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感情洁癖互助小组》 第一章 谢览今年三十一,演艺界人士,人气高,粉丝多,能凭一人之力扛起一整部圈钱白烂剧的票房。 可惜白璧微瑕。 用谢览刚出道时,某蜚声海内外的华裔文艺片大导演的话来说: “作为一名演员,谢览拥有一切得天独厚的条件,外貌,人气,话题,除了演技。” 网友们贴心地为他翻译了一小下,“花瓶,炒作,演技烂。” 谢览对此表示无话可说。 因为他演技确实烂。 谢览那时候还是个鲜嫩少年,心里还憋着一股打遍天下所有人脸的劲儿。那之后参加了无数演艺培训班,如聆梵音般接受过无数名导的当头棒喝,在无数个深夜里悬梁刺股揣摩角色内心。 多年后谢览终于凭借自毁形象的演出以及一系列暗箱操作获得某电影节影帝桂冠时,记者不怀好意地采访了那位和谢览势同水火的大导演:“谢览先生荣获影帝宝座,您对他这些年演技的进步有什么看法?” 大导演温文道:“他的演技水平比较稳定,这些年来并无太大变化——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过去比较单薄简略,现在则是三言两语无法描述。” 于是网友们又贴心地为他翻译了一小下,“从单调乏味的烂,变成了一言难尽的烂。” 谢览在心里默默日了那导演八辈儿祖宗之后,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如今演戏只能算是他的副业,这些年他的足迹遍布各大投资领域,还投资制作了十几部热翻天了的影视作品,当年一心想要通过演技突破证明自己的年轻人,已经变成游刃有余长袖善舞的谢董谢老板了。 更重要的是,谢览现在是一个每晚都和固定伴侣啪啪啪的,有家室的男人了。 他一整颗心都吊在自家那甜到融化的小男友身上,被人嘲讽演技烂什么的,就当对方是嫉妒他的美貌好了。 谢览这些年事业顺遂得一塌糊涂,即使演技烂得能糊人一脸,但他莫名其妙地就是人气高,大牌代言接到手软,各种大热访谈真人秀一圈圈轮着上。后来转战商界,本以为刚开始肯定是要栽几回交点儿学费的,谁知他竟比做明星更加如鱼得水,一种海阔天空随便翱翔的感觉。 谢览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人生太苏了,所以才会在遇到天命之前情场不顺了三十年,做个平衡。 谢览初恋是中学同学,俩人都纯情得不行,看对眼儿大半年了,还只是拉了拉小手,谈论了下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就在谢览决定豁出去和人来次深度交流的时候,初恋狗血地勾搭上了他的好哥们儿,两人很不讲究地在后山小树林里野合,正巧就被谢览逮了个正着。 谢览的第二次初恋,发生于刚入行的那一年。当时的谢览也是个嫩得出水儿从小鲜肉,演了部大热剧集的男配,攒了一票颜粉,接了两个日化品牌的代言,也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和剧里的另一位新星暗通款曲了好久,差那么一点儿就被人骗上床的时候,噩运再一次降临在了他的头顶。某个神清气爽的清晨,当他听到新星头天夜里和人群啪的照片被狗仔曝光时,他内心的崩溃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至于第三次,谢览已经不知道那该叫做什么玩意儿了。一个霸道总裁看上了他,拍着腰包想要承包他。谢览还没来得及严词拒绝,就被总裁的小三打上了门。小三挥着支票本打他脸,问他给多少愿意离开总裁。谢览目瞪口呆,心说世道变得太快他有点跟不上节奏,现在的第三者都是如此酷炫狂霸的么?他正愣神间,总裁的正牌妻子带着大批保镖从天而降,最后保镖和小三撕成一团,总裁妻子对谢览一挥手道别紧张我知道没你事儿,于是谢览就荣升成围观了全程的谢先生。 在目睹了如此多搞天搞地的怪现状之后,谢览就患上了相当严重的感情洁癖。 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暧昧对象稍微和别人交头接耳几句,他就能从中脑补出一部汁液飞溅的男男爱情动作片来。 暧昧对象稍微有两个亲近点儿的朋友,他就不由自主地怀疑两人是不是背着他从龙阳十八式到龙阳八十八式全都演练过一遍。 结果就是,暧昧对象往往一翻白眼让他滚蛋。 谢览颜好,身材棒,身家丰厚,可这一切都架不住他实在太能作了。别说还没正经谈上,就算正经谈了,也没几个经得住他这折腾劲儿的。 于是到了三十岁的高龄,谢览不但没能正经谈一场恋爱,甚至还是个花||径不曾缘客扫的——处男。 处男谢本以为人生就要这样黯淡下去了,直到遇见了自家的天命小男友。 小男友二十三,生机勃勃小鲜肉一枚,学院派,国内顶级戏剧院校毕业后,又推了几部大热剧的邀约,执着地到国外某顶级戏剧院校进修了两年,逼格高得不要不要的,人生最高目标是成为一名可载入演艺教科书的实力派演员。 小男友学院派了二十几年,回国后正式步入演艺圈,被圈内那群妖魔鬼怪一遍又一遍地刷新了世界观,正晕头转向间,遇到了闲得遛鸟的谢览。 没有性|生活,事业也提早进入了稳定期,百无聊赖的谢览就发展出了一系列中年唐装男的爱好,遛鸟斗蛐蛐玩儿核桃,闲来无事时还扛着根钓鱼竿儿去亲近自然。在圈内一堆包养潜规则劈腿撬墙角的烂事的映衬下,俨然成了一股不可多得的清流。 那天清流谢正在别墅区小径上哼着小曲儿遛着小画眉,一手擎着鸟笼子,一手还搓着俩核桃,突然咣当一声,一坨真爱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跟前。 谢览对此感到出离的愤怒,硕大的一个盆栽,连盆儿带土能有十来斤,要真砸他脑袋上了,当下就能给他砸秃噜瓢了。 正嘬着牙花子考虑要叫这家人赔多少精神损失时,一个年轻英俊的大男孩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满脸歉意地请求他谅解。 于是陡然之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道闪电咔嚓一声炸响在了谢览的头顶。 谢览心跳如擂鼓,笑容可掬地表示肯定谅解肯定谅解,而后顺杆儿爬地和人攀谈起来。最终的结果就是对方被他舌灿莲花地哄骗着签了他的公司,然后两人又*地滚了床单。 要不怎么说是天命呢,跟别人怎么处怎么不对盘的谢览,一遇到小男友就顺风顺水,一段恋爱谈得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本以为两个处男的第一次必定是鲜血淋漓的,谢览都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谁知两人一块儿撸了部片儿后,竟然都开挂般领悟了其中要领,嘿咻得十分和谐。 拿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头天夜里被开了好几次光却仍然弹润紧致的某处,谢览感动得泪流满面,并在涕泪交加中油然而生一种神圣而庄严的责任感。 我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 思想觉悟飞速提升的谢览迅雷不及掩耳地召见了一干手下干将,不到三天就为小男友拟定了一份职业发展计划,从接戏接代言到炒作买水军,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然而小男友的反应就是把他按在床上揍了一顿屁股。 小男友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人生目标就是做一个安安静静的演技派,一个德艺双馨的艺术家,而谢览替他做的每个选择都让他觉得和他的理想背道而驰。 出于私心,谢览替小男友规划的角色,不但相当容易吸粉,而且完全不会有任何亲密的戏码。然而小男友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要接的是有难度有内涵的角色,要有思想性,要有格调,要那种国内禁|播国外拿奖的艺术片。 可是这样的艺术片往往就会不可避免地有些过分奔放的肢体接触,而且导演为了体现自己的精益求精,往往还会要求演员真枪实弹地上场,要投入感情,要充分地体验和释放,除了不插|入,跟真正的做|爱也没太大区别了。 谢览作为一个重度感情洁癖患者,连小男友跟人行个贴面礼都能吃小半个月的醋,能同意这个?反正男友合约在他手上,他不拍板,什么也别想。 男友别的地方都对他百依百顺,唯独这件事情上反骨特别多。俩人冷战热战地来了无数回,最终在谢览撂下句“要演可以,先分手再说!”后,小男友委委屈屈地败下阵来。 可这世上从来不缺裹乱的。 那位刻薄评价过谢览演技的、蜚声国际的文艺片大导演听闻此事,笑眯眯地向小男友伸来了橄榄枝。 一部旨在反歧视的同性题材艺术片,其中各种激情四射的肉|体交流,搭配上一个振聋发聩的悲剧结局,目标直指海外各大电影节。 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角色感情细腻又几经起伏,性格复杂且有层次,不但相当考验演技,而且还能为同性群体发声,小男友一收到这个邀约就坐不住了。 虽然在谢览的残压下,小男友忍痛婉拒了片约,但两人之间也因此产生了不小的隔阂。 谢览自问这并不是他的本心,他的自我定位一向是智慧优雅温润受,但是过度的感情洁癖,让他觉得自己在小男友心中的形象向着鬼畜女王的错误道路狂奔而去。 他决定悬崖勒马。 而他悬崖勒马的方式,简而言之就是——病急乱投医。 谢览他们那个搓核桃的老板圈子里,有个二道贩子心理学专家,将国外的各种心理学说和自己的社会经验搓揉成了本土化的大力丸,机缘巧合在几个综艺节目中露了脸,此后竟然一炮而红,一本狗屁不通的心理学书籍,竟然卖出了洛阳纸贵的效果。此后该专家创办自己的节目,开办培训机构,转战投资界,也算是登上了人生巅峰。 谢览本来对他那套颇为不屑一顾,可在咨询了几个真正的专家后却不由自主地动摇了。专家的提议都比较循序渐进,疗程长,见效慢。谢览和小男友冷战进入了白热化,他没那耐心一点一点调整,于是急于求成的谢览就误上了那二道贩子的贼船。 二道贩子给他提出了一个反向疗法,简言之就是以毒攻毒。谢览感情洁癖,无法忍受小男友和他人的肢体接触,也无法接受小男友将注意力过度投入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身上。于是二道贩子替谢览搜集了大量古今中外的——ntr类作品,并要求他谨遵医嘱,每日服用一剂。 谢览一开始是懵逼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二道贩子:“广义上来讲,ntr指代的是一种‘自己的伴侣/恋人和其他人发生性|关系,自己对此心知肚明甚至乐见其成全程围观,并因此感到兴奋,甚至获得性|冲动性|满足’的一种嗜好。用它来和你的感情洁癖进行中和,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谢览:“……” 二道贩子:“我替你搜集了半年份的文字、图像、影视类的ntr资料和作品,治疗初期可以用旁观者的身份来揣摩品评,但是终极目标,是达到一种将你自己和伴侣代入其中,且不感到违和的天人合一的状态。你按照我的要求,每日认真揣摩,假以时日,必能痊愈。” 谢览:“……” 二道贩子:“你那眼神是在表达谢意么?” 谢览:“……” 第二章 虽然谢览内心是拒绝的,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捷径可走,他也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勉强接受了二道贩子心理学家那有些玄幻的治疗计划。 小男友和他冷战正酣,拉长了脸去演谢览给他谈的古装青春偶像剧的男二,并且下了圣旨,不许随行。 谢览目送完小男友远去的背影,而后蔫头耷脑地独守空床,夜深人静孤枕难眠,差点没咬着被角迎风流泪。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干脆摸出平板服药。 点开那二道贩子给他的链接,发现今天要服用的是一则小短文,文名是——“隔壁老王和我老婆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姓王,三横一竖,周吴郑王。我邻居也姓王,也是三横一竖,也是周吴郑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我老王,但都叫我邻居,隔壁老王。” 谢览:“……可能只是单纯因为他住你隔壁吧呵呵。” “很久很久以前,隔壁老王和我老婆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谢览:“……” “然而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还没有隔壁老王,或者说,隔壁老王还没有搬来我们隔壁。” “那时候的春天长得恼人,蝴蝶穿花绕树,树下是我们相偎成双的身影。那时候我老婆很爱我,她说一生太短,只爱我一个就够了,我也爱她,可我……无法满足。” 谢览眯起眼睛,略微思索了下“无法满足”的内涵,继而决定自己还是不求甚解的好。 接下来的剧情谢览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大致就是老王老婆在老王推波助澜下,和隔壁老王勾搭成奸,而后老王欢乐地暗中围观并且身心获得极大满足。 谢览瘫着脸点了退出,将平板扔回抽屉里。 这都是什么傻缺玩意儿?! 吞了一肚子刀片,谢览深深地觉得自己需要抚慰。 看了眼墙上挂钟,晚上十二点半,想着小男友差不多也收工了,谢览赶紧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才响两声,屏幕上就显示了“对方拒绝了您的请求”。 谢览顿时泪流满面:“……” 现在年轻人气性是不是都这么大?! 第二天谢览蔫了吧唧地晃去公司,蔫了吧唧地处理文件,而后又蔫了吧唧地趴桌子上午休。 秦松夜一进门就瞧见他跟个霜打茄子样,立马就乐了。 “怎么着?欲求不满呐?” 谢览一边气若游丝一边跟他贫,“可不是么,旱了小一星期了。要不你行行好,牺牲小我给哥哥泄泄火。” 秦松夜往沙发上一坐,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拿嘴叼出一根,含含糊糊道:“免了,你家那小狼狗能把我五马分尸了。” 听他提起自家小狼狗,谢览无精打采叹了口气。 秦松夜咔哒一声点了火,吸了一口,手指夹着拿下来,笑道:“还跟你置气呢?” 谢览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家那小男孩儿什么都挺好,就是太清高了。这圈子,清高过头可不好混呐。”秦松夜笑道,“不过也没事儿,你这么大个后台,见天儿上赶着给他镇场子,谁见了也得给他三分颜色,他有天赋,演技好,人品也没得说,清高就清高点儿吧,也算是一个人特色。年轻人气性大,你多顺着他点儿呗。” 谢览唉声叹气:“我还不够顺着他呀?要星星不给月亮……” 秦松夜嗤他:“扯吧你!人要演的是艺术片,你非给搅黄了,还逼他去肥皂剧里头演个花瓶秃驴……” 谢览振振有词道:“其一,那虽然是肥皂剧,但不是普通的肥皂剧。大制作,大投资,大卡司,前期宣传花了重本,有话题,有噱头,谁拍谁火。我在里头有投资,他就是带资进组,一剧组的人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比拍什么艺术片风吹日晒的强?” “其二,不是秃驴,是得道高僧。诋毁出家人,小心下拔舌地狱啊你。” “行行行,得道高僧!”秦松夜翘着二郎腿,不端不正地靠在沙发背上,“不过那是男二吧,你怎么不给他弄个男一当当?” 谢览不说话,拿眼角斜他。 秦松夜一琢磨,乐道:“忘了男一有床|戏吻戏了,行,当我没说。” 顿了顿又道,“现在的影视尺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床|戏也就是摆摆样子,跟拉灯没区别。再说吻戏,吻戏不也能借位么?我说你那链子也别拴太紧了,哪天小狼狗不乐意跟人跑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览:“别乌鸦嘴!他要敢跑,我就……” “就怎么着?”秦松夜往沙发背上一靠,笑道,“就打断他的腿?你舍得?” 谢览仔细琢磨了下,发现自己还真舍不得,沉吟片刻,憋出个大招:“我就抱住他腿求他别走。” 秦松夜一口烟呛气管里去了,边乐边咳嗽,咳完笑道:“那可好,到时候我就来恶意围观。” 谢览指责道:“咱俩好歹是病友吧,怎么一点儿关怀没有,尽想着看热闹?说好的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呢?” 秦松夜:“成,那倒时候我帮你抱他腿。” 谢览:“滚!他腿也是你能抱的?!” 秦松夜:“……” 谢览摸过手机看了看,早上给那小子发了个求抱抱的表情,那头一点儿水花也没有。垂头丧气地转着手机,心里头架了口油锅似的,溅得他水深火热,脑子大风车样滴溜溜地转着,转来转去,转出个小男友被小浪蹄子勾搭走了的丑恶画面,愤愤地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抬腿就往外走。 秦松夜叼着烟问道:“干什么去?” 谢览没脸没皮地一拍屁股:“千里送。” 秦松夜大笑,竖起大拇指:“高义!” 看着谢览离去的背影,秦松夜脸上笑意淡了下来,把烟掐灭了,抬手捏了捏眉心。 重生到如今,也有小半年了,这副新的躯壳,也渐渐习惯了。 他重生前顶多算个面目端正,活得也挺糙,宋枝惊老嫌他上不得台面。 秦松夜对着玻璃反光打量自己如今的容貌,高高瘦瘦的,皮肤挺白,五官精细又好看,谢览说他赚大发了,鬼门关里走一遭,不但没死,还脱胎换骨成了个绝色。 秦松夜起初挺别扭,他老觉得不够爷们儿,这身体全身上下白得跟奶似的,手脚也精致漂亮,刚回来那两天,他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给人颠散了,哪天原主人回来和自己扯皮。 后来知道这原主人该是寿数尽了,不管是轮回投胎,还是飞升成仙,总之这身体是他秦松夜的了。也没个坟头,秦松夜就在屋里烧了些纸钱,一杯清酒敬这原主人,祝他往生西方极乐。一杯敬奉天地,谢谢老天爷让他重活一世。 一世有一世的活法,上辈子活得荒唐又辛酸,自己午夜梦回,没什么悲戚,就觉得挺磕碜的。 秦松夜遇上宋枝惊那会儿,还是个挺轻狂的年轻人。 虽然皮相一般,但演技挺好,基本功扎实,又走狗屎运,天上掉下几个挺好的机会,将将砸他脑瓜顶上,于是长相不算出众,也没啥背景的他,出道两三年竟然也混得有模有样。 他那会儿一腔热血滚烫滚烫的,见谁泼谁一脸。老以自己还有前路万里,谁知刚抬脚一踏步,吧唧一声栽在姓宋的那坑里了。 宋枝惊当时已经是颇负盛名的大导演了,也挺年轻的,恃才傲物,心里谁也看不起,偏偏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待人接物进退得宜,令人如沐春风。 谢览眼睛毒,老早提醒过他,宋枝惊这人一看就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面上挺热乎,血是冷的,可远观,不可日夜陪伴。 秦松夜不信这个邪,老觉得谢览编排宋枝惊,是因为宋枝惊抨击过他的演技,可明眼人都知道,谢览演技确实烂。 谢览说他吃里扒外、见色忘友,并企图暴揍他一顿,未遂。 那会儿宋枝惊筹拍一戏,大制作,班底挺硬,里头有个被老婆绿了的倒霉蛋,戏份也不少,勉强算个男二。秦松夜虽然小有名气,但毕竟是新人,小荷才露尖尖角,按理说轮不上他。谁知宋枝惊点名要他出演,说他脸上就带了那个相。 当时秦松夜和宋枝惊还算不上认识,顶多算打过照面,秦松夜心说这什么破导演呐,说话真不吉利。 后来也还是去演了,挺好一露脸的机会,触霉头就触霉头吧,反正就演戏,完了一拍两散。 谁知最后还真没能散得了。 宋枝惊那人算是系出名门,自矜教养良好,除了偶尔抽风刻薄一两句,素日里对谁都春风化雨,温暖和煦。只是这暖过头了,就有点撩闲的意味了。秦松夜拍戏那些日子,宋枝惊对他挺关照,他也投桃报李,一来二去的,两人就都有点儿那意思了。 有点那意思的两人顺其自然地做了些有点那意思的事情,也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秦松夜年轻那会儿,轻狂都轻狂在面儿上,心里是一傻白甜。宋枝惊恰恰相反,面上春风化雨,心里觉得人人皆傻逼。 而那傻逼中的头把交椅,秦松夜认为,那是非自己莫属的了。 宋枝惊腹诽他傻逼,秦松夜不生气。姓宋的他家世清贵,才学丰厚,长得好,声名广,调性高,他秦松夜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有了两分小名气的小演员,竟然妄图染指他的真心,如此的不知深浅,说他傻逼都是轻的。 秦松夜气不过的是,宋枝惊这边儿跟他甜言蜜语,哄得他赴汤蹈火鞠躬尽瘁,那边儿却在白月光跟前嘲他上不得台面。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真是再无耻没有了。 更无耻的是,那姓宋的竟对此感到理直气壮。 两人在一起五年后,秦松夜撞破宋枝惊和白月光的那点越界的暧昧时,宋枝惊的原话是,“我从未隐瞒自己对他的感情,而你是在知晓这一点的情况下,选择继续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出轨这条指控,我是不认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完全在这条轨道上,而你对此,是默许的。” “而对于在他跟前嘲讽你这点,我承认我的用词确实有些偏颇,但首先从表达的层面来讲,一个人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每时每刻的用词都能恰如其分地反映自己的内心,其次,即使真实反映了,不了解语境的旁听者也可以有千百种误读。” “所以在我看来,你的愤怒是相当愚昧的。通过偶然听见的只言片语就否定我对你的感情,这样的莽撞和武断,不仅伤害了我的一片真心,也侮辱了我们相携走过的这五年时光。” “我和他相识近三十年,他确实是我人生中不可剥离的一部分,但我对他的感情,并不会削减我对你的爱。明白吗?我对你们的感情是不同的。他很重要,但这些年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希望你能接受并且善待他,一如你这五年来所做的那样。如果你执意离开,那么……我对此表示遗憾,并且我祝福你。” 秦松夜对此表示目瞪口呆。 而后他就在宋枝惊的祝福之下目瞪口呆地离开了。 离开了小半个月,他才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到悲愤。 第三章 宋枝惊那白月光跟他是青梅竹马,两家人是世交,两人穿开裆裤就认识了,简直竹马得不能再竹马。 两人在国内念的小学,感受完国内基础教育的紧锣密鼓,熟悉了中文后,又一起被送往美国,最终双双毕业于北美排名前五的顶尖学府。 宋枝惊学的是理论物理,大二开始就在某大牛教授手下做实验,接下来的两年在几本国际高分期刊上发表了几篇第一作者署名的论文,展现了极强的学术天赋。本科毕业前夕顺利拿到了普林斯顿大学凝聚态物理的录取函,向着研(学)究(术)大(狗)牛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 就在这时,他的那个超然物外的哲学白月光跳出来狙击了他。 白月光世外高人般规劝道,这世界如此丰富而广阔,千山万水有之,千沟万壑有之,光怪陆离变化万千,而你却要将大好的年华局限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这岂不是我执么,还是和我一起去见见众生吧。 若是正常人听见旁人将自己醉心钻研的学科贬成“小小天地”,必定是要糊那个嘴贱旁人一巴掌的。 然而宋枝惊偏偏就不是个正常的,或者说,在他那白月光身边的宋枝惊,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 宋枝惊听君一席话,顿生如梦方醒之感,一边唏嘘自己竟在这方寸之地浪费了四载光阴,一边对白月光的无私点拨感激不尽。 天知道宋枝惊的父母当年是寄希望于小儿子念个顶尖大学的商科,攒个漂亮的学历装点下门面,而后回到自家企业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的。宋枝惊当初执着地认为极细微又极广阔的物理会是他人生的归宿,一意孤行地走上了学术之路,结果白月光上下嘴皮子一碰,他那归宿就中道崩殂了。 崩殂后的宋枝惊颠颠儿地去问白月光,你不说要见众生吗,去哪儿见啊? 白月光沉思良久,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好莱坞。 宋枝惊一拍大腿,有想法!于是两人撒丫子奔向了光怪陆离又浮华的娱乐圈。 沉浮了每两年,竟然还都混得人模狗样的,人生简直光鲜得不能更光鲜,传奇得不能更传奇。 他们光鲜人生的惟一污点,估计就是秦松夜这个半路杀进来的小插曲了。 秦松夜遇到宋枝惊那会儿,白月光早已对外宣布息影两年,说是要去印度玩儿灵修。那会儿腐文化男男cp都还是非主流,没有波及到娱乐圈,故而虽然宋枝惊和白月光互动频繁,但大众普遍还是认为俩人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可是秦松夜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基基,通过他那敏锐的“小基基第六感”,从关于两人的各种报道中,捕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 于是他就直接问了宋枝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宋枝惊温柔地搂着他,轻抚着他的锁骨,暧昧不明道:“我和他从小认识,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感情非常深厚。他陪伴我度过了前半生所有重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包容他的存在。” 秦松夜正要问“感情非常深厚”指的是什么感情? 宋枝惊却在这时候低头送上一个深吻,而后就是擦枪走火嘿嘿嘿嘿了,嘿嘿嘿嘿结束后,秦松夜累得倒头就睡,也就暂时地被他糊弄过去了。 秦松夜那会儿虽然是个傻白甜,但也没甜到弱智的地步,于是第二天醒来,又严肃问道:“你和他的感情是纯洁的友情吗?” 宋枝惊的回应是又一次地扑倒嘿嘿嘿。 秦松夜后来又问了几次,那姓宋的每次都故技重施,如此周而复始数次,秦松夜火了,拍桌吼道:“我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谁知宋枝惊火气比他还大:“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况且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于是秦松夜就蔫了。 心说也是,那俩人认识二十几年了,要有什么早在一块儿了,还轮得到他吗?再说人生在世,谁能没几个知心朋友啊,自己一个大男人成天唧唧歪歪小心眼儿,确实有点不像样子。 于是这话秦松夜就再没提过,只是一直默默留心那俩人是否有任何联系,准备一旦发现两人奸||情,随时抽身而退。可奇哉怪也的是,那俩人感情如此深厚,却一两年都不联系一次,要说中国去印度,也就是一趟飞机的事儿,可俩人愣是一面都没见过。于是秦松夜就松懈了下来,认为自己判断错误,跟宋枝惊过起了甜甜蜜蜜的夫夫生活。 那白月光在印度吸取天地灵气吸上了瘾,原本定的两年灵修计划,生生拖成了七年,七年后一回国,秦松夜那镜花水月似的爱情顿时碎了一地。 秦松夜是头一次知道日夜相伴的枕边人能够这样无耻地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当初秦松夜如此谨慎地向他反复求证白月光和他的关系,而他都一概敷衍了事,如今竟然能厚颜无耻地说“你是在知晓这一点的情况下,选择继续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出轨这条指控,我是不认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完全在这条轨道上,而你对此,是默许的”这种话。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秦松夜苦笑了下,将烟掐灭。 他这次来找谢览,是因为他这躯壳的原主人,去年又是托关系又是塞红包,好容易抢到了宋枝惊新戏里的男七还是男八的角色,戏份少得可怜,放出来估计也就几分钟。签的还是霸王条款,开机前这大半年别的戏都不准接,就得干等着。这原主人就是谢览影视公司里的一个小虾米样的角色,要没秦松夜附他身,谢览估计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会关心他走了什么后门接了什么戏。 这戏吧秦松夜是一点儿也不想拍,他现在看着宋枝惊就觉得恶心,可毁约的话,违约金其实相当高,他如今身无长物,肯定是付不起的。虽然对谢览来说也就是从手指缝里漏点儿,而且只要他开口,谢览肯定不会拒绝,但他和谢览说到底是朋友关系,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况且谢览家那小狼狗还看他挺不顺眼的,要是让那小狼狗知道谢览花大钱替他赎身,俩人肯定又要闹一通,所以那话在秦松夜嗓子眼儿里转了几转,最后还是让他给咽肚子里了。 秦松夜起身推门往外走,心说,拍就拍,怕个鸟! 秦松夜那边七上八下的,谢览这边可就松快多了。 谢览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家私人飞机上,徜徉于万米高空,如火如荼地践行着他那“千里送”的豪言壮语。 下了飞机,坐上事先安排好的车,直取影视城。到了拍摄现场,谢览一双眼睛雷达似的,一秒锁定了自家小男友的位置。 小男友正拍戏,一袭雪白的袈裟,眉心一点朱砂,唇红齿白,眉如墨染,长身玉立,一眼望去简直不像个僧人,像个噬人魂魄的山野妖精。 剧组选他也不是白选的,一是拿钱办事儿,二是小男友演那角色就是“貌美无双风华绝代禁欲系高僧”,剧组一开始收钱时还有些忐忑,他们这剧是有小说原作的,原作里这高僧人气就直接碾压第一男主,长期居高不下,他们这儿真人也没见到,就送了张照片来,照片当然是好,可就怕好的不是长相,是p图水平,到时候要是来个啥歪瓜裂枣,不但原著粉丝要骂,估计还要在网络上掀起一轮吐槽。 谁知真人物超所值,有颜值有演技,人还勤奋用功。 谢览这小男友,长的是真好看啊真好看,谢览这么不要脸觉得自己的“天下第一英俊无双”的贱人,也不得不承认,和自家小男友的比起来,他还是要稍稍往后靠一点儿的。 于是谢览谦虚地给自己挪了挪排位,小男友天下第一,他自个儿屈居第二。 横竖都是自家人,不亏。 外界一堆无知群众跟风捧什么宋枝惊,都是没审美的表现,那“宋氏人渣”早特么年老色衰了,能比得上他小男友一根脚趾头?笑话! 谢览正搁这儿心里美呢,那边小男友登上了流觞小桥,场务推着鼓风机对着他一通吹,灯光助理举着反光板往他身上一打,整个人衣袂飘飘,光华动人,宛若谪仙。 谢览被高僧的佛光普照了一脸,普照着普照着,就感觉下腹一绷,小谢览精精神神地站了起来。 谢览身边的狗腿子助理,惯常溜须拍马,助理此时全副心神放在自家老板身上,突然发现老板底下支起了帐篷,立马很有眼色地凑上前来低声道:“老板,要不我先带您去酒店房间歇歇?” 谢览虽然惯常没脸没皮,但此时也难免有些臊得慌,于是拿手里的包挡住身前,绷着脸假作正经严肃地点了点头。 到了小男友房间,助理替他开了门后就回了拍摄现场,准备等老板那宝贝情人拍摄间隙,将人喊过来替老板灭火。 谢览一进屋,就看见一灰一白俩小毛团儿,正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没羞没臊地嘿嘿嘿嘿。 那灰色的小毛团儿是只小灰猫,白色的小毛团儿是只小白狗。小男友进剧组时不许谢览随行,谢览就将两个小东西打包让他带进了剧组,美其名曰——见狗如见人。 谢览本身对小动物没啥爱心,但自家小男友参加了个流浪小动物救助组织,于是谢览投其所好,直接拨款对救助组织施以援助,而后又亲自践行“领养代替购买“原则,从组织里新生的小猫小狗里头各领养了一只。 这俩小崽子刚来时,都是根正苗红的好少年,谁知跟这俩主人待了没多久,直接往小道上一路狂奔,好的不学,学主人搅基。 小毛团儿青出于蓝,不但搅基,还跨物种搅基,搅得如火如荼,激情四射。 小灰猫和小白狗虽然学会了搅基,但却没有领会搅基的正确方法,故而至今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用两人几不可见的小丁丁蹭来蹭去。 谢览觉得自己作为主人还是应该担起教化义务的,于是凑过去拨了拨小白狗的狗爪子,训斥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不成体统!” 小白狗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投给他一个冷漠的表情,而后继续和小灰猫滚成一团。 谢览手贱,又去摸小白狗的狗尾巴,接着训斥:“不知礼数!禽兽!畜生!” 小白狗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灰猫先火了,伸出爪子刷地给了谢览一掌。 谢览摸着手上的抓痕泪流满面,“开个玩笑么,真小气。” 正嘟囔间,房间门突然开了,小男友穿着白色僧袍,脸上还带着妆,额上有点汗,显然来得挺急。 谢览嗷一嗓子扑了过去,挂住小男友就不松手,一边拿小帐篷蹭他,一边骚气满满道:“大师好俊,大师求开光。” 大师似乎比他还猴急,一把搂住他腰,含住他嘴唇就是一个深吻,上手就开始扒他衣服。谢览没想到大师这么热情,被吻得快要窒息了,迷迷糊糊看见大门还开着,忙调动起自己行将阵亡的一丁点儿自制力,推开了小男友:“等等,等等,门还没关呢。” 说着就去带门。 小男友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往沙发上坐下,陡然看见俩有辱斯文的小毛团儿,于是尊臀一挪,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谢览走到门边,正打算带门,正巧跟走廊里并排走过来的俩人打了个照面。 正是宋枝惊和他那白月光。 第四章 谢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鞋柜上拿过一本杂志挡住下腹,而后从容不迫地冷笑道:“两位可真是人物啊,劈腿都劈出明媒正娶的架势了。” 白月光瞥了他一眼,而后了无趣味地收回眼光,一脸四大皆空神游天外的冥想状。 宋枝惊微微一笑:“劈腿二字不敢当,朋友聚会而已。谢董要是不嫌弃,也可以来和我们一起小酌一番。” 谢览受不了地嘶了一声:“能别拿不要脸当生活情趣吗?朋友聚会都聚到酒店来了,那我和我家小甜饼也是朋友聚会了?” 宋枝惊疑惑道:“小甜饼?” 谢览骄傲地侧过身,露出自家那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小甜饼,以及旁边那两只更甜的跨物种搅基小毛团儿。 宋枝惊极力控制住嘴角的抽搐,客气地对谢览的小男友点了点头。小男友意思意思地回了个点头,终究忍不住以手掩面,假装自己不认识旁边那一大两小三个活宝。 白月光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场上的情况,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宋枝惊笑道:“还有事儿,先走了谢董,下次有空再聚。” 谢览:“垃圾!” “人渣!” “败类!” 声如洪钟,响彻整个走廊。 宋枝惊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谢览挑衅地望着他。 宋枝惊终于挂不住他那张春风拂面的画皮了,沉下脸来,警告道:“谢览,做人不要太过分。” 谢览挑衅道:“就过分了怎么着?打一架?” 宋枝惊捏了捏拳头,似乎真有些想揍人。 谢览一点儿不怵,冷笑着盯着他。 宋枝惊拳头松了紧紧了松,不是不想揍他,而是不一定能赢,谢览看着吊儿郎当,其实练过多年的自由搏击,一人单挑三两个街头小流氓一点儿问题没有。当年宋枝惊还没和秦松夜掰时,和谢览打过一架,一点儿便宜没占到,还闹出个“著名导演和上国影业高层斗殴”的新闻。谢览和他如今都是站稳了脚跟的人,有点负影响不大。可白月光去印度这几年,基本相当于退圈了,如今打算从头再来,跟捧个新人没两样,还没有新人的年龄优势,一丁点儿负闻都能让他伤筋动骨。 白月光自己不一定在意什么事业不事业的,但宋枝惊已经习惯了事事为他考虑。 宋枝惊咬咬牙,松开握紧的拳头,似笑非笑道:“听说谢董最近在捧手上的一个新人,宠得比您身后这位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若是劈腿,那您那算什么,雨露均沾吗?” 听闻此言,谢览身后,小男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目光如刀,刮了宋枝惊一眼,而后又低头捏了捏手指关节。 谢览不屑地嗤了一声:“别玩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眼儿,我们不吃挑拨离间这套。” 宋枝惊往他身后瞥了一瞥,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未必。” 谢览往后看了眼,小男友低着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谢览微微有些烦躁,耙了耙头发,口气恶劣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那狗眼啊,是是是,宠得很,都快宠上天了,”说着突然诡异一笑,“最近确实是要重点捧他,还请了个大师给他改了个艺名,你猜是什么?” 宋枝惊:“愿闻其详。” 谢览冷笑道:“艺名就叫秦松夜。” 宋枝惊先是一愣,而后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克制多时的拳头终于忍不住狠狠挥向谢览,谢览侧身一躲,右手把杂志糊他脸上,左手拉过他手臂一拉一拽,脚下扫他下盘,直接让人重心不稳,砰的一声狠狠摔地上了。 宋枝惊定了定神,缓缓起身,弯腰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咬牙道:“你何必逼人过甚?” 谢览面无表情道:“宋大导演,人在做天在看,秦松夜个大活人被你逼到躲到国外,如今客死异乡,这笔债,可得慢慢还哪。” 宋枝惊闻言一怔。 白月光收起不耐烦的神色,微微挑起一边眉毛,转头看着谢览。 谢览眼含讥诮地和他们对视着。 宋枝惊捏了捏鼻梁,好像有些没太明白,疑惑道:“你什么意思?谁死了?” 谢览不说话,冷酷地看着他。 宋枝惊俩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苍白得像夜幕垂落前最后一抹黯淡的余光,嘴唇甚至泛上了一点青色。 这个拥有万千拥趸的、被无数影迷供上神坛的鬼才导演,像是小学生面对一套超纲的阅读理解,半晌才闹明白“客死异乡”的主语是秦松夜,而后咬了咬嘴角,眼中浮起一层后知后觉的震惊。 宋枝惊勉强笑了笑:“不要开这种玩笑,松夜会骂你触他霉头的。” 谢览才不会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他提高音量道:“骂个屁!秦松夜已经死了,跳河自杀,死了大半年了,被你逼的,够清楚了吗?!” 宋枝惊下意识地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否认道:“不可能,他只是出国休养了,要是……媒体怎么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谢览冷哼一声:“爱信不信。”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宋枝惊在外头把门砸得山响,口中喊着:“谢览!我|操|你大爷!你给我出来!给我说清楚……” 嗓音嘶哑,似乎还带了两分哭腔。 谢览一边拨打前台电话一边骂道:“谁他妈惯你的臭毛病……” 电话接通,“你好,前台对吧,我是2106的房客,有个神经病在我门外大吵大闹,麻烦你们叫几个保安上来处理下……不,我不认识他……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谢览一秒从威武雄壮变成身娇体软,小碎步蹭到小男友身边坐下。 小男友捏着手指关节,沉默不语,眉心那粒朱砂痣红得滴血。 小男友手指很长,骨节嶙峋,皮肤是天生的苍白色,透出几根青色的血管,像是奔腾蜿蜒的暗河。 谢览看着看着就有些愣神,心里无来由地冒出一阵喜欢,心尖软得发疼。 小男友全名景梁丘,父亲姓景,母亲姓梁,父母感情相当深厚和谐。父母是六十年代的留美华侨,后来双双留在海外名校任了终身教授,手下有专门的实验室,早期做出不少成绩,项目资金审批也比较容易。两人醉心于科研,科研之外,日子也比较体面比较中产,算是过着一种理想和现实都比较丰满的生活。 景梁丘爷爷奶奶舍不得小孙子,把他留在身边养大的,成年之前没让他出去。 爷爷奶奶也都是文化人,爷爷是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奶奶是新式学堂的女教师。也不知道气质是会遗传还是怎么的,谢览总觉得景梁丘身上有种深沉又广博的书卷气。 特别迷人。 景梁丘长相放在娱乐圈也是拔尖的,气质又好,性格又正直和善,还出生于书香世家。有着这样一个男友,谢览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自卑。 按理说谢览这样的条件这样的身家,跪着求着想要他潜规则的小男生小女生,不说从城东排到城西,至少也能排出去二里地吧。 可谢览有个心病。 小男友国内国外念的都是顶尖名校,是个学霸,可他谢览吧,就是个高中毕业,连大学也没上过。 谢览年轻那会儿比较浮躁,高中签了经纪,有了些名气,又被别有用心的人用“趁着年轻多挣钱”论调鼓动,于是头脑发热,连高考都没参加,草草拿了个高中毕业证了事。 这事儿对谢览来说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当初公司觉得没上大学这事儿对艺人形象影响不好,于是花钱给他买了个挂靠在某名校下头的野鸡学院的文凭,对外就宣称是某名校毕业的。 那会儿网络扒皮文化还没发展到如今如此轰轰烈烈的状态,明星学历造假年龄造假的事儿多了去了,国外读了个社区学院都敢自称是哈佛学霸,也没见谁出什么问题。 结果后来那些造假的同仁们纷纷在网友们雪亮的眼睛下现了原形。 谢览也没逃过,又是道歉又是检讨的,各种声明通稿连番发,幸好公司公关到位,网络舆论也被引导到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方向上。 好悬是挺过去了。 可这些黑历史谢览一点儿也不想让景梁丘知道。 他最近还老琢磨着去重新读个学位出来,不然老觉得自己配不上景梁丘。 他把这事儿和秦松夜说过,秦松夜说他是有毛病。 谢览认真琢磨了下,发现秦松夜其实也没说错。 张爱玲说遇到喜欢的人吧,就低到尘埃里,还能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谢览年轻时觉得又矫情又肉麻。 这会儿才算理解了真意,别说低到尘埃里,谢览觉得自己都快低到南半球去了。 秦松夜还说他是双标狗。 这事儿吧谢览也认。 旁人一提到宋枝惊名校毕业,教育背景如如何如何,谢览就阴阳怪气地拽两句酸文,“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旁人一夸他家景梁丘吧,他立刻笑呵呵地附和:“那是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嘛。” 秦松夜给他分析:“你看,学历不学历的其实也没太大影响。你虽然学上得不多,但是照样出口成章不是,你要是敢说自己没文化,那这世上就没有文化人了。” 搞得谢览都不知道秦松夜是在拐着弯儿骂他还是拐着弯儿骂他。 景梁丘拿手在谢览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谢览回过神来,握住他手捏了捏,甜言蜜语道:“想你。” 景梁丘原本脸色还有些沉,听闻此言,眼中露出了笑意,嘴角也弯了上去,凑上前亲了亲谢览额头。 谢览两手抱住他后脑勺,脑袋上移,将两人摆成了个脸贴脸嘴对嘴的造型,讨好道:“我在南欧买了个酒庄,你这部戏拍完我们去那边度假吧。” 景梁丘亲了亲他嘴唇,“嗯。” 谢览得了甜头,继续撒娇:“要不你别拍戏了吧,我来养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我们什么也不管,天天醉生梦死……” 听闻此言,景梁丘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第五章 虽然谢览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触着景梁丘逆鳞了,但他是个没骨头的,景梁丘稍有不悦,他立马就跪了。 跪下就去解景梁丘裤头,解开就立马埋首到他腿间。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口了再说。 谢览在娱乐圈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些年,不说算是一个人精吧,至少算是半个。 别人翘一翘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要拉的是什么屎。 可一旦面对他家景梁丘,他多年的修炼就瞬间破功了。 景梁丘其实也就是个干净单纯的大男孩,刚出校门,没多少社会阅历,喜怒哀乐都不会刻意掩饰,比谢览生意圈子里那些千年老妖好琢磨多了。 可谢览跟生意伙伴们勾心斗角、互相挖坑设绊子还能玩儿个棋逢敌手,却偏偏琢磨不透景梁丘的心思。 谢览对自己这样的状况做了一个简洁的定义——关心则乱。 秦松夜替他做了一个更简洁的定义——贱骨头。 谢览自诩襟怀坦荡、以德报怨,简洁地揍了秦松夜一顿,美其名曰替他舒筋活血延年益寿,并且严正地要求秦松夜对自己不当的言论做出解释。 延年益寿后的秦松夜,迫于谢览淫|威,不情不愿地修改了之前的定义, “你这样的状况,可以把它称作‘景梁丘一公里综合征’,指的就是一旦进入景梁丘周围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内,患者促性腺激素和雄激素分泌异常升高,并且伴随有智力下降、微表情分析能力下降、膝关节无法支持身体直立等并发症状。治疗方法相当简单,挥刀自宫即可。如果患者无法实施这一自救行为,我也是非常乐意助他一臂之力的。” 谢览撸胳膊挽袖子:“滚回来你个小娘炮!跑什么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打你了?挥拳头就是要打你?我只是想要伸个懒腰而已好吧!骗你?你这个人怎么对人性一点信任都没有?真是太阴暗了!” 因为没有成功暴揍秦小娘炮一顿,谢览郁闷得不行,晚上靠在沙发上和景梁丘吐槽。 景梁丘听完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们关系挺好的啊”,而后就晾着他洗澡去了。 谢览当晚围着他左三圈又三圈地转来转去,景梁丘该做什么做什么,对他视若无睹。 谢览一咬牙打算色|诱,光着屁股蛋子露着小鸟在景梁丘跟前晃悠,景梁丘凉凉地说了句,“不冷吗你?” 谢览‘哈丘’一声,打了个喷嚏。 是有点冷。 黔驴技穷的谢览发信息向秦松夜求助。 秦松夜不计前嫌替他指点迷津,“世间一切问题的终极解决方案,给他口一次。” 谢览照他说的做了,还真管用。 景梁丘下边早有点半硬了,裤子比较宽大挡住了而已。谢览还没含几下,小景梁丘就精精神神整装待发了。 谢览一边含一边得意洋洋地腹诽,“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从那以后谢览就确立了这样一个奇诡的思路。 没有什么是口一次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口两次。 但这次景梁丘却把他推开了。 谢览愣了愣,看着他雪白的僧袍,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景梁丘见不得他这种神情,把他拉起来,箍住双手抱在怀里,头搁在他脖颈间,“晚上做,现在就想抱着你坐会儿。” 谢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而后便是一点点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心尖往外蔓延。 良辰美景,佳人在侧。 谢览简直想要感谢上帝了。 如果上帝愿意管管门外那个傻缺就更好了。 门边的可视电话屏幕上,宋枝惊还在和保安掰扯,保安一脸无奈,白月光拍了拍宋枝惊的肩膀,说了句什么,那姓宋的才最终不情不愿地走了。 谢览看着宋枝惊的身影从屏幕中消失,心里嘀咕了句,“什么玩意儿……”,而后便舒舒服服地坐在景梁丘腿上,惬意地打起了小盹。 景梁丘看着谢览好看的侧脸,眼中情绪纠结翻涌。 他和谢览在一起差不多有一年半了,可他到现在还觉得很不踏实。 他曾经也幻想过未来的伴侣,但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谢览这一款的。 一个男人。 一个有钱有资源的男人。 一个让几乎所有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把他当做是谢览包养的小男宠的男人。 他那年轻又倔强的自尊心总是在蠢蠢欲动,希望打破些什么,或是证明些什么,尤其是在遇到他人意味深长又暧昧的眼神的时候。 当年他在国内戏剧学院本科毕业前夕,曾被一位富商纠缠,那人让助理将好几部大热剧集的剧本送到他宿舍,角色随便他挑。 当然,代价也是不言而喻的。 景梁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随后不久便出国读研。 有人说他清高,有人说他古板。 都无所谓。 他悬梁刺股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给人睡的。 可是如今,兜兜转转,他又走上了他当年所厌弃的那条路。 至少在绝大部分旁人眼里是如此。 不在乎旁人眼光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容易得就像喝下一碗温热的鸡汤,可是做起来却是很难的,难得如同承认自己愉快喝下的并不是营养丰富的鸡汤,而是令人作呕的刷锅水。 对于景梁丘这样清高、敏感、拥有强烈自尊心的年轻人而言,则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他总是拒绝谢览提供的各种机会,并且希望通过这种态度,让别人明白,他喜欢的是谢览这个人,不是他所代表的金钱或是资源。 这个别人,也包括谢览。 他担心与他没有干系的旁人认为他别有所图,他更担心谢览也这样认为。 他担心人言可畏,也担心三人成虎。 虽然谢览对他近乎百依百顺,可他还是有种不由自主的不安。 因为他不明白谢览为何会对他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 浓烈到将它称之为爱。 他毫无疑问是喜欢谢览的,相当喜欢,可是那是爱吗?他不确定。 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半了,可他还是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爱。 然而谢览却在他们初识的第一个月,就对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浓厚感情。 景梁丘有时候会想,自己何德何能。 有时候又担心,会不会是谢览错认了自己的心意。 谢览爱他什么呢? 他的脸? 他的性格? 或者别的什么他自己尚未发现的优点? 如此突如其来的爱,会不会突如其来地消失呢? 每每想到此处,景梁丘就觉得心里闷得慌。 他刚回国那会儿,没背景没资源,也没签经纪公司,虽然脸好,虽然科班出身,但拼了老命也只能演些肥皂剧里的小配角。 收入不多,也不稳定,他只能无奈做些兼职赚钱。 遇到谢览时,他正在某个位于半山腰的高端别墅区里给大款的初中生儿子做英语辅导,讲课时没留神绊了一下,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手下意识想撑住窗框,结果扶花盆上去了。 听见花盆砸出的那惊天动地的声响,他赶忙下楼。 于是隔着一地破碎的花盆,他和谢览就这么看对眼儿了。 谢览一开始热情得简直令人招架不住,景梁丘当时又正处于从学校的天之骄子到娱乐圈底层苦哈哈小龙套这样的一个转变适应期,心里失意得很,于是被谢览虚而入,莫名其妙地和他翻滚了起来。 刚恋爱时当然是甜蜜并且激情四射的。 可是初期的新鲜感过去后,各种问题就接踵而至了。 景梁丘是小康家庭出生的孩子,虽然从小衣食无忧,但得益于爷爷奶奶勤俭克己的言传身教,他虽然不至于苛刻自己,但也从不挥霍。 可是谢览是奢靡惯了的人。 他有私人飞机、他在国内有半山别墅、国外有漂亮的庄园。他跟人谈生意,一个饭局可能就花掉十几二十万,他漫不经心搓揉着的一对不起眼的核桃价值都相当地不菲。 说起核桃,景梁丘还曾经因此闹过一出乌龙。 他们刚在一起时,谢览邀请他到自己家里玩耍。他那天出门恰巧遇上个卖核桃的老爷爷,佝偻着身子、满脸风霜,挑着个担子,看起来令人感到辛酸极了。景梁丘动了恻隐之心,一激动买下老爷爷大半的核桃,然后就直接给谢览拎了过去。 两人一见面就啃得难分难舍,景梁丘就随手将核桃放在了茶几上。 正巧就在谢览那俩文玩核桃旁边。 两人黏黏糊糊吻了一通,吻着吻着就吻出火了。 而后谢览不怀好意地怂恿景梁丘和他一起去洗鸳鸯浴。谢览是个没羞没臊的,可景梁丘毕竟脸皮薄,谢览讲得这么直白,他就莫名其妙地害羞了起来,于是就硬抗着没答应。 最后谢览一步三回头地蹭进了浴室。 景梁丘被谢览撩得口干舌燥,喝了杯水压了压,而后就随手拿起小锤子,打算给谢览敲一小碗核桃仁儿。 谢览那对儿文玩核桃正巧就在袋子旁边,景梁丘被谢览蹭出了火,脑子里全是他白花花的屁股,就有些心不在焉,见袋子边儿有俩核桃,只当是从袋子里掉出来的,于是就拿它们俩开了刀,“咣咣咣”几锤子下去,谢览盘了多年的俩小宝贝,就这么身首异处了。 谢览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去洗个澡,哪知道一出来就是生离死别,顿时一脸如丧考妣。 可是那谋杀了他那俩小宝贝的人吧,正巧又是他的心肝大宝贝。 他也只能一边儿在心里替那俩小核桃念往生咒,一边儿苦哈哈地搓着手表示没关系不要紧了。 景梁丘觉得很不好意思,坚持给谢览重新买一对儿,问他在哪里买的,大概价位如何。 谢览支支吾吾说记不清了,又说就俩小玩意儿,不是什么贵重物事,主要是盘了多年盘出感情了云云。 景梁丘再坚持,谢览就恬不知耻地解开浴巾露出光屁股色|诱他。 结果自然是色|诱成功了。 离开时,谢览累得下不了床,招呼司机送景梁丘。景梁丘坐在副驾上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着聊着故作不经意地问,“谢览那对儿核桃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那司机说:“那可没地儿买去。听说是拍卖会上来的,乾隆年间玩意儿,八旗子弟盘过的,就这么不起眼的俩核桃,得这个数。” 司机故弄玄虚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景梁丘试探着问:“五万?” 司机摆了摆手:“五十万。” 景梁丘震惊了。 据他所知,文玩核桃一般也就几百几千。 贵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千金难买心头好了。 也难怪谢览不让他赔了,即使让,他也赔不起。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三次,景梁丘的心里就不由得有些五味杂陈了。 他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天然地觉得自己该为伴侣遮风挡雨,构建温暖的巢穴。 可是现在的伴侣是个自带宫殿级巢穴的奇男子,他反倒成了个不劳而获的金丝雀。 心里的感觉不是不复杂的。 更况且这名奇男子的身边还有无数削尖了脑袋想要上位的男孩儿女孩儿们,保不齐哪天就…… 想想真是怪担心的啊。 景梁丘正像个中二少年一样沉浸在由自己那脆弱的自尊构建成是思维怪圈中时,谢览正侧过头对着景梁丘的脸流哈喇子。 好看。 太好看了。 造物的奇迹。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千年,不,万年一遇的美男子。 谢览的视线露骨到景梁丘连中二都中二不下去了,生生被他那花痴的眼神拉扯回了人间界。 景梁丘:“……” 谢览:“来,亲一下。” 景梁丘:“脏不脏啊,擦下你的口水。” 谢览:“嘿嘿嘿嘿……” 景梁丘:“……” 担心个屁,也就自己这瞎了眼的能看上他了! 第六章 谢览最终还是彻底扒下了景梁丘的那身雪白的僧袍。 小半天的时间,俩人换了能有七八种姿势。谢览撩闲撩得挺顺手,一到真枪实弹就蔫儿了。景梁丘那尺寸真挺惊人的,谢览用嘴还能勉强含下大半,用下头去接纳他,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年轻小伙子腰力又好,跟个高速马达似的,啪啪啪啪不带歇的,谢览一把老骨头经不起他折腾。等到景梁丘在他体内身寸了一发,而后把他翻了个身打算换第九种姿势时,谢览就死活也不干了。 景梁丘怕了拍他屁股:“怎么了?” 谢览哼哼唧唧:“疼……不做了。” 景梁丘:“怎么个疼法?说来听听。” 谢览一愣,心说这事儿不大好描述啊。随即才反应过来,是跟他耍流氓呢。 于是乐滋滋抱住景梁丘脖子亲了一口:“最喜欢看你一本正经地耍流氓了。” 景梁丘推他:“别蹭了,再蹭你得疼到明天了。” 谢览立马乖了。 乖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撒娇,“真挺疼的,肯定都磨破皮了。” 景梁丘掰开他臀瓣看了下:“官方鉴定,没破,好着呢。” 谢览得了便宜卖乖,还要继续作妖。 景梁丘一巴掌甩他屁股上:“老实点。” 怕谢览着凉,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点儿,而后就进浴室冲冷水澡去了。 谢览心里美得不行,搁床上翻来翻去地乐。 突然床头手机响了下,谢览拿过来一看,秦松夜给他发来了慰问。 秦松夜:“谢董到影视城了?这会儿尊臀是不是正冒佛光呢?” 谢览:“滚!” 秦松夜:“那就是冒了,好事儿啊,往后你能普度众生了。” 谢览:“众生就算了,回头我来普度普度你。” 秦松夜:“免了,我这人六根不净,就不给我佛添堵了。” 谢览:“甭废话,什么事儿?” 秦松夜:“借我点儿钱。” 谢览:“……” 谢览:“多少?什么用?” 秦松夜:“五万,吃饭,交房租。” 谢览:“饭都吃不起啊?真这么穷?” 秦松夜:“真穷。” 谢览:“我也穷。” 秦松夜:“……” 谢览:“我穷得只剩钱了。” 秦松夜:“滚!” 谢览:“你说一句我‘我是穷鬼’,我就借你。” 秦松夜:“我是穷鬼。” 谢览:“这么容易就说了?太没意思了。没骨气,唾弃你!” 秦松夜:“别废话,快给我打钱。” 谢览:“不打。” 秦松夜:“为什么?” 谢览:“因为你穷?” 秦松夜:“?” 谢览:“古语有云,‘救急不救穷’,祖宗之言不可忘。” 秦松夜:“我就是你祖宗!” 谢览:“嘤嘤嘤,你骂人!不和你玩了!” 秦松夜:“滚!” 谢览抱着手机吭哧吭哧笑了半天,肚子都给他笑抽筋儿了,而后一边乐不可支想着秦松夜气急败坏的样儿,一边慢慢悠悠地给他转了五万过去。 想了想,又给他转了二百五十块,通知短信备注里写道,“精神损失费。” 景梁丘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见谢览抱着个手机乐得都抽抽了,疑惑道:“怎么了?” 谢览:“小娘炮太衰了,没钱吃饭,找我借钱。我看在多年的基友情谊上,就勉为其难地借给他了。” 景梁丘:“哦。” 谢览贼兮兮地瞅他:“吃醋啦?” 景梁丘不理他,开始自顾自穿衣服。 谢览急了,拉他胳膊,“别呀,怎么一言不合就走人啊?我这儿休息一会儿,还能再战一回呢。” 景梁丘面无表情:“找你基友去。” “我们俩小受在一块儿能干什么?”谢览死皮赖脸挂在他身上,“哎呀你别生气了,你才是我基友,你才是我基友好不好?!” 景梁丘穿好衣服,伸手去拉门把:“不好。” 谢览一个猴子偷桃,直接从他内裤边缘摸了进去,贱兮兮地捏住他下边:“不准动,缴枪不杀。” 景梁丘眉头一绷:“……放开。” 谢览不但不放,还在上头乱七八糟地摸了起来,而后景梁丘那本已沉睡的某处就又重新昂扬向上了。 谢览笑得跟个偷腥的猫似的。 景梁丘重重钳住谢览手腕,将他那作怪的爪子拉了出来,气哼哼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往里带:“你自找的。” 如果说谢览这边是翻云覆雨,那秦松夜那边就是凄风苦雨了。 秦松夜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没想到谢览真会拒绝。 喂喂喂,大家基友这么多年,给个面子好不好? 秦松夜这身体的原主人在圈儿里就是个小跑龙套的,还爱打肿脸充胖子,赚得不多,花得不少,一年半载接不了几个像样的活儿,还非得勒紧裤腰带住高级社区买大牌服装。 秦松夜刚醒过来来会儿,还以为自己穿越成了个小土豪呢,谁知查了查土豪的账户,好家伙,余额就那么四千来块钱。 他走了一辈子背运,就没翻过身,不但没翻身,还一次更比一次背。 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原主人的各种租房合同、签约合同、身份证件等资料后,秦松夜发现这人竟然签在谢览公司。秦松夜重生前也常来公司溜达,但不记得有这号人。估计这人是这一两年新签的,又是个空有颜值的小虾米,所以没引起他注意。 而后秦松夜就直接杀到谢览家里。 谢览正跟景梁丘在屋里醉生梦死,一开门看见个高高瘦瘦还挺好看的小男生,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想上位,毛遂自荐来替他暖床。谢览给吓得够呛,那会儿他跟景梁丘感情还没完全稳定,生怕小景误会他拈花惹草,差点儿没把秦松夜乱棍打出去。 秦松夜扒住门框给他解释,谢览耐着性子听着,越听脸色越凝重。等秦松夜讲完,谢览郑重地拍着他肩膀说你放心我帮你处理。 秦松夜认识这蠢货多年,总算见着他靠谱儿一回了,差点儿感动得老泪纵横。 正感动着呢,就见谢览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小张啊,我这儿来了个脏东西,你赶紧替我找个大师来把他收了。” 秦松夜:“……” 谢览你个王八蛋! 而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最后两人好歹是成功相认了。 秦松夜以谢览助理的身份,参加了自己的葬礼,看着自己墓碑上黑白色的照片,真真是觉得恍如隔世。 一时竟悲从中来。 这时谢览侧过头来,拍了拍他肩膀,秦松夜以为要安慰自己,正想故作坚强说没事儿,谢览指了指墓碑上的照片,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你以前真是太他娘的丑了,怪不得姓宋的要出轨。” 秦松夜:“……” 草泥马! 除了三不五时混帐一番之外,谢览还是挺仗义的,帮衬着处理了他的后事,又安顿了他家人。秦松夜重生前的那些积蓄,也全都处理给了他外公外婆,他妈走得早,他爸是个混账。他外公外婆先是没了女儿,又没了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还送了两回,看着可怜得很。两位老人没了孩子,至少还有钱,也算是一点儿小安慰。 谢览不是心细如发的人,见秦松夜穿得挺好住得也不差,还以为这原主人不差钱儿呢。娱乐圈儿人民币玩家挺多的,不管是爹妈给的,还是干爹干妈给的,也不管是命好,还是活儿好。 所以秦松夜的后续,他就没太管,想着真有事儿,秦松夜自然会找他开口。 而秦松夜呢,莫名其妙犯了别扭,觉得谢览帮衬了他甚多,就不好意思开口管他借钱了。想着自己多接几个工作,养活自己总是没问题的。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人,竟然和宋枝惊那剧组签了霸王条款。 于是秦松夜就靠着那四千块钱,吃糠咽菜地熬到了现在,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进剧组了,他竟然断炊了。 比断炊更惨的是,他还要交房租。 这身体的原主人租房合同签了三年,一室一厅,六十几平,房租一万五一月,一季度一交,押金一万八,听房东那意思,还是原主人死皮赖脸缠着他,他不胜其烦给的优惠价,所以租房合同签得极其苛刻,不准转租,不准提前退租,违约的话,不仅押金不退,还要交五倍押金的违约金。 这身体原主人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租下这房子的,反正秦松夜住着觉得很不方便。这房子位于一个城市中心的高端小区内,小区里的其他楼栋都是二三百平的大户型,最高也就八层了,偏他这一栋楼鹤立鸡群,二十五层,一水儿的小户型,跟个避雷针似地戳那儿。为了装逼,还弄了个私家电梯直接入户,但是设计得又很不科学,遇到出行高峰期,等个电梯能等到天荒地老。 后来秦松夜跟楼上楼下的聊了聊,听到个挺邪门儿的说法,说是这块地吧原来不干净,他们这栋楼是专门修来辟邪的。 秦松夜一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个镇宅神兽。 更可疑的一点是,秦松夜查了查原主人的财务状况,发现他那三瓜俩枣的收入,是支撑不了他的生活的。 但是每隔一年,他账户里就会有人一笔固定的资金转入。虽然数量不算多么巨大,但也够他勒紧裤腰带地住住高档小区。不过等秦松夜接收他账户的时候,那里头也就剩个零头了。 于是他就凌乱了,心说这别是哪个大老板包养的小金丝雀吧。有段时间秦松夜出个门都是眼观六路的,生怕斜刺里冲出个原主人的姘头来要和他啪啪啪。 租期还剩三个月,本月底交最后一季度的房租,秦松夜一合计,房租四万五,期满还能退个一万八押金。要是提前退租,要交九万的违约金,押金还不退。无论如何都是履约更划算,于是就舔着老脸找谢览借钱。 谁知道谢览个王八蛋竟然拒绝他! 秦松夜正悲愤呢,突然收到一条银行转账信息,而后又收到一条,还带个备注的,“精神损失费。” 秦松夜:“……” 第七章 秦松夜交了房租物业水电,还剩一千多块钱。他这几个月除了在谢览那儿蹭吃蹭喝能吃点儿好的外,几乎都是稀饭豆腐小咸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秦松夜从公司溜溜达达往外走,五脏庙里锣鼓喧天,嚷嚷着要吃肉要吃肉。他一咬牙,打算去吃个火锅开开荤,前脚刚跨进公司旁边的一家火锅店,后头就一阵轰隆声传来。 秦松夜回头一看,一辆拉风带闪电的敞篷超跑停在公司大门前,引擎声“轰轰轰”的,引得路人接连侧目。秦松夜一看见那骚包跑车就头疼,惹不起躲得起,赶忙掩面奔进店里,找了个角落坐下点菜。 超跑里坐着的那人,是某个不可说的大人物的私生子。大人物正房尚且活蹦乱跳,正房娘家的势力也正兴盛,大人物不好伤了亲家的面子,也就没让这私生子认祖归宗。 这大人物吧,算是谢览的一个靠山,他当初转战商场能够如鱼得水,也借了这人不少光,于是谢览自然也投桃报李,替大人物处理了不少他不方便出面的问题。 这私生子他娘是个大美人,艳若桃花,家境不大好,攀上那大人物之后,就一心想上位,可惜正房太彪悍,大美人上位的念想就一直停留在念想阶段,念念不忘多年,不但没点儿回响,那大人物还被更年轻的小妖精勾搭走了。私生子他娘一时想不开,在他小学毕业前夕,就自挂东南枝了。 据说他娘在世的时候,这小子也曾个品学兼优的好少年,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替他娘争一口气。后来他娘投缳了,那小子就彻底垮了下来,堕落得一塌糊涂。 谢览一向认为自己是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界的扛把子,能有点儿成就,全靠老天爷赏饭吃。但是他接手这小子的时候,仍然被深深地震撼了一把。 刚上初中的小男生,个头才到他胸口,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不但男女关系混乱,还抽烟酗酒赌博,就差嗨白面儿了。 谢览是软硬兼施地想要把这小子的性子拧过来,可这小子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不管什么招儿,到他身上都不好使,那段时间谢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差点儿三尺白绫追随他娘亲去了。 谢览三不五时抓着秦松夜吐苦水,秦松夜听了这小孩儿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秦松夜自己也是个私生子。 他爹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是个小工厂的老板,做外贸代工的,也算是有点儿小钱。他爹比较无耻,追他妈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结果他妈就被小三儿了。等后来发现真相,他妈已经快临盆了,他爹又连哄带骗地各种保证,迅速离婚云云的,给她名分云云,他妈还真信了,又和他爹耗了好多年,一直三儿着,转正遥遥无期,后来就郁郁而终了。 秦松夜挺看不上他爸的,靠着他妈留给他的遗产过日子,根本不带搭理他爸的。他爸也不是太在乎他,因为他爸那正房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另外还有些小三小四的,不知道生了几个,香火旺盛得很,于是父子俩许多年没联系了。 可是那小孩儿不同。大人物家里那位身子弱,生了个女儿之后,就不敢再怀了,怕出人命。后来好像还找过代孕,做过试管,最后都没成。像那位大人物一样有点儿钱就出轨的男的,一般都挺重男轻女的,大人物就偷偷在外头找人生了几个,就那小孩儿是个带把儿的,后来那大人物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于是对这唯一的儿子宝贝得很,一心想要弥补对他的亏欠。 但不论再如何弥补,也弥补不了爹是个混账的事实。 秦松夜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小孩儿挺可怜的,就主动请缨去做他的思想工作。谢览一听高兴坏了,立马把那小子连人带行李团了团,直接甩锅给了秦松夜。 那会儿秦松夜刚满二十岁,那小孩儿才十三,秦松夜跟他磨合了好一阵子,耐心得不能再耐心了,好容易突破了那小孩儿的心理防备。那小孩儿一开始住的是学校宿舍,后来死活要搬来和秦松夜一块儿住,秦松夜被他烦得不行,就松口同意了。 俩人一块儿住了能有四五年吧,秦松夜对这小孩儿是真好,当个大儿子来养的,把那小孩儿从个小豆芽菜,养成了一百八十多公分的好少年。 这小孩儿长大了吧,心思就活动了,活动着活动着,活动到了秦松夜屁股上头。秦松夜被吓得够呛,他虽然是弯的,但弯得比较有节操,对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儿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的。可这小孩儿比较犟,在这事儿上各种百折不挠,秦松夜担心自己晚节不保,和谢览一合计,就把这小孩儿送出国去了。 把这小孩儿送出国没多久,秦松夜就遇到了宋枝惊,那小孩儿气疯了,回国砸了回场子,而后撂下句跟他一刀两断,就哭唧唧地走了。 秦松夜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可这事儿吧又只能这么办,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世事就这样,哪儿能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呢。 后来秦松夜跟宋枝惊闹掰了,出国疗愈情伤那会儿,那小孩儿正巧回了国。他听谢览提过一两句,说那小孩儿自己创业,做了个折扣奢侈品类的电商平台,谈了个挺漂亮的女朋友,他爹也有点儿把他认回去的意思,总之前途各种明亮吧。 后来重生之后,秦松夜在谢览那儿遇见过那小孩儿几次,那小孩儿已经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了,拉风得很,跟谢览正经八百地谈生意。 再后来有一回,秦松夜在公司楼道上抽烟,正伤春悲秋呢,一转头就看见那小子靠在楼道那头,西装革履,正眯着眼睛盯着他看。秦松夜心里有点儿慌,怕自己露了什么马脚,不过好歹还是有点儿江湖阅历的人,心里的波动面儿上一点儿没显。 他对着那小子谄媚地笑了下,“周董,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那小子本来还像是沉浸在什么旧梦里头,秦松夜这么一谄媚,那小子瞬间就出戏了,颇为倦怠地对着他挥了挥手,而后秦松夜就点头哈腰地蹭了出去。 后来又遇见过几次,秦松夜老觉得那小子在拿眼角瞟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还专门去问了问谢览,谢览笑他迟钝,“那小子看你的时候,眼神儿里都带钩的好吗,还错觉?这说明你虽然换了壳子,但精气神还是原装的,好事儿!” 秦松夜心说那小子现在是个前途大好的有为青年,他自己就是一老不死的咸菜绑子,无论如何是不该往一块儿凑的。于是后来他就有意识地避着那小子。 秦松夜一人儿点了一桌子菜,吃得满头大汗,结完帐出门远远看了眼那日头底下闪着光的蓝色跑车,而后贴着墙根溜走了。 一个月后,秦松夜进了宋枝惊那剧组。 这电影的主演一直是个迷,发布会前对外都是保密状态,当成一个营销点来运作的,关于主演选角这事儿,网民们盖了不少高楼来讨论,各家粉丝撕得腥风血雨。 秦松夜一开始也没太在意,想着主演爱是谁是谁,反正和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拍完自己的戏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于是在开机仪式上看见白月光时,他惊得下巴差点儿没砸脚背上。 不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难以置信的,宋枝惊对他情深似海,给他个主演的位置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秦松夜是个小小咖,所有待遇一律从简,主演们住的是几百平的总统套房,他这样的小虾米就和剧组人员一起住招待所。 不过剧组人员是两三个人挤一间,他是一个人住一间,也算是一点儿安慰。 他一开始想得挺美,心说他那戏份就那么一丁点儿,估计拍不了几天就能离组了。 可惜现实太骨感,他那戏份虽然不多,但分得比较零散,剧组也不会为他这个小角色专门攒一块儿拍,于是他就见天儿地在片场耗着。 此时正是三伏天,电影里的季节却是寒冬腊月。三四十度的天气,他们一个个的穿着厚重的大棉衣,热得直吐舌头。 主演还好,有专门的空调室,不拍戏的时候就在里面窝着乘凉。他们这些小配角可就苦了,一人发了把印着“某某肛肠医院”的塑料小扇子,然后就任他们自生自灭。 秦松夜被捂出了一身的痱子,晚上在房间里照镜子时,一身小红点点。他去小超市买了盒痱子粉,每天晚上白花花地糊一身,香气缭绕,几欲登仙。 再说吃饭那事儿,宋枝惊自己和剧组人员一起吃盒饭,但给白月光专门开了小灶,让他躲在空调间里吃独食儿。 虽然宋导演担心引起剧组人员的不满,自己做出一副与民同乐的姿态,但同样是剧组盒饭,导演那盒子里永远都是满满的肉,反观秦松夜他们,吃得跟猪食似的,白米饭上除了齁得要死的咸菜,就是一两片孤零零的小肥肉。 这天秦松夜正蹲在地上扒拉盒饭呢,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一看,谢览给他发信息来了。 谢览:“小娘炮,你死哪儿去了?” 秦松夜:“在剧组拍戏呢?” 谢览:“拍什么戏?我怎么不知道?快给我死回来!” 秦松夜:“回来干什么?” 谢览:“帮我重振男性雄风。” 秦松夜:“卖艺不卖身,谢谢。” 谢览:“嘤嘤嘤,我和梁丘分手了,我不活了!” 第八章 谢览头天去影视城开了光,之后就把那儿当家了似的,安安心心住了下来。每天夜里被喂得饱饱的,白天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溜溜达达晃到片场,一开始还只是做个安安静静旁观的美男子,可安静了没两天,他那被小助理伺候出的老板派头又发作了,这戳一下那打一杆子,还蹭到导演监视器旁指点江山。 导演被他指点得脸都绿了。 更麻烦的是,谢览看景梁丘的眼神儿太黏糊,一点儿不带遮掩的。景梁丘一上场演戏,谢览就在旁边“咻咻咻”地用目光发射小爱心,弄得整个片场全是粉色泡泡,主角们演个悲情戏演得直笑场,完全酝酿不出情绪。 女主角就更惨了,一到她和景梁丘对戏,谢览就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好像一旦她有点儿什么逾矩的行为,他就要召唤天雷劈了她似的。女主角得罪不起他这尊大佛,和景梁丘演连点儿眼神接触都不敢有,好好的一个古装言情剧,被他们演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剧组众人敢怒不敢言,景梁丘天天顶着一脑门子幽怨深重的目光,实在扛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去和自家小受商量。 景梁丘委婉地表达了“谢览你回家去歇着不要跟这儿裹乱”的美好愿景。 谢览不愿意回去,躺床上无病呻|吟,说自己头痛脚痛肚子痛,这种情况坐飞机一定会死掉的。景梁丘拿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嘱咐他乖乖呆在酒店等他,不要去片场添乱。 谢览见不用回去,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保证自己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景梁丘见他乖得跟什么似的,笑着直亲他。接下来的几天,谢览果然没再作妖,天天呆酒店房间看电视,间或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务,夜幕降临就乖乖地洗白白等他家小景回来啪啪啪。 可消停了没几天,就出了件让谢览心里挺疙瘩的事儿。 谢览来影视城前一天的夜里,给景梁丘发过一个视频请求,被他给挂断了。当时谢览也没想太多,以为是还在跟他置气呢,第二天就巴巴地追了过来。后来有一天,谢览在屋里百无聊赖,就让司机载着他满大街晃悠。这司机本来是配给景梁丘的,但景梁丘觉得一大堆助理保镖司机什么的在片场围着他,有点儿太张扬了,就打发了好几个给谢览。 谢览坐副驾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司机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景梁丘,谢览就随口说了句:“年轻人脸皮薄,把师傅您安排给他,他还不好意思。可惜他不会开车,不然我就给他买一辆让他自己开了。” 司机疑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谢览眨了眨眼睛,没太懂司机欲言又止个什么劲儿,于是开口道:“师傅您有话直说,没什么可忌讳的。” 司机道:“景……他会开车啊,有一天夜里他找我拿车钥匙,第二天早上才还回来的。” 谢览坐直了身子:“哪天啊?” 司机:“十五号吧,就是您来的头一天晚上。” 谢览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对司机点点头,说:“哦。” 顿了顿又道:“对了师傅,咱们掉头回去吧,我还有两个文件没看呢。” 那司机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挠了挠头,说道:“谢董,我就随口一说,指不定他是半夜里回来,早上还的钥匙……您,您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谢览点点头:“师傅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谱儿。” 等回了屋,谢览脸就垮下来了。 心里有谱儿,有个屁的谱儿! 景梁丘那天晚上不止挂了他的视频请求,还夜不归宿,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谢览焦灼地在屋里直转圈圈。 转来转去没转出个所以然来,还把自己绕晕乎了。脑子里生出十七八个猜测,个个险恶无比,心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干脆直接下楼去片场讨说法。 谢览有驾照,但常年不开车,手生得很,怕出交通事故,又不好再叫司机,于是直接打了个车。 到了片场一看,谢览立马炸了。 景梁丘正跟那女主角演吻戏呢。 小助理一看谢览那脸色,就知道事情要糟,立马奔过去拉他:“谢董,借位,他们那是借位,没真亲上。” 谢览仔细一看,还真是借位。 可那俩人搂得跟一个人似的,借位借得嘴唇都快贴上了,还含情脉脉地对视着,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虽然知道是演戏,但谢览心里那火苗还是止不住地噌噌噌往上冒。 谢览勉强压抑住自己的火气,低声问小助理:“不是没吻戏吗?” 小助理忙给他顺毛:“这导演觉得景哥和女主的互动太少了,给他们加了点戏,这景哥也不愿意的不是,他就是太敬业了。都是想把戏拍好,想着对投资人负责不是。” 谢览没让他那话给唬住,不过虽然心里窝火,也知道这是片场,这么多人看着,小打小闹眉来眼去下还成,真闹出大动静来,明天就得上八卦头条,景梁丘以后也就不用在娱乐圈混了。 导演喊了“cut”,这条算是过了。景梁丘下场看见谢览,知道刚才那一幕他都看在眼里了,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谢览没理景梁丘,沉着脸进了保姆车,小助理忙向景梁丘使眼色,让他赶紧跟上去。景梁丘点了点头,也跟着上了车。 上了车就看见谢览沉着脸坐在皮椅上,手里拿着个打火机,“咔哒咔哒”地开开合合。 景梁丘心里有些没底,凑过去问道:“怎么了?” 谢览把打火机甩桌子上,质问道:“不是说了不要拍亲热戏的吗?怎么这会儿我一不在就亲上了?当我死的?!” 景梁丘解释道:“这也不算亲热戏吧,就借位,尺度也还好。主要是之前拍的那些太不像话了,导演让加,我也不好拒绝。” 谢览冷笑:“有什么不好拒绝的,要加戏让他来跟我谈,你们俩默默消化了算怎么回事儿?!” 景梁丘被他质问出了两分火气,但仍是强压住了,好言解释道:“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儿,拍感情戏怎么可能一点儿接触没有?让他来找你,以后我在剧组怎么处?让别人怎么看我?不让人笑话吗?” 谢览冷冷道:“别人怎么看你?那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别人不笑话我头顶带绿?” 景梁丘有些不耐烦了:“谢览你不要无理取闹。” 谢览都气乐了,大声道:“行啊,我无理取闹。我就问你,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不让你拍亲热戏?我有没有强调不乐意看你跟人搂搂抱抱,你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景梁丘听见车外有人走动,压低了声音:“对,你是说过,但是这演艺圈你放眼望去,一点儿亲热戏没拍过的演员,十个手指头能数得出来。你也是在这圈子里混的,这工作就这样,你就不能理解理解?” 谢览也稍微冷静了了下,低声道:“你也说了十个手指头能数得出,那意思不就是也有那么几个人是能做到的吗?怎么就你做不到了?有我在后头给你撑着,不想演就不演啊,那导演有什么可怕的?!” 景梁丘:“我没不想演,也不是怕导演,就觉得大家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我一人弄得挺特殊,觉得挺不好的。” 谢览:“那你还真挺想演的不是?” 景梁丘压不住火气了,吼道:“都说了是工作!工作!” 谢览被他吼得一愣,而后心里火气更旺了,跟他对吼道:“我说了我不喜欢你跟别人亲热!演戏也不行,工作也不行,你听不懂是不是?!” 景梁丘觉得跟他说不清楚,拉门准备下车:“我回去拍戏了,你先冷静冷静,晚上再谈。” 谢览拉住他:“等等,我不会开车,也没带司机,你送我一趟。” 景梁丘转头看他:“那你怎么来的?” 谢览:“打车。” 景梁丘:“那就打车回去吧。” 谢览:“不,你送我。” 景梁丘沉默了片刻,把他手拉开:“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开,你让助理送吧。” 谢览看着缓缓合上的车门,叹了口气,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回了酒店,谢览心里火烧火燎的,正打算去楼下的室内泳池游个泳消消火,就接到了个电话。电话是谢览一老熟人打来的,那人知道谢览最近在影视城,说是夜里有个圈儿里的聚会,就在影视城某会所,邀请谢览去参加。 谢览正想散散心,于是就答应了。 其实这邀约放以前,他都是婉拒的。他们那圈儿里头有些聚会弄得忒糜烂了点儿,谢览一开始参加过一两次,受到了深深的惊吓,过后就都敬谢不敏了。 可这天他某根神经突然就搭错了,觉得很不平衡,心说老子洁身自好,连个聚会都不参加的,你景梁丘跟人搂搂抱抱还挺理直气壮,还敢吼他。 谢览本来还想着景梁丘要是回来得早,跟他服个软,他就不去了。可等到日落西山,也还是一点儿人影儿没见着。给小助理打电话一问,小助理说正对戏呢,谢览问和谁,小助理就支支吾吾搪塞,逼急了没办法,才说是正跟女主角对戏。 谢览气得直跳脚,把心一横,就让司机把自己送过去了。 进了聚会那厅里,谢览才有点后悔,一屋子都是些长腿大胸的漂亮姑娘,个个穿得跟没穿似的。 可来都来了,就这么撂脸走人也不合适。那老熟人见了谢览,笑得见牙不见眼,跟谢览哈拉了一会儿,又陪着他跟屋里一圈儿人打了个招呼,就把个长腿姑娘往他怀里塞,谢览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好这口儿。 那老熟人暧昧地一笑,拍了拍谢览肩膀,说道,“哥哥知道你喜欢什么。”说着对谢览身后招了招手,谢览回头一看,一个头挺高的男生,穿着条黑色平角紧身内裤,一排腹肌码得整整齐齐,对他笑得阳光灿烂。 谢览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那热心过头的老大哥推进了小房间,“这小伙子挺不错,你们慢慢聊。” 谢览:“……” 那小伙子倒挺放得开的,直接把平角内裤一脱,就要过来和谢览深入交流。谢览别开眼睛把人一推:“别,别,我家里有老婆的,不能这么玩儿!” 那小伙有点儿懵,而后特别实诚地来了句:“那还给钱吗?” 谢览一愣,而后被逗笑了:“给,当然给,一分不少你的。先把衣服穿上,你这样儿,要是被我老婆逮住了,有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那小伙子一边穿裤子一边还教育他:“那您就不该来这地儿,我们窝在这么一小房间里头,穿没穿衣服都说不清。” 谢览哈哈一笑:“没事儿,我老婆不知道我来这儿了,今儿哥哥我要放纵一把。” 那小伙子似乎理解错了放纵的意思,苦着脸抬头:“那我到底脱不脱啊?” 谢览哈哈大笑,从旁边那酒架子上拿过一瓶酒:“不脱,陪哥哥我喝点儿酒。” 谢览边喝酒边向那小伙子吐苦水,小伙子本以为是来陪|睡的,结果莫名其妙成了个情感垃圾桶,一边陪喝酒还得一边开导他。 谢览越喝心里越苦,喝一口就控诉一条景梁丘的罪行,什么狼心狗肺不知好歹啊,什么给他戴绿帽子还凶他啊。 那小伙子听得愤懑不已,把酒杯往桌上一墩,豪气干云道:“他那么不识趣,你就该和他分了。不是我说啊,哥你条件这么好,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干什么非得受那种鸟气?!” 谢览垮着脸说:“不知道,反正就觉得他好得不行,没见过比他更好的。” 那小伙子也喝多了,拍着胸脯说:“哥你看我怎么样,啊?我这人讲义气,保证不给你闹幺蛾子。” 谢览喝得有点儿五迷三道了,看人都带重影儿的,笑呵呵地凑过去摸了摸那小伙子的胸肌,而后扑他身上抱住他脑袋啃了一口。 那小伙子也激动得不行,正打算脱裤子来战呢,就见听谢览说了声,“不行,味儿不对,不是……梁丘……”,说完直接就喝挂了,靠他身上睡了过去。 那小伙子把谢览抱上床去,边给他脱鞋边嘀咕:“怎么就味儿不对了,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么,你那老婆还能是麻辣虾味儿的不成?” 见他睡死了,知道自己今晚是做不成的了,于是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完了直接躺他旁边睡了过去。 谢览第二天醒过来时,觉得整个脑子跟要炸开了似的,夜里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太清,有点儿断片儿。侧头看见一平角裤美男子,吓了一跟头,一掀被子发现自己衣冠齐整,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就看见自己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全是公司那边来的,打回去一听,立马就精神了。 原来谢览昨儿夜里没拉窗帘,被狗仔给拍着了,连图片带视频,被放在网上了,是今天的八卦头条。 谢览头大如斗,刷开娱乐新闻一看,就看见自己和一光着膀子的男子抱在一起激吻的大幅图片。 祸不单行,正头疼呢,又收到一条信息,景梁丘发来的,言简意赅,两个字,分手。 谢览:“……” 宝贝儿,你听我解释! 给景梁丘打了十几个电话,一开始是不接,后来是关机。这种时候也不好去片场找他,谢览正处于风口浪尖呢,谁碰就得惹谁一身腥。 打电话让公司启动危机公关,又是花,又是找营销号转移舆论导向,又是找水军洗白,还把各路媒体拉了个微信群,给大伙儿发红包求关照。 公关那事儿处理得差不离了,又给小助理打了个电话,问他景梁丘现状,得知他虽然脸色不大好,但还在正常拍戏,谢览嘱咐小助理密切关注景梁丘动向,有任何问题都要及时向他汇报。 焦头烂额忙完了,转头看那小伙子正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谢览:“怎么?” 小伙子:“哥我要回家了,您现在给小费吗?” 谢览:“……” 拍了一叠钱给他,把那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小伙子打发走,谢览愁得不行,心说景梁丘肯定气疯了,不然不会说要分手,只是那孩子涵养比较好,有脾气也不会随便冲旁人发。 景梁丘跟谢览不一样,他不是随便提分手的人。谢览偶尔提一两句当是撒娇,景梁丘轻易不会提,但真提了,估计就是真动了心思。 谢览想来想去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于是给秦松夜拨了个电话,找他支招。 秦松夜听完谢览的讲述,把盒饭放旁边,一个人走到外头小过道里开解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和那小伙子不是没干什么吗?你好好向小景解释清楚,他一定会谅解你的。” 谢览:“真的假的,万一他咬死了要分怎么办?” 秦松夜安慰他:“不会的,景梁丘对你的感情我看在眼里的,不比你对他的浅。你对他有点儿信心。万一他真要分,你就死皮赖脸缠住他么,反正他合约在你公司里,你不放人,他走不了的……” 秦松夜正开解谢览呢,眼角突然瞥见一个人影,侧头一看,差点儿吓一跟头。 竟然是宋枝惊。 宋枝惊正站在过道阴影里,双手插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第九章 小过道比较安静,宋枝惊又离得不远,谢览的话一字不落入了他的耳。 秦松夜有点儿慌,正想掐电话,就见宋枝惊意味不明地瞄了他一眼,而后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他拿电话的那只手,拉到嘴边,不阴不阳道:“谢董诸事缠身,还不忘和我剧组的人联络感情,真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啊。” 谢览:“……” 那边沉默了大概有三秒钟吧,而后爆发出一阵惊天怒吼:“宋枝惊你个禽兽,你他妈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你的人?我和公司艺人谈事情,轮得到你多嘴,给老子滚一边儿去!”顿了顿又道,“还有秦……那个谁,你是缺魂儿还是怎么的?不知道那神经病身上带毒,谁沾谁倒霉?看到他不撒丫子快跑,你还要跟他谈诗词歌赋不是?!” 秦松夜本来还有点儿懵,被谢览这一骂给骂精神了。 谢览虽然经常没形没状,但起码的素质还是有的,极少这么埋汰人。 但宋枝惊对他来说毕竟是不同的。 宋枝惊这些年跟那白月光太黏糊,秦松夜又甜到掉牙,多少年被宋枝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听谢览劝告,一意孤行要跟宋枝惊好,后来崩了先是找谢览嘤嘤嘤哭诉,而后去个国外休养还能搞个客死异乡,还得谢览给他收尸。 于是谢览对宋枝惊的鄙夷和对秦松夜的怒其不争,全都转化成了和那姓宋的狭路相逢时的冷嘲热讽和花式咆哮。 这会儿一听秦松夜的手机里头传来宋枝惊的声音,瞬间就从自怨自艾模式转化为狂暴模式。 不过骂人归骂人,不能暴露秦松夜身份这点他还是记得的。 谢览骂得挺爽,但宋枝惊那边就郁闷了。 宋枝惊本来是想要和谢览绵里藏针夹枪带棒地互相伤害一番的,谁知谢览这么热情,一开口就是一副“我的狂怒你承受不住”的无差别扫射模式,连宋枝惊带自家艺人一块儿突突了。 搞得宋枝惊都没有反击的状态了。 秦松夜见宋枝惊吃瘪,心里也是很畅快的。那姓宋的一向巧舌如簧,骂人不带脏字,秦松夜跟谢览斗嘴还能五五开,但在他那儿永远都输得一塌糊涂。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物降一物,宋枝惊跟谢览吵架却又经常落于下风。 秦松夜担心俩人再吵下去,谢览没收住把自己重生的事儿说漏嘴,于是自作主张地替他见好就收了。 他简短地对电话那头解释了下:“谢董,我在宋导演这边拍戏,去年签的合同,还有几天我应该就能离组了。我得先去吃饭然后眯一会儿,下午有一场吊威亚的戏。你有什么新的安排随时给我发信息,我会第一时间回复你的。” 谢览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回道:“……哦,那你自己小心。”而后又意犹未尽地警告了宋枝惊一句:“离我公司艺人远点儿,宋、导、演!” 挂了电话,秦松夜又意思意思地替谢览圆了个场:“谢董他讲话比较不拘一格,您多担待啊。” 宋枝惊笑了笑,大度地表示:“没事儿,我和谢董也是老熟人了。他今天的新闻我听说了,估计心里挺急的,这才口不择言。” 秦松夜没把他表现出的大度当回事儿,这人的道貌岸然他是亲自领教过的,这会儿嘴上说没关系,心里指不定正在骂娘呢。 但秦松夜没打算和他撕破脸皮,于是干笑了声,附和道:“那是,宋导您大人大量。我饭还没吃完,先走一步啊。” 宋枝惊伸手拦住他:“哎,不急,聊两句呗。” 秦松夜:“……” 宋枝惊和煦道:“你是谢董公司艺人,怎么以前没见过?” 秦松夜嘿嘿一笑:“我这种小人物,哪儿入得了您宋导的眼。” 宋枝惊:“今儿不就入我眼了么。你跟谢董关系挺好?诶,对了,你叫什么?” 秦松夜:“不敢说关系好,谢董抬举我,愿意给我机会替他分忧而已。我叫古商。” 宋枝惊觉得古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自己似乎听谁提起过。略略思索了下,才想起,古商不就是那个传言中谢览宠得不行的公司艺人么?据说还和景梁丘争风吃醋。那就怪不得谢览和景梁丘闹了别扭,会找他支招了,这是人家庭内部矛盾,可不得家庭成员共同协商解决么。 不过谢览怎么会把他的小男宠塞自己剧组来?还这么个小角色?这可不符合谢览财大气粗的人设啊。 宋枝惊看了眼面前这个隐隐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勉强保持微笑的小艺人,突然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觉得这人跟秦松夜很有些神似。 秦松夜还没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宋枝惊有段时间挺爱说教的,老是说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每当这时,秦松夜就是这么个明明不耐烦,但又拉不下脸走人的样子。 谢览每次和宋枝惊见,总是要互相冷嘲热讽一番的,每次都是秦松夜在两人中间焦头烂额地和稀泥。 不过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思及此处,宋枝惊有些压抑不住的黯然,他勉强笑了笑,拍了拍面前那小艺人的肩膀:“我听说过你。演戏挺有天赋的,继续努力。” 秦松夜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于是也假嗨似的回了一句:“一定一定,谢谢宋导鼓励。” 而后就迫不及待地遁走了。 宋枝惊在原地又愣了好一会儿,空气中有刚才那人遗留下的丝丝汗味,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留恋。 从小过道出去,进了场地,又是一片人声鼎沸。 宋枝惊四下望了望,看见刚才那小艺人正蹲在角落里,手中捧着一盒盒饭,盒饭上头是一些咸菜和两片肥肉。 那人苦哈哈地刨了口米饭,又灌了口矿泉水,而后再和旁边人交头接耳一番,似乎是在吐槽这吃食。 宋枝惊皱了皱眉头。 据他所知,剧组的盒饭标准是十五块。真要按着标准来,虽然不至于吃得多么丰盛,但也肯定不会这么糟糕。 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有人中饱私囊,私吞了部分盒饭预算。 这事儿其实宋枝惊早就有所察觉,但是剧组情况比较复杂,他担心影响拍摄进度,所以不愿多生事端。 这剧组有好几个千余人的大场面,摊子扑得比较开,场务是外包给三个团队的。这三个团队都是长期在影视城接活儿的,彼此之间经常抢生意,也常常互相下绊子。 如今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勉强合作下,但也常常产生摩擦。 场工们和小演员们的盒饭太差劲儿,大家对此都多有怨言,对于是谁在中间眯了钱,也都心里有数。 买盒饭这事儿是生活制片在忙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生活制片在中间贪了不少。只是生活制片和制片主任是亲戚。制片主任又是制片人的老下属,制片人一是太忙,二是抹不开面子,所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出大乱子,他就当不知情。至于场务们没闹腾,估计是因为上头有工头压着。这么看来,工头在中间吃了回扣也不一定。 宋枝惊是导演组的,生活上那些杂事儿不归他管。生活制片也不敢克扣到他头上,甚至还有意巴结着他,所以他的盒饭是远在标准之上的。 宋枝惊从来都不是正义感过剩的毛头小子,只要利剑不悬在他头顶上,他才不管别人那儿是不是洪水滔天呢。 但这次,他却有些想要替他们出出头。 宋枝惊愣了愣,惊觉与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正义感,而后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化妆间。 白月光正在化妆间里看杂志。 宋枝惊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感觉有点儿凉,于是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低了点儿,嘴上叮嘱道:“别开这么低,小心着凉。” 白月光放下手中杂志,笑道:“嗯。” 宋枝惊也对他笑了笑,侧头看见桌上盒饭几乎没动,皱了皱眉:“不合胃口吗,怎么没动。” 白月光笑道:“没,饭菜挺好的,最近天儿热,满汉全席也吃不下。” 宋枝惊蹙着眉头:“没胃口也要吃,还得拍一天的戏呢,空着肚子怎么行?你多少吃点儿。” 白月光点点头,拿起筷子,又勉强吃了小半碗,然后就说饱了。 宋枝惊看了看台面上几乎没动的几个菜,脑中突然就出现了那小艺人蹲在水泥地上,就着矿泉水咽白饭的场景。 白月光握了握他的手,疑惑道:“怎么了?” 宋枝惊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白月光的吃的是专门给他开的小灶。四个菜,两荤一素一汤。 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麻婆豆腐,番茄蛋汤,外加一小碟小咸菜。 白月光以前吃过好几年的素,后来在宋枝惊的熏陶下,好容易开了荤,但吃得也很少。桌上那么几个菜,白月光就喝了点番茄蛋汤,其他的几个动都没动,而后就表示吃不下了。 往常白月光吃剩下的,有时候宋枝惊会吃点儿,多数时候是直接倒了。 宋枝惊温言道:”真不吃了?” 白月光:“真不吃了。” 宋枝惊呼撸了一把他的头,而后把几个一次性餐盒装回袋子里。米饭不剩下多少,就直接扔化妆间小垃圾桶里了,而后跟白月光打了声招呼,就提着袋子往外走。 拍摄场地外头有个大垃圾桶,剧组的垃圾基本都是扔那儿。宋枝惊提着袋子往垃圾桶走,半道上遇见了秦松夜。 剧组那盒饭一向难吃得惨无人道,但今天这次尤甚,简直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咸菜咸得令人痛彻心扉,米饭又干又硬,非得一口米饭一口水不可,不然能把人噎个半死。 秦松夜本来在场地角落的阴凉地上吃饭,后来场工们要往那儿架梯子,他就挪到了场地外。 宋枝惊见那小艺人吃个米饭吃得直翻白眼,好笑之余又有点莫名的感觉在胸口翻腾,于是鬼使神差道:“我这儿有几个菜,基本上没怎么动,你要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秦松夜见宋枝惊提着个袋子要递给他,袋子里是装了几个饭盒,一开始还有点儿诧异呢,心说这人良心发现啦?改邪归正啦?准备普度众生啦? 而后稍微想了想,立刻回过神来了。 那盒子不是白月光专供的吗?秦松夜之前还帮场工给白月光送到休息室去过一次。 合着是白月光吃剩的,宋枝惊拿来施舍给他。 秦松夜本来就被白饭噎得想骂娘,这会儿实在忍不住,直接骂了出来:“滚你大爷的蛋!当老子是垃圾桶吗?!” 第十章 宋枝惊先是一愣,而后就黑了脸。 宋大导演地位斐然,被人捧惯了,自然是有点儿小脾气的。 秦松夜话一出口就有点儿后悔,还有几天就能离组了,他不想多生事端。可是看见宋枝惊那张黑脸,秦松夜又气不打一处来。 骂你怎么了?!瞧瞧你自己干的这叫人事儿么? 秦松夜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冷冷和他对视。 宋枝惊其实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大地道,虽然他出发点是好的,那几盒菜也确实没动过,但再干净也是自家吃剩下的,就这么给人,确实有点像是打发叫花子。 面前这小艺人看着挺年轻,年轻人心气高,自尊心强,觉得这是折辱他,有这想法也是正常。这小艺人要是撂个脸色或是绵里藏针地让他碰个软钉子,宋枝惊还能假装大度地把这事儿揭过去。 可这人张嘴就骂,声儿还不小,旁边那几个场务听见了,都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儿张望,宋枝惊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了,好歹是个大导演,被个小虾米骑到脖子上拉屎,传出去不是笑话么。况且那小艺人还一点儿认怂的意思都没有,也不打算给他架个梯子让他下台。 虽然人人都说他心胸宽广,但他还真就不是个宽广的人。 不过他也不打算跟这人对骂,那样儿就更跌份儿了。那小艺人脸上一点儿一副“老子就骂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混不吝,宋枝惊冷冷瞥了他一眼,绕过他把那叠饭盒扔进了垃圾桶,而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能拿他怎么样? 这是他的剧组,他的地盘儿,能折腾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秦松夜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肚子里正冒坏水儿,宋枝惊这人道貌岸然,是个小心眼子,秦松夜其实一早就知道。谢览以为他是智障,被宋枝惊耍了几年,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但其实打从刚认识那会儿,他就知道宋枝惊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和气。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他那么爱宋枝惊,爱到相信他的凉薄只是丛林社会的生存策略,爱到相信他的刀子不会捅到自己身上。 爱到想要和他海枯石烂。 宋枝惊当初也是对他好过的。 就像所有热恋的情侣,他们疯狂地做|爱,他们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偷偷牵手,在黑暗的电影院后排认真地接吻。 他们去宋枝惊的私人小岛度假,两人脱光了衣服在沙滩上奔跑追逐。天空蓝得透明,海风咸咸的,脚底白色的细沙滑软,宋枝惊捉住了他,在沙滩上操|他,操得特别用力,特别狠,操到秦松夜认为自己会死在他身下,可是一看到他的眼睛,秦松夜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俩人做完,又穿上潜水服,下水去捉海鲜。俩人吃饱喝足,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夜里海风凉凉的,天上群星璀璨,一整条银河系清晰可见,似乎触手可及,秦松夜傻乎乎地拿手去抓,理所当然地抓了个空。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宋枝惊笑他傻,秦松夜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傻,摸了摸鼻子,拽了句酸文:“疑是银河落九天。” 宋枝惊笑容更盛了,笑着笑着就上手扒他的短裤,秦松夜不乐意,拉着裤子不松手:“下午才做过,怎么又……” 宋枝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传说集齐七种姿势可以召唤神龙,我们今儿还差四种。” 秦松夜:“……” 后来他们召唤出了一条神龙,再后来又召唤出了很多条神龙。 到最后“召唤神龙”成了他们之间隐秘的爱语。 记者采访,问宋枝惊:“宋导演,您平时不工作的时候,一般会做些什么呢?” 宋导演沉吟片刻,回道:“召唤神龙。” 秦松夜看到那条采访,又好气又好笑,笑过之后发觉自己心里甜甜的,估计是有糖化在里边儿了。 宋枝惊这人还挺喜欢秀恩爱的,他俩在一起的头几年,谢览还是个单身狗。宋枝惊时不时地就在谢览面前秀恩爱,各种秀,花式秀,360度托马斯回旋秀,秀得谢览眼都绿了,每次见面都要跟他掐一回。 后来宋枝惊又不满足于仅仅在谢览面前秀,把主要阵地转移到了微博上。 发些什么“今天没有召唤神龙,不开心”、“今天召唤了两条神龙,棒棒的”、“今天召唤的神龙的时候扭到脚了,贴了片膏药”。 宋大导演一向走高端奢华路线,突然开始卖萌了,粉丝们都是一头雾水,大家各种打听“召唤神龙”是什么梗,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猜是要拍电影版的七龙珠,导演提前炒热度,有人说是导演有怪癖,每天要吃七顿饭。 秦松夜在网上看来看去,没一点儿靠谱的。那时候他得意极了,除了宋枝惊,全世界就只有他知道,就好像这世间人潮如海,千万人之中,他们却只看得到彼此。 简直睡着了都能笑醒。 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当初他有多幸福,水落石出时,他就有多难堪。 秦松夜仰起脸,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惨了,他想,真的太惨了。 与此同时,难兄难弟中的另一位,谢览,坐在酒店套房沙发上,也正悲伤地想着,太惨了,自己真的太惨了。 被老婆甩就算了,还要看家里两个小畜生秀恩爱。 有一回谢览和景梁丘*时,忘了上锁,那俩小毛团儿鬼鬼祟祟地蹿了进来,而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大门是打开了,可是谁上谁下是个问题。于是一向和谐友爱的两只小毛团儿,闹起了别扭。 景梁丘都看得咋舌了,感叹道:“这俩小东西是成精了吧?” 趁着他俩内部矛盾,谢览抓住机会蹂|躏小白狗,各种抱抱亲亲摸肚皮,听见景梁丘的话,谢览握住小白狗的狗爪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建国后成的精?” 小白狗不堪凌|辱,奋力一跃,钻沙发底下去了。 小灰猫原本高冷地窝在窗台上,眼皮也不抬,完全无视小白狗的眼神求救。这会儿小白狗躲沙发底下看不见了,小灰猫才施施然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纵身一跃,扑谢览身上,谢览一喜,莫非你也要求抱抱? 小灰猫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愚蠢的人类,敢动老子的狗? 而后给了谢览风驰电掣的一爪子。 谢览:“……” 那俩小毛团儿冷战冷得旷日持久,反观谢览,每天甜甜蜜蜜,被他家小景灌溉得都要开花了。 谢览每天得瑟得几欲升天,还在那俩小毛团儿那挑事儿,幸灾乐祸地说要开个盘口,看谁干得过谁。 景梁丘看不过去,把他按在沙发上狠狠操了一顿,干得他腰酸腿软,嗓音嘶哑。 可惜天道好轮回,如今景梁丘要和他分手,这俩小毛团儿反而和好了,甜甜蜜蜜秀他一脸。 谢览悲愤道:“你们物种不同,是不会有幸福的!” 小白狗啃鸡排啃得不亦乐乎,没空理他,小灰猫给了他蔑视的一眼。 谢览:“……” 照片曝出来的那天早上,谢览偷偷摸摸回了景梁丘的酒店套房。 景梁丘不接电话,他又不好去片场,于是决定潜伏在房间里守株待兔。可惜守两天,连根兔子毛都没见着。打电话给景梁丘助理一问,景梁丘直接和工作人员一起去住招待所去了。 谢览泪流满面。 景梁丘估计是算准了谢览要在酒店等他,也算准了谢览暂时不敢去剧组和剧组招待所。以前虽然网上也有些零零星星的关于他性向的报道,但一直没实锤,所以成不了气候。就算他在节目上和景梁丘接吻,网友也只会当他们卖腐炒作。 可如今“谢览会所激吻同性”仍然在热搜第三挂着。他们公司公关水平再高,高不过网友的八卦热情。现在已经有所谓的“剧组知情人士爆料”称“谢览和景梁丘是一对儿”、“谢览包养景梁丘”,招待所那边人多眼杂,比不上五星酒店的私密性。谢览若是去找他,很大可能会被剧组人员或者招待所工作人员拍到或是看到。现在这风口浪尖的,要是出了照片,那就是瓜田李下,洗不干净。 谢览倒无所谓,他不缺钱,也并不真的热爱电影热爱艺术,真闹大了,大不了退圈儿。景梁丘不一样,他痴迷电影,痴迷演戏,认真对待每一个角色,即使是谢览强行塞给他的肥皂偶像剧,他也尽量做到最好。 他不该失去自己的事业,也不该失去达成梦想的机会。 其实谢览是有点儿后悔的。 景梁丘演吻戏这段儿,他处理得是有些太过情绪化了。 其实这事儿要多简单有多简单,他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导演、找制片人、找编剧,反正他是大投资人,他真说不行,没人敢让景梁丘上。 好些导演都把投资人当成是万恶的资本,干扰他们的艺术创作,强塞不合适的演员进组,总之背地里各种牢骚。但是谢览想得开,他们随便牢骚,但该办的事儿一件不能少办,说是万恶的资本万恶的资本,真要撤资,他们一个个的都得哭。 这种言情偶像剧,技术难度不算高,这个导演不拍,还有一票人排队来补位呢。人人都想要站着挣钱,但绝大多数人,在人生的某一个时间段,无路如何都是得跪一跪的。 但看见那场面的时候,谢览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导演交涉,而是冲景梁丘发火。 说是发火,其实是撒娇。 景梁丘一开始想要演一些小成本的艺术片,各种激情四射,被谢览一票否决了。后来他想要演一些小成本的艺术片,床戏就一两场,尺度不大,又被谢览搅黄了。再后来宋枝惊故意添乱,邀请景梁丘出演自己新片的男主,同性电影,大尺度,被谢览啐了一脸。 后来谢景两人还因此冷战了一场。 景梁丘一次又一次地妥协,最后忍气吞声来演偶像剧,不需要太好的演技,高冷又深情就行了。导演觉得女主男二感情交流不到位,要加戏,景梁丘把这当成工作,同意了,谢览内心隐隐觉得自己再找事儿就有点儿太不是东西了,可他那情感洁癖真的挺严重的,也是真接受不了景梁丘和别人亲密。 演戏也不行,假的也不行,工作也不行。 总之就是不行。 所以在保姆车上向景梁丘发脾气那会儿,他一方面是确实心里挺窝火,另一方面是习惯性作妖,仗着景梁丘喜欢他,知道他最后一定会让步,所以有恃无恐。 可谁知景梁丘竟然吼了他,还骗他不会开车。 明明是个老司机,还是个夜不归宿的老司机,不只吼他,还骗他。 谢览被惯坏了,冷不丁被抻了下筋,一时接受不了,就想着去参加个聚会让他着急一下,免得他觉得自己真没他不行。 结果天公不作美,一不小心玩砸了。 谢览在套房里等成了一块望夫石,景梁丘一点儿回来的迹象都没有。谢览悲伤逆流成河,每日以鸡排洗面。 可今天,他常点的那家鸡排外卖,老板家里出了事情,竟然关门了。 谢览悲戚得很,连鸡排店老板都抛弃他了。 别家的鸡排他不爱吃,于是他从冰箱里把昨天剩下的一块拿了出来,用微波炉热了热,感叹了一句:“一鸡解千愁。” 谁知电光火石间,小灰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挠了他一掌,叼起他手中的鸡排,颠儿颠儿地跑到小白狗那头,献宝似的送给了它。 谢览摸着自己的爪子,指着小灰猫控诉道:“……你个心机猫!” 心机猫给了他一个睥睨众生的眼神。 谢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谢览想抓住小灰猫狠揍一顿,小灰猫不想让谢览抓住狠揍一顿。一人一猫,在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中,展开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激战正酣,大门缓缓打开,景梁丘走了进来,看了看满屋狼藉。 谢览:“……” 景梁丘:“……” 第十一章 谢览吐出嘴里的猫毛,嗷一声扑到景梁丘脚边,抱住他大腿哭唧唧道:“嘤嘤嘤梁丘,我错了你原谅我!” 景梁丘面无表情,居高临下道:“放手。” 谢览:“不放!你这样单方面宣布分手是无效的!” 景梁丘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上手想扒开谢览,没扒拉动。 才想起自家小受还是个习武之人。 景梁丘:“……” 谢览痛哭流涕:“梁丘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要和你分手!” 景梁丘摸出手机,点开新闻图片,“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铁证如山,谢览在心里日了那狗仔八辈儿祖宗,妈蛋的就不能稍微拍糊一点么,这么高清,他都不好歪曲事实了。 谢览本想严正否认,没想到照片清晰得纤毫毕现,里头他和那缺魂儿的小伙子嘴唇贴得那叫一个瓷实,跳进黄河也洗不白。 谢览没法儿把自己摘干净,只好坚持“抱大腿”的基本路线不动摇,整个人像个树懒一样挂在景梁丘腿上,边抱还边痴|汉地想着,我家小景腿好长好长啊。 景梁丘拿他没办法,劲儿使轻了没用,使大了吧,又怕把弄伤他,只好一脑门黑线地拖着他往卧室走。 他回来拿点儿换洗衣物。 谢览惬意地挂在他腿上,哼哼唧唧道:“梁丘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包包好不好?” 景梁丘:“……” 谢览:“那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景梁丘停下脚步,挑眉:“什么都行?” 谢览见有戏,忙点头如捣蒜:“什么都行!” 景梁丘:“那以后我自己接戏,你不能干涉。” 谢览断然道:“不行!” 景梁丘沉下脸,继续拖着他往卧室走。 谢览:“我才不要看你跟别人亲亲抱抱的。” 景梁丘:“你现在没资格要求这个。” 谢览拿脸在景梁丘腿根上蹭来蹭去:“那天你背着我演吻戏,还吼我,我很伤心,就喝醉了,就亲了一下,只是碰了下嘴唇,没真那什么。” 谢览这话倒是不假,他那天喝多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去啃那小伙子一口,纯属闹着好玩儿,和欲|望没半点儿关系。 景梁丘不理他。 谢览:“你不能自己接戏,你那么喜欢演戏,自己接的话,肯定一不小心就为艺术献身了。你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景梁丘脸色缓和了点儿,低头看了他一眼。 谢览趁热打铁:“梁丘你换个要求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景梁丘:“我想要世界和平。” 谢览:“……” 他懵了一下,而后意识到是在和他开玩笑,心里有点儿高兴,嘴上却抱怨道:“多老的梗了你还玩儿……” 景梁丘也笑了笑。 谢览照片的事儿,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谢览不是随便跟人那啥的人,这点基本的信任他还是有的。原本想的是冷着谢览几天,给他抻抻筋,免得他见天儿地闹妖。 可这会儿看见谢览一圈儿内数得上号的大佬,为了讨他高兴,每每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又怂又衰的可怜样儿,他就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景梁丘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谢览见他露了笑脸,知道危机解除,立刻又开始翘小尾巴。 景梁丘今天穿的是一条牛仔裤,比较合身,两腿间那一块鼓鼓囊囊的。 谢览看得眼馋,心里蠢蠢欲动,没忍住,直接凑上去亲了亲。 景梁丘:“……” 谢览又拿手摸了摸,“好大。” 谢览画风转变太快,景梁丘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览也没打算给他反应时间,三下五除二拉开拉链,把手探了进去。 景梁丘额角突起两条青筋,把他作怪的爪子拿开,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谢览嘤嘤嘤:“当初情意正浓时,叫人家小可爱,如今一转头就拔吊无情,说人家不要脸。梁丘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景梁丘简直都气乐了,谢览泼得一手好脏水,就这么一转眼,他就被强行拔吊无情了,也真是够可以的。 景梁丘情知自己说不过他,于是也不打算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打算让他直观地体会体会什么叫真正的拔吊无情。 景梁丘衣衫齐整,只拉下裤子拉链,将光溜溜的谢览按在地毯上,毫不留情地操着。 谢览顺从地任他摆出各种姿势,眼角泛着点儿泪光,脸上一层薄红一层薄汗,喉间发出些猫儿似的哼哼。 景梁丘在他体内驰骋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谢览一直这么不加节制地撩他,总有一天会被他操松掉的。 事毕,景梁丘抽出来,让谢览给他舔干净,而后收枪入库,拉上拉链,转身,走到门边,开门关门。 大门“嘭”的一声合上。 这才叫拔吊无情。 谢览目瞪口呆:“……” 好歹留点儿而嫖资吧宝贝儿。 谢览腰酸腿软,景梁丘留在他体内的东西,缓缓流了下来。他撑着老腰爬起来,正要去床上歇会儿,就看见沙发上头,那两只围观了全程的小毛团儿,正二脸懵逼地看着他。 谢览:“……” 小毛团儿:“……” 谢览愤怒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小小年纪不学好!小心长针眼!滚回去做作业!” 小灰猫恶意卖萌:“喵喵” 谢览:“……” 谢览挪回卧室,把自己摔到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活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失足少女。 凄凄惨惨戚戚。 两只小毛团儿没打算放弃他,小灰猫叼着小白狗,小白狗叼着剩下的半块鸡排,昂首挺胸跟进了卧室。 很好,铲屎官,你成功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谢览将投射到苍穹的目光收了回来,一转头,又见到那俩小毛团儿在他床边排排坐着,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观察着他。 尼玛鬼打墙么! 谢览掩面而泣:“人家刚刚*,现在心情很悲痛,拜托你们走开好不好。” 两只小毛团儿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软的不行来硬的,谢览转换思路,爆发出王之怒吼:“老子现在没穿衣服,你们看了是要负责的,是必须要娶老子的知道吧?!我就问你们怕不怕?!” 小白狗慢条斯理啃了口鸡排,细嚼慢咽,咽下去后又打了个小嗝,吃多了,有点儿撑。 小灰猫抬起爪子给它拍了拍背。 谢览:“……” 俩软硬不吃的祖宗。 谢览悲伤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个家里的地位,景梁丘第一,小白狗第二,小灰猫第三。 而他,爱兴觉罗、伊丽莎白、国际巨星、超级影帝、单纯不做作、美颜盛世、智商八百八、每天从八万平米床上醒来の壕、谢览,排名垫底! 垫底! 好悲伤! 但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擦干眼泪继续道:“金楚南家的那个哈士奇你们知道吧,比你们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我和它谈笑风生。我叫它起立它就起立,叫它坐下它就坐下,叫它叼飞盘它就叼飞盘,你们啊,看看别人家的狗,再看看你们自己。羞愧不羞愧,羞愧不羞愧?” 小灰猫:“喵喵喵。” 谢览:“不准顶嘴!别人家的猫也比你听话。” 小白狗真心吃撑了,拿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鸡排。小灰猫跟他喵喵了几声,小白狗回了几句汪汪汪,而后小灰猫就叼着鸡排,跃上床头柜,将吃剩的鸡排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谢览没力气了,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指责道:“你们这么浪费,对得起鸡排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那些奉献了生命的小鸡们吗?” 小灰猫愣住了,似乎灵魂受到了冲击。 而后一个鹞子翻身,一记横腿扫翻垃圾桶,在一地散落的垃圾中,叼出了那半块鸡排,再一招踏雪无痕,轻飘飘一跃而起,铁骨铮铮地站在了谢览面前。 不能浪费,所以你吃了吧。 谢览看了看鸡排,再看了看气壮如山的小灰猫,终于放弃了抵抗,气若游丝地道了声:“奴才遵命。” 好容易打发了那俩小祖宗,谢览几乎吐血而亡。 今天的遭遇,让谢览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于是,他打算抛弃陈见,向方居然求取真经。 方居然是谁? 方居然是谢览的老朋友,搅基界的一位奇男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搅基界里最会约|炮的,是约|炮界里最会搅基的。 他年轻时说过一句名言,“不想当炮王的约|炮者,不是好约|炮者”。 坊间为之震动,评价他的发言“振聋发聩、直指人心”,是“二十一世纪约|炮者们的灯塔”。 后来的许多年里,方居然一直坚持不懈地约,孜孜不倦地约,精益求精地约,约出了风格,约出了水平,从国内约到国外,约遍了七大洲四大洋,就差上天了。 后来他终于成为了炮王。 那天落日将坠未坠,方居然抽着烟,倚靠在窗台上,对谢览感叹。 无敌是多么寂寞。 谢览当场糊了他一脸屎。 跟一个处男这样炫耀,是会出人命的朋友! 在谢览看来,方居然约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得梅毒或是艾滋,这是一件类似于天方夜谭的事情。 谢览就这件事情和秦松夜严肃八卦过,两人最后一致得出结论,方居然一定是在约炮的过程中,产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异,炼就了某种百毒不侵的抗体,以至于至今仍然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对此谢览做了结案陈词:“他不止是约|炮界的灯塔,也是生物进化史上的奇迹。” 秦松夜附和:“对,我们应该把他上交给国家,促进我国科研的进步。” 可惜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把他上交,方居然就突然宣布。 老子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谢览和秦松夜受到了强烈的惊吓,差点儿以为他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 方居然骂他们:“滚犊子!老子遇到真爱了!” 谢览一看,真爱是个鲜嫩小男生,芳龄二十二,干净单纯,一脸阳光灿烂。 谢览:“朋友,强抢民男是犯法的。” 方居然得意道:“放屁,他倒追的我。” 第十二章 方居然约炮多年,最后还能找个纯情小忠犬接盘,谢览和秦松夜都感到十分震惊。 基于对方居然撩汉技能的认可,秦松夜三不五时会向他讨教一二。谢览一直对此嗤之以鼻,但今天,在他的家庭地位已然危如累卵的今天,他决定破罐子破摔,纡尊降贵去向方居然寻求援助。 谢览拨了方居然电话,响铃三声,被人接了起来。 金楚南文质彬彬的声音响起:“谢览哥吗?” 谢览:“诶,是我,你们最近挺好吧?我找方居然有点事儿,你让他听下电话好吗?” 金楚南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谢览哥,居然出去见朋友,手机没带,落家里了。” 谢览裹着被单,趴床上道:“他去哪儿了?跟谁去的呀?要我认识,我就给他那朋友去个电话。” 金楚南歉意更浓了:“不好意思,谢览哥,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他去见谁,他也没说。” “去哪儿不知道,去见谁也不知道,”谢览哑然,“你们这恋爱谈得还挺生分,他没说你就真不问啊?” 要搁他这儿,景梁丘敢出门不打招呼,谢览就敢在他手机上给他装个实时定位。 金楚南认真道:“居然说恋爱中彼此应该给对方空间,应该相互信任,我觉得他说得对。” “……”谢览以手扶额,“那这样,小楚南啊,他手机不是在你手里么?你帮我看看他那通话记录,他出门前跟谁联系过,这我就知道该找谁了。” 金楚南:“不好意思,谢览哥,居然手机上有密码,我不知道密码是多少,所以看不到通话记录。这样好不好,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谢览,“那成,他哪时候回来啊?” 金楚南又道歉:“真不好意思,谢览哥,居然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 谢览:“……行,反正他今天之内肯定是会回来的对吧?到时候让他给我电话吧。” 金楚南继续道歉:“不好意思谢览哥,居然没说他今天一定回来……这样吧要是他今天回来,我就让他回你电话。他要是没回来,我就给你发个信息,免得你等太晚了。” 谢览听得直犯愁。 这小金同学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甜瓜,被人卖了都能给人数钱的主儿。估计是祖上没积德,报应到他这辈儿上了,瞎了眼看上方居然。 金楚南是个温室中的小花朵,没受过风吹雨淋。只要是他亲近的人,说什么他信什么,一点儿防人之心没有。 谢览挺待见这小男孩儿的,长得好看,性格阳光,真心实意对人好,虽然在他看来,还是比他家景梁丘要差一丢丢啦,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家小景那是千载难逢的绝世好小攻,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小金输给他不丢人。 金楚南刚和方居然同居那会儿,有一回谢览去他们家玩儿,一进门,就见小金正襟危坐在饭桌旁,神色肃穆庄严,面前是六个大碗,一个玻璃杯子。 谢览还以为他吃什么山珍海味呢,凑过去一看,一碗豆腐干,一碗花生米,一碗咸菜,一碗黄豆,一碗火腿,一碗核桃,玻璃杯子里头,是一杯白水。 谢览奇道:“小金你干什么呐?祭祖么?” 金楚南一板一眼道:“不是,我最近在看金圣叹先生的相关史料。有些文献上说金圣叹先生行刑前,留下一句遗言,是‘字付大儿看,盐菜与黄豆同吃,大有胡桃滋味,此法一传,吾死而无憾’,可是有的文章里又说,金先生留下的遗言是‘字谕大儿知悉,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滋味’,虽然我倾向于认为是前一种,但后一种也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先生留此遗言,必有深意,我打算两种方法都亲身践行,告慰先生英魂。” “……”谢览不爱读书,也不知道金圣叹是谁,干脆跟他胡诌,“那不还是祭祖么?你俩都姓金,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是该祭拜祭拜。” 金楚南:“……” 谢览捅了捅沙发上的方居然:“你家小宝贝挺有意思的啊。” 方居然懒洋洋道:“一般一般。” 金楚南不理他俩的揶揄,先挖了一勺咸菜,又挖了一勺黄豆,而后认真咀嚼。 谢览看他神情庄重,觉得好玩儿极了,忙戳他:“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核桃味儿?” “不对,核桃没这么咸。”金楚南皱眉,而后喝了口白水,“太咸了,不对。” 谢览给他添乱:“你咸菜放那么多,当然咸了。咸菜少放点儿,黄豆多点儿,不就不咸了么。” 金楚南眼睛一亮:“对啊,谢览哥,你真聪明。” 谢览:“那是,你哥哥我这智商八百八,一点儿水分没有。” 方居然:“呵呵。” 金楚南减少咸菜的量,多加了点儿黄豆,咀嚼了一会儿,露出了笑容:“这回味道有点儿像了。” 谢览:“……” 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吃完了咸菜黄豆,金楚南又尝试豆腐干和花生米,在谢览胡乱指挥下,此次祭祖行动圆满完成。 谢览:“喜大普奔啊!” 金楚南开心地笑了笑:“主要得益于谢览哥你的指点,谢谢了。” 谢览一挥手,“客气!” 而后肚子里又冒坏水儿,对金楚南招招手,“小金,你过来,哥哥给你讲个祖传秘方。” 金楚南乖乖凑了过去,“什么秘方?” 谢览满嘴跑火车:“我给你说,哥哥我小时候,也是苦过的。那会儿家里穷,没钱吃肉。后来有一小伙伴儿,告诉我一秘方……” 金楚南追问道:“是什么?” 谢览:“火腿肠和辣条同食,跟麻辣小龙虾一个味儿。” 金楚南:“那你试过吗?” 谢览:“当然试过,那味道简直了,以假乱真。真的,要不是我俩这么熟,我都不带告诉你的,有空试试?” 金楚南认真点头道:“好。” 方居然听不下去了,飞了个枕头砸向谢览,“滚!” 谢览当时就随口开个玩笑,一转头就把这事儿忘了。 结果第二天,他接到了金楚南的电话,“谢览哥啊,你说的那个方子,我试了下,感觉味道不是太对呀。” 谢览:“……” 见谢览没回应,金楚南又忐忑道:“……是不是我吃的比例不对?” 谢览:“……” 金楚南这人不止容易轻信,还是个死心眼儿。 听说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早餐永远是在校门左手边第二间面馆吃,点的永远是二两牛肉面不加香菜,四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对周围的沙县小吃、黄焖鸡米饭、火锅米线、煎饼果子都视若无睹,仿佛他们不存在。 金楚南大二那年,突然想丰富一下早餐品种,除了牛肉面之外,增加一个包子一杯豆浆。于是某天清晨,在老板将那晚温热的牛肉面端给他时,他认真地问道:“老板,有包子豆浆吗?” 老板笑哈哈道:“不好意思没有,往前走二十米有家包子铺,您可以到那儿去看看。” 金楚南礼貌道:“好的,谢谢老板。” 而后第二天早晨,老板将那碗温热的牛肉面端给他时,金楚南又认真地问道:“老板,有包子豆浆吗?” 老板:“……没有” 第三天早晨,金楚南:“老板,有包子豆浆吗?” 老板压力很大:“……不好意思真没有。” ………… ………… ………… 如此周而复始,终于在大三快要结束的时候,校门左手边第二家面馆,推出了新品种——包子和豆浆。 谢览初初听到这个故事时,根本不信,还以为这小男生故意给那老板找茬儿呢。 后来去了趟方居然家,见到了金楚南那些家当,差点儿没给他跪了。 方居然家的装修是北欧性冷淡风的,大片的灰色、白色,各种原木家具,跟个售楼中心的样板间似的。金楚南搬进去之后,样板间瞬间变成了二手家具回收站。 用了五年的小茶几,大学宿舍用的落地扇,租房时买的小衣柜……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谢览咋舌道:“这么些破烂儿留着干什么,当棺材板啊?” 金楚南抚摸着小茶几,认真道:“我读书时的好朋友送的,有纪念意义,都不是普通的家具了,再说用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 谢览:“……” 后来谢览还偷偷知会过方居然,“我看这小男生人挺轴的,又长情,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要只是玩儿玩儿,不如早散早好,免得耽误人家。” 方居然没正形地靠沙发上抽着烟,含糊道:“不都说了是真爱么……” 谢览听得直叹气。 不过金楚南也不是完全没脾气。 有一回金楚南给方居然买了个保温杯。方居然做制片的,忙起来常常日夜颠倒,吃饭喝水都不记得。这保温杯自带加热功能,里头放上水放上粥,想吃的时候插电热一热就行了。 方居然当时做的那部剧,谢览也有投资。去探班的时候,就顺带把金楚南也带去玩儿。两人到了片场,场务说导演在女主角化妆间呢,他们进去一看,方居然正在和女主谈事情,女主握住个保温杯边喝水边点头。 金楚南知道剧场人多手杂,东西容易拿混,专门在那保温杯上贴了个防水的蓝色贴纸,写了个“方居然专用”。 女主用的那杯子,正好就是他送的那个。 金楚南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但碍于外人在场,低着头没吭声。女主感觉氛围不对,借口有事,就离开了。那保温杯却没带走,留在了化妆台上。谢览当时没当回事儿,以为他就闹点儿小别扭,想着方居然稍微哄哄就得了,于是打了声招呼就走人了。 后来听方居然说,金楚南发了很大脾气,直接把那保温杯扔了,并且在那之后,再也没有用过那牌子的杯子。 谢览挺不看好他们的感情的,方居然年轻那会儿也曾经靠谱过,后来受了一挺大的打击,就堕落在约|炮的深渊之中了,堕落了这么些年,早就油了,哪儿还有什么真心? 更何况金楚南一副对他全然信任的模样,一点儿不盯梢不查岗,方居然那人,日盯夜防都不一定彻底安全,更何况是完全放养。 分分钟能给他绿出一片大草原来。 谢览愁得慌,提点道:“该管还是要管的,你这么由着他,万一他受不住诱惑,去跟老情人约会了怎么办?” 金楚南笑道:“不可能的,他不是会出轨的人。” 他是会出轨的人吗? 方居然坐在幽暗的咖啡馆里,认真地思考着。 以前或许是,遇到金楚南之后,他觉得自己不会。金楚南多好啊,那么爱他,对他也好,给予他无限的支持和信任。 那现在呢?此时此刻? 他不确定了。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那人和记忆中一样英俊,不,或许还要更甚。当初那么年轻的面庞,经历了这些年了浮沉,眼角其实有了一些细细的纹路。 可是这一点都无损于他的光芒,甚至让他多了一分深邃的从容。 能有十年没见了吧,真是好漫长的一段时光啊。 第十三章 那男人叫江长堪,方居然的旧爱。 侍者送上咖啡,江长堪道了声谢,而后略倾身,替方居然夹了一块方糖,将方糖放在勺子上,而后将勺子浸入杯中。 “你大学那会儿多任性啊,医院诊断出你有胃溃疡,让你吃药,注意饮食。你一出门就把那诊断单扔了,每天照旧,早晨空腹喝一杯黑咖啡,不吃早饭,”江长堪笑道,“我劝你爱惜身体,你当耳边风,说多了,还要和我急。” 方居然自嘲地笑了笑:“谁年轻时没干过蠢事儿啊,说好听点儿叫青春,说不好听的,就是傻逼。” 江长堪笑了笑,有点怀念,有点宠溺,“我从没觉得你傻,反而很羡慕你的随心所欲,什么都敢做,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后果都不在乎,什么后果也都敢承担。那时候我看着你就想,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不管不顾,要是能一直和你并肩就好了。” 方居然喝了口咖啡:“最终我们并没有并肩,你也依然活得很好。我们应该为此举杯庆祝,离开了彼此之后,都拥有了更好的人生。” 江长堪眼角添了一抹沉郁:“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有聪明漂亮的妻子,前途光明的事业,受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有足够的物质基础来支撑工作之余的各种爱好。一开始我环游世界,后来我开始跑马拉松,再后来我开始登山。” 方居然笑道:“后来又是什么让你开始怀疑人生?传说中的中年危机?” 江长堪短促地笑了笑:“哈哈哈,我认为中年还离我非常遥远。” 方居然也笑了:“自欺欺人。” 江长堪笑了一下,又恢复了沉郁:“有一年我去了马达加斯加,参加他们的‘翻尸节’,他们把祖先的尸体从墓穴中挖出了,换上新的裹尸布,然后用担架抬着尸体载歌载舞。” 方居然:“所以你想说什么,那荡涤了你的心灵?” 江长堪摇摇头:“并不,天气很热,地上都是尘土,他们抬着尸体胡乱扭动着身体,没有美感,很快空中也是满是灰尘,闻上去很是呛人。可是他们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似乎这是世界上最热闹壮观的景象。这让我感到很荒诞。” 方居然:“套用某种盛行的解读方式,这叫纯粹的快乐,没有被工业和商业污染的质朴笑容,该令我等浮躁喧嚣的都市人感到自惭形秽。” 江长堪笑道:“你还是一样的犀利。” 方居然:“或者可以叫做,刻薄。” 江长堪继续道:“我见过琼楼玉宇,见过一掷千金,见过豪富们如何荒唐奢靡,然后我看到一篇报道,大肆赞扬马达加斯加的居民们如何质朴,他们快乐的来源是多么的简单,翻尸节是多么的神秘多么的传统。” “我抱着一种探寻古老文明的心态去了那里,看到的只是别无选择。并不是他们选择了简单快乐方式,而是发展的滞后,导致的娱乐选择的单一,而这,被那些城市的中产们,美化成了用来显示格调的所谓原生态。” 方居然笑了笑:“然后?” 江长堪深深地看着他:“然后我想到了你。” 方居然:“这两件事儿挨不上。你难道不是应该受到心灵的冲击,再加入某个ngo,从此致力于改善贫困地区人民的生活。” 江长堪失笑:“后来我定期给某个慈善组织捐钱,但并没有亲自投身于救助事业。毕竟我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方居然手指在沙发上轻轻地敲着,回道:“那倒是。” 江长堪道:“我当时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货。我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坐了那么久的车,用一种饱含期待的心情来到这里,看到却是这样一个尘土飞扬的荒诞场面。” 方居然:“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长堪:“我期待在那里忘记你,但最后我却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我爱你。以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我看过足够多的风景,见过行行色|色|的人,遇到不计其数的事,我就能把你忘了。” “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不管是壮丽的大峡谷,还是奔流的瀑布,不管是炽烈的火山,还是南极的冰川。不管我站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我想念的都是你。” “马达加斯加是我环游世界的最后一站,从那之后我就知道,这方法没用。再后来,我就开始跑马拉松了。” 方居然失笑:“多年不见,越发的舌灿莲花了,这样都能让你圆回来,厉害。” 江长堪笑道:“跑马拉松之前,我看了很多相关的文章。有人说在最后的一公里,身体极度疲惫,脑中一片空茫,什么想法都没有。” 方居然:“我听过这种说法,还有人说,这个时候最接近神。” 江长堪:“对,于是后来,我跑了很多场马拉松,很多场,所有的比赛都去参加。” 方居然:“所以你见到神了吗?” 江长堪:“当然没有,在每一个最后的一公里,我想的都是你。” “我几乎要感动了,”方居然看了下手表,“所以接下来是登山的故事。你登了很多座山,每次登顶的时候,你都在想念我,是这样吗?” 江长堪:“对,最终我不能免俗的登上了珠峰,我在世界最高峰想念着你,我用小刀把你的名字刻在了冰川上。然后我就觉得,我该回来了。” 方居然笑了笑:“那你太太呢?” 江长堪解释道:“她在三年前爱上了别人,和我分开了。” 方居然:“所以她抛弃了你,然后你又想到了我。” 江长堪苦笑:“居然,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爱的从来都是你。” 方居然:“然而你和我分手,和她结了婚。” 江长堪:“你怨恨她吗?” 方居然笑道:“怎么会?我从来都是欣赏她的,独立,自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于去争取。当初我们会分手,可能是由于我的任性,也可能是由于你的懦弱,但肯定不是因为她的坚持。” 江长堪拿勺子搅了搅咖啡:“对,后来她和我离婚时候,向我道歉,说她年轻的时候太过幼稚,认为她持续不断的付出,总有一天能打动我。后来她遇到了那个人,她才发现,爱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为她当年的无知和自负道歉。” “她并没有亏欠我们什么,是我们欠了她的。即使没有她,当年的你,依然会在你母亲的压力之下去和别的姑娘相亲,我也依然会在得知此事之后冲动地拉着你去出柜,而你也终究会在家人的反对声中和我分开。我是同性恋,但你是双的,你并不排斥和异性的婚姻。没有她,你会另外找个迷恋你,不介意你心有所属的傻姑娘。或是找个彼此没太多感情,物质条件匹配的,也能过下去。”方居然笑了笑,“男人们总是喜欢把所有的锅甩给姑娘们,好像这样自己就真的清清白白了似的。女人是祸水,女人们亡国,女人们破坏了我们的感情。” “可是在我看来,她错只错在痴心错付而已,毁了我们感情的,是我们自己。” 江长堪眼眶有些发红,拿手捋了捋鼻子,有些悲伤地笑道:“怎么不是呢。” “居然,我……” 方居然打断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回得去的。” 江长堪急道:“我听说你和我分开后,一直……” “一直不断地和人约|炮?”方居然笑了笑,“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希望能够体验不同的性关系。但是并没有传言的那么夸张,时间跨度也没那么长。后来有一次,一个和我保持了一段时间关系的人,对我产生了某种错误的迷恋,得不到期望的回应后,趁我睡着偷偷照了照片,发到了网上,于是才有了后来越来越离谱的传言。” “我当初确实放纵过一段时间,或许也有感情失败后心情低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对人生有某种迷茫和不确定,就像你去体验不同的景点一样,我体验不同的关系,仅此而已。” “后来我开始结束这样的生活,是因为我看到圈子里的一些人,因为一时的疏漏,而染上了无法治愈的疾病。当时谢览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久走夜路必遇鬼。” “所以,我开始那样的生活并不是因为你。我结束那样的生活和你无关。在我们分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你从我的人生中剔除出去了。” 江长堪嘴角紧绷,眼睛有些泛红。 方居然几乎怀疑他要哭出来了。 但他并不打算对他施以无谓的怜悯,他继续道:“我在四年前,遇到了现在的伴侣,我们相处得一直非常愉快。他把我所有的咖啡都偷偷扔掉,每天早上给我煮小米粥,给我热牛奶,有时候也让我喝点儿酒,但是空腹不行。” “江长堪,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早晨空腹喝过咖啡了。” 挂了电话,金楚南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放到烘干机,而后回到客厅整理沙发。 整理了一会儿,金楚南就从沙发垫子下翻出一条内裤,一只袜子。方居然是个懒鬼,卫生习惯也不好,脏衣服脏袜子随便乱扔,找不到了就买新的。 方居然也很不注意自己身体健康,喝酒熬夜是家常便饭,出去应酬常常喝得一身酒气,回来就抱着马桶吐,有时也会夜不归宿。 方居然还有个坏习惯,早上不爱吃早饭,喜欢空腹喝咖啡,金楚南看不下去,偷偷把家里的咖啡机和咖啡胶囊送人。方居然就开始喝酒,早上空腹喝,伏特加混二锅头,那是故意喝给金楚南看的。 金楚南拿他没办法,又给他买了个咖啡机。于是方居然又过上了每天早晨空腹喝咖啡的生活。金楚南已经不奢望他改掉这个坏习惯了,只希望他能稍微吃点早餐,减少对肠胃的伤害。 金楚南靠在沙发上很忧愁地想着,要是没了他,方居然肯定活不下去了。 第十四章 【已补完】 金楚南发了小半会儿呆,愁得揪掉了好几根头发。 他最近买了些养身的书籍来看,还有各种煲汤食谱。方居然常熬夜,饮食也不规律,气虚脾虚各种虚,金楚南最近换着花样给他炖汤喝。 方居然不爱喝汤,心情好的时候就喝一碗意思意思,赶上他心情不好,金楚南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金楚南每次煲汤的时候,光想着要给他多补补多补补,料用得很足,最后每每剩下一大锅,倒了觉得浪费,只能和自家的哈士奇分而食之。他喝汤,哈士奇吃肉。每次汤喝撑了,一肚子水晃晃荡荡的时候,他就发誓下次再也不炖这么多了。 可是每一个下次,他脑子里就又只容得下多给方居然补补这一个念头了。他也觉得自己爱方居然爱得有些魔怔了,谢览老说让他端着点儿,不能老给甜枣,偶尔也得给点儿小巴掌,免得方居然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懂得珍惜。 可他一看到方居然就觉得心都化了,不跪下就算好的,哪儿还能给什么小巴掌啊。 金楚南回过神来,进了厨房,把今天买的老母鸡从冰箱拿出来,正打算焯水呢,房门响了,他探头一看,方居然回来了。 金楚南笑道:“你回来啦。” 方居然看着情绪不是太好,勉强弯了弯嘴角,没回话,把包往桌上一扔,然后就没骨头似地瘫在了沙发上。 金楚南看他满脸疲惫,想着肯定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心疼地走上去给他揉太阳穴:“钱够花就行了,工作不需要那么拼命,身体弄垮了,老了可有的是苦头吃。” 方居然心头有些烦躁,握住金楚南的手亲了亲,找了个借口把他支开:“我饿了,今晚吃什么?” 金楚南回身往厨房走,边走边说:“肉末海参、糖醋小排、山药党参炖鸡,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我给你热点儿小米粥,你先垫垫……” 没听见回音,金楚南一回头,见方居然不知从哪儿摸了瓶酒出来,正对瓶儿吹。 金楚南:“……” 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夺下方居然手里的酒瓶,有些生气:“身体是你自己的,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爱惜?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上回酒喝多了还胃出血,进了医院,医生说你再这么下去,迟早胃癌,你怎么就……” 方居然叹了口气,往沙发上一躺,半真半假地来了句:“借酒浇愁……” 金楚南不理他,把酒放橱柜里头,而后用微波炉快速加热了一小碗粥,端出来给方居然:“借酒浇愁太俗气了,借小米粥浇愁才符合你酷炫的气质。” 方居然:“……” 他意思意思地喝了两口,见金楚南进厨房了,就把粥碗放茶几上。 小米粥是挺暖的,就是没什么味儿。 喝多了真挺腻的。 方居然跟金楚南是在剧组认识的。 那会儿金楚南刚从戏剧学院毕业,还没签经纪公司,有个关系挺好的师姐给他介绍了个打酱油的小角色,闲着没事儿,就颠儿颠儿地去了。 那时候方居然约|炮那事儿被曝出来有小一年了,他为避风头,深居简出,见群众们的目光又被新的热点吸引了,才弄了个项目来做。 方居然大学学的是计算机,毕业后做了半年码农,受不住那份儿枯燥,在网上海投简历,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一开始也是在底层混混,做过场记,做过临演,做过助理,后来机缘巧合做了谢览的经纪人,谢览上节目时他也跟着去插一脚,混成了个半红不黑的综艺咖。 谁知一不小心马失前蹄,综艺咖成了娱乐圈炮王。他想得开,本来也不打算混成大明星的,上节目就是玩儿票,这下正好顺水推舟,彻底转了幕后。他给谢览重新物色了个靠谱的经纪人,而后整合资源,往制片的方向发展。 那事儿曝出来之后那一年多,他是彻底的空窗。一方面是怕再着了谁的道儿,另一方面也是听说圈儿里有人染了病,他心里有点儿发怵。 剧组里也有好些个好看的小男孩儿,方居然心说不能睡还不能撩么,于是就跟那些个小演员们眉来眼去的,图个乐呵。 金楚南是那些小男孩儿里最好看的一个,话不多,也不跟人满场交际,候场的时候就抱着本书默默地看,收工了就闷头往宾馆走。 方居然看得心痒,没事儿就喜欢去逗他两下。其他小男孩儿们,方居然多说两句就心领神会了,大家黏黏糊糊暧暧昧昧的,其乐融融。可金楚南偏偏不买他账,方居然撩他,他就客客气气地笑两声,而后继续闷头看书。 他也是贱的,金楚南越不理他,他越是心痒。后来一次剧组聚餐,方居然心里憋着坏,可劲儿灌金楚南酒,把他灌晕乎了,自己也喝得五迷三道。剧组的人看方居然天天围着金楚南转,都以为他们俩有一腿,散场之后就直接把他俩扔一屋里去了。 于是他们俩那晚上就顺理成章地乱了性。 小男生气血旺,又没经验,方居然一年多没开过荤,第二天醒来,方居然屁股就开了花,疼得他龇牙咧嘴。 方居然糟心得不行,一边儿在心里痛骂自己,让你撩让你撩,这会儿撩出火了吧。一边面儿上云淡风轻地向金楚南表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就是个美丽的意外,今天出了这房门,我们就当没这档子事儿。 谁知金楚南是个不上道儿的,先是一脸严肃地教育他,你种轻浮浪荡的思想是要不得的,而后又坚定地表示要对他负责。 方居然都气乐了,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提裤子走人。 可惜屁股还痛着,走得一瘸一拐,很没有气势。 方居然本以为小男生脸皮薄,被自己甩了脸子,肯定不好意思继续纠缠。谁知金楚南是个轴货,认准了的事情八匹马拉不回来。 方居然不胜其烦,这小子跟块牛皮糖似的,沾上了甩不掉。最后无计可施,勉为其难同意了让他负责。他一开始想的是,这小子颜挺不错,性格也还行,虽然活儿不大好,但是器比较大,硬件条件不错,多实战实战,也是个不错的床伴儿。不管那小子怎么想,反正他就把他当个固定炮|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等那小子受不了了,自然会跟他提分手。 那会儿谢览他们知道方居然又跟人勾搭上了,还以为是哪个山头的小妖精呢,结果一看,是一干干净净的大男生,立马嚷嚷着要报警,说怀疑他强抢民男。方居然懒得和他们掰扯,直接拿“老子跟他是真爱”把他们摁了回去。 刚同居那会儿,方居然对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头恨不能挑出来一副恐龙骨架。金楚南也是个面的,一点儿火气没有,方居然说什么是什么。 后来方居然故意找茬儿,说他出去接活儿跌他方制片的份儿,不准他出去演戏了。他原本想着,这下总该受不了了吧,谁知金楚南默默地推掉了手上的两个邀约,而后安安心心在家伺候他饮食起居了。 方居然彻底没了脾气,勉勉强强跟他过起了日子,谁知这一过就过了四年。 从酒后乱性的炮|友过成了左手摸右手的老夫老妻。 要不出意外,指不定就能百年好合了。 方居然吃过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看边回忆两人的过往,越回忆越憋闷,想他一生浪荡不羁爱自由,结果栽在一小面瓜手上。 小面瓜洗了碗,收拾了厨房,见天色不早了,把电子泡脚盆放他脚边,注了大半盆水,看着他把脚放了进去,而后又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方居然泡着脚,喝着奶,看着肥皂剧,心说再加副老花镜和毛背心,自己就是跟个热衷养身的居委会大妈没两样了。 对了,回家泡脚前还得跳会儿广场舞。 他正郁闷呢,金楚南突然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道:“呀,我差点儿忘了,今下午谢览哥来了个电话,说找你有事儿,你记得给他回啊。” 方居然问道:“我手机在哪儿呢?” 金楚南:“就在沙发上呢,你找找。” 方居然转头看了看,见手机在靠垫旁,拿了过来,给谢览拨了电话。 谢览:“你个渣受,怎么现在才回来?又撇下了我家小金去哪儿浪了?” 方居然:“老子嫖|娼去了,怎么地?” 谢览:“垃圾!垃圾!垃圾!剁了你的小*!” 方居然:“那不行,我怕疼,换个人道点儿的方法成不?” 谢览:“……那就化学阉割。” 方居然:“好,赶明儿就去,你要不阉了我我跟你急。” 谢览:“不要脸!” 方居然往沙发上一靠:“哎呀不扯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谢览哀怨道:“我喝醉酒了,不小心跟人亲了个嘴儿,被拍了,小景要跟我分手,你帮我想个招儿,看看怎么能把他哄回来呗。” 方居然:“哈哈哈,你那破事儿我知道,你这就是没经验的表现,约|炮都敢不拉窗帘,也是棒棒的。” 谢览:“约你大爷!老子心里只有我家小景,那就是个意外。” 方居然:“我大爷没空,要不试试我?” 谢览:“滚蛋!” 方居然笑道:“你家那个我心里有数,不可能真和你分手的,就跟你闹个别扭,随便哄哄得了。” 谢览哭唧唧道:“他今儿回酒店房间了,我跟他……然后他就走了,我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接,发短信也没回。” 方居然问道:“你跟他干了一回对吧?” 谢览:“……对。” 方居然笑道:“那你还着什么急?只要他还愿意操|你,你们俩就分不了。别胡思乱想了,该干嘛干嘛。” 谢览犹豫道:“但是我联系不上他呀,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男朋友闹别扭了,你一般是怎么哄的?” 方居然摸着下巴想了想,要说男朋友,那也就金楚南和江长堪能算,别的都是露水情缘。 金楚南脾气好,没和他闹过别扭,他自然也没哄过。 至于江长堪么…… 方居然低声道:“要不然你给他写情书?” 谢览怀疑道:“这能行?” 方居然:“反正我年轻那会儿挺管用的。” 谢览:“行,那我试试。” 方居然:“好嘞,那挂电话了,回见。” 挂了电话,方居然打算趁金楚南不注意,偷喝点儿酒。正打算起身,手机又响了一声。 方居然划开一看,是个微信好友申请,申请人是……江长堪…… 也不知道这人从哪儿弄来他联系方式的。 方居然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厨房,心说又不干什么,加个微信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就点了通过。 第十五章 秦松夜蹲在地上扒拉盒饭,身后一个灯光师对他吆喝了一声:“搬东西呢,别挡道。” 秦松夜不吭声地挪到墙角,盒饭实在难以下咽,他从包里摸出早上在小超市买的麻辣牛肉丝,挤在白饭上,正要大快朵颐,现场制片远远地喊道:“那个谁……吃盒饭那个,过来帮忙搬下机器,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秦松夜心说眼力见儿个鸡|巴,老子是演员又不是场工,凭什么帮你搬东西? 自从他昨天怼了宋枝惊,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 他戏份本就不多,角色也没什么难度,凭他的演技完全能够驾驭,之前拍戏也从没出过岔子。 昨天下午有一场吊威亚的戏,他作为反派小头目,带领一群由武行组成的小喽啰,一起飞身踏上房顶,然后被机智的男主角用计干翻。反派小头目又趁男主不备,阴险地用暗器伤了男主,而后狼心狗肺地丢下一众手下逃走。 秦松夜重生前拍戏也没少吊威亚,所以一点儿不怵,想着只要小伙伴们不给他拖后腿,铁定能一条就过。 他弄好妆发,系好威亚,场记一打板,立刻进入状态,先是鬼鬼祟祟四下扫视,而后对着身后手下一招手,一行人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刚踏上房顶,就听见副导演喊“cut”。 秦松夜一楞,心说这镜头还没完呢,怎么就“cut”了? 就听见副导演在底下破口大骂:“那个演头目的,你他妈演的是什么玩意儿?让你演反派头目,不是偷鸡摸狗的毛贼,你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干什么?还玩儿点儿本色出演不是?” 秦松夜懵得不行,心说剧本上写的就是“反派鬼鬼祟祟四下张望”,哪儿错了? 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儿就喊道:“重来,都给我重来!” 秦松夜心里后知后觉地生出了点儿火气,但想着还有两天就能离组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于是强自忍耐了下去,心说重来就重来吧,然后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他记住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处理角色时加入了几分沉着和威严,尽量表现得既不抢主角风头,又不过分猥琐。 然而还是过不了。 副导演再次对他破口大骂时,他心里那句操|你妈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宋枝惊悠然的目光。 宋枝惊坐在导演椅上,双手抱胸,优哉游哉地看着他,眼里透出几分戏谑。 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开心了? 秦松夜一咬舌尖,硬生生冷静了下来。心里明白这是副导演不是突然抽风,是从宋枝惊那儿得到了授意。宋枝惊被他下了面子,于是就让人给他穿小鞋儿,要找回场子,出一口气。 秦松夜深吸一口气,心说,可以,心眼比针尖还小。 这很宋枝惊。 现在他有两条路,要么乖乖挨骂,之后该拍拍,过两天日子一到,从此江湖不见。要么现在下去给宋枝惊一拳,而后直接撂挑子走人。 选前一条路,这两天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忍气吞声,打落牙齿和血吞。好处是宋大导演撒了这口气,往后估计就把他抛到脑后了,没太多后患,坏处是憋气憋得心疼。后一条路,当下是痛快了,但他要是揍了宋枝惊,这满院的剧组工作人员估计也得让他好看,之后不但片酬拿不到,还得赔付以百万计的违约金,估计片方还要发通稿,“新人演员古商演技受质疑,竟丧心病狂殴打导演”、“古商的后台扒出来了,竟然是同性恋富商谢览”,后续一系列糟心事儿,简直后患无穷。虽然他可以向谢览求助,让他帮忙找人公关,帮忙处理违约事宜,但谢览自己如今也是一脑门官司,秦松夜实在也不想去给他添乱。 那要不然直接拍屁股走人,不和他们起冲突,但也不继续拍,免得受这份儿鸟气? 秦松夜考虑了一下,然后否定了这个想法。真要现在走了,之前拍的戏全白干了,今天这骂也白挨了,片酬没有,还得付违约金,那不成了自己倒贴钱让他们骂了?况且自己也没钱付违约金,只能跟谢览借。这才刚借了五万,现在又要借,还不定哪时候能还,他要真开口,谢览肯定是不会不借的,但他一大老爷们儿,天天靠朋友救济,实在是有些没脸。 秦松夜定了定心神,沿着梯子爬了下去,低声下气地去向副导演请教,哪里拍得不对,哪里需要改进。副导演驴唇不对马嘴地跟他说了几句,然后一挥手,让他赶紧拍戏,不要耽误剧组进度。 之后秦松夜又吊上去爬下来,如此循环往复,折腾了五六次,才终于见到宋枝惊对副导演一点头,副导演大喊道:“过!” 秦松夜松了口气,转身跟旁边的武行们赔不是。 烈日当头,一群人又捂得跟粽子似的,这么个操行被吊一次就够呛的了,他们还连续吊了五六次,一个个的口干舌燥,脸上一层汗,热得都快中暑了。在这儿混的都不是傻子,见副导演一直揪着秦松夜骂,就知道肯定是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找茬儿教训,他们是被殃及池鱼了。 于是秦松夜道歉时,武行们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 秦松夜也不打算和他们计较,都是过客,往后指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犯不着置这份儿气,收工之后,他回宾馆洗了个澡,夜里躺在床上,只盼着离组时间赶快来临。 秦松夜头天夜里有点儿失眠,第二天早晨闹钟被他迷迷糊糊摁了,于是一不小心迟到了,他也想得开,心说反正迟到了,多几分钟少几分钟没太大差别,干脆就绕道去小超市买了点儿牛肉丝,然后再去片场。 虽然他的戏份排得比较靠后,迟到也并没有影响拍摄,但还是被臭骂了一顿。经此一役,整个剧组都知道他不受导演待见了。 娱乐圈儿中人的势力,在剧组体现得最是淋漓尽致。大牌演员们就是独立化妆间、专属保姆车、定制盒饭、星级酒店,戏服也得是专属的。人气高后台硬的,在剧组就是横着走,抱大腿的捧臭脚的,简直千姿百态。 反观小演员们,尤其是没背景的小演员,被导演呼来喝去,稍微出一点差池,分分钟被骂得狗血淋头。而比小演员更糟的,是不被导演待见的小演员,比如秦松夜这种,简直就是剧组最底层了,比场工群演还不如。 反正就是墙倒众人推。 那现场制片一早上不停地在支使他干这干那,他好容易趁吃饭歇口气,这会儿那牲口又吆喝上了。 秦松夜磨着牙,把盒饭盖上盖儿放在一小石墩上,一边在心里把那制片大卸八块,一边走过去认命地搬起了机器。干完活儿,洗了把手,回去一看,石墩还在,盒饭不见了。 秦松夜火气上头,有点儿压不住了,大声吼道:“谁把我盒饭拿走了?” 没人应声。 “谁把我盒饭拿走了?” 有个场工看不过去,指了指门外。 门外有什么?门外有垃圾桶。 秦松夜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吼道:“哪个王八蛋把老子的盒饭扔了?妈的给我滚出来!” 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神色各异地看着他,有看好戏的,有愣神的,有不屑的,有冷眼的,原本热闹嘈杂的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秦松夜又重复了一遍:“哪个王八羔子把老子的盒饭扔了?!” 仍旧没人应声。 宋枝惊听见门外的吼叫,从化妆间里出来,见场中气氛诡异,拉过现场制片问了几句。 秦松夜见他皱了皱眉,而后抬步走了过来,到他跟前,站定:“我问了下,你那个盒饭的事儿,他们以为没人要,就扔了,你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我让人给你重新拿一份过来。” 秦松夜攥紧了拳头,狠狠一挥,直接砸他太阳穴上,怒吼道: “拿你麻痹!” 第十六章 秦松夜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不算健壮,手劲儿却不小,宋枝惊被他砸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太阳穴一阵胀痛,脑袋也有一瞬间的眩晕。 导演组和是摄影组都是宋枝惊的人,见这小演员竟然敢动他们老大,一伙人立马一拥而上把他摁住了,副导演一马当先,膝盖对着他肚子狠狠一顶,趁他弓背,将他双手反剪,压制住他的挣扎,向宋枝惊殷勤道:“宋导,你看怎么办,要不我们把这小子拉出去修理一顿?” 宋枝惊捂住太阳穴有点儿愣神,当初秦松夜跟他分手时,也照着他脑袋来了一拳,把他打懵圈儿了。虽然手法差不多,但秦松夜可比眼前这小子要健壮得多,他当时直接被一拳揍趴下了,好半天没缓过来。 不知为什么,那会儿秦松夜伤心又失望的样子竟和眼前这小伙子怒发冲冠的模样诡异地重合了起来,让他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乱的熟悉感。 他愣了能有半分钟的样子,终于在副导演一声“宋导,您看这小子怎么处理?您一句话,看我们不把他削平了”中回过神来。 宋枝惊表情古怪地看了眼前这小演员两眼,开口道:“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太过。” 副导演应道:“宋导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正要把对那小刺儿头押屋里教训一顿,突然见到宋枝惊折返了回来,看了那人一眼,低声道:“算了,你们别动手,把他送警|局吧。” 送警|局顶多拘留一天,等同于变相地放他一马。 副导演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没含糊,应道:“好的宋导。” 宋枝惊又看了一眼那被扭着胳膊的小演员,转身往化妆间走,一转身正好看见白月光倚靠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 导演组和摄影组的工作人员揪着秦松夜,要把他扭送警|局,刚出大门,被人给堵着了。 堵门的是一伙彪形大汉,西装墨镜,弄得跟电影里黑社会一样,那副导演见来者不是善茬儿,满面堆笑道:“几位大哥有何贵干呐?” 那一伙彪形大汉往两边分开,中间走出一高个男人,戴着副墨镜,脸色很难看,言简意道:“找人。” 副导笑道:“大哥您找谁?您言语一句,我帮您瞧瞧是不是我们这儿的,这要是走错了门儿,那可耽误事儿啊。” 那男人冷冷道:“没走错,就你们手上这人。” 副导一愣,而后立刻道:“大哥您看,这小子刚在我们这儿干了点儿违法乱纪的事儿,现在要把他拉警|局去……” 那男人冷笑了一下,对旁边的彪形大汉抬了抬下巴。 那大汉一脚踹那副导肚皮上,把他踹得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几个押着秦松夜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直接撒手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喊:“有人来砸场子了!有人来砸场子了!” 剧组的人听见呼喊,纷纷抄家伙跑出来。彪形大汉直接打开路边一辆车的后备箱,里头是二十几条二尺来长的大铁混,大汉们一人拿了一根,活动着筋骨,看样子是不打算善了。 秦松夜都看傻了,被人放了也不知道跑,盯着那高个男子的脸愣神,心说不至于吧。 那高个男子臭着脸一把拉过他,把他护在身后。 剧组工作人员冲了出来,见前头二十几条彪形大汉,一脸凶神恶煞,人人手中一根大粗铁棍,都踟蹰着不敢上前。虽然剧组有百多号人,但大家都是来挣钱的,真要拿命去拼,多数人都缩了。 不过也有那血气方刚的,或是跟导演制片特别铁的,拎着家伙跃跃欲试。 两方人马在门口僵持不下,场面一触即发。 有路人躲在旁边,掏出手机探头探脑地录像,剧组也有人摸出手机对着秦松夜他们那边儿录像。高个男子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顶鸭舌帽一副口罩,命令道:“戴上。” 秦松夜乖乖戴上了口罩,任由那人拉着自己的手。 剧组工作人员中间分出一条路,宋枝惊从里头走出来,皱眉看着那高个男子,高声道:“周故?你要干什么?” 周故冷冷道:“不干什么,来接个朋友。” 宋枝惊看了看被他护在身后,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秦松夜,眉头皱得更紧了,冷笑道:“你姘头?” 周故冷冷道:“不是。” 宋枝惊故作疑惑道:“那是谁?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周故冷笑:”你爸爸。” 剧组里头有个小年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枝惊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那小年轻立马肃容,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状。 宋枝惊冷笑道,“小朋友毛都没长齐,逞什么口舌之利。我记得上回你来我家,又吼又闹的,最后一个人哭着走,这么快就忘了。” 周故简短道:“不耍嘴皮子,这回真刀真枪的来。” 宋枝惊没说话,脸色更加冷峻。 秦松夜眼见着事情要糟,心里有些着急,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尤其是周故,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和他爹呢。为这么个事儿,真跟这儿干一架,还被人录像了,后续一堆麻烦,不值当。 他摇了摇被周故的胳膊,低声道:“周董,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故脸色更臭了,狠狠瞪了他片刻,掐他胳膊的手快把他骨头捏碎了,深吸了口气,对手下说道:“走。” 宋枝惊嘲道:“周董不多玩儿会儿?” 周故拉着秦松夜往路边停的红色跑车走去,回道:“不了,还得回家玩儿你爸爸呢。” 秦松夜:“……” 宋枝惊:“……” 见门前的几辆车先后开走,宋枝惊对众人道:“一个小意外,大家不要放在心上,该休息休息,该做事做事,都散了吧。” 众人慢慢散开,没一会儿,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块儿八卦。 宋枝惊先去慰问了一下负伤的副导演,而后回了化妆间。 白月光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发呆,宋枝惊走上去柔声问道:“吓到了?” 白月光摇摇头,顿了下,说道,“刚有人给你来电话了,我告诉他你待会儿给他回。” 宋枝惊嗯了一声,回身几步,拿起化妆台上的手机,点开一看,瞳孔顿时缩了缩,心里七上八下,五味陈杂。 当初在酒店偶遇时,谢览告诉他秦松夜投湖死了,他差点儿当真,还因此喝大了,发了几回疯,据说还哭了,把他发小吓得够呛。 后来一想,觉得不对劲儿。 他和秦松夜相处这么些年,自认为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秦松夜这人皮糙肉厚,顽强得很,还心宽似海。要说他受了情伤出国散心,宋枝惊信。为这点儿事儿放弃自己的生命,宋枝惊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 分手前有段时间,秦松夜因为他发小儿那事儿闹得不可开交,非要他给个准话儿,究竟爱谁,究竟拿他当什么。 宋枝惊烦得不行,脾气一上来就撂了一串狠话,措辞比较文雅,但言外之意挺呛人的,大意就是“我跟我发小儿三十几年的感情,他是我人生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当然你也很重要,但你要不能容忍他的存在,非要天天这么闹腾的话,你可以滚啊。” 他说了那话之后,见秦松夜脸色铁青,其实有点后悔,觉得说太过了。甜言蜜语他又不是不会,干什么非说大实话。刚想找补,秦松夜直接一拳头把他掀翻了。过没几天就听说出国散心去了,宋枝惊辗转着联系过他几次,秦松夜那边一点儿回应都没有。他想着冷静冷静也好,说不定国外风轻水软,秦松夜呆着呆着就想通了,回来俩人还能接着过日子。 谁知过了小半年,还是一点儿音讯没有,宋枝惊正想用些非常手段去查下他的现居地呢,就听谢览说人没了。 谢览早八百年就巴不得他们分手了,从他嘴里出来的能是实话?说不定就是怕他跟秦松夜复合,随便编瞎话骗他的。谢览那人一向不着四六,这缺德事儿他还真能干得出来。 宋枝惊一开始直接让助理去找秦松夜的外公外婆打听打听,谁知助理回复,两位老人已经搬家了,具体去哪儿了不知道。宋枝惊觉得事有蹊跷,家里小辈儿没了,长辈需要搬家吗?哪个地方有这样的风俗? 况且谢览和秦松夜关系那么铁,秦松夜要真没了,谢览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悲痛的神色都没有?秦松夜要真没了,谢览不得把他活撕了?能就那么踹他几脚了事?秦松夜那事儿,媒体上一点儿消息没有,一方面是他不算太红,这些年重心又都在感情上,工作上稍微懈怠了点儿,没什么人气。另一方面估计是谢览有意把这事儿压了下来。既然压了下来,为什么又要专门告诉他?明显是意气用事,情绪上来了,想拿这事儿恶心他。可谢览是会拿朋友的丧事来逞口舌之利的人吗?虽然宋枝惊跟谢览一向不对盘,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谢览虽然缺德,但也不至于缺德到这种地步。 这事儿疑点跟筛子一样。一周以前,宋枝惊找了私家侦探去查秦松夜的现状。现在看来,估计是有消息了。 他这些天心里水深火热的,看谁都不顺眼,在这当口惹他,纯属找死,连他发小都被他不轻不重地刺了几句,那小演员自己往枪口上撞,怪得了谁?这种后辈顶撞的事儿,原本是可大可小的,要搁平时,他不至于做这么绝。他知道自己这是迁怒,是找人撒气,那天吊完威亚之后,其实就在心里把这事儿揭过去了。谁知那些急于拍他马匹的下属们不依不饶了起来,还把那小演员盒饭扔了,闹得忒难看了点儿。宋枝惊说要送警局,其实也是存了小事化了的心思。 如今那让他心绪不宁好些天的消息触手可及了,宋枝惊勉强按捺下心中的忐忑,拨通了电话。 他冷笑着想,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妈的蒙谁呢? 公路上,飞驰的小车里,秦松夜心虚得不行,一眼一眼地看着旁边面沉似水的周故,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周董,谢董让您来接我的?” 周故气急反笑,笑过之后,取下墨镜,侧头一字一顿道:“是的,谢董让我来接你的,松夜哥。” 最后那三个字咬得特别重,透着一股要把他生嚼了的狠劲儿。 秦松夜一哆嗦,心想,妈的死定了! 第十七章 秦松夜心说估计是谢览那叛徒把他卖了,但是仍然不死心地装傻道:“谢董有心了,待会儿我得给他去个电话道谢。周董,您贵人多忘事,那回在谢董办公室的时候,我告诉过您我的名字,估计您是忘了,那我再重说一遍啊,我叫古商……” 秦松夜正喋喋不休呢,周故听不下去了,开口道:“闭嘴。” 秦松夜继续装傻:“不是,周……” 周故:“再说一个字,就在车上操|你。” 说到做到。 秦松夜好悬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心中泪流满面。 这孩子变了嘤嘤嘤! 周故转头看了看他,抬手拍拍他的脸,“乖。” 秦松夜:“……” 乖你大爷! 汽车行驶在影视基地的马路上,两边的店铺在车窗中迅速后退。这影视基地比较新,没什么知名度,人流量不算大,也没什么旅行团这那的,道路比较通畅。 影视城老板比较壕,砸了大量的资金做实景,也积极向各个剧组推销自己,还给到影视基地拍摄的剧组进行各种费用的减免。宋枝惊他们组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的实景园区质量过关,优惠力度比较大,且没有旅客旅行团的干扰,比较能保证拍摄进度。 秦松夜想起自己的行李证件都在宾馆,于是伸手摇了摇周故胳膊。 周故转头,挑眉道:“怎么?” 秦松夜看着他不说话。 周故叹了口气:“说话。” 秦松夜开口道:“我东西还在宾馆呢,得回去拿。” “哪个宾馆?”周故问道,又指了指司机,“这地方他不是特别熟,这样,你和他讲下地点,他开导航过去。” 秦松夜倾身,把地址告诉了司机,说完正要往回靠,没注意把胳膊撞车门上了,疼得他龇牙咧嘴。今儿剧组那伙人押着他时,怕他挣扎,胳膊给他箍得比较死,估计弄伤了。 周故皱了皱眉,抬手脱他外套。天儿热,秦松夜里头就穿了一件大背心,外面罩着一件轻薄的小外套,主要是为了防蚊虫。 周故今天的表现太过酷炫,秦松夜不大敢惹他,怕他一言不合真干出点儿什么来,于是由着他折腾。 小外套三两下扒下来了,周故拉着他胳膊看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周故一皱眉,秦松夜就紧张,心说这顶天了就是个软组织挫伤,养两天就行了。周故那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胳膊断了呢。 周故沉着脸,把他两条胳膊看了个遍,而后自顾自地伸手掀他那背心儿,秦松夜吓了个跟头,拉住衣服说,“里面没伤着,就肚子挨了下,也不重。” 周故没跟他硬来,但抓住他衣角的手也不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两人对峙了能有半分钟,秦松夜绷不住了,松了手,自暴自弃道:“你看你看,爱怎么看怎么看,真就只有肚子有伤,还是轻伤。” 周故不理他,闷头把他前胸后背都看了,确定没有大碍,才把他衣服放下来。 秦松夜脸有点儿红,心想,妈的露点了。 他有点儿尴尬地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大叔,司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点儿眼风儿都没往他们这边儿漏。 周故手把手给他穿外套,看了看他的脸,明知故问道:“脸红什么?” 秦松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干笑了两声,见宾馆出现在前方街角,于是转移话题:“到了到了,你在下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周故没回话,秦松夜下车,他就默默跟上,秦松夜看了看自己身后缀着的那个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小尾巴,既觉得无奈,又觉得挺暖心的,总之是五味陈杂。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秦松夜开始收拾东西,周故默默地站在一旁。 秦松夜行李不算太少,一个旅行箱,两个大旅行袋。把行礼都打包好,正准备把旅行箱拉杆扯出来时,周故开口道:“好了?” 秦松夜点点头:“对,就这三大件儿,待会儿你帮我拉这旅行箱,我拎这俩袋子……” 他还没说完,周故直接伸手把旅行箱和旅行袋拎起来,一手箱子,一手俩大袋子,出门往电梯走。 秦松夜跟在他后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一时感慨无限,当年那小豆芽菜,如今长得枝繁叶茂,已经能替人遮风挡雨了。 真好。 这影视基地在一个小县城,就在秦松夜住那市的隔壁,也就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秦松夜这几天没睡好,在车上坐着坐着就困了,没撑住,靠车座上眯了会儿。等他醒来,已经回了本市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呈侧躺状,脑袋下枕着个大腿状的物体。 抬眼一看,周故正静静地看着他,见他睁眼,开口道:“醒了。” 秦松夜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刚才那姿势太尴尬,不仅枕着人大腿,脸还是朝里的,和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的距离相当之近。 他倒不认为是周故把他摆成那样的,估计一开始周故看他睡得不舒服,让他枕腿上,他自己睡相不好,中途乱动,又翻了个身,才变成这种淫|荡的姿势的。 秦松夜脸又红了,嘴角还流了点口水,他用眼角瞥了瞥,周故裤子上也有一小块濡湿的痕迹。 他记得这孩子小时候,坐车时也爱枕着他大腿,口水流他一裤子,被他揪着小脸蛋教训。这孩子被教训了也不哭不闹,就是红着脸,眼里憋着泪,一副“我难过我委屈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弄得秦松夜很有罪恶感,最后只能软下口气哄他。 谁知道如今反过来了。 周故问道:“想什么?” 秦松夜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想起你初中那会儿了,又瘦又小,睡觉爱流口水……” 周故嘴角勾了勾,看了眼自己大腿上的水渍,没说话。 秦松夜觉得更尴尬了,正要没话找话地聊两句,周故突然问道:“去你家还是我家?” 秦松夜:“……” 他觉得这问题听起来不是特别纯洁,似乎很有内涵的样子,拿眼角瞥了瞥周故,却见他一脸坦然。 秦松夜想,应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吧,于是回道:“去我家吧,我要把行李放回去……” 秦松夜正要讲地址,却见周故嗯了一声,对司机道:“去他家。” 司机回了句好的,而后直接往他家的方向开了过去。 秦松夜愣了片刻,哆嗦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你到底知道多少啊?你是跟踪狂么儿子? 周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为什么要问,见秦松夜一脸纠结,于是说道:“谢览哥告诉我的啊。” 秦松夜:“……” 卖友求荣!谢览你个叛徒! 秦松夜又问:“那你怎么不知道我宾馆的地址?” 周故:“……因为他没说。” 秦松夜:“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周故面无表情道:“挺多的,宋枝惊出轨,你和他分手,去国外散心,想不开跳湖自杀了,重生到了这个壳子里,还让他不要告诉我真相……” 秦松夜听得冷汗直冒,简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应该千刀万剐。 周故冷冷道:“别的都算了,不过你竟然为了他自杀,实在是……” “……情深意重啊。” 秦松夜感觉自己周身刮起了一阵小风,刮得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第十八章 秦松夜正如坐针毡呢,就透过挡风玻璃看见自家小区的大门,干笑着道:“到了到了,真快啊哈哈哈” 周故面沉似水,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车在他家楼下停下,秦松夜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边拿眼角偷瞄着周故,边准备去旁边的车里拿行李。 周故两步上前,握住他胳膊,拉着他直接进了大堂,旁边车里的彪形大汉乖觉地拎着行李跟在后头。 公寓大堂前台姑娘好奇地看着他们,秦松夜跟她视线对上,礼貌性地问了声好,那前台姑娘笑道:“古先生好,好久没回来了。” 秦松夜跟她打了个哈哈,电梯到了,三人一同进去。 到了他家,大汉把行李放下,鞠了个躬就走了。 周故脸色仍然很难看。 秦松夜老着脸皮招呼道:“小故你随便坐啊,地方比较小,你将就下。” 周故还在生气,没理他,自顾自地看来看去。 秦松夜摸了摸鼻子,打开新风系统换气,又开了空调。打开冰箱,里头也没什么水果,就几瓶矿泉水,还有两罐啤酒。秦松夜拿了两瓶矿泉水,回身打算递一瓶给周故,就见周故站在他床边,表情古怪地看着什么。 秦松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床上能有什么,除了床单被子还能有什么? 凑过去一看,手里的水瓶差点儿吓掉了。 他那床头柜大开着,里头有个比较巨大的会震动的棒棒,包装完好,还没拆封。 秦松夜:“……” 秦松夜看着周故,周故也看着秦松夜,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片刻,秦松夜熬不住了,弱弱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周故挑了挑眉,不是那样,那是哪样? 秦松夜臊得不行,赶紧澄清:“是这原主人的,我觉得占了别人的身体,本身就已经很对不住他了,所以他的东西我基本没动……” 周故明显不信,缓缓道:“这解释倒是新鲜。” 秦松夜欲哭无泪,一把合上抽屉,以攻代守,弱弱指责道:“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 周故皱了皱眉,问道:“我不能翻?” 秦松夜嗫嚅道:“也……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先征求我的同意。” 周故点点头,走到另一个床头柜旁,指了指,问道:“我能看吗?” 秦松夜看了看周故的脸色,直觉自己要是说不,他能把自己就地正法了。秦松夜想象了一下自己裹着被单嘤嘤哭泣的样子,很没种地怂了。 “你看,你看,随便看。” 周故脸色缓和了些,俯身拉开抽屉,秦松夜放东西比较没有条理,那柜子里有些什么他也不记得了,于是赶忙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儿。 不看还好,一看他头皮都麻了。 见不得人的物件儿没有,但有一份合同,他和宋枝惊剧组签的聘用合同。 秦松夜忙道:“没什么好看的,一些废纸而已……”说着就要伸手关上抽屉。 他想的是先把当下糊弄过去,等自己那大儿子注意力转向别处了,再找机会毁尸灭迹。 谁知周故伸手拉住抽屉,另一手将合同拿了出来,翻开看了看,脸色黑成了锅底。 秦松夜:“……” 周故原本缓和了些的面孔变得阴云密布,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笑,开口道:“放在床头?就这么宝贝?” 秦松夜着急道:“这合同不是我签的,是原来那人签的!” 周故怀疑地看着他。 秦松夜忙道:“你看签约日期,那会儿我还没死呢。” 周故看了看日期,点点头,然后直接把合同撕了。 秦松夜忙上前抢救:“不能撕!不能撕!我跟着剧组的合约没履行完呢,又出了今天这事儿,到时候万一打官司,这合同还得用呢。” 周故完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把合同撕成了一堆碎片,扔垃圾筒里,简短道:“这事儿我来处理,你不要管。” 秦松夜:“……” 小朋友不要这么狂傲,很容易吃亏的! 周故撕了合同,脸色好些了,往沙发上一坐,手肘放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对秦松夜道:“过来。” 秦松夜直觉没什么好事儿,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正要坐下,周故开口道:“站着。” 秦松夜:“……” 秦松夜站在周故跟前,像个挨训的小学生。他一边忐忑,一边悲愤地想着,妈的越活越回去了! 周故问道:“你为他自杀那事儿,给我详细讲讲。” 秦松夜解释道:“这事儿就是个误会!” 周故:“误会?” 秦松夜狂点头:“真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这事儿得回溯到半年前。 那会儿他刚和宋枝惊分手,内心很是郁愤。 谢览见他没精打采的,就提议让他出国去休养一阵子,免得留在这伤心之地,不停地触景伤情。 秦松夜出去之后参加了好些小活动,什么失恋互助会啊,去家庭教会听人传教啊,还去教堂做过一段时间的礼拜。 但是不论是宗教还是社团都没能拯救他,最终让他走出阴影的,是一个神奇的运动。 钓鱼。 有天他百无聊赖,在街区的道路上瞎溜达,就看见隔壁住着的一位白人大叔,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大包往外走。 那白人大叔挺热情,每次碰面都笑着和他打招呼,之前还给他送了妻子做苹果派,两人一来二去,也能说上几句话。 秦松夜见那大叔扛着个大包,还提着筒子网子,就用英语问道:“大叔,钓鱼去呢?” 那大叔笑着称是,而后强烈邀请他一起去玩,说他们那附近有个大湖,里头有好多好多的鱼,而且是允许垂钓的,每次去都能满载而归。 秦松夜抹不开面子拒绝,就和那大叔一起去了。 谁知他一个生手,第一天就钓起来八条大鱼。那大叔直夸他,你是个钓鱼的天才,天才! 秦松夜一想,是啊,我是个钓鱼的天才,为什么要为了宋枝惊那种烂人成天郁郁寡欢虚度光阴呢? 我应该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钓鱼事业中才对。 于是从那之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扛着鱼竿,呼唤白人大叔和他一块儿去垂钓。 那大叔要工作养家,没秦松夜那么闲,不能天天和他一块儿去。秦松夜于是买了一辆小车,又入手了一堆钓鱼的设备,天天自己开车去钓鱼。钓的鱼太多了,他根本吃不完,于是就把鱼肉分给邻居们。邻居们对他交口称赞,将他的美名传扬了出去,最后连其他社区的都知道他们这片儿有个亚裔小青年,每天坚持不懈地钓鱼。 估计是杀害了太多湖中的生灵,秦松夜遭了报应。 那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他坐在湖边支着钓竿,感叹着生活真美好。感叹了一会儿,想要撒尿了,起身准备去方便一下,就在此时,鱼竿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秦松夜一喜,这是条大鱼。 赶忙扑向鱼竿,谁知太着急了,一脚踩滑,跌进了湖里。 他会钓鱼,可惜不会游泳。 于是就这么重生了。 周故皱着眉听完,问道:“你糊弄我?” 秦松夜痛哭流涕:“天地良心!我说话句句属实啊!” 周故:“那为什么谢览哥说你……” 秦松夜愤愤道:“谢览的话你也信?” 此刻,正在某影视城酒店套房中专心致志写情书的谢览,无端端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想着,好冷,我家梁丘不在,世界都变得冰冷了。 第十九章 拍戏间隙,景梁丘坐进房车里纳凉。坐下歇了口气,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信息。 小助理边给他倒水边揶揄道:“景哥你这一上午,看手机看了能有好几十次了。” 景梁丘笑了下,把手机放回桌上,接过小助理递来的水,对他道:“你也别忙了,累了一上午,休息下。” 小助理眉开眼笑:“谢谢景哥!” 景梁丘点点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房车里冷气很足,他今天这服装比较厚重,里外共有三层,不是前几天轻薄的袈裟了,给他捂出了一身的汗,脸上也不停地在补妆,不然能糊一脸。 他拍戏时后背几乎湿透了,这会儿一上来,被冷气一吹,原本又热又黏的衣衫缓缓降温,最后冰凉了起来,冷飕飕地贴在他背上。 景梁丘不舒服地动了动。 小助理挺有眼色,忙道:“景哥我拿电吹风来给你吹吹?” 景梁丘奇道:“这车上还有电吹风?” 小助理起身寻摸,回道:“谢董专门嘱咐我们放上来的,说夏天拍戏容易出汗,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吹空调之后就很难受。” 景梁丘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他还让你带了些什么?” 小助理找到了电吹风,插到桌边的小插座上,笑道:“小微波炉,这你是知道的吧,前两天我们还拿他热饭吃呢。还有一堆的暖宝宝,说是怕突然降温。还有跌打损伤的药酒喷雾药膏什么的……还有一个便携马桶,说是担心这里没卫生间。其他零零碎碎还有一大堆,”小助理挠了挠头,“有些不是我去买的,就不太清楚了。景哥你看你挪个位置,我帮你吹吹。” 景梁丘挪了挪,身后响起了电吹风的“呜呜”声。 他昨天从谢览那儿回片场的路上,还有点儿担心这玩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他当时做完就走,既是临时起意,有点恶作剧的意思,又是想着小惩大诫,免得谢览见天儿地闹妖。 路上还在想会不会真把他弄生气了,结果到片场拍了一场戏,休息时拿过手机一看,谢览一口气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全是“梁丘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嘤”。 景梁丘心里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又觉得好笑,本来想着回复一条让他安心,又想着不如明天直接回酒店,给他一个惊喜。 另外私心里其实也有些恶趣味,想多看看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然而今天一个早晨,谢览反常地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来。 景梁丘握着杯子摩挲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景梁丘很好看,但不是憨厚老实的好看,而是一种相当凌厉的、冲击力特别强的好看。眉毛特别浓黑,但并不过分粗犷,整体长而尾部尖削,像刀锋一样划入鬓角。鼻梁极度高挺,但并不突兀,反而和高阔的眉骨相得益彰。脸部轮廓相当简洁利落,一点杂乱的线条也没有,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都完全无懈可击。非要吹毛求疵的话,那就是嘴唇有点过分红艳了,不点而朱,像两抹血痕,又薄,显得有点儿薄情。 小助理通过对面的镜子偷觑着景梁丘,一边给他吹后背,一边胡思乱想着,景哥不该化妆的,那一层厚厚的妆面,反而掩盖了他的好相貌,就该凌凌厉厉地展现出来,肯定能红。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景哥不是个薄情的人,爱意是没有办法隐藏的,眉梢眼角都是牵挂,怎么可能薄情? 景梁丘皱眉沉吟片刻,抬手拿起桌上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正要打字,突然房车门被人咚咚咚地敲了起来。小助理放下吹风去开门,司机大叔额角冒着点儿汗,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对小助理笑了笑:“这是谢董让我专程带给景哥的,麻烦你递一下。” 小助理接过来,回头一看,景梁丘正盯着他手中的信封,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小助理赶紧麻溜地送了过去,而后识趣地找了个借口下车,留景梁丘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情书,边走还边想谢董真是太会玩儿了。 景梁丘接过信封,嘴角不由得噙上了一抹笑意,正反面看了看,从桌边工具盒里摸出一把裁纸刀,小心翼翼地顺着信封缝隙划开,拿出里面的信笺。 信笺是米白色的,左上角印了一树桃花,花瓣飘飘洒洒,一直落到页尾。 “梁丘你好: 这是我第一次写情书,要是写得不好,希望你不要生气,等我练好了,再重新给你写,写很多封。 你之前说要和我分手,我觉得很难过。昨天遇到你,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所以我就更难过了。 昨天你走之后,小灰和小白合伙欺负我,他们把吃剩的鸡排放在床上,我当时腰有点儿酸,没能教训他们。后来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想要收拾他们一顿的时候,他们蹭到我旁边撒娇,还翻出肚子来让我摸。 于是我就不想教训他们了。 一开始把他们带回来的时候,觉得好麻烦,乱跑乱跳,乱咬东西,还爱掉毛,乱撒尿,怎么教也教不会,蠢得简直突破天际。后来习惯了,觉得也能勉强忍受。听说猫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要是他们死掉了,我们还要养新的宠物吗?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好了。 那两个小东西那么小气,护食,护地盘,要是把他们的小窝腾给新的小动物,他们说不定会气得活过来的。 梁丘,我们相识至今已经有五百六十一天了,从你说分手到我动笔写信的现在,已经过去五十九小时零四十分三十二秒了。虽然你让我很难过,但我还是愿意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限你今天之内,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你收回分手那两个字。 如果今天不行的话,明天也可以。 明天不行的话,后天也可以。 反正我时间很多的,人又比较宽宏大量,你记得来找我道歉,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要是你来不了酒店的话,过几天我偷偷来片场,你再向我道歉,这样也是可行的。 要是都不行的话,给我打电话收回那两个字并且道歉也是可行的,发信息也行。 梁丘,我昨天晚上吃了很多的酸梅,还喝了酸梅汤,今天早上觉得肚子不舒服,还吐了一回。 爱吃酸的,还呕吐。 梁丘,我可能怀孕了。 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和我分手。我和孩子在酒店等你,记得快点来找我道歉。” 第二十章 景梁丘揣着情书回到酒店时,谢览正在和下属们开视频会议。有别于平日里不着调的形象,工作时的他,有一种别样的专注和认真,甚至多了两分淡定沉稳的魅力。 景梁丘诧异地站在门口。 谢览在他面前,不是不着四六地做些傻事,就是哼哼唧唧地作妖,成天招猫逗狗,没个正形,眼下这种四平八稳、一本正经的模样,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早年间,谢览事业正在高速发展时,也实操了不少项目,事事亲力亲为,忙得晨昏颠倒。后来挣的钱够他挥霍好几辈子了,在圈儿内人脉有了,资源有了,地位有了,于是就缩小公司规模,一年自己做一两个项目,再投几个稳赚不赔的,其余时间都用来愉快地玩耍了。 想当年他也是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好些商业、金融类的杂志和网站都对他做过专访,业界人士也对他寄予厚望。谁知后来他赚够了钱就收手了,一副时刻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架势,好些商业评论员、媒体撰稿者纷纷批评他格局太小,没有社会责任感,没有力争上游的雄心壮志,拘泥于小农思想,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青年才俊了。 谢览觉得挺无语的,一群没有企业经营经验的所谓评论员,纸上谈兵地来指点他该如何经营企业,这不是笑话么。况且在他看来,摊子铺太开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好些所谓大企业,为了扩大规模欠了银行一屁股贷款,企业估值看着挺高,实际没多少现金,资金链要是出了问题,一个没处理好,分分钟破产给你看。 谢览公司规模虽然紧凑,但是现金流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充足,属于闷声发大财的典型。除了他自己犯懒以外,也是因为他这些年获得了背后那位大人物不少的支持,大人物希望他能尽量低调,所以谢览也就心安理得地过起了不思进取的安逸生活。 工作上的事情,谢览几乎都在公司处理,很少带回家来,景梁丘又几乎不去他公司,所以也很少看见他严肃正经处理公事的样子。 谢览假正经起来还是很唬人的,景梁丘此刻就有些被唬住了,险些以为他怀里那封白纸黑字写着“我怀孕了“的情书,来自某个不知名的平行空间。 谢览那视频会议本身就开到尾声了,见了景梁丘,更是魂不守舍,三言两语打发了手下的各种cxo和各种vp们,一把合上电脑,嗷一嗓子扑到景梁丘身上。 “老公你回来了,我和宝宝想死你了。” 景梁丘:“……”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钟。 谢览对着景梁丘的俊脸吧唧了一大口,而后抱着他蹭来蹭去:“老公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和我生气,老公我爱你。” 景梁丘额角抽了抽:“……不要叫我老公。” 谢览嘤嘤嘤:“为什么不要叫你老公?你明明就是我老公,宝宝在肚子里踢我了,你快来摸摸……”说着就拉着景梁丘的手往他肚子上摸。 景梁丘木着脸摸了摸他的肚子,而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就没有一点自尊心吗?” 谢览继续抱着他蹭来蹭去,没脸没皮道:“对的对的,我就是没有一点自尊心。像我这样既没有自尊心也没有原则的人,和别人在一起肯定会被骗财骗色,所以你不能和我分开,不然我一定会被那些禽兽谋财害命的。” “……”景梁丘无语望天,而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轻抚着他的肚子,配合道:“孕吐的症状明显吗?产检做了吗?要不我明天陪你去?” 谢览原本想的是胡说八道一番,把景梁丘逗笑了,他被拍照那事儿也就自然而然地翻篇儿了。没想到一向正经又沉默的景梁丘,竟然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还反调戏了他一把。 谢览顿时一愣,而后向来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的他竟然破天荒地红了脸,舌头也打了结,磕磕绊绊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景梁丘看着谢览红彤彤的脸,不知怎么的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心尖酸酸软软的,鬼使神差地凑过去亲了谢览一下。 俩人更那什么的事儿也不知做过多少,但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就因为这么小小的一个吻,谢览脑袋竟然轰地一下炸了,头顶绽开一朵又一朵的小烟花,脸烫得都能冒烟了,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一时间,空气都变得暧昧粘稠了起来。 谢览想着,这阵仗,搞得也太纯情了点儿,都老夫老妻了,弄点儿小活动还这么和谐,简直有违天道。于是贼兮兮的爪子就不规不矩地伸到了景梁丘的衬衫里头。 景梁丘其实挺喜欢这种羞涩又纯情的氛围的。 他也算个文艺青年,心里喜欢那种小情小调,彼此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或者一个心意相通的拥抱,有时候比啪啪啪啪更能让他感到满足。 当然他也很喜欢啪啪啪啪,但是谢览在那方面实在是有点不知节制,只要两人之间气氛稍微好一点儿,就开始没羞没臊地撩他。 景梁丘是进入的那方,又正年轻,精力旺盛得很,身强体壮,腰力也没得说,做再多也没大碍。但谢览是承受的那一方,即使景梁丘每次都极尽所能地耐心扩张,润滑剂和安全套也是每啪必备,即使偶尔情绪上来了直接释放在谢览体内,过后也会给他好好清理,但他还是担心谢览的身体因为使用太过频繁而出现问题。 可是谢览一点儿不明白他的苦心,有时候还因为被他拒绝求欢而撒泼打滚,弄得他很是恼火。 眼下气氛相当好,景梁丘期待的是两人先接个吻,再静静地拥抱一会儿,然后再相拥而眠或者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可是谢览那爪子摸得毫无廉耻,三两下就把他撩得硬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和他坦诚相见了。 谢览眼见着景梁丘牛仔裤的拉链部位被顶了起来,自己也跟着发起了浪,拿腹部不停地摩擦景梁丘。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和小景愉快地嘿嘿嘿嘿了,谁知景梁丘却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了。 谢览苦着脸:色|诱都不管用啦? 景梁丘伸手摸着谢览的肚子,磨着牙道:”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至少得禁欲三个月,对吧老婆?” 而后直接伸手把谢览打横抱进了卧室,轻轻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还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最近饮食要尽量清淡健康,太油的太辣的味道太重的都不准吃,今晚上就吃白粥和鸡蛋吧,明早上吃黑米粥配苹果和牛奶……不准有异议,都是为了孩子,老婆你说对吗?” 谢览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做他老婆了,控诉道:“梁丘你无耻!” 景梁丘调动出自己的演技,摆出一个无耻的表情,而后进了厕所打飞机。 谢览不死心,蹑手蹑脚地靠近卫生间,想要趁机偷袭。 一拧门把手,没拧动,竟然锁上了。 谢览泪流满面:“梁丘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被你的右手勾引了是吗?梁丘你快出来……” 鬼哭狼嚎了半晌,里头没动静。 谢览提高了音量:“梁丘你不出来我就自己玩儿了……我真的自己玩儿了。” “我把裤子脱了。” “现在内裤也脱了。” “梁丘你听到声音了吗?你猜我现在在做什么?” “梁丘,手指太细了,我想要你。” “梁丘,里面好热……” 卫生间门突然打开,景梁丘黑着脸,居高临下看了他两秒,弯腰,又是一个横抱,然后直接把他扔到了床上。 谢览双腿大开承受着景梁丘地狂猛的进入,在被如潮水般的快感淹没掉所有神智之前,嘴角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当年同时运营好几个项目都玩儿得转,搞不定自家年轻气盛的小攻? 笑话。 第二十一章 方居然上一个项目已经在上星卫视播出了,反响还不错,忙完之后他休息了几个月,最近看上个不错的剧本,买了下来,物色了合适的导演,准备攒个剧组再干一场。 这天他拉了几个土豪和导演一块儿攒了个饭局,还找了几个鲜嫩的小姑娘小男孩儿来活跃气氛,其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大家也算得上相谈甚欢。不过其中有个啤酒肚谢顶男比较牲口,喜欢换着花样劝人喝酒,方居然喝得脸红脖子粗,心里的那个小人儿早就骂着娘拎着酒瓶子砸那牲口头上了,脸上还得堆着应酬的假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大老板都对投资这部剧表现出了比较高的兴趣,就差当场签合同时,出了个挺尴尬的事儿。 有个老板带了个小情人来参加饭局,按理说这种饭局一般是不会把小情人带来的,现场这些个小美人儿们,可不光是来陪酒,吃过饭后要怎么玩儿,大家都心照不宣。 可那老板被小情人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小情人指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坐下他不敢站着,前段时间刚为小情人和发妻离了婚,最近有点儿要舔着老脸再办一场的趋势。小情人提出要跟着来盯场,他也就满腔柔情地由着她折腾。 这老板比较不是东西,年轻时家庭条件挺差的,工作也不行,就一张脸勉强能看看,他发妻是白富美,原本看不上他的,这老板硬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影帝般的演技,连哄带骗地把发妻骗到了手。期间甜言蜜语一大堆,外加各种装上进装踏实靠谱装潜力股。没想到熬了许多年,最后还真走了狗屎运发迹了,发妻这些年和他同甘共苦,对他不离不弃,一边工作一边操持家务,本以为丈夫有钱了,自己也终于能闲下来享受享受,结果丈夫“夸嚓”一下劈腿了,劈得润物无声无怨无悔。 这老板原本的意思是打算坐享齐人之福,家里一个,外头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可是老婆察觉到了他出轨的蛛丝马迹,找私家侦探偷拍了他出轨的视频,天天闹着要他和小情人分手,不分手就去法院起诉离婚。那小情人也不是个省油的,天天闹着要名分,要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老婆年轻时候姿色颇佳,可惜毕竟年岁大了,这些年又为丈夫儿子操劳过度,显得面有风霜。小情人正年轻,鲜鲜嫩嫩,水灵得很。这老板心不在老婆身上,老婆不管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显得面目可憎。而小情人不管如何撒泼耍赖,他都喜欢得紧,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后来老婆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语,一纸诉状把他告上法庭,要求离婚分割财产。那老板早防着她这一手了,财产都转移得差不多了,十几亿的身家,最后分给她老婆一个四线小城市的二居室。 那小情人估计自己也知道这男人不是个东西,看他看得很严,每天前后脚地跟着,怕他被哪个小妖精勾搭走了。今天这饭局上,一开始也其乐融融,小美人儿们看那老板身边有伴儿,也都没什么动作。可是那小情人比较年轻,脑子不是太清醒,觉得自己是良家妇女,是霸道总裁的小娇妻,那几个小美人都是出来卖的,所以看人的时候,眼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蔑视。那几个小美人被她这种眼神激得很是恼火,后来就借着敬酒的机会,各种往那老板身上蹭,故意给那小情人找不痛快。那老板被蹭得心花怒放,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没注意小情人脸都快拉到脚背上了。 后来那小情人一个没忍住,直接端着盆热汤泼那小美人身上了,烫得人吱哇乱叫。另外几个小美人跟这姑娘是闺蜜,哪儿能就这么看着自己人被欺负,都一拥而上和那小情人撕打了起来。其间各种扇耳光扯头发扯衣服,现场几个男人又凑过去劝架的劝架、揩油的揩油。 方居然被灌了一肚子酒,劝架时又不知被哪个无差别攻击的小姑娘踹了两脚,心里直犯恶心。想去包间里的卫生间吐一场,结果里面不知被谁占了,正“嗯嗯啊啊”地叫得欢。他跟屋里众人招呼了一声之后,就扶着墙往公卫去了。 到了楼层公卫,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场,差点儿没把胃吐出来。而后洗了把脸,撑在洗手台上,看着自己猪肝色的脸,感叹了一句,“钱难挣,屎难吃……” 正唏嘘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方居然回头一看,江长堪穿着件浅蓝色衬衫,手上挂着件黑西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方居然一愣,脱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长堪笑道:“谈工作,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 方居然木着脸“哦”了一声,扶着墙就要走。 江长堪三两步走到他跟前,一手握他手臂,一手搭他腰上,以一种半搂半抱的姿势支撑着他,低头凑近他耳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哪个包间?我送你。” 方居然脑子有点儿迷糊,没说话,愣愣地看着他。 江长堪个头很高,方居然自己就有一百八十公分了,江长堪比他还要高一个头,他心里估量了一下,觉得江长堪估计和金楚南差不多。 江长堪没喝酒,整个人干净清爽,衬衫扣子开了两颗,身上有一种清淡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若隐若现,十分迷人。 江长堪见方居然傻愣愣的样子,知道他是喝懵了,于是宠溺地笑了笑。方居然此时比较狼狈,酒劲儿没下去,脸上还冒着热气,红彤彤的。洗脸时把额前的头发弄湿了,一缕一缕地耷在脸上,胸前的白色衬衫湿了一大片,风光一览无余。 江长堪用一种欣赏的眼神打量了一遍,而后凑得更近,呼出的热气喷在方居然脸侧,带着点儿淡淡的烟味,“多少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可爱。” 再凑得近一点,几乎就要亲上了。 方居然脑子里有点儿混沌,本能地觉得不该这样,正思考为什么不该这样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金楚南的面孔,他皱了皱眉头,一肘子撞向江长堪的肚子,“走开。” 可惜喝得太多,四肢有点儿无力,这一肘子被江长堪轻飘飘地卸了下来。江长堪不以为忤,纵容地笑道:“前天给你发了微信,为什么没回?” 前天,也就是江长堪申请添加微信好友,方居然同意了的那天。好友申请通过没一会儿,江长堪就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四周是茫茫雪峰,江长堪站在一座峰顶,头上是湛蓝的天空,云朵和雪原一样洁白。江长堪穿着御寒服,旁边是登山包和氧气瓶,腰上系着登山绳,皮肤黝黑,笑容灿烂,一口白牙白得晃眼,手里握着一块巴掌大的蓝色冰块,上面用小刀刻着“方居然”三个字。 其实是很有冲击力的一张照片。 方居然当时看了一眼,没有回,但也没有删。 江长堪见方居然愣住了,笑了笑,凑得更近,手上用力,将他整个人抱入怀中,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脸上,“居然,我很想你。” 此时,饭店包间里,方居然遗落下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导演焦头烂额地安抚完那群小美人们,见方制片手机响个不停,顺手接了起来。 “喂,你好……小金啊,方制片去卫生间了,待会儿回来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甭担心,到时候我给他找代驾,保证让他全须权尾地回来……唉,没事儿,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好的,那就这样了。” 金楚南挂了电话,看了看厨房里一大锅补汤,摸了摸哈士奇的脑袋:“又便宜你了。” 第二十二章 “居然,你想我吗?” 方居然不理他,试图挣开他的钳制,未果,只能任他搂在怀里。 江长堪将侧脸和方居然贴在一起,有点笃定又有点自得:“居然,你忘不掉我的,我知道,你也知道。当初你说永远爱我的时候,我很疑惑,你怎么能那么坚定?后来我想明白了,要是不坚定的话,你就不是方居然了。” 江长堪又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双手在他腹部交叠,低头亲昵地靠在他脖颈间,“我回来之后,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传闻,说你轻浮,说你浪荡,说你耽溺声色,说你三心二意……可我记得我的居然不是这样的,我的居然虽然任性,虽然不羁,虽然不在乎世俗规则,但他是坚定的,深情的,心无旁骛的。” 饭店的喧嚣被厚重的大门隔绝在外,卫生间里有一种凝滞的静谧。冷白色的灯光泼洒在两人身上,水龙头的触控感应出了问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消毒水混合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丝丝缕缕地涌入鼻腔。 方居然面无表情地盯着灯罩,半晌回道:“你认识的是十年前的方居然,不是现在这个。” 江长堪笑道:“有什么关系,十年前的你是你,十年后的难道就不是了?变了也没关系,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方居然冷笑着不做声。 江长堪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用力,将他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不要板着脸,笑一下,你明明是期待见到我的。居然,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你真的忘了我,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根本就不会同意来见我。” 方居然刚刚吐了一场,又洗了把冷水脸,酒劲儿下去了点儿,虽然手脚还有点儿发软,但头脑却慢慢清醒了,他一字一顿道:“江长堪,我早就不爱你了,你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吗?” 江长堪看着方居然倒映在镜子中的脸,看得十分认真,方居然面无表情地和透过镜子和他对视,镜子的右上角,是画着一对鸳鸯图案的灯罩。 过了能有一分钟,方居然无趣地转开了目光,江长堪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一样,有几分得意几分开心地笑道:“居然,你记得吗,有一年我过生日,你亲手给我做了个蛋糕,还在蛋糕上用红色糖浆写了‘永远爱你’四个字。当时我真是,又傻又文艺,给你发了条短信,‘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你很生气,闯到寝室来揍了我一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几天打电话你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来寝室找你,你把门关上不见我。我夜里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后来我想通了,我虽然不太懂永远是什么,但我不能失去你。我从校园广播台的朋友那里拿来了广播室的钥匙,第二天早上用广播喊话‘我也永远爱你’。” “当时整个学校的人都在讨论,是哪个傻小子在表白。那事儿还惊动了校领导,可当时广播室那片儿没安监控,后来也没查出来,把我们那个主任气得跳脚。” “后来我们和好了,一起坐在学校后山的长椅上听歌,听到‘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的时候,一起唱出来,然后一起笑,好像我们俩都很懂的样子。” “但其实我是不懂的,要是我懂了,当初根本不会和你分开。但是居然,现在我知道了,永远是什么?永远就是,不论是这一秒,还是下一秒,不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既没办法忘记你,也没办法不爱你。” 江长堪转头,亲了亲方居然的侧脸,“居然,你也一样,无论你怎么欺骗自己,无论你经历过多少人,你最爱的依然是我。” 方居然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半晌,重新睁开,眼中透出一种坚定。 他转身,微微抬头,伸出双手固定住江长堪的脑袋,对江长堪绽开一个微笑。 江长堪也笑了起来,眼中隐隐还有点儿泪光。 方居然拉下江长堪的头。 江长堪想,这会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吻,他的心“咚咚”地跳着,甚至还有些害羞地闭上了双眼。 方居然将头往后一仰,再狠狠撞向江长堪的鼻子。江长堪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吃痛地捂住鼻子,指缝间缓缓留下红色的鼻血。 方居然头痛欲裂,勉强撑住洗手台,冷冷地看着江长堪,“现在懂了?滚吧!” 第二十三章 金楚南今天做了个红烧猪蹄,炖了个虫草老鸭汤,炒了个芹菜牛肉丝,又拿白糖拌了个西红柿,万事俱备,只欠方居然。 可方居然傍晚突然给他来了个电话,说临时有应酬,估计得耗到十一二点,让金楚南自己先吃,不要等他。 金楚南就有点儿生气。 中午他还专门打电话问方居然晚上回不回家吃饭,方居然说要,电话里说得好好的,这一下午就变卦了。有临时的工作安排,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方居然老这样,有变化不及时通知他,等他吭哧吭哧做了一桌子菜,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回来了,能把人气得冒烟。 方居然要是不在家吃饭,金楚南就简单地煮个面或者弄个蛋炒饭凑合,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方居然在家,金楚南少说得弄四个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从洗菜剁肉到成品上桌,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要是赶上冰箱里头没存货,还得跑一趟超市。 他和方居然说过好几次,有应酬提前告知他,不要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了才意思意思地来个电话,方居然嘴里嗯嗯啊啊地敷衍着,转头就忘了,往后依然故我。 金楚南其实挺想出去工作的,也和方居然说过两次,可方居然不同意,说他性格太死板,出去做事要吃亏的。可方居然不让他出去工作,也不尊重他为家庭付出的劳动,又或者说方居然根本不认为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算是对家庭的贡献,好像那一顿顿的饭菜都是凭空出现的,家里的窗明几净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方居然嘴还特挑,不爱吃隔夜的饭菜,他自己不吃,也不让金楚南吃。所以一旦被放鸽子,金楚南就得一个人硬塞,实在吃不下,就全都交给他们家的哈士奇。 可有时候方居然应酬回来,又会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是因为遇上爱劝酒爱拼酒的蠢货了,菜没吃几筷子,倒是装了一肚子白的啤的。 后来金楚南慢慢地有了经验,等到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给方居然打个电话,问他今晚回不回来,用不用给他留菜。 金楚南今天照例给他打了电话,是他那导演朋友接的。金楚南听他们那头鬼哭狼嚎的,知道那一个个的都喝傻了,正闹得欢,估计得鬼混到后半夜,就问要不要来接方居然。那导演和金楚南吃过两顿饭,知道他性格比较板正,觉得他来了这一波人肯定玩儿不尽兴,就说自己会给方居然找代驾的,让他不用担心。 金楚南挂了电话,挑了些猪蹄儿和鸭肉给他们家那哈士奇,又喝了两碗汤,而后开了床头灯,靠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方居然电话。他看入了迷,等回过神来,已经凌晨两点了,方居然既没回家,也没回电话。 金楚南放心不下,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响铃十几声后,被人接了起来。接电话的却不是方居然,是个姑娘,听声音年纪不大,说话含含糊糊颠三倒四,舌头都捋不直,一听就是喝大了。那姑娘一会儿“咯咯咯”地笑着不说话,一会儿说“方制片睡了”,一会儿又说“方制片跟个大帅哥在厕所里睡了”。 金楚南挂了电话,实在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去接他。方居然和他报备过应酬的饭店地址,金楚南拿了钥匙钱包手机就往那儿去。 金楚南平时的活动范围不大,几乎就是家和超市,稍微走远一点儿,就是去隔着几条街的小公园儿遛狗,几乎用不了车。方居然有一辆车,以前也提过要给金楚南买一辆,金楚南觉得自己也用不上,就拒绝了。如今他们家里头唯一的一辆车被方居然开走了,金楚南只有打车。 他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然后就在小区门外等着。 夜色空荡荡的,长街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街灯把水泥地面映衬得黄澄澄的。小区保安亭里的保安撑着下颌打瞌睡,街道上偶有车辆飞驰而过。 金楚南在街边站了两分钟,司机还没来,他有些不耐地左顾右盼,突然看见昏暗的街角,有个高大的男人捂着个姑娘的嘴,把那姑娘往小树林里头拉。 那姑娘拼命地扑腾,双手用力捶打那男人,双脚也胡乱地蹬着。可惜那姑娘比较瘦弱娇小,力量悬殊实在是太大,眼看着就要完全没入黑暗之中了。 金楚南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那一声高喝把保安惊醒了,金楚南对他喊道:“有人强/暴妇女,快报警!” 那施暴的男人听闻喝骂,不但不收敛,反而一拳砸在了那姑娘的太阳穴上,那姑娘口鼻被捂住,太阳穴被重击,翻了翻白眼儿,手脚抽搐了两下,晕了过去。 金楚南原本是想找保安要点儿棍棒之类的武器的,可那歹徒扛起姑娘就跑,金楚南担心耽误了功夫,被那歹徒逃脱了,又想着对方只有一个人,自己体格不比他弱,于是空手追了上去。 那歹徒毕竟扛着个大活人,跑不太快,金楚南没费劲儿就追上了,他一脚踹在那歹徒膝窝上头,歹徒膝盖一软,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啃泥。 金楚南本以为那歹徒要负隅顽抗的,正防备着他的反击呢,就见那歹徒丢下姑娘一溜烟跑了。 金楚南:“……” 他担心那歹徒没跑远,藏在灌木丛后头等着杀个回马枪,于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但是小树林里实在是太暗了,树木灌木又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一边防备着,一边靠近那姑娘。 那姑娘彻底晕了过去,金楚南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倾身抱起那姑娘,准备快速离开。正要起身,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一种生物对危险的本能让他往旁边迅速侧身。 原本冲着他后背而去的钢刀狠狠扎入大腿,金楚南发出一声痛呼。 第二十四章 方居然是在包厢厕所醒来的。 他面朝冰冷的地砖,背上压着个温热的*,那人双手搂在他腰上,嘴里发出含混的鼾声,喉间的浓痰像是口琴的簧片,随着肺腑间吹拂而出的带着隔夜酒气的微风,奏出一曲一波三折、轻快活泼的小夜曲。 方居然被熏得几欲作呕,掀翻背上那人,挣扎着爬起,打开壁灯,环视四周。 地上是一团肥硕油腻的中年男性,该男性被方居然掀得撞上了垃圾桶,他不舒服地蠕动了两下,吧唧着嘴,双手向四周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方才的软玉温香。 方居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那一团中年男性摸索半晌,没有寻得那梦中的伊人,于是聊胜于无地将垃圾桶拥入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进入黑甜。 方居然眼见着垃圾桶里白中带黄的纸巾落在他脸上,又眼见着他嘴里呼气将那纸巾吹到颈侧,终究不忍卒睹,准备推门让人进来处理。 厕所大门刚一推开,一个衣不蔽体的姑娘旋风似的冲了进来。那姑娘原本柔顺服帖的头发乱成了鸡窝,嘴上的唇彩也斑驳陆离,劣质又浓厚的眼线晕染得一塌糊涂,从眼角到脸颊,晕出了黑黑的一条,像是一截黑色的泪。 姑娘冲进来,看见地上男子那副尊容,生生停了下来,小嘴微张,愣在当场。 方居然知道,这姑娘也和自己一样,灵魂受到了冲击,他正打算出去,就见那姑娘一咬牙,向地上那人扑了过去,从一堆草纸中将他刨了出来,脸贴脸抱着他柔声道:“帅哥醒醒,帅哥?地上凉,跟我到楼上去睡吧。” 方居然看着那人颤抖的双下巴和头顶孤苦伶仃的几根毛发,忍了又忍,终究是把那句“你瞎了吗”咽了回去。 地上那人是方居然请来的一个大老板,腰缠万贯,钱财万贯,脂肪也万贯。那姑娘,是导演联系来陪酒的。 方居然蓐了把头发,叹了口气,心道,愿打愿挨的事儿,他也管不着,转身走了。 这大老板年轻时候也是个演员,人确实长得帅,但就是老也火不起来,后来一气之下退圈儿做生意去了,过了些年竟然就发迹了,发迹的同时,也发了福,当年的英俊小生,残成了一块肥肉。 方居然一边感叹人生际遇无常,一边思考着我国中年男性发福之谜,在包厢绕着圈儿找手机。 他在楼层公卫拿头撞了江长堪后,扶着墙走了,中间回了两次头,没看见那人,心里头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回到包厢,导演已经将一帮人哄顺溜了,姑娘们虽然心里各有各的不忿,但好歹面儿上是好看了。方居然一进去,就被那异常牲口的谢顶男逮了过去,那人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儿好,然后就是花式灌酒。 谢顶肥肉男是灌酒界的一名奇男子,灌酒水平高超、灌酒手段丰富,拎一瓶啤酒说要和方居然干了,等方居然喝了半瓶,那人才意思意思地嘬了几口。 现场都是潜在投资人,方居然也不好撂脸子,可说委婉了,那牲口又当听不懂,要不是和那人在正式场合见过好几面,知道他是个正经的大土豪,方居然简直要以为他是啤酒经销商派来的酒托了。 等到酒席散场,方居然已经喝懵了,另外几个土豪们和姑娘搂搂抱抱地往楼上小房间去了,方居然踉跄着挪到卫生间,扒拉着马桶又是一通吐。 那块儿谢顶肥肉跟个小姑娘王八绿豆,看对眼儿了,两人在沙发上眉来眼去搂搂抱抱,正打算共赴楼上小房间时,那姑娘酒劲儿上来,睡过去了。 谢顶肥肉夜间活动的时候,喜欢活蹦乱跳的,喜欢跟人互动,看着那姑娘睡得人事不知,觉得挺没劲儿的,就到厕所骚扰方居然。 那块儿肥肉坐在马桶盖儿上,拉着方居然的手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其间还酸文假醋地来了两句“三十功名尘与土”来彰显其“深厚”的人文素养。方居然不胜其烦,托辞想走,那肥肉死活不让,两人拉扯间不甚踩滑,双双摔晕在厕所。 那睡在沙发上的姑娘中途醒过来,觉得挺晕乎的,想去厕所洗把脸,看见土豪和方制片抱在一块儿,想着这俩人感情还怪不错的,本着成人之美之心,走时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后来方居然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吵醒了那姑娘。姑娘胡言乱语地替他接了个电话,睡了一个多小时,又不停地有电话打过来,那姑娘困得不行,直接按了关机。又睡了两个小时,清醒些了,突然想起了卫生间的那土豪,心有不甘,觉得到嘴的肥肉不能就这么没了,于是冲进了厕所。 方居然从沙发上摸出手机,开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有金楚南的,有谢览的,还有秦松夜的,又看了看微信,谢览给他发了一条,“小金见义勇为,被歹徒砍伤,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股动脉,在平城第二人民医院抢救,速来!” 发送时间是晚凌晨三点十分。 方居然一惊,伤到动脉,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手一哆嗦,差点儿拿不稳手机,心里又慌又堵,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一边给金楚南打电话,一边踉踉跄跄往楼下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下楼时不小心踩滑摔倒,手臂磕在楼梯边缘,疼得他直抽冷气。 到了停车场,电话还没有被接起来,方居然开了外放,把手机放驾驶台上,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他手哆嗦得厉害,试了好几次,对不准钥匙孔。他心里着急,但越急越对不准,好容易插|进去了,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闻到自己一身的酒气,知道不能就这么开车,双拳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用牙齿狠狠咬了下舌尖,拔|出车钥匙,准备出门打车。 金楚南电话没人接,方居然又给谢览打电话,同时在门外拦了一辆等夜活儿的出租车,直接往平城第二人民医院去。 响了一分多钟后,谢览的电话通了,方居然还没说话,谢览劈头盖脸道:“你个渣受去哪儿鬼混了?小金差点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小零就该拉去人道毁灭!” 方居然原本心里难受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贱的,被谢览一通骂后,竟然舒坦了一些,他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喉头有点儿梗,咳嗽了两声,问道:“他怎么样?没大碍吧?” 谢览更加愤慨了,“没大碍?什么叫没大碍?那刀再偏点儿就刺穿股动脉了,动脉受损没有救治,几分钟就能死人的你知道吗?” 方居然松了口气,没伤到动脉,幸好。 他的楚南还在。 方居然弓着身子,拿手捂住脸,问道:“你给我讲讲事发经过吧?他怎么会被人砍伤?” 谢览听到这个问题,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大半夜在外头鬼混,也不回他电话,他担心你出意外,打算到会所来找你,路上遇到个傻逼强抢民女,他路见不平,被人捅了一刀,要不是小区保安带人及时赶到,他现在肯定……他要真出事了,你说你亏心不亏心啊?” 方居然刚才紧张过度,这会儿放松下来,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他低声笑道:“亏心,当然亏心,”话音一转,可怜兮兮道,“我跟老江他们应酬去了,就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校园剧,找那帮冤大头拉投资,差点儿喝挂了,东西也没吃两口,现在饿得很。” 谢览:“……饿死你活该。” 方居然:“真的很饿。” 谢览:“……医院楼下有面馆,要不你吃了再上来?” 方居然:“我想早点儿上来看楚南。” 谢览:“……我去给你端一碗上来。” 方居然:“三两牛肉面,不加芫荽谢谢。” 谢览:“去死!” 方居然到了医院,想起没问具体在几楼,又给谢览打了电话,谢览给他指明了楼层和房间号。 到了病房,金楚南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谢览搂着景梁丘亲亲热热地咬耳朵,秦松夜和金楚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病房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塑料外卖盒装着的牛肉面。 方居然和众人打招了一圈儿招呼,搬了个小板凳到金楚南病床边,正要打算好好慰问他一番,就听见身后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众人一齐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对他们温温柔柔地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是被金楚南从歹徒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姑娘。 众人忙邀那姑娘进来,让她不要拘束。那姑娘和众人寒暄了几句,然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小金哥救了我,我本来不该空手来的,但是今天出门比较仓促,没带……刚我弟弟来了,我让他去给小金哥买点儿水果牛奶,估计过会儿就该上来了。” 方居然忙摆手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相逢即是有缘,不拘那些虚礼。 正说话间,门外进来一个小伙子,高个子,模特身型,面容俊美,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拎着牛奶,对那姑娘喊了声,“姐。” 谢览正低头喝水,听见人声,抬头一看,一口温水当即喷了出来。 那小伙子见了谢览,也是一副惊吓过度的表情,手中的牛奶箱子“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第二十五章 那姑娘疑惑地看了看谢览,又看了看弟弟,问道:“怎么了?” 秦松夜和方居然对了个眼色,神情微妙地相视坏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景梁丘原本和悦的神色缓缓褪去,脸色黑如锅底。 谢览两手捏着胸前的t恤抖了抖水,又拿抽纸擦脸,借着纸巾的遮挡摆出个苦哈哈的表情,心道,天要亡我! 好在那小伙子是个干大事的人,迅速收敛诧异的神色,镇定自若地将牛奶箱子放到床头柜旁,又把水果放小桌子上,笑道:“那不是谢览吗?是大明星呀,第一次看见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 那姑娘对着众人笑了笑,“小孩子,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各位多包涵啊。” 景梁丘沉着脸不说话,谢览拿眼角瞥他神色,也紧闭着嘴不敢开口。秦松夜和方居然打算看好戏,故意使坏,闭口不言,众人一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谢览给秦、方两人狂使眼色,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无视他的谴责。最后还是金楚南看不下去了,撑着病躯打破僵局道:“谢览哥本人确实比电视上好看得多,我第一次看见真人的时候,也愣了好久,还差点儿打翻了水杯。” 这下方居然不干了,半真半假地拈酸道:“我不比电视上好看?” 谢览报复性地拆他台:“你一个幕后工作者,和我们这些靠脸吃饭的明星比颜值,不是自取其辱吗……” 景梁丘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谢览立刻蔫了,双手捏着纸巾两角压在颧骨上,嘴里呼呼地吹气,把纸巾下部吹得飞起来又落下去。 那小伙子见成功转移众人注意力,默默站在一旁,深藏功与名。又过了一会儿,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屋里的暗流汹涌,挠了挠头,对那姑娘笑道:“姐,我手机落家里了,先回去一趟啊。” 那姑娘拍了拍他的头,佯怒道:“早去早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懒。” 小伙子笑了笑,两步上前,握住金楚南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真诚道:“金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姐。” 金楚南忙道:“不客气的,遇到这种事情,任谁都会出手相助的。” 小伙子又笑着和众人告了辞,转身离开。 谢览松了一大口气,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偷觑了景梁丘一眼,左手五指微弯,做小碎步走路状,鬼鬼祟祟地靠近小景。 景梁丘正气闷,突然觉得大腿上一阵骚动,低头一看,谢览狗爪子正在他腿上徐徐跳动。见景梁丘注意到自己,谢览嘴角露出一丝贼笑,手指从景梁丘大腿缓缓移向他靠在腿上的手肘,又沿着手肘一阵攀爬。眼看就要和景梁丘十指交握了,方居然突然打出了一个惊天大喷嚏,“哈切”一声,而后揉了揉鼻子,嘀咕道,“窗户开太大了,有点儿凉啊,”起身对着谢览身后的窗户走来。 “唉,大明星,劳烦让让,我这个幕后工作者来替你们关下窗户。” 谢览不甘不愿地往一旁挪开,怨愤的目光化为实体,将方居然扎了个通透。 这孙子故意的! 方居然不痛不痒地回了座位,趁那姑娘不注意,给了谢览一个贱笑。 谢览平了心气,决定不和小人计较,再接再厉,小手指又开始徐徐跳动,向着景梁丘的方向进发。 走到一半,突然一只手掌从天而降,将谢览的爪子镇压其下,谢览怒极,妈的又是哪个孙子? 沿着那只手掌一路往上,好看的手臂,漂亮的肌肉线条,然后是景梁丘面无表情的俊脸。 谢览一愣,而后不要脸地嘟起嘴,低声道:“亲亲。” 景梁丘绷不住笑了,见那姑娘正和秦松夜聊天,没注意到这边,于是蜻蜓点水地在他尖起的嘴上亲了下,又警告性地捏了捏他的爪子,“消停点儿。” 谢览原本只想让景梁丘消气,这下不但得偿所愿,还偷摸打了个啵啵,心满意足,果真不再作怪。 那头秦松夜心里叫苦不迭。 谢览以为自己*调得隐蔽无比,其实那姑娘都看见了,不但看见了,还看得眼角直跳。秦松夜只好和那姑娘干瘪地聊天,替她化解尴尬。那姑娘也明白秦松夜的用意,于是两人就以“我虽然看见了但我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和“我虽然看见你看见了,但我要装作没看见你看见了”的心照不宣的状态机械地对着话。 聊了几句,两人有点儿聊不下去了,那姑娘道:“我就先不打扰了,之后再来看望金先生。” 秦松夜忙道:“你忙你的,这边儿有人照看,你费心了。” 那姑娘又和众人寒暄了几句,推门走了。 秦松了喝了口水,拿起桔子,剥了皮,塞了一瓣放到嘴里,就听谢览叫道:“哟,稀客啊。” 秦松夜转头,看见来人一惊,忘记了吞咽,桔子肉卡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噎得他几乎窒息。 周故看他脸都憋红了,忙上前给他拍背,又喂他喝水。秦松夜臊得慌,推开他手,“没事儿没事儿,你怎么来了?” 周故挑眉,“我不能来?” 秦松夜立刻怂了:“来得好!” 谢览和方居然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秦松夜毫不退缩地鄙夷回去。 你们没资格鄙视我。 方居然轻蔑一笑。 秦松夜瞥了一眼才刚取下点滴没多久,就坚持要替方居然削苹果的金楚南,撇了撇嘴,将火力全部转移到谢览处。 你没资格鄙视我。 谢览脸皮厚如城墙,靠在景梁丘肩膀上,作岿然不动仙风道骨状。 周故此次仍然延续他的霸道总裁风格,带了两个助理两个保镖,提了各种高档补品来,霸气正漏侧漏里漏外漏各种漏。 方居然夺过金楚南手中的削皮刀,对他枉顾伤情带病工作的错误态度进行了严肃批评,而后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在聊天,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直接上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秦松夜眼角抖了抖,妈的又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蠢货。 方居然跟金楚南亲亲热热分苹果吃,谢览手贱,抽冷子放冷箭,拿抽纸裹成小纸团儿,咻咻咻地往方居然头上扔。方居然忍无可忍,把桌子上的苹果皮撕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跟他对射。 谢览有一大包抽纸,方居然的苹果皮却没多少,很快就弹尽粮绝了,只能单方面被动地承受谢览幼稚的攻击。 谢览完全不打算见好就收,小纸团继续“咻咻咻”地往方居然那边扔,战火还时不时波及一下秦松夜。方、秦二人忍无可忍,互相对视一眼,出手如电将他制服,而后一人抬肩膀一人抬起双腿,出门往阳台走去,说要把他扔下楼去。 没了那三人叽叽喳喳,病房里陡然清净下来。 虽然自家小受是好基友,但是景梁丘和金楚南其实不算太熟。至于周故,金楚南是第一次见到,而景梁丘虽然在谢览公司和他打过两次照面,但也算不上认识,只能说是脸熟。于是三人六目相对,一言不发,场面顿时显得有点尴尬。 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家庭主夫金楚南率先扛不住了,开口救场道:“谢谢你们来看我,大半夜的,实在是麻烦了。” 周故礼貌性地一点头:“不客气。” 景梁丘:“不客气。” 而后又是尴尬的沉默。 金楚南:“……” 他不屈不挠,再接再厉,对周故道:“你是古商的朋友?” 周故勾了勾嘴角,扬起一个短暂的微笑:“松夜的男朋友。” 金楚南惊诧道:“你知道他的事?你姓宋?” 说完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宋枝惊好像不长这样。 周故原本带点笑意的脸沉了下来,“姓周,名故,现男友。” 金楚南干笑道:“恭喜恭喜。” 周故:“谢谢。” 三人再度沉默,尴尬继续蔓延。 金楚南略微有些抓狂,但他迅速地振作了起来,决定以熟人为突破口,或者说是,相对比较熟的那个人。 他对景梁丘笑道:“小景,你吃苹果吗?” 景梁丘:“不。” 金楚南:“……” 景梁丘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回答太没礼貌,于是又找补了一句,“谢谢。” 金楚南:“……不谢。” 此时此刻,在家庭主夫金楚南的内心中,发生了一场微型崩溃,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脱离职场、脱离社会、全职照顾家庭所带来的恶果,他自我批判道,自己的沟通交流能力竟已褪化至此,甚至连一场小型谈话都无法维持,实在是令人心痛。 然而可怜的小金其实错怪了自己,因为有时候,谈话质量的高低并不取决于个人沟通交流能力的好坏,而取决你是否有两个猪一样的交流对象。 反观另一边,小受们却谈兴正浓,时不时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刚才秦松夜和方居然把谢览抬出病房后,又把他抬到阳台上,威胁要把他扔下去。谢览看了看一米多高的铁栏杆,心里骂道,妈的智障。 秦、方二人抬累了,把谢览放下,三人坐在阳台上的长椅上一边看月亮,一边谈笑。 谢览:“我最近看了本书。” “附庸风雅是我们文艺工作者的专利,你这种土豪就不要来瞎掺和了。踏踏实实做个没文化的暴发户,专心致志地花钱,难道不也是一种成功吗?”方居然调侃道,“你要是想和我们分享一下《龙阳逸史》或是《品花宝鉴》的读后感,我也愿意听听,要是别的,那就算了。” 谢览:“不是那两本,但是和你们有关,而且是生死攸关,要不要听?” 方居然挖了挖耳朵:“那大爷我就勉强听听。” 谢览幽幽道:“《我所有的朋友都死了》” 方居然:“……” 秦松夜:“……” 谢览继续补刀:“你们知道的,我真正的朋友,只有你们两个。” 方居然:“去死!” 秦松夜:“滚蛋!” 谢览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假惺惺道:“松夜你和周故在一起了?真是太突然了,周故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秦松夜嗤道:“呵呵,你还装,要不是你把我的事儿告诉他,他能找到剧组?我今晚没给他去电话的,不是你通的风?谢大妈你一人能顶一个居委会。” 方居然补刀道:“就是,你变身去找他那会儿,头天去,谢大妈第二天就告诉我了。” 谢览教育道:“什么变身?他又不是人狼,那叫重生行吗?你们这些文艺工作者啊,知识水平亟需提升,我一个没文化的暴发户都比你强。” 方居然反击道:“重生不该是回到过去的某一时段么,这种在在同时代的某人身上复活,好像不算吧。” 谢览也糊涂了,“那该叫什么?” 方居然认真思索道:“灵魂转换?也不对吧,他原先那身体都火化了,现在这身体的原主人应该是死了,所以他这该叫……” 谢览福至心灵:“借尸还魂。” 方居然和谢览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寒噤,又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挪了挪。 方居然:“何方妖孽?!” 谢览:“鬼啊!!” 秦松夜:“妈的智障!” 谢览和方居然又嘲笑挤兑了秦松夜一通,秦松夜气鼓鼓地坐在一边,不理他们了。 谢览笑够了,凑过去拍拍秦松夜的肩膀,开解道:“我觉得周故挺好的,比那姓宋的不知好到哪里去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是继续和宋枝惊在一起,别人会说你们是渣攻贱受的,多难听啊。” 秦松夜气鼓鼓道:“你个倒贴受没资格教训我。” 谢览好心反被撅,也生气了:“你才倒贴受。” 秦松夜:“你就是倒贴受。” 谢览:“那你就是赔钱货。” 秦松夜:“你才赔钱货。” 谢览:“绝交!” 秦松夜:“快滚!” 方居然看够了热闹,开始打圆场:“诶诶诶,不要讲那么难听么,你们这叫大爱无疆,施恩不图报,你们都是活雷锋呀。” 谢览:“……” 秦松夜:“……” 三人静静看了会儿月色,秦松夜忍不住了,吐槽道:“你们知道周故干什么了吗?” 谢览哼了一声,表示不想知道。 方居然问道:“什么?” 秦松夜道:“他把我和宋枝惊剧组签的合同撕了,要是打起官司来,我们这边拿不出合同,会出大问题的。” 谢览懒洋洋道:“不就百多万违约金么,小演员没见过钱,眼皮子忒浅。” 秦松夜拿手在他脑袋上扑棱一下:“浅你大爷,你个法盲。现在只有他们手上有一份合同,万一他们在合同上加点别的条款,能把我玩儿死好么。” 方居然疑惑道:“不是能进行文书鉴定吗?” 秦松夜发愁道:“我咨询了律师的,文书鉴定听起来很炫酷,其实实际操作有很多局限,很多情况鉴定不出来的,只要他们有心在合同上做文章,玩点儿小花样容易得很。” 谢览报复性地扑棱了下秦松夜的脑袋:“傻啊你,宋枝惊他们那片子的出品公司,周故他姐夫是大股东。国内的好多主要院线,他姐夫也都有投资,我这边也有好多院线资源。他那电影的命脉握在我们手里,况且他自己把柄也不少,是不敢拿合同跟你叫板的,把心放肚子里吧。周故早不是当年那个傻倔傻倔的小孩子了,他精着呢。” 方居然抱住秦松夜的胳膊,作狗腿状:“小秦马上要做豪门贵妇了?嘤嘤嘤好羡慕,求提拔求组队。” 谢览向他表示鄙夷:“你个渣受,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家小金,我就给他介绍个大*美男,气死你。” 方居然不屑道:“不好意思,小金是纯1,大*没用。” 谢览:“那我就给他介绍个大菊花美男。” 方居然受不了了,哈哈大笑起来。 秦松夜也跟着笑,插话道:“哈哈哈大菊花,好有画面感,就是估计有点儿松。” 秦松夜本想跟风开个玩笑,没料到引火烧身。 谢览抓住他的话柄,追击道:“肯定松,和秦松夜一样松。” 方居然、:“哈哈哈哈……” 秦松夜怒道:“谢览,我要把以前那件事告诉景梁丘!” 谢览正哈哈哈哈呢,陡然听见这么一句威胁,立刻不笑了,认怂道:“嘤嘤嘤我错了松夜。” 方居然问道:“哪件事?那照片的事?景梁丘不是知道么?” 秦松夜:“不是,认识他之前那件事儿,泼水那事儿你记得吗?” 方居然拖长了声音道:“哦,那事儿啊,你不提我都忘了。” 谢览:“嘤嘤嘤我错了,大侠饶命!” 方居然突然想起那个小伙子,于是提醒道:“那小伙子,就是跟你一起被偷拍的那个,跟她姐解释说是看见明星太惊讶,你觉得她姐信没有?” 谢览郁闷道:“不知道啊。” 秦松夜:“我估计没信。如果说他看见你之后表现失常,是因为你是明星。那你看见他为什么喷水呢?因为你是大象吗?” 谢览:“滚!” 病房里,金楚南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郁闷得很。 刚才的氛围实在太尴尬,周故和景梁丘一个借口抽烟,一个借口去卫生间,都躲出去了,在门口给他留了两个助理,让他有事招呼。 金楚南正反省呢,就见自己救的那姑娘的弟弟提着个保温食盒进来了。 金楚南忙笑道:“你好。” 那小伙子笑道:“这是我今晚给我姐炖的鸡汤,出了那事儿,也没来得及喝,我刚回去拿手机,就顺便给你们一人提了一壶,不要嫌弃啊。” 金楚南笑道:“哪里的话,你别站着,随便坐,要吃水果吗?” 小伙子笑道:“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姐肯定……” 金楚南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不用客气。” 小伙子看了金楚南两眼,而后缓缓开口道:“我刚才就认出你了,你……你还记得我吗?” 第二十六章 金楚南讶异道:“什么?” 小伙子笑道:“《共剪西窗烛》还记得吗?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金楚南微张着嘴,愣愣了看了他半晌,脑海深处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约莫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会儿他正上大三,理论学了一大堆,但没真跟过剧组,有师姐给他提供了跟组锻炼的机会,他就乐呵呵地跟去打酱油。 《共剪西窗烛》是部民国年代戏,讲战乱中京剧的兴与衰,金楚南没太多京戏底子,但是长得好,于是虽然没演上角儿,但也是这角儿身边一个挺露脸的小碎催。 他跟的那个角儿,叫做楚荆,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子。 他之所以时隔多年还记得这茬儿,是因为当初两人确实相谈甚欢,交浅言深却一点也不尴尬,彼此引以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可惜后来天意弄人,俩人断了音书。 当初金楚南才将将二十出头,还没遇见方居然,整个人又内向又羞涩,最严重的时候,几乎有点儿社交恐惧了,见人还没说话,脸先红了三分。楚荆是学京戏的,练的童子功,学成出师,原本踌躇满志,想要大展拳脚,重振京剧之声名,结果却是连糊口都难,摔了一嘴的泥。 楚荆他师父也是从小练京剧的,楚荆学成出师之后,师父已经八十高龄了。楚荆他师父做学徒那会儿,京剧正兴盛,名角儿那都是万人追捧、掷果盈车的,名利双收,令人艳羡。等他师父学成了,天儿也就变了,最严重那会儿,师父连跟票友聚会乐呵一下都不敢,只能自己关上房门躲在被窝里蚊蚋般地哼哼。 后来环境宽松了,师父拾掇起了旧手艺,却不是搭台子唱戏,而是做戏剧类的课外教学辅导,再后来开了个辅导机构,赚得笑眯了眼。 楚荆有一对神奇的父母,妈是个吃|屎都赶不上口热乎气儿的伪文青,爹是个油嘴滑舌百无一用的无业青年。他父母俩人,说好听点儿叫天作之合,说难听的,那就是臭味相投。成天不干正事儿,一嘴儿的大词儿,什么人生、灵魂、诗歌、流浪、远方、行走、自由,拿着爹妈的养老钱,成天满世界瞎晃荡,什么去西藏荡涤灵魂啊,去撒哈拉寻找自我啦,寻找着寻找着,就把楚荆他姐未婚先孕出来了。俩不靠谱的混蛋把孩子往爹妈家一扔,也不结婚,继续满世界浪。浪了没两年,又把楚荆浪出来了,仍然是一甩手,继续扔给爹妈。 又过了两三年,女儿到了上学的年龄,没户口,学校不收。好容易给儿女上了户口,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又过世的过世,年迈卧床的卧床,俩人浪不动了,不甘不愿回家带孩子。 等楚荆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妈突然脑子又抽了,硬说应试教育磨灭孩子天性,不让他读书,把他送去师父那里学习国粹。他师父那会儿还没自立门户做教育辅导,窝在个要倒不倒的小剧场里唱戏,成天勾心斗角,又穷又累。师父无儿无女,偏又喜欢小孩子,加上楚荆妈愿意每月付一笔还算可观的学费生活费,师父就把楚荆收下了。 后来楚荆妈出车祸死了,他爹又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人给交学费生活费,师父看他可怜,又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埋没了可惜,于是把他当儿子养大了。 楚荆学成出师时,约莫十六七岁,半大不小的孩子,不好意思继续白吃白喝,可唱戏糊不了口,去师父那辅导机构做老师吧,又太嫩了,家长们信不过,于是在师父友人的引荐下,去演了电影。当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打打酱油,遇到专业对口的角色,就扮上来两段儿。演了一两年,从群演做成了小特约,又从小特约做成了大特约,一年有个十几二十万的收入,给姐姐寄点儿过去,还能余下不少。 金楚南遇到楚荆那会儿,楚荆已经做了四年多的演员了,运气好被导演看上了,还能演点儿戏份挺重的角色,不过跟正儿八经的明星是比不了的,也就让群演临演眼红眼红。 在《共剪西窗烛》里头,楚荆演一个命途多舛的名角儿,是个悲剧意味极强的配角,金楚南演他的小跟班,俩人颇有几场共同出境的戏,楚荆做事比较认真,跟金楚南说上话了之后,就拉着他对戏。 其实也就几句话,但俩人都是讲究人,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能对着咂摸半个小时。对完了戏,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小话。 楚荆在戏里头,几乎场场戏都画京剧脸谱,又因为跟妆发组的住隔壁,于是每回都是画好了妆面才到片场。楚荆跟剧组一起住片场边的宾馆,金楚南承蒙师姐关照,住中心地段的大酒店,于是除了拍戏,俩人几乎照不了面。 有一回俩人闲聊时,金楚南好奇道:“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每次都是一张大花脸,拿张素颜照来看看呗。” 楚荆哈哈一笑:“我真人太美貌,怕闪瞎你的眼。” 金楚南嗤他,楚荆又说:“诶,我不爱照相,哪天我卸了妆来看你,你请我吃饭。” 金楚南应道:“行!” 两人聊了两句,就各自玩儿手机了。 那会儿有个著名作家去世了,金楚南发了个朋友圈儿,“王先生去世,一代大师陨落,令人痛心【蜡烛】【蜡烛】”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不知猴年马月跟他加了微信的中学同学夹枪带棒地发了一条,“一群没读过王先生一本书的装逼犯,跟风一通悼念,说句痛心点根蜡烛,假作拥趸,借先生逝世之机,往自己厚脸上大肆贴金,令人作呕。对此我只想说,王先生走好,愿天堂没有装逼犯【蜡烛】【蜡烛】” 金楚南不傻,他前脚刚发悼念,这人后脚就跟进,显然是指着他鼻子骂的。他有点儿委屈,因为他确实是王先生的忠实读者,先生的每一本书他都反复翻阅,而且都买了精装版珍藏,他的悼念是真悼念,不是为了贴金。 可显然对方言辞辛辣的所谓真性情更讨人喜欢,没过几分钟,那人的那条朋友圈下面就有人回复“哈哈哈打脸打得啪啪响”、“装逼犯们底裤都被你扯掉了,小心给你寄刀片”。 楚荆看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金楚南把事情讲了下,又给他看了那两条朋友圈儿。金楚南看罢笑道:“老是骂人装逼的,才是最急于装逼的人。” 金楚南疑惑道:“为什么?” 楚荆笑道:“逼格食物链,听说过没?” 金楚南摇摇头,继而睁大求知的眼睛,表示愿闻其详。 楚荆道:“名人去世的时候,有人真心悼念,但也不排除有人假悼念真贴金的,比如某次某球星退役,有人急吼吼地发了条‘某某再见,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被人揭穿打脸的。” “在这里,我们可以把被揭穿者看作是处于‘逼格食物链’的底端,而在他们上头,那些揭穿他们的人中,比如你的那位中学同学,其实并不一定是真心气愤,而是‘靠嘲讽装逼者来进行装逼’,这就是‘逼格食物链’的第二层。” “既然是处于上游,那就得有上游的姿态。他们神情倨傲、闲庭信步,一副超然物外之态。见到猎物的时候,即使心里面有一百头猛兽在嘶吼,也要做出拈花微笑之态,即谓之曰,吃相好看。像你同学那样急吼吼地跳出来的,非为上品。” 楚荆笑道:“还有一个小句子,勉强可以将他们的情态描摹一二,你猜是什么?” 金楚南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楚荆嘴角一抹坏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金楚南一开始没太听明白,仔细咂摸了一会儿,觉出了趣味,也笑了起来。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英国诗人的一句诗,当初和“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等句子一样,被真伪装逼犯用滥了,人人都说自己心有猛虎,乍一望去,人间处处动物园。楚荆用装逼者们用来装逼的句子,来嘲讽装逼者们的装逼行为,其实是有点儿绕的,但金楚南很快就领会过来了,楚荆觉得很开心,大有知己之感。 楚荆接着道:“所以说,装*,若烹小鲜,操作要精确,一丝一毫不可懈怠,否则分分钟被上游者猎杀。” 他话锋一转道:“比如我,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就是通过嘲讽逼格食物链第二层的装逼者们,来进行装逼,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对我的嘲讽进行嘲讽,那他们就成了食物链中的上一环。” “所以你看,真要细究起来,没人能逃脱装逼的嫌疑,无论什么行为都会被扣上装逼的帽子,真这么玩儿下去,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开开玩笑还行,要是动了真气,那是对方想不开,你不必与他一般计较。” 楚荆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讲了这么一堆废话,自然不是闲的,主要是为了安慰金楚南。金楚南自然是懂的,于是后来和他就愈发亲近,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给他留一份儿。 楚荆虽然挣钱不少,但用的是老式翻盖手机,上个网都费劲儿,也没微信,俩人就简单地交换了个手机号。后来某天,楚荆接了个电话,神色仓惶地走了,金楚南等人正被演员副导演拉着训话,也没能问他。 后来听剧组人说,他家出事了。金楚南给他打电话,每次提示都是关机,剧组有人知道楚荆住的地址,但金楚南和他虽然关系好,但也没好到不分彼此的地步,直接踏人家门槛这事儿吧,又太僭越。时间长了,他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再后来他自己换了手机号,和之前剧组的人也几乎都没了联系,两人就彻底音讯断绝了。 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见。 第二十七章 两人当初虽然仅仅相伴了数月,中间又是几年的离散,按理说该是有些生分的,但他们偏偏没有,反而更感到友谊的深厚。 白头如故,倾盖如新,友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有时候时光会让它消散,有时候却又让它愈发醇厚。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百感交集。 楚荆意味深长道:“说到底是天意。” 金楚南开心道:“对的,天意。” 楚荆见他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会儿问道:“那位方先生是?” 金楚南笑容里多了两分甜蜜,略带些羞涩道:“是我爱人。” 楚荆跟着重复了句“爱人“,继而浅笑道:”看来你过得很幸福,真好。” 金楚南道了声谢,犹豫了一会儿,嗫嚅道:“当年剧组的人说你……家里有了些变故,不知道现在……” 楚荆开口道:“你记得我那个不称职的父亲吗?” 金楚南点头:“记得,他比较喜欢……”金楚南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玩乐。” 楚荆淡笑了下:“是的,玩乐。虽然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有一堆恶习,但上天是仁慈的,他并不会因为一个人愚蠢或者品性不良,就剥夺他获得真爱的权利。我父母之间确乎是存在真爱的,而我和我姐也确实是爱的结晶。” “坏人和蠢货们也能产生真爱,这不知是人间的幸运还是不幸。”金楚南接口道,“这话是当年你讲的。” 楚荆笑容荡漾开来,开怀道:“难为你还记得。对他们来说或许是幸运,但对我和我姐来说,必定是不幸的。我母亲去世后,父亲很痛苦,也觉得人生虚无,消失了很多年,再回来时,也就是当初我不告而别的那次,他带回了一身的毒瘾和因为赌博吸毒欠下的巨额高利贷,然后……” “……他死在了爷爷奶奶留给我姐的老房子里。我回去处理他的丧事和债务时,我姐在念大学,没工作。我攒的那点儿存款,全填了进去,但却是杯水车薪,那是个无底洞,可也不能不还,虽然从法律上来讲,父亲的债务孩子是不需要偿还的,但那些人并不把这当回事。那些丧心病狂的人,有无数下作的手段让我活不下去。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朗朗乾坤下,还有这么多的黑暗。” 金楚南皱着眉,有些揪心,慷慨道:“你现在还需要吗?我……我有一些私房钱,可以帮上点儿忙。” 楚荆笑道:“不需要了,就在一周以前,我还完了所有的债务。” 金楚南替他松了口气,脸色稍霁,过了一会儿,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想问又不敢问,一张好看的脸孔,憋得泛起了微红。 楚荆心下了然,淡笑道:“一开始我心下不忿,觉得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后果。所以我让姐姐申请休学,拉着她一起躲了出去。每天打点儿零工,畏畏缩缩,不敢出门。躲了三年,我过够了那样不见天日的日子,我姐的学校也辗转联系到她,说她实在休学太久了,如果不复学,就会被开除,加上那些恶棍们时不时地去骚扰我师父,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先生,他愿意替我还一部分钱,条件是我的陪伴。我是感激他的,他动用社会关系,替我和高利贷组织的头目谈判,帮我将还款总额压到了一定的数目,并且让他们承诺之后不再产生新的利息。在我们在一起的那两年里,他替我还了几乎一大半,那是很大的一笔钱。和他分开后,高利贷那边知道我失去了靠山,又故态复萌,催得越来越紧,手段也越来越过分。我这人一无是处,唯有皮相勉强能看,一时间找不到比这更快的来钱方式,于是开始……高级伴游,有时候也会参加一些富豪们深夜派对,就这么又过了一年,我还完了所有的欠款。” “我自由了。” 金楚南听得眼角泛泪,他知道这波澜不惊的几句话后头,有多少压抑的辛酸和苦痛。楚荆嘴上说得轻巧,金楚南却不能把这仅仅当做笑谈,他笑中带泪道:“是的,你自由了。” 楚荆问道:“你会看不起我么?或者觉得我脏?” 金楚南忙道:“怎么可能?你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保全你和你姐的人生,我在你身上见到过所有人性的光辉。” 楚荆认真看了金楚南的神色,见他是真诚的,松了口气,开怀道:“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金楚南往头上比划了下:“我长高了两公分。” 楚荆笑得停不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谈兴正浓时,方居然他们进来了。 方居然道:“喲,聊上了?” 金楚南笑道:“这是楚荆,我大学拍戏时的朋友,很照顾我。这是方居然,我爱人。” 方居然很满意爱人这个称谓,对楚荆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多谢你关照我家楚南。” 楚荆礼貌道:“他救了我姐,该是我谢谢他才对。” 方居然凑上去亲了亲金楚南的额头:“宝贝儿你先休息着,我回去拿点儿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谢览你帮我照看一下楚南啊,有事儿电话联系,”又转头对楚荆道,“我先走了,你们慢聊啊。” 方居然回家的路上,反复思索了下楚荆看金楚南的眼神,老觉得有些内容。可他也不担心,金楚南这人有多死心眼儿,他比谁都清楚。金楚南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就这么一个半道上蹿出来的小男妓,就想把他勾搭走? 怎么可能。 方居然刚进他家走廊,就听见一声高似一声的嚎叫,三更半夜的,要多瘆人有多瘆人。他迅速开门进去,他家那蠢兮兮的哈士奇正在门口叫得欢,被那门板一撞,摔了个大跟头。 方居然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嚎?方小南你欠收拾是不是?” 方小南夹着尾巴走过来,二了吧唧地蹭他腿。 方居然其实不大喜欢宠物,觉得有味道,爱掉毛,上蹿下跳地闹得慌。可他有时候跟剧组几个月不回家,金楚南一人在家里委实孤单,后来金楚南提出想买只狗,他也就勉强同意了。 金楚南对着蠢狗宝贝得紧,还正儿八经地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方小南,方居然的方,金楚南的南。方居然一开始觉得太蠢,拒绝用这个名字,老是蠢狗蠢狗地叫,金楚南多次抗议,他才最终改了口。 这方小南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智商长期不在线,还爱模仿兔子。 有一回方居然和金楚南出门旅行,把方小南寄养在秦松夜那儿,秦松夜当时少女心爆棚,养了个蠢兔子,满屋子蹦来蹦去,还在床上拉屎,把宋枝惊给烦得不行。方小南遇到那蠢兔子,食肉动物的兽性一点儿没被激发出来,反而和它成为了好基友,俩小畜生一块儿干坏事儿,把秦松夜家祸害得不成样子。 等方居然他们旅行回来,接回方小南时,这方小南莫名其貌地就患上了认知障碍,老觉得自己是只兔子,每天缩着前爪,靠屁股和后退在地上蹦来蹦去,还偷吃胡萝卜,把方居然的长袜子套在耳朵上。 金楚南也跟着它胡闹,专门给它买了长筒丝袜,用小橡皮筋套在耳朵上,又在墙上给它弄了面落地小镜子,方便它揽镜自照,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 方小南很黏金楚南,方居然不回家无所谓,但是一旦金楚南不在,他就隔几分钟嚎上一嗓子,表达对金楚南弃它于不顾的血泪控诉。 方居然拍拍方小南的脑袋,“你爹住院了,别嚎。” 方小南:“嗷呜~~” 方居然:“再嚎我打你了。” 方小南英勇无畏:“嗷呜~~嗷呜~~” 方居然利诱道:“我给你买新的丝袜。” 方小南:“嗷呜~~” 声音倒是弱了几分。 方居然加重筹码:“还给你买胡萝卜。” 方小南很没出息地闭了嘴,蹭了蹭方居然的腿,缩着前爪,用屁股和小腿蹦着回窝睡觉了。 方居然:“……” 他收拾好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正给方小南的自动喂食器里加水和狗粮时,手机响了,点开一看,江长堪发了条微信过来。 “居然,我想你了。” 方居然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半晌,终于摁灭了屏幕,拿好衣物,出门往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楚荆已经不见了,金楚南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谢览靠在景梁丘怀里打瞌睡。 方居然轻手轻脚放下衣物,却还是惊醒了金楚南。 金楚南揉着眼睛道:“你来啦。” 方居然嗯了一声,放好东西,坐到床边。金楚南看着他傻笑,方居然揉了揉他的头,失神片刻,拿出手机,点开照相功能,把脸凑到金楚南旁边。 “来,笑一个。” 金楚南疑惑道:“照相干什么?” 方居然:“留个纪念,来,茄子。” 照完相,方居然躲到阳台上,边抽烟,边点开江长堪的微信头像。 他狠狠抽了几口烟,将烟头在水泥墙面上摁熄,点开添加图片,然后将他和金楚南的合照发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在发送完信息的一小时三十二分零四十三秒后,江长堪收到了方居然的回复。 在收到回复的前一分钟,他正穿着黑色的睡袍,抽着雪茄,坐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江景。 夜色中的河流,静谧又温柔,像是恋人深情的眼。 他手掌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地砖,旁边是沉睡中的手机。没有回音,也不会有回音,当他发出那张珠峰登顶的照片时,他知道对方不会回应,当他发出那句我想你时,他也知道对方不会回应。 可他不沮丧,一点也不沮丧,他花了十年才认清自己的感情,再花十年去挽回爱人,也算不得漫长。 他耗得起。 雪茄的烟头积了一截烟灰,欲坠未坠,他正准备拿起雪茄剪,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却清晰的提示音。 他侧头一看,锁屏悬浮窗上,有一条来自方居然的消息提醒。 他过分喜悦,竟然发了一小会儿楞,回过神来,脸上绽开一个巨大笑容,甚至连嘴里的雪茄掉在睡袍上都没注意到,只顾着手忙脚乱地查看消息。 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他脸上欣喜的笑容凝固住了,继而缓缓地褪去,就像是花叶的凋败。 照片里头,他日夜思念的爱人,将脸紧紧贴着那个小男生的脸庞。小男生看起来很幸福,眉梢眼角都是羞涩的甜蜜,还有有若实质的爱意,方居然也笑得很开心,虽然没有小男生那么外露,但仍然是开心的。 一分钟前,江长堪正在惬意地享受着夜色的宁静和深沉,而此刻,那宁静变成了死寂,深沉化为了深渊。似乎世间所有的光亮和美好都流淌进了那张照片里头,留下他孤独地困守在黑暗中。 江长堪有些难过,有些气急败坏,他知道自己应该把这当做挽回爱人途中的一个小波折,可他没法不感到焦灼,他有些失控地回复道:“我不会放弃的。” 得到的却是系统提示,“居然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ta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对话。发送好友验证” 方居然把他删掉了。 江长堪颓然躺倒在地,腿上的雪茄已经熄灭,烟灰和烟体断开,烟体骨碌碌地滚到地上。 他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会儿,而后伸手捋了捋头发,拿起手机起身,将手机上的图片投影在墙壁上。 投影的范围很大,占了一整面墙,那小男生的笑脸也被放大,有两米多高。江长堪站在墙边,静静凝视着小男生那充满笑意的眼。 金楚南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肌肉断裂,宽2cm,深3cm,流了挺多血,把裤子都给染透了,幸运的是,没有伤到任何的主要神经和主要动脉。医生给他清创缝合之后,他住了两个多星期的院,又回家躺了小半个月,除了伤口处还有点儿麻,几乎就算是痊愈了。能下地,能跑能跳,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 金楚南英勇负伤那天,谢览公司出了点事,要回平城处理,刚好景梁丘那两天戏份不多,就让导演挪了挪,俩人一起回来,正巧就赶上了小金那事儿,于是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送温暖。陪小金磕了两天闲牙,摆平了公司那事儿,俩人又紧赶慢赶地飞回影视城接茬儿拍戏。 等金楚南痊愈了,景梁丘那戏也杀了青,加上秦松夜乔迁新居,几个小伙伴就商量着聚聚,既是庆贺小金病愈,也是替秦松夜暖房。 聚会那天早晨,方居然出门办事儿,金楚南洗了碗,做了会儿家务,就牵着方小南去小公园遛弯儿了。 方小南扮兔子扮上了瘾,出门也不愿意把耳朵上的黑色丝袜取下来,在大街上一蹦一蹦的,引得路人接连侧目。这方小南不但玩儿兔子蹦,还边蹦边漏屎,一坨一坨的,极大地影响了市容市貌。金楚南手上拎着个塑料袋,里头是一卷卫生纸,都是用来给方小南捡屎的。 方小南蹦累了,恢复了犬类的四足爬行模式,但又嫌身上的狗绳碍事儿,影响他闲庭信步,可着劲儿地往前蹦,想要挣脱金楚南。金楚南可不敢任他撒丫子跑,这些个狗子平时看着可萌可萌了,可跑起来那真是迅疾如闪电,你要任他跑,一眨眼他就不见了,要是一不小心跑远了,主人没能找回来,要么成为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狗,要么就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有一回金楚南遛狗的时候,遇见一没牵狗绳儿的中年妇女,那狗个头挺大,又高又壮,还爱追着小孩子后头跑,把公园儿里的小朋友们吓得哇哇哭。金楚南好心提醒,反而被那大妈指桑骂槐地戳了好半天,那大妈对着金楚南喷了小半天口水,旗开得胜,正洋洋得意呢,陡然发现自家那狗没了踪影,急得不行,对着周围人一通哭诉,央求大家帮她找狗。 周围好些个小朋友脸上泪痕都还没干呢,于是大人们也不太搭理她。最后那大妈求到金楚南头上,金楚南本来不想搭理的,但是看她哭得可怜,狠不下心拒绝,还是陪她去找了,那大妈路上一直说“早知道就听你的了早知道就听你的了”,虽然最终还是没找到,但她还是请金楚南吃了个冰淇淋,当是谢礼。 今天天气很棒,金楚南牵着狗进了公园,拉着绳子跟着方小南跑来跑去,当做晨练。等他跑出了微汗,就拉着方小南坐在长椅上休息。 正喘气呢,就听见有人问道:“我能坐这里吗?” 金楚南侧头一看,一高个男人站在长椅另一端,脸上带着点笑意,正客气地看着他。 “可以,当然可以。”金楚南连忙回道,边回边往旁边挪了挪,自己只占了一个小角落,将大半的空间都让给对方。 江长堪礼貌地道了声谢,在离金楚南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方小南晃着头上的丝袜往江长堪腿上蹭,金楚南忙拉狗绳,“方小南,不许乱蹭,”又转头对江长堪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家这狗比较好动。” 江长堪大度一笑,道:“没关系,我也很喜欢小动物。” 金楚南对江长堪笑了笑。 江长堪搭话道:“我刚听你叫他方小南,是他名字吗?” 金楚南摸了摸那蠢狗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 江长堪笑道:“名字很特别,像是人名一样,你怎么想到取这样一个名字的?” 金楚南笑道:“我爱人姓方,我名字里头有一个南字,就各取了一个字,叫方小南。” 江长堪惊讶道:“太巧了,我也姓方。” 金楚南笑道:“真的吗?真是太巧了。方先生你也住这附近吗?” 江长堪对他绽开一个友好的笑容:“是啊,住这附近。算起来大家还是街坊,这样,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长。” 金楚南笑着重复道:”方常?是常常的常吗?” 江长堪笑道:“不是,方长,来日方长的方长。” 第二十九章 金楚南遛完狗,回家给方小南洗了个澡,日近中天,方居然也回来了,俩人就一块儿往秦松夜那边去。 那傻狗身上的毛还没完全干透,在后座上蹭来蹭去,蹭出一条条的水痕。 方居然呵斥道:“方小南你给我坐好,别给我弄一车座的毛!” 方小南呜呜两声,一边继续蹭来蹭去,一边可耻地翻出肚皮卖萌。 方居然不吃他这套:“一把年纪了,严肃点儿。” 方小南自觉是个年轻貌美的小鲜肉,他爹这话让他深受侮辱,仗着方居然现在收拾不了他,变本加厉地挑衅,不但在皮车座上蹭来蹭去,还露出小丁丁耀武扬威。 方居然凉凉道:“你不晾出来我都忘了。诶,小金,上回不说要给他做绝育么,咱们定个时间呗。” 方小南受到了惊吓,呜呜两声,缩成一团,捂住了自己的小丁丁。 金楚南听得直乐。 方居然对金楚南道:“大清早的洗什么澡啊,该等晚上回来再洗的。秦松夜把他那蠢兔子接回来了,待会儿方小南看到他又得疯。” 金楚南歉然道:“本来不想洗的,可早上遛弯儿的时候,他在地上滚,滚出了一身的泥。” 方居然开玩笑道:“又是那个小公园?你可得注意点儿,那里头都是些晨练的大爷大妈的,万一方小南冲撞了他们,我们可赔不起啊。” 金楚南笑道:“不是,年轻人也很多,我今天就遇到了一个晨练的人,跟你一样,也姓方,人挺好的。” 方居然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又说:“那敢情好,说不定你遇上我诈尸的老祖宗了。” 金楚南:“……” 秦松夜新家在市中央,城心别墅,寸土寸金的地方。不用多说,肯定是霸道总裁周故的手笔。 俩人一狗到秦松夜家时,谢览正咬着小手绢看狗血家庭剧,景梁丘在一旁给他递纸巾。 方居然大爷样在谢览另一边坐下,金楚南给自家那蠢狗解了绳子,进厨房帮忙去了。 方居然看了一会儿,从女主的控诉中,大概弄清了剧情。 女主跟男主结婚,女主爹妈出的首付,男主爹妈出的装修,小夫妻俩人共同还贷。婚后没多久,男主父母硬要来和小夫妻一起住,婆婆跟媳妇合不来,撕得腥风血雨。女主爹妈见不得女儿受气,于是也强势搬入。一家六口继续撕,婆婆跟媳妇撕,婆婆跟丈母娘撕,丈母娘跟女婿撕,女婿跟老婆撕,老婆继续跟婆婆公公撕。后来女主怀孕,男主出轨了,丈母娘和岳父帮女儿捉奸,婆婆和公公帮儿子反捉奸,斗智斗勇,其乐融融。目前的剧情是,女主难产,医生让他们商量保大保小,婆婆坚决保小,丈母娘坚决保大,男主摇摆不定左右为难,女主听闻男主的犹豫,躺在产床上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男主全家。 方居然失笑:“现在的家庭剧都这德行?这也太能编了。” 谢览对他展开批评:“你一个电视剧制片人,这点儿行市都不了解,还混什么混?” 方居然懒洋洋靠在沙发背上,不疼不痒道:“我主攻纯情偶像剧么,家庭剧我接触不多,这叫术业有专攻懂不?” 谢览:“树叶?什么树叶?” 方居然嘲笑他道:“哈哈哈你个文盲。” 谢览:“滚!” 方居然从茶几上拿了个橙子,边剥边说:“少看点儿这种脑残剧吧,保护下你那所剩无几的智商。” 谢览啐他:“你懂个屁,艺术源于生活,生活懂不懂。我觉得这剧很现实,很有借鉴意义。” 方居然挑眉:“借鉴意义?” 谢览擤了把鼻涕,转头看向景梁丘,眼神中充满哀怨。 景梁丘一头雾水:“怎么了?” 谢览咬着纸巾,哀怨道:“梁丘,要是我生孩子难产,你保大还是保小?” 方居然喷了:“你还有这本事?” 景梁丘:“……” 谢览眼神更哀怨了:“保大还是保小?” 景梁丘不想回答他,并向他扔了一张餐巾纸。 谢览拿下自己脸上的纸巾,作泪盈于睫状,继续哀怨道:“保大还是保小?” 景梁丘抽了张纸,给谢览擦了下鼻涕,面无表情道:“保大。” 谢览感动至极,作小鸟依人状,扑进景梁丘的怀里。 方居然在谢览身后,对景梁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英雄出少年,小生佩服! 谢览在景梁丘怀中腻来腻去,间或摸摸他的胸肌,辗转半晌,突然又抬起头,幽怨道:“梁丘啊,你以后工资卡给我管么?” 方居然:“……” 景梁丘:“……” 谢览幽怨道:“不愿意吗?” 景梁丘:“愿意。” 谢览又扑进景梁丘怀里,小拳头对着他胸肌一番捶打,开心道:“梁丘我爱你。” 方居然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道:“说话就说话,摸人家胸干什么,你个老色鬼。” 谢览一脚踹方居然小腿上,方居然撩起蹄子反击,一时间硝烟四起,橘子皮与卫生纸齐飞。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最终互有胜负,总的来说,算是打了个平手。 方居然用指尖捏起头上的卫生纸,里头还包着晶莹剔透的鼻涕:“谢览你恶心死了。” 谢览抖掉身上的橙子皮,还击道:“恶心不死你。” 两人暂时休战,谢览又依偎进景梁丘怀里:“梁丘啊,我好爱你啊,你爱不爱我啊?” 景梁丘嘴角浮现两分宠溺,摸了摸他脑袋,应了一声。 谢览略微起身,掰着指头算着。 景梁丘不知道他又闹什么妖,头疼地问道:“怎么了?” 谢览:“我在算你往后的片酬。” 方居然作怪道:“你个拜金受,还没结婚呢,就开始算计你老公的财产了。” 谢览踹他一脚:“我算计我老公的财产,关你屁事。” 掰完手指头,谢览抱着景梁丘脑袋亲了一口,“梁丘你可是个潜力股啊,以后会成为亿万富豪的。” 方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口问道:“对了,他刚杀青那部片子,片酬多少?” 谢览用眼神给他发射小飞刀,方居然愣了楞,转过弯儿来,才想起,景梁丘目前的片酬好像不是特别高。 他立刻找补道:“一般新人第一部片子都不算特别多,但是只要发展的好,会节节攀升的。” 谢览随即附和:“对啊对啊,况且我家小景第一次拍戏,片酬就有好几百万呢。最近那个当红小生,就那个谁,不是曝出了天价片酬么,有一个多亿呢。以后梁丘你随随便便拍几个月的戏,就抵我一年的收入。那你一年拍两部戏,再接点儿代言,参加点儿商业活动,我就不用工作了,天天坐在家里数钞票。” 方居然:“那我就来你家蹭吃蹭喝。” 谢览无情拒绝道:“匀点儿剩饭给你,不能再多了。”顿了顿又道,“诶,对了,小金不也是影视科班出身的么,你手上也有些资源么,捧捧他呗,以后让他赚钱给你买包包。” 方居然面无表情道:“他那性格,不适合这行。” 谢览嗤他:“装吧你,你就是怕小金翅膀硬了,你管不住他,你个心机受,我要向小金揭穿你!” 金楚南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厨房那边跑出来,问道:“你们叫我?” 谢览怪声怪气道:“哎呀呀,方居然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我让他捧你当大明星,他非不干。不过小金你不用担心,他不捧你我捧你,什么时候想出道了,知会哥哥我一声。” 方居然凉凉道道:“是啊,你谢婶子最热心肠了,有事儿招呼他啊。” 金楚南知道他们在闹着玩儿,笑了笑,又钻厨房去了。 第三十章 谢览见小金进厨房了,又拉着景梁丘的手说:“你上次不说要给我买核桃么,等你成大明星了了,一年赚个几亿,你算算能给我买多少核桃了,不止能买核桃,你还能买大别野,以后我就躲在你后头吃白饭。” 方居然挖了挖耳朵:“别野是什么玩意儿。” 谢览嘲笑他道:“我住的就是别野,半山别野。你呀就是太穷了,见识太少,连别野都不知道,太可怜了。我说让小金出来工作么,靠他那长相,红了之后就是摇钱树,你就不会闹这种笑话了。” 方居然拍着大腿大笑,景梁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居然笑道:“哈哈哈别野,半山别野,唉,有钱人就是不同,用词都这么别致。别人住的都是别墅,就你住别野,不拘一格,独树一帜,有文化,相当的有文化。” 景梁丘摸了摸谢览懵逼的狗头,低笑道:“那字儿念墅,别墅,我之前给你纠正过的,你忘了?” 谢览懵逼了没两秒钟,反应过来了,立刻筑起厚重如城墙般的脸皮,大着脸道:“别墅,别墅!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你看看你,上钩了不是。你啊就是太穷了,没见过市面,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骗到。我都不稀得笑你,不说了不说了,来,看电视看电视。” 方居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嘲笑道:“别野哈哈哈,别野,土豪你们那大别野住起来肯定非同凡响,哪天兄弟我也来感受下?” 谢览:“你们老年人,不要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太大,一口气上不来,驾鹤西去了怎么办?小金还这么年轻,不可能为你独守空床的,我合计合计,等你死了,看给他介绍个什么样儿的。” 方居然:“哈哈哈哈哈,别野,别野,你个蠢货。” 谢览:“我是蠢货,你就是傻缺。” 方居然:“哎呀呀,住大别野的土豪恼羞成怒了,竟然侮辱吃瓜路人,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谢览:“骂你傻缺算侮辱么?这难道不是恰如其分的表达么?” 方居然:“不要狡辩,你就是侮辱我,你以为你住大别野就可以随便侮辱人了吗,你以为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吗哈哈哈。” 谢览:“好吧,那就算是侮辱。” 方居然:“看吧,看吧,承认了不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对吧。” 谢览:“算是对傻缺这两个字的侮辱。” 方居然:“你个逆子!” 谢览:“你个龟孙!” 景梁丘听不下去了:“闭嘴!” 谢览抬头挺胸:“听见没有,我男人让你闭嘴。” 景梁丘额角跳了跳:“我让你们俩都闭嘴。” 谢览:“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景梁丘:“……” 三人安静了片刻,方居然不停地对谢览挤眉弄眼,谢览毫不示弱地向他发射眼刀,结果仍然打了个平手,俩人眼皮都有点儿抽筋儿,暂时休战。 谢览闲不下来,又拉住景梁丘的手,哼哼唧唧道:“梁丘你爱我吗?” 景梁丘:“……爱。” 谢览靠在景梁丘肩膀的上:“梁丘你爱我什么?” 景梁丘往他嘴里塞了瓣橙子:“不知道。” 谢览不依不饶,咬着橙子,含含糊糊道:“我这个人啊,除了长得好看,性格好,有才华,有钱,工作能力强,善良,热心,体贴,善解人意,聪明,人缘好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优点,梁丘你爱我什么呢?” 景梁丘:“……” 方居然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巾,问道:“那个住大别野的土豪,这是你的脸吗?你已经不要它了吗?” 谢览哼哼道:“你不要酸,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阴暗的内心。你说说,你是不是一直觊觎我的肉|体?不过你就不要想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方居然惊呼:“我隐藏得这么深,竟然被你发现了。为什么不可能,我对你是真爱啊!” 谢览:“我们都是小受,是不会有未来的,你就不要想了,还是你打算含泪做攻?” 方居然摆出大爱无疆状:“为了你,我愿意!” 谢览突然想起个事儿,坏笑道:“说不定你还真行,你当初混约|炮圈儿的时候,不是有个花名吗?” 金楚南恰巧从厨房出来,在餐厅摆盘子,听了个尾音儿,问道:“什么花名?” 方居然忙捂住谢览的嘴,故作镇定道:“谢览种了盆菊花,开得很精神,喜迎八方来客,他打算拿出去卖,问我给他的菊花起个什么名儿。” 金楚南思量片刻,含笑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回厨房去了。 方居然放松力道,谢览挣脱开来,大口吸气道:“你要憋死我啊。” 景梁丘这时突然插嘴搅混水:“他那什么花名?” 谢览大笑道:“方姓居然,约|炮界的千古一帝,人送花名——硬得快。” 方居然作纯情状,睁着无知的大眼睛:“你在说什么,人家怎么听不懂?” 谢览揭穿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要装纯啊。哈哈哈哈,硬得快,好形象,有种鸡|巴教教主的拉风感。” 方居然继续装纯:“鸡|巴是什么东西,一种家禽吗?叔叔你不要这样,我还是个孩子。” 谢览:“哈哈哈哈,硬得快……” 方居然磨刀霍霍。 谢览:“朋友你先放下凶器,有话好好说。硬得快说明什么,说明你健康啊!你不要老是往负面的方向去想,多点正能量么,这是对你的无上赞美啊!” 方居然突然转向景梁丘,慢条斯理道:“小景,你知道几年前,谢览包养……” 谢览如脱缰的野狗般扑向了方居然,一把将他扑到,坐在他腰上,捂住他嘴笑道:“大胆狂徒,竟敢污蔑我,该斩!” 景梁丘问道:“包养什么?” 方居然从谢览的手中挣脱开来,大喊道:”包养大学男生。” 景梁丘看向谢览。 谢览忙澄清道:“怎么可能,梁丘你是知道的,我这么紧,可能有过别人么?要是有过别人,我还可能这么紧么?这事儿不合逻辑啊。” 景梁丘:“……” 方居然大笑道:“谢览你还要不要脸了。” 谢览斩钉截铁道:“不要!” 方居然:“……” 谢览从方居然身上下来,扑进景梁丘怀里:“梁丘你要相信我,不要被奸人蒙蔽!” 方居然起身,在谢览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来感受下你有多紧。” 谢览捂住屁股,在景梁丘怀里蹭来蹭去:“嘤嘤嘤,坏人占我便宜,梁丘你要保护我。” 方居然拉了拉谢览的胳膊:“好了好了,不说那个了,我告诉你,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谢览回头道:“什么秘密?” 方居然清了清嗓子:“你也知道,我们这种文化人,就喜欢吟诗作赋什么的。那天我正在读诗,突然发现……” 谢览:“发现什么?” 方居然:“发现好多诗句后头都可以接草泥马,一点也不违和。” 谢览:“……” 方居然:“真的,你不要不信,我现在就给你念几句。” 谢览:“……” 方居然:“开始了啊,咳……” “浮云终日行,游子草泥马。” “冠盖满京华,斯人草泥马。” “岱宗夫如何,齐鲁草泥马。” “相携及田家,童稚草泥马。” “你看你看,是不是严肃活泼,妙趣横生啊?” 谢览嘤嘤嘤:“梁丘,有流氓!” 正说话间,秦松夜提着一个笼子,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谢览扑进秦松夜怀里:“松夜,那边有个怪蜀黍。” 秦松夜:“起开起开,我手里还俩笼子呢。” 谢览接过一个笼子,笑道:“哟,你把我家小灰小白洗得这么干净呢。” 谢览来得早,把小灰猫小白狗一起带来了,秦松夜刚好要带那蠢兔子去做个动物美容,就把那俩小毛团儿捎上了。 打开笼子,三只小毛团儿跑了出来。 那兔子是方小南的祖师爷,对他的人生产生了颠覆性的影响,方小南看见兔子就疯了,绕着他直转圈圈。那兔子颇有宗师风范,做虎踞龙盘状,八风不动,傲视群雄。 秦松夜揪了揪那蠢兔子的短尾巴:“别挡道。” 兔子灰溜溜地蹦到墙角。 小白和小灰先后跳上沙发,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窝着,紧紧依偎在一起,间或来个亲亲。 方居然看得直乐,对谢览说:“我说什么来着,真爱是可以跨越物种和性别的藩篱的,他们一猫一狗都能产生真爱,我们俩小受为什么不行?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呀。” 谢览趁机又往景梁丘怀里靠:“嘤嘤嘤梁丘,他调戏我。” 秦松夜在沙发上坐下,拿了个苹果来啃,边啃边说:“哟,居然,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他你也能下得去手。” 方居然暧昧一笑:“偶一为之,别有风味。” 方小南绕着那蠢兔子转圈圈,转了半天,那兔子垂着耳朵不理他。兔子自觉风仪受损,无颜面见世人,方小南却以为是自己今天没绑长耳朵,兔子不带他玩儿了,于是急赤白咧地跑进厨房咬金楚南裤脚。 金楚南正炒虾仁儿,边翻动锅铲边问:“方小南你干什么?” 方小南晃动着耳朵呜呜着。 金楚南:“要绑长耳朵啊,你去把你爸那包叼过来,丝袜在那里头。” 方小南飞速跑出去,叼着方居然的包又进了厨房,金楚南关了火,把虾仁儿盛出来,取出黑色丝袜,用小橡皮筋儿给他绑上了。 方小南晃动着满头黑丝,跑向那蠢兔子。兔子看了看方小南的耳朵,灵魂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一条狗子,一条短耳朵的狗子,为了成为一只兔子,不顾世人的指点和目光,竟用黑丝来弥补自己的缺陷,这样的身残志坚,难道不令世兔为之动容么?而他,天生就拥有长耳朵,却因为一时的挫折,就一蹶不振,难道不该感到羞愧么? 兔子受到了鼓舞,走出阴霾,挺胸抬头,迎着世人的冷眼与嘲笑,站到了世界的中央。 秦松夜边啃苹果边问:“毛毛你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 他要表演一项绝技,一项苦练多年,从未示人的绝技。 倒、立、拉、屎。 他用那双短小的前腿撑地,后腿搭在沙发上。 于是,秦松夜手中的苹果掉在了地上,方居然嘴里的橙子也忘了咀嚼,谢览从景梁丘的怀中抬起头来,景梁丘惊讶得睁大了眼。 而那两只愚蠢的,只顾着秀恩爱,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猫狗,也被震慑得目瞪口呆。 只见从他那短小尾巴后边的某处,一粒粒圆润的兔子屎缓缓落下,沿着他线条优美的脊背,滑落至头顶,最终一个弹跳,落到地上。一粒又一粒,一粒又一粒,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散落向四面八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就是他的道。 围观众人都被震慑住了,空阔的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 兔子毛毛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微笑,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太小看我了。 众人正震慑间,那兔尾后头,最后一粒圆润的兔子屎滚落了下来。只见兔子的尾巴急速地抖动,他那毛茸茸的小屁股也跟着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将要喷薄而出。 兔子那朝天的屁股上头,一股黄色的液体缓缓喷出。 方小南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拉了这么多干的,竟然还能拉出稀的,并且能形成小水柱,没有几年的苦练,是断然做不到的。 那小水柱徐徐绽开,如一只小小的喷泉。俄而,喷泉越来越高,喷射的范围越来越广,如一朵开到荼蘼的花。 那是这世间最绝美的风景。 方小南眼角不由自主地留下一行清泪。 师父,你做到了。 第三十一章 浮华喧嚣之后,唯有寂寥。 兔子毛毛感到屁股后方吹来一阵凉飕飕的风,他想,这或许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随即,一把大蒲扇狠狠扇在他屁股上,秦松夜黑着脸骂道:“毛毛你疯了吗?这可是新买的沙发,你给我弄这么脏!” 毛毛随着惯性往前一跃,倨傲地看了看秦松夜,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吾心愿已了,此生再无憾事,弄脏了你的沙发,你把我项上头颅取了便是,我若是喊一声疼,我就不姓毛! 秦松夜放下蒲扇,捂着鼻子,把那蠢兔子拎进卫生间冲洗一番,又给他吹干毛发,然后把他关了禁闭。 秦松夜教训道:“关你三天禁闭,给我好好反省。” 毛毛不痛不痒地哼了一声。 秦松夜:“三天不许吃肉,只准吃胡萝卜和饲料。” 毛毛兔躯一震,两只前爪握住笼子的栏杆,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松夜。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毛毛是只非同凡响的兔子,平生没有别的癖好,就是爱吃点儿荤的,除了兔肉不吃,别的都能来上两口。就像上了年纪的酒腻子,每天不浅酌那么两杯,总觉得不痛快。 卑鄙!无耻!下流! 毛毛将一截嘴巴伸出兔笼子,无声地控诉着。秦松夜点了点毛毛的豁嘴,无情道:“卖萌无效,给我好好反省。” 方小南见自己师父被关押了,上蹿下跳地要去拯救他,一不小心撞翻了果盘,被方居然没收丝袜以示惩戒,于是蔫了吧唧地窝在墙角默默垂泪。 几人一起收拾好残局,金楚南炒好了菜,周故也提着几袋子卤味回来了,于是几人入座开吃,还叫了一箱子啤酒,边吃边喝。 金楚南酒量浅,被谢览使坏灌了一通,有些醉了,坐那儿红着脸傻笑。谢览酒量也不算好,还爱玩儿个一口闷,没多会儿也趴下了。景梁丘看着不吭声不吭气儿的,其实海量得很,跟个无底洞似的,把一桌子人都给喝傻了,最后就剩周故稍微清醒点儿。 他帮着周故把众人安顿好,然后带着谢览和那一对儿猫狗回了家。 谢览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浑身上下不着存缕,光不溜秋地窝被子里头。景梁丘从背后搂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拥在怀里,呼出的气息喷在他颈侧。 谢览稍微回忆了下,昨晚回来后,景梁丘给他洗头洗澡,又给他吹头发。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把浴缸当泳池了,在里头扑腾来扑腾去的,还泼了景梁丘一身的水。 景梁丘这人看着挺冷,也不爱说话,其实是个热乎人,靠得近了,把人捂得暖烘烘的。谢览自己毛病挺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自理能力极其糟糕。跟景梁丘在一块儿之前,完全是靠着厨师保姆钟点工活下来的。他虽然不好男色女色,但创业头两年其实也挺累的,常常熬夜,后来落下个病根,不到夜半三更睡不着,睡不着他就玩儿游戏,越玩儿越不想睡,整个人作息很乱。 后来遇到了景梁丘,他们俩大男人住在一起,保姆厨师什么的看他们那眼神儿就有点儿微妙,谢览觉得心烦,就给了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让他们走人了,只让钟点工隔两天来做一次清洁。 谢览他们那社区里头,有几家挺不错的餐厅,都提供外送服务。他一开始没想自己在家做,觉得费事儿,于是就每天点外卖。两人吃了一段时间外卖,都有点儿腻得慌,他们这别墅区在半山腰上,风景绝美,就是比较新,不算繁华,就那么一条社区商业街,来来去去就几家馆子,吃来吃去也就那几道菜,于是后来他们就决定一起做饭。 说是一起做,其实是景梁丘主持大局,谢览打点儿下手,剥头蒜切点儿姜,递下油盐酱醋。景梁丘厨艺也算不上太好,就一家常水平,但往常吃星级餐厅都要吹毛求疵挑三拣四的谢览,偏偏对他做的菜赞不绝口,青菜豆腐也能吃出龙肝凤胆的滋味儿来。 跟景梁丘在一块儿,他那失眠的毛病也痊愈了,两人睡前酣畅淋漓地做一场,完事儿之后谢览基本上就累得睁不开眼了,连失眠的力气都没有。 景梁丘这人吧,不爱自夸,也不爱表功,也不像谢览一样成天嘴里爱来爱去的,但他就是能把谢览从精神到肉|体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妥帖,他就这么润物无声地,一点儿一点儿地对谢览好,不显山露水,也不要求回报。 可景梁丘做得细致,却不代表谢览感觉不到。他花大钱捧景梁丘,给景梁丘各种难得的资源,不是因为他是冤大头,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景梁丘的真心,所以他也用自己的真心来回应景梁丘。 说起来他们俩其实是有前缘的,只是这前缘吧,有点儿不大上得了台面。 几年前谢览他们公司出品了部电影,请了俩挺费钱的巨星,又请了个名头挺大的导演,阵仗弄得挺吓人的,是冲着名利双收,口碑票房双赢的目标去的。 景梁丘跟那男主演背影比较相似,身高体型也差不多,经老师介绍,来这部戏里头做了主演的光替。 谢览在娱乐圈儿混了这么些年,漂亮男女见多了,环肥燕瘦千姿百态,可见着景梁丘也还是有些走不动道儿。那男主演本来就是公认的美男子,主要靠颜值吃饭,难得的是演技还好,于是火得一塌糊涂。可那男主演已经在娱乐圈儿这染缸里头泡了十几年,早就油了,好看也好看得不真诚。反正谢览头一回见景梁丘就觉得,这年轻人不论是颜值还是气质,都要比主演更胜一筹,说句诛心的话,把主演换成景梁丘,这部戏说不定还能增色三分。 可幸而谢览理智尚存,并没有色令智昏,偶尔遇上也就多看两眼,饱饱眼福,没什么别的动作,安安生生地制作完了这部电影。可项目完成,剧组众人吃了散伙饭,他心里又老痒痒,跟有人拿小鸡毛在上头挠一样,也不轻也不重,就是让他不得安生,他辗转反侧好几个月,最后一咬牙,决定把景梁丘搞上手。 他当时的助理是个蠢货,给他支了个昏招,让他给景梁丘释放信号,大概意思就是,我有钱,我看上你了,你跟我好,我就捧你。谢览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货,对当时那助理也比较信任,加上见多了出卖色相换取资源的事儿,于是就觉得未尝不可一试,只要先把人抓手上了,发展感情那也必定是顺其自然的。只是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他有点儿怂,于是就把释放信号这事儿,全权委托给了助理。 那助理也是个棒槌,搜集了当时正在筹拍的几部大热剧集的剧本,直不愣登地送到了景梁丘寝室,让他随便挑。 结果当然是被乱棍打了出去。 那助理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地回去汇报,说老板这人性子比较烈,这法子不奏效,咱们得重新筹谋。可没得他俩谋划完,传来了一个噩耗,景梁丘已经收拾行李远渡重洋了。 谢览郁闷了好长时间,也想过要不要追出国去,可又觉得这样实在有点儿太过。后来时间久了,心思也就慢慢淡了,觉得说不定是有缘无分吧,慢慢地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后来跟景梁丘重逢,他简直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方设法把人弄上了床,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后来俩人在一块儿之后,谢览也没敢提当初说要包养他那事儿,看景梁丘那样子,好像也不记得这茬儿。 谢览最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事儿和景梁丘摊开了聊聊,可他这头想着小景都忘了自己也没必要没事儿找事儿,那头又老觉得闷着不说,心里挺疙瘩的。他颠算来颠算去,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论,却把景梁丘给颠醒了。 景梁丘在他背上亲了亲,带着鼻音问道:“醒了?” 第三十二章 【已补完】 谢览摸了摸景梁丘的手,问道:“吵醒你了?” 景梁丘说了声没,把脑袋搁谢览脖颈窝里头,蹭来蹭去的。 谢览被他那头发扎得挺痒的,往前头躲他:“别,痒。” 景梁丘一伸手,揽着他腰把他拉回来,咬了下他肩头,又拿手指咯吱他。谢览长了一身痒痒肉,最受不了这个,边笑边躲:“别,梁丘,别……哎,痒死了……” 其实谢览也不是躲不开,毕竟他也算是练家子,身体素质还行。要是换别人敢这么咯吱他,早被他三两下撂趴下了。可景梁丘毕竟不是旁人,谢览笑得喘不过气来,反手往后头推景梁丘,可推也推得欲拒还迎,没什么实际效果。 景梁丘在他腰上挠了一圈,又翻身把他压在下头,把他两手按在头顶,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脸上亲了两下。 谢览咬了下景梁丘的嘴唇,不轻不重,在他唇上咬出了一段儿浅浅的牙印。景梁丘又逮住谢览狠狠亲了几下,然后含住他锁骨上的皮肤轻轻嘬着,没一会儿就嘬出了一块儿小小的红痕。 谢览抬起一条长腿,盘在景梁丘腰上。景梁丘明显兴奋起来了,热热地顶着他。 谢览作死地挑衅道:“最近前戏越来越多了,是不是不行啦?” 景梁丘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低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地啃咬着,像是贪婪嗜血的狼。谢览微微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他。 景梁丘拿起床头柜上的领带,把谢览的双手绑住。 谢览边喘气边笑道:“怎么着?开始混字母圈儿了?” 景梁丘不说话,在他身上啃咬着,过了一会儿,咬着他耳朵说:“你是我的。” 谢览嗯了一声,抬腰蹭了蹭他:“快点儿……” 俩人热热乎乎地做了一回,又双双进了浴室。谢览自告奋勇给景梁丘搓背,搓着搓着又搓出火了。这回用的是后入式,谢览撅着屁股撑在洗手台上,景梁丘从后头进入。 等出了浴室,已经差不多正午了。景梁丘给谢览吹干头发,进厨房做饭去了。 谢览拿景梁丘的t恤当睡袍穿,那t恤将将盖住他大腿根,他露着两条长腿在屋里溜达,招猫逗狗的,溜达了一会,又趴沙发上锻炼起来。 景梁丘端着一盆蛋炒饭出来,见他那露出来的半边屁股蛋子一收一放的,奇怪道:“你干什么?” 谢览侧头道:“我在响应国家号召。” 景梁丘疑惑:“号召?” 谢览笑道:“每天运动一小时,健康|生活五十年。” 景梁丘走过来拍了下他屁股:“你这叫什么运动?” 谢览两手交叠垫在下巴底下:“提肛运动。” 景梁丘:“……” 多做做也好。 最后谢览当然没有运动一小时,他夹了一百多下,就起身吃饭了。 景梁丘给他盛了碗蛋炒饭,热了杯牛奶,又削了个苹果。谢览喝牛奶喝得嘴边一圈儿奶渍,谢览捏住他下巴,拿纸巾给他擦干净。刚擦完,谢览马上又喝了一大口,得,白擦了,嘴边又是一大圈儿。景梁丘刚拿起纸巾,谢览就凑过脸来,意思很明显,要打啵啵。景梁丘捏着他下巴,把他嘴边儿那圈儿牛奶都吻干净了,谢览才算消停下来。 吃过饭,景梁丘洗碗,谢览添乱。景梁丘要加洗涤剂,谢览抢着帮忙,没轻没重地一挤,挤出大半瓶,加水一冲,洗碗池里的泡泡多到溢了出来。景梁丘把他按冰箱上,意思意思地打了两下屁股,给了他一瓶酸奶,让他在旁边乖乖待着。 谢览拿手一撑,坐上了流理台,一边晃着双腿,一边喝酸奶。 景梁丘侧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有个朋友要来这边玩儿几天,我打算领着他到附近的景点逛逛,你要不要一起去?” 酸奶见了底儿,谢览使劲儿吸着,吸出了很大的兹兹声。他把瓶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问道:“哪个朋友?” 第三天下午,谢览在机场见到了景梁丘的那位朋友。 大学同学,同专业同宿舍,上下铺,好基友,富二代,学完表演,又去欧洲学戏剧文学,上个月刚回国,不愁吃穿,也不忙着工作,正满天满地地瞎转悠。等人的这三天,谢览跟查户口一样,把那人祖宗十八代都盘问了个遍,问完他这心里有点儿犯嘀咕,也说不上哪儿不对,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接到了那朋友,景梁丘左手搂着谢览腰,右手跟那人哥俩好似的碰了碰拳头,介绍道:“我爱人,谢览。我朋友,王焉知。” 谢览笑道:“你好你好。” 王焉知热情道:“久仰久仰。” 景梁丘搂着谢览,跟王焉知并排着往外走。 景梁丘问道:“你怎么想到回来了?你那朋友呢?” 王焉知郁闷道:“分了。” 景梁丘:“怎么地?” 王焉知含糊道:“吵架。” 谢览插嘴道:“女朋友?下点儿功夫追回来啊。” 王焉知越过景梁丘,对谢览绽开个意味不明的笑:“男朋友。” 谢览:“……” 景梁丘去取车,谢览和王焉知在路边等他。 谢览试探道:“你跟梁丘认识挺久了?” 王焉知看了眼谢览,笑道:“那是,五六年的交情了。”说完捏了个兰花指,抬手理了理头发。 王焉知是一跟景梁丘差不多的大高个儿,比谢览还要高一头。谢览将将一米八出头,景梁丘则是吊在一米八的尾巴上,况且王焉知还比谢览壮实些,身上肌肉块块分明。明明挺英俊一人,高高大大挺顺溜的,非要做出个扭扭捏捏的神态,再捏个兰花指,让人看着就觉得牙碜。 谢览一时有点儿摸不清这人的路数,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熊受? 他脑海里正万马奔腾呢,景梁丘开着车过来了。谢览上去把景梁丘换到副驾,开车直奔预定好的中餐馆。景梁丘之前一直说不会开车,可是谢览有天找东西,一不小心把景梁丘的驾驶本儿翻出来了,立刻就炸了窝了。买了副情趣手铐,趁他不备,把他拷在床头,然后拿着个小竹枝子对景梁丘的小丁丁严刑拷打,耗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撬开了他的嘴。谢览还以为有什么家毁人亡的童年阴影呢,结果就是景梁丘在美国开车的时候,撞上了两只突然蹿上高速的野鹿,一只怀着孕的鹿妈妈,一只萌萌哒小鹿,反正现场比较血肉模糊,后来他就不大愿意开车了。谢览简直啼笑皆非,也不知该夸他心地善良,还是该骂他小题大做。景梁丘看着还挺委屈的,谢览抱着他亲了好几下,又给他口了出来,这才作罢。后来谢览有意识地引导他重新适应,就把取车停车等活儿交给他。 到了中餐馆,上了一桌子菜,景梁丘跟王焉知喝着小酒,忆往昔峥嵘岁月。 俩人从隔壁寝室减肥成功的小胖,聊到傍上某影视公司大股东,如今火得一塌糊涂的某师姐。 王焉知吃了一筷子清炒蟹,笑道:“当初那土豪拿着一沓子剧本来找你,你要是应了,现在不比她火?” 说完,还趁着景梁丘没注意,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谢览一眼。 谢览一听他这话,头皮就有点儿发麻。他一直不敢跟景梁丘提这茬儿,主要是因为当初那助理告诉他,景梁丘对那事儿表现得比较反感。不过谢览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是脸上仍然保持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景梁丘倒是没接他茬儿,骂了句:“喝多了吧你。” 王焉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吃了一筷子清炒蟹。 又吃了一会儿,景梁丘去了卫生间,谢览跟王焉知皮笑肉不笑地客套了一番。 王焉知喝了杯酒,看了看门口,往椅背上一靠,笑道:“谢董,又不是头一回联系,你跟我客气什么,当初你差人送来的那沓剧本,还是我替梁丘扔垃圾桶的呢。” 第33章 【jinjiang】城 谢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跟他打马虎眼儿:“什么?” 王焉知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慢悠悠地说:“别来这套,当初你那棒槌助理可是把你卖了个底儿掉。景梁丘说了句请他离开,就躲去浴室了。我安慰了那小助理几句,他可就什么都跟我说了。” 谢览把手一摊,问道:“证据呢?证据拿来,空口白话可不行。你说是我送去的,我还说是比尔盖茨送的呢。” 王焉知胸有成竹地一笑,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谢览一看,有点儿慌了,那是他和助理的合照。办公室里,他坐在老板椅上,助理正侧身拿着份儿文件让他签字,简直铁证如山。 谢览:“……” 王焉知笑道:“我都说了你那助理把你卖了个底儿掉,看来你没弄清底儿掉的意思。” 谢览伸手道:“我没看清,你让我再看看。” 王焉知想都没想,直接把手机递给了他,谢览迅速翻开图片,点了删除,又翻到“最近删除的照片”里头,把最后的痕迹抹掉,然后举着手机对王焉知说:”怎么办?证据没有了。” 王焉知一笑,慢条斯理道:“你还挺逗,这么重要的照片,你以为我会没备份?” 谢览:“……” 他其实早猜到王焉知估计有备份了,只是赌一把,万一这姓王的一时疏忽,他不就赚了么。 王焉知笑眯眯地拿回手机,点开网络备份,点出照片,亮着屏幕对谢览晃了晃。 谢览郁闷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喜欢梁丘,要跟我抢他?” 王焉知捏着兰花指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暧昧道:“你觉得呢?” 谢览更郁闷了:“你一大好青年,为什么非要做第三者呢?” 王焉知正要说话,看见门口景梁丘的身影,立刻换上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开心道:“谢董你看你……非要让我去你们家住,唉,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景梁丘进屋听到个尾音儿,疑惑道:“从什么命?” 谢览还在懵逼,王焉知抢先开口道:“我说要去住酒店,谢董一定要让我去你们家住,说你们家卧室挺多,多住一人儿完全没问题。我怎么推也推不掉,就答应了。” 谢览:“……” 谢览住那房子确实挺大,地上四层,带一个地下室,装了部家庭小电梯。第四层是健身房和棋牌室,第三层是谢览和景梁丘的卧室,书房,以及两人的衣帽间等。第二层以前是给厨师保姆住的,把他们辞了后,二层的五个房间全改成了客房。第一层是饭厅客厅厨房等,地下室用来作杂物仓库。 这么大一栋房子,平时就谢览景梁丘两人住,确实有点儿空荡荡的,多住个人也确实没什么。 不过谢览好像没有随便邀请别人去自己家住的习惯,于是景梁丘疑惑地看着谢览,用眼神询问:“真的?” 谢览憋得快炸了,正打算开口揭穿王焉知的真面目,那姓王的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谢览很没种地蔫了,不甘不愿地点了个头。 景梁丘:“……那王焉知你订的酒店怎么办?” 王焉知笑道:“刚刚谢董让我取消订单了,谢董真是太热情太好客了,推都推不掉。” 谢览瞪他:“……” 你其实根本就没订吧。 王焉知笑了笑。 景梁丘觉得王焉知今天有点儿神神叨叨的,不过想到他刚被甩,心情悲痛,有点儿行为失常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也没太在意。 三人吃完饭,回了谢览家。谢览随便给王焉知安排了一个房间,然后就拉着景梁丘回卧室了。 刚一进屋,谢览就把景梁丘推到在床上,跨坐在他腹部,逼问道:“你跟王焉知什么关系?” 景梁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道:“大学同学啊,不早跟你说过么。” 谢览眯起眼睛,摆出一副凶狠的神态,一手叉腰,一手按在景梁丘胸肌上:“说实话,不然办了你。” 景梁丘拍了拍谢览屁股,笑道:“用哪里办?” 谢览打了他一下,虎着脸道:“严肃点,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景梁丘把双手枕在脑后,笑道:“我跟他真就是大学同学,没别的。” 谢览怀疑道:“真的。” 景梁丘诚恳道:“真的。” 谢览不依不饶:“你发誓!” 景梁丘无奈道:“发什么誓?” 谢览想了想,开口道:“你要是说谎,王焉知明天出门被车撞死。” 景梁丘咋舌道:“发这种誓,会不会有点儿太恶毒了。” 谢览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儿太毒了,于是改口道:“你要是说谎,王焉知明天出门被车撞……但是,但是不会死。” 景梁丘逗他:“那得有个度啊,你想让他撞成什么样?” 谢览想了想,试探道:“撞断一条腿?” 景梁丘继续跟他逗闷子:“那不好吧,万一残废了怎么办?他爹妈可就他一个儿子。” 谢览想了想,也觉得有点儿过了,于是让步道:“那就改成,你要是说谎,王焉知明天出门被车撞……撞断一条腿,但不会死,也不会残废。” 景梁丘笑得停不下来。 谢览又打了他一下,“别扯东扯西的,快发誓!” 景梁丘没办法,只能边笑边发誓道:“我景梁丘,对天发誓,刚刚说的要是有半句谎话,王焉知明天出门被车撞断一条腿,但不会死,也不会残废。” 谢览满意地点点头,撑着床,打算从景梁丘身上下来。 景梁丘却不让他走,一手握着他的腰,一手揉着他的臀瓣。谢览被他揉出了感觉,两人用后入式做了一回,洗了个澡,相拥着入睡了。 谢览临睡前还在不甘心,他本想跟景梁丘说他根本不想让王焉知住进来的,可又怕景梁丘问他在饭店时为什么要答应。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靠在景梁丘怀里,进入了梦乡。 梦里也不得安生。 他梦见某天回家,王焉知穿着他的围裙在厨房煮粥,景梁丘在旁边切菜打下手,俨然就是一副热恋小夫夫的模样。梦里他控诉景梁丘是劈腿渣男,景梁丘冷酷地说道,你当初用金钱侮辱我,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光大亮,旁边的被窝空着。 谢览睡得不大好,脑子有点儿晕乎,他揉着眼睛,穿着睡袍,趿拉着拖鞋下了一楼,客厅里没人,厨房传来阵阵香味。 走进厨房,谢览先是一愣,而后立马睡意全消。 厨房里,王焉知穿着他的围裙在煮粥,景梁丘在旁边拿着菜刀切菜,一派和乐的景象。 第34章 【jinjiang】城 谢览急了,以为噩梦成真,冲上去就要踹王焉知。 景梁丘见他来势汹汹,怕给王焉知踹出个好歹来,赶忙拦住谢览,问道:“诶,怎么了?你踹他干什么?” 谢览被景梁丘拦腰抱住,手脚还不消停,对着王焉知的方向不停地抓挠踢踹着,边踹边说:“你不要拦我,我要打小三!” 景梁丘一头雾水:“打小三?”抬眼看了看王焉知,知道谢览抽的什么风了,额角抽痛道:”昨天不是和你解释了吗?我跟他真就是朋友。” 王焉知靠在流理台上,摆出一副纯洁善良小白花的表情,附和道:“真的真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可他虽然嘴里说着没关系,眼神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趁着景梁丘低头握谢览爪子的时候,丢给谢览一个挑衅的眼神。 谢览更生气了,挣蹦着往他那儿踹。可景梁丘抱他腰抱得死紧,他死活踹不上,怒火攻心,嘴里团了团,噗噗噗地往王焉知的方向吐口水。 口水的射程比他腿长点儿,一击即中。王焉知原本还在得意洋洋地逗谢览呢,冷不丁一团口水扑面而来,喷了他个银装素裹。 景梁丘先是一愣,而后实在没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拿手捂谢览嘴,顺毛道:“中了中了,解气了吧。” 王焉知算是自作自受,也没脸怨天怨地,自认倒霉地凑到水龙头那儿冲了冲,冲完退到谢览射程外,嘟囔道:“豌豆射手啊你!” 谢览心气儿消了点儿,停止挣扎,一巴掌拍在景梁丘环他腰的手上,悲愤控诉道:“你为什么让他穿我围裙?” 景梁丘心说,敢情是在生这门子气呢,于是回道:“那围裙你也就穿过一次吧,后来就塞柜角儿里了。他早上起来,见我在做饭,就说搭把手,顺手从柜子里拿来穿上了。” 谢览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景梁丘和王焉知异口同声道:“就这么简单。” 约好的都没他们这么同步。 王焉知说完,又趁景梁丘不注意,丢给谢览一个挑衅的眼神。 就这么简单?你还真信?蠢不蠢啊? 谢览又炸了,向着王焉知的方向连吐带踹的。可王焉知吃一堑长一智,早就躲得远远儿的了,谢览满腔口水付诸东流,火气更盛。 景梁丘一个头两个大,搂着谢览道:“你又怎么了?” 谢览控诉道:“他刚瞪我!” 景梁丘焦头烂额:“他瞪你你瞪回去就是了,踹他干什么……诶,别蹦了,小心伤着腰。” 谢览悲愤道:“他就是有意的,他穿我围裙就是想给我下马威!他……他要鸠占鹊巢,要小三上位,他要把你抢走!” 说完最后一句,谢览回身,晃着景梁丘的头道:“你醒醒!醒醒!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他就是个心机受!” 景梁丘哭笑不得:“行行行,心机受,你先别晃了,我眼晕。” 谢览哭唧唧道:“你还记得你昨晚发的誓吗?” 景梁丘嘴角抽了抽:“……记得。” 王焉知靠在墙角看戏,觉得好玩儿极了,脱口问道:“发的什么誓呀?” 谢览瞪了他一眼,抱住景梁丘吧唧了一口,气壮山河道:“梁丘,再发一遍,让他听听。” 景梁丘:“……不好吧。” 谢览瞪他。 王焉知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煽风点火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觉得不好,莫非你根本不是诚心的?” 谢览头一回听王焉知说了句可心的话,不由自主地就跟着点头了,点了几下,又觉得不对,赶紧摇头。 景梁丘看谢览一张俊俏的脸蛋儿白了红红了白的,失笑不已,又见王焉知跟那儿起哄架秧子,有心给他点儿教训,于是开口道:“行,那就发!我景梁丘,对天发誓,要是和王焉知有半点暧昧,就让王焉知出门被车撞断一条腿……” 王焉知笑不出来了:“……” 景梁丘看了王焉知一眼,接着道:“……但他不会被撞死,也不会残废,仅仅只是断条腿而已。” 王焉知:“……” 我谢谢你们了啊! 谢览抱着景梁丘亲了一口,双手吊着景梁丘的脖子,挑着眉毛看着王焉知。 王焉知抹了把汗:“我说你们可真不见外啊,拿我发这种誓。” 谢览见王焉知被噎了一回,心里舒坦了,被景梁丘哄着上楼穿衣服。王焉知拿起景梁丘的菜刀,完成他未尽的事业——切韭菜。 等谢览穿好衣服,王焉知已经盛好了粥,炒好了韭菜鸡蛋和青椒土豆丝,切了一碟子盐水脆萝卜,煎了几个荷包蛋,又从冰箱里翻出了三瓶儿奶,正坐在饭桌旁等他们。 谢览龙行虎步地踱到餐桌前,雄赳赳气昂昂地坐下,浑身上下透着股子正室范儿。 王焉知嘴角噙着抹笑意,嘎嘣嘎嘣地咬着萝卜和他对视。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噼里啪啦,啪里噼啦,电闪雷鸣,光寒九州。 景梁丘开了瓶儿奶,递到谢览眼前,阻断他们厮杀的目光:“别看了,吃饭吃饭。” 谢览喝了口奶,一副大爷样道:“萝卜。” 景梁丘:“啊?” 谢览:“我要吃萝卜。” 王焉知替他翻译了一下:“等着你喂他呢。” 景梁丘:“……” 他夹起两块萝卜,捏住谢览下巴喂了进去。 谢览保持着高贵冷艳的神态接受了景梁丘的投喂,也学着王焉知的样子,嘎嘣嘎嘣地嚼吧着萝卜,嚼得比王焉知还要更响些。王焉知觉得好玩,又夹了两筷子,跟他比着赛地嚼出声响。 景梁丘看了看那两个活宝,默默地吃了一筷子炒鸡蛋。 谢览连着让景梁丘喂了十几块胡萝卜,把它们当王焉知嚼着,嚼得腮帮子生疼,嘴里齁咸齁咸的,全是盐水味儿。 他喝了半瓶子奶,对王焉知嘲讽道:”你弄的萝卜,太难吃了,会不会做饭啊!” 王焉知笑道:“哟,这可是景梁丘做的,”说着转头看向景梁丘道:“景梁丘,看来谢董嫌弃你手艺不好啊。” 景梁丘不理他的挑拨,夹了一筷子韭菜鸡蛋到谢览的粥碗里:“这才是他做的。” 谢览找补道:“现在回味起来,其实也不错。咸中带甜,又香又脆,末了嘴里还有回甘,真是此萝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王焉知:“……” 景梁丘边吃边乐。 王焉知嘲笑道:“谢董好文采!” 谢览老神在在道:“一般般啦,”顿了顿又道,“别叫谢董了,透着一股假客气劲儿。未经允许穿我围裙的时候,你可没拿自己当外人,假惺惺地在称呼上客套什么。” 王焉知也不恼,笑眯眯道:“那是,叫谢董太见外了。你看着要比我大几岁吧,我叫你谢览哥好么,又显得亲近,又显得长幼有序。” 谢览嗤笑道:“别,要亲近那就亲近个够,中不溜秋的,没劲儿。” 王焉知虚心求教:“那你看叫什么好?” 谢览笑道:“就叫我爸爸吧,又显得亲近,又显得长幼有序。” 王焉知:“……” 合着在这儿等他呢。 谢览大获全胜,心里非常高兴,连碗里王焉知炒的韭菜鸡蛋都吃了下去,不过吃完还是不忘点评两句:“啧啧,难吃,被你这种人烹饪,简直就是韭菜和鸡蛋的耻辱!你侮辱了它们,它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焉知反将一军道:“这么说谢董烹饪手艺一流了?厨房里还有些材料,谢董不如给我们露两手。” 谢览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一时卡了壳,他根本不会炒菜好吧。 王焉知步步紧逼:“怎么着?谢董别是根本不会做吧?这大话要是没说好,那可就成笑话了!” 谢览被激了一下,不愿意露怯,打肿脸充胖子道:“爸爸我做菜好吃着呢,现在让你开开眼。” 说着还真往厨房去了。 王焉知接口道:“爸爸您悠着点儿,可别闪了舌头。” 景梁丘知道那俩人斗得正欢,谁也拦不住,于是做好了收拾残局的心理准备,淡定地喝着粥,喝了一口,放下碗,对王焉知说道:“他是你爸爸,我是你谁?” 王焉知讪笑了下,讨好地给他夹了只荷包蛋:“妈,您多吃点儿。” 谢览进了厨房,犯了难了,油盐酱醋他都认识,可是怎么个用法那就毫无头绪了。他心一横,念叨着,就当老子做的是创意菜吧,把青椒黄瓜西红柿土豆胡萝卜各拿一只,胡乱鼓捣了一通,油盐酱醋一样一点儿混了进去,弄出了一碗不可描述的物体。 王焉知看到谢览的大作,点评道:“话说宇宙之初,天地相接,万物一体,洪荒一片混沌。依我看来,谢董的大作,有种天地初始的混沌之感,有意境,有意境!” 谢览死撑道:“你懂个屁,这叫……” 王焉知挑眉:“这叫?” 谢览抖了个机灵:“这叫中式沙拉,用具有民族特色的黄豆酱油、秘制陈醋、原生态大豆油、渤海海盐、郫县豆瓣酱混合成为中式沙拉酱,代替传统的西式沙拉酱,香辣爽口,食之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景梁丘忍不住了,也调侃道:“我看这叫薛定谔的中式沙拉,这盆沙拉在被人吃下之前,我们无法确定它究竟是有毒的还是没有毒的,所以我们可以说,它既是有毒的,也是没有毒的。” 王焉知哈哈大笑。 谢览不开心,很不开心,自家老公跟小三一起嘲笑他,没人能开心得起来,他生气地踹了景梁丘一下,嘤嘤嘤地跑上了楼。 谢览这脚还真没留力,景梁丘被踹得直抽凉气。王焉知这会儿也不抛媚眼儿了,也不捏兰花指了,吊儿郎当地嚼着萝卜,幸灾乐祸地看着景梁丘。 景梁丘也没跟王焉知客气,谢览怎么踹他的,他就怎么踹王焉知。 王焉知疼得龇牙咧嘴,控诉道:“诶诶诶,你们这是殃及池鱼啊,小两口吵架了,拿我个吃瓜路人撒气算怎么回事儿?” 景梁丘懒得跟他贫,瞪了他一眼,撂下句:“活该,让你招他。” 说完就追寻着谢览的足迹,乘着电梯上楼去了。 第35章 晉文學城【jinjiangwenxuechengdujiafabu】獨家發布 景梁丘追上去时,谢览正凭栏而立,迎风流泪。他哭笑不得,走到阳台上,从背后搂住谢览的腰。 谢览嘤嘤嘤道:“你走!你这个渣攻!我要和你分手,祝你和小三早生贵子!” 景梁丘失笑:“早生贵子?你这祝福可算不上诚心啊。” 谢览怒了:“你个渣攻,竟然还嫌我不诚心!我真是看错你了!”接着又嘤嘤嘤道,“果然电视上讲得没错,小攻有钱就变坏,你才刚有点儿片酬,就开始包小三了,以后肯定还会有小四小五小六,他们会给你生一堆私生子,你还要把私生子抱回家来让我养,我不养你就家暴,我要和你分手,你就给我买巨额保险,然后让小三开车撞我……” 景梁丘听不下去了,赶紧打断他:“……你看的都是些什么节目啊?” 太不和谐了。 谢览吸溜下鼻子,嘤嘤嘤道:“昨天让你发誓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好心放他一马,他居然蹬鼻子上脸,当我面儿勾搭你。” 景梁丘听得直笑,边笑边亲谢览脖子:“你这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谢览扭头躲开他:“渣攻,不许亲我!你只是爱我的肉|体,根本就不爱我这个人。” 景梁丘凑过去继续亲他脖子,亲出了一只小草莓,这才住口,搂着谢览问道:“你不喜欢王焉知?” 谢览斩钉截铁:“不喜欢!” 景梁丘问:“为什么?” 谢览生气道:“他是个心机受,一直挑衅我,还想要抢走你。” 景梁丘安抚性地摸了摸谢览的手臂,循循善诱道:“那你昨天,为什么答应让他住进来?” 谢览哽住了,一时讷讷无言,半晌才嗫嚅道:“……因为……因为……” 景梁丘耐心道:“因为什么?” 谢览不说话了。 景梁丘将谢览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环住他的腰,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认真又温柔地看着他:“我们是恋人,是伴侣,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谢览,你要对我有信心。” 谢览躲闪着他的眼睛,低声道:“那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做了你很讨厌的事情呢?” 景梁丘亲了亲谢览的嘴唇,笑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真正让我讨厌的事,或者说,因为那些事情是你做的,所以我只是觉得很有趣,并不会感到厌恶。” 听闻此言,谢览那颗小心脏欢快地蹦了起来,他心说,妈呀,梁丘平时看着少言寡语不吭声,可真一说起情话来,简直能要人老命! 景梁丘继续道:“我想说的是,你可以完全地信任我,向我袒露你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可以接受。我想要拥有你的一切,想要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喜怒哀乐,你的忧虑和恐惧,你的理想和期许,所以,谢览,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 谢览红着脸道:“我告诉你,你不许生气啊。” 景梁丘静静地看着他。 谢览低声道:“我在拍戏的时候见过你,你做男主演的光替。我很喜欢你,杀青了之后,很久都忘不掉,就……就让助理给你送了一些剧本过来,想要……和你交个朋友。我怕你知道这件事,会讨厌我,和我分手,就一直没说。昨晚王焉知用这件事威胁我,我才同意他住进来的。” 景梁丘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谢览的鼻尖:“谁会用这种方式来交朋友,你们当初那么做,任谁都会觉得是想包养我吧。” 谢览低低地哦了一声,不敢说自己当初想的其实就是包养。 “我当时确实很生气,感到莫名其妙,并且有一点受辱的感觉。但是在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以后,我慢慢地能够理解,你并不是想要伤害我,只是当初不懂得用什么方式表达你的爱意。”景梁丘笑道,“站在现在的时间点,回头看去,我不但没有任何受辱的感觉,而且还对当初没有接受感到懊恼。要是我那时候同意了,中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年的两地茫茫,我也可以早早地和你在一起了。” “人生百年,往长了说,可以是一生一世,往短了说,那就是须臾,是白驹过隙。谢览,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又怎么会为了几年前的误会,毁掉我们的今日的感情呢?” 谢览觉得很感动,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不是平日里那种嘤嘤嘤的假哭,而是真心实意的泪水。 谢览动情地说:“梁丘你好有文化,说情话都说得那么好,我就不行,所以人还是要多读书啊。” 景梁丘:“……” 真是太会破坏气氛了! 景梁丘噎了一下,而后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自己爱的不就是他的奇奇怪怪和出人意料吗?景梁丘将谢览揉进怀里,笑道:“谢览,我很爱你,各种意义上的你,每个层面上的你,不论是灵魂还是肉|体。” 谢览抱着景梁丘,问道:“可是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好看的人,我又比你大这么多,万一你以后喜欢其他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儿怎么办?” 景梁丘认真道:“这世上确实是有很多好看的、有趣的、有才华的人,可他们无论有多优秀,都与我无关,他们不是你,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你。” 谢览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他搂着景梁丘的腰转圈圈,景梁丘边笑边伸手护住他,免得摔倒。 谢览转了一会儿,头有点儿晕,于是搂着景梁丘的腰,靠在他的肩头腻歪,腻歪来腻歪去,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眯着眼睛问道:“梁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件事了?” 景梁丘笑了笑:“不算太早,上个月,拍戏的时候,在片场无聊,小张就给我看你以前的照片,正好就看到你和当初送剧本那位的合照。” 谢览:“……” 妈的!前任助理是棒槌,现任助理也是棒槌! 谢览问道:“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也是觉得无所谓?” 景梁丘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当时的感觉比较复杂,也不是开心,也不是不开心,五味杂陈吧,后来的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开心,越想心情越好。一想到你那么久以前就喜欢上我了,那么久以前就想和我在一起,甚至不惜花大价钱……和我交朋友,我就觉得什么自尊什么这那的,都不重要了。” 谢览心里甜得不行,抱住景梁丘蹭来蹭去:“梁丘我好喜欢听你说情话,快多说点,我还要听。” 景梁丘扶住他腰,笑道:“我一开始也有过犹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刚见面就对我那么热情,不明白你的感情为什么那么浓烈,不知道你说的爱我是真的,还是说着玩儿的。你这么棒,又是在演艺圈,周围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儿女孩儿,我担心你只是一时兴起,担心你的兴趣很快会转移到别的地方,担心……很多事情。” “当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感到很惊喜,原来你的感情并不是无来由,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它有合理的开头,有长久的酝酿和沉淀。那段时候,我不停地回想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被我忽视的细节,那些你对我表达的在乎。”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你有多爱我,我又有多爱你。” 景梁丘认真地看着谢览,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爱意,谢览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嘴唇越凑越近。 日暖风轻,花蝶饶树,远山如黛,半山腰上的云雾缭绕着,相爱的人们依偎在一起,分享着一个甜蜜的吻,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可惜旁边还有个煞风景的吃瓜路人。 王焉知很是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声,“咳咳,两位先生,那边的两位先生,这里是公共场合,请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被个蠢货直不愣登地盯着,还在旁边聒噪个不停,谢览和景梁丘有点儿亲不下去了。 两人略微分开了些,谢览指着王焉知告状道:“梁丘,他昨天拿照片威胁我!” 王焉知捏着兰花指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要这样,人家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谢览一脚踹了过去,王焉知早有防备,两步蹦回了屋里。 谢览下了逐客令:“你可以滚了!快去打包行李吧!” 王焉知笑着道:“不要这么冷酷无情么,人家只是开个玩笑。” 谢览唾弃道:“小娘炮!” 王焉知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作势扯着裤腰带道:“小吗?真不小?来来来,我让你看看,哪里小了?” 谢览往景梁丘身后躲:“嘤嘤嘤梁丘,有流氓!” 景梁丘踹了王焉知一脚:“别闹!” 王焉知收回手,挠了挠头,对谢览笑道:“谢哥,谢览哥,嫂子,之前真就是跟您开个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谢览不原谅他:“我就是往心里去了,快滚快滚,你肯定是想用缓兵之计,等我们松懈了,再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王焉知无奈道:“我跟景梁丘真的是清白的,大人明鉴啊!” 谢览不信:“放屁!小攻和小受之间是不会有纯洁的友谊的!你别想骗我!” 王焉知喊冤道:“我是1号,纯1号,嫂子你信我!” 谢览从景梁丘身后探出小半个头来:“真的?” 王焉知:“真的!” 谢览缩回头去:“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骗我的!你那个娘炮的样子,有哪点像1号?你个心机受,竟然想伪装小攻来欺骗我们,真是太阴险了!” 王焉知:“……” 还真说不清了不是? 三人又闹了一通,谢览好歹是相信了王焉知的说辞,也和他暂时地和解了。回到一楼客厅,饭菜已经凉了,懒得再弄,干脆直接点外卖。 王焉知一边吃外卖,一边说:“景梁丘,那个野外生存项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览问道:“野外生存项目,那是什么玩意儿?” 王焉知解释道:“是国内一个很有名的户外生存俱乐部和国外的俱乐部合作的一个项目,五十名参加者自愿报名,经过一系列的生存挑战吧,最后获胜的人员有五十万美金的奖金。” 谢览问道:“时间多长?” 王焉知:“两个月。” 谢览算了一下,开口道:“五十万美金,就是三百多万人民币,两个月,不划算呀?” 王焉知疑惑道;“什么不划算?” 谢览说:“国内也有各种野外生存真人秀啊,去参加你那个五十人项目,奖金也就三百多万,还不一定拿得到,不如等梁丘电视剧播出后,再接档参加真人秀,到时候他已经有一定知名度了,酬劳估计比这个数还高些,还能圈粉,对事业也有帮助,不是更好吗?” 王焉知喝了口水,说道:“不一样的,真人秀的话,很多套路,很多剧本,而且导演组会用各种方式帮助参加者,变着法儿地给他们投放食物,跟真正的野外生存是两码事。参加这个,主要不是为了赚钱或者别的,就是特别好玩儿。” 谢览:“……” 没吃没喝,风餐露宿,哪里好玩了? 王焉知见谢览那边劝不动,转向景梁丘道:“你觉得呢?” 谢览也问道:“梁丘,你想去吗?” 景梁丘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想。” 谢览:“……” 王焉知立马添把火道:“景梁丘和我在大学暑假的时候,一起参加过一次,可好玩儿了,而且吧——”王焉知拖长了声音道,“还遇到了不少漂亮姑娘,其中有个很喜欢景梁丘,想追他来着。” “听说这次那姑娘也要参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可别被人小姑娘比下去了。” 谢览问道:“梁丘,你真想去啊?” 景梁丘确实比较想去,大学那次玩儿得很过瘾,算是非常有趣的经历,他希望谢览也能体验一下,于是点头道:“想去。” 王焉知激他:“怎么样?去不去?别是不敢吧?不敢就直说,不然去了吓得尿裤子,会被大家恶意围观的哟。” 谢览踹了他一脚:“去去去,谁尿裤子还不一定呢,你放心,我这人很仁慈了,你要是尿了,我肯定不会嘲笑得太狠的。” 第36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金楚南出院没多久,方居然那校园剧的项目起就了头,忙起来经常好几天不着家。金楚南一个人待得无聊,开始玩儿起了烘焙。 为了这爱好,他买了台家用揉面机,又买了台电烤箱,还有蛋糕模具、饼干模具、披萨底模具等等,鸡零狗碎一大堆,每天泡在厨房,弄得一身都是面粉。 刚开始出了不少岔子,要么就温度没掌控好,蛋糕烤出来糊了塌了。要不就是蛋白打发不充分或者面粉起筋,面包缩成小小的一团,根本发不起来。 那一堆试水失败品他舍不得扔,方小南不吃,他也不舍得把烤坏的糕点给方居然吃,干脆就把它们全放冰箱里头,方居然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拿来当饭吃。 都是高油高糖的玩意儿,他吃了俩星期,上电子秤一称,重了六斤。自他入了烘焙坑,已经好些天没带方小南去小公园儿放风了,方小南每天哀怨得不行,嗷嗷嗷地咬他裤子表示抗议。称完重,觉得这么见天儿地搁家泡着不行,每天好歹也得花一两个小时出去遛个弯儿,于是就又恢复了逛公园儿的习惯。 去那小公园儿的都是附近小区的居民,晨练的老头儿、跳广场舞的老太太、遛孩子的妇女,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逛得久了,彼此都脸熟,见了都能打个招呼。上次遇到的那位方先生,是个少见的生面孔,后来金楚南也没再见过。他也没当回事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闲,那位方先生看着也是年轻有为的,肯定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见不着也正常。 秦松夜最近赋闲在家,金楚南有时候会去他那儿串串门儿,但也不能串得太频繁,毕竟小秦和周故刚在一块儿没多久,需要二人空间,他去插一杠子,耽误人家培养感情。金楚南有时候也觉挺沮丧,他以前的室友们,都在娱乐圈儿摸爬滚打,虽然也吃亏栽跟头,但混到现在,大小也是个二三线明星了,不说多么事业有成吧,至少人生是有奔头的,反观他,每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无聊了找朋友扯个闲篇儿,都怕耽误人家正事。 想找方居然说说话,可方居然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回家连澡都不洗,沾枕头就睡,即使偶尔回来得早,也是窝沙发里玩儿电脑手机,金楚南和他聊天,他就嗯嗯啊啊地敷衍,一副我很累我不想说话的样子,闹得金楚南挺没趣的,觉得自己简直都有点儿人嫌狗不待见了。 谢览最近不在家,跟景梁丘去参加个什么户外生存项目了。金楚南觉得挺羡慕的,他也想去,户外生存,想想就刺激。谢览邀请他一起去,金楚南跟方居然提了一句,方居然看着不大乐意,他也就婉拒了邀约。 谢览挺逗的,临走前把自家的一猫一狗寄养在秦松夜家,说是让他们跟兔子毛毛偷偷师,学学拉屎绝技。谢览临走前对那猫狗依依惜别,那狗还贴心点儿,拿头蹭蹭他,那猫可就抖范儿了,一点儿离愁别绪没有,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猫屁股,气得谢览直说它是白眼儿猫。 这天金楚南逛完小公园儿,回家安置了狗,又去超市买了新鲜的肉菜,紧赶慢赶地回去做饭。 他今儿逛公园儿的时候,突然收到方居然信息,说晚上要回家吃饭,让他随便做点儿。金楚南给方居然做饭,从来没有随便一说,都是精心烹调的,今天时间虽然紧,但他还是弄了个四菜一汤。 糖醋里脊、红烧鲢鱼、蒜蓉虾、耗油杏鲍菇、白菜豆腐汤,还把早上做的拿破仑酥和蔓越莓饼干放在小碟子里,打算让方居然当餐后零食。他最近烘焙手艺见长,能做好些工序复杂的糕点了,而且味道都还不错,不再是口味清奇的半成品了,就有心想让方居然尝尝。 方居然回来得也不算早,晚上八点半,夜幕方至,华灯初上。金楚南等得肚子咕咕叫,又不想撇下他自己先吃,于是吃了两块饼干垫着。等到方居然回来,他把菜翻热了一遍,两人上桌开吃。 方居然一脸疲惫,情绪不高,金楚南说话,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吃了小半碗饭,菜没吃几口,就说饱了,撂下碗筷要去休息。 金楚南看他最近瘦了不少,脸都尖了,知道他是累得狠了。可再累也不能不吃饭啊,不吃不喝那不叫工作,叫玩儿命,于是就变着法儿地劝他多吃点儿。 方居然只是推说累了想休息,金楚南就把虾一只只剥皮去头,又挑了鱼肚子上的嫩肉,给他一根根去了刺,拌着饭盛在小碗里,让他多少吃点儿。方居然应付着吃了两口,死活不要了,说腥得慌。 金楚南吃了剩下的,心说挺好吃的,又香又鲜,哪儿腥了? 方居然说累了,但也没睡,靠在床头,转着手机发愣。金楚南以为他在烦工作的事儿,也就不打扰他了,出去收拾了饭桌,洗碗刷锅。完事儿之后,实在还是放心不下,又端着那一小碟子拿破仑酥和饼干去了卧室,让方居然尝尝自己的烘焙作品。 方居然原本在看手机,金楚南一进去,他就把手机摁熄了。金楚南也没在意,只说让他好歹尝一块儿。方居然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点,饼干面包都不喜欢,觉得又干又噎,还齁甜齁甜的。他意思意思地拿了一块饼干,咬了一小口,就要放回碟子里。金楚南见他实在不吃饼干,就又让他吃块拿破仑酥。 方居然摇头说不吃,金楚南见怎么劝都没用,干脆直接拿了一块往他嘴里塞。拿破仑酥比较脆,容易掉渣,金楚南塞过来的时候,方居然嘴又是紧闭着的,于是那拿破仑酥扎了他嘴唇一下,然后掉了一堆小屑屑,弄得他一裤子都是。 他今天本来就诸事不顺,心里挤压了一堆情绪。这会儿看着裤子上的碎屑,心里突然就升起一阵无名火,鬼使神差地就伸手一挥,把金楚南那一碟子小糕点挥落在地。 碟子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碎成了几块,金楚南忙活了一上午的糕点滚得满地都是。 第37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取 这事儿一出,俩人都愣了,金楚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个,又震惊又难过,脸都白了。 方居然撒了那股无名邪火,怔了片刻,立马就后悔了。 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金楚南是真被伤到了,摆了摆手,也不看他,一言不发地去了厨房,拿来扫帚簸箕把碎片打扫干净,去了浴室洗手。 方居然懊悔不已,追着去了浴室,臊眉搭眼地看着他,期期艾艾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最近压力比较大,气儿不太顺,你别往心里去。” 金楚南把水开到最大,使劲儿地搓着手,也不理他,旁边的垃圾桶里,装着碟子碎片和弄脏了的糕点。 在一起这么多年,金楚南没这么跟他撂过脸,方居然急了,伸手去搂金楚南腰。金楚南也没挣扎,关了水龙,拿纸巾擦了擦手,而后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金楚南比方居然高半个头,这么居高临下的,竟然显出了几分少见的压迫。方居然略抬着头,硬着头皮道歉:“楚南,你别生气,我真就是压力太大了。我,我真不是有意的。” 金楚南仍然没有回话,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能看进他心里去。 方居然有点儿心虚避开了他眼神,觉得不妥,又移回来和他对视。 金楚南是个很奇妙的人,他长得很英俊,不是憨厚的英俊,而是很有冲击力的英俊,往往能让初见的人眼前一亮。可他的气质实在是太过纯良了,见人总带着三分笑,遇到人多的场合会不好意思,你跟他说话,他就认真地看着你,眼神里没有一丝城府,坦荡又真诚。或许是他这种居家纯良的气质太过浓厚,浓厚到掩盖了他过分英俊的容貌,人们和他相处久得越久,越会忽视他的相貌,而只记得他的好脾气。 可是此时此刻,当金楚南沉下脸来,收起了他的平易近人,突然就变了,变得好像不是金楚南了。 变得异样的英俊迷人起来了。 在这种一地鸡毛的情况下,方居然的心竟然漏跳了两拍。 方居然忐忑地扬起下巴,在金楚南脸颊上亲了下,紧了紧搂着他的双手,低声道:“楚南,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了行吗?” 金楚南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说道:“以后别这样了。” 方居然赶紧点头。 金楚南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两人间的气氛也不那么紧绷了,方居然赶紧卖乖,表示自己有点儿饿,想吃糕点。 金楚南从冰箱里拿了一只马卡龙、一只拿破仑酥、一只蛋挞,用微波炉打了30秒,想了下,又给他冲了一杯黑咖啡,咖啡里头打了点儿奶泡。 方居然确实不喜欢吃甜点,但正是卖乖讨巧的时候,别说是甜点了,就是刀片他也得生吞下去。他边吃边夸,马卡龙甜而不腻,拿破仑酥香脆可口,蛋挞味道浓郁,满嘴跑舌头,把这一碟小糕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金楚南知道他是胡侃,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逗笑了。吃完糕点,方居然还破天荒地陪金楚南看了个电影。 于是两人的关系恢复了融洽,这事儿也就这么翻篇儿了。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之后的几天,两人之间一直相安无事。方居然仍然忙得脚不沾地,金楚南每天在家做饭做家务玩儿烘焙,到了下午就带着方小南去逛公园儿。 这天他照常出门,牵着方小南,围着公园小跑了两圈儿,跑完就坐在长椅上发呆。正愣神间,身后的椅背被人拍了下,金楚南回头,看见之前遇见的那位方长方先生。方先生正站在身后,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金楚南惊喜道:“方先生,好久没见到你了!” 江长堪笑了笑,从长椅背后绕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爽朗道:“这几周工作很忙,下属又不能独当一面,撑不起场子,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我亲自处理,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出来闲逛了。” 金楚南羡慕道:“方先生你事业一定很成功吧。” 江长堪摆摆手,谦虚道:“算不上,有钱人多了去了,我这样成天累死累活的,也才勉强混个中产而已。” 金楚南没听出他在自谦,忙安慰他说:“我觉得中产很好,自给自足,自食其力,虽然忙碌,但过得很充实,挺让人羡慕的。不像我,每天浑浑噩噩,除了做家务,就是遛狗看书,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生活一成不变,毫无波澜。” 江长堪诧异道:“你是家庭主夫?太太工作挣钱,你照顾家庭?” 金楚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江长堪笑道:“我才羡慕你好吗,不用工作,不用面对难缠的上司和客户,不用处理复杂的职场关系,每天遛狗逛公园儿,有大量的时间享受生活,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和你换换。” 金楚南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江长堪伸手去摸方小南的脑袋,方小南不让他摸,往后缩了缩,躲到金楚南的腿边。江长堪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笑道:“不过,你这样的生活模式,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 金楚南愣了一愣,而后点点头道:“您说。” 江长堪笑道:“看来你自己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老生常谈了,放弃事业照顾家庭,首先是你的太太如何看待这件事呢?他是否认同你对家庭的付出?他会不会认为他是家庭的顶梁柱,而你是无所事事吃白饭的?这话说起来不好听,但即使是女性放弃事业照顾家人孩子,都会被一些人认为是毫无贡献百无一用的累赘,更何况你一个大老爷们儿。” 金楚南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当初他说不喜欢我的工作,要我在事业和他之间选择一个,不然就要分手,我很想和他在一起,就放弃了当时的工作。” 江长堪认真地看着金楚南,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问道:“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金楚南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缓缓道:“有时候会觉得后悔,但再想想又觉得很值得,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开心。” 江长堪挑了挑眉:“哦?” 金楚南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嘴角浮现温暖的笑意:“我刚到他家的时候,觉得很……冷清,冷冰冰的,没有烟火气。和他住一起前,我一直觉得他是过得很精彩的人,长袖善舞,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很幽默,很健谈,朋友很多。可是看到他的家,我就想着他可能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开朗,后来住一起了,发现他的私生活其实很沉闷,看电视打游戏,有时候去跑步游泳,工作压力很大,应酬回来满身酒气,趴马桶上吐。有一回我去看我爸妈,半夜才回来,一开门看见他躺在客厅地板上睡着了,吐得一身狼藉。那是冬天,没开空调没开地暖,他羽绒服不知道去哪儿了,就穿着一件t恤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缩成一团,冻得直打哆嗦,可就那样的……竟然还是睡着了。当时我鼻子就有点儿酸,我就想着,这些年里头,有多少回,他是这么一个人哆哆嗦嗦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天还要撑着病体去应付繁重的工作。” “我就想,我再也不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了,我想对他好,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家里会有温暖的灯光,香喷喷的米饭,希望他应酬完回家,能有人给他煮醒酒汤,给他换衣服擦身体,把他放到捂得热烘烘的被子里,然后他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做个好梦,第二天醒来觉得人生很美好。所以,当他让我在事业和家庭里选择一个的时候,我放弃了事业。” “这些年,我就像一只小耗子,一点一点往窝里搬米粒。我买了很多好看的抱枕,熊猫形状的,小狗小兔子形状的,小黄鸭小黄人儿的,还有美国队长……我爱人说我很幼稚,但是他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去捏捏这个,摸摸那个,后来还会抱着它们窝沙发里看电视。我还在露台上种了很多花木,吊兰,扶桑,月季,鸢尾,文竹,龟背,还种了两株石榴树,一开始很累,每天要花很多时间照料,后来养得久了,都生了根,没那么娇弱了,隔一两天浇浇水就行。他现在早上起来,很喜欢坐在露台上吃早点喝咖啡,有时候还帮我浇水施肥。周末的时候,我们就邀请朋友一起在露台上喝啤酒烤烧烤,花香沁人,他看起来很开心,不是平时与人周旋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每当这种时候,我就觉得无论放弃了什么,都是值得的。” 江长堪半晌没说话,金楚南也没有开口,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公园里落叶深深,行人踩在上面,发出微小又清脆的碎裂声,树上的叶子一半黄一半绿,摇摇欲坠,微风吹过,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不过总归是会凋零的。 江长堪沉默了很久,问道:“我听得出来你很爱他,可是,他爱你吗?” 金楚南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江长堪缓慢而又清晰地问道:“听你所言,你们在一起的这些年,似乎一直都是你在单方面地付出。你为他放弃事业,给他做饭,煮醒酒汤,捂被窝,买抱枕,种花,你做了很多,你觉得他应该是爱你的,是感激你的,可是除了接受你的照顾和关心,他有真的为你做过什么吗?” 金楚南一时语塞,他回忆半晌,然后想,应该是有的,怎么会没有? 为什么会没有? 金楚南很没底气地说:“他会和我聊天,逗我开心。” 江长堪摇头道:“你说过他是很幽默健谈的人,逗你开心可能只是他的交谈习惯,不能当做他爱你的佐证。” 金楚南问道:“如果他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 江长堪说:“习惯,贪图你对他的好,狠不下心和你分开,纯粹想和你搭伙过日子,两个人在一起的理由很多,爱不是唯一的原因。况且,如果他爱你,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呢?” 金楚南低着头,心里很难受,嘴唇开合了几次,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长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算了,不要想了,我一个外人,说这些其实是有些逾越的,你们的感情只有你们最清楚,我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你别太往心里去。” 金楚南勉强笑了笑,说:“哪里的话,你也是好心想帮我。” 江长堪笑了笑,而后话锋一转,又开口道:“我再多一句嘴,你别嫌我烦。你们这样的现状,如果继续下去,其实很危险。你没有自己的工作,一直呆在家里,养花养狗做家务,和社会脱节,长此以往,你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会越来越少,而他在外工作,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免不了会有一些诱惑。这时候如果回家发现和你没办法交流,你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争吵,摩擦,甚至是……所以,为了你们的感情着想,我建议你尽快出去工作。” 金楚南认真想了想,点点头,感激道:“谢谢你。” 第38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取 金楚南遛完狗回家时,方居然破天荒地比他回得还早。 金楚南给方小南解开狗绳,方小南撒丫子飞扑向方居然,方居然一伸手接住,搂着他的胳肢窝上下晃着。方小南傻不愣登地张着嘴直乐,尾巴摇得飞快。 金楚南边换鞋边惊讶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方居然尖着嘴跟方小南隔空啵了下,回道:“早点儿下班回来陪你呀。” 金楚南笑了笑,走到沙发边儿上,撑着沙发靠背探过去半个身子,亲了亲方居然的脸,直起身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方居然咯吱着方小南,耸了耸肩,随意道:“都行。” 金楚南把钥匙放桌上,想了想说:“椒麻鸡,水煮鱼,葱爆羊肉,素炒莴苣,番茄蛋汤,你看怎么样?” 方居然握住方小南的两只爪子做作揖状,笑道:“听着我都馋了。” 金楚南穿上围裙,洗了手,开始切切剁剁起来。方居然逗了会儿方小南,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透明包装袋,打开袋子,里头是两条雪白的长袜子,毛茸茸的。他站起身,举着长袜子晃来晃去,方小南乐坏了,上蹿下跳地要去抢。跳了几次没咬到,又抱着方居然的大腿不撒手,吐着舌头晃着尾巴,眼神楚楚可怜。 方居然玩儿够了,摸了下方小南的脑袋,用小橡皮筋儿把长袜子系在方小南耳朵上。方小南三蹦两跳地跑去照镜子,美滋滋儿地晃着脑袋。 厨房里头,金楚南麻利地切好了配菜,已经开始炝锅了。 方居然两腿交叠,双手大张放在沙发背上,看着金楚南的背影发呆。他这几天想了很多,觉得金楚南也挺不容易的。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干一番事业的年纪,却为了他几年如一日地呆在家里,与锅碗瓢盆为伴。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自己忒不是个东西,人家一片真心,他却如此轻慢。 前几天他那个新剧出了点儿岔子。 原本呢,投资已经谈妥了,导演和编剧团队也定了,两个颜美人气高的小花小生也都定了档期,签了合同,场地找好了,他正在张罗摄制灯光后勤妆发的事儿,结果投资他们的平城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突然出了幺蛾子,开始频频找他们麻烦。一会儿是要求女主角换成他们公司艺人,一会儿嫌场地费用太高要求重找,一会儿是编剧团队不够专业,要换编剧。方居然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这不是瞎胡闹么,演员演出合同,场地租用合同,编剧合同全都签了,再等半个月就正式开机了,这时候撤换,那还拍不拍了?他们好歹也是一新三版挂牌的正经公司吧,又不是小家庭作坊,提这种既不实际又得罪人的条件,图个什么? 方居然跟他们那项目负责人谈得口干舌燥,人家才慢慢悠悠地亮了真章,他们公司要派人来联合监制。方居然一听,差点儿没气乐了,就这么屁大点儿事儿,直接提不行么,至于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地作铺垫么?他电话跟其他投资方沟通了下,人家也没太为难他,趁机提了几个小条件之后就同意了。沟通完后,方居然要求和那位联合监制人见个面,互相熟悉一下。 那影视公司的项目对接人一开始还想搪塞过去,方居然见他支支吾吾的,心里有点儿打鼓,强烈要求必须面谈。后来那对接人到外头打了个电话,聊了能有小十分钟吧,进来就说,他们领导同意了。 方居然边等还边在心里开嘲讽,心说就这么一个中等规模的小破片儿,还派个高层来亲自盯场,怪不得业内都说平成影视江河日下,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等那领导坐到他对面时,他先是一愣,然后差点儿没一杯咖啡直接给他泼过去,那人不是江长堪是谁。 后来的几天,江长堪借口工作,频频约他会谈,他还不能不见。那原本痛痛快快删掉的微信,这会儿也已经重新加上了,简直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可又不完全是憋屈。 就说有这么一人吧,十来年后万里迢迢跑回来告诉你,说我这十多年一直爱着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其实是很能满足人的虚荣心的。 何况那人还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可方居然早在删掉江长堪微信的时候就想清楚了,他没打算和金楚南分手,一点儿也没有。他觉得现在这日子过得还行吧,平淡是平淡,但也舒心,要换成江长堪,不定怎么折腾呢。 再说江长堪那尿性他知道,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一屋里头,有一个爱蹦跶的就够了,要是俩一块儿蹦跶,那没两天就能把屋顶掀翻了。江长堪说自己变了,方居然不大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姓江的要是真变了,就不会等这么些年,两人都千帆过尽了,才重新来找他。 方居然跟金楚南这些年,从没在外头打过野食儿。但要是真遇上特合他口味,不干一炮能后悔一辈子的,他也不介意试试,当然,必须得在确定不会影响到他和金楚南感情的情况下。不过和金楚南在一起之后,他还真没遇到过令他惊为天人到不约不行的,所以就一直在同一条的轨道上呜呜呜地行驶着。 在他看来,感情是感情,性是性,两者是可以分离的,不是说啪了就一定有爱,要真是这样,当初他玩儿得狠的那两年,不知得爱过多少人了。 其实江长堪是特别合他口味的,不然年轻那会儿,他也不会跟他爱得那么癫狂。再加上初恋情人的光环,以及因为爱而不得而在时光中酝酿得愈发浓厚的惆怅,他看江长堪的时候,眼前其实是加着一片滤镜的,怎么看怎么光芒四射。可也正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初恋情人,所以他就更不敢下手了,真要沾上了,费多大劲儿也甩不掉。 可这几天为着工作的事儿,他和江长堪几乎是天天见面。每回一见面,那姓江的不是搞些小情小调小惊喜,就是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还总给他发些俩人过往的照片。 那天跟金楚南吵架,也是因为白天见了江长堪,傍晚又收到他发的照片,有点儿心浮气躁。他也觉得就这么继续下去不是个事儿,可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项目,总不能就这么甩手不干了。于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咬牙硬扛这一条路了。 方居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金楚南已经炒好了羊肉和莴苣,正在涮锅。他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金楚南的腰,踮起脚尖在他耳垂上亲了下。 金楚南侧头拿脸蹭了蹭他,欲言又止片刻,开口道:“居然,我想出去工作了。” 第39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取 方居然一愣,而后问道:“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金楚南把锅里的脏水倒掉,打开水龙边冲边说:“你一天到晚不在家,我一个人待得无聊。” 方居然把头靠在金楚南脖颈间,笑道:“原来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太少呀,这样,我以后能推的应酬都推掉,每天早早地回来,这样你就不无聊了。” 金楚南叹了口气,把洗干净的锅放在炉灶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握住金楚南肩膀,正色道:“居然,我没开玩笑。” 方居然认真看了看金楚南的脸色,而后收敛起脸上的嬉笑,微皱着眉劝说道:“楚南,你刚也说了,我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我们俩每天就那么会儿工夫能见面,要是你也去工作了,万一时间岔开,很可能三五天都见不着一面,那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况且要是我们都去工作了,谁照顾家里,方小南怎么办?” 金楚南认真道:“居然,这些我都想过了。家里的卫生清洁,我们可以请钟点工,请阿姨。方小南的话,我回家路上和小秦哥打了个电话,他说可以先暂时寄养在他那里。” 方居然道:“那忙起来我们俩三天两头见不到面怎么办?” 金楚南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方居然,回道:“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工作。你这部新剧,我可以在里面演一个小配角,或者做替身,或者做你的助理,这样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方居然没想过这茬儿,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绝。 金楚南见方居然没回话,小心翼翼道:“不可以吗?我,我知道我没有工作经验,演戏上也生疏了,但我可以从配角或者助理做起,可以慢慢学的。” 说实话,方居然从没想过要让金楚南去演他的戏。首先是因为他虽然平时嘻嘻哈哈,跟谁都称兄道弟的,但在工作时的画风比较邪性,尤其是这两年,骂起人来相当凶狠,而且不分亲疏,但凡犯了错,就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毕竟一个剧组一天的花费是惊人的,要是人人都犯一点小错误,那这戏就没法拍了,所以必须得严厉起来。 金楚南虽然以前也在他的剧组待过一次,但那会儿他刚从“约|炮门”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还比较克制。现在他在剧组,那就是完全不同的画风了。所以把金楚南摆在他身边,会让他比较难处,金楚南犯了错误,他要是骂了,那伤害他们俩的感情,要是不骂,又会闹得人心不平。 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剧组里头,有江长堪那尊瘟神,试想下,他,江长堪,金楚南,三人同在一个剧组工作,拍一部戏三个月,每□□夕相处,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狗屁倒灶的破事来。现在他不可能把江长堪踢出去,所以就只能拒绝金楚南了。 方居然脸上透着十分的为难,眉头紧锁,过了会儿,温言细语道:“楚南,我知道你这个年龄的男生,确实很容易产生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但是,怎么说呢,你大学一毕业,就全身心地照顾我,照顾我们的家,所以娱乐圈里的事,你可能不是特别清楚。现在每年那么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小男生进入这个圈子,乌泱乌泱的,最后能走到顶端的能有几个?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这个圈子很浮躁,也很复杂,你性格又比较正直,好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接受得了。我是觉得,咱们俩现在过得好好的,没必要这么折腾。” 金楚南听出了方居然话中的拒绝,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免不了有些沮丧,他口条算不上利索,自知讲理讲不过方居然,诡辩更不可能赢过他,只能憋闷着不说话。 方居然看金楚南满脸不甘不忿,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搂住他的腰安抚道:“这样,下部戏好吧,这部戏基本上演职人员都定了,临时撤换不合适。下部戏我一定给你预留个位置,让你过把戏瘾怎么样?” 方居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金楚南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勉强笑了下,闷闷地转身继续做饭。 方居然舒了一口气,回到客厅倒了杯水来喝,听见手机响了两下,跑过去点开来看。江长堪发来了两条微信,一条是俩人大学时的老照片,泰山山巅,日出云海,他和江长堪相视而笑,脸上是满满的朝气。一条是一句话,简简单单三个字,我想你。 想有什么用?人这一生思绪无数,能落到实处的也就那么几条。没成了的,就是没那缘分,谁都不要强求。再说一晃十多年了,什么都变了,跟这儿一天三四五六出的,有什么意思?方居然这样想着,直接摁熄了屏幕。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手机响了,江长堪给他来了电话。 方居然烦得不行,刨了刨头发,直接挂断。 金楚南也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问:“谁呀?” 方居然缩进被窝接着睡,嘟囔道:“没谁,一神经病。” 俩人睡了个回笼觉,约莫十点才起床。金楚南揉着眼睛去洗漱,方居然见手机提示灯闪烁着,伸手捞过来,点开一看,又是江长堪。这会儿姓江的不谈私情了,公事公办地给他发了条信息,要他下午两点到公司商讨校园剧拍摄的各项事宜。 方居然没办法,起来洗了个澡,吃完午饭就往江长堪公司去了。 到了公司,江长堪交叠着双腿,懒懒地靠在皮椅上,指间夹着一只香烟。 方居然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道:“谈什么?” 江长堪笑了,掐灭香烟,倾身用手肘撑在红木桌面上,笑道:“谈你。” 方居然面无表情道:“公事随意,私事免谈。” 江长堪一点儿不生气,伸手越过桌面,替他拨了拨额前散落的发丝,笑道:“那就谈谈你上次给我发的那张照片。” 方居然生硬道:“不行。” 江长堪无视他的拒绝,自顾自道:“我看了下照片,你那个小男友年纪好像不大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些年被你保护得很好,没经过事。” 方居然眯起眼睛,冷冷道:“你查他?” 江长堪摆摆手,笑道:“查他?他有什么好查的,我查的是你这些年的经历,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手里有点儿他的信息不奇怪吧。” 方居然冷笑道:“江长堪我警告你,你怎么烦我都行,要是敢去打扰他,别怪我不念旧情。” 江长堪一手撑着下颌,失笑道:“旧情,哈哈哈,旧情,居然,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念旧情的吗?真是只闻新人笑啊……” 方居然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长堪继续笑,方居然作势要走,江长堪起身把他拉回来,不轻不重地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认真道:“居然,那小男生不适合你。” 方居然冷冷道:“关你屁事。” 江长堪坐直了身子,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正色道:“居然,他真不适合你。我说这话必然是有私心的,希望你和他分开,和我在一起。但是抛开我个人的私欲,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们也是不合适的。” 方居然冷笑,根本不搭理他。 江长堪继续道:“据我所知,你比他大了差不多六岁对吧。你的那位小恋人,似乎这些年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工作,并且在你之前,他没有任何的感情经历对吧?” 没得到方居然的回应,他也毫不沮丧,自己挽尊:“他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刚出校门就和你在一起,并且你们的相恋是源于一次偶然的……身体关系,而他后来坚持要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要对你负责。” 方居然皱眉看着他:“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消息?” 江长堪笑道:“你们当初谈得并不算低调,这些桃色绯闻又是最容易传播的,得到这些信息并不困难。” 方居然嗤笑一声,恶意道:“对,确实是身体关系,但是不是一次,是很多次,一夜里的很多次,比和你爽得多。” 江长堪脸色沉了沉,片刻之后,重新恢复从容,笑道:“居然,这种话是无法激怒我的……还是聊回你的小恋人吧。这样的年轻人是很危险的,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经历过,所以一旦面临诱惑,很容易动摇。” 方居然嗤之以鼻:“我谢谢你了,不过我男人在家待得好好的,并不会遇到任何诱惑,劳您费心了。” 江长堪:“我们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你年轻时候在想什么,我年轻时候在想什么,我们都很清楚。我们那会儿都想玩儿,想要刺激有趣的生活,想见很多人,参与很多事,平心而论,有哪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会喜欢天天在家洗衣做饭?” 方居然:“人各有志,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蠢货才会以己度人。” 江长堪笑道:“居然,不要自欺欺人了。他还这么年轻,就算他不说,但心里肯定是有无数种对人生的遐想的。况且他当初坚持和你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你们上了床,有了肉|体关系,他觉得应该对你负责。那么,他是真的爱你吗?或者说,他有真正地爱过你吗?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爱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所自以为的爱情,其实不过是一种错觉,一个出于迂腐的责任感而做出的错误的决定。要是某一天,他遇到了让他真正钟情的那个人时,你又要如何自处?你是做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还是忍痛放弃?既然早晚要放弃,为什么不现在就让他自由?你一直不让他出来工作,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他被那些新鲜有趣的事情晃花了眼,选择离你而去吗?如果一段感情让你如此不安,你又为何要继续下去?” “居然,我们都不年轻了,我们也都玩儿够了,我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人选。“ 第40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方居然嘲弄道:“他这样的年轻人肯定在家待不住,待不住就肯定会逃出去见世面,见多了就会遇到真爱,又因为对我没有爱只有责任,所以要么离开我,要么在我和真爱之间痛苦抉择,所以为了不成为他人生的绊脚石,我除了离开他没有别的选择。” “江长堪,你这么喜欢给人洗脑,怎么不去做传销?说不定能成为一代教主好么。” 江长堪施施然站起,两手撑住桌面,倾身将脸缓缓靠近方居然,在与他的嘴唇只有一指距离时停下,突然绽开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居然,我讲的是事实,你知道,我也知道。自欺欺人有那么有趣?” 方居然脸色倏地一变,不让分毫地瞪视着江长堪,片刻后,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空阔的办公间。方居然看了看江长堪的错愕的脸色,嘲弄一笑,起身扬长而去。 江长堪维持着两手撑在桌面上的姿势,他眯起眼睛看着方居然的背影消失在过道转角,就像猛兽凝视着弱小的猎物,眼中是满满的志在必得。片刻后,他突然坐回皮椅上,捂住半张脸吃吃地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他干脆整个人伏在办公桌上哈哈大笑起来。 办公室大门洞开,过往的员工们都用好奇的眼光悄悄打量着自己古怪的上司。 方居然在和故人过招时,金楚南也迎来了一位故人。 楚荆坐在沙发上,方小南开心地在他旁边蹦来蹦去。金楚南端过一盘洗净的葡萄,放到楚荆跟前的木质茶几上,招呼道:“楚荆哥,吃葡萄,这葡萄很甜的。” 楚荆笑着应了一声,伸手揪下一粒紫红饱满的葡萄,斯斯文文地拿手撕着葡萄皮。金楚南吃得要豪放得多,握住葡萄的底部一挤,对着蒂部一吸,一整粒葡萄肉脱入口中,偶尔还会有一些汁水溅在嘴边。 秋日的午后,天气十分舒适宜人,不冷不热,露台上的花木在柔和秋风的吹拂下微微颤动,秋风裹挟着馥郁的芬芳,拂过大开的玻璃门上的窗帘,温温润润地萦绕在他们周围。金楚南穿着白色的居家t恤,黑色棉布长裤,两条长腿有些憋屈地蜷在沙发和茶几中间,午后的阳光铺洒在他宽阔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上,让他的侧脸看上去像是上了一层白釉的精美瓷器。 见楚荆停下了剥皮的动作,愣愣地盯着他,金楚南疑惑地转头问道:“怎么,不爱吃吗?” 楚荆连忙摇头:“没,挺好吃的,我……我在看你阳台上的花,都你养的吗?太好看了。” 金楚南开心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浓厚的大男孩儿的气息,骄傲道:“都是我种的。” 接着就开始讲起他的种花史了。 楚荆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心尖微微颤动着。 真好看啊。 等金楚南炫耀完他的机智种花史,盘子里的葡萄已经去了大半。 金楚南住院的头几天,楚荆几乎天天都去看望他。有时候金楚南和楚荆聊得太开心,方居然脸色就不大好看,次数多了,楚荆就主动避嫌,减少了拜访的频率。等金楚南出院后,楚荆老家那边发了通知,说要拆迁,拆迁补偿标准还挺高。 楚荆听到这个消息也开心不起来,他们那老房子破破烂烂的,卖不了几个钱,不过一直在传政|府对他们这块地有规划,要拆迁。当初背负巨额债务的时候,他天天盼着拆迁,但不管街头巷尾传得再有鼻子有眼儿,上头也没正式通知。他刚舍身还完所有欠款,那通知就下来了,除了天意弄人,他也发不出别的感慨了。 收到通知后,他和姐姐一起回老家,处理完诸多事宜,留姐姐在那边善后,他则是回到了平城。赶回平城的第二天,他就来探望金楚南了。 这段时间他们也偶尔会电话微信联系,但也仅限于三两句日常问候。这次见面,两人都很开心,聊了不少近来的生活趣事。聊着聊着,金楚南讲到了自己想要工作的事情。 楚荆问道:“你想出去工作?” 金楚南点点头,而后苦恼道:“居然不同意。” 楚荆疑惑:“为什么?” 金楚南:“我是表演专业毕业的,工作的话,估计也是做演员。但他是做影视制作人,平时很忙,拍戏长期待在剧组。他说要是我也演戏,家里没人照顾,我们能见面相处的时间也更少了。” 楚荆:“你可以去他的剧组工作啊,让他捧捧你。” 金楚南拿纸巾擦着手,郁闷道:“他不愿意。” 楚荆看他一脸沮丧,心里闷闷地,不由自主脱口道:“我师父的一个朋友新做了一个商业剧团,最近很缺演员,尤其是科班背景的,要不你跟我去试试?” 金楚南惊喜道:“可以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行业经验了。” 楚荆宽慰道:“去见一面试试,行就行,不行再说吧。我先和他们联系看看,面谈时间定了,给你电话。” 楚荆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金楚南留他吃饭,楚荆担心方居然介意,于是推辞有事。方居然傍晚回来,情绪不是太好,两人吃了饭,一起看了会儿电影,之后双双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方居然去工作,金楚南接到了楚荆的电话。楚荆说剧团负责人约他们下午见面,问金楚南有没有时间,金楚南应了,下午和楚荆一起去了剧团。 两人外形都很出色,金楚南虽然缺乏经验,但是科班出身,还是名校,只要肯下功夫,总不会太差的。楚荆是他师父引荐来的,自然更没问题。剧团刚成立没多久,一切从简,待遇很低,金楚南的目的不是钱,主要是想重拾专业技能,融入社会,干脆不要工资,每天来剧团工作四个小时,帮助演员搭戏,做些杂事,顺便学东西,积攒经验。负责人乐得多了免费劳动力,笑呵呵地同意了。 金楚南放弃薪水换取自由工作时间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想要瞒住方居然。 这些年方居然在家里基本上是说一不二的,金楚南一般也不会违拗他。但是最近,他确实对这样无限重复的生活感到厌倦,也觉得那位好心劝诫他的方长先生说得很对,如果他一直这么闭目塞听下去,他和方居然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甚至会大到撕裂他们的爱情的地步。可方居然不同意,他又辩不过方居然,所以这次他决定兵行险着,先斩后奏。至于后奏到底有多后,他也没太想好,总之先瞒着,瞒不住了再摊牌。 之后的大半个月,金楚南过得相当充实。 剧团虽然不大,但能人不少,有像他这样表演科班出身的,有楚荆那样的京剧底子的,有歌舞团出来的,还有原本是做杂技的。剧团给他们备了几个话剧舞台剧剧本,金楚南每天跟大家一起讨论、排练、切磋,感觉受益匪浅。 排练了半个多月,有两场话剧已经勉强能够放到台面上演出了,他们自己的剧院很小,也没什么知名度,上座率很低。剧团团长为了提高收入和知名度,给他们联系了一些小型商业演出的活儿,都是些大剧团看不上的活动,别人吃肉,他们捡点儿边角料玩玩儿。 虽然活动不上档次,但是久未演出的金楚南却感到非常知足。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陪演员对戏,对台词,对的次数多了,每个角色的台词动作他都烂熟于心,慢慢地戏瘾也起来了,每天待在剧团的时间越来越多,从三四个小时,到六七个小时,有一次他沉迷了排练当中,竟然晚上九点多才回家,比方居然还晚了好一会儿。 方居然问他怎么这么晚,金楚南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幸好方居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竟然真让他瞒天过海了。 不过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第一回糊弄过去了,往后就有了侥幸心理,想着下次说不定也能混过去。也是赶上巧劲儿了,方居然下个星期要进剧组,就想着抽空多陪陪金楚南,免得他老说无聊。可是好几回赶早回了家,家里就只有方小南眼泪汪汪地呜呜叫着,金楚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往常温暖的灯光,香喷喷的饭菜也不见踪影,甚至屋里的柜子上竟然罕见地落了层薄灰,方居然就觉得事情比他以为的要更严重些。 这天,金楚南傍晚七点半回家,按说也不算太晚,但一开门,就看见方居然拉着个脸坐在沙发上,跟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见了金楚南,方居然脸更沉了,双手抱胸,左小腿屈起,搭在右大腿上,半靠在沙发背上,对金楚南扬了扬下巴,声音里含着压抑的怒气,简短道:“坐下!” 第41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金楚南看了看方居然脸色,心里七上八下,乖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方居然面色相当不善,直截了当道:“说吧,瞒着我在干什么?” 金楚南本想故技重施,再跑一次舌头,刚一开口,瞥见方居然洞若观火的目光,心虚得嗓子眼儿发干。他本来就不是能睁眼说瞎话的性格,上次骗过了方居然,后来几天一直都愧疚得不行。这会儿自己在剧院野过头了,被逮了个现行,平日里为防东窗事发打好的腹稿,在他舌尖兜了一圈儿,最终还是给原样咽了回去。 嗫嚅半晌,决定实话实说,于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偷偷进入剧团工作的全过程交待了出来。 方居然听完,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好啊,出息了,敢跟他玩儿阳奉阴违瞒天过海这一套了,还是跟那个楚荆合谋的,真是不收拾不行了。 方居然冷冷嘲讽道:“你现在可是本事了啊。” 金楚南低着头不敢吭声,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像个挨训的小孩儿。 楚荆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道: “这会儿知道怕了?编瞎话那会儿不是溜得很么?继续编啊?在你那破剧团玩儿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会儿装什么孙子?” 金楚南低声道:“居然……” 方居然冷笑着道:“别叫我!去跟你那楚荆哥玩儿去!你就说吧,你是不是早不想过了?不爱待家里了,厌倦了,烦了是吧?要不想过了你就直说,我要留你我不姓方!” 金楚南听他越说越离谱,急忙道:“不是,居然,我没那意思,我就是想出去工作下,多见见世面,多认识些人,扩大一下生活圈。” 方居然冷笑:“没那意思?你这不就是那意思么。” 那天他给了江长堪一耳光后,江长堪规矩了很多,虽然仍旧时不时给他发照片发情话,但金楚南那事儿却没再提了。 可江长堪不提,方居然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犯嘀咕。方居然知道姓江的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讲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金楚南当初一门心思要跟他,似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负责任。他们睡那一晚前,都是方居然追着他跑,逗他撩他,金楚南没什么回应。等俩人煮了熟饭了,方居然想跑,金楚南却缠上他了。他们这些年一直也就是过日子,不像谢览跟他小男友,成天爱来爱去你侬我侬的,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腻得慌。那么既然他会觉得腻味,金楚南呢,会不会也腻了? 江长堪那番话,若是放在以前,方居然完全可以付之一笑。可金楚南最近确实是不停地在抱怨日子过得无聊,想方设法往外蹦,甚至不惜对他撒谎,也要去见他妈的狗屁世面。 方居然倒是没把金楚南的异常归咎到江长堪头上,因为在他看来,金楚南每天待在家里,江长堪并没有接近他的机会和由头。此外,若是金楚南生活中出现一个可以动摇他观念的人,自己肯定不会毫无察觉。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江长堪在他心里,仍然是当初那个热血冲动、对他掏心掏肺的年轻人,就算那天那番话意在挑拨,其中也不乏坦荡荡的真诚,所以他并不认为江长堪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方居然起身掐着腰转了两圈儿,而后停在金楚南跟前,逆着光,更是显得脸黑如墨。他居高临下道:“你是真觉得在家待腻了?” 金楚南犹豫了一下,咬咬嘴唇道:“嗯。” 接着他想要解释,“也不是腻了,就是觉得……” 方居然挥手打断他:“行,别说了,我懂你意思。”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又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金楚南抬头疑惑道:“啊?” 方居然神情晦暗难辨:“刚在一起那会儿,我对你也不算好吧,拒绝了你很多次,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金楚南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们那……那什么了呀。” 方居然:“因为我们做了对吧?所以是为了对我负责任?” 金楚南觉得负责任是个正面意义的词语,于是点头道:“对的对的,负责任。” 方居然不死心,又问道:“除了责任,没有别的什么?” 金楚南一时没转过弯儿来,疑惑道:“别的什么?” 方居然失望地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式问道:“那如果当初,和你做的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对他负责。” 金楚南蠢兮兮地点头道:“是啊,不过……” 他原本想说,不过不是喜欢的人,他是不会和他发生关系的。 可方居然心里火冒三丈,根本没让他把话说完,眯起眼睛阴沉地问道:“那要是你当初和那个谁也做了,你也要负责?” 金楚南觉得方居然今天说话云山雾罩的,闹得他一头雾水,他皱着脸问道:“哪个谁?” 方居然这会儿已经气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脱口道:“就那男|妓,叫楚荆的那个……” 这话一出口,俩人都愣了。 金楚南皱着眉,不开心道:“居然,你怎么这么说我朋友。” 方居然心里也有些后悔,但是他这会儿火气正盛,加上心里面对楚荆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于是嘴硬道:“我讲的不是事实?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在剧团的这段时间,楚荆帮了金楚南不少忙,加上两人又是多年的故交,于是听见方居然这话,金楚南也生出了点儿火气,他反驳道:“他是有苦衷的,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随便评价别人的人生。” 方居然见金楚南这么护着楚荆,心里火气噌噌噌地往上冒,天知道在一起这么多年,金楚南跟他顶嘴的次数,一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 他虽然说话不算刻薄,但真怼起人来,也是一点儿不含糊的,更不要说现在还在气头上,于是冷笑道:“苦衷?哪个出来卖的不是说自己有苦衷?天下有苦衷的人那么多,怎么别人没卖,就他卖了?还是说虽然他卖|身他做鸭他让人包养,但你就是知道他是个好男孩儿对吧?” 方居然这话有点儿太难听了点儿,而且句句是冲着他朋友去的,金楚南就算是个泥人,也难免生出了三分火气,他口气很冲地回道:“我就是知道,我就是要和他做朋友,我就是要出去工作,你不要管。” 方居然气笑了,点点头:“好,好,好,不管,我不管。” “我天天在外头奔死奔活的,赚的钱都交给你管,你爱怎么花怎么花,爱买什么买什么,每天过得舒舒坦坦的,不比去外头跟人勾心斗角,为点儿钞票给人装孙子强?怎么着,现在你心里还埋怨上我了是吧,是我阻碍了你的事业成功是吧?你他妈别以为有点儿皮相就能混出头,你去看看那些电影厂里头跑龙套的,哪个长得是入不了人眼的?你看看那些给人白睡一场连根毛都捞不着的小演员们,看看那些什么都好但就是火不了的配角,哪个不努力?哪个不漂亮?哪个不是人精?就你那愣头愣脑的性格,能玩得过他们?能混出头?金楚南,自视甚高可不行,做事儿前先掂量下自己斤两行吗?” 金楚南脸气得通红,大声道:“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劳你费心了。” 方居然伸手捞过外套,怒道:“金楚南我告诉你,你要真觉得我这庙小装不下你,就给我拎包袱走人,你他妈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跟谁混跟谁混,老子他妈的不伺候了!” 甫一说完,就一阵风似地摔门走人了。 第42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方居然负气离去,一夜未归。 金楚南又生气又难受又委屈,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挂着俩黑黢黢的眼圈起了床。晨起后也不得安生,心里像是被人撒了把牛毛细针似的,钻来钻去,细细密密地疼着。无精打采了一早晨,隔两分钟就看一下手机,可惜一直也没等到方居然的来电或是信息。 金楚南饭也没做,给方小南撒了把狗粮,加了点儿水,而后就趴在沙发上躺尸。方小南个没心没肺的,也不管他爹如何悲痛,在金楚南背上跳来跳去,嗷嗷地嚎叫着要出门玩耍。 金楚南被他嚎得头疼,揉着太阳穴坐起身,拿起手机,给方居然拨了个电话。 吵架归吵架,难受归难受,可他完全没往分手那方面去想。虽然方居然话说得难听,但他知道,方居然那人脾气就那样,气头上容易刀子嘴,其实是有口无心的,自己要真往心里去,那是自找不痛快。 可过了一分多钟也没人听电话,等到最后,直接提示无人接听稍后再拨,金楚南想着可能是没听见,摁了挂断,起来洗了个澡,勉强振作精神带着方小南出去遛了一圈儿。 遛弯儿回来,又给方居然去了个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挂断了。金楚南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不敢相信方居然真做这么绝。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金楚南一个大老爷们儿,再怎么脾气好,也禁不住这么接折腾。他坐沙发上运了一会儿气,实在是气不过,拿起手机把方居然的拉进了黑名单。 不就是耍性子么,跟谁不会似的。 其实金楚南这回确实是冤枉方居然了。 方居然头天摔门走人,第二天直接进了剧组。他们这次拍的是部校园剧,剧组在邻市的东城大学租了两间教室,打算布置成寝室用于拍摄。他们这团队是新攒的,还没磨合好,头一天就出了不少岔子。 首先是他们外包的那场务团队里出了个咸猪手,偷摸大学女生屁股被人逮住了,那人被抓了现行,不但不道歉,反而态度蛮横,弄得学生们群情激奋。然后是给寝室做家具的木工师父手滑,一锤子下去砸了大拇指,闹着要工伤赔偿。再就是男女主角有点不大对付,俩人见面都不带正眼看对方的,俩人身边的助理保镖也都剑拔弩张,把剧组氛围弄得很紧张。 方居然这天简直焦头烂额,刚处理完一件麻烦事儿,立马接上一件,按下葫芦浮起瓢,简直糟心透了。金楚南第一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安抚学生们,是真没听见。金楚南第二回打过去的时候,他正忙着做俩主演的思想工作,那女主态度刚有点儿松动,他正要趁热打铁,于是就先把金楚南的来电摁了,打算待会儿回拨过去。 等他有功夫回电话时候,金楚南那边儿已经打不通了。他连拨了十几个,全是“您拨的号码是空号”,他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把他给拉黑了,气得手抖,脾气一上来,也把金楚南给拉黑了。 于是俩人就这么互相入驻了对方的黑名单。 等过了一星期,金楚南火气消了,觉得自己有点儿太过小题大做,把方居然放出了黑名单,打算好好聊聊的时候,方居然那电话已经打不通了。金楚南也是连拨了很多次,打过去都提示空号,知道方居然把自己黑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俩人年龄加一块儿都半百了,还跟小朋友似的冷战,简直可笑。 金楚南这边心心念念地想着方居然,可方居然那头,每天想起他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 无他,实在是忙成狗了。 剧组里每天一起床就一堆破事儿等着他操心,旁边还有个顶着监制名头的江长堪虎视眈眈,成日里屁事儿不干,光想着如何对他进行职场x骚扰,简直烦不胜烦。 第43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方居然火急火燎赶回剧组,逮住导演详细询问了一番。导演昨晚拍大夜戏,今早天刚蒙蒙亮又起来工作,忙得晕头转向,对金楚南的具体情况也说不大上来。就只知道他昨儿夜里突然来找方居然,没见着人,电话也没通,就自己找了个角落坐着等。 剧组里知道金楚南和方居然关系的人不多,也就一两个,加上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也没什么人理他。半夜那会儿,导演得空想起他来,见他在打瞌睡,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就说方制片不定哪时候回来,让他先去酒店休息。 金楚南说没关系,坚持要等,导演也就没多说什么。 导演是个人精,知道江长堪跟方居然可能有点儿什么猫腻,但他不知道方居然他们仨是个什么情况,金楚南是不知道呢,还是默许呢,于是就留了一嘴,没说江长堪也告了假追着方居然去的事儿。 等他又忙了一阵,回头一看,金楚南已经不见了。 导演逮了个也在角落打瞌睡的场工来问,那场工说那人一开始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哭得跟什么似的,哭了没一会儿,就低着头走人了。那场工没看见导演跟金楚南寒暄那段儿,以为金楚南就是小演员什么的,也没在意,他们这行压力大,剧组又等级分明,稍微出点儿岔子就被骂得狗血淋头,有时候情绪一上来,痛哭一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导演打着哈欠递给了方居然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盒子:“喏,这是小金落下来的。” 方居然折腾了这么一通,一点儿美男样也没了。头发跟乱鸡窝似的,支愣八叉,延伸向四面八方,眼下黑黑的,下巴上生出些青青的胡茬根儿,嘴角冒了个大燎泡,嘴唇上有块血痂,是被咬伤后又愈合的痕迹。衬衫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沾了一片酒渍。 导演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通,最终目光定格在他嘴唇伤口上,意味深长道:“我看小金挺好的,兄弟你悠着点儿吧。” 方居然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抖出两根,一人一只点着了,狠狠吸了一口,拍了拍导演肩膀:“谢了哥们。” 话不多说,点到即止。导演没再提金楚南那事儿,跟他聊了会儿工作安排,又坐回监视器后面去了。 方居然叼着烟往休息室走,边走边拆礼物。路上有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制片好”,他眼皮也不掀,嗯一声示意听见了。 礼物盒巴掌大小,绑着黑色纸制蝴蝶结,暗蓝色包装纸,顶端还露了点儿双面胶的痕迹,显然是金楚南亲手包的。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副扑克牌,装在暗蓝色的小盒子里。扑克牌正面是正常的牌面,背后图案也不复杂,有的是黑色竖线,有的是黑色圆点。 方居然皱着眉头,跟考古学家研究甲骨文似的,把那副扑克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过生日送副扑克牌?这小金什么意思? 方居然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给小金打了几个电话,全都提示关机。正郁闷间,突然收到了几条短信,翻开一看,全是小金发的,时间从头天下午六点到凌晨三点多都有。 第一条是头天下午六点半的,“居然,我在剧组,你去哪里了?” 第二条是头天下午六点四十的,“我在剧组等你,你快点回来,我陪你过生日。” 第三条是今天凌晨一点多的,“居然,我好困,你怎么还不回来?” 最后一条是今天凌晨三点多的,“为什么?” 之后就是上百个来自小金的未接来电。 他和小金很少用微信交流,因为他微信里头加了太多人,大多是工作相关的,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业内群|交流群,小金发来的信息很容易被漏看。漏看了几次后他们就换成了短信交流,方居然基本能做到秒回。 也不知是这边信号不好还是他关机大半天的缘故,这几条短信延迟了半个多小时,他这会儿才看到。 看到最后一条,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小金别是知道了吧? 可细想来过,又觉得不可能。他不说,导演也不会说,江长堪更不可能,剧组里也没别人知道,谁会告诉小金? 他深吸口气,安慰自己别想太多,但心里却不由得发慌。 坐立不安了一上午,又给小金打了好几个电话,照样是关机。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了一会儿,决定先把事儿抛给导演,回平城看一趟。 谁知正这当口,又出了岔子。 这回找的这个场工团队,幺蛾子特别多,从偷鸡摸狗到打架斗殴,样样都有。这回有个场工手脚不干净,偷到女主角那里去了,被助理逮了个正着,女主闹着要扭送他去公安局。恰好这场工吧,是场务团队包工头的亲戚,他们这一整个团队其实是一个村儿的,一起出来务工,彼此都沾亲带故,闹起事儿来特别心齐。那人是个滚刀肉,偷东西人赃并获,不但没点儿羞惭之心,还跟女主助理粗声粗气地对吼,他们那团队里的人又拉偏架,一个个的话里话外都让女主别太小气,别跟小年轻一般计较。女主被气得七窍生烟,放了狠话,要是不换团队,她就退组,违约也无所谓,大不了赔钱了事。 方居然也看这团队不大顺眼,但是东城这边他们不是特别熟,当时找这个团队的时候也比较仓促,没摸清底细,着了道儿。这会儿临时换团队太麻烦,也耽误进度,他就想着先将就用着,只要别太过分,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 可现在这样,显然是过不下去了。为着这事儿,他又耽搁了半个星期,好容易处理妥当,才抽出身来回到平城。 可惜已经晚了。 他回去一看,家里头早已人去屋空,连媳妇儿带狗,一个不剩。 第44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但终究有点不一样。 沙发是原来的沙发,并没有发黄。墙壁是原来的墙壁,也没有斑驳。可那个使得这屋子生机盎然的男孩儿不见了,这里就呈现出一种无可挽回的倾颓之势。 方居然咔哒一声,打开了客厅的吊灯。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溢满整个屋宇。他盯着吊灯发了一会儿楞,挪开眼时,眼前还残存着一团明亮的光影,眨了几下眼,光影渐渐淡去,目之所及,又是一片空阔的寂寥。 头天夜里电闪雷鸣,一夜的雨打风吹,露台上已是一片狼藉。 花是残花,叶是败叶,零落在地却还残留着鲜妍的花瓣,被他一脚踏过,染上了跋涉的尘土。 金楚南所有的私人证件都被带走了,衣物倒还留了些,或许是忘了,或许是不要了。方居然在屋里一遍一遍地翻找搜寻,希望能找出一些证据,证明金楚南并不是离他而去,而是出门遛了个弯儿,或许下一秒钟,大门就会被人推开,他会提着装日用品的环保袋,牵着那条傻狗对他笑道:“今天这么早?” 方居然从日正中天等到万籁俱寂,眼看着周边的住户一家家熄灭了灯火,等到更深,等到露重。他颓丧地想着,他大约确实是走了。 方居然斜倚在露台长椅上,拎了瓶伏特加,一口一口灌着,胃里火辣辣的,心却是凉的。 明月楼高,无人共倚。 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酒液也跟着喷了出来。他不在意地拿袖子胡乱擦了擦,心想,天气预报倒是没说错,今天的秋天,确实是冷的。 然而方居然并没有就此颓丧下去,他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士,第二天醒来洗了个热水澡,就又满血复活了。老婆跑了就追回来,哪怕碧落黄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分手,他可不干。 他醒来后认真思量了下,他前脚和江长堪乱来了一回,金楚南后脚就哭着走了,所以小金离开很可能和江长堪那事儿有关系,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金楚南究竟知道些什么,知道多少,都得找他当面聊过才知道。 方居然虽然觉得小金是因为江长堪离开的,但却并不认为是江长堪把这事儿透露给金楚南的。因为当天晚上江长堪一直和他在酒店,不可能分|身到片场去。至于拍照片发信息这种手段,方居然虽然考虑了一下,但很快排除,因为在他看来,江长堪应该是没有金楚南联系方式的,即使有,江长堪也不至于如此下作。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当时和金楚南同在片场的某个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那件事告诉了金楚南。那个人可能是闲聊说漏了嘴,可能是把金楚南当成小演员,和他胡乱八卦。也可能是被方居然狠狠骂过,趁机搞事情报复。 总之可能性很多,胡乱猜测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找到金楚南,弄清原委,才好考虑对策。 金楚南的交际圈特别小,要找到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父母在北方,离得特别远,金楚南对家人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正值悲伤落魄之际,肯定不会回去给家人添堵,所以可以排除。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方居然还是给小金爹妈打了个电话,借问候之名,行试探之实。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金楚南父母对他态度依然很好,并嘱咐他好好照顾小金。 排除了父母之后,他又把和金楚南稍微熟络些的朋友都联系了一遍,除了楚荆拒接外,其他人都表示没有见到小金。 这一轮筛选过后,目标就很明显了。 方居然凭着金楚南提过的剧团名称,顺利找到了剧团所在地。在表明了自己演艺圈制片人以及小金好友的身份,并且和剧团老板一番套磁之后,他顺利拿到了楚荆的居住地址。 出了剧团,他直奔楚荆家。等到了他家楼下,方居然惊得嘴都合不上。 这地儿能住人? 楚荆住在靠近城郊的一片老式筒子楼里,这地方都不能说是小区,因为连围墙也没有,楼体既没粉刷,也没贴瓷砖,裸|露着灰色的水泥坯子,搭配上各种裹着铁锈的防护栏和拉稀似地滴水的空调外机,简直不忍卒睹。 楼下是一片用竹竿和麻绳拉成的晾衣区,上面有棉被,有带点儿陈旧污渍的床单,还有内衣内裤。晾衣区两旁,乱七八糟地停着些自行车、三轮车、小电驴。有一辆电驴正在充电,电线从一楼的一扇窗户里拉出来,似乎线太短,小电驴直接停在了窗外那小得跟豆腐块样的花坛里头,碾趴了一大半的小灌木。 方居然从小到大家境都不错,刚毕业那几年爹妈也时常贴补,手头算不上紧。后期事业有了起色,虽然比较忙比较累,但钱是没少挣的,衣食住行上从没亏待过自己,所以这种又脏又旧的老房子,他是从没住过的。不止没住过,甚至连见都很少见,毕竟现在到处在搞土建搞拆迁,平城这片儿,市中心的老建筑基本上都拆了个遍。 方居然又抬头看了看楼门前那块斑驳掉漆的蓝色牌子,确定是三号楼没错,便踩着楼梯往上走。楼道里更是乱得千姿百态,绿皮扶手上积着一层灰,黏着一堆黑呼呼的“不知为何物”,墙皮掉得坑坑洼洼,上面用黑色墨水印着些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还有小朋友乱七八糟的涂涂画画。 到了楚荆那层,他略微打量了下周围。 楼道里堆着各色杂物,有个中年妇女拿竹签子串着土豆火腿肠里脊肉臭豆腐等,看来是打算去夜市练摊儿的。 方居然为了见金楚南,特地捯饬了一番,弄得有模有样的,衬衫清爽整洁,合身的黑色长裤包裹着两条大长腿,皮鞋锃光瓦亮,还骚包地喷了点男士香水,配上他不俗的皮相,与这破旧的筒子楼格格不入,乍一看能唬人一跳。 至少那位正穿里脊肉串儿的大妈就被唬住了,怔楞之间,手里的一片里脊肉掉在了地上。大妈还没来得及反应,从屋里冲出一只小黄狗,一口咬住了肉片。大妈回过神来,出手如电,一手握住狗嘴上部,一手握住狗嘴下部,硬生生掰开,把肉抢了回来。 方居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妈狗嘴夺肉,而后更加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将那沾满灰尘和涎水的肉片在一盆浑浊的液体中轻飘飘地涮了一下,直接就穿在了竹签上。 正惊讶间,旁边的一扇大门吱吱呀呀地开了,楚荆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 第45章 jinjiang獨家【本章 有补充哟】 楚荆穿着一件居家白t恤,虽然洗得很干净,但仍难掩旧色,领口失去了弹性,有些松松垮垮的。下边是短裤,脚上趿拉着廉价蓝色塑料拖鞋,头发乱糟糟的,手上提着个黑色垃圾袋,袋子有漏洞,下头淅淅沥沥地漏着脏水。 楚荆的不修边幅与方居然的衣冠楚楚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按理说楚荆该是有点相形见绌的局促的,但他只是瞟了方居然一眼,慢条斯理地把垃圾袋放在门口,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居然,不但没有一丝局促,甚至还有些居高临下地问道:“方先生有事吗?” 方居然感受到了他隐隐的敌意,但是不愿意多生事端,于是好言好语道:“听说小金在你这里,我来接他回家。” 楚荆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小金应该是不愿意和你回去的,方先生请回吧。” 方居然皱了皱眉头:“楚先生何出此言?” 楚荆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像一尊门神,隐隐有种万夫莫开的气势,嗤笑道:“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方居然接连碰了几个钉子,心里也有了点火气,他强自按捺道:“我和小金之间有点误会,我是来向他解释的,希望你能理解。” 楚荆作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理解。” 方居然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会儿彻底被激怒了,怒道:“你理不理解无所谓,我和小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楚荆嗤笑道:“刚刚还希望我理解,这会儿又不要我理解了,你这种摇摆不定的人,也配谈家事?” “摇摆不定”四个字戳了方居然一下,他压了一下火气,问道:“你什么意思?小金到底为什么离家出走?” 楚荆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边笑边摇头道:“连小金为什么出走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来跟我要人?” 方居然这下彻底压不住了,他伸手去推楚荆:“懒得跟你废话,给我让开,我告诉你,小金是我爱人,我今天一定要带他回去!” 楚荆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推了回去,冷笑道:“我也告诉你,这是我家,你想从这儿带人走,没门儿!” 说完后退一步,砰的一声,把门摔在了方居然鼻尖上。 方居然气得火冒三丈,正打算踹门,眼角突然瞥到了一圈儿围观群众。那可真是一圈儿啊,除了穿肉串儿的大妈,还有个穿着大背心摇着蒲扇的老大爷,老大爷旁边站着个围着围裙的老太太,老太太边上有俩挂着鼻涕的小男孩儿。看这架势,肉串儿大妈一家子是齐聚一堂了,一个个双目圆睁,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方居然到底是体面人,平日里就算骂街,那也是体面的骂街,拐弯抹角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他在行,可这要在围观下跟个泼妇似地踹门,终究有点做不出来。 犹豫了半晌,终究一咬牙,自认晦气,打算战略性撤退,避其锋芒,从长计议。 楚荆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见外头的喧嚣散去,这才抬步往里走。 这是一间狭窄的小两居,仍然是老旧,客厅天花板上挂着三叶吊扇,白色的墙壁起皮掉灰,劣质皮沙发伤痕累累,伤口处翻出黄色的海绵。 楚荆来到一间卧室门前,轻声敲了敲,没听见回音,他犹豫了一下,直接推门而入。屋里一片暗沉,厚实的遮光窗帘被拉往中间,仅留下一道缝隙,缝隙里透出明亮的光线。 金楚南站在缝隙旁,脸孔隐在暗处。楚荆眨了眨眼,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金楚南正透过缝隙往楼下望去。楚荆上前几步,站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风流颀长的人影,正气冲冲地往外走去,那人显然是火气不小,飞起一脚将一只不自量力拦路的易拉罐往前踢去,易拉罐向前滑行了十几米,那人似是犹不解气,又跟上去狠狠踩了几脚,这才走出他们的视线。 楚荆叹了口气,抬眼看去,想知道金楚南是什么意思,但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他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 在方居然消失后,金楚南又对着那处虚空发了会儿楞,这才转身,坐到床沿上。 楚荆却没有跟过去,而是抬手将窗帘拉开,明亮的光线奔涌而入,两人都被亮光晃得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卧室很小,一桌一椅一床,一个衣柜,再无他物。床是木床,刷着绛红色的漆,床垫上铺着枚红色打底大红色牡丹图样的床单。 楚荆走过去摸了摸,觉得有点硌手,问道:“是不是有点儿太硬了?我给你再铺层棉垫?” 金楚南说:“我觉得还行。” 楚荆没理他,径直出了卧室,没一会儿又抱着一床厚棉垫,把他拉起来,掀开床单,铺了上去。金楚南不好干看着,也上前帮着把床单掖在棉垫下。收拾完毕,楚荆又伸手摸了摸,确定手感不错,这才放心。 他坐在床沿,十指交握放在腿间,弓着背,仰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我指的是,你和方居然。” 金楚南站在床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回道:“分手啊。” 楚荆扬了扬眉:“你确定?” 金楚南这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楚荆一针见血道:“但你对他还有感情。” 金楚南坦然地点点头:“对,我还爱他。” 楚荆失笑道:“那怎么能分得开?” 金楚南一时失神,目光飘向了虚空,嘴上却道:“我这些天认真想过了,毫无疑问我爱他,但是光有爱是不行的。相爱的两个人并不一定就是合适的两个人,而我和他,是不合适的。以前我以为,只要我不断付出不断退让,这份感情总是能维系下去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再相爱也没用。” 楚荆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确定他爱你?” 金楚南却笑了,虽然细小,但仍然是笑了的,他回道:“那已经不重要了。” 楚荆也笑了:“这么快就想开了?” 金楚南闭了闭眼,睁开道:“都想了五六年了,也算不上快。” 金楚南刚搬来那天,整个人失魂落魄,如一条丧家之犬,眼周一片红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每说一句话都似乎渗着血,他自己没有察觉,旁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楚荆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狼狈之人,就连他自己被高利贷逼到走投无路时,也没有金楚南这样的悲伤绝望。 如今不过四五天的光景,小金就想通了,缓过来了,楚荆感到十分欣慰,可在欣慰之余,又隐隐有些担心,总觉哪里不对。 似乎小金这释然,来得有些太过容易了。 第46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金楚南正坐在片场的矮凳上,靠着墙打瞌睡。 凳子很小,是常见的塑料儿童凳,金楚南个高腿长,坐得很局促,两条长腿只能交叉着放在身前。墙壁冷冰冰的,并且粗糙坚硬,靠得久了,冷气会钻进骨头缝里,让人的血也凉了。 然而就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金楚南仍然睡了一小觉。他是作息相当规律的人,平日无事时,夜里九十点钟就睡了,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他等的人还没有回来,困意早已从打架的眼皮席卷全身,将他带入浮浅的梦中。 梦中金楚南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方小南蜷成一团,窝在他腿上,像个大号的毛垫子。方居然紧挨着他,和他一起用热水泡脚,电动泡脚盆里的转轮呜呜地翻滚着,一些热热的水珠溅到他小腿上,又慢慢地滑落下去。 方居然很不开心地捧着一杯热牛奶,两手握着它转来转去,就是不喝。金楚南看得好笑,脚掌往前挪了挪,用大脚趾蹭了蹭他的小脚趾。方居然侧头,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咽下去后,又捏着鼻子把剩下的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满脸忍辱负重。金楚南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方居然别别扭扭地拿手擦了擦,金楚南又凑过去亲了下,方居然侧头瞪他,而后猛地扑进他怀里,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方小南被挤了尾巴,嗷的一声跳开。 两人在沙发上亲吻、翻滚…… 梦正香|艳时,金楚南被一阵铃音吵醒,睁眼一看,是不远处场工小哥的手机响了,小哥接起电话,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回忆起梦里的情境,金楚南脸色微红,心虚地四处望了望,正巧瞥见腿间的手机信号灯闪烁着,点开一看,是一条短信提示。 号码是陌生的,他第一反应是广告或是诈骗信息,但仍然点开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整个人便如堕冰窟,从头凉到了脚。 梦里还和他浓情蜜意的人,醒来时却躺在别人的床上。这种一天一地的差别,令他浑身僵硬,他靠在墙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墙是冷且硬的,像爱一样。 等反应过来要鉴别真伪时,他浑身发抖,打着小哆嗦,把眼睛凑到屏幕前,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研究。 方居然的身形,方居然的腿,方居然的背影,方居然臀上的疤痕,毫无疑问那是方居然,不是合成的,也不是任何背影相似的其他人,那就是方居然,化成灰他也认识的方居然。 而那个低头亲吻他疤痕的男人,虽然只露出了一个侧脸,但轮廓眉眼仍然清晰可辨,正是那位热心开导他的方长方先生。 就在那一瞬间,金楚南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充满阳光的、完美无缺的世界轰然倒塌,或者可以说,倒塌了一部分。 他的眼泪倾泻而出,像奔涌的河流。心理上过度的悲伤和愤怒转化成了生理的疼痛,他浑身颤抖,痉挛到握不住手机,小腿肚开始抽筋,旁边的场工小哥边打电话边诧异地看着他,金楚南伸手擦了把眼泪,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片场。他坐在东城大学后山的长阶上,坐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给方居然打电话,关机,一直是关机。他又给“方长”打过去,同样是关机。 他想着,此时此刻,现在,他在做什么?他们在做什么? 这样的想象让他崩溃,他在寂静到孤冷的夜色里嚎啕大哭,涕泗横流,无人知晓。 回城的汽车上,他靠着车窗,用外套盖住头脸,咬紧牙关无声地痛哭着。车行得有些颠簸,他的头在车窗上有节律地磕碰着,眼前的布料被泪水浸湿。 到达平城时,晨光熹微,下车后,他把外套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将手机关机,面无表情地打了辆车。此时的他,除了眼睛过分地红肿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英俊的大男孩儿,在刚刚过去的深夜里,难以自抑地痛哭过。 回到家里,他开始收拾衣物,准备离开,回父母家,去朋友那里,任何别的地方都行,只要不是这里。 在收拾衣物的过程里,他又哭了起来。这个地方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他自己的,他和方居然的,这里的一花一草,一张沙发,甚至是一条抹布,都是他认真挑选的。他甚至能回忆起自己置办这些物品的心情,那种无忧无虑的、充盈的快乐。 他站在屋子里,向四周看去,无论看向哪里,出现的都是方居然的身影,在餐桌上挑挑拣拣吃饭的方居然,在沙发上懒懒散散斜躺着看电视的方居然,在露台长椅上偷偷喝酒的方居然,抱着方小南抛上抛下的方居然。 他爱着的方居然。 这样的幻觉让他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似乎那样糟糕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噩梦,而他的生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会和方居然一直这么过下去。 可是这样美妙的幻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方居然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照片上的那位“方长”先生,他们接吻,他们互相抚摸…… 金楚南崩溃到了极致,混乱中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疼痛让幻觉消失了,他眼前恢复了空寂。 金楚南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电脑,登入了一个情感类论坛,发帖问道“爱人出轨怎么办?” 有人说“感情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要对方愿意回来,就应该给机会”,有人说“有一必有二,绝对不能原谅”,有人说“爱和性不是一回事,不必在意”,有人说“感情是多种多样的,人的感情需求也是多种多样的,婚姻本身就违背人性,要求忠贞的人都是狭隘而愚蠢的”,有人说“听你的描述,很可能只是一夜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观点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金楚南一条一条看了过来,看到最后一条,他想着,为什么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夜情难道就仅仅只是三个空泛的字眼么?它难道不是代表着更具体的一些东西么? 你的爱人,和另一个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热切地接吻,唇舌交缠,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肌肤相贴,动情地互相抚摸。那些原本只对你袒露的部分,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另一个人,每一寸肌肤,每一声呻|吟和叫喊,每一次动情的战栗。他们呼吸交融,他们亲密无间,在这样激情而暧昧的状态下,或许还会有一瞬间的动心和情意。你的爱人从别人那里获得了快|感和高|潮,而这些快|感和从你那里获得的,并没有任何差异。 出轨或者一夜情,并不仅仅是一些无生命的文字,它们代表着一个个真实的吻,代表着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代表着一次或数次无可辩驳的生理高|潮和快|感。 金楚南想着,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并不真爱对方吗? 他想,方居然有给那人口吗?就像给自己口那样? 他被自己的想象击溃了,痛苦在他体内蔓延,像是无数把小刀,在他血肉中游走穿行,像是无穷无尽的凌迟,像是一次一次的剔骨剜心。 原本满是温馨回忆的小屋,一瞬间变成了刀山火海的炼狱,变成了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拎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夺门而出。 此时的他无限狼狈,父母那里是回不去了,即使情绪崩溃,也仍然有一丝理智尚存,不能让父母因此忧心。他朋友很少,且绝大部分和方居然的朋友圈是重合的,这时候上门,难免让人难做。至于中学大学同学,不是成家了,就是疏远了,也不好去打扰。方居然的□□他是不愿意再花的了,自己卡又在仓皇中落在了屋里,他不愿再回那伤心之地,此时他身上的现金不足百元,小旅馆也住不成。想来想去,天地之大,除了楚荆那里,他竟然别无去处。 好在楚荆慷慨地收留了他,听了他的遭遇,对他表示同情,并且体谅他悲痛的心情,给予他足够的独处的空间。 金楚南将自己关在楚荆家的那间小屋子里,拉上窗帘,在一片漆黑中,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四天。 他自虐般地描摹他们做|爱的情形,一遍又一遍,从前戏到事后的温存,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似乎他在事发现场仔仔细细地观摩过一样。这样的描摹加重了他的悲伤、痛苦、和嫉妒。 那一把把伤心的小刀在他身体里残忍地穿梭着,割断他的筋脉,切下他的血肉,连皮带骨。而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新生的组织一点一点地蔓延,向上,向下,覆盖了他残破的躯体。 等他在屋里听见方居然的叫喊,等到楚荆拉开那副厚重的窗帘,等到阳光重新照射进来的时候。 金楚南就已经不再是金楚南了。 第47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据说平常看着温和的人,发起疯来最他妈吓人。 楚荆观察了几天,发现金楚南没有这样的趋势,觉得甚是安慰。但是令他感到闹心的是,方居然疯得实在有些厉害。 自从那天上门闹场之后,方居然每日必定要到他们那破烂的防盗门外逡巡一圈,一开始还轻手轻脚地敲门,后来见长久地敲不开,就演变成肆无忌惮地踹门,楚荆透过猫眼儿往外一望,楼上楼下,街坊四邻,围成了一圈,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有一回方居然喊累了,还有热心的群众给他倒了杯水,用铿锵有力的行动来为他摇旗呐喊。 反观一门之隔的金楚南,每天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闲暇时间不是用来观摩各类影片,阅读各类书籍,就是拿着小肉块逗弄方小南,大有一种任尔风狂雨骤,我自岿然不动的高人风范。 这方小南是个暖心的小棉袄,当初金楚南悲伤过度夺门而出时,方小南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精美的狗舍、高档的狗粮,跟着金楚南迁徙到了楚荆的小破屋里。方小南跟得悄无声息,跟得不远不近,既不打扰他爹泪流成河,又不过早出现让他徒增烦扰,金楚南沉浸在个人思绪当中,甚至没能发现它的存在,等在楚荆那里安顿下来,两人吃饭时听到连绵不绝的挠门之声,开门一看,才发现了这个尾随而来的小宝贝儿。 可惜金楚南一看到狗,就想起了他们一家三口那消逝无踪的温馨岁月,情绪再度崩溃,简单地将它托付给楚荆,便躲进了黑黢黢的小卧室默默疗伤。 虽然爹妈离婚,方小南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爹离家出走,但也并没有轻易地遗忘他娘。方居然头回来的时候,方小南正在厕所里拉臭臭,没能第一时间前来支援,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而此后方居然再来踢馆,已经没人给他开门了,方小南急得上蹿下跳,龇着牙去咬金楚南的裤腿,却被金楚南用几条鲜美的小肉块轻易转移了注意力,等他在大嚼特嚼中回过神来,想起它那被拒之门外的娘亲时,方居然已经骂骂咧咧地下楼了。 方小南跳上沙发,后腿撑在沙发背上,两只前爪搭住窗台,看见了刚出楼门的方居然。方居然的身形是如此的消瘦寂寥,没有了一丝一毫往日潇洒不羁,方小南狗眼微红,鼻头一酸,舌头卷起嘴里咀嚼到一半的肉块,猛地一弹,将它对着方居然的方向抛洒而去。 娘,见肉如唔,虽然我如今身在曹营,但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 被丰沛的唾液包裹着的、满是牙印的、微微泛白的肉块在空中旋转,跳跃,最后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精准之态,在方居然的头顶着陆。 方居然知道今天不会太顺利,在他出门踩了坨新鲜的狗屎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会太顺利。 门依然没有敲开,他气急败坏用力过猛时,不小心在门边塑料奶箱上磕破了皮,流了一手的血。群众们围观的热情依然高涨,见他受伤,立刻有热心大妈给他送来了热茶和创口贴,然而事实证明,人倒霉时,喝什么都塞牙。在他一口气将那杯热茶喝见底时,杯底的茶叶中,赫然盘踞着一条通体乌黑的小蜈蚣。他蹲在楼间干呕了一番,好容易摆脱了大妈名为道歉实为揩油的胡乱拍抚后,灰溜溜地下了楼。 然而噩运还没有结束,不但没有结束,甚至还在那带着丰富浆液的肉块落到他头上的那一刻,达到了又一个小高峰。 方居然斜着脑袋将肉块晃了下去,边用卫生纸擦着头顶,边怒视着楼上的罪魁祸首。 方小南,反了天了不是! 这一人一狗对视许久,在方小南看来,这是一场充满了爱与回忆的深情凝望,而在方居然看来,这千万次的凝眸都可以汇成一句话—— 方小南你给我等着! 瞪视了方小南一会儿,方居然恹恹地走了,毕竟他连门都进不了,更遑论巩固家长的权威了。 他一个人回到了孤寂的大房子里,觉得这房子似乎变成了一个小冰窟,每一面墙壁每一块地砖都泛着凉气,暖气只能温暖他的躯体,温暖不了他凉飕飕的小心脏。 他垂头丧气,他食不知味,他辗转反侧一夜后,决定改变策略。既然单刀直入不好使,那就换成怀柔战术,打枪的不要,用糖衣炮弹腐蚀他们。 自以为掌握了宇宙真理的方居然,活蹦乱跳地起了床。他兴冲冲地去花店订了八大捧玫瑰花,又去蛋糕店订了个婚庆典礼用的三层蛋糕,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送花小哥和送蛋糕的蛋糕车,来到了楚荆楼下。 鲜花和蛋糕被抬到了楚荆家的大门前,围观群众们又迅速组成了吃瓜阵营。方居然把玫瑰花摆成了心形,把蛋糕摆在中间,理了理衣襟,人五人六地敲响了大门。 楚荆透过猫眼看见了外头的阵仗,囧得满头黑线。他和金楚南提了一下,金楚南也透过猫眼看了下,笑了笑,没说什么。 方居然在门外把手都拍疼了,那破破烂烂的防盗门依然坚强地屹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把鲜花蛋糕留在这里,他自己先暂时撤退。小金最讨厌浪费粮食,是断然不可能任由蛋糕在门外默默变质的。小金这人脸皮又薄,没吃别人什么都能嘴软,要真吃了,那就更软了,肯定就不好意思再把他拒之门外了。 为了保护这堆糖衣炮弹的完整性,他还专门和周围的住户们打好了招呼,一家赠送了一个果篮,拜托他们帮忙照看,又在蛋糕盒子上贴了一张小卡片,上书“金楚南收,旁人勿动”。 处理完这一切,方居然自以为万无一失,优哉游哉地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火速赶往楚荆家,见门前干干净净,连根儿毛都没有,简直喜上眉梢,又笃笃笃地了敲起了大门。依然是没有人理他的,但他一点也不气馁,愿意接受他的花和蛋糕,那就是态度松动的标志,也没必要逼得太紧,不然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于是方居然乐呵呵地又订了一大堆花和点心,用这些花和点心在门口摆成引诱小金自投罗网的摄魂阵,而后又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如此过了数日,他头天送去的东西,第二天必定消失得干干净净,可那生着锈斑的防盗门,依然没有为他敞开。 方居然心生一计,第二天将花朵和食物送去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杀了个回马枪,假装离开了居民区,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去,悄悄地躲在楼梯拐角的杂物堆后,准备等那扇破门一开,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入。 然后他并没有等到他亲爱的小金,他等来的是楚荆那热心的芳邻们,他们自动自发地提着口袋、篮子,准备将楚荆门前的所有物品一扫而空。 方居然急了,从杂物堆后一跃而出,一声大喝,芳邻们见他出现,顿时作鸟兽散。方居然气得脸都红了,他倒不是心疼那点儿小零碎,他气的是这些贪小便宜的小市民们破坏了他的追妻大计。 正火冒三丈时,楚荆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金楚南缓缓地走了出来。 第48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金楚南一出现,方居然那雷霆之怒,就一点也发不出了。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期期艾艾地看着金楚南,由于过分紧张,甚至都忘了说话。 金楚南看也没看他,提着个环保袋径直下楼。方居然急了,正要追上前去,突然一坨毛茸茸的物体以万钧之势向他扑来。他没防备,被扑得后退了好几步,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家那条蠢狗。 方小南吐着舌头,尾巴摇得飞快,扒在他身上,热情洋溢地舔着他的脸。 方居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方小南的脑袋,斥道:“别舔了,再舔你爹就跑了!” 一人一狗双双摇着尾巴,急冲冲地追上了金楚南。 金楚南也没刻意甩掉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对那俩小跟班儿视若无睹。 他这次出来,是去买食物和日用品的。自从方居然找上门来之后,他和楚荆就没出过门,全靠那苟延残喘的破冰箱里的一些肉菜续命。现而今,他们连不知哪时候买的过期饼干都吃完了,家里除了狗粮,就剩沙发皮了。本来楚荆打算自己出去买,但金楚南心里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让人收留,还给人添这么多麻烦,挺不好的,于是就把买菜的活儿揽了过来。 方居然尾随了一会儿,见金楚南没有排斥,便小心翼翼地快走几步,和金楚南并排前行,一眼一眼地看着他。 金楚南眼风儿也不扫他,方居然讪讪道:“楚南,去买东西呢?” 金楚南只管走路,并不回话。 方居然没恼,他也不敢恼,正是做小服低争取从宽处理的关键时刻,他要是恼了,就没媳妇儿了。 他不止现在不恼,以后也不打算恼了。以前感情稳定时候,几个月不见也不慌,因为心里明白,这人是自己的,不论自己去哪儿,不论去了多久,他都会在原地等着。 可这才多久没见啊,他这心里就慌得不行了。其实他潜意识里知道,金楚南这么生气,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因为江长堪那事儿。可他潜意识里又拒绝承认这一点,因为只要承认了,就说明金楚南的火是真火,怒是真怒。虽然方居然在圈儿里看多了各种已婚人士胡搞八搞的破事儿,早就见怪不怪了。可金楚南不一样,虽然他学的是表演,但还真没什么从业经验,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圈外人,也没在社会上闯荡过,思想比较单纯,对感情看得很重,人也比较理想化,爱人出轨对他来说,不啻于天塌地陷。自己那事儿要是真给他知道了,他肯定是会坚决分手的。 可是方居然不想和他分,他一想到以后要和小金各走各路,就心塞得不行。这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以前只会觉得腻,觉得个人空间不够充足,稍有不顺意就要撂狠话发脾气。可这些骄纵的行为都是建立在小金爱他的基础上的,当他说分手的时候,心里其实知道肯定是分不了的。 可现在感情岌岌可危,他那些脾气傲气全都消失无踪了。心里想着的都是,等两人和好了,自己要如何如何补偿小金。 说白了就是贱的。 第49章 方居然气势汹汹踹开江长堪房门时,江长堪正在吃泡面。 方居然一走,剧组里的大事儿小事儿全落他头上了。虽然导演组制片组后勤组也会从旁协助,但他毕竟是空降来的,这剧组里头好些是方居然的老搭档,他又谋划着泡人家老大,还指望着工作人员们替他在方居然耳边吹吹风呢,于是对他们自然不能使唤太过,即使犯了错也一句重话不说,如春风般温暖。 原本方居然在的时候,工作人员们三天挨一小骂,五天挨一大骂,但凡犯了错,狗血淋头那是标配,于是人人都把皮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行差踏错。那会儿江长堪虽然名为联合制片,但其实没干太多实事儿,日常任务就是在方居然跟前端茶送水装乖卖巧,存在感并不算太高。 方居然走后,头两天大家都还按着惯性各司其职,即使有几个偷奸耍滑的,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等众人自以为摸清了江长堪的路数,误把他当成心慈手软的笑面佛后,事情就不一样了。剧组里原本严肃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场工们开始边工作边嬉笑打闹了,演员们也开始偶尔迟到了。导演其实有心要管,但见江长堪依然每天笑得春风拂面的,他去出头难免显得有些僭越,思量一番后,也就随他们去了。 剧组氛围一旦松散下来,工作人员们犯错的几率就大大提高,大小问题也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头,导演制片主任没打算替他擦屁股,把麻烦一股脑地扔给了他,江长堪每天一脑门官司,忙得跟陀螺似的。 等他终于意识到这样不行,逮住了个偷懒的场工狠狠教训了一顿,一番杀鸡儆猴后,众人才略微收敛了一些。 这天,江长堪杀完了鸡儆完了猴,躲休息室里头可怜兮兮吃泡面的时候,方居然杀了回来。 江长堪一看方居然那凶神恶煞的样,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他也知道发照片这事儿其实特别蠢,但他就是忍不住。 方居然生日那天,他根本没想到方居然会跟他睡,按他的设想,能从方居然那儿偷个吻就算够不错的了。 那天夜里凉风习习,从阳台上看过去,海天一色,墨蓝墨蓝的,静谧又浓稠。方居然就坐在他旁边,头发稍有些凌乱,衣领微微敞开,露出漂亮的锁骨。方居然喝了挺多酒,眼睛蒙蒙的,整个人迷迷糊糊,有种少见的少年稚气。两人一开始聊的都是往事,大学校园,隔壁寝室的王胖子,教务处主任的秃头,算得上相谈甚欢。等方居然喝到半醉了,嘴里的话就开始颠三倒四起来,江长堪仔细一听,十句胡话里倒有八句是关于金楚南的。再往前一想,方居然一开始就是一副喝闷酒的架势,原因自然是昭然若揭的,自己一厢情愿以为是相谈甚欢,其实不过是方居然借酒浇愁时的消遣。 这样想着,心里的醋意就翻江倒海地汹涌起来了。 若是时间能倒回十年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和方居然走下去,哪儿还能有金楚南什么事儿。可惜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犯过的错可以弥补,错过的人可以追回,但多年的两处茫茫,以及在两人离散的这些年里出现的第三个人,却都是无法抹杀的。 江长堪看着方居然的嘴唇,那嘴唇在他眼里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到溢出了鲜血。他想着,那人在他心里又怎么样呢,反正他在自己身边。 先是一个吻,然后是一片熊熊烈火。江长堪知道方居然其实喝蒙了,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不打算停手。烈焰过后,万籁俱寂,浓稠的黑暗中,只剩下一片轻飘飘的灰烬。 今夜的一切都太过突然,美好得超过了他所有的想象。听着方居然微弱的呼吸声,他不由自主地起了身。他知道这么做是愚蠢的,只要方居然稍微一问,就能知道他干了什么,而那张发出去的照片,就是世间最为确凿的罪证。说不定从此以后,方居然就再也不会见他,再也不会信他,再也不会……爱他。可他控制不住那充斥于自己心间的巨大的欢喜和得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张照片摔在金楚南脸上,用以发泄自己长久以来的憋屈和醋意。 于是如今,方居然知道了真相,找上门来揍他,他也并不感到意外。 方居然进门后,一句话没说,先是一拳砸在江长堪脸上,而后又狠狠一脚踹他肚子上。江长堪今天上午忙得够呛,一直水米未进,这会被一脚踹在胃上,疼得干呕了一声,身形不稳,轰的一声摔倒在地。他的额头磕在茶几边缘,桌边的泡面翻倒在地上,*地洒了一片。 方居然尤不解气,一脚踩在江长堪脸上,满脸煞气,逼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江长堪趴在冰凉的地板上,艰难地笑了笑:“我爱你。” 方居然愣了愣,脸上的煞气稍微稀薄了点儿,他放松脚下的力道,沉着脸道:“我爱的不是你。” 江长堪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做/爱?” 方居然冷笑道:“酒后乱性而已,你把这叫做/爱?” 江长堪笑了笑:“居然,你为什么要欺骗你自己?” 方居然眯着眼看了他许久,眼里是一片无尽的深渊,半晌,他缓缓道:“长堪,你又为什么要欺骗你自己?” 江长堪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方居然淡淡道:“我承认,我是有些留恋,但那是对过往的留恋,不是对你的留恋。我自己也也有段时间,把这种留恋当做是对你的在意,我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并且不愿意打破它。可是,现在我已经彻底想清楚了,过去的一切早就不复存在了,不管是当年的感情,还是当年的江长堪。”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你也不是过去的你。一切都变了,长堪,往前走吧。” 方居然起身,往门口走去。 江长堪眼角泛红,哑着嗓子道:“我们那天发生的一切呢?” 方居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站了很久,然后掏出钱包,拿出一叠大钞,扔在地上。 “现在,两清了吧?” 第50章 方居然收拾完江长堪,在家自罚面壁了两天,就又巴巴地跑去跪舔金楚南了。 可小金这次是铁了心要分手,任凭方居然百宝出尽,他脸上仍旧毫无波澜。方居然在江长堪跟前的酷炫劲儿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使不出了,整个人蔫了吧唧,如霜打的茄子。 跟方居然把话说开后,金楚南也不躲他了,恢复了正常作息,剧院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 方居然找了个靠得住的同行,把校园剧的工作转交了出去,一心一意地对小金进行围追堵截,死缠烂打。 金楚南如今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剧场工作,不用像以往那样偷偷摸摸的,生怕方居然发现。他和剧场老板商量了一下,签了一份正式的用工合同,成为了一名全职的剧场演员。 这天早晨,金楚南和楚荆推开大门准备前往剧场时,意料之中地再度看见了方居然殷切又哀怨的脸。 方居然摇着尾巴奉上香喷喷的早餐:“楚南,我亲手做的煎饺,你尝尝。” 金楚南淡淡道:“谢谢,不用了。” 方居然可怜兮兮道:“尝一口吧,就一口,我为了你专门学做的。” 金楚南:“不。” 楚荆看了看金楚南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方居然憔悴的脸,伸出手指夹了只煎饺,咬了一口,意味不明道:“既然都送到嘴边了,又岂有不吃之理。” 方居然:“……” 哥们儿你什么意思 楚荆舔了舔手指,灿然一笑:“真不错,谢了。” 方居然皱着眉头,看着楚荆离去的背影,心中产生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在连续数日送上新鲜美味的早餐,却都被金楚南冷酷地拒绝之后,方居然决定改变策略,除了每天奉上糖衣炮弹外,还要对金楚南的职业发展提供技术上的指导和资源上的支持。 这天,为了更好地服务于自家小攻,方居然不声不响地混进了剧场。 除了摸清剧场情况,从而为小金提供精准恰当的帮助之外,方居然还存了另一个隐秘的目的,一个羞于出口但又让他百爪挠心夜不能寐的目的,那就是确认楚荆和金楚南之间究竟有没有私情。羞于出口是因为,他自己才是那个率先打破誓言的人,是造成两人感情破裂的罪魁祸首,按理说他是没有资格干涉小金和别人的感情的。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感到嫉妒,心里酸得要命。 虽然金楚南单方面宣布分手之前,方居然也曾因为楚荆的事感到吃味,甚至没事儿找事儿地拿这当借口和金楚南吵架。但当时他的嫉妒和吃醋更多的是恃宠而骄和无事生非。他知道小金是多么忠贞多么执着的一个人,知道就算楚荆心怀鬼胎,小金也不可能和他同流合污。 那时的他并没有太多的危机感。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他和小金是同床共枕的伴侣,不说情比金坚,至少算得上相亲相爱。而楚荆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路人甲,连当第三者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现而今,他已经沦落为小金弃如敝屣的极品前任,楚荆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在小金落魄时无私提供帮助的热心友人,事业上的好伙伴,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亲密室友。 落差如此之大,由不得方居然不担心,尤其是在煎饺之役之后,方居然的危机感空前强烈。 方居然进入剧场,在观众席上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抬头一看,心说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台上正好就是金楚南在排练。 金楚南正在对一个演他母亲的老妇人说道:“妈,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吗?” 老妇人真心实意道:“当然,孩子,无论发生什么,妈妈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金楚南与“母亲”对视半晌,脸上显露出一种压抑的挣扎,好一会儿才说道:“妈,我……我是同志。” 方居然心里吹了声口哨,这剧场尺度可以嘛,竟然是搞基剧! “母亲”疑惑地摸了摸金楚南的脸:“同志……什么同志?” 金楚南握住母亲的手,潸然道:“妈,我喜欢男的。” “母亲”脸上先是出现一片空白,愣了半晌后,总算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喜欢男的?为什么要喜欢男的?姑娘多好……” 金楚南流着眼泪看着“母亲”,哽咽道:“妈,我不爱姑娘,我就喜欢男的。” “母亲”眼中也流下了泪水,哭泣道:“孩子,你,你肯定是没尝过姑娘的好,妈托人给你找个姑娘,你先处着,等结婚了,就不喜欢男的了。” 金楚南哽咽着拒绝道:“妈,改不了的,我这是天生的,我不能结婚,真要结婚了,那是毁了人姑娘一辈子。” “母亲”眼泪流得更凶了,过度的悲伤和震惊似乎压弯了她的背脊,她佝偻着身子,近乎哀求道:“孩子,你这是病,是变态啊,你……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家?你要是不结婚,爸妈不得一辈子让人戳脊梁骨?儿子,妈求求你了,妈给你相个姑娘,你好好跟人过,喜欢男的这是事,千万别再提了……” 金楚南哭着拒绝道:“妈,这不是病,这就是正常的性取向,我就是喜欢男的,天生的,改不了。妈我对不起你,但我不可能结婚的,绝对不可能。” “母亲”痛哭道:“儿子,算妈求你了,你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吧……” 金楚南抱着“母亲”:“妈,别的都听您的,唯有这件事,儿子真的办不到……” “母亲”听闻此言,突然一把推开金楚南,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道:“你要是不听我的,我,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变态来,喜欢男的,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喜欢男的。你要是改不过来,我,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金楚南捂着脸颊哭泣道:“妈,你说过无论如何都支持我的。” “母亲”恶狠狠道:“我说的支持你,是支持你走正道,不是支持你当个喜欢男人的变态的!” 金楚南哭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看着痛哭的儿子,渐渐软下了心肠,走过去抱着金楚南,摸着他的脸道:“儿子,妈错了,妈不该打你。可你也要答应妈,你这毛病得改。你这是病你知道吗,妈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妈带你去看医生,去治病,就算是砸锅卖铁,妈也得替你把这毛病治好。” 金楚南边哭边争辩道:“妈,这不是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性取向了,我不需要医生,也不需要治病。妈,我喜欢男的,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坏人,更不代表我是个病人。妈,不管我喜欢谁,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我会永远尊敬您爱您的。” “母亲”见他死不悔改,气得发抖,狠心推开儿子,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恨声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听不进好话了,是不是姓许的那男的,是不是他把你带坏的?” 金楚南:“妈,我和他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我希望你能接受他。” “母亲”气得直倒气,尖声咒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小贱人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个变态,他把你也带成变态了,杀千刀的,不得好死的玩意儿!” 金楚南哀求道:“他是我爱人,妈,你不要这样说他,求你了妈。” “母亲”又是一巴掌摔在金楚南脸上,尖声道:“跟他分手,再也不许跟他见面了!你要是再和他混在一起,我们老两口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导演喊了声“卡”,舞台上的众人都停了下来。 导演吼道:“金楚南,那是你妈,感情充沛点儿行不行?不说名校科班出身的吗?演得跟屎一样,专门跑这儿来给你母校丢脸的?” 方居然翘着脚坐在台下,听得直皱眉。 在他看来,金楚南的这段表演,虽然不算完美,但少说也能打个八十分吧,应付这种不知名小剧场的表演是绰绰有余的。 金楚南刚刚表演的那一段,基本上就是我国绝大部分同志在向家里出柜时的标准场景。若是保守的小城镇或是乡村家庭,冲突可能还会更激烈些,被暴怒的父亲拳脚相加,被囚禁在家里不准出门,甚至被送入一些奇怪的医院进行电击治疗或是行为干预等等。 在方居然看来,金楚南很好地表现出了一个孝顺但又不愿失去自我的孩子,在向挚爱的母亲出柜时的挣扎痛苦和坚定。导演把他贬得一文不值,要么是这导演眼瞎了,要么就是别有内情。 方居然身后坐了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个躲懒的剧场清洁工之类的,方居然回头问道:“哥们儿,导演骂这么狠,是看那人不顺眼吗?” 那清洁工看了看方居然,疑惑道:“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剧院的吧?” 方居然嘿嘿一笑:“不是,我是台上那演员的朋友,混进来看看他。” 清洁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用一种“我懂的”的眼神在方居然和金楚南之间来回看了看,而后凑近方居然低声道:“听说导演想潜规则那演员,人小伙子没给他脸,直接给拒了。导演这不是恼羞成怒,公报私仇么。” 方居然听完,感觉颇为郁闷。小金个不消停的,才分手几天啊,就到处招蜂引蝶了。 转头往台上一看,楚荆正在给金楚南理头发,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方居然看得脸都绿了,心说,妈的,形势严峻啊! 第51章 方居然正忧心忡忡呢,那中年大叔又拍了拍他肩膀,贼眉鼠目地说道:“你那朋友挺放得开啊,听说今儿下午要排吻戏。” 方居然一听头皮就炸了,大幅度扭过身道:“吻戏?什么吻戏?” 他一激动,声音就没收住,台上的金楚南似有似无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中年大叔哎了一声,急道:“小点儿声,小点儿声,生怕谁听不见不是?” 方居然压低了声音:“跟谁演啊?一般这种都是借位,不会真吻的吧。” 中年大叔低声道:“就替他理头发那人,不是借位,真刀真枪地来。我们这小剧院太冷清了,据说是导演院长想着排点儿大尺度的戏,博点儿关注度。别说吻戏了,听说还要排床戏呢。” 听闻此言,方居然脑中顿时万马奔腾,他艰难地笑了笑,干巴巴地赞扬了一句:“你消息还挺灵通的,什么都知道。” 中年大叔转了转握在手里的扫帚柄,得意地笑了笑:“你别看我是下九流的人,这剧院里头那些个弯弯绕绕,我可都是门儿清的。” 方居然脑子里还在反复回荡这“床戏”两字,心神不宁地说道:“什么下九流上九流的,你这是凭本事吃饭,再高贵不过了。” 大叔哈哈一乐:“您客气。” 金楚南被那猥琐男导演损了一通后,又把出柜的戏份重排了一遍。排完就到午休时间了,那导演阴阳怪气了几句,到底是放他们去吃中饭了。 金楚南回到化妆室时,楚荆正坐在沙发上玩儿开心消消乐。见了金楚南,楚荆直接点了退出,起身关心道:“排得怎么样?” 金楚南靠在化妆台上,拧了瓶矿泉水,边喝边说:“还可以。” 楚荆笑着拍了下金楚南的肩膀:“那傻逼没再为难你吧?” 金楚南笑了笑,没说话。 楚荆安慰道:“别理他,也别生气。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听说昨天想带着院长去夜总会,被院长夫人发现了,马屁没拍成,还把人给得罪了个通透,我看他也没几天好蹦跶了。” 金楚南把水瓶放在化妆台上,半开玩笑半自嘲道:“这点儿小事儿还不至于让我生气,怎么说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楚荆深深地看了金楚南一眼,又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儿,都过去了,再有什么风浪,哥们儿我也陪你扛。” 金楚南笑了笑,伸出拳头往他胸前捶了下,“谢了。” 楚荆也握着拳头往他胸前捶了下,两人相视而笑。 方居然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奸|情满满的场景。 他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瞬间炸成了烟花,他气势汹汹地大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完全就是一副正室捉奸的架势。 金楚南看见方居然,愣了一愣,而后脸色冷了下来。 楚荆倒是镇定,耸了耸肩,笑道:“你猜?” 其实金楚南还在台上排练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方居然了。但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人产生任何瓜葛。这些日子里,他自虐般地将以往那些自以为甜蜜的时光,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一帧一帧地回顾,曾经的暮暮朝朝,曾经的柔情蜜意,曾经自以为握在手里的各种小确幸,全都幻化成一柄柄的剔骨钢刀,一遍遍地将他凌迟。一遍遍地提醒他那个一直存在,他却自欺欺人地无视掉了的事实。 他不爱他。 方居然不爱金楚南。 从来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不要说方居然从来没对他说过爱这个字,即使说了,也是既轻浮又不足为信的。 方居然爱很多事物,爱好酒,爱美人,爱醉生梦死,爱灯红酒绿,爱他自己,爱那个吻他疤痕的男人。 唯独不爱他金楚南。 虽然金楚南并不理解方居然如今那既小心翼翼又不死不休的劲头,但他知道,无论那是什么,都绝不可能是方居然对他的爱。 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要爱早就爱了,还用等到现在? 要是爱他,又怎么忍心用那样残忍的欺骗和背叛,来回应他曾经全心全意的付出和信任? 这样想着,金楚南的脸色又更冷漠了些。 楚荆看看金楚南,又看看方居然,笑道:“这是演员休息室,非剧团工作人员不得进入的,我恐怕要劳烦方先生暂且离开一下了。” 方居然砰地一下摔上了门,冷冷道:“我和我爱人有家事要处理,恐怕得劳烦楚先生暂且回避一下了。” 楚荆挑了挑眉毛,不咸不淡道:“那您恐怕来错地方了,据我所知,这里只有我和我的朋友,没有您的爱人。” 方居然不耐烦道:“楚荆你别和我不阴不阳的,你那点儿小心思当谁不知道似的。我告诉你,这是我男人,你想都不要想!” 楚荆看了看金楚南冷硬的脸,嗤笑道:“似乎小金并不这么认为呢。” 方居然懒得和他斗嘴,直接上前握住金楚南的手。金楚南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刚进门时,方居然一身龙肝虎胆,大有摧天撼地之势。这会儿一握住金楚南的手,一对上金楚南的眼睛,他就跟扎了针的皮球似的,噗嗤噗嗤地蔫了。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英俊的脸,嗓子眼儿发紧,喉头也哽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几日不见,金楚南似乎变了许多。原本总是温和带笑的脸,如今却变得锋利冷峻起来。他瘦了很多,脸部的轮廓愈发清晰,英俊得简直刺目。 金楚南个头原本就高,一瘦下来,就显得更高了,配上一副得天独厚的漂亮骨架子,看得方居然的小心脏扑通直跳。 金楚南没工夫和他大眼儿瞪小眼儿,冷冷地抽回手,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方居然回过神来,赶紧又拖住他的手,声如蚊蚋道:“楚南,我……” 金楚南转身,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方居然赶紧道:“楚南,跟我回家吧,我来接你回家。” 金楚南讽刺地笑了一声:“那不是我家,从来都不是。” 方居然难过道:“楚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我爱你。” 金楚南盼这三个字盼了好些年,熬得肝肠寸断也没能得到。如今这人总算说出口了,可却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听怎么讽刺。 金楚南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悲愤之情,鼻头也开始泛酸,他甩开了方居然的手,后退一步,红着眼,带着鼻音道:“你爱我?在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后,在你和别人背叛我之后,你告诉我你爱我?你以为什么是爱?方居然,你以为什么是爱?” 方居然哀恳道:“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喝了酒,脑子不清楚,那就是一时糊涂,楚南,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金楚南收敛住濒临崩溃的情绪,冷笑道:“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爱。”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决绝的脸,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无言以对。 金楚南说得没错,他确实不配,是他辜负了小金,是他辜负了两人的感情,小金不原谅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是,小金不原谅他,并不代表他就要放弃。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感情,好不容易认清了眼前那人对自己的重要性,他是绝不可能就这么放他离开的。 况且金楚南仍然能爱他,方居然知道,金楚南仍然爱他。 尽管小金尽力表现得冷漠无情,但爱是无法隐藏的,在他那冷漠无情的面具上,有无数细小的裂痕,每一条裂痕里都渗透着他的爱意和悲伤。 金楚南深爱着他,就像他深爱着金楚南一样。 看着这样的小金,方居然只想紧紧地抱住他,想要狠狠地吻他,想要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来弥补过去的伤害。 等方居然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吻上了金楚南的嘴。唇上是熟悉的柔软的触感,眼前是金楚南因为过分诧异而睁大的眼,呼吸间是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气息。 方居然觉得快要醉了。 虽然两人之间有过无数火热的性|爱,但此刻的他觉得,所有的那些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他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放着这样迷人的小金不管,去沉溺于某种虚无缥缈的过往。 就在他想要得寸进尺地深入这个吻时,反应过来的金楚南狠狠推开了他。 金楚南用手臂擦着嘴,满脸愤怒,但在这愤怒中,又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怅然若失地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吻,而后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哀求道:“楚南,你暂时不愿意原谅我没关系,但是,但是,你不要和别人拍那些大尺度的戏好不好?” 作为方居然口中的那个“别人”,楚荆轻咳了一声,开口刷了下存在感:“不是大尺度的戏,是为了艺术做出一点微小的牺牲,希望方先生能够理解。”说完他故作诧异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啊,说错了,方先生和小金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小金无论拍什么样的戏,都是不需要方先生的理解或是许可的。” 没等方居然怼他,楚荆就已经靠近了金楚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下了金楚南的头,献上了一个深吻。 金楚南没想到楚荆会来这么一出,根本毫无防备,轻易地就让他得逞了。楚荆吻得很深很重,咬得他嘴唇生疼,金楚南反应过来,皱了皱眉,轻轻推了推楚荆的肩。方居然在短暂的呆愣过后,也赶紧上前,露胳膊挽袖子要分开两人。 楚荆没有恋战,见好就收,金楚南手一碰到他肩头,他就结束了这个吻,对着一脸懵逼的金楚南笑了笑:“提前排练。”说完又飞速地在小金嘴唇上亲了亲,趁方居然还没来得及暴走,留下一句“我在楼下中餐馆等你”,就飞快地离开了。 方居然气得肝疼,两步上前,恨恨地用衣袖擦着金楚南的嘴唇。金楚南多灾多难的嘴唇先后经过了两人的凌虐,如今已经红得几乎能够滴血了。方居然几乎是用一种掘楚荆祖坟的力度在蹭着金楚南的嘴,金楚南疼得直皱眉,一把推开他,叱道:“你疯啦?” 方居然委屈道:“他亲你,你不骂他,我帮你擦嘴,你反倒冲我发火。” 金楚南一肚子火,懒得和他掰扯,转身要走。 方居然大步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问道:“楚南,你去哪儿?” 金楚南冷冷道:“吃午饭。” “你要去楚荆吗?”方居然语气里的酸味儿已经几乎要突破天际了。 金楚南没有回答,沉默了半分钟的样子,而后坚定地将方居然圈在他腰上的手拿开,一字一顿道:“方居然,我爱找谁就找谁,你没资格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说完,转身就走。 金楚南拉开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了方居然的声音,“楚南,不要去。” 乍听之下竟然有些脆弱。 金楚南深吸了一口气,关上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天下午的排练照常进行。 出柜后的金楚南被父母锁在家里,和自己的恋人小许断了联系。一星期后,金楚南趁着父母不注意逃了出来,重逢后的两人抱头痛哭,而后激烈地拥吻在了一起。 坐在观众席上的方居然脸黑如墨,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暴虐气息。 然而还是有不怕死的。 那位神出鬼没的剧院百晓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拍了拍方居然的肩膀,嘿嘿笑道:“你这朋友可真行,这亲了可得有五六分钟了吧。” 方居然没有理他,只是满眼阴鸷地看着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豁地起身,狠狠踹了一脚身前的椅背,而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离开剧院前,方居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说,妈的,分就分吧,老子不伺候了。 第52章 方居然脸色难看到极点,走出剧院大门时,狠狠瞪了挡道的门卫小哥一眼,把人吓得够呛。方居然觉得自己血管里好像流淌着一股股的热油,随便谁扔个火星过来,就能把方圆百里炸成一片废墟。 估计是他暴怒得太过明显,直到回到家门口,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撞他枪口上。方居然满腔妒火无处发泄,憋了一路,把自己烤了个外焦里嫩。 摔上大门,方居然边走边脱衣服,完了直接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冲完凉水澡,身上冷得打了几个寒战,心里照样火光熊熊。 金楚南和楚荆接吻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循环播放,每回想一遍,他的嫉妒就更加深一分。 金楚南对他来说就好像一块香甜可口的小蛋糕,往常他老觉得不合口味,看两眼就饱了,也没太当回事儿。可不管他在不在乎,那小蛋糕始终是他的,完完整整地呆在他盘子里,旁人再怎么眼热也沾不到一星半点。 可现在吧,这块儿独属于他的小蛋糕被别人咬了一口,虽然就一小口,但也够怄人的,方居然每每回忆起那个画面,就恨不得替楚荆碎个尸。 但真要细究起来,他怄这气也怄得名不正言不顺,因为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没管住自己,没把持住,在外头打了野食。 方居然要是厚颜无耻一点,还可以用“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来替自己辩解。可他又真没到那么寡廉鲜耻的地步,他是男人,金楚南也是男人,大家都是一根鸡|巴两个蛋,怎么金楚南管得住,他就管不住了? 但想得明白是一回事,心里头憋闷是另一回事。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并不影响他醋意横生,方居然跟发了疯病一样,衣服也不穿,光着身子露着小鸟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叨叨咕咕的,一会儿是自我谴责,一会儿又是谴责金楚南,一会儿把江长堪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一遍,恨他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自己,让自己犯了糊涂。 在屋里晃悠了大半个小时,方居然打了几个喷嚏,可还是觉得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干脆直接放飞自我,就这么光不溜秋地去露台上吹冷风。 方居然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也不想邻居看不看得见了,总之他心里难受,得凉快凉快。 露台上原本是一片鲜花着锦之态,这会儿花不红了柳不绿了,满目萧瑟颓败。 方居然大喇喇往长椅上一坐,翘着两条大长腿,一手叼着烟,一手搭椅背上,整一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他想事情想得太认真,香烟上积了截烟灰也没留意,那烟灰在烟头上摇摇欲坠半晌,终于在他皱着眉猛吸一口时掉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落他鸟头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他正安抚自己小鸟呢,一抬眼就见对面楼栋一老大爷,正架着眼镜儿扒拉着窗户往他这儿可劲儿看。方居然脸皮再厚也有点儿绷不住了,硬撑着吼了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遛鸟啊?!” 没成想那老大爷是个硬茬儿,方居然刚跟他叫完板儿,他立刻鸟枪换炮,从旁边拿过一望远镜,撤下老旧装备,就要更加仔细地研究方居然的身体构造。 方居然目瞪口呆,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啊,赶忙捂着小鸟夹着屁股,跟个被轻薄的黄花大闺女似的,踩着小碎步灰溜溜回了房间。 回到卧室,方居然在落地镜前照了照,发现自己身体条件还是可以的,虽然已经三十有一了,但腿长屁股翘,胸腹部有点儿薄薄的肌肉,细长条,线条漂亮不鼓胀。看了半天,他得出一个颇为自恋的结论,要是他能自己上自己,那他肯定是要爽一发的。 这么想着,他就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 想当年他南征北战,约遍gay圈无敌手,约完立马拍屁股走人,一点儿留恋没有,潇洒极了。管你是器大活好还是美颜盛世,统统在他心里留不下一点儿水花。他当初玩儿得比较狠的那几年,主要是做一号,偶尔也做下零号,可跟金楚南在一块儿之后,他一直是被压的那一方,前头那振翅欲飞的鸟儿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方居然皱着眉头思考着,自己最近这么磨磨叨叨娘们儿叽叽的,莫不是被|干久了的缘故? 想当初自己没被金楚南套牢那会儿,什么时候这么患得患失苦逼兮兮过?哪回不是合则来不合你他妈就给我麻溜儿地滚蛋?就算自己这么混蛋,又什么时候缺过年轻漂亮小男生?怎么刚过了几年家庭生活,就变得跟个深闺怨妇一样了? 自己这是在发什么癫呢,又是遛鸟又是拈酸吃醋的?自己当初的不羁呢?当初的没心没肺呢?当初的洒脱呢?呵,金楚南算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爱跟谁亲跟谁亲去,老子不在乎了。真当没了你金楚南我就活不下去了?笑话,明天我就去找十个八个小鲜肉来,那什么张楚南,王楚南,周楚南,方楚南…… 方居然一边叨咕着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各种楚南,一边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斩断前尘的决心一样,把金楚南的各种物件翻出来丢在纸箱子里,准备待会儿拿去给垃圾桶献祭。 这屋里大半物件都是金楚南的,金楚南的衣服,金楚南的裤子,金楚南的袜子,金楚南蠢兮兮的毛线手套,金楚南给他买的维生素,金楚南给他买的暖脚器,金楚南给他买的防雾霾口罩,金楚南给他买的…… 方居然抽了抽鼻子,眼睛红得滴血,终于撑不住了,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发了一会儿楞,又继续在柜子里翻找着,翻着翻着,在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一个小盒子。方居然觉得这盒子有点儿眼熟,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块干瘪的树皮。 他和金楚南一块儿去海南时,他很没素质地在一颗树的树干上刻下了两人的名字,还在外头画了个小爱心。金楚南当时对他这种没有公德心的行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转头就趁他不注意,把那块树皮刮了下来,跟藏宝似地藏在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盒子里。后来方居然有一回翻袜子,不知怎么把这小盒子翻出来了,还拿这事儿狠狠嘲笑了金楚南一番。金楚南被嘲笑得狠了,恼羞成怒,当着方居然的面把那只盒子扔出了窗外。 方居然还以为肯定找不到了呢,也没太在意,随便哄了哄金楚南,就把这事儿抛脑后去了。没想到那傻子竟然把那盒子找回来了,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儿…… 方居然看着那枯干的树皮,鼻子一阵阵发酸,喉头也跟哽着什么一样,心里又酸又甜,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眼看就要凝结成涓涓细流了,他却突然破涕为笑,露出个特别窝心的笑容。搁别的谁那儿也都是当垃圾处理的,就那傻子分不清好赖,把这么个破烂玩意儿当宝贝疙瘩供着。 再往深里翻,又翻出了个小本子。 那本子也土得没边儿了,封面是一幅风景照,也不知道哪座山头的,上面写着些特别古早范儿的心灵鸡汤,什么友谊地久天长,朋友是一生的财富,下头还缀着串儿英文g,也不知是不是造本儿厂厂长念小学的儿子亲自上阵翻的。 方居然翻开第一页,上头有一段模模糊糊的钢笔字,写着“祝楚南学业顺利,考上理想的初中,外公康卫国”。方居然记得金楚南和自己提过,他外公在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去世了,算算时间,跟送这个本子的日子也该是差不多的,这么看来,这算是金楚南外公留给他的特别珍贵的遗物了。也不知是金楚南藏得太好,还是方居然太粗心,总之这本子方居然没见金楚南用过。 方居然想着,楚南会用这个本子写些什么呢?肯定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翻,开头几篇都是小学生作文,题目是“我的外公”、“秋游”、“游览xx博物馆有感”等,看得出原先是用铅笔写的,后来年深日久,铅笔的痕迹慢慢淡去,金楚南又用钢笔描摹着当年拙稚的笔迹重新勾勒了一遍。 也是一片深情。 方居然想着,小学日记往后,该是中学日记,说不定还能看到小金当初暗恋同班同学时的少男情怀。可他再往后翻了几页,便没有什么成篇的日记可言了,没有中学校园,没有少男情怀,估计自从外公去世之后,这个本子就变成了金楚南心头的一个神龛,可以供奉膜拜,但却不能再往上添任何只言片语。 方居然有些失望,在合上本子前,他又惯性地随便往后翻了翻。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乎让他全身血液凝滞的一幕。 与那些早年的稚嫩记述遥遥相对的,从最后一页开始往回写的,一些日常。 金楚南的日常。 “20xx年11月2日,最近天气转凉,他冻出了鼻涕,让加衣服他还生气,说穿太厚不好看,简直太气人了。” “20xx年11月3日,今天买了一箱暖宝宝,给他贴在衣裳内侧,他脸色好多了,也不吸溜鼻涕了,似乎还挺满意的。” “20xx年12月24日,今天是平安夜,做了一桌菜等他,结果一个电话说不回来了,还说我是跟风狗,都是中华儿女过什么洋节。不过算了,明天给他做白菜豆腐,爱吃不吃。” “20xx年12月25日,今天尝试着做了下外国菜,煎小牛排,意大利面,煎鹅肝,芝士焗龙虾,没买到火鸡,弄了个烤鸭充数,居然说我手艺见长。” “20xx年1月6日,方居然是个神经病!早上说要回来吃饭,中午又说不回来,我面煮好了又打电话说要回来,为了买菜我腿都快跑断了,本来打算跟他吵一架的,不过看他那么累,想想还是算了,我这人心胸宽广,不和幼稚鬼计较。” …… 方居然一开始还想,该是多么珍贵的回忆,才配得上这样的遗物呢?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才配被写在这个重逾千金的本子上呢?他当然是有一点幻想的,幻想那是自己,所以在看到头几页日记之后的空白时,会感到失望。但这样的失望并不过分,甚至让他心安。他是辜负了金楚南,可他对金楚南也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这样的辜负并不会对小金造成多么大的伤害,他不必过分愧疚。 但是现在,他的名字几乎占满了这个日记本的后半部分,一条又一条,一页又一页。那些文字仿佛化成了利刃,每一横都是一把凌厉的刀,每一竖都是一只开刃的剑,扎得他椎心泣血,苦痛难言。 窗外,夜色已然降临,白日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幢幢鬼影,窥视着人们脆弱的内心。万家灯火渐次燃起,白日繁忙麻木的人们都沉浸在和煦温暖氛围之中。 在这和煦灯火中的一盏,林立高楼中的一隅,一个俊美的青年正在难以自抑地放声痛哭。 为他得而复失的爱情。 第53章 楚荆和方居然很不一样,温和沉稳,不骄不矜,勤俭持家,做得一手好菜,煎炒烹炸,淮鲁粤川,样样拿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个翻版的金楚南。 方居然往常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一下。金楚南操惯了心,乍然遇见楚荆这样又勤快又麻利的室友,一时间还有点儿不适应。 每天清早起床,饭桌上有热乎乎的早餐。排演完下班,楚荆一进家门就自觉自愿地去做饭,金楚南过意不去想搭把手,还被楚荆以碍事为由赶出了厨房。 放在脏衣篓里的衣裳,一个不注意,就被楚荆风卷残云般清洗殆尽。隔两天想着要收衣服了,就见经过晾晒的、满是阳光|气味的干净衣物,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里。 好容易看见地板上有点儿脏污,金楚南欣喜若狂拿出抹布,正准备大展身手,楚荆就从斜刺里冲将出来,一个箭步上前,祭出一块擦天抹地乾坤布,出手如电,霎时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飞沙走石猊奔猿啼,等金楚南再回过神来时,地板上那硕果仅存的一丁点污渍已然踪迹全无,再抬眼望去,哪里有什么风云什么沙石,满世界只余楚荆深藏功与名的潇洒背影。 于是金楚南感觉到了一种寂寥,一种身怀绝技却无处施为的寂寥。 为此,金楚南还曾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认真思索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自己这就是跪太久了站不起来,陡然起身竟然还觉高处不胜寒,浅显点来讲,就是犯贱。 想通了这一层,金楚南就不纠结了。人贱一时那叫糊涂,人贱一世,那就是命了。他觉得自己命还可以,没贱到家就能迷途知返。于是从那以后,家务什么的他抢得到就做,抢不到就任由楚荆施为,再通过为楚荆添置各种家具电器日用品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家务分配的矛盾解决了之后,金楚南就安心和楚荆搭伙过起了日子,虽然方居然三不五时的出现就像一把剜心剔骨的利刃,一次次地提醒他自己曾被爱逾性命的恋人背叛的事实,一次次让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但有了楚荆的陪伴以及忙碌工作带来的充实感,他也能偶尔浮上水面喘息一会儿,不至于溺毙在悲伤和抑郁之中。 可是楚荆对他日渐明晰的好感却令他不安。 这不是说他看不上楚荆,事实上在他看来,楚荆是一个特别合适的室友,细心,熨帖,能把握相处的分寸感,即使刻意与人亲近,也不让人感到冒犯与不适。 如果没有方居然,两人就这么细水长流地相处下去,说不定最后真能产生某种亲密的感情。 但问题是,金楚南并没有准备好进入一段新的关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收回对方居然的爱。诚然方居然是个辜负了他感情的蠢货,但他是个蠢货并不代表金楚南就能不爱他,事实上,人们总会爱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是爱是一回事,要不要在一起是另一回事。显然方居并不是适合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以前的方居然,从不妥协从不示弱,永远恃宠而骄横行霸道。即使最近他摆出了特别低的姿态,似乎只要金楚南愿意回头,他就能立刻脱胎换骨,从今往后再不作死,将金楚南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里。但金楚南并不相信这样的状态能够长久,他更倾向于认为方居然此时的低姿态不过是一种权宜之计,等两人重新在一起,方居然就会故态复萌,继续有恃无恐地折腾个不停。 他并不觉得方居然是故意这样的,那更像是一种根植于潜意识里的东西。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方居然失去了对爱的感知,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至少在与初恋分开后的这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对待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那些只睡过一段时间的床伴,还是金楚南这样的所谓的恋人。在金楚南搜索出方居然与江长堪过往的一切之后,他就意识到,初恋感情的失败,对于方居然来说似乎是一个分水岭,在那之前他是个鲜活生动敢爱敢恨的年轻人,那之后,他不过是个空有一副好看皮囊的行尸走肉罢了。不管方居然将自己描述得多么洒脱多么前卫,金楚南仍然从他过往的经历中,感受到了一丝自暴自弃的放纵。 什么样的感情能够让人在多年之后仍旧铭记于心,并且在自己毫无察觉时仍旧被它支配影响呢? 大概是特别深刻的爱吧。 每每想到此处,金楚南的嘴角就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 金楚南收到的那张照片中的情境虽然是夜间,但手机微弱的闪光以及屋外漏进的光线,都将方居然劈腿那人的容貌勾勒了出来,虽然不算纤毫毕现,但大体的面貌是能够看清的。 正是那个与他热情攀谈的方长先生。 金楚南将他和那位方长先生的两次蹊跷至极的“偶遇”以及谈话细细回忆了一番,又回忆了一下方长的面貌并且估算了他的年龄,最后就将他与方居然的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对上了号。 那个他只听方居然提过一两次,却始终阴魂不散地盘踞在他们生活中的,初恋。 之后金楚南又搜索了方居然校园剧剧组的所有合照,顺利地在开机仪式的照片上找到了那位方长先生。 合照时,“方长”和方居然以及导演并排站在一起,连男女主演等都被挤到了一边,因此,金楚南判断“方长”在剧组的职位并不低于方居然和导演。再通过百科词条查到了剧组演职人员表,果然在方居然的旁边看到了一个名字—— 联合监制,江长堪。 江长堪,金楚南低低呢喃着这三个字,然后将之输入了搜索框。 江长堪并不算是个特别低调的人,他有一个面向公众的加了v的微博号。金楚南通过这个微博,顺藤摸瓜查到了他的私人博客,最后他甚至找出了江长堪十多年前的qq号。显然这个号江长堪仍然会三不五时地用一用,不然应该早就被回收了。或许江长堪没想过会有人看见这里的一切,又或许他就是希望某个谁看到这里的一切,所以这个qq号的空间并没有加密,金楚南申请了一个新号,然后堂而皇之地点了进去。 于是方居然和江长堪曾经的一切,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江长堪和方居然的合照,江长堪和方居然的爱语,江长堪和方居然飞扬恣肆的青春,江长堪和方居然的所有前因后果,以及,方居然对江长堪毫无保留的爱意。 虽然金楚南通过江长堪的空间点进方居然账号时,发现这个账号早已被回收并且分配给了其他人,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因为江长堪空间里的信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方居然曾经深深地爱过江长堪,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爱,或许这样深刻的爱意耗尽了他的热情,所以留给后来者的,就是一抔抔冒着白烟的余烬了。 可是金楚南付出的是炽烈的纯粹的感情,他希望得到的也是炽烈的纯粹的回应,而这样的感情方居然给不了他,方居然甚至连最基本的忠诚都给不了他。 所以金楚南决定彻底放弃。 诚然人们总是会爱上一些糟糕的人,但至少还可以选择不和他们在一起。 他选择放弃方居然,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和楚荆在一起。且不说他对楚荆并没有任何超越普通友谊的情感,即使有,他目前也不能接受楚荆。因为在他还没能对方居然忘情的当下,勉为其难地接受楚荆的感情,既是对楚荆的不尊重,也是对他们友情的亵渎。 他并不愿意这样对待一个帮助过自己的朋友。 他真正察觉到楚荆的情意,是在剧院的化妆间里,当他不经意间看见楚荆偷偷观察自己的眼神时,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因为楚荆偷看他的眼神,和他自己偷看方居然的眼神如出一辙,带着满满的喜爱和纵容。 后来两人排练,在应导演要求亲吻时,这样的感受更加明显。他能够感觉到楚荆吻得很认真很投入,但他却做不到,他一直心不在焉,眼角瞟着台下的方居然,他的表现是如此地拙稚和生硬。 后来方居然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金楚南就更加地不在状态,最后连累得楚荆和他一起被导演痛骂一顿。 傍晚回家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即使楚荆装作若无其事地找着各种话题,但金楚南却不能装作毫不知情。 这样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持续了很多天,终于,金楚南沉不住气了。 他对楚荆说:“楚荆,我们谈谈。” 第54章 楚荆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态度自然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微笑了一下,仿佛早有预料。 金楚南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委婉客气的铺垫,可面对楚荆这洞若观火的眼神,他酝酿已久的冗长说辞却哽在了喉头。 明明你知我知,又何必拐弯抹角? 金楚南沉默了片刻,直截了当道:“我最近在看房子,等租到合适的,就会搬出去,谢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以后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也尽管说,很高兴能拥有你这样的朋友。” 楚荆拎桌上的茶壶,给金楚南倒了一杯,含笑道:“不用紧张,慢慢说。” 金楚南有些局促地看了楚荆一眼,欲言又止片刻,终究接过了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在楚荆看来,金楚南式的直截了当,还是有些太过委婉了,于是他轻轻伸手,微笑着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我的喜欢让你感到困扰了?” 金楚南没想到楚荆会如此直接,于是他更窘迫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是因为……因为……” 楚荆把玩着另一只水杯,揶揄道:“因为你讨厌我,看不上我,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甚至连和我做室友这件事也无法忍受?” “没有!”金楚南立刻否认,而后他看了看楚荆满是调笑的神色,无奈道,“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但我真心把你当做值得信赖的朋友。” 楚荆笑了笑,收起揶揄,略微正色道:“你还没能对前任忘情?觉得现在并不是接受一个新男友的合适时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金楚南点了点头。 楚荆缓缓道:“那在你看来,合适的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金楚南:“我不知道。” 楚荆:“所以你并没有信心能够忘掉他。” 金楚南握着手里的杯子转来转去,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楚荆也不介意,继续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我一开始也很疑惑,为什么一次重逢能带给我这么强烈的喜悦。想了很久,终于确定,我的感情是从在剧组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开始的。但是当初的那样的感觉并不明晰,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再加上后来的各种人生波折和意外,我也就渐渐把它当做年少时的小小遗憾,悄悄地埋藏在心底。” “可是多年以后,我竟然又遇见了你,你不知道,在医院看见你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激动,于是我就意识到了,一切都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其实我从来没有放下过。当时我想,既然天意如此,那我就绝不会再放手了。” “可惜天意似乎并没有站在我这一边,你……已经有男友了。我并不打算为了一己私欲,拆散你的感情,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喜欢收了起来,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普通朋友。我的掩饰瞒过了你,但却并没有瞒过方居然,我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悦,所以渐渐地减少了探望你的次数。我能看得出来,你当时很幸福,我不愿意打扰你的幸福,即使代价是和你慢慢疏远。我以为方居然会是那个正确的人,他的社会地位经济条件,比我更能给你带来安稳。他虽然这人虽然看起来轻浮毛躁,但似乎也挺爱你。” “可是,他终究辜负了你。当你悲痛欲绝地来向我求助时,我心里既有对你的怜惜,也有一丝不那么光明的窃喜。因为我知道,上天终究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而我不打算放弃它。” 金楚南静静地看着楚荆,脸上带着一丝感慨和为难。他很感动于楚荆的深情,可是仅凭感动是成就不了一段爱情的。 楚荆看到了金楚南的为难。 他原本是存着通过彻底的自我剖白逼金楚南一把的心思的,即使不能逼他接受自己,至少也可以让他放弃搬家的想法。 可是真到了这份儿上,他却又不忍心了。 楚荆深深地看了金楚南一眼,略倾身,握住了金楚南的手。金楚南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他略抬起眼,尴尬地看着楚荆。 楚荆收回手,笑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房子吧,我对这片比较熟,又有丰富的租房经验,在旁边提点着,免得你被人坑了。” 金楚南愣了愣,而后有些抱歉有些感激地看着楚荆,真诚道:“谢谢你。” 楚荆含笑道:“但是你要答应我,给我继续等下去的机会。” 金楚南有些为难地看着楚荆。 楚荆:“楚南,如果你有伴侣,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你已经分手了,还是因为前任的背叛。所以你可以、也应该试着和新的人接触一下,即使什么都不发生,也能促使你更快地忘记糟糕的过往。” 金楚南垂下眼帘,思索良久,终究点了点头。 金楚南很快就租到了合适的房子,价格合适,地段环境也都不错,也没有因为社会经验不足而被人坑骗,这一切都有赖于楚荆的帮助和指点。楚荆陪他看房子,签合同,帮他搬家,替他大扫除,帮他购置家具日用品。 金楚南是个特别知恩图报的人,楚荆帮他良多,可他却不能给予楚荆真正期待的回报,这让他产生了一些负疚感,楚荆付出越多,他的负疚感就越重。 那次方居然在剧院负气离开后,金楚南本以为他再不会来,谁知他不过消失了一两天,之后仍旧每日来剧院报到。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他整个人都变得特别沉静,不会再大呼小叫地到楚荆家里堵门,也不再是那种一看到金楚南和楚荆有接触就瞬间狂化的状态,甚至在金楚南和楚荆排演接吻片段时,他也能安安静静地看完全程。 那之后的某天清晨,金楚南走进化妆间,看到化妆台上有一个精美的保温饭盒,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些简单的家常小菜。他一看就知道,这是方居然亲手做的,虽然在两人相处的那么多年里,方居然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金楚南对方居然太了解了,方居然的手笔,他不可能认不出。 可是他却不打算吃。 既然决定要分手,那就不该再给他任何希望。 他将饭盒原样盖上,放在桌角。楚荆探头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中午,金楚南没有动那个饭盒,而是像往常一样和楚荆一起在楼下吃了个盖饭。 第二天清晨,金楚南进入化妆间时,他的化妆台上再次出现了一个保温饭盒,除了盒身颜色,款式大小全都一模一样。 金楚南仍然没有动它。 此后,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如此重复,方居然提前放上保温饭盒,晚上再原封不动地拿回去。 有一次,金楚南下班晚了,在走廊遇见提着保温盒的方居然。方居然对他点了下头,没说什么,就要和他擦肩而过。 金楚南却忍不住了,拉住了他的胳膊,“居然,你不用这样。” 方居然笑了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下,笑道:“我就爱这么做,你管不着。” 方居然虽然笑得毫无异样,金楚南却不知为何,从中看出了一些悲伤。他愣愣地看着方居然,等他回过神来时,方居然已经走远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就见楚荆在拐角阴影处沉默地抽着烟。 似乎方居然的温情攻势令楚荆产生了危机感,从那之后,他对金楚南便加倍嘘寒问暖,照顾得也更加无微不至。金楚南和方居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当牛做马的份儿,如今却陡然掉了个个儿,两个大好年华的俊美青年,争相对着他献殷勤,按理说他是该天天躲在被子里偷着乐的,可他却反而更加苦恼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一位美人就够他消受的了,更何况是暗中较劲的两位。 金楚南在两位大美人的夹缝中左支右绌了一个多月,正觉得狼狈不堪之际,方居然突然找上了他。 面对方居然时,金楚南的感觉是相当复杂的,既有从过往缱绻中绵延下来的爱意,也有因方居然的轻忽背叛而产生的怨怼。这让他既无法真的恶形恶状地报复方居然,也无法坦坦荡荡地和他重归于好,于是冷漠和回避就成了他唯一的无奈之选。 方居然找上他时,他刚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卸完了妆,正坐在化妆间的小沙发上看书,楚荆背对着他,边照镜子边清理面部。 休息室里的气氛原本平和而惬意,方居然的不请自来打破了这样的宁静。楚荆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方居然的身影,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挺直了脊背,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但他终究没有转身。 金楚南感觉到了屋内紧绷的气氛,他有些烦躁地把书合上,蹙眉盯着方居然,用一种冷漠疏离的眼神询问道,有何贵干? 因着金楚南的冷漠,方居然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但他知道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所以他也无冤可诉。 他平复了下呼吸,等心间的疼痛缓缓褪去,才开口道:“我工作上出了点事,要去法国出差,一个月。” 金楚南愣了愣,而后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淡淡道:“祝你旅途顺利。” 方居然的脸霎时白了白,他缓了缓,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说:“如果事情顺利,也可能只需要半个月,或者更快,我处理完就立刻回来,楚南,等我好吗?” 不要接受别人。 不要爱上别人。 等我好吗? 金楚南看着方居然惨白的脸,一种近乎于窒息的憋闷感在心中缓缓蔓延。楚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挺直的背脊像一杆标枪。方居然脸上的表情从哀求变成了潸然,似乎只要金楚南说出一个不字,他就能随时痛哭出声。 屋内的空气变得极度黏稠,时间似乎停滞了,像一泓无处可去的死水。 金楚南嘴角紧绷着,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用力之大,指甲几乎扎破了手心。 不能再这么犹豫不决了,他想,继续拖下去,对所有人都是伤害。 金楚南咬了咬牙,残忍地、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方居然,我和你已经结束了,我不会等你,也不希望再和你产生任何意义上的关联,我可能会等任何人,可能会接受任何人,但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你。” 方居然终究没有哭,他用一种又哀伤又深情的眼神看了金楚南半晌,最终一言不发,默默离开了。 金楚南看着方居然颓然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最终,所有的爱恨纠葛,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方居然消失后没几天,金楚南又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继方居然之后,江长堪也撂了挑子,将校园剧项目转交给同事。之后,他暗中运作将方居然支开,再找上剧院老板,签订了两个舞台剧的推广和合作的协议,又借工作之便,在剧团挂了顾问之名。 他们这个小破剧团,根本没人待见,有个国际知名的大影视公司的高层要做顾问,还送上合作合同,剧院老板是求之不得的,对江长堪也各种殷勤,恨不能将他供上神龛。 这可就苦了金楚南了。 这姓江来了没两天,就不停地找金楚南的麻烦。江长堪比较狡猾,他不会像导演似地对金楚南破口大骂,甚至根本没有对金楚南表现出多少关注,不了解内情的人,谁也不会觉得他和金楚南之间有任何瓜葛或是嫌隙。但他却为以顾问之名,对剧院人事架构乃至舞台剧表演提出各种看似客观的评价和建议,然后再不动声色地在这些建议当中,给金楚南一次次地穿小鞋。 江长堪睡了人老婆,占够了便宜,按理说是该擦擦嘴巴默默销声匿迹一段时间,避免被人寻仇的。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丝毫歉疚,甚至还大摇大摆地骑到苦主头上拉屎,可谓是无耻之尤。 他没腾出时间来找这姓江的算账,这厮竟然自动送上门了,金楚南看着江长堪小人得志的嘴脸,嘴角逸出一抹冷笑。 第55章 【番外】谢览生子记 谢览怀胎十月,生下了一只饺子。 生产过程相当顺利,顺产,无侧切,整个过程半小时不到。 孩子七斤八两,皮儿薄馅儿大,鲜香四溢,诱人至极。 谢览一点也不嫌弃,他用满含爱意的眼神凝视着它,而后,咕咚一声,咽下了口水。 景粱丘一个眼刀飞了过来,谢览羞愧地低下了头。 得知好友喜获麟儿,方居然秦松叶纷纷携家眷前来道贺。 看到好友麟儿的那一刹那,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场面一时尴尬至极。 金楚南最是体贴,见场面难看,便主动出言活跃气氛:“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特别有福气,将来肯定能有大出息。” 众人配合地哈哈干笑了起来。 秦松叶接口道:“这孩子闻着也挺香的,将来肯定……肯定……”话未说完,便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咕咚…… 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谢览难过得眼眶通红,景粱丘也面黑似墨。 气氛再度降到冰点。 方居然看不下去了,痛心疾首道:“松叶,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对你太失望了!” 秦松叶倍感愧疚,红着脸连声道歉。 咕咚…… 众人正义的目光顿时射向秦松叶,秦松叶连连摆手,“这次不是我,真不是我。” 咕咚……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发现,吞咽之人竟是方居然。 方居然霎时面色通红,被众人谴责的目光压弯了脊梁。 周故看不下去了,摆出上位者的威严架势,字正腔圆道:“各位,听我一言,谢览和景粱丘都是我们多年的朋友,他们遭逢此事,我们应当给予充分的关怀和支持,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拖他们后腿,给他们增加精神压力……” 咕咚…… 众人犀利的目光射向周故。 言行不一!道貌岸然! 周故无辜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咕咚…… 咕咚……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 谢览涨红着脸,不受控制地吞咽着口水,半晌,破罐子破摔地大吼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吗?谁特么想生个这么香的饺子出来?” 气氛霎时凝滞,众人僵如木塑,半晌,秦松叶小声道:“怎么会生出个饺子呢?你怎么不干脆再生点儿醋呢?” 方居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荡漾开去,感染了在场众人,大家接二连三地笑了起来。 谢览也绷不住了,搂着景粱丘的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松叶绕着襁褓中的饺子转了一圈儿,又凑到谢览跟前,低着头细细观察,神色庄重肃穆,似乎正在做着什么至关重要的科学研究。 谢览笑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秦松叶拿过床头柜上的镜子,对着谢览一照,喝道:“呔!饺子精,速速现行!” 方居然对着谢览扔过一只火腿肠:“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谢览不甘示弱,回道:“雕虫小技,丢人现眼!” 而后,他嘴里团了团,噗的一声,一团口水携万钧之势直冲向方秦二人面门。方秦二人见状连连后退,谁知,电光火石之间变故陡生,那团晶莹剔透的口水竟在空中炸裂开来,天女散花一般,化为无数小水珠,将那二人裹挟其中。 方居然:“楚南救我!” 秦松叶:“谢览你恶心死了!” 谢览:“呵呵。” 经此一役,方秦二人元气大伤,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进卫生间清洗去了。 金楚南和谢览闲聊了几句,看了看襁褓中的饺子,眉头皱了起来:“谢览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览:“但说无妨。” 金楚南指了指饺子,斟酌片刻道:“最近天气炎热,我看这位……小朋友,似乎是熟的,不知道就这么放着,会不会变质?” 谢览看了看饺子,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楚南所言甚是,我看这孩子,约莫能有八成熟,就这么放着,似乎确实不大好。” 景粱丘阴测测道:“那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 谢览试探着道:“要不……放冰箱里?” 景粱丘忍无可忍,狠狠弹了他额头一下。 谢览捂着额头,悲痛欲绝:“我刚给你生完孩子,你就家暴我,你说,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 景粱丘:“……” 谢览:“你说你说你说!是不是嫌我生完孩子不好看了?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攻,没一个好东西!” 金楚南和周故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 猝不及防膝盖中箭,感觉怪委屈的。 景粱丘额角抽痛。 谢览:“你说你说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景粱丘忍无可忍,伸手搂住谢览,含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狠狠亲吻起来。 一吻过后,世界安静了下来。 谢览红着脸,靠在景粱丘怀里,做岁月静好乖巧可人状。 周故咳了一声,问景粱丘道:“既然生出来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好好对待它……这个,孩子起名儿了吗?” 景粱丘点点头:“大名想好了,叫景行,小名还没取,你们有什么好建议没?” 金楚南:“这孩子圆圆滚滚挺可爱的,要不叫团团?” 周故:“这名字好,贴切!” 谢览:“那怎么不叫三全啊,更贴切。” 景粱丘:“……” 周故:“……” 金楚南:“……” 于是,景三全小朋友,就在这样鸡飞狗跳的情况下,度过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天。 五天后,三全小朋友在饺子皮上刨了个小洞,在谢览景粱惊讶的目光中,破壳而出了。 谢览对小孩儿爱不释手,不但亲赐景三全的名号,还坚持母乳喂养,绝不假手他人。孩子的到来,占据了谢览大部分的注意力,于是景粱丘也就顺理成章地受到了忽视。景粱丘对此相当不满,三番两次提出抗议。谢览为安抚自家小攻,在房事上诸多退让纵容。 于是,从此以后,谢览就过上了白天奶孩子,晚上奶小攻的幸福生活。 方居然和秦松叶对此进行了热烈的探讨。 方居然:“这么说谢览不是饺子精呀。” 秦松叶点点头:“看来不是,他应该是卵生动物。” 方居然:“啧啧,看不出来,还是个未被发现的新物种。” 秦松叶:“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方居然:“什么样都行,只要别是只饺子!” 上天似乎聆听到了他的心声,于是,多年以后,他成功地生下了一只—— 南、瓜、饼! 谢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6章 三天之后,江长堪进了医院。 剧院化妆间。 院长和导演一起去看望受伤的江长堪,让众人自行研讨剧本,总结近来排练和表演的得失。老大不在,大家也无心工作,正经研讨了没几分钟,会议就朝着八卦闲聊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楚荆旁边的女演员拿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江顾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楚荆状似不经意地拿眼角瞥了金楚南一下,看向女演员,摇摇头道:“不知道。” “真不知道?”女演员眼睛亮亮地看着楚荆,眼底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一脸‘我知道我知道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期待表情。 “真不知道。”楚荆面不改色地摇摇头,而后从善如流道,“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女演员看了看四周,凑近楚荆,神神秘秘道:“听说昨天晚上在他家楼下被人黑了,被套着麻袋打了一顿。小区保安发现他的时候,他衬衫都被血侵透了,脸肿得看不出原样,肋骨断了两根,鼻梁骨折,手指也被掰折了。简直惨不忍睹。” “下手这么狠?”楚荆诧异地脱口而出,而后又不着痕迹地往金楚南的方向看了看。 女演员:“是啊,就是太狠了,好好的一个人,生生给打成了个血葫芦,也不知道是得罪谁了。” 金楚南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面无表情地摩挲手里的水杯。 楚荆又和女演员闲聊了几句,自言自语道:“哎,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就站起身来,刚往外走了一步,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对金楚南道:“楚南,一起出去抽根儿烟呗。” 金楚南缓缓抬头,和楚荆对视一眼,而后起身,和他一起出门。 楚荆领着他来到楼梯间,见四周无人,低声道:“那事儿是你做的?” “不是。”金楚南摇摇头,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来,抖出半截,看向楚荆,“来一根?” 楚荆奇道:“哟,小金你本事啦,竟然学会抽烟了?” 金楚南自嘲地笑了笑,用嘴叼出一根烟,边点火边含含糊糊地说:“抽烟算什么本事?” 楚荆拿过小金嘴里那根烟,使劲儿吸了一口,又给他塞回去,问道:“我昨晚上要你一块儿去吃海底捞,你说有事儿,我还以为……” 金楚南手指夹着烟,斜靠在墙壁上,摇摇头,“我昨天肚子不舒服,下班就直接回家休息了,真不是我干的。” 楚荆还想再问,但见金楚南面色憔悴,两颊深陷,眼下黛青,黛青色的眼圈儿下还有两道泪沟,忍了忍,便没再深问下去。小金刚去他那儿的那段时间,忧愁郁愤,几乎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后来他天天换着花样儿地做饭给他吃,好容易见他脸庞圆润了点儿,结果这江长堪一来,得,前功尽弃了。 不过楚荆也能理解,要是有人睡了自己老婆,完了还天天戳自己跟前儿耍贱,自己肯定也得上火。小金脾气是好,可兔子急了也咬人呀,要是江长堪挨揍那事儿真是小金办的,楚荆一点儿也不会感到意外。可既然小金否认了,那估计就另有其人,毕竟他没必要和自己撒谎。呵,也不知是哪位英雄替天行道,收拾了那个混帐。 金楚南也很好奇,究竟是谁赶在他前头下了手。 他刚收到照片那会儿,对江长堪无耻下作挑拨离间的行径愤恨不已,愤恨到连提刀剁了他的心都有。可后来详细了解了方居然和江长堪的情史,他又意识到。一个巴掌拍不响,方居然若是不接招,江长堪再如何上蹿下跳,事情也不可能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于是对方居然的失望和痛心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盖过了向江长堪寻仇的念头。再后来,他意识到,他们之所以闹到这种地步,最根本的原因既不是江长堪的挑拨,也不是方居然的三心二意,而是,他和方居然根本就不合适。他想要安安稳稳的家庭生活,而方居然显然并没有玩够,他需要约炮和偷情带给他的新鲜感和刺激感,他要刻骨铭心,要轰轰烈烈,而这些都是金楚南给不了的。此外,他们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对等的,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方居然,而方居然心里还留着初恋的位置,当初如果不是他死缠烂打,方居然甚至根本就不会和他在一起。 如果两个人期望的人生并不一致,如果两个人无法付出同样分量的情感,那就该早早地分道扬镳,拖得越久,伤得越重。之前他一直天真地认为,只要持续不断地包容和付出,方居然迟早有一天会为他安顿下来,现在看来他还是过于天真了。 于是,想到最后,他连方居然也不恨了。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累。金楚南想,既然有缘无分,那最好的结局就该是,两人体面从容地挥手道别,从此而后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可惜天不遂人意,方居然偏偏不放过他,偏偏就要低声下气地说爱他说放不下他。江长堪也不放过他,在他几乎快要说服自己遗忘那件糟心事儿的时候,偏偏就要戳到他跟前,指手画脚耀武扬威。 金楚南想过把照片散播出去,给江长堪找点儿麻烦,但考虑到可能会牵连方居然,甚至还可能被福尔摩斯般的网民们把自己扒出来,于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而且他也觉得那张照片能给江长堪带来的危害性太小,并不能真的起到教训他一顿的作用,毕竟,娱乐公司离异男高管和同性的床照,在当今开放的社会风气之下,与其说是丑闻,不如说是桃色绯闻。 想到最后,还是觉得揍他一顿最直接最省事儿,只有那种拳拳到肉的疼痛感,才能让他真的感受到自己的愤怒。金楚南也没打算正大光明地去找他一对一决斗,他和江长堪身高体格差不多,真打起来谁也碾压不了谁,最有可能的就是互有胜负。金楚南的目的是教训他,所以不打算走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既然江长堪阴了他一回,他就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对这姓江的使一回阴招。 可江长堪不知道是仇家太多还是点子太背,这么快就被揍进了医院,听说还进了icu,于是金楚南的计划也就只能暂且搁置了。 金楚南抽完了手上那只烟,正要和楚荆回化妆间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松叶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 听筒那头传来秦松叶热情的声音,“诶,小金,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金楚南没问秦松叶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工作的事儿的,想也知道该是方居然告诉他的。对于谢览秦松叶他们,金楚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要说慢慢疏远吧,可大家相处这么多年,金楚南已经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朋友了。可金楚南和他们关系再好,好不过方居然,要是继续保持联系,就必然会不停地接收到关于方居然的各种消息,大家交往的过程中也会有各种尴尬。 “工作挺好的,能学到东西,也不算特别累。”金楚南温声道。 “那挺好,年轻人好好干,世界是你们的!”秦松叶扯了两句,而后问道,“姓江那混蛋,没再找你麻烦吧?” “……没,他进医院了。”金楚南和楚荆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揍的他?” “我哪儿有那本事啊,我这小身板儿,手无缚鸡之力的,能揍得过他。”秦松叶连忙否认,随机又得意洋洋道,“不过呢,这事儿也和我有那么一点关系。” 楚荆凑到听筒边听八卦,金楚南从善如流地把手机往他那边移了移,说道:“哦?” 秦松叶邀功道:“这个吧,我在你们那剧院里头有个熟人,我又听……说你在那剧院工作,那天我和那朋友聚会的时候,就跟他打听了一下你的近况。他就把江长堪找你麻烦的事儿给我说了,我气不过,回去就跟我们家周故告状,说有人欺负小金。你知道,周故这人脾气特别大,又特别讨厌撬人墙角的小人,就找人去结结实实地收拾了那姓江的一顿。” 他和方居然闹成了这个样子,秦松叶竟然还惦记着替他讨回公道,他不是不感动的,于是他笑道;“我之前还在想是哪位英雄替天行道,谢谢松叶哥,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秦松叶笑道:“哈哈哈,甭谢,举手之劳……小金啊,抽空来陪我喝酒呗,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金楚南笑道:“前些日子比较忙,过几天我专程登门来道谢。” 秦松叶笑道:“一言为定,你要不来我跟你急啊。” 金楚南笑道:“一言为定。”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秦松叶趴在周故胸前,捏着手机转了两圈儿,皱着眉头道:“唉,听说小金死活要和居然分手,你说他们俩可怎么办呀?” 周故大手在秦松叶光滑的后背上抚摸着,闻言道:“什么怎么办?要我说,分得好。” 秦松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就不能盼着点儿人好吗?” 周故冷冷道:“方居然干那事儿,换你你能忍?” 秦松叶蔫了,弱弱道:“居然他那也是喝多了,一时糊涂……” 周故冷笑:“你倒还挺能理解他的,感同身受?” 秦松叶愣了愣,觑他一眼,无奈道:“你那会儿就一半大孩子,就算没有宋枝惊,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啊。再说当时我和你又没有恋爱关系,我一单身男青年,谈个朋友,也无可厚非吧。” 周故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秦松叶。 秦松叶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嘟囔道:“就会说我,你自己不也没闲着?我和宋枝惊在一起的那几年,你不也谈了好几个女朋友么,也没见你为我守身如玉啊。” 周故拿他的话堵他:“我一个单身男青年,谈个朋友,无可厚非吧?” 秦松叶气结,半晌,怒道:“你那是一个吗?” 周故:“又不是同时,怎么,还不许人分手了?再说,当初你要是答应我了,能有后来这些事儿?” 秦松叶气鼓鼓地瞪着周故,半晌,突然红了眼圈,他把脸埋在秦松叶胸前,闷闷道:“对不起。” 对不起,错过了你这么多年。 忆及往事,周故也是百感交集。秦松叶和宋枝惊在一块儿的那些年,他确实交过几个女朋友。既是因为生理上的需求,也是寻找情感寄托。除了秦松叶,他没对任何男人产生过冲动,他甚至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可偏偏秦松叶伤他最深。 听说秦松叶分手的消息时,他正巧也和最后一任女朋友分开了,后来,他就有意无意地把工作重心转移回国内,其实心里也是存着些再续前缘的希冀的。 周故搂着秦松叶,亲了亲他头顶的发漩,低声道:“都过去了。” 过往再如何波折不堪,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握好现在和未来。 周故伸手捏了捏秦松叶的屁股,笑道:“养胖了。” 秦松叶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什么?” 周故又捏了一把,笑道:“你胖了,屁股也变大了。” 秦松叶:“……” “手感越来越好了。”周故边说边往他下头摸。 秦松叶挣扎:“别,别,我还得给居然打个电话呢……” 周故一边在他身上搓揉着,一边吻着他的脖子,“待会儿再打。” 屋外,寒冬腊月,朔风凌冽。 屋内,巫山*,满室春情。 一晌贪欢。 第57章 和周故缠绵了一通,又睡了几个小时,傍晚七点多起身,吃了晚饭,秦松叶给方居然打了个电话。 方居然:“松叶吗,什么事儿?” 秦松叶:“什么事儿?大事儿。你那老情人江长堪,到小金剧团去找他麻烦,被周故找人给修理了一顿。” 这信息量有点儿大,方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秦松叶凉凉道:“怎么着,心疼你那姘头啦?” 方居然呸他:“别阴阳怪气的,江长堪不是在我之前那剧组么?怎么找到小金那儿去了?他干什么了?他妈的这哥们儿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秦松叶不为所动,继续阴阳怪气:“你不是该高兴么,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照样有许多男同胞对你念念不忘,说明你还是风韵犹存的嘛。” 方居然烦躁道:“哥,松叶哥,别埋汰我了,快说正事儿!” 秦松叶从冷嘲热讽模式切换回和平交流模式,“得,你叫我一声哥,不能让你白叫,让哥哥我来给你解释下来龙去脉。” 于是秦松叶就将自己如何从朋友处得知江长堪欺负小金,以及如何替小金讨回公道的事一一向他细表了。 方居然对此评价道:“干得好!干得漂亮!哥哥我回国一定大摆筵席感谢你们两位义气、士。” 秦松叶:“诶诶诶,差辈儿了啊,你是哥还是我是哥啊,这种关键的问题,可是容不得一点马虎的啊。” 方居然:“行行行,算我口误,你是哥,哥哥请受我一拜!” 秦松叶:“这就对了,请客就免了,不差你那一顿两顿饭钱,赶紧回来,把你那些个破事儿解决了。小金还在那小破剧团里头吃糠咽菜呢,你居然就跑国外去浪去了,你还是人吗你?!” 方居然:“喂喂喂,讲话就讲话,不要人身攻击啊,再说你自己不也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吗,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秦松叶立刻反击道:“放屁,爸爸我办事儿干脆利落,早八百年就跟宋纸惊掰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这么黏糊,还玩儿点儿旧情难忘,龌龊!恶心!” 方居然侧身让过一个高鼻深目的年轻人,摸了摸鼻子:“得,这会儿又成我爸爸了,爸爸您息怒,孩儿不孝,赶明儿就去把您女婿给追回来。” 虽然和周故聊天的时候,秦松叶替方居然开脱了两句,但那仅仅是出于朋友之义,其实他是很不齿于方居然出轨行径的,与其说是酒后乱性一时糊涂,倒不如说是顺水推舟自甘堕落。 秦松叶:“呸,孽子!赶明儿就追回来,你倒想得美?你想追,那也得看人小金乐不乐意要,你说你都混成这德行了,怎么还这么盲目自信啊,人小金年轻英俊,性格又好,什么样的找不到,凭什么还得接受你,你以为他是收破烂儿的?” 方居然求饶:“得,这会儿我又成破烂儿了,照这么发展下去,待会儿我估计能混一草履虫。松叶你也别光骂我啊,给我提点儿有建设性的意见嘛,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让小金原谅我?小金这次是真的气狠了,我是什么招儿都使了,什么招儿都没用,他反正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你说这可怎么办哟?” 秦松叶骂了几句,过足了嘴瘾,听闻此言,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埋汰他,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准备替他的追夫大计添砖加瓦。 方居然知道他在替自己想办法,也没催他,两人就这么各自在手机两端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方居然问:“松叶,想到什么了没?” 秦松叶认真道:“没。” 方居然:“……再见!” 秦松叶连忙道:“等等等等,逗你呢,现在的老年人都像你这么不识逗吗?” 方居然面无表情道:“……大叔你好像跟我同龄吧。” 秦松叶:“放屁,人家今年才二十几,谁特么跟你同龄?你们老年人脸都这么大吗?” 方居然:“呵呵,年轻的*掩盖不了你腐朽的灵魂,大叔,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古商么?” 秦松叶惆怅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以前的身体的,看着爷们儿,我那会儿皮肤还是古铜色的,还有胸肌,偶尔也能两个小骚零来勾搭我,换了现在这副身体,上次和周故去个gay吧,一堆膀大腰圆的1号盯着我,周故脸都绿了,回来给我上了一堆家法,你说我冤不冤啊?” 方居然哈哈笑了两声,直接给他定性:“你这辈子就是个被|干的命,认了吧你就。” 秦松叶正想骂回去,就见周故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也没穿浴巾,晃着腿间那大家伙走来都去,秦松叶看得喉头滚了滚,心说命就命吧,老子认了! 听见那头没动静,方居然问道:“人呢?” 秦松叶:“没死呢,嚎什么嚎。” 方居然:“你到底想到法子没?” 秦松叶:“倒是有一个,不知道可不可行。小金不是学表演的么,你给他找部戏,安排一角色,你自己也进那剧组,一部戏至少得拍好几个月,到时候你和他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那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只认识你一个,你再处处照顾他维护他,找着机会就给他道歉求他原谅,说不定他心一软就同意了呢。” 方居然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把金楚南弄进剧组里,既能增加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也能把他和楚荆隔离开,还可以避免江长堪找他麻烦,可谓一举多得。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方居然苦着脸道:“我给小金介绍,他肯定不会接受的。” 秦松叶:“儿子你最近智商堪忧啊,就不能曲线救国,让别人去找他演吗?” 方居然也没生气,一拍脑门儿,笑嘻嘻道:“爸爸您说得是!” 秦松叶:“行了,跪安吧,爸爸我要去过性生活了。” 方居然:“爸爸您悠着点儿,可千万别闪着腰。” 秦松叶:“滚滚滚,赶紧滚!” 挂了电话,方居然兴冲冲回酒店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他刚来法国没两天,就察觉自己被耍了,根本没有什么问题需要他解决,他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搞清楚事情脉络,就接到了秦松叶的电话,这下前因后果全都一股脑儿串起来了,就特么是江长堪搞的鬼。 方居然心里的白眼儿简直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觉得自己当年会看上江长堪,纯粹就是瞎了眼。他现在心里满满地都是金楚南,真心不打算和江长堪再有任何瓜葛,又听秦松叶说他被揍得挺惨的,估计好长一段时间生活不能自理了,方居然也就懒得再去和他计较,免得又再节外生枝。 方居然马不停蹄回到国内,利用手上的各种人脉关系,在一部即将开拍的电影里找到了适合金楚南的角色。 导演名气不算小,偏文艺挂,口碑不错,对作品精益求精,舍得下功夫磨,于是拍摄时间也挺长,要小半年。方居然给小金弄到的是男四号,戏份不少,和主角也有颇多对手戏,要配合主角时间,也不可能先把他戏份集中拍完,所以小金基本上一开机就要进组,杀青了才能离组。方居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对这个角色十分满意。 金楚南联系了剧院院长,和他进行了一番利益置换后,成功地让院长在隐瞒自己参与的前提下,说服小金接受了这个角色。 事情的发展简直堪称完美! 于是,当早早进入剧组等待的方居然,看见和小金一起进组的楚荆时,那一瞬间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 第58章 这部电影是带些艺术气息的功夫片,导演想要拍出《卧虎藏龙》的感觉,故而片中有大量在茫茫山野以及无尽竹海中追逐打斗的情节。 剧组决定先拍外景戏,再拍宫墙戏。外景地过于偏僻,为安全起见,众演职人员先在邻近的小县城汇合,再由剧组派车统一带进山。 方居然在电影里玩儿票客串了个小喽啰,又兼了个副制片的职务。其实这是个虚衔,是他腆着老脸让熟人替自己安排的。不过虽是虚职,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于是他就提前跟着剧组工作人员一起进了山。 在山里的招待所大门口看见金楚南时,方居然显得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等看见跟着进来的楚荆时,他的脸色先是一僵,而后便开始红中泛青,等再看见金楚南绅士地接过楚荆手里的大包时,他的脸色青得就像刷了绿漆,郁郁葱葱,煞是好看。 方居然对着前台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绿意盎然的脸,继而转头愤愤地瞪着楚荆,牙根儿咬得死紧,心里头磨刀霍霍。 金楚南看到方居然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对方居然视若无睹。楚荆觑了觑金楚南,又瞥了眼方居然,突然一笑,拉着金楚南的胳膊,凑过去和他窃窃私语起来。 方居然这会儿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不仅脸是绿的,头顶更是绿得苍翠欲滴。 他一开始没想通楚荆怎么能来,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他是以金楚南助理的身份跟过来的,剧组不给报销任何费用,食宿全部自理。 方居然心道,大意了,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 其实楚荆一开始没想要破坏方居然的计划,他甚至都没想到金楚南的角色是方居然暗中安排的,只是觉得小金性格不够圆滑,剧组人际关系又盘根错节复杂无比,怕小金只身前往吃亏,所以才决定以助理的身份跟着过来,帮他打点一应事宜。 至于误打误撞坏了方居然好事这一点,他也并不感到抱歉。反正如今小金单身,他有权喜欢,也有权追求。方居然想把小金追回去,他也能够理解,但理解可以,别想让他主动退出,总之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 刚进山的几天,整个剧组一片兵荒马乱,山里条件太差,天气也阴晴不定,剧组人手不够,方居然虽然只挂了虚名,但也不好袖手旁观,于是也脚不沾地地忙了几天,没时间去骚扰金楚南。 好容易剧组后续的人马到齐,一切步入正轨,方居然总算得闲,却发现金楚南根本不理他,每天除了拍戏就是和楚荆黏在一起。 金楚南站在导演身后,看着并排坐在长凳子上候场的那两人,心里酸溜溜的,委屈得不行。 他跟金楚南那么多年,什么时候被这么无视过?这样想着,就又想到了当初金楚南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日子,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几乎哭了出来。 金楚南扮演的是个幕僚清客,没什么打戏,天天羽扇纶巾谈文论道,跟其他角色比起来,算是相当轻松的。方居然演的是个小喽啰,刚出场没多久就领便当了,便当的方式还比较拉风,先是在一颗高高的大树上被主角一刀抹脖子,再被一脚踹飞,飞行十多米后还要撞断一颗碗口粗的大树,以此来衬托女主角的英姿飒爽武艺超群。 便当戏需要吊威亚,男女主演的威亚戏都是亲自上的,没用替身,方居然也不好搞得太特殊,只有硬着头皮上。 便当戏头天,金楚南有一场在冰冷潭水中挣扎的戏,导演一直嫌挣扎得不够猛烈绝望,ng了几次,方居然心疼得不行,私下给导演递了话,才没继续折腾。然而深冬潭水威力实在巨大,小金终究还是受了寒,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 楚荆和方居然替他找来了跟组医生,方居然急得团团转,跟在医生屁股后头碎碎叨叨,被医生一巴掌糊到门外。而楚荆则因为机灵能干不多话,获得了驻扎在房内照顾金楚南的特权。跟组医生给小金输了液,嘱咐他第二天不要拍戏,修养一天。幸好他隔天戏份本就不多,稍微调整下,完全不影响拍摄进度,于是剧组便大方地准了假。 便当戏当天,方居然眼皮跳个不停,心头也突突突地不得安生,早上喝水时还摔了个水杯,碎片在他手上拉了个血口子。 方居然要站在离地十多米的树干上,被女主一刀封喉,然后吊着威亚在空中飞行十多米,边飞还得边喷血,最后撞在另一颗树的树干上,把树撞断,再快速下降到地面上。场工和武指来给他上装备时,还安慰他不要紧张,所有的设备都是提前测试过,有充分的安全保障。 被吊到空中,和女主一起站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方居然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女主见他脸色铁青,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肩膀,为了让他放轻松,还开玩笑道:“别担心,据我多年经验,这高度掉下去肯定摔不死,顶多断个手脚。” 方居然没见过这么不会安慰人的,嘴角抽搐了下,勉强回了她一个微笑。 于此同时,简陋的招待所里,金楚南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眼球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皱着眉头,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陷入某种可怕的梦靥,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楚荆拿着刚拧过的湿毛巾,走出厕所,敷在他额头上,见金楚南昏迷中依然喃喃地说着什么,便低头凑近细听。 除了急促的呼吸声,什么都没听清,楚荆蹙了蹙眉,伸手摸了摸金楚南的额头,感觉额头烫得吓人,温度似乎比昨天输液前还要更高。 他低声问道:“楚南,你想说什么?想喝水吗?要不要我再去把医生叫过来?” 金楚南痛苦地皱着眉头,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无穷无尽的话语即将从他口中汹涌而出,然而楚荆却只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如同风过峡谷,又惶若苟延残喘的破旧风箱。 楚荆惊觉事态严重,悚然起身,当机立断去找医生。然而就在起身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腕突然被死死钳住。楚荆转头看去,金楚南倏地睁开了双眼,眼底漆黑如墨,似乎汪着一泓深潭,他强撑着病躯起身,问道:“居然今天要吊威亚?” 楚荆愣了愣,回道:“好像是。” 金楚南:“还是昨天那个地方?” “我看看,”他昨天一直忙着照顾金楚南,没注意剧组的拍摄安排,金楚南一提,他想起统筹发到群里的拍摄日程表,便拿出手机,翻出来确认了下,点头道,“对,还是昨天那儿。” 金楚南随手拿起床边的外套,边往外走边说;“我去看看。” 楚荆急道:“外头山风那么大,你这个身体状况……” 没等他说完,金楚南就没了人影。 楚荆叹了口气,拿起钥匙手机,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件厚厚的羽绒服,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金楚南和女主演在粗壮的树枝上站了约莫能有一小时 今天一整个剧组的状态都不对,工作人员不停地失误,先是摄影轨道架歪了,再是摄影师和录音师撕了起来,摄影师骂录音助理是废物,录音话筒老他妈入镜,把个小助理骂得狗血淋头,还把情绪延伸到了助理的祖宗十八代上。助理是录音师的侄子,录音师听不过去,让摄影师差不多得了。摄影师得理不饶人,一边继续骂录音助理,一边含沙射影刺挠录音师,录音师气不过,亲自下场和他撕了起来。 最后导演忍不了了,把摄影师录音师双双臭骂一顿。等这事儿解决了,灯光那边又出了岔子,架设灯光的脚手架突然零件松脱,上头的一个灯具哐当砸了下来,差那么一点儿就给站下头的场工开了个瓢。 俩演员还站在树杈子上,工作却一直开展不了,导演又急又怒,火冒三丈,发了一大通脾气,放言再出幺蛾子的都他妈给老子滚蛋。 磕磕绊绊了一通,总算万事俱备。 高高的树枝上,朔风猎猎,女演员一声大喝,一刀割开喽啰喉管,旋即一脚当胸踹去,穿着粗布匪服的喽啰脖子上血液喷薄而出,漫天飘洒,在空中弥漫出一阵血雾。 方居然尽职尽责地演绎着濒死的情态,手脚抽搐,面部表情狰狞,背上吊着一根几不可见的细线。他知道,再过几秒钟,他的后背将会撞上树干,预先处理过的树干会被轻而易举地撞断,届时,他只需要咬破口中的血包,喷出最后一口鲜血,再闭上眼睛,垂下脑袋,放松四肢,任由那根细线吊着他快速滑落。 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突然,方居然听见了“铮”的一声,似是钢线濒临断裂的绝望呼号,微不可查,但他仍旧捕捉到了,转瞬间,他便以一种自由落体的状态,从半空中急速掉落。 耳边风声呼哧,于轰鸣的风声中,他听见了一道肝胆俱裂的惊呼。 “居然————!” 第59章 方居然从混沌中醒了过来,眼前白茫茫一片,是医院惨白的墙壁。 他调动知觉感受了一番,除了胸腹处和左脚上有点儿隐隐作痛以及有些口干舌燥外,旁的倒没什么不适的感觉。眼睛往下一望,见自己左腿正吊在床尾,上头打着石膏板,又裹着层层白布。床边凳子上坐着个场务,二十啷当岁,缩头缩脑地对着个平板戳戳点点,一张脸几乎埋进了屏幕里,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方居然口焦舌燥,嗓子眼儿干得几乎皲裂,气若游丝道:“小王?” 小王忙放下平板,有些不自然道:“方制片,你醒啦。” 方居然看了眼黑着屏的平板电脑,对他笑了笑:“有水么?” 小王赶紧起身接了杯水给他递过去。 方居然咕咚咕咚大口喝完,又让小王接了一杯,如此再三,才终于舒缓过来。 方居然放下水杯,问道:“小王,医生怎么说?” 小王道:“没什么大碍,修养个十天半月就行了。” 方居然狐疑道:“真的?”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下头也没有安全气垫,却只受了轻伤,这有点儿不合常理啊。莫不是山神怜他命途多舛,特地收了神通,让此处地心引力消失了一分钟? 方居然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得一乐,失笑片刻,肃容道:“小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话,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承受。我有权知道真相。” 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他左腿虽然又是石膏又是纱布的,但他能感觉到从伤处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忧心的是右腿,他尝试着动了下,感觉无法施力,一片麻木。 方居然用洞若观火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场工小王,令小王脸上所有的心虚和尴尬都曝露于日光之下,无所遁形。 小王结结巴巴欲盖弥彰道:“真……真没事儿,医生……说了,就是肋骨有点儿骨裂,左脚踝扭伤了,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都是轻伤,修养一阵就好了。” 方居然犀利的目光射向小王,咄咄逼人道:“为什么不说我的右腿,右腿一点事也没有吗?” 小王愈发地窘迫了,脸色泛起微红,心虚得不敢看他。 方居然提高音量:“小王,告诉我,我的右腿为什么动不了?!” 小王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一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方居然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他柔声道:“没关系,你瞒着我也是想要照顾我情绪,我不怪你,你只要现在把真相告诉我就行了。” 不就是失去一条腿么,他方居然承受得了! 小王羞愧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凳子坐着不舒服,想在床尾上坐一会儿,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去了,我真……真没注意到坐您腿上了,方制片,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方居然原本已经摆好了一副凛然无畏的英勇模样,做好了听闻噩耗而不悲形于色的心理准备,哪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答案?于是,他那早已准备好的满腔悲壮之情,便在小王满含歉疚的尾音中消散于无形了。 方居然木着脸问道:“你在我腿上坐了多久?” 小王更羞愧了,嗫嚅道:“四……四五个小时。” 方居然:“什么时候起来的?” 小王:“您醒过来之前一两分钟的样子。” 方居然拿手揉了揉右腿,又尝试着动了动,果然感到知觉在渐渐恢复,随着无力感的消失,一股麻麻刺刺的感觉在右腿上蔓延开来。 方居然不敢置信道:“你就不觉得咯得慌么?” 小王小声道:“其……其实还好。” 方居然继续不敢置信:“我竟然也没醒?” 小王:“您脑袋磕了一下,晕过去了,晕得还挺沉。医生给您拍片打石膏您都没醒。我坐您腿上时,您也没什么反应……” 方居然无语地看着小王:“……” 小王羞愧地看着方居然:“……” 又过了五六分钟,方居然右腿上的麻痒感消失殆尽,他又重新检视了下全身,果然,除了左脚踝和胸腹间有疼痛感以及头有点儿晕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件一切正常。 方居然奇道:“我记得我从十多米的高空摔了下来,怎么会只受这点儿小伤?” “您刚往下掉那会儿,我们都以为您即使不死也得落个残疾,”小王口快说了两句,察觉非死即残这话有些不妥,立马找补道,“可您就是吉人天相,在您快落地那会儿,有人不顾生命安全,飞快地跑过来接住了您。说来也是您素日里心善会做人,这会儿落难了,自然有人不计代价帮衬您。” 方居然没把他那些奉承话往心里去,略一思量,想起听见的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也就明白事情原委了。 救他的那人,除了金楚南,不作他想。 方居然心头渐渐热乎起来,又热又甜,甜得他止不住地微笑,他对小王道:“他也住这所医院?” 小王点点头。 方居然;“麻烦你扶我过去看看。” 小王为难道:“他刚做完手术,你现在身体状况也需要休养,要不等过两天再去?” 方居然不置可否,只自顾自撑起了身子,一边披上外套,一边问道:“他那边有人照顾吗?” 小王:“有人的,那个演员守了他一夜了。” 方居然动作顿了顿,疑惑道:“哪个演员?” 没见小金和组里哪个演员走的近啊,再说这种事情要不是剧组派工作人员做,要不就是亲近的助理友人做,不熟的演员谁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方居然略一思量,立刻明白了,这小王是新近入这一行的,也摸不清剧组人员结构,估计是把楚荆当做演员了。 小王却没注意到他心里的千回百转,想了想道:“好像叫金……金什么来着?金……金……” 方居然看了看小王皱眉思索的样子,笑了笑,拿过床边拐杖。 小王还在跟那个名字作斗争:“金……金……哎呀,就在嘴边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方居然笑道:“叫楚荆对吧。” 与此同时,小王福至心灵,那在他舌尖滚了无数圈却始终难产的名字骤然脱口而出,“金楚南!对的!那个演员叫金楚南!” 方居然一愣,表情陡然凝固。 小王仍在喋喋不休:“对的,就是金楚南。楚荆是救了你的那个人,是金楚南的助理。这两人名字念起来太像了,楚荆金楚,金楚楚荆,难怪我一直搞混。” 方居然脸上淡淡的笑意慢慢龟裂,转瞬间又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张震惊到空洞麻木的面孔。他看了眼窗外的天光,又像受不住一般眯起了眼,过了会儿缓缓将头抵在拐杖三角形的把手上,脊背佝偻,像一把即将断裂的弓。 与此同时,同一医院的另一间病房内,金楚南满脸疲惫地坐在床边,关心道:“你感觉怎么样” 楚荆笑道:“还好。” 方居然出事那会儿,金楚南站在剧组众人外围,即使有心,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幸好楚荆当时正在和统筹商量金楚南调休的事情,离方居然坠落的地方也就两三米,于是在众人怔愣之际,他便不假思索地冲过去接住了方居然。 更准确地说,是垫在了方居然身下。 一个成年男子从高处掉落,所带来的冲击力自是不容小觑。方居然狠狠砸在了楚荆身上,那一瞬间的力道使楚荆摔倒在地,背部和后脑狠狠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方居然跌落时,无意识挣扎的双腿还带翻了一个灯光架,架子上沉重的设备跌落下来,正正砸在楚荆的右臂上。 于是就造成了如今的这种状况,因为有了楚荆这样厚实的一个大垫子,方居然只是稍微扭伤了脚腕,肋骨有些微不可察的骨裂,以及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脑震荡。 反观楚荆,右臂骨折,肋骨骨折,背部大片淤青,脑震荡,以及严重的颅内出血,严重到几乎是命悬一线,脑部手术做了四个小时,今晨麻醉药效消退后,才将将苏醒过来。 但他自己却是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甚至还关心道:“居然怎么样?” 金楚南看了楚荆好一会儿,才回道:“都是轻伤,不碍事。” 昨天两人刚进医院时,都处于昏迷状态,金楚南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先看着医生为方居然检查完毕,然后才去守着楚荆。即使他一眼就能看出,楚荆的伤情比方居然严重得多,即使楚荆是为了救方居然才落得如此境地的。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仍然自私地选择了先确认方居然的安危。 这让他感到愧疚。 然而楚荆却说:“那就好,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不好过,我也不好过。” 金楚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此刻,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是空洞苍白的。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说道:“谢谢你。” 楚荆笑了,“不客气。” 金楚南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楚荆不一定会做这么舍己为人的事,毕竟,当时围观者众,真正冲出去的,也只有楚荆一人。 楚荆也只得重复一遍:“真不用客气。” 见金楚南仍旧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楚荆开玩笑道:“真要谢我你就和我谈恋爱呗,情债肉偿,你看,我都这么无私奉献了,好歹给我一个机会么!” 金楚南紧锁着眉头,半晌问道:“但是,我,如果我心里……” 楚荆继续逗他:“我不介意的,你心里有他没他都没关系,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陪着你,你心里爱想谁想谁。” 金楚南一张俊脸严肃得不像话,这严肃中又带着点儿纠结苦恼,看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萌感。 楚荆看得高兴,继续开玩笑:“你说感谢我,总得拿出点儿诚意吧,光嘴上说说可不顶事。怎么样,答不答应一句话,别磨叽!” 金楚南的脸色更纠结了,楚荆逗他逗够了,决定见好就收,刚想说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就见金楚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好的” 楚荆霎时间呆住了,他半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金楚南,直到他看着金楚南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 于是楚荆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不告诉金楚南这是个玩笑。 第60章 “所以后来你们为什么又分开了?” 咖啡店里,楚荆和友人相对而坐,手拿银匙缓缓搅动着杯里黑褐色的液体。一只小猫跳上了楚荆的膝头,楚荆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猫用软乎乎的小肉掌按住他修长的手指,楚荆笑了笑,一边摸着小猫,一边说道: “当我只能做他朋友的时候,我觉得,只要他愿意接受我,不管他心里想着谁,我都能够忍受,毕竟,以男朋友的身份呆在他身边,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他提各种要求,比起仅仅只能做一个没资格对他的生活和感情置喙的朋友来说,待遇要好得多。我也确实得到了一部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得到得越多,我就越不满足。” “一开始想着,他愿意接受我我就满足了。后来是,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再后来是,要是他心里只有我,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就好了。” 友人笑道:“至少他心里有过你不是么。” 楚荆苦笑:“不,他心里从来都只有方居然一个人。” 友人:“真有这么苦情?你们好歹同居了一个月,也不是没有过肌肤之亲,他心里就不曾爱过你分毫?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倒是不相信他对你没有过一点动心。” 楚荆叹息道:“他要是对我有一分真心,我也不会这么快和他分开的。” 友人:“真就到了多一天也忍不下去的地步?” 楚荆:“我曾经以为能够忍受的,后来发现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没有和他在一起时,我一直幻想着,总有一天能够打动他。可当我真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时,我才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能从他的眉梢眼角中感受到他对那人的思念和爱意,他发呆时,我知道他在思念那人。他抽烟时,我知道他在思念他。他做饭时,我知道他在思念他。他给我削苹果时,我也知道他在思念他。甚至当他在拥抱我时,我也知道他在思念他。” “他的整个生活中都充斥着前任的身影,甚至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表达他的爱意。” 友人插话道:“可是在那之前,你们不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吗如果他的感情表现得这么明显,你为什么之前没发现?” 楚荆:“其实也是很明显的,只是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友人:“那后来为什么又想通了?” 楚荆:“刚开始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处于一种狂喜的状态,后来,这种癫狂的状态结束后,我开始一步步尝试着和他建立起更深的情感连接。可我发现,没有什么一步一步,一点一点,他的心对我是封闭的,即使他嘴上从来不说,即使他看起来似乎对我很体贴很好,但我知道,我永远无法真正地得到他。” 楚荆自嘲道笑了笑:“就好像我和他之前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天谴,我过不去,他不愿意过来,而刚糟糕的是,方居然和他一起待在深渊的另一边。” “说到底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因为自己喜欢他,所以千方百计让他接受了我。又因为无法忍受他不会爱我这个事实,而草率地结束了这段感情。我真的是太糟糕了。” 友人笑道:“我觉得他还是喜欢过你的,不然他为什么会答应额和你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感激?我不相信。” 楚荆越过友人的头顶,透过咖啡厅干净明亮落地窗,望向了无尽的虚空,似乎正望着永远无法触及的某个人。 他喃喃道:“楚南告诉我,在答应我的那一瞬间,他把感激和感动,错当成了喜欢。他对我说,他很抱歉。” 楚荆收回了目光,自嘲道:“我是不是有些太可悲了?”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幽微的光。 方居然窝在乱得不堪入目的卧室大床上,胡子拉碴地打着游戏,像一抹无家可归的游魂。在他身边,各色饼干盒、面包蛋糕包装袋、薯片袋呈包围之势将他淹没其中。 他对着麦喊了一声“□□妈会不会打!”,而后侧身在一片狼藉中胡乱扒拉了一番,好容易翻出半包没吃完的薯片,他直接用刚抠过脚的手捏了一片出来,咬了一口,发现已经受潮了,吃起来有一股湿湿的霉味。他也不在意,仍旧一片一片地吃着,把受潮的薯片吃完后,他还仰着头将底部的碎片抖进嘴里,碎片像与雨点般,淅淅沥沥地从他嘴角漏出,撒了他一身。他也不在意,将袋子一扔出,继续和游戏里的蠢货对骂起来。 方居然嘴皮子本就利索,近来又在游戏里和全国各地的网友轮番对骂,经过一段时间的实战训练,他怼人的功力大涨,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日遍对方上下五千年来所有祖辈姻亲,其花样是繁复、用词之龌龊、吐字之清晰、气息之绵长,古往今来,无有能出其右者。更加之,满口污言秽语之时,还能保有清晰的思路、完美的逻辑以及镇定自若的神气,兼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闭其嘴的雄浑气魄,服内众人但闻其名,无不两股战战汗毛直立。久而久之,方居然与人的骂战竟成为本服盛景之一,其他服务器乃至其他游戏的网友纷纷慕名前来,只为一睹其魁伟姿容。 不过五分钟,方居然便已对阵两员猛将,且都大胜而归。方居然骂得慷慨激昂,骂得激情四射,骂得口干舌燥,骂得兴味索然。 他看了看屏幕里奔走跳跃的各种虚拟小人儿,又觑了眼身周的一片狼藉,突然垮下了双肩,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摘下耳机随手扔到床边,穿着裤衩,光着双脚,踢踢踏踏地往厨房走去。 打开冰箱,里头除了几罐啤酒外,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方居然拿出一罐,揭开拉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酒液冷冽透骨,穿肠而过,如同锋利至极的冰锥,割得他肝胆俱裂。 像是突然承受不住了一般,方居然狠狠将罐子砸向地面,抱着头缓缓蹲下,放声痛哭了起来。 如今距他最后一次见着金楚南,已过去了两月零五天。 零三个小时,二十八分,五十三秒。 他上一次见着金楚南时候,金楚南正从楚荆家出来,穿着纯黑色的厚睡袍,底下踩着双毛拖鞋。 看见他时,金楚南明显地僵住了,而方居然也说不出话,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站了许久,直到楚荆推开了卧室木门,走了出来。 楚荆也穿了一件睡袍,和金楚南的那件,同色,同款,同材质。他看了看金楚南,转头对方居然道:“进来坐会儿?” 方居然冷冷道:“不用。” 楚荆叹了口气,对金楚南道:“别在愣着了,你不是要去买烟么,正好送方先生一程。” 金楚南点了点头,却没有看楚荆,而是对方居然说:“走吧。” 说着就率先下了楼。 楚荆对方居然礼貌地点了个头,方居然对此视若无睹,一言不发地迈下台阶。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方居然贪婪地看着金楚南的背影。金楚南很高,最近又瘦了许多,身形显得有些萧索。金楚南到楼下小卖部买了包烟,撕开盒子,抖了一根出来,对方居然晃了晃。 方居然伸手接了过来,金楚南沉默地替他点着了烟,而后自己也摸了一根出来。 深冬腊月,街上寒风凛冽,两人都衣着单薄,面色憔悴,缩着肩膀站在路边,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一点也不英俊。金楚南不开口,方居然也只是闷着头抽烟,间或抬头偷觑金楚南两眼。 一支烟,或者也能长过一段情。 金楚南就着剩下的烟蒂狠狠吸了一口,转身将烟头在墙壁上碾熄,然后很没素质地随手丢在了地上。方居然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头杵狠狠杵在墙壁上,往下一拉,在墙面上划出一道枯黑的印迹。 金楚南看着他动作,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淡淡道:“居然,回去吧。” 方居然也故作云淡风轻道:“一起呗。” 金楚南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是相当平静的面容,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悲伤至极。 他淡淡道:“回不去了,居然。” 方居然抬手想要摸摸他的脸,手刚举到半途,却又放了下来,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线仍旧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可以的。” 金楚南伸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叹了口气,嘱咐道:“最近气温低,多穿点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方居然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金楚南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方居然抬手摸了摸他领口露出的红色的吻痕,突然控制不住地狠狠一甩手,给了他一个痛彻心扉的耳光。 这力道明明不算重,可金楚南的身形仍然明显地晃了一晃。他伸手扶了扶墙壁,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方居然潸然欲泣的脸,微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抚慰他一下。 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淡淡道:“回去吧。” 而后便孤孤单单地离开了。 而方居然再上一次见着金楚南,是在养病的医院。 自他受伤以来,除了刚入院那会儿,金楚南神色紧张地陪着他做完了检查之外,他便在没有见过金楚南的身影。 一片衣角也没见过。 而金楚南陪他做检查的事情,还是经由小王之口诉说而来的,他甚至都没能亲身感受到小金的关切爱护。而同样经由小王之口诉说而来的,还有金楚南对楚荆衣不解带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那曾经是只有方居然才能享受的特权。 楚荆为了救他而伤,方居然却因为两人往日的龃龉和争斗而无法平心静气地去向他道谢。可他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做不到以怨报德,所以也不能在对方卧病在床之际,仗着自己还可借轮椅拐杖自由行动,而堂而皇之地去和他撕逼强人。 况且金楚南也不一定会跟他走。 所以他就像只可怜可悲的鸵鸟一样,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以为只要自己不看不听,所有糟糕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不过后来,他还是遇见了金楚南。 那是在院中的最后一次,也是可以说是,唯一的一次。 第61章 遇见金楚南时,他正在医院食堂吃饭。 方居然要了红烧狮子头、酸菜鱼片、油爆虾和西红柿炒蛋,小王替他打了过来,又自己也打了一样菜,和他对坐着吃了起来。 原本小王是要他卧床休息,自己给他把午饭带到病房的,但方居然在室内待得烦闷,再加上日日挂心金楚南,心里头油煎火烤的,便是在在床榻上休憩,也未得几分安宁。 到不如出门透气散心来得愉快。 他要的这几样菜,都是往日里金楚南常做的。他暂且无法和金楚南重圆破镜,便只能借着这几样菜食重温旧梦。往日在一起时,方居然也不觉得金楚南手艺有多好,反而老是嫌东嫌西,一会儿是鱼蒸得太老,一会儿是猪蹄炖得不够软糯,一会儿又是汤水火候不够,喝起来太过寡淡,反正就是吹毛求疵无事生非,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会儿倒是后悔,但却是悔之晚矣。 方居然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片刻后在,心内暗暗点评道,嫩倒是算嫩,但未免失之腥膻,不如金楚南做的清爽鲜美。又戳了一小块狮子头,略嚼了嚼,嫌弃地皱起了眉头,用料不够扎实,吃进去一嘴的面粉味,简直就是写实版的味同嚼蜡,连小金手艺的千分之一也不如。又吃了一只油爆虾,感觉虾肉嚼起来发紧,油味过厚,彻底掩盖了虾肉的本味,配料也是一泡污,竟是连小金手艺的万分之一也不如了。 方居然没心情再吃,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小王原本吃的挺高兴的,见他愁眉深锁,便也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合口味么?” 方居然摇摇头,“没,味道挺好,就是想到我家里那位了,这几道都是他的拿手菜。” “方哥原来是睹物思人啊,没事儿,等养好了伤,精精神神地回去见你老婆。”小王揶揄道,说完,又口快道,“诶,不对,你受伤了你家那位怎么不来看你呢?” 方居然脸色沉郁了下来。 小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挠了挠头,无济于事地找补道:“肯定是方哥你不想老婆担心,没告诉她吧。” 方居然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虾须子,用一种饱经沧桑的语气说道;“小王啊,人要惜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王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年轻人,没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情深似海,也没为哪个人七情上面欲生欲死过,陡见方居然诗兴大发,他也没能生出多少感慨,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懂得了他的意思,又好像一点儿也没明白。 方居然正感叹间,余光陡然瞥见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正拿着两个饭盆,在食堂窗口打饭。 就如中了定身术一样,方居然突然就一动不能动了。 金楚南将饭盒递了出去,对打饭的师傅说了几句话,而后又直起身子,对着眼前的玻璃窗发起了呆来。 小王见金楚南傻愣愣的,眼中一片缠绵,竟像是痴了一般,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是金楚南,又见金楚南也正呆呆愣愣的,又思及往日里两人眉眼来去间藏而不露的缱绻,以及送医之时,金楚南的惶急之态,突然福至心灵,了悟了一切。 娱乐圈中最不缺各种风月之事,即使男男亦不少见,故而小王并不惊诧。且年轻人最好行撮合之事,兼又行事莽撞,他想着,既然这两人彼此有情,又不知何故生了嫌隙,我何不行个好事成人之美。 小王的想法很是简单,只觉得没什么事儿是好好谈一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谈两场。在他看来,感情中的许多龃龉误会,多是因沟通不畅造成的,所以就怀着一腔好心肠,想要替他们牵个线搭个桥。 可是情却不单单是情,它有时候是运,有时候是命,有时候是缘,有时候却又是别的什么。即使两人皆是步步妥帖,从无行差踏错,也有可能终究走上歧路。感情中那一个个不起眼的天堑,一点点幽微的鸿沟,一次次的衷肠无处诉,一回回的半点不由人,就连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两个人都不一定看得分明,更不消说无关的看客了。 小王放下筷子,站起来,对着金楚南的方向挥手道:“金楚南!金楚南!过来一起吃!” 方居然本在痴迷之中,没注意小王神色的变化,此时回过神来,却已来不及阻止。 更何况他本身也并不想要阻止。 明明是小王叫的他,可不知为何,他转头过来时,先看见却是方居然。两人隔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隔着油腻腻的地板,隔着恍若铜墙铁壁般的虚空,就这么无声地好像凝望着。 却是金楚南先转开了眼睛,因为食堂阿姨给他打好了饭,正拿碗口大的勺子敲着菜盆,要他不要挡道,赶紧挪开。 金楚南拿着饭盒犹豫了一下,还是往方居然这里来了。 小王对他笑嘻嘻道:“来一起吃呗,热闹点儿。” 金楚南摇摇头;“不了,我还得给……带饭上去。” 小王犹不死心:“我们就住你们楼上,待会儿一起上去得了,吃不了几分钟的。” 金楚南待要拒绝,方居然忽然开口道:“吃了再上去吧。” 金楚南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方居然的盘子,皱起眉头道:“这虾太油腻了,你现在身上有伤,最好不要吃。” 方居然:“只吃了一口,没你做得好吃。” 金楚南淡笑了一下:“你以前都说做得不好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 方居然深深地看着他道:“喜欢的,一直都喜欢,是我当初,太过不知好歹了。” 金楚南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别开眼睛,“没关系,都过去的事了……” 方居然打断他道:“我想吃你做的东西,可以吗?” 金楚南眼睫颤了颤,眼里似是烟波浩渺水光粼粼,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轻声道:“这世上珍馐佳肴何止万千,厨艺好过我的人也不可计数,你想吃什么都找得到,没必要非得我来做。” 方居然步步紧逼:“如果我只想吃你做的呢?” 金楚南嘴唇开阖了数下,他拿手撑着桌子,稳住了身形,而后低声道:“我吃完了。”说着他又逃避似地转向小王,声如蚊蚋道,“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就先失陪了。” 说完,看也不敢看方居然,捧着饭盒,逃也似地离开了。 小王被他的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懵逼了半晌,转头看向方居然。只见方居然面无表情地凳子上,乍看之下一切如常,只是手上的筷子早已跌落地面。 待再细看时,却发现他指尖正微微发着抖。 那之后,也不知是金楚南有心躲避,还是方居然无意再见,总之直到出院,两人也没有再度碰面。 那之后,方居然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浑浑噩噩地躺了大半个月,每日里什么也不敢,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偶尔醒着,也是如同泥胎木塑一般,不言不动,就这么好生生地活着,倒却像是死了一般。 金楚南对待感情有多慎重,他是亲身体会过的。所以他也知道,金楚南和楚荆在一起,也就表情他已经下定了走出过去的决心了。无论小金是因为什么而接受的他,无论是感激还是感动,或是其他,反正现在楚荆是他名正言顺的男友了,而他方居然不过是一个死而不僵的前任,若是他执意纠缠,或许还能落得个阴魂不散的第三者的名号。 可最终他还是抛弃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可怜兮兮地找上了金楚南。 然后被他再一次地拒绝。 那之后,方居然便天天窝在家里,不洗头不刷牙不洗脸,用游戏和污言秽语的谩骂来麻痹自己,他甚至都懒得点外卖,饿了就吃点儿膨化食品,东西吃完了就饿着。他用一种近乎于虐待的方式摧残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他不是个人,而是一截枯木,一片衰草,或是一只寒鸦。 最先发现事情不对劲儿的是谢览。 给方居然出了馊主意之后,秦松叶和周故就甜甜蜜蜜地出国游玩去了。参加完生存竞赛的谢览,顶着一张晒得黑不溜秋的脸晃荡到了方居然家里。 然后他就惊呆了。 在他的记忆里,方居然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外表相当上心的,因为毕竟在之前的很多年间,这一直是他百约百中的重要筹码。谢览从没想过,方居然有一天,会为情所困,把自己搞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在方家大门刚刚打开,看到方居然的那一刹那,谢览先是狠狠震惊了一回。 头发乱七八糟,且脏得流油,因为太久没洗,发丝一绺一绺地耷拉在他那颗曾经自命不凡的头颅上。原本雪白的家居t恤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上头落着些来源不明的污渍。下巴上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须,胡须相当浓密,必是长久绝缘于剃须刀的成果,那胡须从他下巴一直蔓延到鬓角,已成络腮之势。再往上,眼皮浮肿,眼袋更加浮肿,青青黑黑的,衬着深邃的泪沟,显得相当独树一帜。 谢览啧啧叹道:“先生骨骼惊奇仪表不俗,将来必有大造化啊!” 等他再层层深入,见到方居然那张包罗万象的大床时,震惊二字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激烈的感情了。 那张大床,虽非镶金嵌玉,亦非雕龙画凤,但它仍然凭借自己独特的风格,带给了谢览强劲的冲击。在那烟灰色的床单上,有薯片袋,饼干袋,面包袋,有内裤,有袜子,有毛拖鞋,有泡面桶,有易拉罐,有酒瓶子,有发霉了的毛巾,有脏兮兮的外套,有一把小锤子,一只烟灰缸,有各色各样的食物碎屑,甚至,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生灵—— 谢览看着那在床单上自由自在地奔跑着的小蟑螂,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言语的苍白。 他呆呆地张着嘴,看看方居然,又看看那张大床,再看看方居然,再看看大床。 而方居然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伸出双臂,抱着谢览的脖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62章 谢览和方居然相识多年,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惨。 大家都是成年人,行走江湖,不管是易躲的明枪还是难防的暗箭,多少都挨过些。一般来说,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都默默地处理掉了,也不会哭天抹泪四处宣扬,即使偶尔相聚,苦闷辛酸也是尽皆付于笑谈间了。若是真遇上自己搞不定,需要朋友帮衬的,大家互相言语一声,你不必低声下气我也不会拍胸脯保证,自自然然地就两肋插刀了。 所以谢览一见方居然这样,立马就手足无措了。 谢览这人吧,搞事情恶作剧他拿手,但要安慰人吧,他还真不太会。他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方居然的背,轻轻地拍了拍,笨拙地安抚道:“乖,不哭不哭,乖啊,乖……” 方居然原本情绪饱满,正哭得酣畅淋漓,突然听见谢览那宛如智障般的安慰之言,顿时入像是被戳破了皮的气球,原本的悲痛沉郁就这么扑哧扑哧地消散殆尽了。 方居然破涕为笑,一把把他推开:“乖你大爷!” 谢览见他笑了,也放松了些,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了,于是佯怒道:“嘿,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我好心安慰你,你反倒要问候我大爷!我大爷招你惹你了,你跟他过不去?!” 方居然邋里邋遢地用手擦了擦鼻涕:“你大爷倾国倾城,我对他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不行么!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我和你大爷的黄昏恋啊?!” 谢览啧了两声,摆出一个脸酸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咦,我大爷你就别惦记了,他眼光高着呢,就你这满脸鼻涕的恶心样儿,白送他他都不要。” 方居然故意恶心谢览,又拿手抹了把鼻涕,“我偏就看上你大爷了,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我就日到他同意。” 谢览又往后退了两步:“小同志啊,你这种思想是很危险的。你知道你已经行走在罪恶的边缘了吗?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的言论吗?你知道自己所描述的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 方居然大马金刀往他那物产丰富的大床上一坐,豪气干云道:“什么性质?日你大爷算什么性质?勃发的性质算不算?” 谢览抬脚踢了他一下,正经道:“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怎么回事儿呢?这屋里跟闹了贼似的?小金呢?去看他爹妈了吗?他每天幸辛苦苦把家里打扫干净,这一会儿不在你就给造成这个鸟儿样了?你对得起他吗?” 方居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会儿谢览一提到金楚南,他就立刻现了原形,红着眼睛道:“他不要我了。” 谢览数落:“要我看,他早该不要你了,你说你那个臭德行,也就小金受得了你。” 方居然却不回嘴了,只低着头,一味地生闷气。 谢览看他可怜兮兮地,也不再埋汰他了,反而走过去,温和地拍了拍他肩膀,“感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啊,没事儿,我今儿时间多,你慢慢说。” 于是方居然就闷声闷气地把江长堪如何如何撩拨他,他如何如何一时糊涂,小金如何发现,如何和他分手,如何被楚荆乘虚而入的事情一一向他讲明了。 谢览感叹道:“啧啧啧,你们简直太能折腾了。” 方居然低头弓背坐着,闷不吭声地玩儿着手指头。 谢览:“唉,你跟小金在一块儿那会儿,我还以为你能收心了呢,没成想还是没控制住。” 方居然垂头丧气:“我知道错了,再说当时我就是,我那会儿脑子是糊的,又喝了酒,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就发现我跟他睡一块儿了。” 谢览感情洁癖特别严重,最见不得劈腿出轨这样的事情。他家景粱丘拍个吻戏,他都能把房顶掀翻了,要是出轨,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同理,要是他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估计景粱丘也能把他剁碎了喂狗。 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他家小景有信心,景粱丘从头到脚,连一根寒毛都是他的,谁也别想染指。 方居然闷头半晌,见谢览一直没说话,就好奇地抬头看向他。谢览正美滋滋儿傻笑着,傻笑了没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他脸色先是一红,而后傻笑就变成了□□。 刹那间,方居然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怒火在他心里幻化成了几个血红的大字—— 烧死那对狗男男! 谢览心里正美着呢,乍然感觉身旁寒意森森,侧头看去,只见方居然举着火把磨着牙,用一种愤怒和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谢览自己也觉得,在一个被抛弃的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即使只是在自己脑海中秀恩爱,也是相当不人道的。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正经八百道:“那你自己,目前有什么打算?” 于是方居然又颓了:“我不知道。” 谢览怒其不争道:“怎么可以不知道?难道你就不想把小金追回来?!” 方居然继续颓丧道:“追不回来的,他铁了心要和我分手。” 谢览:“唉,主要是你们闹分手的时候我不在,要是有我给你出谋划策,你肯定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所以说,我果然是我们这个小团体中的灵魂人物啊,我才缺席了这么几天,你们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 方居然:“你在也没用,我和江长堪那事儿,真的伤了小金的心,我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决定彻底放下我,开始新的生活。” 谢览:“可我觉得小金对你的感情,应该没那么容易消失。” 方居然:“可他还是和楚荆在一起了。” 谢览:“诶,我说你怎么这么丧呢?就不能想点儿好的么?说不定小金跟你一样,也是脑子一时间糊了,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的呢?” 方居然挥了挥手,“算了,我去洗个澡,待会儿一起出去吃饭吧,叫上小景和松叶他们。” 谢览:“小景来不了,他今儿有事儿。松叶他们好像不在国内吧,参加活动那段时间,我和小景手机被没收了,后来好容易拿回了手机,娘的又被偷了。我昨天刚回来呢,给松叶打电话他也没接,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我就先到他们那儿晃了一圈儿,给他们看家的阿姨说他们出国玩儿去了,我就又到你这儿来了。” 方居然也没所谓:“行,那就我们俩去吃,吃点儿好的。诶,你反正闲着没事儿,替我收拾收拾屋子呗。” 谢览:“滚滚滚,我娇嫩的双手能用来给你收拾屋子?!你就不怕折寿么?!” 方居然:“……” 然而等他出来时,谢览还是替他打扫起了卫生。 谢览直接拎着他那床单四角,裹成一团给他扔了出去,完了又拿起扫帚,掸灰似地扫起了地。 谢安就不是个做家务的料,扫了五分多钟的地,灰尘一点儿没见少,反而撞碎了一个花瓶,弄翻了一只茶杯,茶水四散而出,洒得到处都是。 方居然:“起开起开,没见过你这么做家务的,等你弄完,我这屋子还能有一件囫囵的物件儿么?” 谢览乐得清闲,一把将扫帚塞给方居然,还卖乖道:“你看你看,不是我不帮你打扫的啊,是你嫌弃我,不让我做的。” 方居然拿扫把往他脚下一扫:“起开起开,这儿一堆垃圾。” 谢览看了看自己的立足之地,除了一些灰尘,哪儿有什么垃圾,“拐着弯儿骂我不是?!” 方居然嗤道:“切,骂你还用拐弯儿?哥哥我这是直来直往的骂,光明正大的骂,你要听不出来,那是你智商亟待提高。” 谢览:“我原本还打算深入敌营替你刺探军情来的,既然你觉得我智商亟待提高,无法堪此大任,那看来我是不用去了对吧?” 方居然一听,立马握住他手腕道:“你真要去?” 谢览趾高气昂道:“呵呵,看你表现。” 方居然急了,“正经点儿。” 谢览见他着急,也不逗他了,点点头道:“是啊,我跟楚荆好歹也能算是有点儿渊源的,到时候我去看看他们崩没崩,再打探打探他们相处的状况,往后的事儿要怎么办,关键点不在你这人,也不在楚荆那儿,而在小金一人身上。“ 方居然于是又丧了,“小金根本就不理他,他已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谢览在方居然房间里看来看去,随手拿起一个小盒子摆弄起来,“我说你这是进入一个死循环了是吧,不管讲什么都能绕回小金不要你了这点上,你就不能相点儿好的吗?” 方居然低着头扫了会儿地,抬头看见谢览扔着玩儿的那个盒子,忙道:“别这么扔,这是楚南送我的。” 方居然突然的大声惊了谢览一下,没注意,扔上去的盒子没接住,砰地掉在地上,里头的扑克牌掉了出来,摔得一地都是。 第63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谢览惊诧道:“小金送你副扑克牌干什么?保佑你赌运亨通么?!” 方居然蹲下,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拾掇起来,耸耸肩道;“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的,我看了好几回了,一直没弄懂是什么意思。” 谢览:“肯定是有什么深意呗。” 方居然:“可能吧。” 谢览:“他们这些文学小青年就是这德行,明明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儿,非憋着不说,一定要拐他十七八个弯儿来侧面表达。你说说,这不成心给人添堵么?他以为他那意思是显而易见一目了然的,可我们这些文盲是真不明白啊。我看不出来,他还生气,生气了又不说,莫名其妙地就拉着个脸,诶,你说他心里怎么就那么多弯弯绕绕呢?” 方居然:“第一,你是文盲,我不是,不要强行把我和你归为一类。第二,等见到小景,我要和他告状,说你背后说他坏话。” 谢览拍了下他脑袋,威胁道:“你敢!” 方居然一点儿不怵:“我就敢。” 谢览加重筹码:“那我就去给楚荆送喜糖,祝他们白头到老。” 方居然:“……爸爸我错了。” 谢览大度道:“爸爸原谅你。” 两人又逗了几句,方居然把扑克牌收拢成一叠,四四方方的,握在左手上,用拇指摩挲着,摩挲了一会儿,又红了眼眶。 谢览头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没出息!” 方居然不忿:“呵呵,你以为你在小景面前多有出息?!” 谢览摸了摸鼻子,一屁股坐在书桌上,转移话题道:“来来来,我替你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玄机。” 方居然拒绝道:“我不相信你的智商。” 谢览:“方居然小朋友,你的这个态度很不端正啊,我要严肃地批评你一下,老师们教过你的团结友爱互信互助呢?爸爸们呼吁提倡的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呢?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方居然也跳到书桌上坐下:“不,我坚持不相信你的智商。” 谢览字正腔圆道:“方居然,鉴于你对我持续性的人身攻击和言语侮辱,我要严正地告知你,我们的友情已经岌岌可危了,如果你不及时地修正你的言辞,可怕的事情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方居然噗噗笑道:“什么可怕的事情?” 谢览郑重道:“你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方居然笑道:“哈哈哈哈,怎么感觉是件天大的好事呢?真要有那天,我肯定敲锣打鼓,宰三牲祭天还愿,感谢上天对我的厚待哈哈哈哈哈。” 谢览也演不下去了,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捶了方居然一下,笑道:“快给我看看。” 方居然把手里的扑克牌递了过去,又絮絮叨叨地让他不要弄脏了弄掉了。 谢览把他挥开:“知道知道,啰里八嗦的。” 谢览看着这扑克牌背后的图案,觉得莫名的熟悉,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方居然眼睛一亮:“哪里?” 谢览跳下桌面,把扑克牌放在桌上,用手将牌抹成一长条,蹙着眉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方居然推了他一下,急吼吼道:“看出什么了,快讲快讲!” 谢览没理他,只将牌彻底铺散开,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之前说,这是楚南送你的生日礼物?” 方居然:“对。” 谢览侧头:“你出生日期是?” 方居然;“11月2号。” 谢览嘲笑道:“光棍儿月出生的啊,难怪情路不顺。” 方居然捶了他一拳,谢览在纸牌中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挑出一张红桃1和一张红桃2。之后,他又从里头翻出了一张方片5,一张方片1,一张梅花1,一张梅花9和一张梅花8。 谢览问道:“你是八五年出生的?” 方居然点点头,看了看谢览挑出来的那几张,心里面渐渐也有了点儿了悟。 他问道:“我说一下我的理解,你看我想错没有,楚南在我生日这天送我的扑克牌,里头有几张可以组合成我的生日,对吧?” 谢览点点头,“还不算太蠢嘛。” 方居然疑惑道:“那你抽牌是随机抽的还是有什么规律?” 谢览拈起一张纸牌来,指了指右上角。方居然仔细看去,竟发现上头有一个几不可见的小黑点,他又看了看其他被抽取的牌,全都是有小黑点的,而没有被抽出来的牌,则没有任何特别的标记。 谢览有条不紊道:“你看,1、9、8三张都是梅花,5、1是方片,1、2是红桃……” 方居然插嘴:“哦,我懂了,就是说198是分到一块儿的,51是一块儿的,12是一块儿的……” 谢览过去因为迷迷糊糊大大咧咧,常被方居然鄙视智商,此刻好容易能够显示自己的才干,颇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雪耻之感,于是立马抖起来了,“诶诶诶,你讲我讲呢?这么厉害,要不你自己参详,我就先撤了?!” 方居然立刻狗腿道:“小人知错了!求圣上网开一面!小人衷心可昭日月,对您的景仰如滔滔江水万世不绝!” 谢览拽兮兮地道:“下不为例。” 方居然握着他胳膊,催道:“快讲快讲。” 谢览先按照方居然出生日期的数字顺序,将抽出的扑克牌排成一排,然后一张张翻了过去。扑克背面的圆点和横线排成了一列,看似杂乱,却又似乎暗藏着某种秩序。 谢览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睛,浑身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一字一顿道:“这是摩斯密码。” “你看,梅花1背后是个点,梅花9和梅花8背后都是横线,组合起来就是.--,.--对应的是英文字母w。” “方片5背后是点,方片1背后是横线,就是.-。” “.-对应英文字母a。” “红桃1背后是横线,红桃2背后是点,组合起来就是-.,-.对应的英文字母是n。” “组合起来就是wan。” 方居然疑惑道,“wan是什么玩意儿?湾、丸、晚、万?work?” 谢览无语片刻,点拨道:“三个字的拼音缩写。” 方居然,“吴安宁?王爱妮?温蔼睨?我爱你?” 谢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方居然如遭雷击,霎时间愣住了。 我、爱、你。 金楚南在他生日那天,一路跋涉而来,费尽心思想要告诉他这三个字,然而他却和江长堪搞到了一起,让小金伤痕累累地独自离开。 小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他有一路痛哭吗?他怨恨自己吗?他有为曾经付出的一切感到不值得吗? 他也像自己一样痛不欲生吗? 谢览看着满脸泪痕的方居然,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始终认为,小金不可能那么容易对你忘情,居然,我觉得,你可以再试一试。” 方居然泪如泉涌,却强自扭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揽住谢览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处,放声嚎啕起来。 方居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和谢览并肩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方居然发泄了一通,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于是开口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懂什么摩斯码,说,你是不是帝国主义派来的间谍?!” 听闻此言,谢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脸色顿时发青。 方居然哈哈笑道:“我猜对了不是,你的真实身份被我揭穿了,你现在是不是要杀我灭口?!诶,说真的,你是怎么知道这牌该这么玩儿的?讲真,要没你,我估计这辈子都猜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小金玩儿浪漫我没意见,但这也实在太隐晦了点儿吧,要是能给配一说明书多好。” 谢览诉苦道:“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也曾经也是这什么破摩斯码的受害者。” 方居然来了兴趣,八卦兮兮地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别是你家小景也给你弄了这么一副扑克牌吧。” 谢览点点头,“差不多,但不是扑克牌,他直接给我定制了一副麻将。” 方居然笑得前仰后合:“噗哈哈哈麻将!哈哈哈麻将!” 笑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别是去年我们去你家时打的那副吧?” 谢览悲壮地点点头。 方居然又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谢览去年生日那天,景粱丘别别扭扭送了他一副崭新的麻将。谢览一开始还挺纳闷的,心说过生日送个麻将,这是什么说法?再说哪家男朋友会送这玩意儿? 后来方居然秦松叶到他们家来给他庆生,大家吃饱喝足,就准备搞点儿小活动。方居然说手痒想搓两把,谢览就想着把他们家那老麻将翻出来玩儿。谁知那老麻将不知搁哪儿去了,老也找不到,外头那几个又在拍桌子起哄催他,谢览一着急,就直接把景粱丘送的麻将拆了出来。 他那会儿也没想到一盒麻将里头还能有这么百转千回的深意,就想着,景粱丘送这给他,应该也不想让它被孤零零地锁在柜子里,这些小方块,锁在柜子里,那都是瞎占地方的蠢物,只有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搓起来,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它们的价值。 于是谢览就高高兴兴地和大家一起搓了起来,方居然还嫌弃了一下,说这图案长得奇奇怪怪的。 等给那一猫一狗洗完澡的景粱丘出来,看见搓得风生水起的谢览时,脸色霎时间就黑了。可他不高兴也不说,就这么自己窝在那儿生闷气,谢览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就淡淡地说没什么,把个谢览急得是抓耳挠腮。后来,在谢览无数次寡廉鲜耻的投怀送抱之后,景粱丘终于告诉了他那盒麻将背后的故事。 谢览一时间崩溃得泪流满面。景粱丘问他为什么哭时,他只能呜咽着说,自己这是喜极而泣。 所以当他看到那幅扑克牌时,才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 听谢览说完,方居然笑得前仰后合。 谢览抓狂道:“你说,我他妈怎么可能想到他还能在麻将背后刻点儿什么摩斯码呢?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他以为我是福尔摩斯还是图灵?我他妈就一个智障,他怎么就对我那么有信心?!” 方居然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表达了对他的赞赏,“敢于直面真实的自我,先生真猛士也!” 两人又胡天胡地乱侃了一通,临走前,谢览对方居然说:“我明天让人去打听下小金的现状,有什么情况再联系你。” 方居然拍了拍谢览肩膀:“兄弟我就靠你了!” 第64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取 这日,天气和暖了些,金楚南牵着方小南来到了公园。 当初他还没和方居然分手时,几乎日日都会来此公园遛弯。有时候只是绕着园子里的人工湖散步,有时候会和方小南一起小跑着锻炼,累了就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每当这时,方小南就会晃着脑袋上的长袜子跳来跳去,想要挣脱他去玩耍。他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很多个午后,也在这里遇见了江长堪。 按理说他应该是极痛恨这个地方,并且发誓永生不再来的,事实上,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他确实对自己放过这样的狠话。可他和方居然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有江长堪存在的那段时间,不过是他们漫长生活中很短很短的一个片段。在过往更多的日子里,他总是满怀喜悦地给方居然做完早餐或者午餐,看着他嘴上挑三拣四脸上却满足无比的模样微笑,然后,在他离去的下午,来到这个小公园惬意地消磨时光。 这个园子里当然承载了一些痛苦的回忆,但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温暖和幸福。 所以,在无事可做的下午,他又重新牵着方小南,来这里打发时间。 差不多一个半月以前,楚荆向他提了分手,而他欣然应允了。确实是欣然,和楚荆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可怕的折磨。这并不是说楚荆这个人有多糟糕,事实上,当他只是金楚南室友的时候,他是个相当之合格的。而等他成为了金楚南名义上的男友时,他仍然做得近乎完美。然而,当两人仅仅只是室友时,金楚南觉得和他相处十分轻松惬意。可当名义上的关系大幅度转变时,他却感到相当地难受和困扰。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不爱他。 金楚南对楚荆并没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情谊的感情,但他却因为一时的激动和草率,而不得不履行男友的义务。这样的义务让他相当排斥,而他知道,楚荆能够感受到他的排斥。可楚荆并不说破,也不责怪他,仍旧只是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他,仍旧毫无保留地表达他对自己的爱和在意。楚荆的态度让金楚南感到更加痛苦,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排斥,可他又无法不为楚荆的隐忍和委屈而感到愧疚。 当初在医院里,在他答应楚荆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能够真正地放下过去,真正地接纳楚荆。他感激楚荆救了方居然,更感动于楚荆对他不计回报的付出,而在那一刻,他却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把感激和感动,错当成了喜欢和接受。他确实是真心想要开始一段新的关系,因为在他看来,继续和方居然纠缠不休,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以前的伤痕无法愈合,新的误会却又不断产生,如果他们已经无法回到过去,既然他们不能再继续相濡以沫,那不如就各自大步地往前走,从此相忘于江湖。 可是,事实证明,他做不到。他既做不到回报以楚荆同样的感情,也做不到彻底放下方居然。 他很想他,和楚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甚至都根本看不见楚荆,方居然就像一把恼人的小锤子,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他的心尖,而更让他着恼的是,他却为此感到欢喜。 刚知道方居然和江长堪的事情时,他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痛苦,这痛苦强烈到几乎淹没了他的神智,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就掩盖了他对方居然的爱意和想念,有段时间,他甚至都认为自己已经不爱方居然了。然而,这样刻骨的相思却在他进入一段新的关系时,重新破土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可是,他向楚荆承诺过,虽然现在不能对方居然忘情,但是他会尽力地去做,尽力地放下过往,尽力地去回报楚荆的爱意。可是,承诺过的事,他一件也没有做到。然而楚荆却并没有责怪他,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金楚南,告诉他不用着急,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 答应楚荆和他试一试之后,金楚南无数次地产生过要分手的念头。可他不能提。面对为了他委曲求全到近乎卑微的楚荆,他开不了这个口。他和楚荆之间尴尬的气氛,几乎毁掉了他们的友谊。他们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相处时的舒心和愉悦,无论两人的距离有多近,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始终是一道巨大到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样的相处,近乎于折磨,那半个月里,无尽的思念、痛苦、愧疚侵蚀着金楚南的内心,而更让他痛苦的,是方居然的出现。 方居然看起来是那样地形销骨立,金楚南不明白两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他们明明拥有过甜蜜温馨的感情生活,他们明明深爱着彼此,他们明明…… 金楚南最终还是没有和方居然一起走,他有他的承诺,他有他的责任,即使没有爱,只要楚荆想要继续下去,他就无法先行离场。而方居然终有一天会忘记他,开始一段全新的、没有任何痛楚和纠结的感情。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在楚荆家门前遇见方居然的那天夜里,他却突然于睡梦中痛哭失声,他梦见方居然登上了一艘船,而他站在岸边,一刀砍断了连接在码头和柱子上的绳索。 楚荆从隔壁屋闻声而来,却没有叫醒他,而是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夜。 第二天,楚荆就向他提了分手。楚荆给出的理由是,他高估了自己忍耐力,也低估了金楚南和方居然的感情。 和楚荆分手后,金楚南并没有立刻去找方居然。他已经因为草率和莽撞而做了一回伤人伤己的蠢事,所以这次,他希望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很想念方居然,可是他并不确定方居然也想要见他。况且,就算方居然也想念着他,就如同他想念方居然一般,然后,两人各自隐藏起心中的伤痕和芥蒂,假装若无其事地重新在一起,谁知道又会不会是另一场漫长的相互折磨呢? 没有爱情的关系是一种折磨,有爱情的关系,可能是另一种折磨。 金楚南不知道经历了这一切的两个人,要如何才能走得下去。 他坐在公园的小长椅上,漫无边际地想念着方居然,婆娑的树影在他身旁随风晃动,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小孩儿子们草地上跑来跑去,方小南趴在地上,拿两只爪子按着头上垂下的白色长袜,津津有味地用牙撕咬着。 突然,金楚南感觉一道人影笼罩住了他,他回过神来,抬起头,就见方居然正微笑着看着他。金楚南误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一时间竟忘了反应。方小南看见方居然,激动得上蹿下跳,抱着方居然的大腿蹭来蹭去。 方居然看着金楚南呆愣愣的样子,笑着弹了他脑门一下。 金楚南一言不发,只死死攥住了他冰凉的指尖。 方居然摸了摸方小南毛茸茸的脑袋,对金楚南道:“回家吧。” 金楚南迷茫道:“还回得去吗?” 方居然温柔道:“当然。” 第65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谢览回国后没多久,又受某外国合作方邀请,去英国参加了一个特别高大上的活动,参加完回来,他就疯魔了。 他作为一名不学无术空有皮囊的土大款,在参加酒会和人交谈时,闹了不少笑话,被那些自诩高雅的老钱们狠狠鄙视了一番。谢览受了刺激,回国后发愤图强,多方学习,立誓要过上一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搞基生活。 他先是参加了一个专门面对政商界名人的红酒鉴赏学习班,一开始他雄心万丈,畅想着自己悬梁刺股习得丰富完备又专业的红酒品鉴知识,尝遍天下美酒,然后再回到英国,找到那个嘲笑自己的金毛小子,狠狠啐他一脸。景粱丘知道他一向三分钟热度,劝他别瞎折腾,他还胆儿特别肥地给怼了回去,景粱丘当时没有和他计较,但夜里睡觉时,还是对他进行了花样丰富的体罚,身体力行地向他重申了一遍他们家的家法。 然而谢览并没有就此屈服,第二天早晨,他又言辞铿锵地向景粱丘宣告了一遍他的决心,气宇轩昂地去上品酒课,然后,在课堂上,在众多有头有脸的富豪面前,丢脸地睡了过去。 他灰溜溜地回了家,厚颜无耻地窝在景粱丘怀里求抚慰,然后自我开解道:“不是我不爱学习,实在是这样大课堂式的教学太过枯燥,看来我需要聘请一个一对一的老师,针对我的个人情况,作出合理的教学安排。”景粱丘知道谢览此时兴致正浓,劝是劝不住的,于是也没拦他,只是亲了亲他的嘴唇。 谢览说干就干,第二天就让助理联系了国内最好的红酒品鉴方面的专家。这专家名头很大,收费也颇为不菲,不过水平也确实相当不错,对得起他高昂的报价,专业知识十分扎实,讲课又风趣幽默,因势利导、循循善诱,连谢览这种上课从来清醒不过十分钟的学渣,都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然而这老师是个隐藏得很深基佬。 谢览虽然没文化,但是皮相还是很能唬人的,又兼之有钱有名,自然也容易招蜂引蝶。于是这老师在教学之余,也时时卖弄才学挥洒气度,企图以此勾引谢览。哪儿知谢览对这老师浑身上下散发的荷尔蒙并不买账,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一点动摇的神色也没有。这老师一向自觉魅力无限,看上的人从没有弄不上手的,如今却被谢览的无动于衷搞得羞恼无比,终于有一天,他直接大胆地握住了谢览的手腕,摆出一副情不自禁的样子,向他诉说自己的衷肠。 谢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景粱丘看见此景生出误会,于是三两下把人轰了出去,之后还心有余悸地靠在沙发上,喝了两杯冷茶才压了惊。 谢览之所以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是因为景粱丘之前提分手那事儿实在令他印象太过深刻。虽然景粱丘本身从没真想过要分手,但因为他摆出来的姿态太足,还是把谢览吓得够呛,以至于谢览心中一直以为,他曾经差一点就彻底失去了心爱的粱丘。 然而景粱丘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因为谢览八岁的小侄女儿向他告了密。小侄女儿是谢览姐姐的孩子,由于家里出了一些状况,故暂时寄养在他这里。这小姑娘看似天真可爱,实则鬼头鬼脑,最好溜边缝听墙根儿,家里的各种大事小情秘辛秘闻,没有她不知道的,颇有战时地下工作者之遗风。且又最是拈轻怕重,贪嘴偷馋,简直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典型代表。 谢览对小侄女儿愤怒道:“叛徒!” 小侄女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变脸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景叔叔,谢览要打我!景叔叔快救我!” 景粱丘闻声而来,疑惑道:“他干嘛打你?” 小侄女哇哇哭着,泪若悬河,边哭边说:“我把他和那个红酒老师的事情告诉了你,他就说……说我是叛徒,说要把我送回家去,还说要打我,呜呜呜呜,景叔叔,我不想回去,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么?” 谢览被小侄女儿造谣传谣的能力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辩驳。只见景粱丘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顶,温柔道:“不要怕,不会把你送回家去的,他也不会打你,乖,你自己先下楼去玩儿会儿,我和舅舅有点事要谈。” 然后,景粱丘就对谢览说,“到房间里来,我们谈谈。” 谢览回过神来,赶忙辩解,“我没……” 景粱丘摆摆手,加重声音道,“进去再说。” 谢览不敢吱声了,蔫头耷脑地跟在景粱丘身后,路过小侄女儿时,就见那原本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儿上,正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在对上谢览视线的刹那,小侄女儿还拿手指按着下眼皮,吐出舌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进了房间,景粱丘大马金刀往床沿上一坐,对谢览招招手,“过来。” 谢览慢慢吞吞地蹭了过去,景粱丘一把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按在腿上,一手轻松地扒下他的裤子,露出白生生的两瓣屁股,也不言语,啪啪啪地甩了三个大巴掌。 白嫩的屁股上顿时显出几道绯红的痕迹,谢览啊啊地叫了两声,景粱丘停了手,沉声问道:“你跟他究竟怎么回事儿?!” 谢览委屈道:“他单方面看上我了,关我什么事儿啊?他今天一说,我就把他辞了,你,你不能冤枉我。” 景粱丘点点头,采信了这个解释。 其实这老师刚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但因为最近忙着拍戏和学习,家里剧组两头跑着,难免就有些顾不过来。 因为谢览介意,他现在完全不接感情戏,这么一限定,能选择范围就比较窄了,对事业发展也有些限制。他也不觉得这事儿算是牺牲奉献什么的,首先是因为对他来说,谢览比演戏重要,其次是因为他最近观念有所改变,之前一直觉得只有做一名优秀的演员,才能算是不辜负自己多年的苦学,但最近他发现,导演这事儿和演戏有共通之处,导演使用声音、光线、画面来构建故事,演员是用眼神动作情绪来构建人物,但是导演的发挥余地又似乎要更大一些,因为天地山川、草木鱼虫,只要是能入镜的东西,都能成为他挥毫的颜料。所以他最近在渐渐地往导演的方向发展和转型,谢览得知此事,也给予给予了他大量的资源和帮助。 景粱丘揉了揉谢览的屁股,把他翻过来,抱在怀里,也不给他拉上裤子,就这么抱着亲吻起来。 边亲边说,“你乖一点,不要老是让我担心。” 谢览乖乖地露出脖子任他亲吻,笑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什么都是你的。” 景粱丘闻言,笑了起来,拿牙轻轻磨着他颈项的皮肤,又用舌头细细地舔着。 谢览笑道:“之前那人上课的时候,给我念了一段庄子的《逍遥游》,我觉得其中有段话,很适合用来形容小梁丘。” 景粱丘搂着他顶了一下,调笑道:“小梁丘是谁?”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谢览没接他的话,先念了一句,而后顿了一下,将手伸了下去,接着道,“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注:引用】 景粱丘忍俊不禁,搂着谢览笑出了声。 谢览继续道:“以后吧,它的小名就叫做小梁丘,大名就叫做景小鹏,你觉得怎么样?” 景粱丘爱得不行地把他揉进怀里,“我觉得庄子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揍你。” 谢览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方形的小袋子,在景粱丘眼前晃了晃,笑道:“食色性也,我觉得老先生会体谅我们的。” 景粱丘眸色深深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捏着的小袋子拿了过去,随手一扔,凑到他耳边道,“今天不用这个。” 两人胡天胡地地闹了一通,至晚饭时分方止。 因为之前的教育事故,景粱丘不准谢览再延请所谓的家庭教师。谢览仍不死心,可去大的补课班他要打瞌睡,一对一这条路又被堵死了,于是一时间也犯了难。 冥思苦想了数日,突然某天灵光一闪,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实践是最好的老师,他琢磨了一番,觉得甚为有理,于是当下就拍板,决定要把这个最好的老师请到自己家里来。 景粱丘最近确实也忙,没精力关注他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小侄女儿是个最好叛变的墙头草,又是小孩儿心性,谢览随随便便发射了几枚糖衣炮弹,她就把持不住投诚了。 等景粱丘忙完了这阵,回家一看,谢览简直都快翻了天了。 谢览买了两大箱顶级鲟鳇鱼子酱,每箱里头八个大圆盒子,每天跟小侄女一大勺一大勺地拿来拌饭抹面包片吃。谢览其实不爱吃鱼子酱,觉得看起来密密麻麻的怪恶心的,可他为了向那些格调高雅的老钱们看齐,仍然英勇无畏地咽了下去。除了鱼子酱外,他还买了三十多罐麝香猫咖啡,何谓麝香猫咖啡呢?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猫屎咖啡。由一种爱吃咖啡豆的猫,先把咖啡豆吃下去,经过一段漫长的消化,再将猫咪排泄物中的咖啡豆收集起来,制成咖啡。据说经过此种不俗的方式处理过的咖啡豆,其酸味和苦涩味都将大大减轻,喝起来口味相当之绝妙。 虽然谢览是个爱搓核桃爱钓鱼爱喝茶爱吃脏串儿甜食以及各种小零嘴的非主流大款,对咖啡没什么兴趣。但是,为了他光荣而伟大的装逼梦想,他还是一掷千金地将号称是全世界最好喝的咖啡带回了家。 可是这样的咖啡并没有被他好好地对待,他和小侄女在喝了一口那深色的液体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默契地往杯子里加了很多很多很多勺的糖。 此后,谢览又锲而不舍地尝试了各种昂贵的食物,有些他觉得很好吃,有些他觉得名不副实,当然不论是好吃的还是不好吃的,都只是增加了他身体上的脂肪,对他的逼格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提升。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的土里生的,无论多贵多难找,他都统统豪掷千金购而尝之,吃到最后,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作践时,他甚至吃起了可使用金箔。 在吞金之后,他又被某个高档食品推销员忽悠了一通,差点儿在晕晕乎乎间将罪恶的魔爪伸向被偷猎的野生动物,幸好,在他误入歧途之前,景粱丘回到了家,及时地阻止了他。 景粱丘坐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着最近的账单,谢览和小侄女儿垂着脑袋,大气不敢吭地乖乖站在墙角。 景粱丘看完账单,头痛道:“你们到底吃了些什么?” 谢览低着头不吭声,小侄女毫无气节地出卖谢览,“吃了很多,鱼子酱,松露蛋糕,猫屎,还有金子。” 小姑娘讲话有点儿含糊,金子一词,被她念成了后鼻韵,又因为这两个字接在猫屎后边,于是景粱丘就误以为他们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皱眉道:“猫屎?精子?” 谢览自暴自弃道:“不止呢,还有受精卵和卵细胞。” 景粱丘挑眉。 谢览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鸡蛋来,对他抛了过去,“给你。” 景粱丘继续挑眉。 谢览拿起一盒鱼子酱,递过去,“喏,尝尝?” 景粱丘抚额,对小姑娘道,“你先回房间去。” 小姑娘乖乖地走了。 景粱丘看着谢览,又问:“猫屎?” 谢览把咖啡给他丢了过去。 景粱丘继续问:“还有呢?” 谢览突然一笑,开了句黄腔,“那得问你自己。” 景粱丘似是想起了什么,眸色深了深,而后正色道,“好好说话。” 谢览见色|诱无用,于是只得老老实实道,“可食用金箔。” 景粱丘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也没再问。他对谢览招了招手,“过来。” 谢览乖乖地走了过去,景粱丘把他拉进怀里,问道:“闹够了没?” 谢览:“够了。” 景粱丘又严厉道:“今天说要卖给你偷猎动物的那人,以后不准再跟他接触!” 谢览本来也没想真买,只是一时被那人侃晕了而已,于是点点头,“好的。” 景粱丘把手指插|进谢览指间,和他十指交握,温柔道:“你现在就很好,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谢览安心地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嘴角逸出一抹微笑,心里想着,去他妈的格调高雅! 第66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取 秦松叶和周故天南海北玩儿了一圈儿,回来时已经开春了。 周故积压了一堆工作,这两天忙得晨昏颠倒。自和周故在一起后,秦松叶就成了个锦衣玉食的金丝雀,过着一种好吃好喝好无聊的米虫生活。 他在家里闷烦了,就琢磨着找点儿事情做。周故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说让他怎么高兴怎么来。 秦松叶也不想演戏,他对表演从来没什么热爱,不过恰好入了这行,发展得也还可以,就顺水推舟地一路走了下去,说白了,混口饭吃而已。但是现在他有了个特能挣还特大方的老公,所有固定资产非固定资产全都让他掌管,他也就没必要勉强着自己去土里刨食了。可他天生又特别勤俭持家,不像谢览那么没溜儿,心情一好就花钱如流水,他虽然手握好几张存款数额巨大的银行存折,又被周故硬塞了一堆房产在名下,并且周故还明确表示,完全不介意他败家,但他仍旧是一副守着金山没地儿花的样子。 他这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吃穿随意,好赖都行,也没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高要求,除非正式场合,平时也就是t恤短裤帽衫之类的轮流着换,按他平常的装扮,去个奢侈品店估计都得被柜员鄙视,任谁也想不到他能手握巨款。他也不好名车,不好名表,对各种珍贵的酒品也不感兴趣,也不好赌,又不能像姑娘们一样成天买包包买珠宝,所以日子就过得清汤寡水无聊至极。 他想找点儿事情做,但并不是为了发展事业。他们家里头也不是谁能挣钱谁就腰杆子硬挺的模式。虽然和周故的日常相处,表面是秦松叶诸多包容退让,看起来好像周故占着主导权一样,但实际上,周故对秦松叶的依赖要多于秦松叶对周故的。 秦松叶就是觉得这么瞎呆着太无聊了,出外旅行吧,周故公司事情也多,不能次次都陪着,即使抽空陪他去了,回来也得晨昏颠倒地忙好一阵,把搁下的问题处理掉。而谢览方居然他们也都各有各的爱人和家庭要经营,专门抽空来搞个基友旅行,时间也很难协调到一块儿去。 秦松叶想来想去,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主意,某天和谢览一起吃火锅时,谢览说,要不你开个火锅店呗,每天倚门卖笑,做个火锅西施。 谢览本来是随口开个玩笑,但秦松叶却听进心里去了。他做了小半辈子演员,除了演戏不会干别的,这会儿去正规公司找个什么工作,估计也干不好。正儿八经搞个创业什么的,他一没那经验二没那本事,就算周故愿意全力支持,只怕最后要不然就是他把周故给的那点儿创业基金败光,要不就是实际经营者变成周故,他成了个空有虚衔的吉祥物。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做个小本儿买卖最好,难度低,也不用耗费太多精力,启动资金也不多,就算全败光了也不心疼。 他以前家里有亲戚开过火锅店,他读书那会儿,也曾去亲戚店里勤工俭学,知道开火锅店看起来容易,实际经营的时候哪止千头万绪,更有为了降低成本重复使用老油甚至使用地沟油的行业黑|幕,想起来其实怪恶心的。他当然可以不这么做,但那样又会导致成本高过于那些不守规矩的同行,他虽然不打算靠一个小店赚多少钱,但劳心劳力了一通,老是亏本儿也挺没劲儿的。 他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后终于定下了他人生中的初次微型创业项目——卖鸡排。 谢览听说了他的决定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那可好,以后你就成鸡排西施了,下次我来照顾你店里生意,老板娘记得要给我打个折哟。” 方居然听到他的决定后,笑得一口水喷了出来,“鸡排店?!那你以后岂不就是专业*的了?等发展壮大了之后,还可以开成连锁店,口号就叫,勤勤恳恳做事,兢兢业业*!想想还真是怪有趣的呢哈哈哈。” 景粱丘听谢览讲了秦松叶的创业计划,未置一词,只是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金楚南听方居然讲了秦松叶的创业计划,开心道,“好想法,等松叶哥开业,我们去给他送花篮吧。” 秦松叶公布了他的开店大计之后,谢览和方居然对他的计划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大肆嘲笑,每次见到秦松叶,都开玩笑道,“诶,那个*的,最近卖得怎么样啊哈哈哈。” 然而秦松叶并没有动摇和放弃,而是迎着众人的冷眼与嘲笑,轰轰烈烈坚定不移地迈向了福祸未知的开店之路。 周故虽然也被鸡排店这个想法雷了一下,但仍然在言语上表达了对他的支持,并且为秦松叶提供了创业基金。其实按照周故的意思,秦松叶要花钱直接花就是了,不用给他打报告。可秦松叶坚持认为,大笔的花销一定要得到周故的首肯,于是周故也就随便地首肯了一下。 谢览虽然嘴上嘲笑秦松叶,但仍然为他的鸡排店做出了一些微小的贡献。谢览把自己名下的一家百货大楼里特别好的一个位置,以低于市价的金额租给了秦松叶,而后,又帮他搞定了一切的经营执照。 秦松叶对他表示感谢,谢览大度地摆摆手,“不用客气,你们*的都是很辛苦的,我也是有感于你们的精益求精的专业精神,故而才主动提供帮助的,西施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览给秦松叶提供的店面,约二十来平,别看面积不大,但却是个风水宝地,在进出商场的必经之路上,又还紧邻上楼的电梯口和隔壁的电影院,每日人流量极大,用谢览的话说就是,就算在这里开店卖屎,那也是赚钱的。 店面选址已定,启动资金到位,各种证照也准备齐全,于是秦松叶开始张罗着购置各种设备,对店面进行装修,又花钱向专业的鸡排连锁店购买了开店指导服务和做小吃的各种秘方,每天脚不沾地地跑来跑去,一时间竟比周故还忙了。 忙了一阵,秦松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疏漏——他还没给自己的处女店起名字呢。 谢览踊跃出谋划策道:“你们这个行当,取名不宜繁冗复杂,应以简洁明了为好,依我所见,不如直抒胸臆,选用‘鸡店’二字如何?” 秦松叶:“滚!” 见谢览不靠谱,秦松叶又找上了方居然,问道,“我那店的名字,你看叫‘松故’怎么样?” 方居然噗嗤一声笑了,“你们*的,店名里头有个松字,不怕把客人吓走吗?” 秦松叶:“……” 遭受双重打击的秦松叶回家向周故吐槽,“我要和他们绝交!绝交!我要让他们痛哭流涕,后悔没有珍惜我这样一个正直可靠的朋友!” 周故笑道:“哦?绝交多久?” 秦松叶考虑了一下,铿锵道:“两天!” 周故竖起大拇指:“有志气!” 秦松叶上前去搂住周故的腰,郁闷道:“你说我那店到底该起个什么名儿呢?” 周故把他搂进怀里,边亲边说,“你想起什么?” 秦松叶道:“松故,你觉得怎么样?” 周故柔声道:“挺好的,就用这个吧。” 于是店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方居然看到“松故鸡排店”的招牌时,痛心疾首道:“如何使得?!如何使得?!*有*的规矩,你们这样败坏行规,对得起为这行鞠躬尽瘁的前辈们吗?!祖宗规矩不能忘!不能忘啊!” 秦松叶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脸。 新店落成,众人皆前来贺喜。 为了让金楚南高兴,方居然真给秦松叶送了两排共八个大花篮,此外他和谢览还各自给秦松叶递了个厚实的贺喜红包,并附上寄语若干。 谢览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道:“松叶啊,*一事看似简单,实则博大精深,汝当持之以恒上下求索,切不可贪图安逸,遗忘进境,要记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方居然亦点头附和道:“望汝日后刻苦钻研,不可有一日懈怠,要知道,若要做出好鸡,功夫须得在*之外。” 秦松叶微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全家。” 谢览给他提供的这个位置确实特别好,刚开业第一天,秦松叶以及鸡排小工们就累得死去活来。小工们主要负责炸鸡排炸各种小零食,秦松叶主要负责收钱,这是秦松叶第一次体会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是真抽筋了,等夜里关门时,他两只手就跟鸡爪子似的,不停地颤抖痉挛,连根筷子都提不起来。 虽然秦松叶以前做演员时,赚得也挺多,但钱都是直接打进账户的,看多了也就觉得是个数字而已,不如这一张张粉红粉红的毛爷爷有真实感。秦松叶初次开业就得了个开门红,心情激动不已,虽然店里有收银系统,请来的工作人员完全能够照应一切,但他还是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夜深人静才踏月而归,这么着折腾了有大半个月,周故受不了了。 秦松叶每天绕着个鸡排店团团转,累得跟他妈条狗似的,回来匆匆洗个澡就呼呼大睡,周故要和他啪啪啪,他就把身体一摊让周故自便,自己则闭着眼睛与周公私会去了。周故这么做了两回,感觉使用体验相当糟糕,于是对此提出严正抗议,要求秦松叶保证他正当的啪啪啪权益。秦松叶也知道这段时间难为他了,便有意放权,在店里选拔出了个店长,让他带领着另外两个小工维持鸡排店的正常运营。 把事情交出去后,秦松叶又闲了下来,在用各种羞羞的方法安抚了周故之后,家庭氛围又重新变得和谐友好起来。 本来日子就该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下去,可过了两天,又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第67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这天秦松叶到鸡排店转了一圈,正打算去找谢览玩儿时,突然收到一条转账通知。 给他转账的是一个叫张大海的人,转账金额是十万块。自秦松叶重生之后,几乎每年都会收到这样一笔转账。秦松叶虽不明确知道这个叫张大海的男人和古商是什么关系,但他却隐隐能够猜到一两分。所以,在第一次收到转账后,他立刻将钱退了回去,而后给那个转账人的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让他不用再打钱来。 他当时之所以没有告诉周故,是因为他想先弄清事情原委,免得出现什么不可控制的情况,影响他目前的感情。他本以为那人会给他打个电话询问详情,然后他就可以想办法套对方的话,不动声色地把情况摸清楚。但既然那人没有联系他,他也懒得主动去揽事情,后来长久地没有消息,他也就把那事儿抛在脑后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又给他打了笔钱来。 秦松叶握着手机有些踌躇,这事儿不解决吧,始终像是条悬在头顶的鞭子,不知何时就会狠狠抽他们一下。可若是说要解决掉呢,又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很明显转账那人没有主动联系他的打算,也暂时没向他提任何要求。若那人真是钱多没处花所以散财积德,那秦松叶肯定就高高兴兴地拿着了。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虽然秦松叶重生后,那人转来的钱他统统原路退回,他查账后发现,古商至少已经花了张大海百多万了。虽说这钱不是秦松叶花的,但秦松叶借用了人家的身体,不可能只想着占人家好处,把这身体之前跟人的债务和瓜葛一推二五六。况且即使他这么做了,对方也不一定愿意放过他。 秦松叶想了两天,实在没什么头绪,于是就去向周故求助,周故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让秦松叶不要担心,他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 周故的冷静镇定的态度让秦松叶的心定了下来,于是第二天午饭后,他仍旧照常去鸡排店里晃了一圈儿。哪知回家时,突然路遇一彪形大汉。那大汉铁塔一般,直咧咧地往他身前一站,一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松叶问道:“大哥您有何贵干呐?” 那大汉对他恭谨地一鞠躬,伸手指了指旁边一辆宾利,客气道:“张先生请您上车一叙。” 秦松叶心想果然来了,然后又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咬咬牙往停车处走去。车旁还立着另一个黑衣墨镜的大汉,那大汉也对秦松叶客气地鞠了个躬,然后为秦松叶打开了车门。秦松叶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门外一步之遥的地方,略低着头往里看。车里坐车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些细细的纹路,但也不多,因此看着倒不是如何苍老。那人不算胖,但却挺着个啤酒肚,一看就是长期在场面上喝酒应酬的。 男子见秦松叶不上车,皱了皱眉,开口道:“怎么不上来?” 秦松叶想要套他话,于是含糊道:“不了,待会儿还有事,你来干什么?” 秦松叶这话本来没什么恶意,但那男人的脸色却明显的闷了一下,片刻后,冷声道:“就这么不想见我?” 秦松叶心道不好,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情侣怄气,他苦哈哈地想着,别他妈真是情债吧?!要知道,还钱债易,还情债难呐! 于是他含含混混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就随便问问。” 之后他又继续套话道:“挺久没见你了,你这两年都忙什么呐?” 张大海叹息道:“你不是让我别再来找你吗?” 秦松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得说,“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张大海又闷了一阵,而后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现在也后悔了,你就跟我回去吧,无论如何,我,我也是对你有感情的。” 秦松叶听闻此言,心里苦得不行,他心想,果然是情债!果然他妈的是情债! 张大海似是不惯于剖白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说了那段话之后,就闷不吭声低着头,过了会儿,见秦松叶还在发愣,于是就开口道:“你怎么想的?” 秦松叶想了一想,心说,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体,帮他处理点儿身后事也是应该的。既然古商已经没了,而他和这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良缘倒似孽债,自己不如就帮他将这尘缘斩断,大家红尘黄泉两相忘,各自轻装前行。 于是他对着张大海正色道:“张先生,我已开始新的生活,也有了真心相爱的恋人。不瞒你说,我心里没有你,以后请不要再给我打钱,也请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祝你早日觅得良缘。” 张大海如遭雷击,脸色霎时灰败无比,颤抖着嘴唇说:“你真这么想?真就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秦松叶直截了当道:“是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张大海嘴唇颤得更厉害,到最后,连手也抖起来了,他深吸了两口气,竭力镇定道:“好的,我明白了。” 之后,张大海对车门外的保镖招了招手,保镖会意地关上了车门。秦松叶对那彪形大汉礼貌地点了点头,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傍晚,秦松叶刚吃完晚饭,周故突然回来了。 秦松叶奇道:“不是今晚有个酒会要参加么?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周故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笑道:“张大海那事儿,我收到调查结果了,专程回来告诉你。” 秦松叶淡淡道:“哦,那事儿我已经解决了。” 周故疑惑:“什么解决了?” 于是秦松叶把今天如何遇见张大海,自己又如何拒绝他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周故。 周故听完后,面色古怪道,“你真这么和他说的?” 秦松叶点头:“是啊。” 周故面色更古怪了,“你以为他是谁?” 秦松叶不知道周故在古怪个什么劲儿,于是莫名其妙道:“一个和古商有不正当男男关系的土大款。” 周故叹息抚额,用一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的语气道:“张大海是古商他爹!” 于是秦松叶懵了。 他没想到原来他们的关系竟然如此纯洁,于是他辩驳道:“不是我思想肮脏,是这混乱的世道荼毒了我。” 周故没和他斗嘴,而是直接把文件袋递给了他。 秦松叶打开文件袋,细细地看了起来。原来这古商是张大海儿子,原配所生,早年姓张,父母离婚后,改随母姓。张大海和原配是贫贱夫妻,两人一路打拼,攒下了丰厚的家底。可这张大海见多了花红柳绿,难免迷花了眼,于是在古商七岁那年,搞上了自己年轻漂亮的女秘书。 女秘书没多久就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上门逼宫。古商他妈要求张大海和小三分手,张大海答应了,但要求把小三生的孩子认回来。古商他妈不同意,张大海还觉得原配不识大体,觉得自己愿意和秘书分手已经够对得起原配了。古商他妈气不过,带着孩子和张大海离婚了。离婚了没两个月,张大海火速和小三结婚,然后又生了一个儿子,日子过得甜甜蜜蜜风生水起。 张大海没和原配离婚时,本来对古商不错的,但后来有了新老婆和新儿子之后,渐渐地也不把古商当回事了,再加上现任妻子的挑唆,到最后,更是连抚养费也不付了。古商他妈是很要强的一个人,自己辛辛苦苦把古商养大,又重新开创了一番小事业。可惜好人不长命,在古商十一岁那年,他妈得了癌症。古商为了给他妈治病,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可惜终究还是没能从阎王手里把人留下来。 古商他妈去了后,古商就一个人过活,他爹张大海似乎也没管他,他就靠着社会救济和打零工一个人过了五六年。 在他十七岁那年,张大海遭了报应,女秘书和儿子一起出了车祸,没了。张大海娇妻幼事业顺遂,一直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谁知人到中年,突遭失妻丧子之祸,自然悲痛不已。料理完秘书和孩子的后事,他又想到了古商,于是厚着脸皮来找他。可古商哪里会认他,张大海也知道自己没理,于是只能在金钱上尽量弥补他,希望能和他重圆父子之情。古商也不和他客气,张大海给了钱他就花,花了也仍旧不给张大海好脸色。张大海被古商怄得不行,加上古商常说见到他就恶心,于是有那么一两年,就没和古商联系 秦松叶看完所有资料,叹息了一通,又在阳台上给古商上了两柱香,祝他早日离苦得乐。 周故问他:“张大海那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秦松叶握着他的手一笑,“不是已经处理完了么。” 从那之后,秦松叶再没有见过张大海,也没有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或者已经死了,又或者还活着,可能孤家寡人悲悲戚戚,也可能儿孙满堂快意无比。 但那都和秦松叶没有任何关系,也和古商再无丝毫瓜葛。 第68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秦松叶再见到宋枝惊,是在一家私房菜馆里。 当初从剧组离开后,过了没多久,宋枝惊就不知从何处查到了他重生的事情,并且直不楞登地找上了门来。 然后被秦松叶一顿臭骂,赶了出去。 那之后,除了偶尔在电视上瞥见一眼,秦松叶已经很久没再遇见他了。 秦松叶对宋枝惊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爱恨都没有,明明才过去一年多,但他却觉得恍如隔世。其实他之前也没有多喜欢宋枝惊,更多的是一种顺其自然的随遇而安,以及久而久之的惯性。故而,再次遇见宋枝惊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看见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一样。 然而宋枝惊却一改过往的张狂恣肆,对他友好地一点头。见他这样客气,秦松叶也不好太过失礼,于是也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 正要走开时,宋枝惊却拉住了他的手腕。感觉到他的触碰,秦松叶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将他一把甩开。看见秦松叶脸上的厌恶,宋枝惊苦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秦松叶冷淡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宋枝惊噎了一下,随即道:“冯姚结婚了,你知道吗?” 冯姚是白月光的名字。 秦松叶皱眉道:“骗婚?” 宋枝惊摇头,“不是,和他男朋友结婚。” 听到这里,秦松叶稍微地起了一点好奇心。 冯姚对宋枝惊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而宋枝惊对冯姚有多在意,他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冯姚是男友身边阴魂不散的白月光,但对现在的他来说,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故人,一段八卦故事中的倒霉主角而已。 所以秦松叶就抱着一种打听狗血八卦的心理询问道:“我以为你们……” 宋枝惊萧索地笑了一下,“他等了我太多年,他说他等不下去了。” 秦松叶说:“我一直都知道他在等你,我还以为他会一生一世地等下去,没想到他也有熬不住的一天。所以,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他才最终决定放弃?” 宋枝惊看起来很是颓丧,完全没有了之前光风霁月的潇洒情态,他瘦了很多,身形显得有些嶙峋,脸也脱了形,两颊凹陷,骨头支棱了起来,他略略靠在墙壁上,声音里透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啊,你愿意听我慢慢说吗?” 秦松叶抬手看了下表,而后直接道:“我时间有限,你最好长话短说。” 宋枝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和小姚从小就认识,两家的长辈是世交,这几十年来,他参与了我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时刻,他几乎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不管我身边站着的是谁,都无法取代他的位置,而他,也一直无私地包容着我,帮助我度过了所有难捱的关口。” 秦松叶冷笑着开口道:“你对他这么残忍,现在却在这里把他的隐忍和委屈美化成无私奉献?!你是不是还要给他送一张锦旗?!” 宋枝惊身形颤了颤,他拿手撑着盥洗台,深吸了两口气,而后扯了下嘴角,点头道:“我知道自己一直对他很残忍,一直在伤害他,却又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他离开,反而假装不懂得他的感情,用朋友的身份将他禁锢在我身边。” 秦松叶冷冷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宋枝惊眼睛红得几乎要泣血,但他却依旧继续道:“我读高中时,第一次交女朋友。那时候我们住校,他和我同宿舍,睡在我上铺,每天就那么静静地躺在上面,听我和女朋友讲电话。有时候我和女朋友约会,也会带上他,他就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后来我和女朋友分手了,他就陪着我躲在天台上面喝酒,抱着我让我不要伤心。” 秦松叶看了一下手表,问道:“所以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知道他对你的感情的?” 宋枝惊眼睛凝望着虚空,像是正透过无涯的时光,描摹着那些业已逝去的过往,他说:“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那会儿我们还在上初中,有一次他来我家做作业,天色太晚了,就留宿在我家里,和我睡一张床上,然后,他在半夜里偷偷亲我。” 秦松叶一直觉得宋枝惊知道冯姚的感情,但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么早以前就知道了。然而他却在知道这一切的前提下,以友情的名义将他绑在身边,就这么活生生地熬着他,自己却谈着一段又一段的恋爱。 秦松叶冷冷道:“你真他妈是个人渣。” 宋枝惊没有生气,而是点头道:“是的,我确实是个人渣。我当时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但并没有意识到我对他的。那个时候,我认为自己不可能爱上同性,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直男,觉得我对他的所有在意和关心,不过是纯粹的友谊而已。那时候的我不能够回应他,但又不愿意失去他,所以就一直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秦松叶:“那你后来为什么又……” 宋枝惊看着秦松叶,眼底有些温柔的情意:“后来我进了娱乐圈,开始接触到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人和事,慢慢地也了解了许多同性□□,后来偶然和一个小男孩儿发生了一夜晴,觉得仅就性体验来说,还是不错的,于是后来也对这方面有了一些接触。但我仍旧认为自己在心理上是个纯粹的直男,只是为了不一样的性感受,和一些小男生发生关系而已。我知道你想问我,既然在身体上可以接受男性,为什么不和小姚试一试。因为在那时候的我看来,同性□□只是一时的放纵和享乐,等我找到了真心喜爱的女朋友,就会彻底断绝这些关系。而如果我和他有了身体关系,但最后却又和女人结婚,那我就会彻底地失去他,甚至连朋友也做不成。也是在那段时间,他感到无法忍受,于是去了印度灵修。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最终一定会找个相爱的女人,结并且和他结婚生子的。” “直到我遇见了你。” 秦松叶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宋枝惊接着道:“一开始我并没有认真,只是想要和你玩儿一玩儿,想着过段时间腻了,就和你分手。但是后来,我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开始真心地陷了进去,我甚至想过要和你一直这么走下去。” “但是后来小姚回来了。” 秦松叶讥嘲道:“不要摆出这副痴情的样子,你这纯粹就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嘴上说着你谁都爱谁都割舍不下,其实最爱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宋枝惊,你说说,你这一生对得起谁?你既辜负了我,也辜负了冯姚。” 宋枝惊脸色又更白了点,他没有反驳秦松叶,而是继续说道:“那时候小姚从印度回来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没有向我提任何过分的要求。我对他感到很愧疚,我明明知道他的感情,却还是舍不得让他真的离开我,还要让他看着我和你在一起。如果我真的像自己一直以为的那样,在心理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不可能爱上任何同性,那我或许还能不那么愧疚。我能够看出小姚的难过,但我却没有办法,只能装作不知道,然后尽力地对他好,尽力地弥补他,尽力地为他的事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静温和的,但是偶尔,当我提起你时,他的情绪会变得很糟糕,他会用冰冷的话语来嘲讽我,会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让我感到很恐慌,我没有办法忍受失去他的生活,当初他去印度时,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知道他总有一天还会回来,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甚至都很少去联系他。可是当他说再也不想见到我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和他谈到你。要是一不小心提到了,或者他故意说起你,我就会用一种嘲讽的语气来形容你,其实我心里并没有那样认为,但在当时,这却是唯一能安抚他的办法。” 秦松叶冷笑道:“你知道吗?我从未从他那里感受到过任何的敌意或是恨意?可我能看出他心中有恨,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他恨的人不是我,那会是谁?” 宋枝惊似哭似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恨我,我也知道他爱我,我知道现在觉悟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了。你当初质问我时,我说的那番话,一半是真心的,一半却是因为赌气的缘故。” 秦松叶接口道:“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的那一段是真心的,我要走就走你不留我那一段是赌气的。” “但是现在解释那些又有什么用?就算你对我是真心的,对他也是真心的,可那么廉价的真心,拿来又有何用?宋枝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些想要兼得的人,全都被噎死了。” 宋枝惊眼里倏地流下泪来,他哽咽道:“对不起,松叶,对不起。” 秦松叶冷淡地打断他,“后面他如何想通离开你的那一段,你还讲不讲,不讲我就走了。” 宋枝惊哑着嗓子道:“那次在剧组的闹剧之后,我查到了你没有真的死掉的事,于是找上了你,你没有理我,把我骂走了。其实那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就在楼下等我。我下去之后,抱着他哭了,说我有多爱你,说我有多伤心。他没有发脾气,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任由我抱着。后来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很难过,每天喝很多酒,喝多了就抱着他哭,终于有一天,他受不了了,他哭着告诉了我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感情,然后又哭着说,他对我的爱已经被我消磨光了。” “后来他很迅速地离开了,遇见了一个和他有相似经历的人,两人原本只是同病相怜互相安慰,最后却又爱上了彼此。我去找过他,他变了很多,再不是那副沉默隐忍的样子了,他就像是会发光一样,浑身都充满着幸福和喜悦。” “他说他已经彻底放下我了。 “他说他原谅我。” 秦松叶又看了一回表,想着周故该等急了,于是冷冷道:“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道貌岸然地说着每个人都是真爱,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的情非得已和苦衷难处的人。即使真的就是同时爱上了两个人,难道你应该做的不是向自己挥刀,斩断对其中一人的念想吗?而你是怎么做的,你用你所谓的深情制成了一个牢笼,将两个人都囚禁在其中,既不得生也不得死,然后祥林嫂一样不停地复述着你所谓的深情,企图让他人理解你的难处和苦衷。你口里说着谁都不想伤害,但其实只是将那把本该挥向自己的刀子,插入了别人的胸口,然后自己一边展示着雨露均分的深情,一边坐享齐人之福。你不要说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希望我以恋人的身份呆在你身边,冯姚以朋友的身份永远陪伴着你,而你则享受着双份的感情,而不用付出失去任何一方的代价,这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不忠?” “一段感情中,除了你之外,每个人都要委曲求全,每个人都要强自忍耐,每个人都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伴侣,这样自私的感情,你竟然称之为爱?” “宋枝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因为,你不配!” 第69章 晉jiang獨家,谨防盗用 当谢览牵着小侄女儿进入办公室时,他是懵逼的。 但他不能让人看出他的懵逼,因为他要给老师留下一个光辉灿烂的家长形象。于是他特意摆出一个邪魅迷离的微笑,挺直了腰板,身形矍铄,步履坚毅,虽是虚张声势,但这仍然让他镇定了不少,直到—— “谢览,你同手同脚了。”小侄女大感丢脸,低声提醒道。 谢览低头一看,可不是么,于是老脸微红,一手握拳,挡在嘴上咳嗽了一声,赶紧换了过来。 谢览上小学那会是个大号的学渣,老师眼中的调皮鬼,同学心中的坏分子,其实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成绩特差而已。因着这事儿,他的父母也常常被各科老师召唤来喝茶,六年下来,他的成绩没有丝毫长进,但他爹的品茶能力却有了质的飞跃,对众老师的泡茶手艺及茶叶品质了如指掌。数学老师用的茶叶太次,语文老师不爱洗茶壶,英语老师最爱普洱,自然科学老师总喝隔夜茶。 而现如今,他谢览,一个长期搞基的英俊少年,竟然也能承蒙召唤,获得灵魂工程师亲赐香茗的殊荣,他内心的感受不是不复杂的。 召唤他的是小侄女儿的语文老师,三十来岁的样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架着副无框眼镜,看着白净斯文,美中不足的是,脸有点儿长,像骡又像马又像驴。 老师看见谢览,微勾了下唇角,威严道:“你是王文家长?” 谢览忙道:“我是他舅舅,他父母最近有点事情要处理,让我代为照管。” 老师点点头,指了指桌边的板凳,“坐。” 谢览坐下,那老师却并不理他,只自顾自地整理桌上文件。谢览见老师面色严肃,威严庄重,一时间又忆起了小学时被众师长支配的恐惧,额头不由得微渗出些冷汗,腰板儿挺得笔直,双腿并得拢拢的,两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跟他身旁气定神闲的小侄女儿比起来,一时间倒分辨不出被请家长的是谁。 老师见谢览紧张,便开口寒暄道:“王文的舅舅对吧,不用紧张,我把你叫来,只是想了解下王文平日在家的思想状况。对了,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呢?” 谢览忙道:“我姓谢,您叫我小谢就行了,老师您贵姓?” 吕老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道:“我姓吕,叫我吕老师吧。” 谢览一愣,心说这起名儿还有象形一说么,于是脑子一抽脱口道:“驴老师?” 吕老师:“……吕。” 谢览跟鬼打墙似的,又反问道:“驴?” 吕老师:“吕。” 谢览:“驴?有这个姓?” 吕老师额角抽了抽,但仍然很有教养地解释,“吕,双口吕。” 谢览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乌龙,立刻找补道:“好名字!” 吕老师:“……” 小侄女儿在旁噗嗤噗嗤地笑了起来,跟漏气的气球似的,谢览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谢览正要找话题活跃气氛,吕老师却先开了口。 她把一张卷子摆在谢览面前,点了点其中的一个大红叉,“你看这个。” 谢览低头看去,只见那是一道古诗词填空题。上面印着“一帽征尘,留君不住从君去。”后头留了两根横线,上头是小侄女儿丑到不堪入目的铅笔字,“去了你特么就再别想回来了!”,再后头是词牌名和作者名,《点绛唇.纳兰性德》。 谢览:“……” 吕老师见谢览看完了,便开口道:“试卷不会写没关系,考试的目的本来也不仅仅是那个分数,更多的是为了查漏补缺,这次没写出来,之后多背几遍,下次自然不会再出问题。但是在试卷上乱写乱画,这是态度不端正,是对学习和考试的不尊重。其次,王文写的这个句子,看起来有些偏激暴躁,这个问题,希望家长要引起重视,平日里要加强对小孩子的思想引导,不要让他被网络上那些恶俗的流行文化带偏。” 谢览赶紧点头,顺带批评了小侄女儿几句,“不会写就不会写,不可以在卷子上乱画知道吗?平时在家里多看下书,别成天抱着ipad不挪窝!”说到兴起,顺口吹了个小牛皮,“你舅舅我四岁就会背点降唇了,也不指望你跟我一样过目不忘,但……” 吕老师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绛。” 谢览没反应过来,“哈?” 吕老师充分发挥自己的语文老师的本色,讲解到:“绛,j—i—ang—jiang,那个字不念xiang,你是把它当成投降的降了对吧?” 谢览:“对,我知道该读jiang的,就一时眼花看成降了。” 吕老师:“投降的降是个多音字,也可以念jiang,比如说降落、下降。” 谢览:“……” 吕老师:“……” 谢览:“……” 吕老师:“……” 小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 吕老师对小侄女儿威严地一挥手,小侄女儿乖乖闭了嘴。吕老师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书本教案,送客道:“麻烦你跑这一趟了,今天就先谈到这里,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等王文父母事情忙完了,还是希望他们能亲自到学校来一趟。” 说着就往外走。 谢览虽然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但他仍然顽强地伸手拉住了吕老师的衣摆。 好不容易来一趟,绝不能空手而回! 吕老师疑惑地看着他。 谢览艰难道:“老师,您能给我泡杯茶吗?” 吕老师:“……” 谢览最终还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香茗,他左手牵着小侄女儿,右手拿着个一次性纸杯,迈步走向学校大门。他先是双眼含泪地看了杯中茶水了一阵,而后一仰头喝了下去。 却没想到此香茗之苦口,竟然更甚黄连。 谢览又噗的一声,全数喷了出来。 小侄女儿赶紧躲到三丈远外,假装不认识这个智障。 谢览看着满地残茶,如同他父亲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点评道,“吕老师泡的茶,有些太浓了。” 一瞬间,老谢品茶的身影和小谢重叠在了一起,时空也在这一刻混乱地旋转了起来。谢览仿佛看到父亲隔着时光里的千山万水,对他微笑着举了举杯。 他霎时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回到家里,谢览铁腕地没收了小侄女儿的ipad,并放言道,下次考试过八十分才会归还,其间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小侄女儿回房时把房门摔得山响,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怒。谢览也回了卧室,脱力一般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 景粱丘回来时,见家里静悄悄的,全无往日欢闹的景致,大觉奇怪。到卧室一看,谢览孤零零趴在床上,夕阳余晖穿透纱帘,零零落落地洒在他身上,间着阴影,显得明明暗暗的。 景粱丘把西装外套丢在沙发上,将领带扯松,走上前去,整个人趴到他身上。 谢览正悲戚孤寒间,陡觉身上一暖,像是盖了个大号的毛毯子一样,他也没回头,只摸索着握住景粱丘的手,和他十指交握,脸仍旧埋在枕头里,闷闷地道:“你回来啦。” 景粱丘一手和他交握着,另一手却不容拒绝地把他脸扳了过来,见他眼睛红得像个桃儿,显然是哭过的样子,便凑过去亲了亲,问道:“怎么了?” 谢览:“我今天见着老谢了。” 老谢是他爹的名字,在谢览十几岁那年得了重病,没了。 景粱丘挑了挑眉。 谢览瓮声瓮气道:“你不信?” 景粱丘凑过去亲他眼皮:“我信,他现在怎么样?” 谢览放松了脖颈,让他更方便地亲吻自己,轻声道:“挺好的,没见老,精神也还行。” 景粱丘温柔道:“他说什么了?” 谢览:“没说什么,就对我笑了笑,还举了举茶杯。” 景粱丘笑道:“他还在喝茶?” 谢览微笑道:“是啊,还在喝。” 过了会儿,又低沉道:“估计没人替他泡了。” 景粱丘:“……待会儿我们替他上杯茶。” 谢览:“嗯。” 景粱丘拿手指抚摸了下他的眼皮,也把脑袋放在枕头上,蹭着他的脸。 谢览笑道:“他要是见到你,肯定很喜欢。” 景粱丘:“不会揍我?” 谢览:“不会的,他肯定很喜欢你。” 过了一会儿,谢览又道,“你说他会为我骄傲吗?” 景粱丘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会的。” 谢览:“梁丘,陪我睡会儿吧。” 景粱丘从他背上翻下来,把他搂在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头顶,柔声道:“睡吧。” 屋外,峰峦如聚,林涛如怒,残阳一点点淡去,晚钟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 谢览往景粱丘怀里更近地靠了靠,呓语般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景粱丘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比那玩意儿更远。” 谢览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70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和好之后,金楚南带着那条蠢狗又搬回了两人共同的家。方小南乐得几乎把尾巴摇散了,和金楚南住出租屋时,虽然小金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但由于剧院薪资微薄,到底是不如家里的。现如今终于回了来,方小南又有了生生不息的丝袜和狗粮,心情不是不愉悦的。 至于方金二人,小别之时,两人各自都有一番辛酸惆怅,因此重聚之后,彼此相处时都透着一股小心谨慎,生怕哪步行差踏错,又将坠入往日的无底深渊。至于方居然,更是时时刻刻都绷着根心弦,简直如履薄冰,每一言每一行,都得经过审慎的思虑。金楚南要是拿起抹布做家务,方居然必然会第一时间冲上前去和他一同劳动,若是金楚南做了一件家务而方居然没能赶上,那他就必定要另寻一件来平衡一下。金楚南给他做了早餐,他要客客气气地说麻烦了,金楚南给他洗件衣服,他就感恩戴德再三道谢。方居然处处小心翼翼,金楚南自然也不好意思干受着,又怕他多想,所以也不好开口让他别这么样,只能跟他一起客气一起谨慎。一时间,两人连在狭窄的过道里相遇,都得再三谦让后方才通行。 这样的相处模式,外人看了说不定还会夸一句贤伉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令人欣羡。可事实上,这样的小心和客套,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疏离和欲盖弥彰的掩饰,像是一片薄薄的盾或是一件易碎的铠甲,看似是用来御敌的,殊不知其实是为了压制自己心中的恶鬼。 本来若是长久地这么客套下去,虽然有些欲遮还露的嫌隙,但总不至于生出什么事情来。可人心中思虑过多,难免会有一句两句的漏出来,戳破这镜花水月般的温馨和乐。 一天夜里,两人都得闲,一起看了部电影,又喝了两瓶酒,都有点儿微醺,渐渐地意乱情迷,滚到了一起,可激战正酣时,方居然突然又于情热中恢复了两分清明,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金楚南,把他看得发毛,动作也缓了下来,过了会儿,方居然突然幽幽道:“你和他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金楚南乍闻此言,立时就软了。 方居然也自觉失言,忙夹了他一下,自己起起伏伏地上下摇摆着腰胯,可金楚南兴致已失,任他再如何施为也无法重振,方居然心里闷闷的,金楚南也不好受,原本火热的身体已经凉了,两人拥抱在一起,竟也冷得瑟瑟发抖,无法,只得慢慢分开,自去清理,而后同床异梦地睡了过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依旧是死板到近乎于机械的相敬如宾。谢览闲来无事,到他们家玩耍了一回,惊得目瞪口呆,赶紧呼叫秦松叶来观此异象,秦松叶闻讯而来,先是对方金二人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围观,而后亦是啧啧称奇。 谢览上前一步,握住方居然正擦桌子的手腕,一手摸着下巴,一手似模似样地给他搭起脉来。 秦松叶也凑上去道:“依先生高见,此为何症?” 谢览煞有介事道:“嗯,时快时慢,时有时无,依老夫愚见,此乃喜脉!” 方居然:“……” 时有时无是什么鬼?! 谢览说毕,又向方居然鞠了一躬,“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秦松叶也跟着凑热闹,似模似样地鞠了一躬,金楚南看得有趣,也不说话,边洗碗边乐。方居然忍无可忍,把这两个八婆乱棍打了出去。 三人嬉闹到电梯口,好容易恢复了正经。 谢览问:“你们这怎么回事?玩儿角色扮演呢?看不出你们还挺有情趣的嘛。” 方居然待要张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诡异的状况,于是只得长叹一声,而后简短道:“还是之前那事儿。” 谢览瞬间懂了,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不好解决的,于是也叹了口气,而后开解道:“你也别太发愁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主要是你们之前那事儿闹成那样,两人都伤筋动骨了,要恢复以前的样子,工程量不比一次灾后重建要小,也别太急,慢慢来吧。” 方居然点了点头,脸上的愁闷却一点没消。谢览和秦松叶对视一眼,知道自己这一句半句的开解不顶什么事儿,可他们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又怕胡乱支招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聊作宽慰,而后各自散去。 金楚南仍旧在之前的剧院工作,楚荆却辞了职,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也不知去向何方。方居然之前参与了两部剧,一部他为了追回金楚南,直接撂了挑子,后来江长堪又走人了,新接替的那两位又不和,把个剧组闹得乌烟瘴气,拍出的成品也是不堪入目。后来的那部又出了拍摄事故,行业里就有些好嚼舌头的,说他最近正走背运会带衰剧组,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架不住传的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信的,所以到底也是对他有些影响的。 幸而方居然还颇有几个肝胆相照的朋友,愿意替他活动给他机会,于是在家闲了没多久,他就找到个好剧本,又拉了几波投资,定了重要角色,又把导演组摄影组后勤组准备齐了,就打算大干一场了。 这个新剧组哪儿哪儿都合他心意,导演是他老搭档,男女主有人气又敬业还好说话,编剧团队是业内知名的,各项预算也都充足,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剧中的绝大多数场景,都需要到挺远的一个影视基地去拍。 这一去,又至少要小半年才能回来。 他和金楚南感情尚岌岌可危,灾后重建工作也只进行到清理受灾现场的地步,而且都还没能清理完,要说现在暂且把他晾着,过几个月回来再继续清理,也不是不行。可谁知道等他回来时,这地儿还是不是他的?说不定他去风刀霜剑地闯荡一遭,等回来时,别人已经在此处起高楼宴宾客了。 可又不能不去。 他之前也想过,给小金安排一角色,让他和自己一块儿进组,但又怕勾起小金关于剧组的伤心回忆,不但没能亲近,反而更添龃龉。就这件事,他反反复复想了无数天,斟酌来斟酌去,最后也没个主意,眼看着进组的日期越来越近,他心里就跟搁了块儿烙铁似的,烫得他夜不能寐。 他睡不着,小金自然也不得安稳。可小金也不说,既不安慰他,也不指责他,继续和他相敬如宾地耗着。终于有一天,他实在是想烦了,硬着头皮试探着给小金提了一句,小金倒也没生气,只说剧院最近有好几场演出,实在腾不出时间,算是委婉地拒绝了他。 小金也没说重话,也没提往事,但不知为何,方居然心里那烙铁却更烫人了几分,几乎逼出了他的心头血。 可不论心里如何翻江倒海,时间仍旧不留情面地一点点流逝,眼瞅着就是别离,却又出了另一遭折磨人的事。 临别前的那个周末,方居然玩儿了个小浪漫,在某高级酒店的顶层旋转餐厅订了个位,又编了个理由将金楚南骗了出来,备好鲜花美酒美食,给了他一个小惊喜。 小提琴手在他们身侧动情地演奏着,乐音悠扬,灯火迷离,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霓虹闪烁的城市和无垠的夜空。 两人自相识以来,一直都过着一种充斥着柴米油盐和鸡毛蒜皮的家居生活,很少弄这些情情调调的玄虚,所以偶一为之,反而别有风味。 酒醉人,人微醺,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可惜天公不作美,向他们投掷来一坨江长堪。 方居然已经很久没见过江长堪了,听说他被套麻袋揍了一顿,也没能生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之心,在他看来,他没有在江长堪伤口上补上两刀,已经算是仁慈至极的了,更不可能去关心探望他,于是自然也不知道他已经伤愈出院的事。 可惜冤家路窄,他和小金之间诡异的气氛好容易出现一点松动,这傻缺就又来搅局了。 江长堪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夸张的事,只是让侍者过来问候了一声,并且给他们送了一瓶红酒过来。 方居然拿过来一看,脸色霎时就变了,酒是残酒,被人喝过,至于是谁喝的,自然不言而喻。 金楚南原本舒展的脸色变得阴沉,方居然也相当恼火,待要去找江长堪理论一番,又觉不妥。此时餐厅里坐满了客人,这些人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只会觉得赠酒这一行为是相当友好的,即使是倒空了一半的,也不影响继续品尝,若是实在介意,搁在一旁就行,无需大动肝火。可方居然和金楚南都知道,江长堪这么做,纯粹是来恶心人的。可要是方金二人为这事儿大动干戈,不明就里的餐厅众人只会觉得他们无理取闹,认为他们素质低下,最后的结果反而遂了江长堪的心意。 于是方居然只得暗暗把这事儿记上一笔,又礼貌地让侍者将红酒退了回去,之后两人也无心继续,草草吃了几口,就双双离去了。 方居然本以为金楚南是要发火的,可小金却并未如此,他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对今晚的事只字未提,回家后也如往常那般,客客气气地和他相处着。 临行头一天,金楚南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给方居然饯行,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了起来,间或闲聊两句。吃完,方居然心里烦闷,又开了一瓶酒,闷闷地喝了起来,小金见了,不但没有阻止他,竟也和他一起喝了起来。 第二天,方居然醒来时,金楚南还在酣睡。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一番,拎起行囊,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而后独自离去。 他走在花园小径上,眼前模模糊糊浮现起昨晚的情形。 两人先是微醺,再是酒酣,最后是酩酊。醉到几乎人事不知时,方居然却清楚地听见金楚南问了一句,“你就只有那一次吗?” 却并没有下文,方居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金楚南有没有听见。 初春的清晨,小区里有晨跑的年轻人,有练五禽戏的老大爷,前方不远处的某扇窗户内,隐隐传来小童晨读的稚嫩声音。 方居然神思恍惚地往前走着,路过那扇窗时,里头突然传来一句—— “断肠人在天涯。” 他身形一颤,抬头看了看青白的天,咬了咬嘴唇,唇齿相接处,破出一抹锋利的血痕。 第71章 jinjiang獨家,谨防盗用 谢览家的一猫一狗,不知是不是到了青春期,最近戏多得不行。 谢览有个小柜子,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两层表盒,约莫能有十几块,总价值等同于一栋小别墅,有他的也有景粱丘的,不过两人也基本都是混着带,不分彼此,早先的基本上都是他买的,后来景粱丘慢慢收到了片酬,也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 家里也没外人,平日里那小柜子基本上是不落锁的,谢览经常拿完手表就让它大敞着。往常也没出过什么差池,可最近他却突然发现柜子里的手表盒子越来越少,一开始他以为是景粱丘拿的,也没在意,可当他某日突然发现柜子里的手表少了四块时,就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了。 他想着可能是景粱丘用了之后放在别处了,于是就问了一下,可景粱丘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注意这件事,自然也是一问三不知。 谢览又想,莫不是小侄女儿拿去戴着玩儿了?于是就找来小侄女儿,小侄女儿还在记恨谢览强制没收她ipad的事,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儿:“你问我我问谁去?”而后便高昂着头颅扬长而去,留给谢览一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背影。 谢览气得牙痒痒,却拿这小破孩儿没办法,打又下不了手,骂又骂不听。再说小侄女儿也不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有时候还挺会撒娇挺暖心,虽然古灵精怪了点儿,但其实相当有分寸,任性却不至于太过分,也基本上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于是谢览也就将她排除了出去。 不是小侄女儿,也不是景粱丘,更不可能是他自己梦游着吃掉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家里遭贼了? 这个谜团在他心里萦绕了两天,第三日终于得解。 那天他闲得无聊,想去和自家那俩小毛团儿玩耍一下,刚靠近那一猫一狗的宠物小屋,就瞅见小灰猫嘴里叼着他挺喜欢的一块手表,往小白狗的怀里塞去,边塞还边拿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小白狗身上蹭来蹭去,小白狗起来挺开心,尾巴摇得很欢,伸出爪子轻轻地拨弄着小灰猫的耳朵。 谢览霎时就被闪瞎了眼,家里这俩小毛团儿不分日夜地秀恩爱,深深地伤害了他脆弱的心灵。谢览的那颗小心灵是没有固定状态的,有时候脆弱有时候不脆弱,但也并非毫无规律,景粱丘在身边的时候他就一点儿也不脆弱,特别寡廉鲜耻,天天花式求亲亲求抱抱求么么哒,景粱丘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特别脆弱,旁人或者旁猫秀一点儿恩爱都能让他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更何况现在,他家那鸡贼的猫咪不但秀恩爱,还借花献佛地秀,肆无忌惮地秀,目无法纪地秀,竟然将主人的手表偷偷顺走,然后献给自己心爱的狗子。 谢览如何能忍?! 于是谢览气壮山河地大喝一声:“小贼哪里逃?!” 而后一手一个将两只小毛团儿拎了起来。然而小毛团儿们实在是太知道谢览软脚虾的本质了,故而并不见丝毫惊慌。小白狗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胸前垂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疾不徐地摆出了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并且还侧头在谢览爪子上蹭了蹭,谢览心肝儿一颤,酝酿好的疾言厉色霎时烟消云散。 至于小灰猫,走的则是高贵冷艳路线,他先是给了谢览一记王之蔑视,而后略微抬了抬爪子。谢览知道这位小哥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能够反手三百六十度挠人,并且出手如电百发百中。而这轻蔑的眼神和高贵的一抬手,就是给予他的最后通牒。 于是谢览瞬间怂了,乖乖地把这俩小主子放了下来,一边给了一个爱的抚摸,然后拿起地上的手表对着小白狗晃了晃。 这小白狗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相当地善解人意。谢览一晃,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于是竖着尾巴露着小菊花进了小房子,过了会儿拖出一个小盒子,再过会儿又拖出一个小盒子,再过会儿又拖出一个,总共三块,加上刚才缴获的那只,一共四只,一齐拱到了谢览跟前,一副物归原主的乖巧模样。 小灰猫也没拦他,而是满面纵容之态,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小白狗的身影移动。等小白狗在谢览跟前站定,小灰猫才慢慢起身,踱步到小白狗身边,抬起爪子给他温柔地顺毛。 谢览被这对毛团儿cp闪到近乎失明,拿起手表盒子,掩面而去。 回了房间,放下手表,谢览给景粱丘打了个电话。景粱丘正在上课,谢览也不好缠着他,两人稍微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景粱丘本身有一定的戏剧基础,也拍过戏,剧组运作的大致流程都清楚。但他导演方面的理论知识还欠缺一点,于是报了某戏剧学院名教授的授课班,全程六个月,把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重要导演系课程都讲习一遍。六个月的时间要讲完五六年的课程,时间紧任务重,课时排得特别满,景粱丘每天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九点或者十点才会回家。他做事又特别认真,夜里回来必定得把白天所学的知识巩固一遍再睡,有时候看得入了迷,要巩固到凌晨两三点。 谢览感到很郁闷,两人明明同处一室,他却不得不独守空床,夜里看着景粱丘的背影,欲求不满地咬着床单生闷气。 他也曾试着脱得光溜溜地撩拨景粱丘,景粱丘当然也没能抵挡住诱惑。景粱丘其实自控能力特别强,但也得分人,分事儿。对别的人,别的事儿,他永远冷静镇定,自控力强如钢铁,但面对谢览时,不论一开始如何竭力克制,最终却都会破功。 可谢览没得逞时郁闷,得逞了更郁闷。 因为两人啪完之后,景粱丘又会提上裤子,迅速地进入专心致志的学习状态,并且在完成今天的复习任务之前,绝对不会入睡。于是谢览不招小景时,只要今天需要复习的内容不是多到爆仓,他一般十一二点也就休息了。可要是谢览招了小景,俩人连前戏带正餐,少说也得两个小时,之后景粱丘再看书,就得熬到半夜三四点,睡几个小时后又要起来面对一整天高密度的培训,这种情形,谢览看了不是不心疼的。 所以,他目前面对着的就是一个相当两难的处境,不撩小景吧,馋得慌,撩吧,又心疼得紧。这两种选择,一种煎熬着他的肉|体,另一种煎熬着他的灵魂,两厢博弈之下,肉|欲输给了对景粱丘毫无保留的爱,于是他只能一边不甘心却又一边心甘情愿地继续着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悲催状态。 谢览每天躺在床上看着景粱丘熬夜苦读的背影,看着看着就内疚起来,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占有欲太强,所以小景才不得不放弃喜爱的戏剧表演,几乎是从零开始地走上导演之路。 就这么内疚了大半个月,谢览又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那位心理专家给他制定的以毒攻毒的ntr疗法。当初那医生给了他一个疗程的ntr类文艺作品,要求他每日欣赏一篇,若是某天能够达到将自己和伴侣带入其中而不反感的地步,那就是神功大成了。 谢览偷偷瞄了瞄景粱丘书桌前挺直的背影,而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算悄无声息地把藏在衣柜深处的平板拿出来。 谁知景粱丘却像是感知到了他侦查的视线,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此时谢览正弯着腰,鬼鬼祟祟地往衣柜里探手,于是一下就被逮了个现行。 景粱丘微露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谢览随口胡诌道:“找睡衣。” 景粱丘看了看谢览身上的黑色睡袍,又问:“你不是穿着吗?” 谢览:“这件不好看,想换一件。” 景粱丘:“……” 谢览为了圆谎,只能真的从柜子里摸出一件睡袍来,三下五除二地换上,然后强装镇定地回到床上,郁闷地躺下。 夜里十二点,景粱丘复习完毕,洗漱过后上床睡觉,为了不吵醒谢览,他并没有将他搂进怀里,而是轻轻地俯身在他嘴上吻了一下,而后轻手轻脚地躺下,由于白日一整天高强度的学习,他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谢览因为午觉睡得太长,导致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只能闭着眼睛假寐。景粱丘吻他那会儿,他其实很想抱着他好好啃一啃再翻滚一番,但对小景的心疼最终占据了上风,于是为了让小景安心入眠,他也就只好假装已入酣睡了。 躺了二十多分钟,听到了景粱丘平稳的呼吸声,谢览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见小景确实已经睡熟,他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无声息地从柜子里拿出ipad,然后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卧室配套的卫生间。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干脆服药。 景粱丘临睡前有点儿口渴,喝了两大杯的水,于是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尿意憋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谢览不在,卫生间里却透出一抹微弱的光亮。他想着谢览估计又在边蹲马桶边玩儿手机了,便起了身往卫生间走去。 第72章 iniang獨,谨防盗取 景粱丘进去时,谢览正看到兴头上。 谢览一开始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随便看看的,想着有用没用的,试过之后才见真章。可哪儿知,这庸医虽然医术不行,但却是个老司机,品鉴小黄文的能力可跻身世界前列。 谢览刚点开链接时还想着,自己铁定撑不到结尾。谁知他点开的这篇,文笔好剧情佳,故事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结尾时竟然还峰回路转引人深思,并且,文中还夹杂有大量令人匪夷所思的啪啪啪情节。谢览原本以为自己会排斥会觉得无聊,但事实上,他却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投入,看得满面红光拍案叫绝。 景粱丘见谢览坐在马桶盖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平板,看到激动处竟还拍着大腿低声惊叹,便好奇地凑了过去。 谢览看得入了迷,没发现景粱丘的到来,也不知大祸将至,只仍旧无法自拔地沉浸其中。 景粱丘悄悄绕到他身后,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老张躲在卧室,满心激动地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湘湘跨坐在好哥们儿老王身上,两手搂着他的脖子,身子上下起伏着,一头长发随之晃动,像被狂风吹乱的柔弱柳丝。女友湘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羞涩地将头埋头老王怀中,老王却并不怜香惜玉,粗暴地扯住她的头发往下一拽,湘湘避无可避地抬起脸来,正对上老张的视线,随即,她眼里流下似愉悦似痛苦的泪水……” 接下来是一些更加露骨更加直白的场面描写,景粱丘看得眉头大皱,又觑了眼谢览津津有味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来一把按住屏幕,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谢览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只见景粱丘站在身后,面沉如水,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魂飞魄散,手软得几乎握不住平板。 景粱丘缓缓地抽回手,也不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此时虽然人赃并获,但他仍旧心怀侥幸,想着说不定梁丘才刚进来,没看见具体内容,于是企图含混过去,谄媚地笑道:“我看你每天那么认真,所以我也学习一下,这样才配得上你。” 景粱丘眼神更古怪了,他皱着眉头问道:“学习?” 谢览心虚地点点头,“对,向梁丘你看齐么。” 景粱丘一把夺过平板,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内容,揭穿道;“学习这个?” 谢览眼见瞒不过了,扑通一声跪在景粱丘的脚背上,抱着他大腿道:“梁丘你听我解释!” 景粱丘点点头,冷冷道:“好。” 而后便低头看着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谢览底气不足地解释道:“我是带着批判的眼光看的,梁丘你不要误会。” 景粱丘挑了挑眉,未置一词,略弯身推开他,转身就走。 谢览立刻追了上去,搂住景粱丘的腰,牛皮糖一样挂在他身上,哭唧唧道:“梁丘你不要走,梁丘我爱你,梁丘你听我解释,真不是我自己想看的,我一点也不喜欢看这种东西,你也知道,我心灵一向是很纯洁的。是有个医生朋友说,每天看一点这种类型的东西,可以缓解我的感情洁癖,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看的。” 景粱丘停了下来,冷声道:“我觉得你那会儿挺开心的啊。” 谢览立刻否定:“没有开心!一点也不开心!我那是痛苦的表情,你知道,当人痛苦到一定程度,反而会转化成另一种情绪,喜极而泣,痛极而乐。你觉得我看起来好开心的样子,但其实那时候我的灵魂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谢览半夜三更不睡觉,躲在厕所里津津有味地看绿帽文,景粱丘本来就很生气了,这会儿见他一直扯东扯西,心里的火气霎时更盛,心道这人被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虽然看一下其实不算个大事儿,可若是再不给他立立规矩,这次被人撺掇着看小说,下次万一突发奇想亲自去试一试怎么办?必须得管管了。 景粱丘冷冷道:“哪个医生给你的?” 谢览继续搂住景粱丘的腰不撒手,期期艾艾地答道:“一个研究心理学的朋友。” 景粱丘:“我见过?” 谢览:“没,不过你可能在电视上见过,就那个特别火的相亲节目上给嘉宾做心理分析的。” 景粱丘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在电视上瞥见过他,那人一看就是个大忽悠,嘴上一套一套的,其实却是个腹内空空的大草包,他命令道:“以后不许见他。” 谢览跟那人其实就是酒肉朋友,本来也不常见面,于是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好好,只要你不生气,什么都行。” 景粱丘侧过脸来,挑了挑眉,问道:“什么都行?” 谢览心里有点儿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是的。” 景粱丘微对着落地窗处扬了扬下巴,简短地命令道:“去把窗帘拉开。” 似乎意识到了景粱丘要做什么,谢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但景粱丘不为所动,于是谢览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慢慢腾腾地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 景粱丘:“全部。” 谢览只好照办。 屋内没有开灯,原是黑黢黢的,窗帘拉开后,银白色的月光投射了下来,将屋里照得明亮了几分。 夜已深了,别墅院外是黑黢黢的林木,远处山下的城市中,万家灯火已熄灭大半,显得静谧而孤独。 景粱丘站在原地不动,对谢览道:“脱掉。” 谢览回头看了眼窗外,这个时间点,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经过,况且这又是私人别墅区,闲杂人等倒不用担心,只是,园区夜里会有保安巡逻,说不定也会路过这边,若是侧头看上一眼…… 景粱丘又冷酷地重复了一遍:“脱掉。” 谢览咬咬牙,往窗帘阴影处靠了靠,伸出手来,将睡袍腰带扯开,而后又犹豫地看了眼窗外。 景粱丘没说停,他自然也不敢不做,只好把睡袍彻底脱下。景粱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把他搂进怀里,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响亮,谢览可怜兮兮地伸手搂住景粱丘的腰,把脸埋进他胸膛,用鼻子蹭着他坚硬饱满的胸肌求饶道:“梁丘,我错了。” 景粱丘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视线往窗外看去,确定屋外空无一人后,猛然将谢览翻转过去,粗暴地把他按在透明的落地窗上,而后自己从身后贴近了他,动了动腰,热热地顶了他一下。 谢览被按趴在冰冷的玻璃面上,嘴里呼出的空气在上头凝成一片小水雾,景粱丘火热的身体贴在后面,烫得他心头狂跳,可随时随地会被人看见的恐惧和被强制摆成这个姿势的耻辱感又让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景粱丘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他耳内:“喜欢被人看着?” 谢览侧过脸去蹭了蹭他的鼻子,可怜兮兮道;“不喜欢。” 景粱丘将手往下探去,摸了摸渐渐抬头的小谢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真不喜欢?” 谢览已经没法描述自己的感觉了,蹭着景粱丘的鼻子道:“梁丘,我真的错了。” 景粱丘:“哪儿错了?” 谢览:“我不该看那种小说。” 景粱丘:“就这个?” 谢览:“也不该瞒着你。” 景粱丘:“还有呢?” 谢览咬着嘴唇想了想,实在想不到,摇头道:“我不知道,梁丘你告诉我吧。” 景粱丘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你的感情洁癖需要治疗?” 谢览眼睫颤了颤;“要是我不那么介意的话,你就可以继续演戏了。” 景粱丘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一边揉着谢览白生生的屁股蛋子,一边柔声道:“你比演戏重要,我心甘情愿的,你也不需要治疗,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够好了。” 景粱丘很少说情话,但每次说的时候,都显得特别认真,因为特别认真,所以即使是简单的几个字,也极其动人。 谢览感动得眼睫微湿,正也要说几句话表达下自己的情绪时,突然景粱丘的手指挤进了挤进了身体,谢览顺从地任他动作,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户上,见景粱丘丝毫没有挪窝的打算,心里迷茫地想着:“难道真要在这里?” 扩张了一会儿,手指撤了出去,小梁丘势如破竹地进入了他,谢览不由自主地低吟了起来,正迷乱间,只见远处传来一点微弱的手电光,显然是夜里巡查的安保人员。 谢览慌了,低声哀求道:“梁丘,有人来了。” 景粱丘抬眼看去,光线是从小树林侧面的小路上传来的,安保人员要想走到正面,至少还需要四五分钟,于是他恶劣地低声道:“那就让他看。” 说着更加猛烈地动作了起来。 谢览慌得眼角微湿,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景粱丘的节奏晃动起来,树林边的灯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因为紧张,谢览紧紧地箍住小梁丘,景粱丘一边密切注视着那束灯光,一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谢览又可怜兮兮地叫道:“梁丘,我们进去吧。” 景粱丘残忍拒绝道:“就在这里。” 谢览闭上眼睛想要逃避,但彻底的黑暗反而让他产生了无限的幻想,好像真有什么人看着他被|操|干一样,一时间一种浓重的羞耻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景粱丘又爽得低吼了一声,野兽一样叼住了谢览后脖颈的皮肤,速度越来越快,那束灯光也越来越近,就在那人即将转向面对别墅的这条路时,景粱丘突然刷的一声合上了窗帘。 屋内又重回黑暗,景粱丘就着身体相连的姿势,将谢览抱回了床上。 他亲了亲谢览修长好看的脖子,低声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只写了一章,还欠着一章,看哪天补上吧,么么哒。 感谢以下小伙伴们的地雷 小汤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09:40:48 小汤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10:51:10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14:52:07 夏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19:25:27 夏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19:25:35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28 21:12:55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31 07:42:05 第73章 晉iang獨,谨防盗取 进剧组头两天,方居然心里还有点儿疙疙瘩瘩的,死撑着不主动联系金楚南。但与此同时,他却又期待着小金能主动联系他。然而等了两天,金楚南那头愣是没来一点儿消息,于是方居然心里的委屈和气闷就渐渐地变成了慌张和忐忑。 两人风里雨里跋涉了一路,多大的坎儿也过来了,好容易重新在一起,再为这点儿屁事儿冷战也太不值当了。况且两人相处,总归是要包容退让的,当初没分手那会儿,多是金楚南顺着他,现在两人相敬如宾的表象下暗藏着各种嫌隙,责任基本上也都在他,所以没道理还得方方面面都让小金哄着他。想通了这点,方居然也就不再犹豫,立马给小金去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声,始终没人接,方居然心慌得不行,头皮发麻,额角渗出一点点冷汗,心里不由得后悔起来,怪自己不该一句话不说,留张条子就拍屁股走人,怪自己下飞机后没第一时间向小金报平安…… 等到手机里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时,方居然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呆呆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脑中各种念头纷繁而至,一时是小金和楚荆重修旧好了,一时是江长堪又来挑拨离间了,一时又是……靠谱的不靠谱的,发生过的没发生过的,桩桩件件直戳他心肺。 他把手机往床上随便一扔,而后拉出行李箱就开始收拾。刚收拾了一半,只听铃音大作,他愣了一下,而后连滚带爬地上了床,飞速抓过手机,生怕稍迟一秒就成千古恨事了。 摁下接听键,里头传来金楚南的声音:“居然?” 方居然近乎贪婪地把耳朵凑近听筒,用带着点儿鼻音的声音说道:“嗯,楚南,是我。” 金楚南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磁性,但又没有烟酒嗓的粗粝感,他问道:“你那边还算顺利吧?” 方居然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边点头边说:“挺顺利的,都挺好,团队磨合得也不错。”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道,“我那天走得比较早,看你睡得挺熟,就没吵醒你,只留了张字条,你没生气吧?” 金楚南那头沉默了几秒,而后突然笑了起来,柔声道:“没有生气。” 方居然又问道:“那你这两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声音里不由得透出了几分委屈。 金楚南笑意更浓了,“我想着进组头两天一般都比较忙,怕打扰你,原本也打算今天联系你的,结果没想到你先打来了。” 方居然放心了点儿,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这两天怎么样?在做些什么?” 金楚南那头呵斥了一声,“方小南你别跳,待会儿又把花瓶撞倒了。”而后对方居然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每天两场演出,还有日常的排练,跟往常一样。” 方居然又旁敲侧击道:“有没有交到什么新朋友?” 方居然虽然竭力掩饰,但金楚南还是知道他是在查岗,不过他也没烦他,耐心道:“没有,剧团里来来去去都那几个人,我下班了就只想回家,没心思去交朋友。”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方居然心定了点,又胡天海地扯了一通,讲了些剧组里的八卦,然后又状似不经意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朋友来拜访你啊?” 金楚南:“有。” 方居然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但他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怕金楚南觉得自己不信任他,于是故作轻松道:“谁呀?” 由于太想要掩饰心中的不安,他的语调反而有种异常的拔高,又由于气息不足,在最高处竟又破了音,于是听起来不但一点也不轻松,反而显得很有些欲盖弥彰的可笑。 金楚南:“昨天谢览哥请我去他家吃饭,有景粱丘,有周故,还有秦松叶,松叶哥还给我带了几块他店里的鸡排,说是新品种,味道还不错。” 方居然听闻此言,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松叶不愧是专业**的啊,时时刻刻都不忘宣传他们家的产品。” 金楚南也笑了起来,然后话锋一转,问道:“你最近有交什么新朋友吗?” 听金楚南这么问,方居然心里就跟化了糖块儿似的,甜丝丝的,他开心道:“没,我这人眼光高,只和好看的人做朋友,这剧组放眼一望,全是歪瓜裂枣,那些个什么当红小鲜肉的,也就电视上看看能行,真人连你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我才不和他们交朋友呢。” 金楚南叹道:“你又说胡话了。” 可声音听上去还挺高兴的。 方居然以前很不喜欢金楚南过问他的私事,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人际交往上的,但现在他巴不得小金天天查他岗天天盘问他交友状况,因为小金愿意问,那至少说明他在乎,方居然要的就是他的在乎,为此别说放弃一点个人空间个人**了,就是要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取他的命,他也愿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而后便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方居然把手机贴在脸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心里头一句一句回味着刚才的对话,把每个字都掰开了揉碎了反复咂摸,恨不能连骨髓里的味儿也给全给吸吮出来。 在家时,他和小金一个赛一个客气,一天比一天生疏,原本以为此去相隔千里,感情只有更淡没有更浓的,却没想到反而比同处一个屋檐下时要更亲密些,竟是因祸得福了。 他们这次拍的是玄幻古装剧,请了两个当红的小花小生演男女主,其他配角都是新人,有的是投资人塞进来混脸熟的,有的是演员副导演直接从影视学院里找的,颜都挺正,就是缺点儿露脸的机会,在这部戏里演配角,权当是出道早期的跳板。 很多年前,方居然还没遇见金楚南时,也吃过窝边草,和自己剧组里的男演员厮混过,后来金楚南把他拴住了,他也就尽量约束着自己。 和金楚南在一起后,他还没觉得自己有多爱小金那会儿,也时不时地在剧组里一呆就几个月半年的,除了江长堪那次,他也没跟人鬼混过。那会儿他的想法是,只要小金不知道,偶尔在外头偷个嘴没什么,但尽管当初抱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从没真做过,连暧昧都没有,因为虽然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其实潜意识还是很怕小金因此受伤的。 如今他已经认定金楚南了,不管是生是死,反正是要和他绑一块儿的,旁的人不管是美是丑,在他看来都是一具具的枯骨,哪怕那骨头上开出了一片片锦簇的花儿,那也不干他的事,他不摘,不闻,也不看。 可他心里没桃花,那桃花却偏偏要往他跟前凑。 剧组里有个挺年轻的新人,是某投资人的远房亲戚,在戏里演男二,电影学院毕业的,个高腿长,骨架子漂亮,长得也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嘴甜又有眼力见儿,跟剧组的演员工作人员们打成一片。 方居然原本对他没太大印象,只大约记得这是某投资人塞进来的,也不是特别硬的关系,没必要太上心,至于长得好这点,他也没太在意,反正在现在的他看来,谁也比不上他家金楚南,他现在没有一点儿招风惹草的心思,就想着赶紧拍完赶紧回家见小金。 他第一次对这男二侧目,是在某次剧组聚餐的时候。方居然原本在和导演划酒拳,输了就往脸上贴条儿。他这天运气背,输了十多回,满脸的小白条,被导演拍了照片发上微博供众网友围观。方居然不服气,拉着导演继续划,一心想要反败为胜,没成想又连着输了几局。导演又拿了几张小白条,蘸了点儿水就要往方居然脸上贴,方居然耍赖不干,几人正闹呢,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清越柔和的男音,那人带着笑意道:“你们瞧瞧方制片这脸上还有地儿么?要真想贴你贴我脸上来,我也替各位分担分担。” 方居然一惊,才发现那男二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灯光下一张脸煞是夺目。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开始起哄,“诶诶诶,小张你这就不对了,明摆着就是护着方制片,还偏要说是替我们分担。” 然后又起哄道:“方制片,怎么样,小张都毛遂自荐了,你得有点儿表示吧。我看小张挺上进的,啊,又爱岗敬业,您方制也是一向爱护新人的,要不,找个时间给小张指点指点,啊,哈哈哈哈……” 其实这话说到后头有些混了,平日里一般不这么开玩笑的,也是这一堆坐的都是大老爷们,又都喝高了,说起话来就有些荤素不忌。 方居然既没理那男二,也没直接翻脸,而是跟导演打了几个太极把这事儿绕过去,而后又借口头晕先回了酒店。 第74章 晉iang獨,谨防盗用 方居然回了酒店,稍微洗漱了下,就拿出手机和小金视频起来。 小金看样子也是刚洗过澡,脸上还在冒着热气,头发上的水珠从耳后顺着脖颈流入前胸。他睡袍领口微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肌,方居然看着眼馋,涎着脸皮要小金撩开睡袍让他观赏一下。 小金只是笑,没应他,用支架把手机立在小方桌上,而后边吹头发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方小南在小金身旁跳来跳去,一会儿把头凑到屏幕跟前看啊看的,一会儿又拿爪子去拨弄屏幕上方居然的脸,拨了几下把手机弄倒了,又企图掩盖罪证,一屁股坐上去挡住,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镇定自若的模样。 方居然正开开心心地对着自家男人的美颜舔屏,对那拨愣来拨楞去的小毛手视若无睹,谁知屏幕突然180度旋转,小金的俊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方小南那扑面而来占满了整个屏幕的小丁丁。 方居然气得牙痒痒,发誓一回家就把这强行给自己加戏的小畜生送去绝育。 正咬牙切齿间,突然门铃大作,方居然一边嘀咕着大晚上的谁呀,一边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一开大门他就愣了,来人竟是那个姓张的男二。 具体叫张什么,方居然没印象,因为他此前真没太注意到这人。 小张穿着件紧身黑t,尽管隔着一层布料,那鼓鼓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腹肌依然清晰可见,下边穿着条牛仔裤,精健的大腿和挺翘的屁股被包裹在其中,身上炸着一股汹涌澎湃的荷尔蒙,摆明了就是诱人迷失的。 方居然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差不多也就明白这人什么心思了。刚出道的小演员,没背景没资源,那远房亲戚看着也不太把他当回事儿,这次能给他个男二号算是仁至义尽了,往后是要上天还是入土,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年轻人有野心,方居然觉得无可厚非,可把主意打到他头上,那就算是瞎了眼。他本人如今就是个大写的洁身自好,恨不能把“老子已婚”这四个字刻额头上,没成想竟然还有人妄图爬他的床。 不过方居然也没直接点明,而是冷冷道:“你哪位?” 见方居然冷口冷面,那小张闷了一下,好在天生是个机灵人,异样只在他脸上挂了一瞬,便立时烟消云散了,再看过去,又是一张温顺和善笑意盈盈的脸,“方制您贵人多忘事,我是小张啊,今儿晚上聚餐坐您旁边的。不是故意来打扰你休息的,你走那会儿说是头晕,导演挺担心的,叫我给你送点儿解酒药来。”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 他若是直接说他要送,方居然肯定一口就回绝了,可既然打的是导演的旗号,那他也不好做得太过,于是伸手接了过来,冷淡道:“谢了。”而后就要关门。 谁知小张却胆大包天地伸手挡在了门框上,露出一个极其好看的笑容,低声道:“我对自己目前扮演的这个角色的一些情绪有点揣摩不到位,不知道方制片能否指点我一下?” 方居然眯起眼睛冷淡地看着他,而后干脆利落道:“不会揣摩就滚回学校问老师去,我又不是你爹,凭什么指点你?!” 说完就冷酷地将他搁在门框上的手拍开,也不顾他霎时青白的脸色,砰地一声把门摔在了他眼前。 回到室内,方小南已经被小金抱开了,金楚南一边给大狗顺毛,一边状似随意地问:“谁啊?” 方居然沉默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一个新人演员,找我给他讲解剧本,我让他滚了。” 金楚南没想到方居然会这么坦白,一时怔了怔,而后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嘴上偏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讲解剧本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时间找得不大对。” 方居然看着他口不对心的样子,心像泡进了一泓温水,柔柔的,暖暖的,舒适极了。 他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走过很多岔路,幸而上天垂怜,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虽然他以前并没有把握住,但他发誓,从今而后,再不会让小金因他而难过。 过了一会儿,小金又别别扭扭地问道:“那新人长什么样啊?好看吗?” 方居然笑道;“很普通的样子,完全比不上你。” 小金不好意思道:“你又说胡话。” 方居然痴痴地看着屏幕里小金的容颜,真诚道:“真的,在我看来,谁都比不上你。除了你,我也谁都不想要。” “楚南,相信我。” 方居然很少这么掏心掏肺地和他讲话,尤其是这段时间,大家更是各自心里都有芥蒂,看着是和好了,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疏离,所以突然听闻此言,小金很是呆愣了一会儿。方居然也不催他,只耐心地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小金双眼微湿,含笑道:“我相信你。” 那天夜里找方居然指导被拒之后,那位小张消停了很久,没再作妖,有时和方居然迎面相遇,也只是谦卑诚恳地微微躬身,叫一声:“方制片。” 方居然并不理他,甚至连眼风也不扫他一下,顶天了就是目不斜视地点个头,而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组里没人知道男二半夜上门找制片要求指导的事,方居然也没问导演那解酒药究竟是不是他让送的。这事儿方居然不讲,那男二自己更不会到处和人讲,所以除了当初聚餐时被众人打趣一番之外,剧组里并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暧昧传言。 把流言扼杀在摇篮阶段,这也正是方居然所想要的。现在剧组每天进度都很赶,方居然又是个劳碌命,大事儿小事儿都要管一手,不然就宗觉得不踏实,所以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更不愿意花精力去处理绯闻流言之类的。况且桃色一事,也不是当事者想澄清就澄清得了的,直言反驳,好事者会说你是反应过度欲盖弥彰。不予理会,又会被当成是默认是理亏,总之无论怎么解释,有心人总能找到攻击你的角度。 所以最好的防范措施,就是断绝桃色流言产生的根源,不和人瓜田李下,也不和人眉来眼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基本上可以说是风平浪静,剧组工作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演职人员们也没有产生过分的冲突,总的来说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剧组。 方居然天天掐着手指算时间,恨不能今天一闭眼,明天就直接杀青,虽然杀青之后也有一大堆后续的事情要做,但不用天天蹲在这破影视基地里,只要行程安排得当,一周也能和小金见上个三五面的。 拍摄日程过半时,剧组迎来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女一号生日到了。生日当天,女一号的金主男友专程来探班,剧组也很给面子地放了一堆媒体进来采访,并且当众送上一个三层的大蛋糕。 晚上金主请全剧组吃自助,算是挺高档的一家,众人都吃得很开心。方居然和那金主认识,人之前还投过他一部电视剧,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起。金主发迹前是跑业务做推销的,练得一身好酒量,并且他本身也特别爱喝酒,于是兴致上来了,就非得拉着方居然拼酒。 当着这么多人,方居然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硬着头皮和他拼,拼到最后,方居然吐了好几回,看人都是重影儿的,那金主也没讨着便宜,脸红成了猪肝色,走路都打晃儿。 方居然迷迷糊糊间被人扶上了车,靠在车后座上时,似乎有人一直在拿湿毛巾细细地给他擦脸上的汗。 过了不知多久,似乎是到了酒店,又有俩人把他扶着上了楼,回了房。他迷迷糊糊间听见一人对另一人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留这儿看一会儿,免得他出什么事儿。” 另一人说:“那辛苦你了,我就先回去了,我这确实是有点儿困了。” 再之后,他就感觉有人替他脱下了鞋子,然后又来解他衬衫。方居然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对劲儿,但喝多了酒脑子是糊的,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等那人开始上手解他裤子时,他总算反应过来了。 毫不犹豫一脚踹了出去,正正踢在那人身上,把那人踹得哎哟一声,方居然费力地睁开双眼,一看,可不就是那位孜孜不倦地找他指导的男二号么。 也不知这人究竟是看中了他的资源还是他的皮相,这么锲而不舍地要爬他的床。 方居然冷冷道:“滚出去。” 男二想要说话,方居然却并不打算听他申辩,抬手指了指门口,冷冷道:“我让你滚出去!” 男二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灰溜溜地走人了。 方居然跌跌撞撞地摸到卫生间冲了个凉,脑子清醒了点儿,他把额头抵在冰冷的瓷砖上,心里默默诵念着金楚南的名字。 第二天,方居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当着众人把男二臭骂了一顿,骂得极其难听极其侮辱人。男二不敢反驳,低着头任他数落。那之后,一直到剧组杀青,那男二见着方居然就两腿发抖,再不敢想方设法招惹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土豪的热心投喂,我会努力更新哒,谢谢大家!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2-31 07:42:05 summ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1 23:31:44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2 07:30:52 一棵树上一颗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3 00:33:10 心的倒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4 19:30:24 心的倒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4 19:30:30 心的倒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4 19:30:36 心的倒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4 19:30:39 心的倒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4 19:30:42 心的倒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4 19:30:49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1-05 07:35:29 第75章 在剧组苦逼兮兮地熬了小半年,终于等到拍摄结束,方居然开心得几乎冒烟,拎着箱子兴冲冲地回家找自己男人。 可到家之后,却没有他所期待的**抵死缠绵。 虽然金楚南亲自开车到机场来接他,之后又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为他接风,可方居然就是觉得差点儿什么。都说小别胜新婚,然而夜里方居然饥渴难耐地在金楚南身上蹭来蹭去时,金楚南却不为所动,只是给他拉了拉被子,说是近来春寒,让他注意保暖不要着凉。 方居然心内愤愤,做了一夜的怪梦,梦里他色|欲熏心地扒着金楚南的衣服,金楚南也不拦他,只笑笑地任他动作。可那衣裳仿佛成了精,扒了一件,底下还有一件,再扒,还是有,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就是不让他见到真章。方居然不信那个邪,憋着一口气扒了一夜,累得几乎筋疲力尽。第二天早上满身倦意地起了床,小金正在厨房煮粥,方居然打算进去偷个吻,却看见小金穿着梦里出现的那件衣裳,对着他微微一笑,于是方居然那个吻就冻在了舌尖,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房事不和谐已经够让他郁闷的了,没成想两个损友还来添乱,借拜访之名行虐狗之实,怄得他几乎吐血。 谢览和景粱丘虽然一向黏糊,但近段时间尤甚,两人已经不满足于私底下的亲亲抱抱么么哒了,而是惨无人道地把秀恩爱的舞台转移到了方居然的客厅。 厨房里,金楚南正在做饭,秦松叶作为一名新晋的鸡排大亨,也当仁不让地去和他共同烹饪大餐。 客厅里,方居然幽幽地窝在单人沙发角落,双眼无神,面有菜色,回忆着昨晚的噩梦。 景粱丘坐在正对着电视的双人大沙发上,谢览没骨头似地窝在他怀里,仰头撅嘴表示要打啵啵。景粱丘纵容地捏了捏他的脸,而后低头含笑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谢览想要深入,景粱丘顾忌旁边的方居然,往后退了退,让谢览别闹。谢览却完全不打算避讳,追着景粱丘地唇吻了过去,见小景不赞同地闭着嘴,就伸出软软的舌尖,在他唇上舔来舔去。 景粱丘双唇被他舔得水光闪闪,无奈地用手指在他鼻子上点了点,而后主动凑过去含住了谢览的嘴。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至动情处,景粱丘也顾不得旁边有人没人了,直接一手将谢览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在谢览的柔韧紧实的腰侧大力按捏。谢览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乖顺地任由景粱丘压制着,承受他所有或粗暴或温柔的掠夺和攫取。 方居然原本满脸幽怨地窝在沙发角里长蘑菇,没成想祸从天降,一波狗粮直冲他面门而来,猝不及防塞了他满嘴。他幽幽地瞥了瞥几乎吻成一个人的谢览景粱丘,又看了看厨房里金楚南高大的背影,一时间满心满肺都是酸气。 方居然对着那对狗男男的方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并且严正警告道:“那边的两位同志,请注意影响!” 你们恋爱的酸臭气毒害到我了!! 谢览根本不理他,直接上手抚摸景粱丘坚实的胸肌,景粱丘听见方居然的咳嗽,脸色一红,最后吮了吮谢览舌尖,而后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低声道:“回家再做。” 谢览不满意地看着景粱丘,一脸“还没亲够”的欠|操表情,景粱丘笑了笑,最后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而后就强硬地把他搂进怀里,箍住他四处乱摸的双手,不许他再作妖。 谢览拗不过景粱丘,便转移攻击目标,把满心的不爽发泄到方居然身上。 他窝在景粱丘怀里,拽兮兮道:“喂,姓方的,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方居然酸溜溜道:“搞基也要注意场合不是,你这种随时随地发情的行为,要是被外人看到,不是给我们这些纯洁的搞基小男孩抹黑么。” 谢览几乎笑出声来:“纯洁的搞基小男孩?!哪里哪里,我怎么连个影儿都没看到?!” 方居然厚颜无耻道:“我这么个大活人坐你跟前你都看不到,你是瞎了么朋友?!” 谢览:“年轻人,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认知有些偏差,赶紧找个时间去看看脑科吧,拖久了错过最佳治疗时期,你的一生可就这么毁了!” 方居然假模假样道:“我和你讲真的,你想想,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不停地退化,比如那啥,还有那啥啥对吧,我们小景又这么年轻,万一你不知节制把身体搞坏掉了,以后小景兴致上来了想进行一些插花小活动,可你却有心无力,那样场面岂不是很尴尬?你不要觉得我有什么恶意,没有的,就是作为你多年的老朋友,我对你的啪啪啪生活表示高度的关注,并且给你提一点小意见。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还是很虚心的,怎么这会儿年纪一上来,就如此狭隘顽固了呢?” 景粱丘虽然听惯了他们斗嘴,但此时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览气得瞪了他一眼,景粱丘忙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以示安抚。 谢览一针见血道:“花言巧语,一派胡言,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被你蛊惑?!我看哪,你就是欲求不满导致心理阴暗,所以才持续不断地诋毁我们温馨阳光的生活。” 方居然被踩了痛脚,高声道:“放屁,我和小金也和谐得很好吧!” 声音太大,传入了厨房中,把小金和秦松叶招了出来。 秦松叶穿着围裙,拍了拍小金的肩膀,揶揄道:“怎么个和谐法,快给我们详细描述描述。” 金楚南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众人,又和方居然对视了一眼,而后笑着回了厨房。方居然也有些窘,虽然他平日里也喜欢胡天胡地说些荤话,但大多是玩闹性质的,说了就说了,根本不走心,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的,和小金对视的那一眼让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几跳,脸也破天荒地红了起来。 天知道他多少年没红过脸了。 谢览看得啧啧称奇:“我天,方居然竟然脸红了,简直百年一遇,松叶,松叶,赶紧过来近距离观察,待会儿消下去了,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看了。” 秦松叶乐颠儿颠儿地赶来凑热闹,两手撑在膝盖上,弓着身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居然脸上的那两小块儿红晕,跟观赏什么天文奇观似的。 方居然一脚踹谢览腿上,“搞事情,又搞事情!” 谢览控诉道:“松叶就在你跟前儿你不踢他,我离你八丈远你还抻长了腿来踹我,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你们这么办事儿我可看不下去了,我要去告诉小金,让他以正义之□□义惩罚你们!” 方居然顶着两朵娇羞的小红云啐道:“滚!” 谢览顺势把脸埋在景粱丘的胸肌上,一边开开心心地吃着豆腐,一边嘤嘤嘤道:“梁丘,我这一生铁骨铮铮敢于直言,却因触犯既得利益者,而被黑恶势力打击报复。幸好还有你陪着我,我知道,不管他们如何猖狂,你永远都会用你坚实的臂膀保护我,梁丘,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景粱丘:“……” 这话你要让我怎么接? 谢览见景粱丘没接住,于是小声提醒道,“你就说好。” 景粱丘:“……好。” 谢览继续自导自演道:“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梁丘,来亲一个。” 说着就抬起脸往小景的方向凑过去,景粱丘半无奈般宠溺地笑了笑,含住他的嘴嘬了一下,而后就往后退去。谢览不依,起身搂住景粱丘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主动把自己湿软的舌尖送入景粱丘口中,任他肆意玩弄吮吸。 猝不及防又吃了一嘴狗粮,方居然脸上的红晕立刻消退,整个人又散发出幽怨的气息。 他也想和小金亲亲抱抱啪啪啪。 秦松叶被方居然的怨气煞到了,缩了缩脖子,直起身体打算开溜。谁知方居然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幽幽道:“还是松叶你好,谈恋爱谈得有公德心,从不到处秀恩爱。” 秦松叶谦虚了两句哪里哪里,而后就脚底抹油溜了,刚溜到厨房,听见有人按门铃,顺路过去开了个门。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周故。 两人今早一道出的门,周故先去公司晃一趟,秦松叶则直接来了方居然家。见是周故,秦松叶眼睛倏地一下亮了,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来啦。” 秦松叶做饭味道其实一般,并且除非开店创业或是像今天一样兴致来了,否则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围着锅碗瓢盆打转,两人家里又请了个专业厨师水准的烧饭阿姨,所以周故其实很少见到秦松叶穿着围裙洗碗做饭的样子。 不过秦松叶穿着围裙做别的事的诱人情态他倒是见过不少次,秦松叶这个样子,让他回忆一起了一些特别香艳的画面,于是他直接上前一步把他搂在怀里,低头对着他的嘴唇狠狠亲吻起来,亲吻间隙还凑到他耳边说:“你记不记得,上次在餐桌上,你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围裙……” 方居然夸奖完秦松叶后,酸溜溜地瞪了瞪跨坐在景粱丘腿上的谢览,又继续用那种幽幽的眼神看着金楚南忙碌的背影。 正哀怨间,就见秦松叶过去开了大门,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搂住他就是一顿猛亲。 方居然再次遭受暴击,终于不堪凌|辱,掩面冲向露台而去。 厨房里,金楚南回头往露台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地板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本来想写到三十万字的,但是感觉该交代的好像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后面好像没太多可写的了。我发现我有个特别大的毛病,做事没恒心,懒懒散散的,干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勤快起来,写出好多好多的搞基小故事。 第76章 秦松叶和周故亲热完,见方居然可怜兮兮地缩在露台上,又看到金楚南站在流理台前发呆,暗暗叹了口气,把周故安置在沙发上,便走出了客厅,打算试着开解方居然一下。 秦松叶刚走过去,就听方居然酸不溜丢地说:“才夸你有公德心,转身就大庭广众下亲亲抱抱的,秦松叶,我要收回刚才的赞美。” 秦松叶:“……” 好稀罕哟。 他在方居然旁边坐下,看了看露台上的植物,笑道:“小金种的这些花花草草还挺好看的。” 方居然垮着脸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秦松叶噗地笑出了声,惬意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摸了摸身旁吊盆里淡黄色的花苞,状似随意道:“江长堪最近出事儿了,你知道吗?” 方居然翻了个白眼儿,“别提他,听着就烦。” 秦松叶手贱,用指甲割裂柔嫩的花茎,摘下一朵花来,给方居然别在耳朵上,笑道:“真好看,我们村儿就数你最水灵,难怪村东头的江二牛对你恋恋不忘。” 方居然拿下耳朵上别的花,直接扔秦松叶脸上,“别乱攀关系,我什么时候成你们村儿的了?再说你们村儿村花不是你么?拳打西施脚踢貂蝉,十里八乡放眼望去,是个男的都想上你的炕。” 秦松叶又把花给他别回去,“说你是村花还不好?我这不是变相地夸你美么?” 方居然厚颜无耻道:“我是仙女好么,给个村花的名头我还觉得辱没了我的美貌呢,你夸我我没意见,但拜托下回不要变相了,直接一点大家都开心好吧。” 秦松叶:“仙女你最近是不是缺乏性生活呀?” 方居然嘴硬道:“老子餐风饮露,不需要性生活。” 秦松叶笑道:“好吧,这位仙女,我还真得和你说个事儿。” 方居然瞥了他一眼,拽兮兮道:“准奏。” 秦松叶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道:“江长堪最近出事儿了,你知道么?” 方居然皱了皱眉头,“你鬼打墙啊?刚我不是说了不想听么?!” 秦松叶蛊惑道:“相信我,听了你会很高兴的。” 方居然动摇道:“真的?” 秦松叶笃定道:“真的!” 方居然勉为其难道:“那你随便讲讲吧。” 秦松叶缓缓道:“这事儿最近闹挺大的,江长堪公司的一个小明星在微博上发了一篇长文,控诉|江长堪性骚扰她,利用职权逼迫她献身,还上了聊天记录截图。江长堪之前发的微博下面被挤爆了,六万多条评论,全是骂他的。” 方居然冷冷道:“他办的那叫什么事儿啊,活该被万人唾骂!” 秦松叶奇道:“都被顶上微博热搜第四了,你就真一点儿都不知道?” 方居然:“真不知道,这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 秦松叶:“上周末吧,也闹了四五天了。” 方居然:“我这几天没看微博,剧组散伙了,也没人和我提这事儿。不管怎么样,这事儿闹出来,要是真的,江长堪以后也没法儿混了,恶有恶报,我表示喜闻乐见呢。” 秦松叶笑道:“可这事儿还真就不是真的。” 方居然横了他一眼,“说事儿就说事儿,喘那么大气做什么,一口气讲完不行么,害我白高兴一场。” 正说话间,只见谢览从屋内迈了出来,笑道:“你们俩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方居然;“发你的情去,别来我们这儿碍眼。” 谢览装腔作势地揉了揉腰,刺激他道:“昨天晚上比较累,腰有点儿酸,出来抻抻筋。哟,小方啊,你这眼睛别是进沙子了吧,怎么红得跟兔子似的。” 方居然抬起长腿狠狠一踩,给谢览的小白鞋上印了个歪歪扭扭的脚印儿,“倒不是进沙子了,主要是你丑到我了。” 谢览:“滚!朕的美貌也是尔等鼠辈可以质疑的?!” 秦松叶插嘴道:“暂停暂停,等我把事情讲完先,两位大兄弟待会儿能有大把的时间互相进行人身攻击,不必急于一时。” 谢览好奇道:“什么事儿?” 秦松叶:“江长堪那事儿。” “哦,那事儿我也听说了点,”谢览指了指方居然,“这蠢货那啥初恋潜了个小明星……” 没等谢览说完,方居然一脚给他踹了过去,“闭嘴!” 秦松叶接口道:“还是我来讲吧……咦,我刚讲哪儿了?” 方居然:“……江长堪潜规则小明星那事儿不是真的。” 秦松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 谢览在方居然身旁坐下,探出身子道:“听说怀孕了记性容易不好,你别是有了吧。” 秦松叶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道:“怀了个小谢览。” 谢览哈哈道:“那我就是你孩儿他爹啊,我说,周故不会打死我吧。” 秦松叶:“我觉得小景会打死你。” 方居然:“……你们到底讲不讲?” 谢览嘲笑道:“你脑子里头糊的是面团儿么,都说了微博上有,不会自己看啊。” 方居然:“……” “别啊,不要剥夺我八卦的乐趣,”秦松叶忙道,“反正潜规则小明星那事儿吧,他是被冤枉的,事情刚出来那会儿,因为有截图,大家都趋向于相信事情真的发生了,结果后来江长堪站出来说小明星发出的截图是剪切拼接过的,有网友仔细一分析,发现里头有几句能够直接表明江长堪性骚扰的话还真是p上去的。后来小明星又出来说,性骚扰是真事儿,但是江长堪比较狡猾,她没能留下证据,为了揭穿他的真面目,这才铤而走险选择造假的。” 方居然:“后来呢?” 秦松叶:“反正当时众说纷纭吧,有挺江的,也有挺那小明星的,但绝大多数还是选择相信小明星的说辞,因为即使去掉p上去的那几句话,他们的对话仍然十分暧昧。江长直接把两人所有的截图和语音都发了出来,然后又发文说是那小明星主动撩他,他意思意思暧昧一下,小明星蹬鼻子上脸要他提拔自己,被他给拒绝了,所以就做局摆了他一道。” 方居然疑惑道:“哪个小明星这么没脑子?明知道江长堪手里有全部的沟通记录,还敢玩儿这手,她这哪儿是毁江长堪呐,分明是自毁声名好么。” 谢览:“听说是那小明星耍心机让江长堪删掉聊天记录,并且亲眼看着他删了,哪儿知道江长堪这厮老奸巨猾,提早把所有的记录都截图录像了。而且还没有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发出来澄清,而是等那小明星指天画地地说了一堆谎话,把网民都溜够了之后,才发出来,所以反弹得特别厉害。” 方居然:“然后呢?” 秦松叶:“然后就是一堆人冲过去骂那小明星是绿茶婊心计鬼之类的,江长堪趁机发了几个微博,大意就是对方年轻自己不怪她,希望网友们给她一次机会之类的,名声基本上是挽回了的,有很多人到他的微博下去夸他真男人大气有肚量,差点儿没把他夸成朵花。” 方居然撇了撇嘴,“还有没有然后?” 秦松叶笑道:“后来有个真被他潜过的姑娘看不过眼了,那姑娘是他秘书,气愤于这厮欺世盗名,就把自己用录音笔偷偷录下的江长堪骚扰她的证据发了出来。那姑娘原本是打算干完这个月就辞职,辞了职再收拾他的,没想到提前出了这档子事儿,姑娘看网络上的一些评论看得相当气愤,就直接发出来了。江长堪现在,基本上等同于身败名裂,公司也对他做出了开除的决定,往后估计他的路也不是太好走。” 方居然赞道:“这姑娘干得漂亮!江长堪这人早他妈该遭报应了!” 其实刚和江长堪重逢时,方居然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既是因为年轻时残存的那点儿回忆,也是因为江长堪表现得很得体很温柔。可是就从他给金楚南发照片那事儿之后,方居然就慢慢发现了他阴损的本质。 其实江长堪一开始也真的是想好好地把方居然追回来的,可是因为方居然表现出的对金楚南的在乎和对他的拒绝,嫉妒和愤恨逐渐侵蚀了他的内心,让他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这人其实从来都是又阴暗又睚眦必报的,只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不讨喜,所以才披着正直和善的画皮混迹于人群之中。 他原本打算的是小火慢炖,不知不觉中把方居然和金楚南搞到散伙,自己再摆出一副情深似海的面貌去接手。但给金楚南发照片那事儿让方居然警觉了,毁掉了他的计划,让他彻底地失去了重新赢回方居然的任何可能。虽然即使他没有做过那些阴损的事情,方居然也不可能放弃小金和他在一起,但就算不接受他,至少不会对他感到厌恶。 其实发出那张照片的瞬间他并非没有意识到可能的后果,但他仍然做了,因为他嫉恨金楚南,想要恶心他一把,为了那一时的快意,不惜毁掉自己全盘的计划。那之后,因为知道自己彻底无望,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想方设法地去骚扰金楚南,不管是剧院里找茬,还是餐厅里送酒。 而他做的这一切,让方居然对他彻底地倒了胃口,每每想起都恶心得几乎想吐。 第77章 几人正聊着,景粱丘拉开露台纱窗,笃笃笃地敲了敲窗框,笑道:“饭做好来,过来边吃边聊吧。” 景粱丘今天穿着一条休闲的长裤配白色涂鸦t恤,看起来又精神又年轻,个高腿长臂膀坚实,即使裤子比较宽松,腿间的某处仍然微微绷出一点饱满的弧度,长眉如刀斜刺入鬓角,鼻梁高挺,额头宽阔,下颌骨显出一些饱含男人味儿的棱角,看起来相当招人。 正在闲谈的三人侧头一看,一时都呆愣了一下。 谢览最先回过神来,见方秦二人也在打量地景粱丘,忙一人踹了一脚,又拿手去捂他们的眼睛,“看什么看,那我男人,不许看,你,还有你,把眼睛闭上!” 方秦二人也不是对景粱丘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纯粹的欣赏之情,就跟看一幅美妙绝伦的名画一样。 见谢览着急,秦松叶觉得好玩儿,于是故意调笑道:“小景越长越帅了,来来来,让哥哥们仔细看看。” 谢览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起身跑过去抱住景粱丘的腰,“不要理那两个饥渴的色鬼,我们到里边去。” 景粱丘捏了捏谢览的脸,对方秦二人礼貌地笑了笑,任由谢览拉着进了屋。秦松叶方居然又互相打趣了两句,也跟着进了饭厅。 正方形的餐桌上,谢览景粱丘坐一头,方居然金楚南坐一头,秦松叶周故坐一头。方居然敲了敲空着的那一边,指了指谢览道:“你看都把你家小景挤成什么样了?那边空着那么大个位置,快坐过去。” 谢览搂住景粱丘结实的手臂,脚下勾着他的小腿荡来荡去,嘲笑道:“你自己都快坐小金大腿上去了,好意思说我?” 金楚南看了看紧挨着自己的方居然,又伸手摸了摸方居然搁他大腿上的手,眼里透出两分笑意。 方居然被笑得有些讪讪的,不甘不愿地收回手,刚要继续埋汰谢览,就听秦松叶说道:“两位仙女待会儿再吵行么,再不动筷子菜都要凉了。” 两位仙女难得听了一回劝,果真暂时休了战。 谢览夹了一只小龙虾,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吃了几只后,不开心道:“剥壳麻烦死了。” 景粱丘听了,起身去厨房拿了只小碗,轻声道:“你先吃点儿别的,我给你剥。” 谢览甜蜜地点点头,得意地望了望秦松叶和方居然。 看我男人对我好吧。 秦松叶:“……” 妈的这厮故意的! 方居然:“……” 我也想要小金给我剥壳! 金楚南转头看了看方居然哀怨的侧脸,用勺子给他舀了两个鱼肉丸子,低声道:“这是我用新鲜的鱼肉打碎做的,你尝尝。” 方居然开心得飞起,也不管烫口不烫口,三两下囫囵吞了下去,几乎哽住,感动道:“好好吃。” 周故握住秦松叶伸向麻辣小龙虾的手,温柔但坚定地说:“你今天最好别吃太辣的。” 秦松叶听完脸红了红,不甘心地收回筷子,也不吃菜了,闷闷地刨着米饭。周故见他不开心,便也进厨房拿了只碗,里头装了些白水,回座位后,又把小龙虾一只只涮过,再用修长的手指捏起来细细地剥壳。 秦松叶眼波晃了晃,抬头和周故对视一眼,周故对他一笑,把一只剥好的虾仁放他碗里,秦松叶脸又红了红,也对周故笑了笑,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都是些家常小菜,算不上珍馐美馔。但席上都是知心好友,大家时而推杯换盏,时而玩笑欢闹,可以说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吃完午饭,几人在方居然家客厅里一起看了部电影,之后便各自散去。 中午情绪太高,吃得太多,方居然和金楚南都有些食困,好友们离去之后,他们便依偎着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谁知这一觉竟然睡得特别沉,等方居然醒过来时,月已中天。 迷迷蒙蒙间,方居然感觉脸上贴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睁眼一看,只见方小南正舒适惬意地蜷在金楚南脖颈间,两腿微岔着,带着点儿尿骚味儿的屁股完完整整地压在他脸上。 方居然黑着脸起了身,两手握住方小南的腋窝,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到旁边,正准备起身去洗澡,却见金楚南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清清灵灵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方居然俯身在金楚南脸上亲了亲,柔声说:“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会儿吧。” 金楚南没说话,只笑了笑,而后仍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方居然又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进卧室拿了条薄毯子出来给金楚南盖上,而后便进入卫生间冲洗。 夜色寂静,屋外是层层叠叠的暗,零星几点灯火点缀其间,远处时而传来微弱的鸟鸣犬吠。 方居然拉上浴室小窗的帘子,脱下衣裳,任暖黄的灯光洒遍全身,打开开关,热热的水流从莲蓬头中喷洒而出,瞬间将他浇了个通透。 他在水幕中睁开眼,回忆起很久以前和金楚南在这里欢爱的场景。 那天是金楚南的生日,方居然给他买了个精美的大蛋糕,也是只请了几个知己好友。那会儿秦松叶还和宋枝惊在一起,谢览还没有遇见景粱丘,他和金楚南恩爱得蜜里调油,还没有经受后来的那些创痛和折磨。 那天小金情绪很高,喝了很多酒,众人散去后,方居然也是进浴室冲澡。洗到一半,金楚南突然推门而入,用皮带把他绑在水阀上,把切剩下的大半个蛋糕上的奶油全都涂到他身上,然后一点一点舔食殆尽。 在情|事上,金楚南走的虽然不是流氓强制派的路子,但也算是比较主动的。只是他主动得中规中矩,很有分寸,很克制,很少玩儿些刺激羞耻的小花样。 可那天他显然喝高了,不但强压着舔吻遍了方居然的全身,还说了很多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荤话,那话是真荤,连方居然听了都有些羞赧。不过那晚做得也是真的痛快,金楚南粗暴地掐着他的腰,狠狠撞击他的臀部,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他的身体。 那样的火热,那样的坚硬,几乎让他被灼烫而死。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光阴易逝,如今谢览和景粱丘死生契阔,秦松叶和周故也情比金坚,曾经因为有个对自己痴心不已无限包容的恋人,而令那两人无比羡慕的方居然,却一步走错,差点儿失去了一生的挚爱。 又或者,其实已经失去了。 当初那个毫无保留地爱着他的金楚南,那个甘心为他放弃事业,囿于厨房与爱的金楚南,那个给予他无限的包容和信任的金楚南。 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 温热的水流源源不断地从头顶洒落,将他包裹其中。方居然大张着眼睛,凝视着水帘外冷白色的瓷砖,眼睛渐渐酸胀起来。半晌,他缓缓地蹲下,咬着手腕哭了起来。 他咬得很用力,牙齿深深地切进皮肤里,几乎撕裂了他的血肉。 正哭得难以自抑时,一双坚实的手臂突然环上了他的腰,强硬地将他拉了起来。而后,后背嵌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金楚南低沉好听的声音,轻柔道:“怎么哭了?” 听到金楚南的声音,方居然不受控制地放声痛哭起来,哭到嗓音嘶哑,哭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淋浴的热水呛进了他的气管,他一边哭,一边呛咳连连,眼睛肿得像桃子,鼻子下还喷出了点清亮的鼻涕,看起来可怜至极。 金楚南伸手关上水阀,轻轻地拍着方居然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耐心而温柔地哄道:“乖,不哭了,居然,不哭了。” 明明是哄三岁小孩儿的用词,但也不知怎么的,听着金楚南轻柔的声音,方居然竟然真的渐渐止住了嚎啕,只还微微地有些啜泣。 金楚南还穿着衣服,浑身上下都被淋透了,他也不管,只将方居然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一边亲吻他的头顶一边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哭,最近工作不顺利吗?” 方居然靠在金楚南坚实的胸肌上,一边啜泣着,一边小小声地道:“楚南,我们还回得去吗?” 当初金楚南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坚定地说了当然。可是现在,他自己却有些不确定了。 听闻此言,金楚南愣了愣,而后便轻轻地笑出了声,捏住方居然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笑道:“为这个哭的?” 方居然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点了点头。 金楚南低头轻轻吻了吻方居然的嘴唇,坚定道:“回得去的。” 方居然仍然委屈:“那我们半年没见,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想要我?剧组里有人勾引我,我很凶地让他滚了的,可你还是不原谅我。楚南,我想要你,我只要你!” 金楚南看着方居然委屈得不行的脸蛋,失笑道:“没有不要你,我是想着你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肯定很累,需要多休息,所以才没动你,你想哪儿去了?” 方居然忙道:“我不累,一点也不累,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金楚南伸手摸了摸方居然腿间,揶揄道:“精神确实不错。” 那天夜里,方居然终于得偿所愿,小金一次又一次地占有了他,粗暴地,激烈地,彻底地,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交换着一个又一个甜蜜的吻,亲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哈哈哈! 感谢以下土豪的地雷,谢谢大家,么么哒!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1-05 07:35:29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5 21:29:08 街角那只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8 12:26:37 一棵树上一颗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8 12:37:02 summer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1-09 01:28:26 第78章 一年后。; “年少时的感情是最单纯浓烈的,年纪大了,考虑得越来越多,瞻前顾后,不敢付出,再找不到那种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感受了……” 机场等候区的平板电视里,人到中年功成名就的男主遇到了学生时代白衣飘飘的初恋情人,在妻子与初恋之间摇摆不定,和朋友倾倒苦水时如此说着。 方居然听闻此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坐他旁边的小年轻搭话道:“我觉得这话还是有点道理的,你不认同吗?” 小年轻是真挺年轻的,十七八岁的样子,眼中满是单纯热忱,和初遇时的金楚南很有几分相似。 方居然原本不想理他,但看了他两眼,仍旧好言解释道,“任何年龄段的感情都可以是单纯浓烈不顾一切的,并不仅仅只有年少时才是。” “就我而言,年少时的感情,与其说是更纯粹浓烈,不如说是更富戏剧性。那段关系中充满了膨胀的自我和表现欲,当我说出‘我喜欢你’时,我真正在说的其实是‘我喜欢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不顾一切喜欢你的样子’。就像是一种角色扮演,当扮演那样为爱疯狂的角色时,我感觉自己是特别的,而不仅仅只是碌碌无为的众生之一,至于我示爱的对象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那样的表现与其说是对某人的爱,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自恋。” “当然那只是我的个人体会,其实任何年龄段的感情中都可能有各种表现欲、扮演欲以及现实的或情感上的利益考量。所以纯粹的真爱可以出现在任何时候。对我来说,最好的感情就在当下,过往的一切都是过家家一样的烟云,都不说真爱了,甚至连真心喜欢都谈不上。” 年轻人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想和他深聊,哪儿知却被泼了一脸鸡汤,一时也没太听明白,于是只能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然而说完之后,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思索了起来。 方居然心想,肯定是因为小金不在,自己太过空虚了,才会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子谈心,于是也不接话,只轻轻地笑了笑。抬眼间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推着一个铁灰色的行李箱缓缓走来,边走边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他。 他赶紧起身要奔过去,却被身旁的年轻人拉住了衣摆。 金楚南疑惑地回头,只见那年轻人微皱着眉头,似在考虑着什么终极难题一样,喃喃道:“如果差别这么细微,你又是如何分辨出谁是你的真爱的呢?” 方居然拉回自己的衣摆,笑道:“等你遇到他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再不犹豫,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小金的方向。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但也可以说什么都没变。 没变的是谢览和景梁丘的如胶似漆,是周故和秦松叶的难分难舍,是方居然和金楚南的至死不渝。 至于变了的—— 金楚南离开了之前工作的小剧团,成为了一名电影演员,经过他不懈的努力和方居然或明或暗的帮助,如今小金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在所有可预见的未来中,他的人生都是光芒万丈的。 继炸鸡店之后,秦松叶又在谢览的恶意怂恿下,开了一家‘松故烤鸭店’,仍然是门庭若市,客似云来,赚得盆满钵满。 对此,谢览的评价是:“果然不出我所料,松叶于此道上,确实有些过人的天赋。” 至于方居然,他则是一脸关切地慰问道:“又**又做鸭,松叶你一定很辛苦吧?” 至于谢览,他仍然是那个春风得意的土豪,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无不顺心遂意。而他家小景,顺顺当当地学完了导演课程,顺顺当当地执导了人生中第一部电影,顺顺当当地成为了备受好评的新锐导演。 这天早晨,谢览如往常一般从景梁丘怀里醒来,看着小景英俊的睡颜,不由得色心大起,伸出咸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景梁丘生生被他挠醒了过来,又被他摸得起了反应,于是也不委屈自己,直接进入昨晚**了大半夜的某处。 一段激烈的晨起啪啪啪之后,两人都精神百倍地起了床。洗漱完毕,谢览一边喝着牛奶,一边享受着小景的投喂服务。 粥是小景亲手熬的,蛋是小景亲手煮的,牛肉是小景亲手酱的,小虾球是小景亲手剥的,黄瓜是小景亲手拍的,沙拉是小景亲手拌的。 谢览喝几口牛奶就要向景梁丘讨一个吻,而景梁丘也完全没有不耐,每一次都认真回应。喝到一半,谢览耍赖不想喝了,景梁丘却没有任由他挑食,而是直接把牛奶含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喂给了他。谢览虽然嘴上碎碎叨叨抱怨个不停,脸颊上却盈满了幸福的笑意。 吃完早餐,两人驱车前往城外的和尚山。和尚山半高不矮,既不绿意盎然,也不风景如画。山上有座和尚庙,此庙既不宝相庄严,也不巍峨堂皇。 但却日日人流如织。 市井间传言,此山之上有神灵,翻手云覆手雨,司天下万物,若是得神庇佑,可保万世安泰。 谢览一向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可最近心里总是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应该去一看一趟,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一样。 这天恰好他和小景得闲,他便提议到和尚山一游,权当踏青,小景对此毫无异议,当即欣然应允。 到了和尚山一看,此山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但不美,还有点丑。 谢览原本以为能有奇遇,待见了真容,不由得有点失望。毕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以他颜控的单线条思维来看,这种丑不啦叽的小山包,是不可能有令人侧目的内涵的。 但是抱持着来都来了的庸俗想法,他还是兴趣缺缺地踏入了和尚庙的大门。 和尚庙看着香火还挺旺盛,信徒香客摩肩接踵,挤成了一锅烟熏火燎的粥。谢览拉着景梁丘在庙里心不在焉地逛了一圈,而后就意兴阑珊地打算走人。 刚走到大门口,一位老和尚叫住了他,“施主留步!” 谢览回头,疑惑地看着这位松姿鹤骨的老和尚,礼貌道:“师父叫晚辈留步,不知所为何事?” 老和尚手掌竖在胸前,念了句佛号,微笑道:“我与两位有缘,愿替施主解一只卦签,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谢览和景梁丘对视一眼,对老和尚恭谨道:“师父抬爱,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从身后木桌上拿过一只签筒,对谢览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览见地上有个蒲团,便握住签筒面向大殿方向跪下,扣头之后,两手轻轻摇晃。只摇了一下,筒中一只竹签变像等待已久一样,轻而易举地滑了出来。 谢览双手将竹签递给老和尚,轻声道:“劳烦师父了。” 老和尚只轻飘飘看了一眼,口中赞道:“果然是有福之人。” 谢览并未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老和尚的解答。 老和尚微笑道:“此签大吉,若是求名,则闻达于天下。若是求利,则家财万贯,取之不尽。若是求姻缘,则情投意合,万世不绝。” 谢览鬼使神差地问道:“那若是都求呢?” 老和尚笑道:“那你二人就生生情浓爱厚如胶似漆,世世功名显达喜乐安康,不必遭受任何坎坷磋磨,永远随心所欲畅快恣意。” 谢览抬头看了看景粱丘英俊的脸,微踮脚亲了亲他的鼻梁,侧头含笑对老和尚道:“谢师父吉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撒花花,谢谢一直陪伴着我的小伙伴们!下下个星期会开新文,欢迎大家再来玩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