。” 那么,他这是默认了,那个人的尸体,就在他房内。 进不去。 这是必然的。 但是她一定能进去。 由怜镜先生亲自带进去。 为了复活那个人,赢七落是必不可少的,对么? 某一天,殊若见到了落单的杨棋。 这就有意思了。 杨棋同样发现了殊若,辩解的话立刻脱口而出,“你别误会,怜镜先生正在忙,我是不想打扰他才出来的。” 殊若像是理解的点了点头。 是,她是主动出来,而不是被赶出来的。 要说杨棋能有那种体贴人的想法,殊若是绝不会信的,她怕是巴不得吃饭洗澡睡觉都缠在怜镜先生身上。 殊若唯一好奇的就是,怜镜先生打算怎么处理杨棋? 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怜镜先生在忙什么?忙着做你的人偶?”殊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不过杨棋似乎是这样想的,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抱怨不满的情绪,“我觉得就是这样。在怜镜先生身边的话,他定然会分神的。我能理解的,我当然会理解他。” 得到了自我满足,连对殊若的态度都有了三分好转。 实在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想……你还是认清楚现实再说吧。”殊若捻了捻袖口,轻轻一笑。 “你什么意思?!”杨棋顿时又炸了! “回头。”殊若轻轻甩袖。 杨棋腾地转身! 不远处的走廊里,怜镜先生牵着一个女子的手走过来。 那个女子,赫然就是林清婉。 “怜镜先生身边女子无数,你们并非不知道。为何还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图什么呢。” 甚至到最后,你们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牺牲品,生死都不由自己。 何必呢? 杨棋哪里还听得进殊若的话,立马杀气腾腾的冲上前去,迎头就想给林清婉一巴掌。 手在半空被定住了。 怜镜先生眸色冷淡,“杨姑娘,怜镜一直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如今看来……你竟是这般模样,实在是叫怜镜失望。” 杨棋顿时慌了神,“不!不!怜镜先生!我知错了!我再也不动手了!我不嫉妒她们了!我只想留在怜镜先生身边!求怜镜先生别讨厌我!” 怜镜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牵着林清婉的手从她身边走过。 “怜镜先生!我会听话的!我真的会听话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都好!我愿意为了你改变自己!” 杨棋被定身,只能通过话语来挽留男人。 殊若扫了杨棋一眼,又看向林清婉。 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看林清婉满脸娇羞幸福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了一般。 说实话,就算怜镜先生真的找个女人拜堂成亲,殊若也觉得新娘绝对活不过新婚之夜。 所以他和任何一个女人走在一起,甚至有亲密行为,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以这个村子的情况看来,原因就是,怜镜先生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只要是女人,他都会引诱。 而男人……就交给花怜了。 花怜说对不起怜镜先生,所以她一直心怀愧疚,一直想要补偿。 纵然讨厌怜镜先生心爱的人,也不会违抗他的意愿。 可是,花怜对怜镜先生情根深种,又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殊若目送怜镜先生和林清婉相携离去的背影。 她想,该找个时间,再和林清婉聊一聊了。 夜间,饭后。 林清婉很自觉替花怜收拾碗筷,殊若就在一旁静静的观察她。 林清婉师姐的情况她没有发言权,因为不知道所谓二十年前的师姐到底是什么样。 但是看林清婉此刻的模样,真的和第一次见面时没有任何区别。 林清婉将整理好的碗筷递给花怜,一转头就和殊若的视线对上,她不由疑惑的眨眼。 殊若笑了笑,走到她面前,“我们出去走走。” 林清婉点头,“好。” 夜晚的景色很美,天上的星星很耀眼。 月光清冷,一如月下之人。 殊若抚过长袖,“怜镜先生与你说了什么?” 林清婉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笑,“他能与我说什么,就是告诉我,他与那个人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他说,在我用情不深之前,还是离开为妙。” 殊若没有回应。 因为这句话,百分百是假的。 怜镜先生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走。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人明明不爱他,他却可以这样用心的等待着。哪怕付出所有,没有任何回报,他也丝毫不介意。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很渺小。我的感情与他相比……更是令人惭愧。”林清婉似自嘲般笑了。 殊若垂眸。 不,怜镜先生绝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而之所以他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平常心。 原因很简单。 第一,怜镜先生认为一定能救活那个人。 第二,那个人虽然不爱他,可是如怜镜先生所说,她眼里……什么都容不下。 若是,那个人爱上了别人,怜镜先生还会像现在这般冷静么? 他会不会,想要创造一个伊甸园送给那个人。 ……伊甸园? “所以,你想要留下来,像你师姐那样默默守护他,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林清婉微微一笑,“没办法,谁叫我真的爱他呢?在用情不深之前还能抽身。可如今……我怕是一刻都离不开他了。” 说真的,这种洗脑的技能,殊若也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所谓洗脑,就是洗到没有脑为止? “怜镜先生现在不属于任何人,所以你们没有争夺的必要。若是有一天,他独属于一个人,你们当真可以真心实意的祝福他?” 林清婉不解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怜镜先生一直都只属于那个人,谁都无法取代那个人的位置。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怜镜先生的爱。只要他快乐,只要他心愿达成。若是他能和心爱的人双宿双栖,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殊若漠然的眼注视林清婉的神情。 她说的是实话。 那就是最怪异的情况。 前些日子还在与她说,虽然喜欢怜镜先生,但是会保持理智。 如今却是这样的态度。 所以说,怜镜先生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洗脑能力? 殊若决定先一个人冷静一下。 每个到这里的人都开始变得不正常。 作为来身体都无法自由控制的现世神,殊若别提有多憋屈了。 哦,她最近好像忽视了一个人。 “大师姐?” 对的,就是真延。 真延好像刚从外头回来,山庄外头。 他手里提着一串油纸包,走近了便能闻到一股香味。 “你是不是把整个村子都吃了个遍?”殊若打趣道。 真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递过去一个油纸包,“大师姐你也尝尝。” 殊若摇头,“我对口腹之欲没有多大兴趣。” 真延闻言,迅速收回手,看来心里根本舍不得,“我方才去师兄那里走了一遭。” “只是为了叙旧?”殊若捻了捻袖口。 真延打开一个油纸包,抓起一块肉往自己放,“不,我想问问师兄,这些年有没有人出谷。” 殊若敛眸,“然后?” 真延蹙了蹙眉,“说来真的很奇怪,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出谷的念头。这里再好,住久了总会想要接触更大的世界吧。又不是原来的住民,就像老村长,住在村子里一百多年,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不想出去也正常。” 殊若微微一笑……突然怔住。 “怎么了?”真延询问的看着她。 “村长说,他妻子死了二十多年了。怜镜先生为他做了妻子的人偶。” “是啊。”真延随意的点点头。 “人偶是二十多年前做的。可是怜镜先生来到村子里绝对不止二十年。各门各派从百多年前就有弟子失踪。”殊若捻住袖口,眸色冰冷。 “大师姐,你想得太多了。村长二十几年前丧妻,所以怜镜先生二十几年前替他做了人偶,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对,看起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到底有什么问题,很快就会知道了。” 殊若缓缓抚过袖口,视线转向怜镜先生居所的方向。 你想要我知道的秘密,我似乎……已经抓住了尾巴。 第二天,殊若没有直接去找村长,而是去见了林清婉的师姐。 女子对于她的造访,似乎没有半点惊讶,将人请进了屋子,“七落姑娘有什么事情?” 殊若没有急着开口,和女子相对落座之后,细细观察了对方一番。 “七落姑娘?”女子眨眨眼。 殊若有一个疑问,也许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大不了的。 但是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叫她“七落姑娘”而不是“赢姑娘”。 对比之下就能知道,对于其他人,他们都是称呼姓,只有她,被称呼了名。 难不成七落姑娘特别好听?特别朗朗上口? 殊若浅浅一笑,“你还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的情景么?” 女子一时间有些茫然,“初来乍到?就与你们一样啊,被村民引荐见了村长,然后在机遇巧合下见到了怜镜先生,随后就……” “随后你便再也没出过山庄?”殊若接口。 女子羞涩脸点头,“是啊。在这座山庄里,就算不能时刻与怜镜先生在一起,但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心里也有个慰藉。” “所以,你也再没有见过垂垂老矣的村长?”殊若接着问道。 女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村长感兴趣,但还是点了点头,“村长老是说自己一条腿进了棺材,想要去陪自己的妻子呢。他妻子死了二十多年,也难为他一个人生活了。” “他没有儿女么?”殊若紧接着追问。 不能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原因? 你们会知道的。 “儿女?”女子似乎愣了一瞬,“我……没有听说过。” “那你见过冯纪的师兄和他妻子么?”殊若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女子想了想,恍然大悟般笑了笑,“我知道,他妻子很美,他们很恩爱。” 殊若垂下眼,忽而笑了。 “怎么了?”女子疑惑的看着她。 殊若摇头,“不,谢谢你,我已经找到想要的答案了。” 随后,殊若毫无留恋的起身。 “你这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女子满脸不解。 “不。”殊若抚过长袖,无声一笑。 “没有必要和提线木偶多说什么……不是么。” …… 走出房门,望向天空。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仍深陷迷雾中,但有些事她看明白了。 林清婉的师姐在二十几年前失踪,并且这二十几年都在山庄里没有出去过。 但是殊若说到“垂垂老矣的村长”时,对方直接接了口,还提到村长“死去二十多年的妻子”。 不奇怪? 哪里都奇怪。 按理说,女子对村长的记忆仅限于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村长的妻子应该是未死或者刚死。 那么女子提起村长时,记忆最深刻的便是“痛失爱妻生不如死”的情景。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女子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几年前,的某一个时刻。 再换句话说,村长此人,也停留在某一个时刻,停留在“妻子死了二十多年,怜镜先生替他做了人偶”的那一时刻。 没有村长子女的印象,是因为村长没有子女? 不,是因为没有“制造”那段记忆。 女子还说,冯纪师兄的妻子很美,他们很恩爱。 可是,初见时,冯纪师兄的妻子话里话外都在表示,他们村子里的人,是普通人。 普通人? 二十几年前就很恩爱? 那时候对方还是个孩子……或者根本没有出生吧? 时间停止。 不是这个村子的时间停止。 对,这一点很好理解。 因为无论是庄稼还是牲畜,都好好的在成长。 是人。 人的时间停止了。 停止在某一刻。 林清婉说过,她师姐和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从容貌到身体到法力。 在这个世界上,有单独让一个人的时光静止的法术么? 我们说,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很公平的。 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或快或慢,都在老去,然后,记忆在累加。 而这里的人,记忆在累加,可身体停止在某一时刻。 但是,还有一个悖论。 一个特别特别可怕的悖论。 村长的妻子死了二十多年。 所有人都这么说。 二十多年前的人也这么说。 再问下去,恐怕三十年前、四十年前……一百多年前的人也这么说。 而一百多年前,村长出生了么? 他当然出生了。 怜镜先生进入村子的那一天,见到的村长,和此时此刻,他们见到的村长……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在见到怜镜先生之前的记忆都被凝固了,见到怜镜先生之后的记忆在累加。 这个男人,真是神通广大啊。 只不过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样的缘由? ……伊甸园。 直觉是个好东西。 殊若转身,准备回房。 路经花园,怜镜先生站在花丛中,对她微笑。 他果然知道。 殊若没有特意避开他,而是缓缓迈步到他身边,“怜镜先生喜欢博弈么?” 怜镜先生不语,怜爱的凝视她片刻,修长的手指贴上少女的脸颊。 当然,殊若对于此人的碰触是完全没有办法避开的。 “我不喜欢博弈。”怜镜先生温柔而珍惜的抚摸她的脸颊,“我不喜欢无法掌握的事物。” 若出手,必是赢家。 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博弈。 只是游戏。 单方面碾压的残忍游戏。 真的……很像那个人。 “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输?” 怜镜先生轻声一笑,缓缓靠近她,侧过头,一个轻吻落在少女脸庞,“这不是输赢的问题。” 怜镜先生退开,双眸深沉晦暗,“因为我根本赌不起。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我不容许有半点闪失。我不会拿她来做赌注,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误……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殊若敛眸,轻叹,“何必呢。你制作了那么多人偶,你控制了那么多人……但你何尝不是那个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你真的能从中获得满足?” 怜镜先生低低的笑了,笑声凄苦而嘲讽,“无路可退。没有她,我就活不了。既然我活着……就只能追逐她。” …… 殊若表示,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理解这话的意思。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令人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 “你看,这里的花是不是开得很好?她会喜欢吧,她一定会喜欢吧。她本来就喜欢这种……” 说到这里,怜镜先生微微垂下头,似是怀念般笑着,神色温柔到不可思议。 殊若望天。 对的,她会喜欢的。 她就是喜欢这种…… 用鲜血和血肉灌溉出的绝望。 第100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就算知道这孽是谁做的……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该做的事依旧一件没少。 反而……更头疼了。 因为,怜镜先生的希望注定落空,赢七落的心愿不可能完成。 ……她怎么回去? 殊若表示,母上大人,我们真的该抽个空坐下来好好谈谈人生了。 晓栩表示,我拒绝。 殊若辞别怜镜先生,回房的路上在想。 复活那个人? 复活真名为晓栩的神? ……前提是她真的死了啊! 这是一个死循环。 当然,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她回去。 任务终止。 意思就是,毁灭心愿者和被心愿者。 用白话文来理解就是……杀了怜镜先生。 不是殊若不愿意杀,问题是现在的她估计杀不了。 又是一个死循环。 殊若忍不住抚额。 这个玩笑开大了。 晓栩表示,我从不开玩笑。 打开房门。 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殊若瞬间做出反应,从怀里掏出几张符咒丢了出去! 呲啦——呲啦——呲啦—— 这是雷电接触到物什之后的声音。 殊若凝神看向屋内。 冯纪。 为什么? ……花怜? 一秒得出结论的殊若站着没有动。 元素师和符咒师的差距在哪里? 施咒速度。 拿出符咒需要时间,画符咒也需要时间,丢符咒还需要时间。 而元素师最多一个口诀。 殊若表示,赢七落身怀的元素之力呢?明明有那么得天独厚的能力,为何要压制?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殊若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元素之力。 被封印住了? 冰冷的视线固定在冯纪脸上,殊若打算兵行险招。 所以当冯纪下一道攻击袭来的时刻,殊若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 这雷电应该没有十万伏特吧。 修行者的身体本就异于常人,被电击虽然有痛感,但造成的伤害并非致命的。 雷电的刺激是最直观的,能够通到四肢百骸,直达心脏。 ……怜镜先生,难道连这个也算到了? 冯纪进入村子不是偶然。 他的雷电之力是怜镜先生需要的助力。 身负五行元素之力的赢七落的身体是可以吸收雷电的。 殊若感到身体内部被力量充盈。 再抬眸时,她忽而发现一件事。 她能看到冯纪身上的气。 代表雷电之力的紫色。 所以,赢七落其实也是个开了外挂的,好好修炼的话,没准能把怜镜先生给秒了? 这对殊若来说,真是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殊若手掌向上,掌心倏然窜起一团火焰。 赢七落是不是开挂的不要紧,反正咱殊若大神对任何法术都能运用自如。 嗯,她本身就是个外挂。 手掌一翻,红色火焰落在冯纪身上。 一簇小火苗瞬间成为燎原之火,把冯纪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连痛呼声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眼前的人就被烧成了灰烬。 殊若突然觉得不对,缓缓走上前。 灰烬残留在地上,还带着未烧完的火星。 殊若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粉末。 ……这不是人骨的灰烬。 临死前没有哀嚎。 这不是因为来不及发出哀嚎。 而是……根本感觉不到痛? 殊若起身往外走。 那么,另一个谜题也要解开了。 为什么怜镜先生可以同时控制那么多人的真正原因。 并非他有什么魅惑人心的能力。 殊若径自走出山庄,一路走到村落中。 人来人往。 有些人身上覆着一层五颜六色的气。 有些人则没有。 普通人和修行者的区别。 看起来,这是正常的景象,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没有见过冯纪的“尸体”,殊若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赢七落因什么而得名? 阴阳五行之力。 而且她看得见人身上的气。 五行之气能看见。 那么……阴阳呢? 街上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快乐。 村民和外来者也能和平相处。 邻里融洽,夜不闭户。 多么理想的世外桃源。 多么……虚假的伊甸园。 怜镜先生若是没有魅惑人心的能力,那么为什么能让那些人死心塌地的臣服于他? 是,怜镜先生,没有魅惑“人”心的能力。 殊若转身,忽见真延从街道另一边向她跑来。 他身上有代表风元素的绿色气息。 还有……白色的……生之气。 怜镜先生没有魅惑人心的能力。 眼前这些……根本不是人。 怜镜先生说,自己的占有欲很强,并不希望外人看到“她”。可是,“她”并不是怜镜先生能够抓得住的。 所以,没有“外人”就可以了。 “她”不会屈居于一隅,“她”是要站在世界之巅的人。 可是他希望,这个人只看得到他,只属于他。 那么,其他人,都消失……就好了。 世界上如果只剩两个人,会不会感到寂寞? 没关系,他是人偶师,能够做出堪比真人的人偶师。 不,加个前提。 他是个优秀的法力高强的人偶师。 再下个结论。 他是个……能制作“活人人偶”的人偶师。 花怜说过,人偶和机关人不同,人偶精致如真人,但是需要动力源来使其活动。 怜镜先生也说过,赝品,始终是赝品。同一张脸,只要一个就够了。 但是他却会主动提出要替别人做人偶。 制作赝品有什么意思呢? 制作一个不会动的人偶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他做完人偶之后,便会让活人变成死人,让人偶……变成活人。 殊若伸出手,临空劈下! 视线前方不远处的村民瞬间被她斩断了一条手臂。 真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殊若神色丝毫未变,上前捡起那条断臂。 血流不止。 然而,在四周走动的人群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本来在做什么依旧在做什么,丝毫不受干扰。 真延更加震惊了! 殊若轻轻一笑,看着切口。 栩栩如生的意思,就是看起来与真人无异。 但是和人体的机制到底不同。 血是真的。 肉是假的。 没有生之气,就代表……这些人偶,只是会活动的傀儡,没有灵魂。 怜镜先生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他如果想要复活那个人,必须先找到她的灵魂。 但是殊若表示,他上哪儿找去? 真延这才缓缓走过来,神色还有些恍惚,“大师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殊若把手递给他,然后看向被砍断手之后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的人偶。 “他们不是人。” “诶?”真延觉得自己好像无法理解她说的话。 殊若盯着人偶的胸口,在考虑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她并没有某人徒手撕人肉的习惯。 “真延,剖开他的胸膛。” “诶诶?!”真延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懂人话了。 “动手。”殊若清清淡淡的眼对着他。 真延犹豫了那么一瞬,便果断动手了。 大师姐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她怎么看都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人偶的胸膛被打开,一颗红彤彤的心脏正在有力的跳动着。 让这些人偶活动的动力源,就是活人的心脏,还有血液。 回想起林清婉的异状,也就是说,对方已经杀了他们两个人。 而且,就埋在她屋前的院子里。 好,很好,好一个怜镜先生。 那么,花怜在这个计划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大师姐?这到底是……是什么?”真延一脸茫然。 大师姐说不是人,看起来的确是,哪有人胸膛被剖开了还呆呆站在原地,好像连痛觉都没有一般。 可是若说不是人,这心脏明明是活的!血液也在流动! “人偶。用活人的心脏和血液制造的人偶。林清婉和冯纪已经死了。”殊若神色冷淡,看向山庄的位置。 真延对她的话无比震惊,宛如晴天霹雳! “你说这里的人都是人偶?林清婉和冯纪死了?那……可是这个村里那么多人……” “怜镜先生到这里已有百年之久,而这村里本来都是普通人,他若是想杀人,根本没有人能够抵挡。不过……” 还有一个问题。 怜镜先生喜欢珍品,喜欢艺术品。 所以山庄里的女子很年轻很美。 这个村子的中老年人还有孩子很少。 可以这样理解吧,其实怜镜先生根本不想制作不美丽的作品,可是一个族群里,怎么可能没有老人和孩子。 他们,都是原来的村民。 做成的人偶,记忆是由怜镜先生给的,所以会出现断层。 还有就是,他们的皮肤……就是原来的人皮。 这就能解释了。 所有的异状都能解释了。 传送法阵并不是任何掉落的人都会传送到这里来。 被怜镜先生挑选过,男的俊女的俏,无一例外。 真正的理想乡,不应该存在生老病死。 那些中老年人和孩童,最后应该都是要销毁的。 也许……需要销毁的,还有男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花怜在这里扮演的角色就清晰了。 殊若了解自己的母上大人,她喜欢美人,无论男女。 怜镜先生的占有欲不言而喻,又怎么容许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连人偶都不行。 花怜不仅仅是负责诱惑男人掉入陷阱。 花怜是机关师。 男性人偶,应该就是她做的。 殊若抚过袖口,轻叹一声,“真延,你觉得花怜怎么样?” 真延被这话锋一转弄得有点懵,“什么怎么样?……大师姐,虽然花怜姑娘很美,但是我对她绝没有那个意思!” 殊若缓缓点头,“那就好。” 轻飘飘一句话吐出来,殊若转身往回走。 真延可以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都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若你要命,便离花怜远一点。” 真延再看去的时候,眼前已没有殊若的身影。 山庄,厨房。 花怜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剁肉。 殊若踏进厨房的脚一顿。 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幸亏她不吃肉。 “花怜姑娘,怜镜先生真的很爱肉食啊。”殊若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 花怜笑着点头,看起来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对啊,哥哥每顿饭都要见到肉呢。” 殊若垂下眼,“因为那个人……只吃肉么。” 花怜的手一顿。 然后咚的一声,刀子被大力嵌入了砧板。 “什么那个人?我怎么知道那个人吃不吃肉。” 殊若又笑了一声,“怜镜先生是为了那个人而活着的。生活轨迹是围绕那个人而运行的。无论衣食住行都离不开那个人。你说过,怜镜先生并不喜欢吃肉,但是……那个人喜欢,他就会喜欢。最起码,要时时刻刻备着,就为了哄她开心。哪怕……面对的只是一具尸体。” 花怜转过脸,目光森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殊若捻了捻袖口,看着她,沉默不语。 花怜身上只有一种颜色的气。 黑色的。 死之气。 “你是机关师。而怜镜先生是元素师。怜镜先生制作人偶的手艺,应该是从你这里学来的吧?” 花怜冷冷一笑,“是又如何?现在举世闻名的怜镜先生是我哥哥,不是么?” 殊若摇头,“不,不是。” 见到怜镜先生之前,殊若曾经有过一闪而逝的念头。 怜镜先生,真的是男人么? 确切点说,怜镜先生,真是“一个”人么? “你们给世人造成了误解。怜镜先生不是一个人,而是你们兄妹……花怜与怜镜。” 时间过去太久,没有办法追究这个名称是从何而来的。 但是很肯定的是,怜镜这样的人,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若说他会制作满脸皱纹的老人,那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你还说过,你曾经做错过事,而怜镜依旧接纳了你。我想,他并不是因为原谅你了吧?” 而是,有利用价值。 殊若可以肯定这一点,也是拜她那位奇葩的母上大人所赐。 但凡爱上晓栩之人,绝不可能再爱上别人,整个世界除了晓栩再无其他。 绝七情断六欲,连自我都抛弃。 更何况,一个做了错事的妹妹。 “而且你做错的事……与那个人有关吧。” 所以她还说过“连妹妹都不要了”这样的话。 怜镜只有在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上会有情绪波动,不是么? 花怜脸色黑沉,突然暴起,右手直取殊若天灵盖! 殊若伸手一划,一道火焰顿时帘幕挡在身前。 花怜被灼烧了手,反而冷静下来了,嘴角上扬,笑容嘲讽。 “我恨啊。我和哥哥从出生就在一起了,凭什么那个人一出现,哥哥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我啊!我一直都在啊!我就在他面前啊!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见!” 好问题。 殊若也想问。 “怜镜想要复活那个人,但是你不想他如愿,所以……你让冯纪来杀我。” 花怜冷哼,“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竟然那么狠心,说杀人就杀人。我还以为,就算杀不了你,冯纪怎么样也能重伤你。那个没用的男人,亏得我与他虚与委蛇那么久,还费力做了个以假乱真的人偶。” “怜镜需要你身上的死之力,所以他才会把你带在身边。这一点,你自己也很清楚。” 赋予人偶生命力,那是多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如果人偶师本身就拥有生之力呢? 怜镜拥有生之力,花怜拥有死之力。 这两个人,要在瞬息间取得普通人的性命可谓易如反掌。 ……等等。 既然他们有生之力和死之力,为何还需要赢七落? 难道说,若是要转换两种力量,必须是同一个人同时拥有两种力量?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最爱的哥哥在利用我。我做错了事,哥哥本来是要杀我的,但是他没有动手。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够留在哥哥身边。所以他叫我杀人我就杀人,他叫我做人偶我就做人偶。哥哥想要复活那个人……我愿意帮他。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我好恨……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要再一次杀了她的冲动!” 再一次。 呵,真是……愚蠢啊。 “花怜。” 殊若悲悯的看着她。 “你已经死了。” 怜镜不可能放过她。 若那个人是花怜杀的,怜镜绝对不可能容许她活到现在。 花怜一瞬间睁大眼眸,“你在胡说什么!我好好的活着!活在哥哥身边!” “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活人的生气。你……只是一个人偶。” 人偶的记忆是怜镜赋予的。 那么,若他说,你是人,不是人偶。 人偶便会接受这个“事实”。 恐怕,怜镜连花怜的脸都不想看到吧。 可是没有办法,花怜的能力对于怜镜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怜镜没有原谅你,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就算你已经死了,就算你变成了人偶,他也绝不会放下过去。你制造的人偶,他终会毁去,连同你一起。他只要那个人,除那个人以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 花怜嘶吼出声! “我是人!不是人偶!我是怜镜的妹妹!是他密不可分的另一半!我根本不喜欢做人偶,但是哥哥喜欢……可是哥哥制作女人的人偶,但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说他制作漂亮的人偶,而男人、老人、孩子……都是丑陋的。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花怜的眼眶里流出了泪。 殊若抿了抿唇,轻轻叹息,“那些女子身上……是不是都有共同的特征。” 花怜一怔,然后放肆的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连你都知道!!!你没有见过那个人都能想得到!!!是!那些被挑选的女人……身上总有某个地方像她……眉毛、眼睛、手指、头发……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相似,他就会把人弄来……做成人偶之后,还会温柔的抚摸……那么温柔的……那么温柔的……从来、从来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殊若敛眸。 怜镜看着她的时候,总是用那种温柔包含宠溺的眼神,而且喜欢碰触她的皮肤。 殊若想,难道……她很像那个人?哪里像? 虽说在客观事实上,殊若是晓栩的女儿,可是她们的外貌和性格完全不同。 不过,若是降临到某个世界还做母女的话……相似也不奇怪。 嗯,之前否定过母女的可能性了。 再者,听怜镜的意思,晓栩并没有接触过其他男性,更别说生孩子了。 还有可能是……远房亲戚? 这个答案太随便,按照一般套路来说,是不会因为这种一表三千里的关系被选上的。 就算按照不一般的套路来说,晓栩做事不会没有理由。 所以……投胎转世? 这个答案是最有可能的了。 然后殊若心情很复杂。 她本身就是晓栩分离出的子体。 穿个越还得延续这样的命运。 该说……真不愧是晓栩的恶趣味么? 丧心病狂的极致。 ……不,这应该还不是结束。 摊上这么个妈,她找谁说理去? 在殊若思考的这段时间里,花怜似乎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就这么静静的流着泪,用一种不知道是恨是怨的眼神看着殊若。 “不管是人,还是人偶,都没有关系。我爱他,我要陪在他身边。就算他要杀我,我也无怨无悔。可是,我不甘心啊,只有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啊。那个人……何曾正眼看着他。她只是把哥哥当成一个消遣的对象而已。为什么……哥哥那么骄傲的人,为了她,愿意谦卑到那种程度……” “就像你对你哥哥那样。爱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爱上之后的情感是无法自己控制的。你说她从未正眼看过你哥哥,那么……怜镜可曾正眼瞧过你?” 花怜定定的晃神,自嘲般咧开嘴角,“你和她很像。不只是脸。哥哥对你是不同的。可是……你最终,也不过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在这个人偶村里,谁都逃不了,都在哥哥的掌控之下。” 人偶村。 这才是真相。 通过怜镜的手制造出的人偶,相当于他的眼、他的耳、他的口。 所以,人偶村的每一个人,都像一个监视器,对准她。 怜镜不需要出门,他只要躺在床上,抱着那个人,就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当时村长说的那句话……恐怕就是怜镜说的。 初见时,站在花田里对他笑? ……那个人还真是……好兴致啊。 殊若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花怜却以为她在否认自己的话,不由笑意转冷,“整个人偶村都被结界包围了。哥哥的法力深不可测,连我都不知能在他手中过几招。” 殊若抬眸,轻轻浅浅的笑了,“花怜,我有一件事不甚明了。” 花怜顿了顿,“什么?” “你曾说过,怜镜与你有年龄差距。可是方才你说……你们出生就在一起了。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殊若抚过袖口,静静的望着她。 花怜歪着头,露出一抹无害的笑颜,“都是真话。我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谎言。你说我是人偶,也许是真的。哥哥与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而且我谨遵他的命令,丝毫没有违抗的念头。但是……我和你看到的那些人偶是不同的。……我不会死。” 殊若凝眉。 不会死? 因为身负死之力? 作为平衡了无数天道的神上之神,殊若表示,万物相生相克、周而复始,没有任何存在是完全不灭的。 所以,不会死的概念是什么? 无法人为杀死?还是长生不老? 当然,在花怜的问题上,结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原因。 只有知道原因,才能知道……怜镜打算如何处置花怜。 可是,花怜身上没有生气,这是事实。 这两人身上还有秘密。 “赢七落,我不会停止杀你。就像我不会停止对哥哥的爱。” 殊若轻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在你哥哥的监视之下。而且你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你会杀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然后利用这一点,借你的手,破除我的封印。七落之名你应该知道是怎么来的,怜镜需要我身体里的力量。不过我很好奇,他凭什么认为……拥有阴阳五行之力的我,有朝一日实力会胜于他。” 一瞬间,花怜的表情变得极其怪异。 似乎是在嘲讽,又好似在看笑话。 “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违抗得了我哥哥?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没有任何事是他办不到的!” 伴随着话语,花怜脸上浮现出痴迷与崇拜的神色。 殊若想说,怜镜能不能复活那个人还是个未知数,还有一件事他绝对办不到……就是让那个人爱上他。 “对了,你的那个师弟……叫真延是么?他很不错啊,竟然没有被我迷惑。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受够了和不同的男人纠缠不清。……直接杀了就好。” 说起真延,殊若突然想到另一个必死的人。 杨棋那个蠢货,怜镜勾一勾手指就把脑子丢了。 “多谢你的提醒,我会看好自己的师弟。现在……我要去替杨棋收尸了。” 花怜收敛了表情,眼神却很复杂。 “你……真的很像她。” 同样……没有心。 殊若抚过袖口,微微一笑。 “如你所想。” 因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 怜镜还是那个怜镜。 杨棋……勉强算是那个杨棋……吧。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爱你啊!!!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只要陪在你身边而已……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任性了……求求你……” 这个场面挺有意思的。 杨棋被绑在一个木架上,左手手腕被割开,正在放血。 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管子插在开口处,而那一头,连接的是一个人偶的头颅。 和本人真的一模一样。 而且,殊若觉得木偶比真人好看。 放了那么多血还有力气叫唤,该说她活力充沛好呢……还是打不死的小强? 怜镜没有理会她,在一旁的石桌上挑选工具。 ……剥皮的工具? 殊若还挺感兴趣的。 怜镜似乎发现了殊若的存在,抬头看她,神情当真是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晓栩曾经说过,月和看她的眼神,和看殊若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不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而是对方认定了一个事实。 你,就是她。 所以,怜镜真的把她当成那个人的转世?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怜镜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神情是带着狂热和崇拜的。 温柔宠溺……是在看什么? 也许,是在看希望。 复活那个人的希望。 赢七落的存在,比花怜更重要,所以怜镜十分在意她。 怜镜对她微笑,如此闲适静雅,和眼前血腥的画面格格不入。 “你来了。” 杨棋听到这话猛然扭头! “七落!赢七落!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你救我!求求你!我愿意替你当牛做马!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恩情!救救我!” 殊若看着她,浅浅一笑,“我救不了你。” 杨棋闻言,崩溃的尖叫,“赢七落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下一个就是你!!!” 殊若平静的点头,“对,下一个就是我。我知道。” 杨棋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骂。 怜镜轻笑一声,“不,不会轮到她的。没有必要。……只要她回来了,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得死。” ……她回不来这个世上的所有人也得死吧。 这孩子真是……叫人该说什么好呢。 “她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殊若这样说道。 怜镜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她杀人喜欢自己动手。”殊若继续说。 怜镜好像管不住自己的表情,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 “她很喜欢血肉从身上撕下来的感觉,也很喜欢尸横遍野的场景。”殊若扬眉一笑。 怜镜看起来很茫然。 有种放空了一切的呆滞。 他的脑子似乎停止运转,无法思考。 “你说,若是她醒了,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会不会不高兴。” 打蛇打七寸。 戳人就戳脊梁骨。 殊若很喜欢做这事,嗯。 怜镜慌了神。 殊若只想说,某个渣真是渣透了。 “她本来就不爱你。你若是让她高兴了,她也许还会多看你两眼。可你若是忤逆了她……你说,她会怎么对待你?” 啊,殊若怎么某人一样阴险了。 怜镜就这么愣怔了半晌,随后眉眼舒展,阴冷的笑了。 真面目。 怜镜的真面目。 “怎么对待我都不要紧。这个世上,最终只会有我们两个人。她不会让我死,因为她说过……她舍不得我这张脸。” 殊若:…… 很好,的确是晓栩会说的话。 “只要能看着她,只要能触碰到她……不,她触碰我就好。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喜欢。” 怜镜缓缓抚过自己的长发,笑颜妖娆,充满魅惑。 殊若:…… 很好,的确是晓栩喜欢的类型。 殊若表示,有这么一个妈,心好累。 怜镜终于挑好的工具,缓步走到杨棋面前。 血液快要抽干了,杨棋低垂着头,别说骂人的力气了,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是,不能死。 一定要在活着的时候,把皮剥下来。 接下来的场面应该会很血腥很令人作呕。 殊若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转个身? ……你难道不应该去救她嘛? 殊若不是个良善的人。 佛没有心,事实。 殊若是晓栩,事实。 所以,这位曾经渎神的,现在依旧死性不改的女人……就让她死吧。 剥皮的过程很顺利也很快速,一看就知道咱们的怜镜先生是老手。 至于切口缝合……玄幻世界不需要这些,一个法术就能搞定伤口。 然后殊若就想到了,为什么花怜洗衣服从来只有那么一点。 因为,她只要洗活人的衣服,还有怜镜的衣服。 人偶的衣服,特别是内衣,根本没有换的必要。 怜镜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 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线索,每一件事都有原因。 而且没有谎言。 这都出自于怜镜的自信。 人偶村,大概能够绘成这样的画面。 小小的模型,里面每个人都是怜镜捏造的人偶,放在固定的位置。 每个人身上都有线,线的那端就是怜镜的手。 他站在外面,站在高处,把模型尽收眼底,想要提谁的线就提谁的线。 人偶不知道自己被人操控。 就算知道了,也无法剪短那些线。 无路可退。 就好似怜镜本人。 ……始终被晓栩提在手里。 第101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怜镜是什么颜色的。 透过赢七落的双眼看到的怜镜,是自带圣光效果的。 真是天大的讽刺呢。 但是有一件事让殊若在意。 花怜的性格。 殊若会确认花怜是人偶,是源于对怜镜的认知,还有花怜偶尔会做出的奇怪反应。 一个人瞬间转换表情已经不容易,瞬间转换情绪对一般人来说几乎不可能。 而花怜有时候就像机器卡壳后重启,陡然间换了一种态度。 怜镜可以操控花怜,借她的口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这是可以肯定的。 但是。 怜镜做出来的人偶,难道不都该像村民那样,赋予什么,就接受什么。 怜镜本身无法容忍的便是“恨着那个人”的花怜。 可成为人偶的花怜,依旧残留着那样的记忆和那样的恨意。 怜镜说过,对于那个人的一切他都赌不起。 那么花怜这个随时有可能伤害那个人的隐患,怜镜怎么会放任? 除非……他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花怜。 人的记忆储存于大脑,而制造人偶只需要心脏、血液和皮肤。 人的灵魂能继承记忆,但是人偶不需要灵魂。 有了灵魂的人偶,就真的活了。 花怜的记忆并不是怜镜灌输的。 那么,来自于大脑? 不,怜镜不会做那么麻烦的事情。 那么,就只可能是来自于灵魂。 可是怜镜想要杀了花怜,不可能留下她的魂魄。 这种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难想到其他答案,但是殊若这种知识储量丰富、什么奇葩玩意都见过的穿越者,是能够很快得出结论的。 只能有这样一种解释。 灵魂,既肉体。 灵魂实体化。 所以花怜才会说,她是不会死的。 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肉身。 灵魂只会消散,灵魂怎么能用生死来论。 那么,怜镜也是这样么? 还是说,只有身负死之力的花怜是这样? 杨棋的人偶在殊若全程观摩下完成了,期间她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就算看到活人被剥皮…… 在这里,突然需要感谢一下,她有个“那样”的妈。 然后掏出心脏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晓栩可喜欢掏人胸口了。 ……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嘛? 前头提到过,元素师通常会兼职符咒师,当然造诣上每个人大有不同。 最起码,殊若看到的怜镜,不啻于专职符咒师。 比赢七落优秀太多。 嗯? 哦,说的是埋尸的过程。 当时怜镜只是临空画了一个符咒,土地就裂开了。 强大的元素师可以更好的修习符咒,因为他们连符咒纸和朱砂都省了。 用法力绘出的符咒可比用道具画出来的要强效的多。 殊若想,她如果要用赢七落的身体杀了怜镜……可能得修行个三五百年。 又陷入瓶颈的殊若打算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摸到怜镜的闺房一睹“晓栩的尸体”。 刚踏出房门,一阵天摇地动! 殊若抬头一看。 天上破了一个大洞。 果然是结界么? 殊若觉得奇怪。 怜镜的能力如何她是亲眼见过的,没理由结界会破。 应该说,没理由结界维持了那么久,外界甚至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竟然会在这个当口被破坏? 殊若走到外面,看见了站在花园里的怜镜。 他看着结界的破口,竟是在笑。 听到脚步声,怜镜缓缓转过头,“有人来救你们了。” 不。 殊若知道他在说什么。 有人……来送死了。 殊若又抬头看了看天。 结界里的天空是湛蓝的,晴空万里,白云朵朵。 可结界外的世界,一片昏暗。 真的是毁灭世界的节奏? 怜镜到底干了啥? 外界怎么会知道人偶村的位置? 定然是怜镜自己透露的。 或许,殊若又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要制作那么多各门派的弟子,男女皆有。 他收集的人偶,皆是门派中极具威望和实力的弟子。 为的就是这一刻。 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怜镜,或许世人无法与你匹敌,我也无法杀你。可是,让你自取灭亡的方法,我还是知道的。” 怜镜轻笑,“就算知道了……你做得到么?” 殊若捻了捻袖口,也笑了,“你复活那个人,我是必要的存在。可若是……我不存在呢?” 闻言,怜镜也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不安的神色,反而笑得更温柔。 “整个人偶村都是我的人,只要你还在这里,你的一举一动就在我的控制之下。我不想让你消失,你便哪儿都不能去。连死,都不行。” 说的也是。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殊若还真不想用自杀这一招,这就等于是认输。 她不会输,也不能输。 殊若神色平静,淡漠的看着他,“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有谁来救我们了。” 怜镜走到她身边,轻柔的牵起她的手,眸色宠溺,“你的要求,我如何能不答应呢。” 怎么能那么虚伪呢? 果然是在那个人身边待太久了? …… 出了山庄,外头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壮烈景象。 所有人都在忙着认亲。 显然不可能想到,接下来会是什么样残酷的真相在等着他们。 “你想要降低他们的戒心,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么。”殊若淡淡的问道。 怜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饶有兴致的观察她的脸,末了,还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与她很像。这冷漠的样子……真令人怀念。” 殊若:…… 没有发现很正常。 因为怜镜的眼里和心里,都被那个人填满了。 对于他人,基本能无视便无视。 最多专注于对方的容貌,是否与“她”有相似之处。 发现异状的真延也从山庄跑了出来,见到殊若的那一刻便急忙迎了上来。 然后本能的停住脚步。 怎么说呢。 怜镜和殊若站在一起时的画面,让人感到根本无法插足。 他们就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真延定了定神,往四周一瞧……看到了乾坤派的弟子。 殊若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无悲无喜的看着眼前堪称无比温馨的画面。 都只是假象啊。 残酷之前的温柔,更加的残酷。 悲天悯人的净世佛陀又上线了。 怜镜含笑凝望她的脸,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你和她一样没有心啊。” 殊若回眸,“你错了。我有心,她也有。” 只是,她们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人,便再也不可能收回。 怜镜微微眯眼,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我真是奇怪了,你如何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过么?” 殊若抚了抚袖,轻轻浅浅的笑了,“因为,我……就是她啊。” 怜镜一怔,随即低笑出声,“对,很对。你马上就要……和她融为一体了。” 殊若表示,把她重新塞回母上大人肚子里去么?她的父亲好像一直都在立志于干这事。 当然,从未付诸行动过。 嗯,因为妻管严。 不过这年头,真是说实话都没人信。 殊若那么诚实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好心给对方传道授业解惑,对方愣是把她当个笑话。 嗯,看他能不能笑到最后了。 彼时,真延回归了乾坤派的大部队,把他们带到殊若面前。 “大师姐,师父来找我们了。” 真延啥都不知道,所以用“找”而不是用“救”。 殊若的违和感再一次上线,“掌门呢?” 真延面露担忧,“他们说师父在破坏结界时受了伤,现在在外面调养。” 怜镜轻笑,“为何要破坏村子里的结界?” 他这话一说,真延立刻闭嘴了。 就外面人的角度来看,这个村子见不得人啊。 每个失踪的人,要么从此音信全无,要么便是自请退出门派。 太奇怪了不是么? 他们怀疑结界里有“不好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啊。 而事实上,这里的确有“不好的东西”,非常不好。 ……对的,不是指怜镜,而是指“死掉”的某人。 全副武装打破结界进入村子的众人初来乍到时是完全懵逼的。 那种“只应天上有”的景象让人感到不可置信,非常不真实。 对,本来就不真实。 但是这里太祥和了,纵然心中有所怀疑,也叫人生不起什么戾气杀气。 然后就有了这副“感天动地”的认亲场面。 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殊若又不喜欢向无关人员解释什么。 所以……她这是助纣为虐默认了怜镜毁灭世界的行为? 怪不得怜镜说她没有心呢。 认完亲的众人也纷纷朝怜镜他们靠拢。 为首的几个掌门各个看起来仙风道骨、成熟稳重。 ……年龄都比怜镜小很多,真的。 掌门一号朝怜镜抱拳,“这位就是怜镜先生?久仰大名!今日竟有幸见上一面!” 怜镜和煦的笑着,“这就是你们破坏我结界的理由?” 掌门一号卡壳。 掌门二号连忙上前,“抱歉了怜镜先生,派中弟子连连失踪,我等也是爱徒心切,还望怜镜先生海涵!” 怜镜垂下眼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关系。结界既然是我所施,我自然也能补齐。不过,如今这个村落暴露在外界眼中,扰了这里的清净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是啊,怎么能那么虚伪呢,哪里还有什么村子。 这里只有独属于怜镜的人偶军团! 掌门三号满脸歉疚的叹息,“是我等莽撞了。竟没有想到这里有这样一处乐土,方才与弟子们叙旧一番才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糊涂事。” 殊若默默的垂首,缄口不语。 太坑了是不是? 怜镜自导自演,把他们坑进来,为的就是取他们的性命。 到头来那些人还对怜镜又是歉意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呵呵。 怜镜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村子封闭太久,或许让它重见天日也是一件好事。各位初来此地,怜镜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村子里空屋甚多,各位可随意使用。” 殊若捻了捻袖口。 又解开了一个谜团。 为什么这里的房屋好像是在近一段时间修建的。 便是为了招待那些注定要落入陷阱的外来者。 “请恕怜镜不能邀请各位到府上一叙。实在是……内人喜静,不喜人多。” 殊若:…… 对,晓栩的确不喜欢人多,人一多就暴躁。 可是……内人? 怜镜真不怕死啊。 虽说怜镜的行为看起来有点小家子气了,不过他提起“内人”时满脸柔情蜜意的模样,怎叫人能忍心责备呢? 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就这样,众门派的重量级人物就被怜镜忽悠着住下了。 而且还是一派特别和乐融融的样子。 殊若不禁又望了望天。 灰色在蔓延。 当湛蓝的天空全部消失,会发生什么? 殊若的手突然被握住。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你觉得你可以阻止我?” 怜镜的声音近在咫尺,语调十分温柔缠绵,可隐含的意味却如此的阴森冰冷。 “不,并没有这个必要。” 殊若凝眸看他,“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怜镜定定的望着她。 啊,这个眼神。 他在透过她,找另一个人的踪影。 这也就代表了,怜镜从来不认为,殊若会和晓栩有什么关系。 若是殊若像晓栩那样有满满的恶趣味,那么此刻她就应该乘胜追击,假装她就是“她”。 嗯,虽然说“她就是她”这一点是事实,根本不用假装。 咱们的正经人,殊若大神只是嘴角上扬,扯开一抹矜贵清雅的笑容。 “哪怕整个世界消失,又与我何干。” 说完这句话,她就被男人抱住了。 怜镜抱的很紧,紧到发痛。 他其实,真的很绝望吧。 他并没有给自己希望过。 他很想和世界一同毁灭。 因为他知道,无论做什么,那个人……都不会爱他。 时间,在一天一天过去。 多么平常的话语,多么正常的话语。 可就是这样的正常,才真的不正常。 门下弟子要隐居,对门派来说,虽然是一种损失,但是这种损失随时可以补上。 若,掌门要隐居呢? 若,所有有头有脸的门派掌门都要隐居呢? 当然,事情暂时还没有到这一步。 可是他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竟没有急着回去的意思。 变成人偶的弟子们时刻在降低他们的警觉心,劝他们多留几日。 一日复一日,哪里是尽头? 殊若每天都会观察天上破掉的那个大洞。 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结界外的天空,并不是外界的天空。 那是另一个结界。 死之结界。 它在抽取人的生命力。 结界在扩大,便证明抽取的生命力在增多。 兵不血刃。 怜镜真的是一个很会谋划的人。 ……是因为某人教的好么? 殊若心情复杂。 不过,为何那么多掌门都现身了,唯独乾坤派的掌门不在。 养伤? 为何只有他受伤了? 殊若觉得,要在那些人死光之前把事情搞清楚。 真延搬到外头去住了,和乾坤派的弟子一起。 按理说,咱乾坤派的大师姐应该在这个时候挑起担子,领导他们。 可是殊若一直都在山庄里,根本没有一点乾坤派大师姐的自觉。 不免就有人对她有意见了。 还是真延好说歹说,表示大师姐在那里真的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真延还将前些日子见到的“不是人”的场面描述给弟子们听。 很多人表示不信。 还有人说,真延是不是看上大师姐了,想做掌门女婿了,所以事事护着她。 真延想说,我不敢! 嗯,不敢,是真不敢。 殊若想要套话很容易,打着“担心父亲伤势”的旗号就能引出话题。 而且殊若直接把目标定在几位掌门身上。 几位掌门都是老朋友老交情了,在村子里无事可做就会聚在一起谈谈心。 ……不,谈国家大事。 殊若加入了谈话的阵营。 然后几个掌门就在那里叨叨叨赢七落是如何被她爹娇宠着,还藏了二十多年不给别人看,想当年被抱回来的时候才多大点啊…… ……慢着。 “被抱回来……是什么意思?” 这么关键的话题既然出现了,殊若立马打断了他们那种老年人感怀过去的话语。 “你不知道?”掌门一号惊讶的说道,“当初你爹出外游历,数年未归,而回来时,竟然抱回来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就是你。” 很好,又附带一个身世之谜。 “是啊,你爹说你自出生起便身体孱弱,所以一直养在闺房里。他时常会外出寻些珍贵的法器和药材,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健康的成长。”掌门二号感慨的叹息。 那么问题来了。 赢七落是掌门亲生的? 如果不是亲生的,为什么掌门对她那么好? ……等等。 记得殊若第一次见掌门的时候,他的态度……并不像父亲对女儿。 是好,很好,非常好。 这种好很奇怪,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殊若捻了捻袖口,问道,“我父亲……怎么会受伤?” 一提到这个,众掌门脸上又是钦佩又是惭愧。 “其实是这样的。这事也是因为你,你父亲实在太担心你了。自从你们失踪之后,我们在山崖底下找了许久,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和过去一样。后来也是你父亲说,半山腰可能别有洞天,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有过传送法阵。” “有过?”殊若迅速抓住重点。 “法阵虽然被撤走,但是可能存在时间太长,附近产生了异象,而且我们也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另一个掌门连忙附和着点头,“就是因为这气息,我们才在一个山谷附近找到了结界,只不过没想到……” 没想到毁了一个世外桃源的安宁? 以怜镜的能耐,要抹去痕迹何其容易。 传送法阵在结界内,所以被传送的人能毫发未伤进入结界。 这个结界,活人不能进也不能出。 所以,那些回去的弟子……已经是人偶了。 怜镜放他们回去做什么? ……啊。 病毒这种东西,很容易一传十十传百。 一人带病,数日便可传染整个门派。 怜镜把什么让他们带回去了? 殊若想说,不玩了,让怜镜毁灭世界吧。 “能够打破结界,还真是多亏了你爹呢!我们没想到结界那么牢固,合几人之力都无法动摇半点。你爹眼尖,找到了结界最薄弱的地方,而且身先士卒,所以结界的反弹之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这话,放在刚到这个世界时,殊若或许会信。 可如今,她已经被坑的想帮怜镜一起毁灭世界了。 之前,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盲点。 怜镜隐居在此百多年,没有出去过。 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没有出现在人前过。 通过远程操控人偶,他可以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但并不代表,他就不能出去。 “说起来,若是乾坤派的阴阳乾坤镜还在,便不会出这样的事了。”一个掌门突然开启了新的话题。 “阴阳乾坤镜?” 殊若的直觉在作响。 “乾坤派自开山到现在已经数千年了,而且就是因为阴阳乾坤镜才会命名为乾坤派的。阴阳乾坤镜随天地而生,传过一代又一代,确保乾坤派立在所有门派之上。不过几百年前镜子就不见了,后来的乾坤派日益衰落,虽然还是鼎鼎有名的大派,却已不是过去的乾坤派了。” 殊若垂下眸子,手指摩挲着袖口。 找到阴阳乾坤镜就是把大boss给毙了? 故事到结局,主角要消灭反派必然要手执特殊神器? 这种套路,绝对用不到晓栩身上。 同理,也与殊若无缘。 再说了,反派?大boss? 谁敢这么自称? 晓栩知道么? 殊若长长舒出一口气。 好吧,现在事情基本可以连成线了。 我们可以这样总结。 怜镜并不是在与世界为敌。 毁灭世界这样的说法不对。 他只是想要毁灭全人类而已。 区别? 当然有。 而花怜所说的,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会死,似乎也有了新的解释。 晓栩是个什么样的人? 晓栩喜欢什么? 征服男人? 不。 征服世界。 回到山庄。 咱们的怜镜先生正在花园里作画。 依旧是无脸的女人。 虽然晓栩的确挺不要脸的。 但是这样的画……会让她不高兴吧? 殊若走过去,一手按在纸张上,淡淡的看着怜镜,“你想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她。” 怜镜依旧毫不动摇的在作画,闻言也不过是微微一笑。 “不,你知道的还不够多。只是,如果你想见她,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们那么像……真的真的很像。” 殊若此刻真心希望他能复活那个人,相信以母上大人的性格……怜镜有的苦头吃了。 “乾坤派掌门当年外出游历……然后遇到了你,是不是。” 怜镜很自然的点头,“对。” “你并非完全隐居了,而是从人前消失了。你依旧会外出活动,为复活那个人做准备。而乾坤派掌门,就是你的准备,一步很重要的棋。” 怜镜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没错。为了不引人疑窦,我等了很久,他下山的消息并不隐秘,我知道之后便主动找到他,当即就……扒了他的皮。” “所以,现在的乾坤派掌门,就是一个人偶。”殊若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怜镜点头,“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为了你。” “赢七落是谁的孩子。”殊若神色很淡,似乎对这件事根本漠不关心。 怜镜倒像被问住了,抚着长发思索了一番,“也许可以理解为……我和她的孩子。” 殊若:呵呵。 这当然是鬼话。 那个人死了多少年了才冒出来一个孩子。 就算怜镜有x尸的癖好,也不可能让尸体怀孕吧。 ……吧? 等等,殊若一瞬间动摇了什么。 自从知道她和晓栩是一体的之后,殊若就发现自己三观什么的都岌岌可危。 学坏为何如此的容易呢。 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怜镜突然露出了悟的神情,想通般点点头,“对,你就是我和她的孩子。” 殊若表示,你问过我亲生父亲的意见了么? ……哦,不,被渊若知道了,这个世界就真的要gameover了。 而且,你敢对“复活”的晓栩说这话么? 殊若抚额。 她可以确定,怜镜已经疯了,而且疯的不像话了。 果然疯到极致,反而更像正常人了么。 “可是,为了能够让她醒过来,你必须死啊。” 怜镜看着殊若的眼神依旧是充满怜爱的,温柔到了极致。 别跟精神病人讲道理。 怜镜根本不是在用看一个人的眼神看她。 “看这张脸多美,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了。虽然无法和她相提并论,但世间已经很难找到能与你比肩的女子。” “花怜呢?”殊若冷冷问道。 提起花怜,怜镜的表情瞬间变了。 冰冷至极,嘲讽而嫌恶。 “她迟早是要消失的。” 殊若抚着袖口,轻笑一声,“不是消失,而是消散,对么。” 怜镜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提笔在纸上加了几笔,“你很聪明。不愧是她的容器。” 在怜镜眼里,恐怕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所以就有恃无恐了。 几乎每一句话都在剧透。 旁人或许听不懂,可殊若能整理出脉络。 从开始,到结束。 这个故事,这个悲剧,她基本可以了解了。 “怜镜,带我去见她。” 怜镜敛眸,沉默了片刻,才说,“时机还没有到。你看这天色,还没有完全被死气笼罩。我的生气也没有收集完。” 阴阳双生。 有死之结界,自然也有生之结界。 而生之结界,应该就在怜镜的房间。 生死转换,只有怜镜能做到。 赢七落为什么是赢七落。 阴阳五行之力同时存在于她体内。 可以说,她的身体里装下了一个世界。 乾坤,阴阳,五行。 正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 赢七落的能力,是怜镜给的。 她并不是被选中的人。 而是,被创造的人。 很像啊。 像殊若本人。 “我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反正,你觉得我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动摇你的计划。没有必要隐藏任何秘密了,不是么。” 怜镜注视着她,嘴边挂着浅笑,“你说得对。” 放下笔,怜镜转身,“跟我来。” 殊若捻了捻袖口,缓缓跟上。 …… 怜镜的卧室有内外间,外间是用来制作人偶的。 此刻这里已经被整理干净。 没有必要再做人偶了。 很快就会结束了。 来到里间,殊若便看到笼罩在整个房中的结界。 形成了一个球体,源源不断的生之力往床上跑。 殊若上前几步,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 美。 极美。 但并不比花怜。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不过,这张脸真眼熟。 和殊若现在的脸庞……有七分相似。 怜镜坐在床边,狂热而炽烈的目光落在女子脸上,“七叶……” 殊若:…… 来吧,谈谈人生吧。 所以七落的名字并非因为她具有七种能力,而只是为了纪念那个人? #母上大人为何总是如此的坑# 殊若觉得自己应该捍卫应有权益。 这已经严重侵犯了她的隐私。 ……并没有哪里不对。 殊若叹息,“她并不叫七叶。” 怜镜一顿,“你……到底为何知道关于她的事?” 原则上她们是同一个人,名义上她们是母女,在这个世界……可能是转世? “不如你先告诉我,赢七落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怜镜能够确定赢七落怎么都翻不出他的手心。 为何赢七落的身体一遇到怜镜就不受控制。 起初,殊若以为是爱,是深爱。 或者,是崇拜。 如今,她知道了。 是本能。 无法违抗自己主人的命令。 提线木偶的本能。 怜镜握住了女人的手,“七落?我说过了,那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赢七落,从头到尾,从生到死,都是怜镜一手操纵。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说话间,怜镜十分温柔细致的替女人梳理发丝。 “是,我知道。” 阴阳乾坤镜。 花怜说,他们自出生就在一起。 花怜说,他们有年龄差距。 现在就能理解了。 阴阳镜。 代表生气的怜镜先变成了人。 怜镜没有必要毁灭世界。 因为。 他就是世界。 所以,他甚至可以……创造人。 “赢七落的肉身是我用她的血、我的血、花怜的血养成的。可是,并不是正常途径出生的人类,注定夭折。待我制作完人偶、准备好合适的祭品,就将那个孩子给杀了。” 用婴儿做人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起码用正常途径是无法完成的。 所以怜镜准备了很久,养了那个孩子很久……借乾坤派的手。 容器。 这个人偶是特殊的。 她需要足够强大,才能同时蕴藏阴阳五行之力。 赢七落是用那个人身体的一部分做成的,所以怜镜才会如此怜爱她。 在怜镜眼里,她并不是女人,而是最精致的艺术品,所以他会温柔的抚摸她。 而且,她和那个人相像,怜镜便格外偏爱她的脸。 这个男人……到底被逼到什么地步了。 殊若淡漠的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这种渣天渣地渣遍全宇宙的货……怎么就没有人能收了她。 “你知道我到底活了多久么?千万年来,我见过的人类无数,可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能让我有想要化成人形,生生世世陪在她身边的冲动。” 怜镜垂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其实她长得并非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而且脾气还不好。” 殊若:…… 不!忍住!吐槽你就输了! “为什么会爱上她,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有一天,我很想很想……很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拥抱她。” 然后镜子就长出了手。 …… 严肃点!人家在煽情! “她啊,明明知道我是谁,但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她只在乎我的脸。起初我很生气,她只是一个人类,怎么敢这样……亵渎神明?” 殊若:…… 忍住!千万要忍住! “可是后来,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她喜欢抚摸我的脸,那么温柔、那么专注。渐渐的,我竟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喜欢我的容貌也不要紧。再后来,我又想,幸好……幸好我还有容貌,能够留住他。” 殊若:…… 啊……太悲剧了。 殊若长长叹了口气,“抱歉。” 怜镜一愣,不解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道歉?” 殊若神色悲悯,目光柔和,“我替她,向你道歉。” 怜镜觉得不对。 他之前并未透露过与那个人的过往,可殊若却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而此刻,那种类似于愧疚的神情并不是作假。 替她道歉? 这种说法,除非她们…… “难道你……你真的是她?可是她的灵魂……” 对,复活最重要的东西,灵魂呢? 殊若又想起了方才怜镜说的那句话。 ——不愧是她的容器。 什么容器? 灵魂的容器。 这才是,真正的,赢七落存在的意义。 所以,怜镜才会说。 ——为了能够让她醒过来,你必须死啊。 殊若大神不会爆粗口。 但是此刻的心情…… 真是用无数句“卧槽”不足以形容啊。 ╮(╯_╰)╭ 第102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问题来了。 殊若知道,不管怜镜做了多少准备,都不可能复活那个人。 就算怜镜把某人的灵魂放进赢七落的身体。 ……不对,她现在身体里的灵魂到底是谁的? 如今,她在这里,等着怜镜收集完生气,从她身体里拿出灵魂。 ……然后呢? 如果真的复活了,复活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真是坑大了。 所以殊若会觉得愧疚,会向怜镜道歉。 他才是被坑得最惨的。 “活人是走不出人偶的。我的实力,你应该很清楚。” 怜镜转过头,轻轻笑着说道。 他很开心。 看得出来。 真的很开心。 就像……即将得到一个甜美糖果的孩童。 而且这个糖果,他期待了几百年。 殊若默默的望天。 真的是一个死局。 我们来做个假设。 ……不,并不是假设。 而是选择题。 怜镜没有成功复活那个人,然后彻底疯癫,毁灭全人类。 怜镜成功复活那个人…… …… ………… ……………… 哦,他还是直接毁灭全人类吧。 为什么某人造的孽要她来偿还? 母债女偿? ……只是被坑了而已。 “我真的等不及了。不过,为了更好的进行仪式,我会忍耐。毕竟都等了那么多年……” 怜镜的笑颜非常的……至纯至真。 殊若的愧疚感又冒出来了。 “怜镜……如果你注定要失败呢。” 真相是残酷的。 可是在希望达到最高点的一刹那给予绝望。 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怎么会失败?你看,她现在就在这里。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在这里。不久之后,她就会睁开眼睛,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人。” 殊若轻轻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复活她,并不在于你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能阻止你。只在于……她想不想被你复活。” 而这一点,没有答案。 只在于那个人的心情。 怜镜猛然僵硬,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然后,他用非常冷的,非常阴寒的瞳眸对着殊若。 “你,到底是谁。” 能够分辨。 虽然很像,但是能够分辨。 在怜镜眼中,虽然殊若承载了某人的灵魂,但她只是一个容器,而不是那个人。 这世上,只有月和会把殊若当成晓栩看待。 “我就是她。至于我说的这些话……你会明白的。” 她现在,要去拯救世界了。 殊若抚过袖口,微微一笑。 转身离开。 怜镜没有动,就这么死死的盯住她。 赢七落是人偶,所以对方无法违抗他。 这一点,怜镜深信不疑。 嗯,是事实。 殊若走出怜镜的房间。 花怜等在那里。 “你要杀我?” 花怜冷笑,“我杀得了你?” “我也杀不了你。” 花怜再次冷笑,“赢七落,你快要死了。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 殊若捻了捻袖口,“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不会死的。” 花怜怔住,“怎么可能?你是人偶之身,本就没有灵魂。那个人的灵魂只是放在你体内。哥哥不仅会把灵魂拿出来,还会抽干你所有的力量来完成这个仪式。” 生死轮回。 生死是个轮回。 所以把死人变成活人,需要同时具备生死之力。 那是赢七落。 不是殊若。 赢七落是个人偶,赢七落没有灵魂。 那么就可以解释为,赢七落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殊若打算“自杀”看看。 “前提是,你哥哥能够进行这个仪式。” 花怜瞪大眼,“你是不是疯了?” 殊若敛眸一笑,“这话,你应该跟怜镜去说。” 等到“那个时刻”的到来,他应该会更疯吧。 殊若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 破坏仪式。 并不是为了救那些人类。 而是为了救怜镜。 为了一个人,与天下人为敌。 有什么问题么? 走出山庄,眼前依旧是虚假的平和景象。 殊若微微眯起眼,缓缓将右手抬起。 用说的,他们一定不能理解。 那么,就直接用做的。 殊若就是晓栩,偶尔用一用她的方法,也不错吧。 手臂落下。 强烈的劲风瞬间席卷而去,将前方几十米的人偶尽数腰斩! 血流成河。 手掌翻开,火焰跳跃至四周的房屋。 屠杀,是这种感觉么。 殊若没有觉得兴奋。 只有满心满脸的漠然。 果然,她和晓栩还是不同的。 活人们纷纷闻讯而来,便看到站在尸海中的少女。 “你在做什么!” 眼前的景象其实一点都不骇人。 尸体不是尸体,只有血,没有肉。 更别说什么内脏流一地的场面了。 真延是曾经见证过这种情况的,连忙上前查看那些尸体的状况。 “若留在这里。你们会和他们同样的下场。” 殊若眉目清冷,说出这样类似于威胁的话来,也好似在饮茶闲谈。 不过她这话真的太像威胁了。 引得不少人暴跳如雷想要上去给她一点教训。 殊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像真人一样的人偶。 她从来没有发现。 ……不,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 就如同剡浮制造的人偶一样。 剡浮能让机器人都和真人一般柔软。 因为身处的世界不一样,所以殊若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偶能完美到什么程度。 但是,一旦知道怜镜的真实身份,那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真延对于殊若的性格算是有了一定了解,知道她不会主动解释,便挡在她面前,“诸位请稍安勿躁!这些都不是活人!是人偶!”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多人都表示不信! 这血可是真的! 心脏也是真的! 而且他们可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是人是人偶还分辨不清么? 殊若抬头望了望天,“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越发疲惫、力不从心。看看你们头顶的天空,待青天白日被黑暗笼罩,你们便会命丧于此。” 这次连真延都惊骇到了! “怜镜要你们的命,你们才有机会进来。而且进来了,他便不打算让你们出去了。” 殊若轻轻甩袖,绽开一抹佛陀净世般的笑颜。 而乾坤派的那位人偶掌门,应该已经报废掉了。 活人不能出入的结界。 真是能体现怜镜能力的结界呢。 “七落,你这算是……临死前的哀鸣么?” 华美的男声从殊若身后传来。 所有人都疑惑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瞄。 众掌门惊疑不定的看向怜镜。 “怜镜先生,赢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怜镜微微偏了头,轻声呵笑,“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如今你们在这里,如同笼中鸟一般,就算知道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有些爆脾气的二话不说就朝他攻去! 怜镜动都没有动,那些人便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干瘪成尸。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很多人因为这个认知而绝望了。 众掌门身为门派的主心骨,虽然内心多有惶恐,但表面上还是勉强伪装出镇定。 “众位不要怕!我等齐心协力!一定能将这个贼人拿下!” 殊若嘴角上扬,神色悲悯,眼带讥诮。 人数很多,车轮战是唯一的办法。 不过,这是要因人而异的。 对付怜镜,任何方法都没有用。 他不会死。 这才是关键。 人类,在与世界为敌。 这该是……多么的……可笑啊。 噗嗤—— 手指陷入背心,贯穿胸口。 殊若低下头。 一只森白的手。 那只手还在她胸腔里翻搅。 她在找什么。 她在找那个人的灵魂。 花怜冷笑着凑近殊若的耳畔,“我还是杀了你。” 殊若半阖着眼眸,“我不会死。” 花怜不停的笑,阴冷而讽刺的笑。 然后她用力握住了什么东西,猛然抽回手! 殊若的身体和一般人偶不一样。 她是半人偶,真正肉体和人偶的结合。 她会痛。 可是,她是殊若。 不是赢七落。 她不会死。 殊若将手覆在胸前。 没有任何咒语的情况下施展了治愈法术。 不,不是治愈,而是修复。 怜镜虽然强大,但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吸收生气。 被众人包围在中间,一时之间脱不开身,便眼睁睁的看着花怜把维持赢七落身体的动力源掏了出来。 被放在法器中的灵魂。 “花怜!你住手!” 怜镜不顾形象的大吼! “哥哥,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考虑一下我呢?你爱她,她给了你什么?只有痛苦!只有伤害!可是,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只要你开心。你想要复活她,我也可以帮你。我很矛盾,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然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我和她合为一体。这样……哥哥就能爱我了……就能爱我了!” 嗯,这位比怜镜疯的太厉害。 “别乱来!” 怜镜这下是真的乱了方寸,伸手一挥,阻碍他道路的人尽数风化成沙。 殊若还在修复身体,但是视线一直都在花怜身上。 她不可能成功。 法器中根本就不是灵魂。 花怜高高举起手。 重重摔下! “七叶!!!” 殊若:我在这里。 法器里的东西立刻被花怜吸收,连一丝踪迹都没有留下。 怜镜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定格。 他此刻的表情,茫然自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花怜抱住了自己的双臂,癫狂的笑了,“我的了……她被我吸收了……从此以后,哥哥只会看着我一个人了……我是哥哥最爱的人,也是最亲的人……我感到好幸福啊。” 怜镜抬起头,异常冷静。 可是他的瞳眸变了。 左眼的颜色变成了银白。 殊若的心猛地一沉。 怜镜勾起嘴角,温柔的微笑,朝花怜伸出手,“还给我……” 花怜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向他靠近,“我在这里,哥哥。我在……” 怜镜笑容更温柔,“把我的七叶换给我……” 殊若:……麻烦换个称呼再发病。 “把我的七叶还给我!!!!” 怜镜倏然向前,一手抱住了花怜,一手……捅入她的胸口。 花怜不会死。 花怜只会消散。 与天地重新融为一体。 对,重新。 聚集天地阴阳之气成形的镜子。 如今,该回归虚无了。 花怜握住了怜镜的手腕。 怜镜突然感到浑身上下都在战栗。 “呵呵……” 花怜在笑。 怜镜全身颤抖的厉害。 “呵呵呵呵……” 花怜的笑声愉悦。 怜镜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 手? 花怜笑着,将他的手更深入的按进自己胸口。 “镜儿啊……你杀了我啊……” 怜镜倒吸一口气,“不!我怎么可能要杀你……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你的身体我还替你保存的好好的……就算那具身体不好用了,我也会替你做另一具……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不,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 “呵呵呵呵……镜儿啊,我有没有说过……我很不喜欢,有人擅作主张,替我决定事情。” 怜镜满脸哀戚,眼神带着乞求,“我什么都会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办呢?” 花怜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露出一抹妖冷的笑意。 刺骨的冷。 又刻骨的甜。 这是她给予他,最深的感受。 “再失去一次吧……我的小镜子。” 她带着他的手,捏爆了胸膛里跳动的东西。 那一刻。 怜镜的五感好像全部消失了。 他感觉不到,什么感觉不到。 如果没有你。 我又算什么。 殊若施法完毕,无语的看着这一幕。 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哦,不是人。 天空破了。 这回是真破了。 若是,一个世界的阴阳平衡被打破,那会发生什么? 花怜死了。 不,这句话很重要。 她死了。 真的死了。 死之气,消失了。 殊若知道,并不是消失了。 而是被某个喜欢养小鬼的给收为己用了。 我们用夸张的手法来形容一个有杀气的人,会这么说。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对,这话用在晓栩身上,绝对不带任何修辞手法。 她就是浑身上下都充满死亡气息! 杀了多少人收了多少鬼才有这样的死气围绕! 还记得你是个神嘛! 人偶村外的结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殊若:不,不是在消失,而是被“吃掉”。 咱们的殊若大神很想说,母上大人,你悠着点玩,没有世界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奈何旁人都不知道在片刻之后他们将经历什么。 他们只知道,此刻的怜镜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要杀他,只有趁这个时候! 怜镜是真的生无可恋了。 他想要解脱。 彻底解脱。 一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嗯,同样不带丝毫修辞手法。 “我的人……谁敢动。” 怜镜浑身剧震! 这大起大落跟云霄飞车似的体验……嗯,是晓栩喜欢的玩法。 怜镜的肩上多了一双手。 女子白皙柔软的小手。 怜镜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女子将唇凑到怜镜的耳边,轻笑,“怜镜,你真的没有发现么?” 怜镜满脸惺忪,束手无措,“什……么……?” “花怜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啊。” 她低低笑着,笑声妖娆而……嘲讽。 怜镜又遭到了毁灭一击! “是你……杀了我。还记得么?当年……就像刚才那样,你的手,送入了我的胸口。” 语调轻柔,好似缠绵悱恻的情话。 怜镜从来不是什么懂得“我爱你,但我愿意放手”的宽厚之人。 他占有欲那么强,自尊心那么强,如何能忍受得了,这个女人的眼里……从来没有他。 会发疯。 真的会发疯。 杀她,可以说是一时失误。 当然了,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死去。 怜镜对于生死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这是天性使然。 他当时情绪爆发,失手杀了她。 那个时候,怜镜就彻底崩溃了。 然后就有了花怜。 对啊,你看,怜镜那么爱晓栩,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绝对不可能的。 一定是有谁,有哪个嫉妒她的恶毒女人。 阴阳乾坤镜,是一面镜子。 就一面。 花怜从一开始,就是怜镜创造出来,让自己从绝望中脱离的工具。 所以,花怜性格中的极端,都是怜镜自身所含有的。 为什么会爱她?为什么那个人对他不屑一顾,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 他的痛苦,他的怨怼,他的绝望……都给了花怜。 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住怜镜先生温雅的表象。 怜镜的黑发中生出了银丝。 “你做错了事情,怎么能让别人来承担呢?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了么?” 从现代的角度来说,怜镜属于人格分裂与选择性失忆。 但是在玄幻世界,他可以将分裂的人格实体化,他的失忆,可以通过篡改别人的记忆来实现合理化。 “七叶……”怜镜言语哀戚。 殊若:……很容易出戏的好么? “我叫晓栩。” 她说了。 殊若很惊讶。 名字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一个称呼。 可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制约。 “晓栩?这是你的真名?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不对?” 也许,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怜镜就明白了一些事。 他故意装不知道,他让自己选择性遗忘了。 但,事实就是事实,一直摆在这里,你无论怎样视若无睹都没用。 它在,一直都在。 你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 “别离开我……” 恐惧。 无边无垠的恐惧。 从未得到过,始终在失去。 “怜镜,我不会属于你的。这一点,当时你就知道了。” 给自己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幻想。 然后怜镜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可以做到。 他能把她带回来。 他会为她创造最美好的乐园。 晓栩放开搭在他肩头的手,走到人群面前。 啊……对,这里还有很多活人呢。 “我不会毁灭这个世界。” 晓栩这样说。 殊若望了望天。 这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还真是没有说服力啊。 “可是……” 晓栩轻笑着,话锋一转。 “如果我放过你们了。你们就不会放过我。对不对?” 当然,这么一个随时可能毁灭世界的大杀器,如何能存在于世! “所以,我也就……不能放过你们了。” 殊若:想杀人就直说,不用这样找借口。 不过呢,晓栩杀人从来不需要什么借口。 是……完全不用找借口的。 “其实呢……也不是我不想放过你们。” 喀拉—— 喀拉—— 哗啦啦—— 世界在破碎。 如字面上的意思。 在破碎。 如同镜面。 “而是……这个世界,注定要毁灭。” 殊若的心沉得更深。 她知道,晓栩如果算计一个人一件事,绝对是环环相扣,招招将人逼入死境。 可是如今这个场面,让她觉得心慌。 还有点心凉。 这个局,太大了。 世界在破碎。 就好像他们在一个巨大的蛋中,突然之间,头顶的蛋壳被人剥开了。 “殊若,你知道,在这里,提线木偶的真实含义么。” 晓栩撩了撩长发,似笑非笑。 人偶村,是怜镜制造的舞台,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亲手制造的提线木偶。 如果这样的说法成立。 那么,我们还可以这样理解。 整个世界,都是某人制造的舞台,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某人制造的提线木偶。 连世界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不是我束缚了他。而是他束缚了自己。他亲手创造了这个世界,就好像乌龟缩进了壳里。在这里,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编造谎言,给自己希望。可……现实呢?” 唰—— 镜面碎裂。 现实,很冰冷。 这是一个冰窖。 他们面前有副棺材,冰雕而成的棺材。 冰棺里有个女人。 当然就是怜镜口中的七叶。 “为什么。” 殊若问道。 晓栩弹了弹指甲,冷冷一笑,“因为他失败了。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他用了无数时间、试了无数种方法,都就是没有办法复活心爱的女人。……是不是很可怜呢?” 可怜么? 可悲么? 奢求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人。 怜镜无路可走。 所以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梦境。 在梦里,他就是主宰,他能创造一切,然后……将她带回来。 “你真残忍。” 殊若敛眸。 我们说,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我们说,不能被梦境所困,要敢于面对现实。 可是,与其在现实中受苦,不如在美梦中死去……对于那个人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 怜镜当然不可能得到晓栩。 他给自己编织的梦,没有殊若介入,没有晓栩出现,一定……能有个不同的结局。 他会如愿以偿。 “殊若,知道这次的委托人是谁么?” 晓栩突然笑得很诡异,带着满满的恶趣味。 “是我。” 殊若迅速接口。 也许,不止一个提线木偶的舞台。 也许,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也许,他们现在脚下的世界,是另一个梦境。 殊若起了怜悯之心。 殊若想要让他解脱。 怜镜自刚才起就呆立在原地,失了魂一般。 “花怜镜。” 晓栩开口。 怜镜怔怔的抬头,怔怔的看着她。 “游戏,结束了。” 真正能解脱的方式只有一个。 消失吧。 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吧。 “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怜镜神色平静而温和,嘴角带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有爱的人了,连女儿都有了……不是么?” 晓栩无辜的眨了眨眼。 殊若疑惑的看着她。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殊若,你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心生怜悯呢?为什么会因为他产生心愿?” 殊若捻住袖口,缓缓深呼吸,“为什么。” “因为花怜镜,是一面镜子啊。” 晓栩说得奇怪。 可殊若好像抓住了什么。 “阴阳乾坤镜。” 晓栩笑着点头。 “对……阴、阳、乾、坤、镜。” 殊若闭上了眼。 渊若,月和,不是兄弟,不是由母体孕育而生的。 他们,代表阴阳,代表乾坤,代表世界。 极黑,与极白。 月和此人,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不会有,绝对不会。 可,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丝毫负面情绪都没有? 那些负面情绪……去了哪里? “这面镜子,就挂在月和的房里。” 正对着……花园的窗口。 他一直都在看着。 看着她与月和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爱上的,是晓栩本人。 乾坤镜,镜中有乾坤。 镜中能够拥有层层叠叠的世界。 一个破碎了,能立刻转换到另一个世界。 只要他想。 “我只是想要一个圆满。哪怕是在虚假的世界。” 晓栩以袖掩唇,乐不可支的笑起来。 “花怜镜,你所谓的圆满,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将我亲手杀死,再想办法复活么?” 怜镜哑然。 他生存的意义,是为了平衡渊若月和的阴阳之力。 可以说,他吃掉的都是负面的情绪力量。 不应该存在的罪业。 “你要……彻底销毁我么。” 晓栩摇头,“那自然是不行的。镜子碎了,渊若月和怎么办?” “可是,你也不会允许我的存在,威胁到你和他。” 怜镜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晓栩打了个响指,“没错。镜子不能碎,可是花怜镜……是不是应该消失呢?” 怜镜低下头,“如果你是这么希望的话。” 已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镜子修成灵体再修成实体,都是为了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拥抱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从来吝啬施舍一个眼神。 晓栩伸出了手。 怜镜顿时化成一个圆镜,落到她手上。 哗啦啦—— 又有一个世界破碎了。 “殊若,他的世界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只是他自己的臆想。” 晓栩的指尖滑过镜面。 殊若点头,“我知道。” 哗啦啦—— 一个接着一个世界破碎。 “其实,让他在梦境中轮回也不错。可是……他的行为,已经让其他真实世界动荡了。” 我们的目标是,全宇宙和平? 殊若每次想到迦蓝阁是个维护宇宙和平的组织,就感到满满的违和感……和吐槽欲。 “需要格式化一下了。哎,本大神还真罪孽深重呢。果然红颜祸水这个词就是为本大神量身定做的。”晓栩微微仰起头,骄傲的哼了一声。 殊若扭头无视。 “他的本体……” 晓栩嗤笑,“本体早就没了。你从来没有在月和的房间里看到过这面镜子吧。他可以说是自残之后在宇宙中叠加了无数镜像空间。一方面享受和虚假的我谈恋爱的感觉,一方面借此逃开其他宇宙组织的监察。不过这个人还真是喜欢自虐呢,我看过了,所有的世界,我都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 那是自然的。 要创造一个以假乱真的世界,那就要足够真实,真实到连自己都被欺骗了。 “镜子嘛,坏了就该回炉重造啊。” 晓栩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镜面。 卡啦啦—— 碎成粉末。 她们四周的镜面世界也尽数崩溃。 外面,是宇宙。 “他真的很爱你。” 花怜镜的行为,可以说是玉石俱焚的做法。 而且就算这样做,晓栩也不可能爱他,哪怕是在梦里。 晓栩扯了扯嘴角,却不显讽刺。 “我知道。虽然他做错了事。但是,他也是受害者。” 他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他的世界里,只有晓栩。 这依旧不是什么情话,而是事实。 渊若与月和,对于花怜镜来说,就等于是相反的自己。 他是他们的影子,见不得人的部分。 月和身边没有人,谁都没有。 直到晓栩出现。 所以说,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错误的出身,错误的相遇,错误的深爱。 其实都没有错啊。 只是错过而已。 晓栩抚过镜框,忽而笑了笑,“你说,如果再把他挂到月和房里……接下来会不会就轮到你了?” “请不要做这样的假设。”殊若眉眼十分冷漠。 多来几次真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 殊若暂时还不想真的和母上大人同化。 “走吧,你真正的月和,在等着你。” 晓栩一手在镜子上轻轻一压,新的镜面成形。 什么真的假的,月和只有一个,殊若才不会承认别的什么。 “诶,殊小若,你说,剡浮那孩子一个人会不会孤单?” 殊若:…… 好的,如果她想换一个人坑,殊若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反正这两个人很有共同语言啊,都喜欢做人偶什么的。花怜镜一定会爱上心灵手巧的剡浮……嗯,就是这样。”晓栩摸着下巴,贼兮兮的笑。 殊若敛眸不语。 无话可说好嘛。 晓栩在眼前划了一个圈。 两人进入。 “回来了。” 殊若抬眸。 那个人,在不远处,静雅的笑着。 “我回来了。” 殊若微笑着点头。 晓栩撇撇嘴,“好了,我去找剡小浮。顺便说一句,……什么时候给我抱外孙女?” 殊若:…… 月和:…… “好的,我懂了。” 晓栩打了一个响指,拿着镜子走人。 不不不,每次她“懂了”,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 …… 剡浮在哪里? 管她在哪里。 晓栩出了月和与殊若的爱巢,就顺手划了一个圆。 小小的圆。 然后把镜子丢进去。 ……对的,就是这么干的。 反正剡浮毁不掉这个镜子,随她怎么捣腾。 ……对的,就是这么渣的。 干完坏事的晓栩……果断去找自家男人泻火了! 一走进房门…… 退出来。 咦?似曾相识? “过来。”渊若勾唇一笑。 这种秋后算账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每一次从外头回来他都这副不阴不阳的模样是在给她脸色看嘛! “来来来,渊小若,我们床上见真招。” 晓栩一言不合就撩起了袖子。 渊若将少女的身子抱住,轻轻压在床上。 “红颜祸水,嗯?” “对啊,不是把我们英明神武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神主大人给祸害到了?” 晓栩轻笑一声,揽住男人的脖子,抬头吻上去。 “我啊……还会一直祸害下去的。” 渊若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容忍晓栩穿越到不同世界祸害那些人呢? 如果没有花怜镜的存在。 “……对不起。” 无论是对渊若、月和、还是花怜镜。 她的罪业。 她的因果。 她的责任。 对不起。 让你们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