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忠犬系统(快穿)》 第0章 .0寒烟袅袅 当天下不再处处打着“清理魔教余孽”的旗号,昔日江湖第一公子和武林盟主的亲事也过去了很久,仿佛一切归于平静时,江湖中出现了一个“蓑衣刀客”,使着和被正教人士围剿而亡的魔教教主方寒相似的招式,但为人却与那人迥然不同—— 他明明有着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却从不过问任何江湖事情,他的行踪飘忽不定,人们只知道他喜欢游历天下,且每到一处都会有被他施舍救助的小乞儿和孤儿,据某个被他救助的孩子描述,他蓑帽遮挡下的眼睛会时有一道暗红闪过,惹得人们纷纷猜测他与那已死的红眼魔头是什么关系。 而被无数人猜测好奇的“蓑衣刀客”只是安静的趴在偏僻的悬崖上,他身下的泥土呈现出点点暗红,就像是曾被大量的鲜血所深深浸染过一般,刀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身下一块红色的泥土,放在鼻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嗅出了什么,他的眼角沁出了一滴眼泪,折射着他红色的瞳孔,看上去竟像是血泪一般。 “呵,沈白,你出来啊,你出来啊,你出来啊!我在叫你啊你这条狗!你不是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当我最忠诚的狗吗?哈哈,你出来啊!”刀客突然从喃喃自语到狂吼起来,声音被悬崖的风撕碎带远,听着自己的回声传来,即使是回声也杂着深深的怒意,和悔恨。像是被自己的回声吓了一跳,刀客震了一下,小声的说着只有自己和手上的泥土能听到的话。 “沈白,对不起,是不是我太凶了你不肯出来,是不是我以前对你太凶了,你出来吧,我求你了,” 说着说着,蓑帽下出现了带泪的微笑,即使这张脸无比英俊,在这一刻却有一种难看的可怜。 “沈白,你不是会一直陪着我吗,你回来好不好,你不知道,我买了五金贴据说可以把陈年伤疤去掉,我还抢了暖玉,据说随身佩戴即使是入骨寒伤也不会复发,还有前几日我去了江南,买了你最爱的那个木雕……” 说着说着,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眼神慢慢放空,他仿佛又看见了第一次见到那人时,那人才七八岁在街头行讨,因为自己随手扔去的几个馒头开始跟在自己身后。 他想起了那人十三四岁时,从一群暗卫里脱颖而出被自己选中跟在身侧, 想起了那人在自己身下微微颤动的身体和微红的眼角, 想起了那人在自己暴怒的虐待下苍白的脸庞, 想起了那人讨好的递给自己一个木雕, 想起魔教已被攻破时他被自己留下拦住众人的背影, 想起自己被心爱的人背叛被武林盟主囚禁在地牢里那人只身犯险来救他的样子, 想起了他换上自己的衣服提着自己的刀挖去双眼自毁面容被人围剿致死的结局…… “沈白,沈白,沈白,沈白……快出来陪我,我定会护你一世平安幸福。” 【叮——副本012完成,完成任务追随,守护,拯救,替死,任务对象好感值100,副本评分85(亲(づ ̄3 ̄)づ╭~比以前进步很多哟~~),共得积分22000,扣除刀法莲心(一次),痛感剥离(三次),消菊药水*3(瓶),剩余积分20500,总积分52500,是否进入下一副本——是or否】 沈白在空间里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上一个副本简直是让他操碎了心,不就是前世今生加起来玩弄了500份感情嘛,其实他感觉不至于啊,总之这个系统给出的数据是这样的,然后自己就被绑定了【忠犬系统】。 你妹啊!给出的尽是什么【追随】【守护】【温暖】的任务,既然知道自己是玩弄感情的渣男为什么分配到这种任务啊!! 不做任务就遭受精神电击,敷衍任务遭受身体电击,任务评分70以下就会被关进无光无声的狭小空间整整20天! 因为渣男的初始属性在那,自己因为最开始态度敷衍虚情假意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他一点也不怕死,关键是这货不怕你自杀,让你体验死亡之后再帮你复活继续受苦! 因为自己投入不了感情,演忠犬都演的一股子违和感,连任务对象都哄骗不了,被关了8次小黑匣子,第一次在那种四肢只能蜷缩不能动的黑暗无声绝对安静中时,第五天就精神崩溃了,系统投入五次挽救药丸,让自己保持精神理智的熬过20天,从此自己就有点幽闭空间恐惧症,比起后面关黑匣子的经历,痛到自杀的精神身体雷击简直就是不值一提了,沈白的演技也被磨砺的一次比一次好,直到现在有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会爱一个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忠犬了,可惜,假的就是假的,而那些每次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的任务对象让他嘲笑也同情。 不过这次任务对象他是一点同情也没有,随着任务越来越难,任务对象也越来越冷血。 这个红眼魔教教主副本里的任务对象方寒小时候因为红眼被各种抛弃虐待云云的,然后遇到一个小男孩,因为对方摸着自己的眼睛说了句“好美的眼睛”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对对方痴情不悔了起来。 这尼玛叫爱吗?这明明是中二加缺爱缺狠了嘛。 然后自己建立了魔教,再次遇到那个男孩,男孩已经变成江湖第一公子,自己强取豪夺,作为手下第一小弟的沈白更是添了不少力。 关键是人家是被武林盟主护着呀! 沈白不但没帮掠到人,各种受伤要死,最后因为长得好看还被方寒当泄愤加泄欲工具这样那样,好不容易因为那男的突然到魔教倒贴,沈白以为自己会好一点,没想到方寒不舍得碰那厮,更是把自己弄得死去活来,自己还得因为什么【温暖】任务各种“虐我吧虐我吧我就是爱你爱到不行”。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厮还不领情,有一天正教围攻魔教,魔教要被攻破,方寒带着小心肝跑路自己被命令留下来拖住众人,你妹啊,要不是系统虎视眈眈的发布个任务拯救,自己才不干呢。结果留在那的沈白还没死,方寒因为小情人背叛被武林盟主逮到了,沈白还没笑尽兴,就被系统压迫着去救出对方,拼了一条命,兑换了绝世刀法,好不容易救出对方系统就发布【替死】任务,自己就代替对方迎战正派人士,被围剿砍死了。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系统,我要缓缓,这个副本弄得我心好累。”这是自己目前为止最用心下功夫的副本,难得的任务评定在80以上,光这一个副本的积分都快抵上前面11个加在一起的了。 【为奖励宿主这次的表现,本系统决定将下一个副本难度调低哦~~】 还在西施捧心的沈白眼睛一下子亮了,难度调低的话,以现在的自己回首最开始的几个低难度副本,那时候简直不能再幸福了好吗! 【是否进入下一副本——是or否】 望着只有一个沙发的空间,沈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是。 第1章 .1溪水清清 当沈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课桌上。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老师在铺满阳光的教室讲台上上课,前面一排排是穿着白色衬衫校服的男男女女,顺着阳光射下的路径,都能够看到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慢慢浮动。 没有血雨腥风,没有血海深仇,这个世界看上去就像个无比干净的棉布,一下子抚慰了沈白经历过上一个世界的紧张神经,让他感觉回到了自己最初的那个世界的少年时光。 【叮——副本013开启,任务目标:白溪。】 白溪?沈白开始想着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该是什么人,怎样可以加快与任务目标的相见。 “白溪。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沈白一愣,开始回过神来,望着四周,等待了几秒,终于在教室角落,一个纤细的身影晃晃微微的站立了起来,蹑手蹑脚的慢慢向讲台蹭去。 少年身上穿的白色校服衬衫在他身上显得不是那么合身,有点松松垮垮的罩在他瘦弱的肩上,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绞着校服两边让校服衬衫皱巴巴的,校服裤下是一双脏兮兮的球鞋,加上整个人畏缩的气质,让人不禁觉得这是个无趣又呆板的穷人家小孩。因为沈白坐在最后一排,倒是看不清少年的脸。 看着白溪背影的沈白弯了弯眉,按照一般情况,对于这样看上去缺少关注的小孩而言,如果是忠犬的对象的话这个世界会不会不再像以前那样悲剧收场了。就像是沈白一直假设的那样,如果在上个世界赶在之前对方寒说了那句脑残的“你的眼睛真好看啊”两个人也许就可以和谐的到最后,自己也不至于挖眼睛替死什么的了。 怀着对这个世界小小的期待,沈白望着讲台上白溪的背影,因为白溪下半身被讲台挡住了,只能看到少年的上半身。 只见白溪拿起粉笔,几度想要写下什么却只是写了个歪七扭八的“解”就再没写下其他,可能因为紧张,握着粉笔的手开始不停颤抖。男老师在一旁却没有反映出任何的不耐烦出来,反而站在讲台上离白溪很近的地方一直注视着白溪。台下的同学都在低头解题,除了沈白没人关注台上发生了什么。 【叮——任务目标出现。为了奖励宿主上个世界完成良好,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任务哦~】 沈白转着手里的铅笔,挑了挑眉,心中暗喜。 【这个世界是男男和谐世界,有无数小黄-片小黄-文组成,白溪是这个世界一部分的核心人物,瘦弱贫困的高中生,生活中遭遇很多和谐的危险——家人,老师,流氓……宿主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保证目标白溪不被坏人和谐,并且保证其在宿主离开后也有自保的能力。本次任务代号:01301,任务名称:拯救。】 “哒——” 沈白手中的铅笔转飞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家人,老师,流氓?老师?!” 根据这次任务,他也看出了被讲台挡出的后面的猫腻,少年不正常的颤抖和中年男老师的奇异眼神。一反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感受到的清新美好,沈白只觉得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而现在不仅仅是失望的程度,沈白觉得看着讲台上的一幕实在是有点想吐。再想到系统说过的家人,觉得更加没办法忍受。 沈白在原来也只是个正常人而已,如果不是系统说他前世今生玩弄了500份感情他都不感觉自己有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平凡的上着学,还记得他的高中也是上课作业女朋友这样度过的,隔着几个世界回想起来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经过几个世界加上系统惩罚的磨砺,他也许对生死看淡了很多,对生命的理解也和别人不一样,不过他最开始建立的世界观却没有像现在这样遭受冲击,哪怕让性取向正常的他和男人上床,哪怕自己到过可以飞檐走壁的武侠世界,但也没有一个世界如此改变他对世界的看法,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如此恶心,如此不堪,在明亮的外表下藏匿着更让人无法忍受的蛆虫。 也许他一开始把这个世界当作自己对原来世界的怀念和慰藉,所以此刻让他无法平静。 想象着讲台后面藏着的景象,他甚至想要抡起身边的凳子砸向讲台荒诞的现场,抓着猥亵学生的老师的头向讲台撞去……但他忍了下来,他觉得此刻自己更需要的是冷静一下,经过无数次自我调整的心态此刻又开始不稳定。沈白在课堂上突兀地站起了身,往讲台走去,中年老师听到了动静惊慌的望了沈白,然后右手有细微幅度的收回动作,白溪也回头望向沈白这边,一张干净文弱的脸庞带着惊慌和一丝让人察觉不了的求救之意。 沈白却没有丝毫想在哪里停留和解释自己行为的意思,他径直走上讲台,从白溪和男老师中间穿过,离开了课堂,不管老师尴尬羞愤又掩饰的叫喊。 沈白出了课堂就一直在楼道里走着,毫无目的却不想停止,在一个楼道转角听到了男人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羞耻的对话,沈白立马掉头,开始换方向走进了一个楼层的洗手间,开了水龙头,冷水泼脸。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你得接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就像一个放大镜,在这个世界的人会将性-欲放大,所以可能让宿主你暂且接受困难。】 没有回应。 【宿主宿主,其实这个世界只是你从前没有看到的世界的另一面而已,有光明就有黑暗……】 “闭嘴。” 看到洗手间明亮的灯光,手上的纯净的水流,面前光滑的镜面,沈白忍不住嘲讽的一笑,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肮脏一切却这么干净美好。 【宿主,你有没有想过,只是你最开始接触到的世界,太美好了。】 沈白望着哗哗的流水。 【白溪的世界和宿主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从一开始生下来就是跟赌徒父亲在一起,还有一个偶尔和别的男人做身体交易的母亲。他长到16岁那年,班上来了个猥琐男老师,被男老师那个后,这才是他生命真正黑暗的到来,公交车上的痴汉,放学路上的混混,最后是家里的父亲,白溪在20岁就自己结束了生命。】 “……” 【而且宿主,这个世界之所以说是小黄-片和小黄-文的合集,是因为这个世界是其他世界性-欲-望的折射,它是由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如果宿主以后看到不合理的带颜色画面,也许宿主看到的只是其他世界里一个普通人内心欲-望的表现。】 “……我觉得我需要静静。” 【恩。】 “……那个,系统,白溪,现在他还好吗?” 【从宿主教室走出来之后他就回座位上了,不过是不是会瞄瞄宿主的座位,可能是怕宿主看到了刚刚那个事情。】 “恩。” 沈白最后伸出手,接住一捧水,往脸上泼去,然后对着镜子理理衣领,走出洗手间。 【宿主要回教室吗?】 “既然他没事,我先去其他地方走走。毕竟那个地方,我暂时不想回去。” 白溪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盯着课本却心思不宁,回想起自己最近的遭遇。自从上次回家撞破了难得在家的爸爸与一个男人的场面,他越来越害怕爸爸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自己也不知道不好的事情是什么,可能他只是想逃避这个事实所以不愿意去想,所以最近在学校会尽量待很久才回家。一天放学后他自己留在班上写作业,不想被下班路过的数学老师看到,数学老师进班后白溪以为老师会教训自己一顿然后让自己赶紧回家,没想到老师却是想把自己压在课桌上,白溪很恐慌,幸好有人经过老师放开了自己,自己也很快逃出了学校,一向懦弱的他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讲,估计数学老师也发现了这点,开始更加肆无忌惮,经常请他去黑板答问题然后借着讲台遮挡去触摸他的下/身,白溪不懂得反抗的拒绝,虽然心里无比反感和恐惧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承受。结果今天数学课难得的因为班长的起身打断了数学老师的举动。 白溪看向班长坐的最后一排,数学课快下课可是班长还是没有回来。班长在这个班一直是最高的存在,不仅在这个班,在这个学校班长也是人人皆知的人物,虽然对待别人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样,可是却有无数男男女女都很喜欢班长。学习成绩第一,人也长得很好看,白溪虽说和班长是一个班,但是却从没任何交集,他不认为自己会和那样的人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性,而今天…… 白溪希望班长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他真的很怕,很怕这种事情被别人发现,更何况是班长那样高不可攀的人,被那样的人发现会更加刺激他自卑敏感的神经,即使他才是受害者,但是他自卑的性格认为这件事一旦被发现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错的一方,他只是想平凡的去学习长大,他认为只要自己忍过了这段时间老师会发现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然后收手。 “只要忍耐,白溪,再忍耐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变好的。”白溪小声的对自己说。 不同于盲目乐观的白溪,沈白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糟。原本应该安静的角落仿佛都会被喘息声填满,只要是不起眼的地方,好像就会有人藏匿其中。沈白只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片净土能让他在这一刻接纳他去休憩片刻,原本因为白溪的遭遇而产生的怜悯平静下的心又开始翻滚着对这个世界叫嚣。 似乎感觉到了沈白的心情,系统出了声。 【宿主,往前走上楼……】 在系统的指引下,沈白通过一个隐蔽角落的天窗爬到了教学楼的天台,把蓝条校服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阳光的感受,在这一刻,他才获得了到这个世界来的,第一次彻底的平静。 数学课和下节自习课都结束了沈白才从天台回到教室准备放学,一路上遇到的回家的学生好像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让沈白一度怀疑自己校服上的灰是不是没拍干净。 “啊啊啊!沈学长为什么会经过我们这层楼!真的是帅爆了!听说沈学长这次月考还是第一!” “嘘!小声点,小心被学长听见!天啊,沈学长实在是太美了,我的美学长!!” 沈白倒是没听到这些对话,只是皱眉的快速从视线的包围中突破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大家都准备回去了。 “嘿,班长,你前两节课去哪了?你走了之后数学老师气炸了。”坐在沈白前排的男生一边收书包一边问沈白。 “恩,去走了走。” 沈白一向的清冷性格并没有让对方感到不悦,男生向沈白挑了挑眉:“没你压的自习那群母老虎一点也不收敛了,吵得我都没睡好。” “恩。”沈白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是应了一声。 方郎是熟知沈白性格的,班长大人虽然比较高冷,不怎么笑而且和别人说的话都很少,不过别人和他说话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看着对方,哪怕只回一个字也不让人感觉是敷衍。 不过,这不能改变班长话题终结者的事实。 方郎看向教室角落,一如往常看到了那个还在缩着身姿写字的身影,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换上了笑脸:“白溪!” “啊?”少年抬起头,长而凌乱的刘海遮住额头,大大的眼镜下面是双常常闪现惊慌的眼睛,明明是张清秀好看的脸却因为缺乏男子气概让人忍不住皱眉,也让有别有用心的人蠢蠢欲动。 “你最近不是很晚走吗?帮我打扫下卫生啦好吧。我马上有个重要的约会美人不可辜负啊!”说着方郎已经走到了班门口,此时班上也就剩他们三个人。 “啊,好,恩,好的。”白溪因为缺乏交流生涩的回答着别人。 一旁的沈白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说话,就是因为这样不会拒绝的软弱性格才导致了他人生的悲剧吗? 方郎走后,教室里只剩下了沈白和白溪。白溪去拿扫帚,开始打扫卫生,他的动作有点急,其实从上次留到最后遇到数学老师开始,他都不敢一个人留教室太久,即使回家父亲的眼神越来越让他不敢对视,所以他希望能趁教室还有人快点打扫完。 不过,现在只有他和班长在教室里了吗? 班长他,数学课上发现了吗? 第1章 .2溪水清清 白溪惴惴不安的扫着地,想看向沈白那里但是又不敢,内心正在纠结时,一只手就拍了拍他的肩,白溪立马惊慌的回过头,发现沈白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身后。 “那个,班长,怎么了吗?”白溪小心翼翼地问道。 “哪几组是你扫过的?” “啊?啊!前两组。”这时候白溪才注意到沈白手里拿着拖把。 “恩。”听完沈白开始帮助白溪拖地,两个人一个性格内向,一个话题终结者,整个教室静静的只有扫帚拖把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却让人感觉十分和谐。 沈白拖完地,看了眼在擦黑板的白溪就出去洗了拖把,却不想回来的时候,离教室还有几步路时听到了里面传来少年卑微的抗拒声。 “王老师,你,我,我要回家了……” 沈白皱皱眉,立马向教室里面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数学老师走近少年的猥琐身影。 “王老师,还没下班吗?”身为三观正常的少年,沈白克制住把拖把甩到老师身上的冲动。 这时候中年男人才发现教室里还有没走的沈白,对方一件蓝色条子的校服外套,拉链没拉,里面是白色的校服衬衫,没什么多余的装扮却有种独有的少年清爽挺拔之气,本来是让人想入非非的精致五官却因为冷漠的表情附上一层冰霜,虽然自己刚来这个班时确实对这个学生有些心思,只是对方气势太过强硬,不像白溪这样好上手,甚至有时还让他害怕,就比如现在。 在沈白面无表情的注视中尴尬的收回放在白溪肩上的手,强装镇定地对白溪掩饰道:“白溪啊,你前几天月考退步很多,今天太迟你先回家吧,明天中午午休记得拿卷子去老师办公室。” 沈白默默在心中记下,知道自己明天怕是有事做了,这样的老师,务必要将他一下铲除干净。 “恩,我知道了王老师。”白溪不敢说什么,对明天中午会发生什么隐隐有感觉却不敢反抗。 沈白无声的叹气,比起铲除少年身边的不良因子,最困难的还是改变少年软弱的性格啊。白溪招人欺负的原因,相貌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要说好看,自己这个身体也是不差的,但二人命运相差之大就在于性格。 沈白看着中年男人默默绕过自己走出教室连和自己眼神都没有直接交流,嘴角不由挂着一抹嘲讽轻蔑的笑,这样的人,只是腐烂的渣滓而已,欺软怕硬。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白溪:“打扫好了吗?” “啊,恩,好了。” “那走吧。” 放好拖把走回座位拿起书包,沈白站在教室门口看向正慢慢收拾书包企图和自己错开离开时间的少年,不给他逃避的权利,摆出了一副在等他的样子。白溪知道自己磨蹭也躲不过去,只有加快动作,和沈白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一路沉默,看着要到校门口,白溪抿抿了嘴,问道:“班长,你往哪走?” “和你顺路,走你的就行了。”沈白随意的回答道。其实沈白在这个世界的家和白溪家隔得挺远,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放心,沈白还是决定每天都要把少年送回家。 “啊,好。” 又是一路无语,两个人只是并排走在街上。 白溪内心很复杂,今天意外的和校园大人物的班长有不少交集,先是班长无意打断了老师在课堂上对自己做的事,然后又帮自己打扫了卫生,还解救了差点被老师缠上的他,现在,两个人还一起回家。白溪偷偷斜着眼睛用余光观察身边的少年,干净美丽的侧脸,加上清冷但不冷漠的气质,完美的与这个本质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难怪即使学校里有很多喜欢班长的男男女女却不敢对班长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因为这样的人,哪怕自己是脏的,也不想让他沾上一点污垢吧。 那么,自己呢……白溪感受着身边人走路时的挺拔姿态,感受到自己的低头畏缩,不由的也把背挺了挺,然后随即又泄气一般的恢复原状。 “刚刚很好。” “啊?”白溪惊慌的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刚刚那样,很好。”沈白专注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又重复了遍。自己刚刚一边走一边思考自己未来的计划,余光中看到身边的少年一瞬间挺直了身子,不由眼睛一亮,决定从一点一点的细节改变白溪。 白溪听了,不由红了红脸,挺起了胸,然后二人默默地走着,直到沈白把白溪送到了他的街道口,白溪慌张的跟沈白告了别,红着脸快步的回家去了,今天,应该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他人这么多善意的一天,心里有不适应的想要逃避,但也有种小小的激动欣喜,只不过在回家看到难得在家的爸爸时,内心只剩下了恐慌。 “爸爸,我,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白溪快步走到自己房间,将房门轻轻从内上了锁。 “呵。”男人混沌的眼睛看向紧闭的房门,嘴角是一抹让人心生寒意的笑。 —————————————————————————————————————— 【宿主现在越来越有忠犬的样子了!】 “……” 【宿主想到该怎么做了吗?】 “大概有个方向了。”沈白一边走一边和系统对话。这个世界很奇怪,照理说是个欲/望横生的世界,但对于强/奸什么的罪很严格,既然有法律,那就还算好办。 不过—— 沈白回到这个世界的家里,他在这个世界是个父母离异后两边都不想带的小孩,名义上跟着母亲,但只是两边收收生活费自己过活罢了,不过所幸父母不是吝啬的人,而且都有些小事业,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倒是很宽裕。 沈白打开手机,开始搜防狼喷雾。没错!沈白一开始就很奇怪,明知道自己身边蕴藏着很多危险,为什么白溪自己没备些防身的东西呢?防狼喷雾虽然一般时候用不到,不过等派上用场的时候也是很顶用的。然后就是一支录音笔,一个小型定位仪,决定哪天用个好点的理由把它们放到白溪身边便于自己行动。 至于白溪……沈白露出了一个笑容,从抽屉里抽出一沓干净的a4纸,用端正娟秀的字迹在第一张上面写下六个大字:美少年梦工厂。 不可否认,内心还有点小激动呢。 对于一个一直喜欢制定计划再打破自己的计划的人,没有什么比为别人制定计划并监督其完成计划更开心的了。 先是一张时间表,从5:30起床,5:50晨练开始,一直到晚上9:30上床看英语,10:00睡觉结束,一张完美而健康的时间规划表出台。接着是一张张什么必读100本书、打造完美马甲线、人生必get的50个技能……沈白感觉自己就像个玩养成游戏的变态,不过如果照着这张表严格让白溪贯彻,白溪绝对是往男神发展的趋势啊!!接下来就是怎样和白溪拉近关系让他能积极的接受这些计划。 “哈——”沈白揉揉眼睛,准备去浴室洗洗睡了。 【宿主,你觉得你有没有忘记什么?】 “?” 【宿主你的作业还没做啊啊啊!!!】 “qaq!” 沈白打开数学课本,开始完成作业,所幸自己有着这个身体设定的“学霸”光环,作业倒是没什么难度,一个一个本子在桌上堆叠,沈白很快完成了所有的作业,不过这也给了沈白一些启发。 趁着现在没有什么生存压力,不如多读些书,自己也多学点东西get一些技能,以后说不定能够有用。沈白突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在初始世界里女生们喜欢的那些吸血鬼,有着漫长的生命,可以慢慢的用来学习知识积累财富,最终成为一个优雅渊博的人。 只是怕自己到最后,连学习的激情都不再有,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行尸走肉。 “系统,你说这样的生活会有尽头吗?” 【你在担心什么吗宿主?】 “……没,我去休息了,明天记得5:30叫我起床。” 关掉床头的台灯,沈白陷入了睡眠,梦里是一双悲伤的红色眼眸。 —————————————————————————————————— 今天早上,白溪照例是家里最早起来的人,母亲昨晚一夜未归,父亲在房间里打着响亮的呼噜,没有早饭,也没有早饭前,白溪穿上皱巴巴的校服拿起书包像往常一样的准备上学。 “白溪。” 刚走出小区,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声音不大,但是却无法忽视。白溪抬头,只见班长从马路对面往自己这边走来,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挺拔、清爽和美丽。虽然用美丽形容男孩子可能不大恰当,不过晨光打在班长白皙的皮肤上,衬得那双冷清的桃花眼天下无双。白溪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慌乱的看向自己的鞋子不敢直视对面那人,心中是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慌张,和一丝丝的喜悦。 似乎从昨天开始,自己的生活有了不同往常的轨迹。 “吃早饭没?”脚步声停止在自己面前,清冷的声音带着点点关怀,让白溪心中一颤。 “啊,啊,吃过了。” 白溪不敢看着对方,支支吾吾的还是像往常那样。沈白皱皱眉,不过想到自己书包里厚厚一沓待实施的“美少年梦工场”计划,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白溪的视野里,是自己一双泛白的板鞋,然后突然多出了一份三明治,绿色的生菜叶,金色的蛋黄,红嫩的火腿肠,突然苍白的视野多出了的颜色让他眼睛不适应的泛酸。 “会生病。”沈白看出少年的谎言,拿出自己早早出门买的早点,说完又怕对方不理解,又加了句:“不吃早饭。” 明明是混杂的语序,白溪却明白了沈白的意思,也许自己应该拒绝,哪怕拒绝不了也该退让一下,但那时候却像受了蛊惑般的没有扭捏的伸出了手接过了眼前的三明治。旁边的少年在自己接过的时候就放了手,迈开了两条修长的腿。 “跟上。” 白溪跟在少年的身后,小口小口的吃着难得的早饭,眼睛却一直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少年的手自然地插在校服口袋,臂弯的弧度让他有种想要抓上去的冲动,明明两人前后只有半步之差,但白溪却觉得那半步,又近又远。 第1章 .3溪水清清 六点钟左右的城市,好像专属于学生,越来越多相同校服聚集,涌向一个方位。 白溪感受到自己身边聚集的视线开始增多,他知道这些大多都是因为在自己前方半步的那个少年,这些视线中不乏青涩的憧憬,也不乏腻人的贪婪。 白溪不适应的开始想要和少年拉开差距,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让他越来越放缓自己的脚步,放任着让两人之间越行越远,可能是自己不适应这些视线。 或者,是自己,不配在公共场合站在少年身边。 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朋友。 他向自己不断重申这一点。 而在前面的沈白,保留着自己第一次穿越时养成的习惯,在机械的动作中不断回忆自己最初的世界,当初是因为想要确认这并不是他因为精神病或妄想症创造出来的世界,而现在,只是为了减慢自己遗忘的速度。等到他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少年已经离自己很远时,他离校门只差几步,回过头,白溪却在身后很远的地方,淹没在一片蓝白的校服中。 【真是低级失误啊宿主】 沈白因为脑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愣了一下。 【忠犬的精髓在于每一个默默体贴关心的细节!宿主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大长腿给对方带来的不便吗?!差评!!!】 “闭嘴。”沈白冷清的声音一出,就发现自己身边安静了下来,不仅仅是自己脑内的那个声音,还包括身边那些学生,每个人都看着自己。 “……”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看来我们的大美人不是很欢迎我啊~” 什么鬼?沈白往自己身边看过去,发现了一头黄毛在自己左手边。 【一般而言这种炮灰如果在书里连个一百字外貌描写都没有!】 “……”关键是这种黄毛刘海遮住一只眼的杀马特造型根本看不太清外貌吧,不过皮肤还是很白的,至少在一头黄毛的情况下没有很村的感觉。 不过,这里的关键不是外貌描写吧!刚刚发生了什么!!!不是以前早就约定好了有人的地方别随便在我脑袋里讲话吗!!! 世界总有着它微妙的平衡。比如一个人有多少人喜欢,也会有多少人厌恶。 白溪在远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那个人,看着他越走越远,然后回过头来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会是我吗? 而与班长同时站在校门外驻足的还有比他们高一年级的薛无学长。和班长一样是在校内无人不知的人物,但却是和班长完全不同的出名方式。 在这个欲/望都市,随着每个人的长大,越来越多的被裹挟进欲/望的深渊。无论最初的时候,是自愿还是被动,这不影响被越裹越深的事实。而在这个深渊当中,在这个群体堕落的环境之下,大多数人选择成为欲/望的奴隶,随着无可奈何的潮流一起混沌的涌动,而有一部分人,选择带领这个潮流,成为搅动欲/望的竹竿。 薛无在这个学校里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他放纵自己,染发抽烟打架,加上男女不忌的厮混,这无疑是会让正派人士皱眉的行径,却因为本人的人格魅力带来了吸引力,因而带动了很多少年少女被他吸引着一起投入堕落的海洋。他们将禁欲视为虚伪,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纯白,只有未发掘的和被隐藏的欲/望,没有不含欲/望的人和物。而班长,在这个学校可以说是禁欲纯白的代表,无疑也是他们最为反感的对象,不过说“他们”所指范围有点大了,因为在从前,以薛无为代表的一帮人在学校里无数次的挑衅引诱之下,班长都一律无视,所以慢慢的他们也开始感到无趣,不再处处敌视班长,甚至有的人开始接纳这个世界会出现这样的特例的事实,不过这也让薛无对班长的厌恶更加深刻。 所以几乎全校都知道薛无和班长是宿敌一样的关系,薛无只要遇到沈班长一定会冷嘲热讽,不过这招从来不是会在班长面前刷存在感的招数。所以后来他改变方式,喜欢去勾搭班长的崇拜者,上手后会在班长面前和他们*。这些学生崇拜沈白的禁欲纯白,但同时又迷恋上薛无带给他们堕落的快感。每在这时,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因为面对偶像羞惭而变红的脸和对面沈白微皱的眉头,薛无会感到无比满足。 所以白溪看着薛无学长搂着一个女生站在校门口,女孩是比白溪低一级的学妹,这个学妹白溪记得住是因为她曾经一直是班长的追求者。因为某种共识,大家秘而不宣的不会让自己的追求变成班长的苦恼,其实说是追求也没有人会真正追求班长,对待班长,更多的人选择像追星一样的默默崇拜,所以班长最明面上的追求者估计就是这个喜欢在班长经过她们楼层时追着喊“美学长”“美学长”的学妹了。 薛无眼睛看着沈白,手上却在学妹身上游离,掐掐少女柔嫩的腰肢,嘴里念叨着让人羞红脸的情话,看着班长一如往常一样开始皱眉并附赠对方一句“闭嘴”。 那句“闭嘴”显然让对方被惊到了,因为这可能是沈白对其说的第一句话了,薛无来了劲摆出自己挑衅的姿态,而白溪却收回自己看向人群的目光,转身走进了校园。 白溪看着,和其他所有学生一样看着,看着沈白自顾自走进学校的挺拔背影,留下一脸不甘的薛无,突然低下头神经质的笑了一下,当时的他甚至毫无意识自己为什么而笑。 沈白默默检讨了自己忽略任务目标的失误,走到自己座位后交完作业,拿出了书包隔层里的那个录音笔和小型定位仪。按照昨天的发展,今天中午白溪回去那个老师的办公室,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自己要做的不仅仅是把白溪从那个境地解救出来,最好能够掌握这个老师的不良行径证据将他从这个学校赶出去。所以他需要白溪把这个录音笔带进去,但是问题来了。 白溪是宁愿默默承受被猥亵也不想被别人发现的性格,从他之前的举动就可以发现,那么这件事如何能够在不对白溪造成影响的情况下完成呢? 好吧,沈白承认,自从自己为白溪制订了一大串养成计划后,看白溪就和看自己儿子一样了,再加上白溪从小到大也没遇到什么对他好的人,而自己迟早一天也要走,现在能宠就宠着点吧。 沈白的小脑袋表示虽然自己做着三角函数不费劲,不过这种事情暂时还不是自己可以想的过来的,它没办法想个环环相扣密不漏风蛰伏几年一举成功那样的完美计划的,附赠一个呵呵微笑。 不过简单粗暴点,自己代白溪上不就行了嘛!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让白溪中午不能到那个老师办公室,自己再代去就行了。 看着黑板上学委抄上去的今日课表,第四节体育课,沈白内心露出了奸笑。 上午的前三节课都是语数外的课,除了那个猥琐老师下课时又提醒了一遍白溪中午去他办公室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学生们大多都是第一堂课头点啊点,然后二三两节课听听走走神什么的,因为这个班有沈白压着,所以这个班一直是全校班风最好的班。 不要问我们为什么,因为身边有班长大人就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廉耻心,连互摸大腿都不好意思了嘤嘤嘤。 于是沈白就这么顶着一种大写的节操的气质,去和大家踢足球了。 别问为什么男神不去打篮球而来踢足球,因为球运动的范围大,更容易击中操场边连打羽毛球兵乓球都找不到伙伴的白溪啊。 【叮——检测到宿主有伤害任务目标的倾向,违背忠犬行为准则,予以电击惩罚。】 wtf!!! 沈白顶着完美冷静的脸庞懵逼了。 我这是为了拯救白溪的贞操顺便防止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创伤啊!!! 好吧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换个方案换个方案! 想到电击惩罚沈白浑身打个哆嗦。 既然没办法让白溪受伤那就让自己为了白溪受伤好了,只要能拖住他就行! 于是沈白一边看似专注的踢球,一边关注着操场边拿着羽毛球拍自己坐着的白溪,看到对方开始往器材室走去的时候自己也停了脚下的球。 “快!快回防!!”对面的方郎以为班长又要开始神进球了,瞬间召集所有队员一起到球门前防守。 自己一接到球就感觉就变成了点球局面怎么回事? 方郎一抹头顶的汗就跑到球门前帮着守门了,咬咬牙,想着下次再也不能和班长踢球了。先不提球场边一群“班长大人你缺运动鞋挂件吗会暖床的那种!”“放着那球我来!班长的小腿啊啊啊!”“我要当班长大人脸上的一滴汗啊啊”的一群女人,但是这明明心不在焉却超乎奇迹的进球就让人崩溃啊啊啊! 为什么班长明明一脸认真的踢球却被指认心不在焉呢? 和班长大人一队的守门员展现谜之微笑。 没看到哪怕是同一队的在认为班长要射门时都开始紧张防守了吗! “岔气了,你们继续。”沈白认真的捂着没有一点不适的肚子,走到场边,迎着压抑的尖叫声走到了女生那里。 “球,还吗?” 这群女生原本每节课喜欢在沈白看书的树旁边的旁边打排球,其实也不算打排球,就是把球打到沈白附近轮流捡球的运动,结果因为今天沈白出乎意料的踢了足球,借的排球一直没打就在旁边看了。 “啊?嗯嗯嗯嗯。”手上拿着排球刚刚喊着带劲的女生低下头,不敢直视前方,感受到自己前面就是班长的胸膛,更是身体都软了。 “我帮你还。”沈白从女生手里拿过球,开始往器材室走。 “我擦!太刺激了!”那个女生在沈白走后抬起头,对上一堆暧昧的眼光。 “哈哈哈严艺你刚刚白溪覆体啊!”一群女生围着开始互相笑了起来。 在她们笑闹的时候,白溪看着趴在他身上的班长泪水一下子奔涌了出来。 刚才他在器械架前还羽毛球拍,羽毛球拍在架子上面的竹篓里,他踩着第二层器械架想把拍子插回最上面去,虽然架子摇摇欲坠,但他估计着快一点架子不会倒,结果一个排球飞来,正中排球堆的同时也让他受了惊吓,脚下没稳滑了下来同时带倒了整个架子,但除了尾椎骨因为自己跌坐在地疼了点外没有预计的被砸到的疼痛,反而感觉落入了温暖的怀抱,睁眼时只看到班长在自己上面紧皱着眉头。 “班,班长!你……”白溪惊慌了起来,他看到对方背上还有个器械架。 沈白尽全力维持住自己冷静的表情,告诉自己再疼也比受电击要好得多,这么一想,瞬间觉得好多了。 “挪开架子。”沈白看着白溪瞬间奔涌的眼泪开口指引对方先帮自己把架子挪开。幸亏自己小身板够结实,这个架子上也就些拍子球什么的,不然哭的就不止白溪一个了。 自己撑起手臂,让白溪在自己身下先慢慢爬出来去帮自己抬架子,沈白开始胡思乱想来转移自己对背后疼痛感的注意力。 自己果然太厉害了!已经在前十二个世界练就了忠犬飞扑技能!想到自己无数次帮任务目标挡车挡刀挡枪挡箭挡各种东西,终于可以完美的在极短的时间里瞬间把对方护在身后。 沈白表示,在架子完全倒下之前,要跨越几步距离,插入架子和白溪越来越小的间隙太需要技术含量。 感受到背上重量一轻,沈白迅速离开架下,咬着牙站起来和白溪一起把架子立了回去。 “班,班长,对,对不起……”白溪只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内心的愧疚感翻天蹈海,和女孩子收到花听到求婚的感动不同,白溪现在的感动能让他恨不得自己别再在这个世界上拖累对他好的人。他又想到自己害怕的老师和父亲,一时间真的感觉自己就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瞬间,他内心种下了自杀的念头。 沈白一向认为,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男孩子…… 眼泪是什么,能吃吗? 等等,想到自己前几个世界“吻上他的眼泪”“吃下他眼角的泪珠”,还有上个世界的方寒最喜欢的就是把他在床上折腾出眼泪再帮他舔掉,沈白不得不承认,眼泪真的能吃。 等等,为什么又歪楼了! 沈白看着难得一个楚楚可怜不折腾自己还为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任务对象,一瞬间觉得自己男友力max,消失几个世界的男子气概又回来了!他抬起白溪的脸,虽然自己高冷的人设不能破,但也不阻碍他干净利落不带缠绵却暗含怜惜的帮对方擦掉眼泪。 “别哭,去医务室。” 白溪呆愣着被对方一点点擦掉脸上的眼泪,反应过来的时候心止不住的疯狂跳动,大脑一片空白。 内心的念头停止滋生,他深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真的有美好的东西他想要去体验去抓住。 回过神来,他狠狠点了点头,扶着其实不用扶的沈白往医务室走去。 第1章 .4溪水清清 提问:小黄文世界里的医务室安全吗?在线等,挺急的。 沈白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医务室老师认真坚定地让他脱掉上衣趴到床上要给自己上药,并且告诉自己以后每天来这里上药,并表示自己有祖传按摩手法可以帮他活血化瘀。 系统系统,我真的只是被架子砸到不是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废了丹田夺了灵根什么的吗? 一向以冷静著称的沈白微微的往白溪身后走了点。 “不严重。”沈白看着对面笑如春风的男校医。二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倒还年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白皙的皮肤上眉目柔和,薄薄的嘴唇轻扬着,让人倍感舒服。但是别以为一副斯文的外表就能遮掩你禽兽的内心了!小爷知道你看到小爷的时候眼睛亮了! 而难得可以借此机会展示男友力的白溪却一把抓着沈白的手将他从自己背后拉了出来。 “……” “班长,你,我,你还是听校医说的吧。”白溪一脸的不安看着沈白。 “……”沈白定定地看着白溪,然后低下头看着那只把自己拉出来的罪孽之手。 白溪顺着沈白的视线下移,也看到了自己拉着班长的手,感受到对方柔韧的手腕和细腻温热的皮肤一瞬间脸烧的通红,立刻放下了手。 “……”除了害羞难道你没有什么想要悔过的吗?“马上,学生会整理常规分。”沈白停止自己的吐槽,按照计划,一脸正经的开始胡编乱造。其实昨天晚上他写完作业后就整理完了,将近一个小时都用来对照各种表格,不过比起三番两次被逮到某两男同学或者某男女同学被逮到在校园某某处“发生口角”的其他班,沈白所在班继续蝉联常规分第一,这个结果让沈白很满意,同时让他满意的是相信这个工作量足够白溪一个中午腾不出来时间了。 “沈白同学可不能胡闹哦!你刚刚不是被器械架砸到了吗?中午在老师这里好好休息才行,这个事情交给你朋友帮忙吧。”笑脸面瘫校医老师看向了白溪,“你可以帮他整理一下吗?” djob!校医老师神助攻万岁!虽然我知道你本着的是猥琐的心。 “我今天中午……”白溪低下头皱着眉,想到了今天中午自己还要去王老师办公室。 “不用你。”沈白“善解人意”的看了看白溪,然后作势要走出校医室,路过白溪身边时专注的看着对方,“下次,小心。” “班长!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整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弄好!王老师那里没关系的!我弄完再去!”白溪被对方的一句“下次小心”说的直接湿了眼眶,想到是自己的责任弄得班长这样,决定哪怕不去王老师那里自己也要先把班长的事情弄好,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照顾班长,表忠心的时候连平时的结巴都没有了。 校医一听笑的更欢实,把白溪立马送出校医室,顺便把门带上了。 “……”呵呵。 不过这个世界除了白溪剩下的人他都并不在意,站到镜子面前,麻溜的脱下自己的校服衬衫,转过身看到自己背上果然淤青一片还有几道红痕肿了起来在自己雪白的皮肤上衬得更加明显。 沈白皱皱眉,看到一旁直直盯着自己的校医不悦的说道:“药。” 对方看着沈白皱着的眉头,笑了笑从玻璃柜里拿来了喷雾剂。 “不趴下吗?会更好弄些。” “不用了,快点弄,我有事。”沈白冷淡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齐祜往沈白背上喷了喷剂,然后手伸上去把药抹开,抚摸对方纤细有劲的腰肢和雪白的皮肤,看着对方被镜子照映出来的脸庞冷静中暗藏隐忍的表情,不由幻想自己将对方压在身下呻/吟的模样。 一定很美。 他镜片后面的双眼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一只手扶着镜子的沈白忍住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时正好和对方视线相撞。 “……”这眼神,能不能别yy的这么明显。世界,你的节操呢? 立起背,沈白淡定的把校服衬衫套了回去,虽然在伸手的时候自己后背隐隐作痛,不过,考虑到自己是个大写的高冷的boy。 男人,你的名字叫忍耐!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吧,下午想请假我帮你开假条,以后的假条我都可以帮你开哦。”齐祜笑吟吟地诱惑着对方。 沈白内心羞耻的想要同意了,但是—— “不,我拒绝。”没错,我们就是这么意志坚定无坚不摧不可动摇难以诱惑的人!小朋友们要记住,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坚定的告诉对方—— 叔叔,我们不约。 “那最近午休来这吧,我帮你擦药,我看你自己也不方便擦的,以后午休我在这等你。”齐祜笑脸不变。 沈白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确实挺难擦药的,虽然对方不怀好心,不过在自己这讨不到什么便宜,所以点点头也就同意了,然后就准备回班去找那个猥琐老师。 齐祜看着对方走了出去也不做过多纠缠,自己锁上了门,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手移到小腹,想象着少年刚刚的样子,开始动作,口里溢出着呻/吟。 “嗯……啊……沈白……沈白……我一定会把你搞到手……啊……” 而走在楼道里的沈白—— 【哎,这看脸的世界。】 “……”沈白在有人的地方不搭理自己的脑中小剧场。 【宿主,如果刚刚那个校医长着猥/琐男老师的脸你会答应对方每天中午让人家帮你擦药吗如果对方是小说里外貌描写不足一行的人,宿主可以忍受对方的yy还以后中午找他吗?】 “……”好像,很有道理的感觉。 不过伪忠犬真渣男沈白表示,不看脸对得起自己被鉴定渣男的属性吗? 没错,沈白挺着胸觉得自己无比理直气壮。 不过话说那个校医怎么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名字? —————————————————————————————————————————— 到了教室看到只有一脸虚脱的几个男生在教室里,其他的估计都去午饭和饭后活动了,自己径直走向自己桌子,从桌肚里拿出最深处的录音笔,打开后放到口袋,然后离开教室往办公室走去。 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比较小,因为不是班主任,所以还比较偏,沈白从外面看到那间拉起窗帘的办公室就知道里面应该就只有那个男老师一个人了。 沈白敲响了门,听到暗含情绪的“请进”后进去了办公室,顺便“贴心”的把门关上了,其实贴心的沈白还想帮对方锁下门,但是还是决定“矜持”一下。 王老师显然吃惊了一下,发现来的不是自己等待的小白兔,有点不太耐烦。 “白溪呢?” 考演技的时候到了! 沈白像白溪往常一样低下了头,平时挺直的腰也示弱似的弯了点,然后抬起头似羞似怯的看了对方一样,里面还有点小期待,有着勾/引性的眼神却一本正经的说着话。 “老师,白溪今天中午有点事,我特地过来和你说声。” 王老师简直没怎么听清沈白说的话,眼睛狠狠的黏在对方身上,他这个年纪,上过的男孩也不少了,这种眼神和肢体语言他也遇到过,但是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这样诱人。 少年开着拉链的外套里只穿着校服短袖衬衫,露在外面的皮肤光滑白嫩,线条优美流畅,透着校服都能想象对方年轻柔韧的身体,可能因为有剧烈运动过,校服有一小块湿,让对方的胸膛若隐若现,两个锁骨精致诱惑。对方的脸更别说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而一向冷清的眼睛现在带着勾/引的看着自己,他被对方这样看一眼身下立马撑起了小帐篷。 没想到平日禁欲冷清的学生还有这样一面,看来也就是个骚、骨、头,哈哈哈。 这样想着更加刺激,他恨不得立马扑向对方,白溪什么的早就被丢的一干二净了。 “然后呢?”他一脸渴望的盯着沈白。 “老师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嘴上这么说,沈白的眼神却告诉对方他并没有这么想。 “你舍得走我也舍不得你走啊!”王老师站起来往沈白那里扑去,想把对方按在办公桌上,不过少年有几分力气,他也不想在这步停留太久,就开始想掀对方衣服。 “王老师你在干嘛?”少年欲拒还迎的说到,不过语气倒是一派冷清正气,但手上并没太重的反抗。 “干你啊,小/骚/货。”王老师也喜欢这样看似清纯的欲拒还迎,嘴上说着他最擅长的淫/言/秽/语。 “老师,你可是老师,不能这么做。”沈白觉得自己下午还是去校医室拿下假条吧,自己很想回家洗澡。 王老师最喜欢这个调调,这种话他回答过好多个学生却每次都让他说的更加兴奋,这次更是尤其兴奋:“是啊,我是老师,那叫让老师来疼疼你吧。” “……”沈白告诉自己控制一下,自己还要从对方口中套出一些更有用的话,现在别激动。 把视线从小巧好使的烟灰缸,好拿好拍的键盘,笨重但杀伤力大的板凳上一一挪开。 “老师,我是未成年,而且老师和学生这样是不对的,这是不正常的。” 对方不带一丝情/欲的语调并没有引起王老师的怀疑,对于诱/奸学生的勾当他早就顺手的不得了。 “没什么不对的,老师爱你不就行了,给老师尝尝你的味道,不然老师可就尝别人的味道了。” “老师你还和其他学生……” “嘿嘿嘿,别担心,你是老师见过最美的,老师会好好爱你的。” 关掉录音笔。 沈白拿起烟灰缸,砸下,扔掉。 沈白拿起键盘,拍下,扔掉。 沈白举起板凳,摔下,扔掉。 …… 沈白特意准备的装下逼的小台词可以用上了。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章第一节第二十条第三款,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天啊噜,这种感觉简直酷帅到没有朋友! 看着躲避着哇哇大叫的王老师,沈白也见好就收,闹出人命什么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且不想把同学都招过来,最关键的一点—— 沈白打着别人自己的背也很疼。 于是沈白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出了办公室。 “对了,以后别再对白溪出手,这件事你完完全全记在我身上就行了,如果以后我发现你还对白溪出手,相信我,你的作案工具我会永远替你保留。” —————————————————————— 把整理出来的常规分赶在下午第一节课上课前交给班长,接下来日子里,白溪发现,只要自己下课或者午休有要出教室的倾向,都会被班长叫住,然后被要求一起去打水,甚至去两个人以前都不会去的小卖部,自己也不敢,好吧,其实最主要是不想拒绝对方,所以一直没去王老师办公室,虽然自己心里惴惴不安总害怕被王老师逮住骂,但是奇怪的是,王老师最近路过他和班长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上课也唯唯诺诺,而且也没叫自己上去答题和去他办公室了,见到自己一副比自己还害怕的样子。 再过几天,连老师都换了,换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老师,很严,很凶,但很负责,有次一个同学抱怨没有王老师教的舒服,被另一个同学爆料说王老师被指控猥/亵学生坐牢了。 他抖了抖身子,仔细听他们说着王老师被查出来猥/亵学生,而且有证据显示不止一位,但是因为除了告他的学生以外的那些受害学生,即使王老师招了,但是他们不愿意出来作证还表示并无此事,所以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本来需要重判很多年的刑也只好被以“强/奸未成年未遂”的罪名判轻了。 白溪听了心中松了口气,只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好奇到底是谁告发了王老师,毕竟肯定是王老师的学生那就是和他们同校同年级了不是?幸好自己没有去王老师办公室什么的,不然估计自己不会有那个人那样的勇气去反抗吧,说不定还会像那些受害学生一样不敢承认自己受侵犯过。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有同样的懦弱,才会被王老师盯上的吧。 暗自庆幸的同时,白溪也敏感的发现,班长最近好像不怎么理他了。 自从王老师被辞退后,班长打水什么的都自己一个人,虽然每天早上班长都会拿着份早餐站在自己小区门口,晚上也会和他默契的留到最后走,但课间根本不会找他,午休的时候也不见人,没有老师的课也找不到踪影,不过班长大人都是请过假的,搞得自己每天最期待上学和放学,其他的时候完全心不在焉,恨不得时间过得越快越好。 白溪看向坐在窗口的班长,在阳光下,英俊的少年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现在班长每节下课都在认认真真的坐在座位上看着一些不是课内的书,听班上女生偷偷讨论,班长的书已经从法律类开始向经济文化类过渡。 “嘤嘤,班长大人就不能看书看慢点吗?我的x法还没看完呢嘤嘤嘤。” “你这也太慢了吧,我已经把《论犯罪与刑罚》看完了,虽然感觉并没卵,不过一想到自己和班长大人看一样的书就想舔书怎么办!!” “喂喂喂,你们的诚意就这么一点点吗?班长大人最近看的亚当斯密的书我已经买到了准备看了。” “不好意思,班长现在还没看完的《近代史》我已经看完了。”严艺插着腰恨不得仰天长啸,自己正房的地位果然跑不了!不枉费自己每天发疯的看书看到12点多钟才睡觉,自己爸妈已经从以前赶着她去写作业变成了端茶倒水帮她捏着肩劝她早点睡觉了。 刚开始看这些书很困难,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低头时那在自己前方不远的胸膛,她就鼓励自己,一定要当上配站在班长身边的女人!不就是看书嘛!只不过把校花的贴身保镖这些换个口味罢了,然后一边看书一边在脑海中向看这些书的班长大人跪舔。 班长大人您缺书签吗会暖床的那种! 男生们往往对这些女生嗤之以鼻,如果是其他男的看这些书他们一准会说对方装逼什么的,但是唯独班长。 而且连一群只知道花痴的女人每天下课人手一本高大上的书在看,什么《民事诉讼法》《古代法》《商务英语》各种都有,被每次路过的老师啧啧称奇,先是一个男生,然后一群男生,于是整个班哪怕不爱看书的,也知道在桌角放一本《纯粹理性批判》。 每次晨会作为被列出来表扬无数次的七班班长沈白表示,这个世界的人虽然没什么节操,但是好像都挺爱学习啊,而且学习品味还不低,看来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是太多了,不能松懈啊,该再买新书了。 于是又是一次带领着书店进货一批书。 第1章 .5溪水清清 “白溪,我看班长跟你走的挺熟的。”严艺下课鬼鬼祟祟的跑到白溪前面的座位坐下,和白溪讲着悄悄话。 “啊,啊,没有。”白溪一下子脸爆红,心中感到无比甜蜜,但是又下意识的要否认。 “嘁,什么没有,我都看着的好吧,班长前些日子会让你陪他打水什么的,而且我看到你们早上一起上学了!”严艺一脸“你骗不过我的”表情看着白溪。 白溪的脸已经不能再红:“可能,是因为班长和我家住的比较近。”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幸运吗!!”严艺一脸“你赚大了”的神情盯着白溪,“你听我说,班长一直都没和别人走的太近,现在你好歹和班长有不少独处时间,”严艺警惕的看看周围,把脑袋更凑近白溪的角落,然后悄声说道:“你帮我打听一下班长的一些喜好,比如班长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喜欢的运动,爱看什么书,最重要的是,”严艺一脸暧昧和娇羞,“班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白溪原本在严艺说自己幸运的时候内心心花怒放,他也认为自己能和班长走进是自己莫大的幸运,但是越听到严艺后面要自己打听的话,越是觉得心里一凉,尤其是最后一句。 严艺站了起身,看着白溪,一脸温柔的微笑:“你放心你放心,如果你告诉我一点,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白溪看了眼离自己隔了几组的班长,回味着班长今早给自己带的粥的味道,他知道少年冰冷的外表下是颗多么温柔善良的心,如果和班长近接触绝对会让别人更加发现他的好,所以白溪,对严艺刚刚的话产生巨大排斥,让自己分享班长的喜好,无疑是要自己和别人分享班长,虽然班长并不是他的,但是不可否认,他很享受现在班长只和他一个人近接触的感受,无论再多好处,他也不想把这些消息告诉别人,虽然自己也没有多了解班长。 更何况,班长喜欢的女生类型。 如果班长有喜欢的人,那那个人一定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吧,能被那样的班长喜欢。 白溪突然感觉一股悲伤排山倒海袭倒了自己。 严艺转身想要离开,看到白溪数学书下压着的一本书的一角。 “咦?你现在在看刑法啊。”严艺看着白溪弱弱的点点头,也感觉没交流的*,耸耸肩离开了这里。 没错,刑法,自己现在已经把这本书翻了很多遍,有些条文都快背下来了,这是班长最开始看的几本书,现在早不知道这些书被丢到那个凹槽了,大家手里的书也随着换好几本了,只有他,还停留在这里。 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买书。 白溪看着那些一起交流讨论的其他人,心里是一股一股的羡慕,他也想通过和班长看一样的书做班长做过的事来拉近自己和班长内心的距离,但是,他并没有这个条件。 父母都不是会给自己钱的人,别人可能几顿早饭钱就能省下的书自己却是卖了初中小学课本换来的。这样一来也只够一本12元的刑法小册子,他还记得自己刚拿到它的时候有多么高兴,明明不是什么书自己也激动地看着,感觉自己在看它们的时候和班长在渐渐靠近。 但是,后来的他,看着别人兴奋地和别人讨论新买的书的他,握着一本卷边的书的他,感觉自己和班长,和这个世界的距离越来越远。 ———————————————————————————————————— 沈白自从把一颗炸弹从学校移除之后顿时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 背上的伤自己也每天中午都去校医室让那个什么齐校医帮自己抹药,也没什么特别的,自己进去脱个衣服,对方识趣的帮自己喷药抹匀,自己就穿衣服走人,走之前顺便顺几张假条,每次见面和校医交谈不超过2句—— “药。” “假条。” 最最最爽的时候莫过于自习课之类的没有老师看管的课去天台晒太阳! 在每个世界沈白最喜欢找到一处只有自己的角落,哪怕不去的时候也会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点归属感,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家,他最爱的就是往天台跑,自己安静的享受中伴着逃课的丝丝刺激,再加上想到别人在楼下看书,简直是不能再开心。 【宿主,你最近懈怠任务目标了。】 “没有啊,我已经解除了白溪的一个危机。”沈白睡在自己校服外套上,双手交叉,看着碧蓝的天空,好心情的开口。 【宿主啊宿主,我们忠犬系统完成任务不是最终目标,我们最终目标是让任务目标体验被忠犬爱的感觉。】 “……”竟无言以对。 【虽然不能把任务目标信息透露给宿主,但是可以小小告诉宿主的是,任务目标最近的情绪状况。】 “是怎样?”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 这是闹哪样?!!自己天天早上早起就是为了给对方带份早饭,然后绕远路上学放学就是为了保护对方不受什么危险。为毛白溪居然还心里苦!!! 难道是自己最近下课没找对方打水什么的吗? 什么鬼啊!!!前段时间自己打个水还要拉着白溪才奇怪吧!女生们陪厕什么的倒没什么,大家都是男的,都是要做大事的,就别黏黏糊糊的了。 如果白溪认为自己疏远他对他关注度少了的话,并因此感到难过的话其实也正好能让自己下步计划顺利实施。 没错!!!是时候把白溪打造成男神了!看来今晚就有必要跟白溪聊聊美少年梦工厂计划了! 不行不行!!再等一等!后天就月考了,不如等月考之后,让白溪在心里感受下差距,然后再帮对方补课提升什么的才更加自然更加能激励白溪啊! 于是沈白按兵不动,只是每天和白溪相顾无言的走在路上的时候想到对方的心情居然是“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瞬间觉得气氛各种尴尬。不过沈白并不因此想打破这看不见的小隔阂,反而更加高冷。比如白溪每次鼓起勇气问自己伤势怎么样的时候都回答“还好”,在白溪要求中午陪自己去医务室的时候告诉对方“不用”,在白溪问自己喜欢的人类型的时候直接沉默不语。 于是听着系统提示白溪心情状态愈加不好,更是在月考成绩排名下来时不好到了顶峰,心里一阵欣慰。 毫无疑问,沈白年级第一,甩第二名几十分没商量,就沈白这个说话像蹦字儿的货,写作文时秉承自己一贯冷静犀利风格也拿了高分,可以说相对于其他门而言自己并不擅长的语文都是年级第一。 沈白带领的七班几乎包揽年级前十,一个班四十来个人,年级前五十里三十多个都是七班的人。 七班同学接受表彰时,脸上是齐刷刷的谜之微笑。 别问七班为什么英语成绩辣么好,商务英语什么的他们看的也很头疼,别问七班政治成绩为什么辣么好,乌托邦什么的他们也有没看懂的地方,别问七班历史成绩为什么辣么好,近代史什么的有些半文言他们也得查查字典…… 莫名其妙总是被评奖但是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七班班主任一脸傻笑的接受领导大力表扬。 而白溪,年级第四十二名,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比以前好上一些,但是一看到分数毫无悬念挂在第一行的班长,心里觉得失落无比。 他总是要不断见证,自己想要接近的人是如何毫无商量的和自己越来越远,而这远,更多的是心灵的差距。 想到班长对自己问喜欢人类型时的沉默,白溪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能站在班长身边的人,应该不会有吧。 但是看到严艺这次居然从年级一百名以后一跃跃到年级前十,看着班上一群人的人名和第一行的班长慢慢靠近,他开始无比痛恨自己的没用。 我想要强大起来,我想要靠近那个人,我想要站在他的身边。 这一次,白溪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中呐喊的*,震耳欲聋,充斥了他的大脑。 沈白淡定的飘过挂在楼梯的荣誉榜单科英雄榜什么的,目不斜视,却在回到座位后默默地在一个小本上写下了“42”。 白溪啊白溪,我走之前,可是希望你能取代我的位置呢。 如果有人认真研究这个本子里的东西的话,就会发现,这里面全是白溪的各科成绩排名和总排名,有的地方甚至标注出来对方某一科目某一大项的失分和不足。或许比其任课老师都了解对方的学习情况。 晚上放学,沈白照例等着对方收拾书包,白溪总是会磨蹭到全班走光才走,不过自己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因为这也方便他与白溪的交流。 两人无言的关灯关门走出教室,想要像往常一样下楼梯。 “那边。”沈白突然换了方向走向另一个楼梯口,白溪自然不会说什么,亦步亦趋的跟在对方后面,看着视线里对方的校服下摆,忍住自己想拉住对方的冲动。 突然,对方停住了脚步,白溪抬头看着沈白,再顺着沈白的视线,看到了贴在楼梯口的那些成绩排行。 白溪知道沈白并没有看沈白自己的,因为沈白几乎是平视着这块板子,要知道,自己每次路过这里仰视对方成绩时是多么骄傲又难过。 那么,班长在看谁的成绩?班长,有在意的人了吗? 白溪越想越紧张。 他顺着班长的视线望过去,那一片集中在35-45名的区域,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白溪一下子更紧张了,他害怕对方关注别人的成绩,也害怕对方看着自己的成绩,自己这个成绩,实在是羞于让对方看到。 果然,白溪看到班长目光对向了他,皱着眉,说了句“不够”。 他也知道自己不够,他太知道了,他每日每夜都为这不够困扰。 沈白看着对方低下去看不清神情的脸,看不到对方的一贯懦弱中带着一丝危险的神情,不过如果看到了,估计沈白会为这改变欣喜不已吧。 沈白伸出手,指着白溪在名单上所在的位置,然后纤长的手指一路上滑,停在了三十名的地方。看着白溪追随着自己的手指,沈白满意的在心里笑着,然后在三十名那里点了一下。 “下次,这里。” 楼道里光线昏暗,沈白看着对方清亮的双眼,没看清对方眼下絮藏的眼泪。 “恩,一定。”白溪小声的回答,但是内心却疯狂的向对方承诺,但是沈白听不见。 沈白和白溪于是一路无言的走在回家路上,只是这一路,看似无声的环境下,一个少年的心声却大的让他自己听不见其他。 多么希望那一天那路就那么永远走下去,那一天的路灯,那一天来来往往的车辆,那一天走在外侧的少年的侧脸,足够让白溪,记的很久很久。 还有那一天,沈白分开前递过来的一张纸,被后来的他珍藏了一辈子。 “明天五点半,我在这里等你。” 没错!沈白开心的把自己的第一张计划时间表递给了对方,明天五点半,一起来晨练啊少年!!! 真傻白甜沈白决定,自己存了那么多的书,明天是时候拿给白溪了。 第1章 .6溪水清清 没错,告诉白溪五点半见面的沈白五点就被系统叫起来了。 白溪啊白溪,每天绕着远路也来陪你上学的我是不是真爱你说是不是! 即使内心哀嚎着,白溪一出门看到的就是已经干净整洁打理好的班长挺拔的站在小区门口。 沈白带着白溪把书包一起让小区门卫代为保管,然后两人披着晨曦走到附近的月牙湖开始围湖慢跑。 白溪常年营养不良的身体显然没办法跑完全程,沈白看着他痛苦的不行不行却还不吭声坚持的时候主动慢下脚步开始带着对方慢走。 白溪实在是不会拒绝人,哪怕自己不行了也不愿意开口和别人讲吗? 沈白没想过,只要白溪面对的是他,那他是没办法看到白溪拒绝他的场景了。 快要走完了,沈白带着白溪停在一处空地上做做拉伸,风渐渐吹干了他们身上的汗,吹拂着两个少年青春的脸庞。 沈白看着白溪过长的刘海被风吹拂着,发现脸蛋红扑扑的白溪确实挺好看的,没有凌厉的美,但是却很耐看,相处久了越能发现白溪吸引人眼睛的地方,就比如现在。 少年往常苍白的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晕,隽秀的眉毛下一双清亮的眼睛,双眼皮拉的很长,收进深深的眼角,在刘海下面若隐若现,笔挺的鼻子十分秀气,让这个少年看上去十分柔美。 不过刘海还是太碍眼了。 但是想到现在的白溪还没有能蜕变到有保护自己的基本能力,沈白就歇了帮对方剪刘海的打算。对白溪而言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六点二十了,沈白和白溪回去拿二人的书包,沈白在路上给两人买了早饭,白溪是肯定会推拒的,但是沈白就什么都不说只定定的看着对方然后手一直举着,白溪就完全没办法拒绝了。 白溪自己确实没有什么钱,想着自己想要买的书和每天班长代买的早饭,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去打打工。 沈白已经经历十几个世界了,此时看着白溪仿佛做出什么打算的眼睛大概就知道对方想着去兼职了。 “不许兼职,”沈白一语断掉了对方的念头,“学习。” 沈白不想白溪兼职的理由确实不可能只是希望对方能够安心学习那么简单,这只是一小点。 关键是,小黄文世界的兼职会遇到好事吗笑。 自己每天回家后还挺清闲的别折腾幺蛾子了拜托笑。 没有钱我养你反正对于迟早会离开的我来说钱没啥卵用笑。 想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觉得自己男友力max太酷炫没有朋友怎么办! 当然,这一切都是沈白自己的脑中小剧场,在白溪自己默默脸红感动什么各种的时候沈白一脸正经的脑中小剧场。 所以,脑电波不同怎么谈恋爱! 接下来就是一天的课,上课的时候沈白可以用余光注意到白溪认真学习的样子,很显然自己昨晚对对方的话起了很大的影响,白溪不再像以前一样有时候分神看看自己,而是一脸专注的盯着老师和黑板,然后在自己的本子上刷刷的记录,还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少年,但是整个人感觉,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改变。 看着对方认真的做着笔记沈白真的很欣慰啊。学生时代的忠犬版本是不是该给对方送送笔记本什么的啊?敬业的沈白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沈白表示自己真的不是做笔记的料,每次想要做做笔记就想“这个自己看懂了没必要记”“这个怎么会有人听不懂呢”“考试不会考原题”这些的,而且哪怕做笔记也坚持不了几堂课,于是本来用做笔记本的本子干脆全用来记录白溪的各种数据变化和计划,甚至有时候无聊到给自己留了一本写日记。 要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什么都不带的离开,日记这东西,对沈白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或许,这本日记本最大的价值或许就是,能在自己走后留给白溪。 并且,写日记的时候可以让自己可以更真实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不过即使如此,关于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秘密沈白已经不会将它们写下的,首先是不可能让白溪知道,也怕让其他人无意发现,其次是在第一个世界里,自己被当成精神病写下的东西说出的话都被别人否认并且当成自己患病的证据。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而现在,沈白人生的重心全是白溪。 下课的时间沈白发现白溪也不会往自己这看了,都在埋头写着作业,不过大概几节下课以后白溪停了笔,往自己这里看的频率也稍稍上升。 沈白一想,按照这速度估计是白溪快刷完作业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忙着去和谐了还是这个学校并不是喜欢给学生太大压力,作业量什么的对于学生党而言不会影响到大家丰富的夜生活,对比于自己原世界苦逼的学生党,也算是很幸福的事了。 沈白考虑到下面还有几节自习,从书包隔层里拿出自己最近看书看下来觉得比较适合白溪的几本,选出其中一本站起身,走到白溪课桌边递给了他。 “保管。” 沈白看着对方,后来怕对方真的只小心保管不敢看又添了句:“可以看,看完再找我要。”没错,这样自己也好掌握下白溪的阅读速度。 好吧,但是说完这一句那句“保管”明显就有点傲娇的感觉了,周围见证这一幕的同学都能看出来班长这是要以让白溪保管自己书的名义借书给白溪看,一时间,所有女生包括一些男生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班长递过去的书。 班长大人我也可以保管书!天天包书皮打蜡书在人在书毁人亡的拜托你也让我保管一本吧! 然而沈白没有施舍个眼神给他们,也没给白溪反应回答的时间转身走了。 围观这一切的忠犬系统终于忍不住默默捂脸。 不要问我为什么小黄文世界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学习小分队的世界我也不清楚别问我! 别问我为什么应该嗯嗯啊啊半夜不睡早上起不来的世界为什么出现了惊人健康的作息时间附加晨跑晚锻炼我也不清楚别问我! 别问我为什么忠犬系统宿主却比学霸系统宿主还要热爱学习还带动大家一起学习我也不清楚别问我! 而在忠犬系统默默扯手绢的时候它不会想到它的宿主在思考怎么赚钱给自己和白溪报些兴趣班。 我们不生产学霸,我们只是知识的搬运工。 然而一切渐渐变得温馨平静的背后,却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你有没有感觉班长对那个白溪不一样啊。” “简直是太不一样了,今天借书给对方看就算了,前段时间两人一起打水,而且有人还看到两人一起上学。” “那说不定两个人家住得近比较活络也正常。” “也是,但是想想班长那个独来独往的性格,家住的近也不至于这么活络。” “那你说怎么回事?要说班长喜欢白溪我打死也不信,要说白溪疯狂追求班长但明明感觉班长更主动。” “班长怎么想我们怎么能猜到。也许白溪做过什么让班长对他印象深刻反正不会是情情爱爱的,你小子天天脑袋里除了男人女人还能有点正常的东西!你上次买《性/爱与文明》的时候我就知道哪怕看书你小子本性也改不了。” “我擦你大爷你会不会讲话老子看名著你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第二天,薛无和那个学妹分手的事情又被一群无聊的人八来八去。 大家讨论着薛无这人绝对不会认认真真谈一场超过一个月恋爱的同时,白溪在一堂自习课上被一群高三学长叫了出去。 以薛无为带头的三四个高三男生一路把白溪推进了男厕所。 “白溪是吧,听说你和沈白走的挺进?两人一起上学?”薛无看着眼前的男生一脸兴味的问道,却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薛无身后的一个男生一脚踹向了白溪的肚子直接让白溪身体扭曲的蹲了下去,薛无斜着眼看了看那个男生也没阻止。 “听说沈白还借你书看是吧。”薛无看着对方蜷缩的身体继续问道,却依然没得到回答。 于是又一脚踹向的是白溪的肩膀,让他从蹲着直接仰倒在地。 “学弟,我们也不想怎么着你,就是想问你借借你们班班长那书看看,现在我们班上课老师还表扬着你们班班长,我们就好奇想问你要本。” 没有回答,连之前被踹了两脚白溪都没吭声,整个人跟不会说话一样。 “呵,简直和沈白一个熊样,难怪两个人走得近,都他妈是不会说话的下贱玩意儿。”刚刚动脚的那个男生开始和其他几个调笑起来。 这句话一出白溪就跟被按下开关了一样,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就疯狂的扑向薛无借着一股子冲劲把对方扑倒在地,然后一拳一拳狠狠的打在他脸上。 薛无一下子被打懵了,没还手,后面的几个男的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要去帮忙的时候被薛无制止了。 “你们他妈别动!老子自己来!!”薛无身材高大,一下子翻了过来把白溪压在身下一拳一拳还回去。薛无一向打架强项,这么压着人打他知道怎么让对方回手都难,一般打个几下对方就只能防御没有抵抗的力量了,但是这个人却不一样,哪怕自己一拳一拳被揍着却不管不顾,只要没有被禁锢的肢体都疯狂的要向薛无挥舞,一味的想要进攻跟不要命了一样。 即使这样,薛无也只是对对方有点小改观——果然跟着沈白身边的人还是有点意思的——却不影响战况的一面倒。 薛无其实很少对自己学校的人动手,他可以带人和别的学校的干架却不怎么欺负本校的人,而且这次他也挺冤的,动手的是他小弟,嘴里不干不净的是他小弟,结果被打的是他,如果这次不是白溪先动手他也不会出手,哪怕出手也绝不会让别人帮架,所以感觉教训了白溪就收了手。 “拉住他。” 看着白溪不依不饶薛无让几个男生架住了白溪的手。 “我今天除了问你要书还有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和沈白那种人走近,”薛无看着对方流出的鼻血和凶狠的眼神不由想笑,“你今天还算合格,但是以后小心。” 说完薛无走出了男厕所,几个男的也放下了白溪一同走了出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在天台享受他温暖的日光浴,接着被一系列警报轰炸醒。 【叮——警告!检测到任务目标健康值下降一点】 【叮——警告!检测到任务目标健康值下降一点】 ……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健康值下降停止,总计任务目标健康值下降4点,与宿主有关,予以宿主二级身体电击惩罚。宿主禁言中,剥离除痛感外其他身体伤害,惩罚倒计时,10,9,8,7,6,5,4,3,2,1】 “!!!”于是乎,口不能言的沈白无声尖叫着抽搐在地。 没有一点点防备。 【禁言解除。】 沈白可以发出声音但虚弱的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发出声音,想也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成什么样子,眼泪鼻涕肯定一脸都是,如果系统没有“剥离除痛感外其他身体伤害”的话,自己大小便失禁是完全符合正常生理反应的。 缓了大概半个小时,沈白终于感觉自己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活动。 系统的尿性是这样的,与自己疏忽相关的造成任务目标身体伤害的自己要接受惩罚,按与自己相关程度和伤害大小判定惩罚大小。 所以现在,到底在沈白不知道的情况下白溪因为自己发生了什么造成身体伤害是沈白目前最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沈白终于踉踉跄跄从地上站稳,在要跳下通向天台的窗口时又是腿抖了好久,跳下来理所应当的没站稳摔倒在地,感觉自己淤青渐消的背又是一个撞击,沈白觉得自己现在健康值下降的不比白溪少了。 而等沈白终于像踩着刀尖走路的美人鱼一样来到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白溪坐在座位上认真的看着自己给他的书,和平时没什么变化,阳光从走廊的窗户里穿过,洒在教室里,一切显现出平静而美好的景象。 qaq看到这一幕沈白感受着骨子里残余的麻酥酥的电流委屈的想哭。 好歹我也是小公举呀系统你为什么这么虐我! 第1章 .7溪水清清 沈白站在教室门口,第一想法就是到白溪那里去问清楚怎么了。 这个状况真的很让人摸不清头脑啊啊啊!安静的自习课,安静看书的少年,请问健康值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难道—— 沈白脑海中浮现少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一只手拿着裁纸刀,在另一只手上慢慢滑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天啊噜!沈白瞬间觉得自己手有点疼,关键是沈白往白溪手的地方看,左手食指真的有点红印啊啊啊!沈白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半分钟过后,沈白已经接受了这个他脑补的真相,并且是如此坚定不移的接受了。 那谁来告诉我白溪为什么要自残?麻麻我怕我要回家qaq 会不会是白溪看书学习困了想睡觉结果为了让自己清醒给了自己一刀? 对哈很有可能!系统前几天就告诉我白溪心理状况不稳定我还给他这么多压力,人家“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憋着憋着就容易发生这种事情很正常啊,自己简直太人渣了,和那些不顾孩子自己意愿一个劲逼孩子学习的父母有什么两样!自己比人家父母过分多了!毕竟自己站在什么立场有资格安排别人呢?而且自己还变态的给人家设定什么养成计划一个劲的希望白溪是自己的小泥人随意让自己塑造完全没想过按照白溪不会拒绝的性格说不定人家很讨厌呢! 一瞬间,沈白感觉自己洞悉了一切。 沈白面容不显一脸平静的走回自己座位,开始思考以后怎么做。 某位名人说过,一味在过去中总结经验其实是,而应该是问自己接下来怎么做。 沈白迅速决定思考调整自己的计划,但一直没个头绪,沈白决定先把自己对白溪的歉意和思考写进日记本里。 按照自己的人设和目前局面发展沈白是不可能去和白溪道歉或者直接询问的,只希望以后局面慢慢过渡好转,至于这不会面对面翻过去的篇章只能由日记本在以后向白溪转达自己的歉意了。 对于这种找错重点的“向雷锋同志学习”目睹一切的系统表示“呵呵”了。 别怪他,我的宿主还只是个孩子。 白溪忍受肚子和肩膀的疼痛和孩子沈白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对方站在自己左手边时总有意识的保持了一定距离,白溪的眼底出现了暗沉。 对不起白溪!我一看到你左手就感觉痛!看到白溪往自己这边走近默不作声往旁边靠了靠的沈白在心里呐喊。 幸好的是这场乌龙坚持不到一天结束了。原因是沈白和白溪分别后在白溪家附近的巷子救了一个男的。 别问沈白为什么救对方,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沈白更想知道这个城市规划到底是怎么想的,特意在人家小区旁边留了个有点深尽头是堵墙的小巷子是想做什么,沈白从第一天发现这个地方以后每次早晚路过都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终于,今天沈白经过那里时听到的一系列不和谐不想描写的声音清楚说明了这种小巷子存在于小黄文世界的用途。 想到刚开始来这个世界时系统给自己说的“放学路上的混混”,如果是刚刚那群的话估计一个星期内白溪不用太怎么考虑这方面的危险了。 顺便一提,关于“公交车上的痴汉”,和沈白在一起白溪就没有做过公交车了,最关键的是“家里的父亲”,不过按照系统所说,白溪20岁因为被父亲强迫后自杀,所以现在这个最难解决但并不特别紧迫的问题沈白鸵鸟的不想考虑。 现在沈白考虑的问题是——这不是那个外貌描写不足一百字黄发刘海遮眼的那个杀马特炮灰吗? 其实如果不是听出来这是场侮辱性质的强迫沈白也不会多事,毕竟有很多时候遇到的都是你情我愿加点欲拒还迎增添气氛。然而多事的结果就是一个衣衫半解满脸血污站不起身的男人问自己白溪伤的怎样。 不过话说为什么对方的称呼这么长?外貌描写不足一百字这个形容真的不用记了吧! 等等,话说为什么他会问起白溪的伤?难道白溪健康值下降是因为其他原因? 难道是—— 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被这个黄发男看到了?不对不对,这样的话系统也不会惩罚自己了……不过这至少表明自残什么的是不对的,这就好这就好,等会要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被自己脑补世界的沈白忽视的黄发男目前状况实在不算好,虽然刚刚因为沈白在那几个混混“呀呀呀给兄弟几个开个荤”这样那样说废话的时候及时出现,但是薛无还是带着一身伤,以混混们踉踉跄跄跑走留下几句懒得记录的狠话为背景,他依旧懒懒的坐在地上,不是因为不想起,而是因为起不来。 沈白对于对方的话还有很多想问的,但现在还是应该把这个人送去医院,而等沈白走近了才发现对方起不来的事实。 “骨折?”沈白看着伤势较重的对方,下巴到脖子上甚至有指甲深深的划痕。 现在小混混打架居然还抓脸?沈白目前是不会想到,这个是白溪干的。 “哟,没想到还能得到沈大美人的关心,要不是爷爷有点伤,今天一定不辜负美人的关心。” 妈的这人脑子有病吧。沈白死鱼眼看着对方。 “骨折?” “我要是不回答你你会这么一直问这两个字吗?”薛无顶着一脸血看着对方。 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一脸血!这个杀马特是不是以为自己现在是失意英雄的造型很帅? 沈白转身就要离开,根本不想再多啰嗦了。 “左腿小腿和右手腕好像骨折了。” 沈白听到了但并没有回头继续往外头走,消失在了薛无视线中。 “啧啧,长得好看的都他妈一样没心。”薛无看着对方背影嘲讽一笑,然后闭着眼低着头自己安静坐着休息,估计自己这一晚上得在这睡了。 过了一会儿薛无突然听到自己身边有衣服摩擦墙壁的悉悉索索声,薛无睁开眼睛望向旁边就看到沈白挨着自己坐下,嘴里咬着块面包,看到自己看过来另一块面包放到自己嘴边。 “等救护车。”刚刚去报亭打了公共电话叫救护车(没错,上学不带手机),然后想到这么一来自己和黄毛男估计都吃不了晚饭了就再带了两块面包。 黄毛男还算识相,这次没有唧唧歪歪的就用左手接过面包开始吃。两个人把面包都消灭的差不多了,救护车停了过来,沈白向对方说明骨折地方后看着黄毛男被简单固定抬上车子,自己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卡里面存的都是我和白溪的发展基金,你以后一定要还啊qaq 沈白于是乎看着对方接受治疗,自己背着书包开始楼上楼下的奔跑帮对方排队交费拿药,五点多放的学,等沈白和跟在身后的黄毛男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看着对方吊着石膏拄着拐杖,四肢残了一半的样子估计药自己得帮对方拿着了。 “送你回家。” 薛无意料之中的听到这句话,笑嘻嘻的看着对方:“没家。” “……”骗鬼啦!自己还等着黄毛男家人赶紧把垫的医药费还过来。不过看黄毛男一直都没联系自己家人,他可能不是想让自己家人知道吧。 “你家长……” “没家长。” 好,看来这妥妥的是要拖医药费的节奏了,自己救对方的时候太草率了!应该留住那群人报警再让那群混混留下医药费再走的!!对啊对啊,这才是正常的吧,沈白恍然大悟想到这是法治社会不是武侠社会了!小混混让警察教育才是正确的呀为毛自己要逞英雄的把人家全部打跑。 本来觉得自己教训混混时帅呆了的沈白懵逼了。 “不如带我去你家住一晚吧。”黄毛男看想自己眨着眼睛一脸的暧昧。 沈白默默扭过头不看对方贴着纱布的脸,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一味在过去中是,而应该是问自己接下来怎么做。 现在先把对方安置好是首要问题,而对方看上去根本不想回家,还表露出要去自己家的倾向,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是自己的绝对领域,就是因为是自己完全的私人空间所以不能让别人踏足。那么自己丢下这人自生自灭也不大可能了,毕竟对方的药还在自己书包里。 思考的最终结果是—— “一间房。” 沈白交了钱把对方安置在自己回家路上的一家小宾馆,自己还没成年所以用的是黄毛男的身份证。黄毛男虽说一直都是以看不清相貌的造型出现在沈白面前,意外的是要求撩刘海露眼睛露耳朵的身份证照比本人好看多了,沈白不由多扫了两眼。 薛无?这名儿还挺酷哈。 把对方送去房间丢下药准备走人的沈白被对方无耻的“帮我洗澡”叫住了,别想太多,沈白留步不是要帮对方洗澡,只是他这么一讲提醒了沈白对方目前活动困难的处境,于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地帮他烧了水,还把水倒进杯子里冲好了粉末药,再把颗粒药按照说明说的分量分别拿出来,一颗一颗的摆在桌子上,最后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自己都被自己的贴心有点小感动呢。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贴心的小宝贝了?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贴心,就像别问我为什么喜欢按泡沫塑料泡泡,只因为喜欢戳破锡箔纸把药拿出来的feel,喜欢把药丸一颗颗堆在一起的成就感。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善意的误会。 【叮——恭喜宿主逐步在忠犬系统引导下有脱离渣男属性倾向,为奖励宿主,向宿主开放“支线任务”功能。】 我可以拒绝吗?根本不想要任务,完全看不出奖励在哪里。 【宿主,支线任务是你做不做无所谓,但是你做了会有除了积分外奖励的任务!】 “比如?” 【还记得上个世界宿主积分兑换的一次性武功秘籍吗?如果是完成相应支线任务奖励的话就可以得到永久性武功秘籍。】 “听上去感觉不错。但是为什么我对任务目标做了很多符合忠犬守则的事都没有开启过这个奖励。” 【因为支线任务内容与任务目标无关,而且宿主对任务目标忠犬自动划为被自愿,所以宿主自愿的情况下对非任务目标做出忠犬行为会被视为忠犬系统改造成果得到奖励。不过只会有这一次,因为当一个好忠犬不当渣男的基础就是要专一不能三心二意,所以也请宿主注意,若被系统检测出宿主有不专一行为会受到惩罚。】 “……明天五点叫我吧,我还要和白溪晨跑,先睡了。”拒绝与之交流的沈白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问黄毛男白溪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 等这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新的一天开始的时候,沈白一醒来就是一句wtf。 【叮——支线任务颁布,任务名称:七班守护者;任务介绍:保护七班内的学生不受伤害;任务次数不限;每次完成随机奖励。】 沈白最开始接到任务是下意识的排斥,但等到仔细看看任务时,嘴角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微微扬起。 想到天天在背后喊自己班长班长的那群人,想到每次自己换书都轮流从自己桌前走过想要偷看书名的那群人,想到自己踢球踢进自家球门还对自己强力微笑的一群男生,想到喜欢把自己拿去和别的班炫耀结果看到自己在身后满脸通红的一群女生,突然感觉,如果是保护他们,自己在这个世界,除了白溪,多出了其他意义。 这个世界,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 但不会改变的是,自己迟早还是会离开。 第1章 .8溪水清清 昨天放学沈白光顾着自己不切实际的脑补,并没有注意到白溪反常之处,等到今天晨跑下来,沈白终于发现白溪的不对劲了。 白溪看着跑着跑着停了下来的沈白,自己也站住了脚步,只见对方向自己走来,一只手就握上了自己的左肩。 “嘶——”白溪没忍住,一下子倒吸一口气。 “怎么回事。” “是,撞的。”白溪小声回答。 小爷呵呵了,每次这种桥段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还有什么—— “不严重,没事,不用担心。” 没错,还有白溪刚刚讲的这句!没有新意! 这种时候,如果我们沈爷是总裁攻就会对小秘书说“查查怎么回事天凉了让薛氏破产吧”,如果沈爷是鬼畜攻就会一把捏住对方的肩膀“这都不疼那就让我们来点更疼的吧”,如果沈爷是渣攻就会完全相信这句胡话然后失去后回忆起来哭的不要不要的…… 但是,沈爷是忠犬攻(shou)! 以前的世界里,这种话沈白讲了多了去了,比如上个世界里,每次自己出任务受各种伤,但是按照忠犬行为准则,自己面对方寒的询问时都要回答“无事”,哪怕自己私下里痛得要死,哪怕自己被刀差一点点插/入心脏。 所以,白溪现在的谎言在沈白眼里不堪一击。 但是,白溪现在的谎言却让沈白难得有了想哭的冲动。 这一刻小心翼翼隐藏住自己伤的白溪,和以前因为演戏而撒谎的自己是不一样的,他真诚而温暖,穿越几个世界,为了当忠犬受了一身伤的沈白,突然想委屈的投入这个孩子的怀里狠狠哭一场,他以为他已经完全接受的痛苦却在弱小的白溪面前被重新引出。想到如果没有自己,会在20岁就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世界而自杀的白溪,沈白的内心真正的充满了怜惜。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撒谎,你因为什么而受的伤,不过系统告诉我,和我有关。 但是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但是—— 忠犬沈白伸出手摸摸白溪的头。 “别再受伤。”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这是我现在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别再受伤。 沈白不去看白溪的神情,他大步的往前走,领先白溪半步距离,只是为了遮掩自己湿润的眼睛。 今天的风好像有点大,吹湿了两个人的眼眶。 两个人照常一起吃了早饭,一起上学,沈白走入七班,想到自己的支线任务,对于这个教室的小小领域,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情。 这个世界,真的,还不错。 回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因为接受无能直接走了出去,那时候自己绝对想不到会有对这个世界产生眷恋依赖的一天,沈白不由的笑了起来。 “班,班长,”坐在自己前面的方郎一脸惊悚的看着自己,结结巴巴的说着,“不,你,你能不能说出我们共同好友的名字?” 我擦什么鬼,能不能让我对这个班的感情多保留一会儿! “方郎你他,你中邪了!对班长这样讲话!”严艺狠狠的瞪了对自己男神出言不逊的方郎一眼,小声对对方吐槽,“还有你是不是想多了,还共同好友,你能坐班长前桌就知足吧!等我下次考进班级前三就和班主任申请和你调座位。” “不,不是,班长他,他刚刚像是被盗号了。”方郎一脸纠结的想要和对方解释但一脸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他肯定踢球踢傻了。”一旁的胡周随口说道。 “你他妈胡周!”方郎对着胡周已经下意识讲出这个全班盛行的段子——简称“对着胡周骂胡诌”。 “我刚刚看到班长笑了!” 沈白一脸严肃的看向全班聚集来的目光,交作业定在半路的,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更多的是像严艺那样如饥似渴的。 “早读。” 沈白说完低下头开始看书。 班长大人您的耳朵,它有点红。 中午下课的时候白溪第一次在班上主动找了自己。 “班长,那本书,我看完了。” 小伙子可以呀!这看书还挺快,估计是没有懈怠。沈白欣慰的递给对方第二本,附带一句:“好好保管。”只是随口希望对方不要以为自己是施舍一句话,沈白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把这个当作承诺付出代价。 “嗯,一定。”上次答应沈白自己会达到年级前30的时候白溪也是这么小声地说着这句一模一样的话,每次说的时候,“一定”这两个字已经包括了他能给的所有努力。 不过白溪的努力终究会让沈白在离开之前看到,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不代表沈白不会知道。 ———————————————————————— 薛无带着伤更是理直气壮的没来上课,明明是毕业班了,没请假不上课老师也不管,毕竟这种类似于爹娘不管的小孩自己也管不了。薛无本来想要退房,毕竟小宾馆实在无聊,但是想到说不定沈白会来这里找他,虽然按照对方无视自己一年的经历来看,感觉并没有太大可能性,不过薛无还是在宾馆又老老实实呆了一天没出去作妖,满心期盼着自己房门会响。 结果对方出现的时候自己比想象的还要开心,即使自己还是一贯吊儿郎当没正形的话语调戏着对方。 然而沈白身上不好惹的气息比平时更重。 “为什么找白溪。”没有任何客气话,沈白放学后找到薛无开门见山。 “……喂喂喂,今天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不关心关心我的伤吗?”薛无一愣,皱着脸看着对方。 丝毫没有想要和对方嘻嘻哈哈意思的沈白又问:“为什么找白溪。” “阿白你真是和昨天一样,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问啊问,我可不想和你讨论关于别人的问题。我找他就是想看看每天和阿白走近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薛无自动的给对方取了昵称。 “白溪的伤。”沈白没空纠正称呼,只想要知道答案。 “阿白你看,你说的什么白溪把我都划破了。”薛无委屈的看着沈白指着自己被划破的脖子。 沈白皱起了眉,但又随即舒展开来,再问薛无时的口气竟好了许多:“你伤的多还是他伤的多。” 薛无看到沈白心情转好自己也轻松了不少,被问到这种问题,无论是出于事实还是出于男生的自尊心薛无立马回答道:“他伤的多。” 然后,没有一点点防备。 沈白一拳打向薛无的肚子,但是考虑到对方的伤,在薛无踉跄地要倒地时拉着他没打石膏的左手把他扶稳,然后转身离去。 被留在宾馆里看着对方真的走了没有回来的薛无保持着站姿,站在本来要把对方迎进房间的房间口,低着头,收敛了原本的笑意。 “啧,你说你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呢沈白。” 与薛无形成对比的是沈白开始绽放笑意——自家孩子在外面吃亏的时候终于懂得反抗了,看来还是有不小进步的。但就是弱了点,没事,我带着他慢慢学,明天要不要给白溪忠犬必杀技让对方开心开心? 他为了一个人笑,而他却因为他笑不出来。 当选定自己忠犬的人的时候,必然要接受他给自己带来的伤,自己,也可能会带给别人拒绝的伤。 但是,假如有一点收获,也是值得。 沈白认为解决了白溪受伤的这件事,走出宾馆后半点情绪都没有留给薛无,兴冲冲的回家准备忠犬必杀技。 所谓,忠犬必杀技—— 白溪想要专注上课,但是总是忍不住把抽屉里的保鲜盒拿出来,里面装的是班长递给自己的半盒寿司和半盒苹果。 寿司一小块一小块的很精巧,苹果被去皮切成了块,里面插着一个小牙签。 想到班长早上晨跑完,在两人快走到学校的时候叫住自己,慢吞吞的从书包里拿出这个保鲜盒,然后一脸冷静自持的对自己说:“买的。”过了一会儿还加了句“不贵”就情不自禁的想笑,那时候的班长就好像自己告诉对方“撞的,不疼”的时候一样。 果然是,最最温柔的班长。 白溪回神,再次努力的把自己注意力转移到黑板去,希望下次月考,可以让班长大吃一惊吧,自己会比严艺做得还要好! 严艺,今天没来上学。 沈白作为班长,看着空着的那个座位,心中有点不好的感觉。虽然自己平时没有和这群男生女生打打闹闹的一起玩,但是也对每个人有了解。 严艺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方郎:你再笑嘴就更大了), 每天蹦蹦跳跳身体健康(方郎:别人体检单上是“肥胖”也还可以了为什么你个女人是“健壮”啊哈哈哈), 再加上可以说是自己的小小拥护者(方郎:你个脑残粉还能别盯着这边啊班长不会对你这种女人笑的), 总而言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请假的,但是今天,没来上学。 班主任的课下课以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班主任把沈白叫去了办公室谈话。 “沈白啊,老师相信你,最近严艺同学家里出了一点事,你最近帮她整理作业笔记什么的,过段时间她来了帮老师多留意留意她多关心关心她。”老师说完就放沈白回去了,沈白不想打探别人*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少一个人的班级就像缺一块的拼图,沈白希望无论遇到什么事这个女孩不要出事就行。 但是,“系统,如果我对支线任务目标示好会被判定不专一被惩罚吗?”沈白小声问道。 【不会,这被划定为被自愿行为。】 沈白终于可以放心的帮严艺整理笔记了。 “班长你是不是担心严艺?”放学路上,白溪看出沈白的心不在焉,而且一直关注沈白的他没有漏过对方往严艺那里看的几眼。 沈白也不否认:“嗯。” 白溪一听,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把自己知道的严艺的情况说出来:“今天我听到女生讲严艺昨天放学被她一个亲戚接走了,可能是家里出事了,具体情况她几个朋友也都没收到消息。” “嗯,谢谢。”沈白认真的跟白溪道了谢,得到对方一个笑容。 感觉白溪越来越好看了怎么办qaq 沈白扭过头,感觉脸有点红。 第二天,感受着书包里装着水果保鲜盒的重量,沈白好心情的走进教室。昨天给白溪带吃的的保鲜盒第二天又被装满水果的交给了自己,沈白感受着学生时代的快乐,一边害怕自己终有离开这里的一天。然后发现教室里坐着的严艺被震惊了一下。 因为学校要求7:20到校,自己和白溪一般6:20结束晨练,6:40左右到校,基本都是班上最早到校的两个人,而严艺以前都是踩着点到,如今比沈白还早,事出反常。然而严艺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沈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沈白回到座位打开书包把昨天整理好的笔记拿出来走到对方旁边递给对方。 严艺微微抬头,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就低下头继续沉默。 qaq嘤嘤嘤系统她不爱我了我可是小公举呀她为什么不爱我了! 通过这冷淡的反应沈白已经可以确定严艺发生了什么大事,决定继续关注,发现对方一整天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任何人过来找她都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沈白的这份担忧直到体育课的时候扩展到最大,因为严艺没有下楼,而自己脑中警报开始作响。 【叮——支线任务提示,支线任务目标之严艺面临生命危险,目标坐标:经23.67,纬】 “我擦说人话!” 【学校天台。】 沈白直接冲上教学楼,直奔天台。 妹子!你等哥来救你! 等到沈白熟门熟路的跳上小天窗来到天台时,天台上只有严艺一个人,严艺已经临近边缘,脚尖抵着那一条线,看的沈白眉头一跳。 听到了沈白跳上天台的“砰”声,严艺回过头,一向红扑扑像小太阳的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 “班长。” 严艺你别胡来!还有脸叫我班长!知道我是班长我美听我的回来!跳楼蹦出来的脑浆丧尸都不爱吃! 即使有千言万语想要迸发出来,最后沈白依照人设,只说了句—— “恩。” “班长。” “恩。” 严艺的笑容已经消失,此时看到沈白,像找到宣泄口一样,眼泪一下子奔涌出来。 “他们一群人在医院哭的好烦,我说我要上学就来了,我一直不想哭,但……但是……”严艺越哭越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沈白慢慢向严艺走去,离严艺越来越近时,严艺努力止住自己的哽咽。 “但,但是我忍不住……看到别人……别人都会有自己的爸妈……但我没有了……” “我一点也不……不想去医院……放学后我只想,我只想回家……他们非,非带我去医院……我只想回家吃晚饭……” “他,他们说是车子翻了……我爸,我爸把我妈护在身下……她看着我爸胸口被铁片……”说道这里严艺又哭的不能自已说不下去了。 沈白看着她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她需要的不是一个拽她下来的人。 “她,她,她,她看着他死了,但,但但但是她伤得不重,但但是她选择抛弃我,也不要我了,医生说,说她的伤不致命,但,但她想死就死了。哈哈哈,想死就死了。”严艺又开始说,即使自己已经结结巴巴喘着气话都说不连贯,但还是说着,想要把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脸上一股一股的绝望。 “好多记者,哈哈哈好多记者,他,他们说,说这是伟大的爱情,他们要,要报道。”严艺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的流出。 “而我,我成了他们伟大爱情的遗弃品。”严艺一脸决绝的看向沈白,已经冷静了下来,继续说,“但是班长,他们并没有抛弃我,我刚刚想起了昨晚被我忘记的梦,我说我想他们,他们说他们没办法上来看我,但是我可以下来看他们。” “班长,我知道你想干嘛,但是我也知道我要干嘛。” “所以,班长,请不要阻拦我。” 沈白看着对方,那一瞬间,这个女孩冷静残忍的不像是一个高中女生,她用认真的口吻告诉自己,现在她做的是一个郑重的决定,即使这个决定在别人看来是多不明智。 但是沈白停住了脚步,他原来世界的记忆开始变的清楚。 初中的第一天,他被人接到医院,因为他母亲从楼上摔了下去,他没有哭,甚至他想,如果他在场,他不会阻拦她的这个决定。 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理解另一个人的悲伤。 我们本着自己的道德想要挽回生命并告诉对方你自我结束的想法是多么不成熟多么幼稚。 我们可以随口但深信不疑地告诉对方,你现在的痛苦总会过去,你应该坚强,你这么结束自己生命太冲动。 但是,那些冠冕堂皇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理解对方的痛苦。但是沈白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痛苦,可以说是陪着她一起痛苦。 只是因为太爱。 这对很多人来说不至于让他们献出生命,但是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可以。她就像一朵脆弱的玫瑰花,而沈白眼睁睁的见证着玫瑰凋谢露出光秃秃的花心。而花心说,它不想这么丑陋的活着,它不想继续丑陋,趁着还是朵玫瑰,它想定格这一生。 玫瑰的冲动,是她在折磨中郑重的决定的成果,就如同现在的严艺一样,告诉自己,这就是她们的决定。 沈白看着严艺,严艺也一样看着沈白。 “班长,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知道,你和这个世界是不同的,”严艺的目光有点柔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看似柔和的人却在背后流着恶心的口水等着吃掉我,但是我知道班长顶着生人勿近的脸却有颗很温柔很温柔的心,是除了我父母以外,我见过最温柔的人,所以班长,你在这里找到了我我相信这是有原因的,所以班长,”女孩目光熠熠,“我把这一切告诉你,怀着一丝希望,也许你会理解我。” 沈白看着她,直接走向隔她几步远的一侧天台边缘,脚跨过围栏,站在了和女孩同样危险的境地。 “班,班长?” “我会跟你跳下去。”沈白偏过头,认真的看着对方,还是那真诚严肃的眼神,让人感觉他不想说谎。 女生一下就慌了,她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然后眼泪又流了出来,但脸上带着气愤和痛苦:“班长,你和他们一样,你根本不会理解我的,你们会觉得我傻,我冲动,你们根本就不理解!!” “我不会懂你的悲伤,永远不会有人完全懂你的悲伤。”沈白看着对方回答道,“只是如果你现在但凡有为我感受到一丝负担动摇,就该知道,你父母不可能希望在下面看到你。” “我只是个陌生人,如果你会想到我的生命,就应该想到,你父母如何在意你的生命。” “但如果真正在意我的生命我妈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我去陪我爸!如果真正在意我的生命他们就会知道这样的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爸为什么会选择牺牲。” 女孩沉默了,一下子没了反驳的话语。 “都只是,因为太爱了,”沈白轻声回答道,不像是在说给少女听,倒像是自言自语,“所以我选择了不要爱去过完一生。” “我会跟着你,这也是我的决定,我思考的决定,如果说我这么做完全没有想要借此劝你下来的意思是肯定骗人的,但是如果我跳下去我不会怪你,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 “班长,”沉默良久,女孩突然笑了起来,“你居然抄袭我的话,被自己的话噎住的感觉不怎么好。” “但是班长,就这么被你劝下去我会很没面子,”女孩仰着头,马尾在空中飘扬,背景的蓝天一片宽阔,太阳没了云朵的遮挡,“能不能,请你,拥抱下我。”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沈白笑了笑,在女孩怔神的时候顺着天台的边缘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 我擦我后悔了我应该让班长亲我一下倒带重来遍好吗! 还在严艺一边享受着自己yy一百遍的班长的胸膛一边思考自己现在让班长亲自己一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时,直到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我屮艸芔茻,班,班长,你,你们这是……”沈白和严艺一起僵住,往旁边看过去,三十多个人站在刚刚打开的天台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 无意中发现有两个人没来上课,再无意中发现天台上两个身影,手忙脚乱的七班众人找到门卫二话没说夺走钥匙狂奔至顶楼打开天台门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场景。 你们秘密恋爱不要玩这么危险好吗! 不对—— “班长你恋爱了!”方郎吼出众人的心声。 这群傻逼! 沈白觉得感谢严艺刚刚没选择跳下去,不然一准儿被这群傻逼当成殉情,自己不怕死,就怕死的不明不白。 而严艺却恨不得现在跳下去。 “你们这群傻逼我擦你妹的方郎!”严艺跨过围栏往方郎那边跑去,一把把对方推倒在地扑上去挠。 “你他妈别太欺负人,别以为你体检单上写着‘健壮’就可以欺负同学我他妈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方郎你再敢提‘健壮’两个字老娘拉你去跳楼!” “你……” 【叮——支线任务之守护七班完成一次,任务奖励:陪伴小熊。】 沈白也跨过围栏,看着两个打闹的人,再加上旁边一群欢呼雀跃的孩子,内心暖暖的。好心情的望向人群中一直担忧地盯着自己的白溪,难得的会给对方安抚一笑。 白溪,会爱所以会伤,所以我选择不去爱你。 希望你,也别爱我。 ————————————————————————— “班长,”放学前严艺脸红彤彤的跑到自己面前,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班长,我过几天会在家忙,没办法来上学了,所以,所以,”她顿了顿,小声的讲,“能不能请班长帮我记笔记,班长记的笔记我一定会看的我保证!” “恩。” “班长,能不能希望你纸张单面记笔记,如果不麻烦的话。”严艺坚决不会说自己想把班长记的笔记裱起来天天看上一百遍啊一百遍。 “恩。” “还有班长。”严艺看着沈白,脸更加通红,一脸想说又纠结说不说的表情。 沈白看出对方,静静的等待对方下文。 “班长你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爱班长和被班长爱的人都会很幸福,”严艺说完又一脸紧张的补充,“我绝对不是因为看到班长说选择不爱过一生的时候表情有点难过所以想要来安慰班长真的不是!班长再见!” 看着严艺转身离开,沈白却愣在了原地。 被小黄文世界里的人塑造爱情观真的是奇妙的感觉呢。 如果去爱是幸福,那么以后的伤痛谁来负责呢? ———————————————————————— 放学路上,白溪走着走着,站住脚步,沈白走了两步后感觉到,对过头看着对方,带着些询问的意味。 “班长,你今天和严艺,是怎么回事?……班长和严艺,在一起了吗?”白溪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今天困扰自己一下午的问题。 “……误会。”沈白认真地看着对方。 “那,班长,你喜欢严艺吗?我指的,是爱情的那种喜欢。”白溪问完第一个问题,突然胆子大了起来,鼓足了勇气问了下去。 沈白看着对方目光,莫名的,白溪觉得带着一点点悲伤,但是这悲伤像稀薄的分子融在空气中,让人难以察觉。 沈白摇了摇头。 “那,班长,”白溪顿住了,他扯扯自己衣服,沉默很久,终于抬起头,专注地望向对方,“班长喜欢我吗?” “我喜欢班长,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第1章 .9溪水清清 严艺的事情,严艺没说,班主任没说,沈白也没说,但终究还是藏不住的。 “你们看了这几天报纸没有?” “好像是……” “严艺!” 严艺父母的事情被报纸大肆报道,每一份报纸都用“爱情伟大”来宣扬两个人的死亡,而且事后众人发现,严艺母亲在看到丈夫死后,艰难的在丈夫身下用手机编辑了“我们爱你,好好活着”的短信,这一发现,更是让严艺父母的死亡渲染的更加伟大。 在这么多赞扬的背后,一个悲伤的有过自杀念头的女孩,却被齐刷刷的遗忘,没有人想过这些赞美她是否真正需要,没有人想过她此时难以言喻的悲伤…… 除了有一群人。 “那个女人,不会出事吧?”七班的教室里,一群人围在一起,方郎出口道,随即像想到什么,惊诧的开口:“班长,那你那天和严艺在天台难道是?” “捡东西。”沈白淡定的开口,一脸的正经瞬间让这个毫无信服力的理由可信度上升了几个档次。 “哦。”聪明不过三秒的方郎一听沈白开口,不管多扯的理由都接受了,包括周围一群人都恍然大悟的开始点头。 我擦你们这都信了!亏我还在心虚怎么没编个好点的理由! “你们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跟严艺平时玩的较好的一个女生开口,众人一听,都严肃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她家看她?”一个男生开口。 “欠缺妥当。”沈白皱着眉否决。 方郎也皱着眉说:“也对,那个女人那么好面子,估计我们去了她也只会难看的强颜欢笑,”方郎想了想,看向跟严艺玩的好的那群女生,“严艺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女生的眼神齐刷刷的望向了沈白。 沈白默默扭过头,这种时候,大家严肃点好吗!!! “熊!严艺最喜欢毛绒熊!” 严艺在家,她照着大人的话带上白头花,照着大人的话跪在铜盆前,照着大人的话烧着纸钱……父母的亲朋好友们来了又走,一群一群的记者都不停的让自己回忆父母是不是很相爱之类的话题,严艺经常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是又默默地撑了下来。 “我们爱你,好好活着” 即使现在很累,但是,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抱着父母的骨灰,放进坟里,她在心里做最后一次告别,然后挺起脊背,轻轻对他们说了声“我爱你”。 不打算再继续请假,家里面的气氛实在难熬,而且班长打了电话给她,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到学校,让她回校前务必先告诉自己。 想到还有一个地方在等待着她的回归,严艺眼睛一热,拨通了班长的手机。 “喂,班长……我明天,回来。” 第二天,虽然有点奇怪班长为什么让自己七点之前早点到校,但是严艺还是早早的起床去了学校,想到今天可以看到那群家伙,心中也有点期待,这些不靠谱的家伙也算是她这些天心中剩余的一些安慰了。 学校一向是7:20到校,所以七点钟就像一个分水岭,往往七点前没多少人到校,只要一过七点,学生就开始陡然变多,所以严艺上学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同行的学生。 严艺像往常一样的走进校门,保安门口一个棕色的玩具熊吸引了她的目光。 棕色的玩具熊小臂高度毛发卷卷,憨态可掬的坐在地上,面向门口,两只豆豆眼就好像望着自己,手上还举着一个牌子—— 坐等严艺。 “噗——”严艺看清这个字一下子笑了出来,这都是什么鬼。 她笑着捡起那个小熊,弯下身的时候一滴眼泪悄然溅落在小熊旁边的地上。 捡起小熊后严艺继续向前走,没走几步,在前方梧桐树下面石凳上又发现一个小熊,跟自己手里的小熊不一样,这个小熊没有毛茸茸的毛,身上的小短毛整齐光滑,颜色也没那么深,是浅浅的棕色,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耀眼。 小熊两只手上缝着的牌子上也写着字—— 即使我更好,也别丢掉前一个。 严艺忍不住又笑了,走了过去,另一只手拿起了这个小熊。 她继续走,准备上台阶时,台阶上一个小熊是站着的样子,背对着自己,好像在努力地爬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台阶,严艺拿起它—— 谢谢你的帮助,我想上楼。 好吧好吧,我带你上楼。严艺眉眼弯弯,没有手拿就把小熊抱在了怀里。 “你看到我的三个兄弟吗?”呐呐,它们在我怀里呢,你也一起来吧。 “你这么健壮介意再带我这一只熊吗?”严艺脸一僵,但还是叹口气拿起了对方。 “我爬不动了带我一程吧”我也快抱不住了呢。 “你猜后面还有没有?”噗,你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 严艺走几步就弯下腰,怀里面的小熊越来越多,她也离教室越来越近…… 教室的门是关的,门前一个泰迪熊—— 你好慢,我们等你很久了。 呐呐,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等那么久。严艺弯下身,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有点重要往下掉。 轻握着门把手,慢慢旋开,教室里没有人,风吹过白色的窗帘,窗帘轻盈的舞动,阳光下,连飞舞的细小的灰尘都晶莹的让人心动。 阳光照进教室,照到自己那一张课桌上,上面一个小熊,仿佛等自己很久了。它的身上没有字,但严艺突然知道这是谁放在这的,严艺最喜欢玩具熊因为它们萌萌的很可爱,但这个熊不知道是怎么设计怎么做出来的,明明怎么做怎么可爱的熊居然被做出正经的表情,连拟人化的眉毛都有要微微皱起的趋势,就那么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豆豆眼却莫名的让人感到温暖,让人感觉,它下一秒就会用批评的语气别扭的关心自己。 “不好意思,虽然昨天和自己说好了,今天绝对不会哭,但是真的,忍不住了呢。”严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怀里的熊们,抱着满满一桌子各种各样的毛绒熊,头埋了进去,肩膀开始微微抖动,渐渐的抖动的更加厉害,哽咽声越来越大,最后放肆的哭的很大声,通过小熊们软软的身体传了出去。 仿佛过了很久,严艺渐渐平息,开始又变回小声抽泣,这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而欠扁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弄好记得告诉我们一声,记得别太久,我们还不想被其他班围观太久。” 严艺抬起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群人站着,他们站成了一排,挡住了门和窗户,隔绝了陆续上学的人想要望进来的目光,他们自己也背对着教室,一个个少年少女瘦削的肩膀连在一起,围出了一个给她放肆哭泣的空间。 “……喂,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熊我上楼梯的时候一直在掉啊捡捡啊掉。” 窗外的一群人回过头,透过窗户看向严艺,每个人脸上挂着的都是灿烂的微笑。 “不过还是,谢谢了。”女孩微笑的回看过去。 阳光温淡,岁月静好。 陪伴小熊,愿它代替短暂的我,永久的见证你未来的幸福美好。 【叮——支线任务之守护七班完成一次,任务奖励:治愈系微笑】 沈白和大家一起进了教室,今天全班人6:30都到齐了,女生们拿出了男生买的小熊,每个上面被缝好了小牌子,被大家写上了一句一句话,一路放在地上,然后所有人背着书包躲在顶楼外面安安静静站着等严艺,站了40多分钟,现在每个人进班后都赶紧卸下书包活动着自己的肩膀。 “为什么这次会完成支线任务?”沈白坐到自己座位上后轻声问着系统。 【宿主,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上次严艺会自杀成功,她不仅结束的是她的生命,也为这个班上所有人蒙上了阴影,让这个班上的人更加认识到和畏惧社会的残忍,让他们在未来削弱了跟这个残酷的社会做斗争的勇气,比如对于沈白的20岁自杀,可以说这次事件也有一点点潜在的推进作用。】 【而这次,严艺不仅没有自杀,而且今天的回忆会伴随着这个班上所有人,成为他们心中光明的力量,哪怕看不出来,但是潜在的改变了许多人的未来。】 如果是这样,真的再好不过,沈白抬起头看着这一个班的人,他们脸上还挂着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的傻傻微笑,心里一股暖流流过。 希望我可以陪你们度过高三,希望我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希望你们能永远记住今天,希望你们别记得我太久。 话说最后一句话有点自作多情了吧。 不过不管你们会不会记得我,我都不希望在你们脑海中有关我的记忆在有一日成为拖累你们向前的力量。 收回视线,这一天,和平时一样但又改变了很多。 时光就这么在教室里一点点被嬉笑欢乐冲过,所有的人和事慢慢转化成难以忘怀的记忆滋润心中那颗名为“光明”的种子,让它慢慢生长,让他们在这个不算光明的世界总能看到希望之光。 没过多久,班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和平时一样的气氛,沈白和白溪之间相互传送的装满水果的保鲜盒也没有断过,像是一个没有说出口的约定,而在一日日积累中,保鲜盒慢慢沉淀了水果的清新香味,沈白也能够感觉到白溪身上也发生的很多变化。 少年已经能够每天跑完全程,身材慢慢显出少年应有的挺拔和活力。在沈白坚持让对方吃早饭和沈白一天隔一天的给对方加餐中,少年的身高也在往上直冒,就像抽节的竹子,竹叶也越发葱茏,虽然过长的刘海有点碍眼,但是不妨碍不经意间瞥见少年的身形时会不由停留几秒。还是那身有点皱的校服,还是那双没换的运动鞋,但是整个人慢慢的表现出和原来完全不同的感觉。 沈白不断买书,但书减少的速度更快,白溪不断地来借书,看书速度渐渐赶超其他人,原本懦弱的不起眼的少年,慢慢发散出他被遮掩的光芒。 高二第一学期的第二次月考,白溪终于成功地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班长还是第一啊。”胡周挤在一堆人里面往上看着年级排名榜默默感慨。 “话说,你有没有发现,年级第三不是6班那个学习委了。”一边传来的声音让胡周把视线从第一行微微下移。 “我擦!”胡周擦擦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立刻撒丫子跑回自己班。 “白溪!白溪!”胡周一下子冲进班里,奔到教室的那个角落,趴在白溪的桌子上,喘了几口气,“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 正在看书的白溪被来人一下子惊到:“你,怎么了?” “你看了年级英雄榜了吗?” “贴出来了?”白溪的眼睛微微睁大,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早他娘贴出来了!我刚刚才看完回来!你快告诉我你是……”胡周话都没说完,发现对方以比他跑过来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沈白回头往他们那里看了一眼,就知道白溪这次实现了他和自己上次的约定,而且,估计考出了一个让人惊喜的成绩。 即使知道会让自己惊喜,但当白溪红着脸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告诉自己他考了年级第三的时候,沈白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对方的学习能力和进步之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早就知道白溪这次进前二十是完全有可能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考了年级第三。 “很好。”沈白看着对方,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眼睛里写着为对方感到的喜悦。 白溪显然从这双泄露着主人丰富情绪的眼睛里读出了对方的满意与喜悦,笑容更是加深了不少,青葱的少年,目光里闪烁着自信和势在必得:“但我知道还是不够啊班长。” 我还没有,和你的名字连在一起啊,我很喜欢很喜欢的,班长。 第1章 .10溪水清清 这次月考除了几个人没有考到自己满意程度外,七班又是一次群体性的大丰收,并且让人欣慰的是严艺的成绩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名次稳定在了上次的年级前十,但是离前三还是有一定距离。 这次月考让七班开始注意到白溪的改变,当他们发现自己记忆中木讷的男生已经有如此大变化的同时,他们也有了将这变化扩大的趋势。从胡周开始,他下课拿着不会的数学题问白溪,并且天天嚎着让白溪告诉自己成功的秘诀,然后白溪前面的女生也偶尔会回头拿着本子问题目,接着扩散到白溪旁边一圈,最后每次数学作业发下来遇到不会的问题大家算出不一样的结果激烈讨论一番后都会到白溪那里借他的数学本作为权威答案,白溪敏感的性格让他更能够照顾到别人,很容易知道对方不懂在哪里,然后细心全面的把题目讲解的清清楚楚,因而向他请教的同学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白溪的笑容越来越多,数学更是越来越好,在课上老师提出一个没有人回答出来的问题时,他已经会微红着脸举手慢慢站起来说思路了,一向以严厉出名不假辞色出名的的数学老师也对白溪刮目相看,几次对其表达自己对其的看好和鼓励。 至于沈白? 他喜悦的把这些变化纳入眼底,然后继续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看书跑天台。 把白溪推向众人后继续维持自己独立的人生正是他的打算。 听上去很忠犬有木有!这么带感的设定我自己都要被感动哭了! 沈白在心里说着,像往常一样和自己打着哈哈,那被隐藏的最真实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触碰到。 “下课了,大家休息吧。”班主任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的学生,这是她带过最好带的班了,每天都不给自己惹事,还一个劲帮自己拿奖金,这一两年自己实在过得太幸福了。 但是—— 那个该死的査老师,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和校长有点扯不清的关系,不就是羡慕自己奖金拿得多嘛,居然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肯定在校长面前吹了不少风。 呸,骚骨头! 对了! “那个,趁大家都在班上,跟大家讲个事情,从上个年级有个学生要留级到我们班插班,本来开学就该来了,但是他身体不舒服没办法来学校,不过估计再等个几天就会来了,大家都是我放心的孩子,还希望大家到时候多照顾下他,我相信你们能够好好相处。至于……到时候他来了我会安排他坐在沈白后面。” “班长?” “恩。”沈白看着老师应了一声。 “到时候他来了希望你能照顾好他。” “知道了,老师。”沈白在心里耸耸肩,自己当然得照顾对方,毕竟进了这个班就是自己守护对象了不是。 “行,大家都放学吧,路上小心。”班主任放了心笑了笑,有这个班长在自己真是轻松了不少呢,希望这颗炸弹能够让沈白帮自己处理好。还真是个令人信任的少年呢。 沈白和白溪收拾好书包告别了几个和他们告别的同学,走在了放学路上。 恩,白溪的变化其实从这些小地方也可以稍见一二,比如放学收拾书包不会有意拖到大家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了,比如和自己走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带着点退缩,害怕被别人看见了,比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走在外侧了(手动微笑再见表情) 没错,说到这个沈白不得不提一下,本来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每过个马路转个弯什么的时候,白溪就开始悄无声息润物无声的变化站位站在了外侧,自己原来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一天发现白溪多变的走位时还觉得对方走个路还带走位在心里发笑,再过一段时间发现对方风骚走位的规律性时,沈白只能摆出笑而不语迷之笑容。 这种被当成精致易碎的妹子被呵护的感觉还挺奇妙(手动微笑再见) 不过就算发现了他也不会说什么,就继续当着不知道,偶尔看到对方的走位在心里哼一声。 别蒙我,我们精着呢! “班长,你对那个转学生什么看法?”白溪一边走一边看着身边人的侧脸。 班长一直是年级第一,但是以前班上没有向班长问问题的同学,这让人不解的现象白溪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则对方总是很高冷的感觉,即使七班同学都知道他们的班长实际上是个温柔的好人,但有些人还是感觉和班长有距离感,二来对方的级别是学神级,不是一般的学霸了,问他问题会害怕自己被当成“连这种题都不会做的傻帽”,虽然知道班长不会这么想,但还是觉得不应该拿自己的小问题去向对方讨教,就连白溪努力学习的那段时间都没有向沈白讨教问题过,原因就是他不希望让对方瞧不起自己,他要靠自己努力去接近对方,站在能和他平视的地方让对方不可逃避的正视着自己。 班长的严肃冷清让不少人望而退步,这也让自己成功的成为了能靠近班长的少数几个人,他已经会在两个人沉默的时候引起话题,不管对方怎么话题终结者,都不影响他听到对方声音就开心的心情。 忠犬系统:我们一开始的宗旨是让宿主当忠犬各种被任务目标虐,然后借此在后面慢慢虐任务目标。 现在,呵呵。 “……”沈白沉默了,他对这个留级插班生没有太多的期待,毕竟现在七班已经是一个完整而融洽的群体,他就像守护宝物的巨龙一样守护着这个班,害怕新来的人打破现在的平衡,但是,对方一到七班来,就可以说是自己守护的宝石的一部分了,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去努力接纳他并希望他能融入七班的集体。但这种纠结的情绪沈白不知道该怎样传达给等候回答的白溪。 没有得到沈白的回答白溪也没有沮丧,他笑吟吟的望着旁边完美精致、一脸认真思考的侧脸:“我知道像班长一定会去好好照顾人家,不过班长也不用为对方操劳太多,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和我讲,我也会帮班长去照顾对方的呢。”像往常一样,白溪给对方一个文静暖心的微笑,然后看着沈白脸微红的微微扭向另一侧。 越走近真的越能发现班长的全部呢。 越发现就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想这样的班长被其他人发现呢。 白溪答应沈白帮对方照顾那个插班生,自然是有自己的好意,但是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当然知道像班长这样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刚来到班级的插班生,但是他并不希望班长的注意力被别人夺走太多。 哈,自己真是一个自私的小人呢,连自己都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了。 他教会了自己能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而每多出一分能力,每强大一分,内心的*就缠绕着这些枝桠向上生长一分。 厌恶这么贪婪的自己,深夜里尤其会产生这样自厌自弃的情绪,但是上学的时候一看到对方,就会控制不了这样,能永远站在对方身边独自贪婪的欣赏对方近在身旁的侧脸,比起在那些在街上迎面走来用恶心的眼光注视班长的那些形形□□的路人来说,他是何其幸运,他不只一次为此感到窃喜。 我能够,站在班长的身侧。 只有我能够,站在班长的身侧。 为此我不惧怕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来告诉世界,只有我配,站在这个人的旁边。 然而白溪这个时候许下会帮助那个插班生的承诺注定是要食言了,从见到那个吊着快拆的石膏站在讲台上的人开始。 “大家好,我是留级的插班生薛无,只要你不惹我,我就不会惹你。”挂着痞痞的微笑,那个黄发男一身不正经的味道,发出自带挑衅气息的自我介绍。 “对了,差点忘了说,很高兴加入这个班,毕竟这个班,是阿白在的班呢!” 薄唇挑起的恣意又轻佻的弧度,迈着走向沈白后桌的脚步,让白溪紧紧握住了课桌下的拳头。 “阿白,阿白,你看我右手不能写字,上次被你打的肚子还疼着呢,帮我记个笔记呗。” 感受到自己校服被人不停的向后拉扯,沈白觉得自己的人生黯然无光。 而与此同时,七班一边偷偷关注着这两个人,一边掀起热烈地讨论。 “我去,怎么会是薛无啊!我单知道这货最近受伤没上学,却不知道他竟然转到了我们班!” “虽然我不太了解留级什么的,但如果留级的话不应该这学期一开始就到我们班吗?这么半途□□来是什么鬼!而且他上个月还在高三10班浪得飞起啊。” “最最最诡异的是,他和班长不是宿敌吗?” “虽然我相信不会有人一直讨厌着班长,不过这厮转变太大了吧!那个‘阿白’真的震撼到我了,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是因为班长来我们班的。” “你们想不想听一个小道消息?” “快说快说快说!” “据说这次留级是被处分,校长对薛无没什么好感,如果他再被发现打架什么的需要处分就直接开除。” “那他绝对是被开除没商量了。” “那也不一定啊。” “难不成他还能被打不还手吗?他那么多对头,不找人家人家还会找他呢。” “他被不被开除我不管,但是他拉我班长大人的校服外套我真的不能忍了啊啊啊啊!” “喂喂喂我知道你健壮但是你还是别往薛无身边凑啊。” “我擦冷静冷静,你们两为什么又打起来了啊!!” “……” 而被讨论的焦点,还在缠着前面的人帮自己做笔记。 而目睹一切的吃瓜群众白溪脸已经和瓜皮一样黑了:那个人怎么配和他那么近。 沈白忍着后面和自己絮絮叨叨一天的某人,甩了几张记满笔记的纸过去拎起书包就往外走。 白溪忍着和沈白絮絮叨叨一天的某人,一听下课铃就收拾好书包等着沈白一起回家。 而当他以为终于等到和班长每天的二人时光时,现实给了这个稚嫩的少年狠狠一击。 “阿白!我们一起回家!” 还留在班上没来得及走的七班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像小鸟一样扑过去。 班长我们还小但我们一定会努力终有一日把你拯救出来qaq 而现在—— 沈白表面淡定的往旁边撇去一眼,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而黄毛刘海没遮住的那只眼睛眯着一条缝,对方露出牙齿灿烂微笑着告诉他:“我们顺路。” 不好意思我记得你应该不知道我家在哪里顺路你妹啊! 白溪看着从后面一下子□□他和班长中间的薛无,指甲深深地在手心留下了几道痕迹。 不过忠犬沈白是不会这么被打倒的!他看了薛无一眼,然后一边走一边跨过薛无拉住了最外侧白溪的左手,把对方从最外面一下子拉倒内测,站在自己旁边,然后松开手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随时随地点亮男友力max技能! 白溪右手附上左手手腕,刚刚那人留在那里的体温还能够感受到,看了看对方一脸严肃的侧脸,白溪低下头开心的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个人即使不说话也自有一种排除他人在外的气氛,没有人去理会站在最外侧没有再腆着脸笑了的薛无。 “明天见。”沈白站在白溪家小区门口,和平时一样认真的和白溪告别,看着对方背影被小区保安室慢慢遮住,再抬起腿往自己家走去。 薛无看着两人道别什么也没说,等着沈白继续走自己也跟在沈白后面。 白溪微笑着挥别班长,余光里那个站在班长身边的身影即使没有出声但还是像刺一样扎进自己的眼里心里。 他难道会跟着班长一路走回家吗?没事,明天早上我还是能够和班长一起的。白溪这么安慰着自己,想到每天晨练完汗水顺着咽喉慢慢下滑,脸蛋红扑扑的显得出尘又带点妩媚气息的班长让白溪心里翻腾一天的情绪稍稍平复。 薛无一直跟着沈白,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沈白看到自己家所在的小区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我要到家了,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沈白停住脚步,望向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薛无。 “你喜欢白溪吗?”薛无看着对方,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但是一向嬉皮笑脸的脸上却严肃的没有一丝表情。 沈白沉默,他一时被这么直接的问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喜欢吗?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不喜欢吗?但这一世我最大的意义就是那个少年。 “上次你在那个人渣老师办公室里的事情,我知道。”没有得到回答,薛无继续讲着。 人渣老师办公室?什么事情? 难道是…… “我也知道你一直会借给那种没钱买书的人书看。” 沈白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听到薛无这样描述白溪。 “我还知道你会和他一起上学放学。” “我现在又知道了,你家根本不会和他家顺路。”薛无一脸嘲讽的表情看着沈白,轻轻的“呵”了一声。 “你还为了他打了我一拳。” “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个虚伪的人,只知道用自己禁欲的外表隐藏一颗腐烂的心和变形的欲/望,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所以我厌恶你。” “但是后来,我了解了你。” “但是我却觉得,我宁愿你像我最初的设想,那样让我一直厌恶下去就好。” 薛无笑了一下,然后没有等到沈白作出任何反应,转身走远。那个笑容不是他平时痞痞的笑容,也不是他腆着脸摆出的那样的笑容,带着一点点的受伤和忧郁,轻轻的,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刻让人心中一动。 曾经以为看透这个幼稚的只知道打架泡妞的不良少年的沈白,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少年。 沈白把保鲜盒装好水果,然后背着新给白溪准备的几本书下楼,在小区对面的那个路口,看到了一只手插着口袋低着头的某人。 嘿兄弟!虽然你支着长腿腰身纤细手插口袋,但是那头黄毛和吊着的手完全毁了原本存有一丢丢的忧郁美少年气质。 不过现在才5点多一点,这人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 沈白走过对方身边,轻轻的一句“跟上”,成功的让对方惊讶的抬起头,然后又扬着一脸贱兮兮的傻笑跟在自己身后。 “阿白你起的真早啊!” “恩。” “阿白你去这么早是学习吗?我听说好学生最喜欢早起读书之类的。” “……” “阿白你吃过早饭了吗?” “……闭嘴。” 等沈白恨不得咬死对方的时候,薛无看到站在前面路上等待着沈白的白溪,两个人都有点愣住。 “沈白,你还真是……”薛无轻声说着,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最后留下的只有他脸上一瞬间的苦笑。 白溪看了薛无一眼,先是有点怔愣,然后腼腆的对着两个人笑着:“班长,薛无同学,早上好。” “早上好。”沈白回了问候,和白溪熟门熟路的去小区门口把书包寄放在那里,薛无看着两人放佛成习惯一样不用多做解释就一起行动的表现,压下心中的尴尬和隐隐被排斥的阴郁。 沈白回头看了薛无一眼,心中有些无奈:“书包。”然后向对方伸出手。薛无惊喜的看了沈白一眼,把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然后递给对方。沈白把薛无的书包和自己和白溪的堆在一起,然后三个人一起往月牙湖走去。 “阿白是要和白溪一起晨练吗?呀呀呀,我也是非常喜欢晨练呢!”到了湖边,薛无开始热身,跃跃欲试。 “你腿没好,在这里等我们。”沈白看了他腿一眼,然后丢下一句就和白溪往前跑去了,跑了几步又不放心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跟着自己走的薛无,“不准跟在这休息。”看到对方终于老老实实的定在原地终于放下心和白溪一起跑步了。 薛无揣着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开心的守在原地的一棵柳树旁边。 树啊树啊,我以前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没出息过。 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好像,除了那一天。 只有我和他的,那一天。 薛无站在柳树下面,望着那个身影渐渐变小,微笑的移开视线,看向被风推开皱褶的湖面,内心难得的一片平静。 就好像电视里的男男女女谈恋爱的时候,女生会抬起头天真的问:你爱我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啊。” 他只是想上你蠢货。 薛无虚张着嘴巴无声的对电视上那个一脸感动的女主角嘲讽道。 而有一天,他自己也在问自己这种弱智的问题—— 为什么是沈白呢?为什么会是这个人呢? 他想起了第一次被那个女人卖给一个富婆,富婆的房间很干净,也很漂亮,他躺在从没躺过的大床上,恍恍惚惚看不清自己身上的人,只隐隐约约听到有歌声传来,歌词是—— 这床单很白,这城市很脏。 从此以后,他看到纯白的东西,就会忍不住想到那句话。 这床单很白,这城市很脏。 从此他不再相信白色。 白色即虚伪,而他,选择真实的投入黑暗。 后来他上了高中,不再是那个被别人撩拨欲/望的孩子,他学会挂着轻佻的笑容在别人玩弄自己之前把他们先掌握在自己手里。 人类的一切行为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性。 这就是薛无的世界观,所谓世界观决定方法论,他的方法论就是与其让别人在性上面压倒他,他就率先把对方压倒。 最初自己脸上轻佻还不是那么完美,面上笑着但内心却感觉触碰不到真实,但正如别人说的,你装作自己是什么人,总有一天你会成为那样的人。看,有一天他成功了,看着男男女女迷离着双眼倒在自己怀里,他耻笑着他们,然后感到非常有趣,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感不到有趣,内心只剩下空洞的虚无。 白色即虚伪 黑色即虚无 他找不到感兴趣的东西,但是生活的惯性让他一直保持着原样,生活没有任何值得被记住的时光,站在烟雾缭绕的房间,脑袋昏昏沉沉脸上却还是挂着那个轻佻的微笑。 看到沈白的第一天,他感觉大脑像被一片薄荷清凉了一下,投入黑暗多年的他看到了纯白,而那句被遗忘很久的歌词一下子又回到了混沌的头脑。 这床单很白,这城市很脏。 他笑了笑,他见过太多系着领带穿着西装笑的温文尔雅的人,见到他们领带扯开西装凌乱一脸迷离的样子。 白色即虚伪。 明明是黑色为什么要伪装成白色呢? 禁欲只是为了情趣。 你骗了那么多人,但是,你骗不了我。 薛无突然来了兴趣,凑上去像撩拨其他人一样希望撩拨起他的欲/望,揭开他的伪装,然后耸耸肩继续唱着那句“这床单很白这城市很脏那个”离开,让世界再一次验证自己的正确。 但是这一次,世界却告诉他,自作聪明的你错了。 他不接受,只是没有撩拨到他而已,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纯白!这是世界你亲自告诉我的! 他撩拨他挑衅他并且时时刻刻关注他,只希望有一刻抓住这人的把柄,他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一天到了,他看着他走近老师的办公室,那个老师不是他们年级的他只见过一两眼,但这种人只需一眼就可以知道是个内心一片沼泽腐烂着冒着泡的人,那间办公室拉着窗帘,加上少年进去后关上了门,他挑着眉走到这走廊偏僻的一角,离那扇关起的门很近,仔细用耳朵搜索着里面发生的细微动静。 啧啧啧,这禁欲的声音,其实他在里面一定在摆着姿势诱惑着那个老男人上他吧。 哈哈哈,这老男人居然喜欢玩老师学生这一套,真是,太符合这个世界了。 …… 里面的声音被空气和门板稀释后,传过来的时候已经很小,和那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的歌声一样,飘渺而真实。 恍恍惚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记起了这首歌后半句的歌词—— 霓虹灯下,一颗星星明亮。 “对了,以后别再对白溪出手,这件事你完完全全记在我身上就行了,如果以后我发现你还对白溪出手,相信我,你的作案工具我会永远替你保留。” 这床单很白,这城市很脏。 霓虹灯下,一颗星星明亮。 他哼着歌走开了,脸上的笑容开始慢慢扩大…… 他回去搜到了这首歌的歌名,歌名叫做《黑色眼睛》。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首歌很有名,很多人说这句歌词不对,星星不应该在霓虹灯上吗? 歌手后来回答,他在尘世上,看到过最明亮的星星。 呐,我好像,也找到了呢。 不过这星星的光芒却一直笼罩着另一个人。 真是,让自己该死的嫉妒呢。 第1章 .11溪水清清 大喇叭广播着,在午休前把沈白给广播走了,等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张纸,拍到了方郎的桌子上。 “后天交。” 方郎疑惑着是什么玩意儿,拿起来一看,是篮球赛报名表,标准fiba赛制,但是上半场下半场和中场休息时间相对压缩,5对5,以班为单位,每班最多12个男生报名,周四交报名表周五抽签儿,年级混战,高三毕业班不参战,下周初赛,下下周决赛。 至于这事儿为什么沈白找他呢,很简单,他是体委。 正式午休的时候,方郎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就站到讲台上,敲几下讲台引起了一群人的注意,然后清清喉咙把这事儿和大伙儿讲了,开始问哪些人要报名。 “天天篮球赛,就不能弄个足球赛啊!!”一群男生开始嚎起来。 方郎又“砰砰”敲了敲讲台:“这事儿也别嚎,我这心里也不顺气,但好歹是学校比赛,大家都注意注意情绪,好歹配合着点!有没有什么要报名的?” “我说这真心业务不熟,我们班都一起踢足球玩的,篮球也还就只能上手,但比不过那体育生的班啊。” “而且下周就比赛能练习多少天啊。” 方郎皱了皱眉:“别搁这废话了,哪几个能报!五个组个队!剩下班里会玩玩球的就写上去当个替换候补,你当12个报名都能上啊!我反正先报了,你们随意。” “我倒还可以,感觉可以报。”第三排的王斌举了手。 “成儿,我给你记着。” “我就一候补就成。”胡周也抬起头喊了句。 “行,记着了。” “那我也行,当个候补吧,不过除非没人再拉我上,毕竟我篮球不熟。” “好,那也记着,好歹报满12个人撑足面子。” “那我也当个候补!” “……” 除去大家最开始的抱怨,慢慢的情绪也都高涨了起来,男生们报了名,开始怂恿女生们组拉拉队,女生也不甘示弱,表示如果你们拿了第一绝不亏待功臣,大家嘻嘻哈哈的乐了起来。 “静静!静静!还有人要报了吗?候补缺两!这上场队员还缺一个呢!都傻乐什么呢?”方郎拿着笔和纸,一边对着自己记上去的名单,一边看着下面的男生。 “宋文,周亮,你们能上吗?我看你们平时踢足球脚感挺好。” “我也想上,但足球那是从小玩的,篮球我还真没打过,规则都不大摸得清。” “我也是,能报我一准儿报,就是从小篮球不上手。” “那还缺呢怎么办?”方郎继续对着名单,目光穿梭在下面各个男生中间,突然定格在一个地方眼睛一亮,“班长!报个正选吧!” 沈白从手上的书中收回神,看向讲台,班上其他人也望向自己这边。 “没人报我就上。”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方郎一瞬间笑的看不到眼睛,把自己从队长的位置上划掉,直接写上了对方的名字。 “那还缺两个候补,白溪,你行吗?”方郎望向教室的一个角落,估计没啥戏,“其实我就是想报满首先从面子上咱班不能输,所以你安心报,还不一定会上呢。”方郎一边说一边看着对方的白嫩嫩的皮肤,想着不可能让他上的。 “行,那我报名候补。”白溪到底还是很好说话的,没什么挣扎就答应了。 “好嘞!”方郎把对方记下了,然后就皱着眉看着宋文他们,“你们真不报吗?凑数都行。” 然而没有等他们两回答,一个懒散的声音就先发了出来:“体委,你还没问我呢,”黄黄的脑袋从臂弯中抬起来,一脸邪邪的微笑,“我报。” 方郎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他从一开始就把人家给忽略了,这下子事情有点尴尬。 “那你的腿和手……” “早好了。”对方回个笑容。 方郎也不说什么了,扯着嘴角连声应着把对方记了下来。 “额,还有几个事,那个男生这里报名差不多了,然后是全班的事,这个比赛评分除了那个比赛分数,有什么队服加分啦,不文明拉拉队扣分啊,班级团结加分啊什么的,大家都注意点啊到时候!” “行!”四十多个人异口同声的笑着应下了。 “你们男生安心练你们的球吧,你们队服拉拉队什么的我们来搞定!”几个女生笑着讲,男生们也不客气,大家一时间士气满满! 比赛在紧张又轻松的节奏中准备着,午饭的时候沈白和其他几个男生去操场上面练球,一时间逛操场的男生女生一下子多了起来,和沈白练了一次球以后的方郎把沈白和其他几个拉到一边。 “我觉得班长以后不用和我们一起练了你们觉得呢?至少是偷偷练,一来不暴露我们班实力,二来也是为我们创造良好练球环境。”此话一出,对面几个脑袋直点。 李旭一脸纠结的看着沈白:“班长,你这球打几年了啊,以前体育课也没看你玩过。” “有几年了。”沈白想还是别告诉他们自己有几个世界没有玩篮球了(手动微笑)。 但是随时随地点亮男友力max技能真的不是吹出来的好吗(手动微笑)。 于是沈白又恢复了看书刷天台的日常,但是每天放学以后都会留下来和那几个练球,白溪倒是每天陪着自己,他就在球场边看着沈白他们,快结束之前帮几个人带些汽水回来,大家流着汗但是干汽水的时候都相视一笑(除沈白面瘫脸),眼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 至于薛无,他已经不跟着白溪沈白三人行找虐了,但是每次沈白和白溪告完别的下几个路口就能看到对方在等自己,白天也一样,在沈白楼下等着沈白,但是陪沈白走到要开始绕路去白溪家的路口时就分头,但奇怪的是按理说薛无该最早到校,但往往白溪和沈白还是最早到学校的。 “阿白你绕远路不嫌麻烦吗?”总是这么笑嘻嘻的等着自己,沈白开始怀念三人行时尴尬的气氛了。 这种背着白溪偷人而且偷人对象是薛无的诡异感是怎么回事!! 小生坚持不下去了,说好的小公举呢!! 然而沈白还是顶着高冷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对方说着走着,直到看到自家小区就和薛无挥手告别。 不过,话说我每晚练球挺晚的这货要等在路口等多久啊。 算了算了,沈白往往这种时候就会停止自己的自我发问,有些东西没有结果想深了没必要也没好处,所以沈白总默默逃避开来。 篮球赛一天一天迫近,比赛前一天,女生们拿来了两大包衣服,里面是她们自己做的球衣球裤。 “呐,答应你们的队服。” “网上买的?便宜的我可不穿。”男生笑着跟她们开着玩笑。 脾气冲的李倩当时就翻了个白眼:“爱穿不穿。” 严艺倒是出来解释了:“都是我们买布料和松紧带去李倩家借缝纫机做的,这布料难找而且也不便宜,都能赶上买成衣的价钱了,背后你们那些号数都是李倩她妈妈帮你们缝的。” “麻烦你们了。”那男生一听,也有点不好意思,傻傻的冲着李倩一笑,李倩微红着脸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方郎把球衣按照各自选的号码发了下去,然后站在讲台上振臂一挥—— “七班必胜!” 台下都是笑脸回应。 当时的他们不会想到,这次比赛七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失败了。 “ヾ(`Д)!!!我操他妈!那裁判他妈眼瞎啊!没看到他用腿挡球啊!”宋文他们在台下直接吼了出来被旁边的女生捂住了嘴。 “你小心别为我们班扣分!” “扣他麻痹扣!这比赛不公平,你妈这裁判是高一的!”旁边的胡周也嚷了起来。 方郎抽签抽到的是对上高一小孩,比他们低一年级,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有以大欺小的嫌疑,结果一上场就只想骂娘了。 一群愣头青!! 虽然很想骂人但是方郎也忍住了,只用了愣头青来形容对方。各种违反规则,想来根本不太了解正规比赛规则就上场了,什么挡球之类的小动作层出不穷,然而裁判也是高一的学生会干部,根本就只会看着进球记记分,什么都不管,在他眼皮子底下稍微技术性点的犯规都看不出来。 本来在一边一直喊着“七班加油”的一群人也慢慢低了声音,嘈杂的低语声层出不穷,都在帮着自班出气。 方郎气不过对方耍小动作,怒气冲冲的想着等会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被旁边眼睛雪亮的沈白拉了拉手臂。 “班长他们……”方郎知道对方的意思,想和沈白吐口怨气。 “新生而已,别输了面子。” 听了沈白的话,方郎也没有多说什么,压着一肚子怒火继续比赛,反正就算他们有点犯规但是自个儿班还是领先状态,只不过要是扣除那群小子犯规得分的话早他妈甩他们一大截了。 沈白方郎这边战况胶着,即使几个人窝着气但还是听了沈白的话老老实实努力得分,遇到自己被阻挡犯规的时候气也不顺,但被被队友鼓励的拍拍背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歹都是学长,拿出点气度给这些毛头小子瞧瞧不是。 反正他们兄弟几个默契十足,这些小孩儿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只能耍小滑头,再加上方郎一直都是班里体育健将,班长本身就是个作弊器,几个人认真起来一时间还是抢了许多分到手,把分数差拉到了6分以上,几个人在场中跑着相视一笑,心情好了许多,也对比赛结果自信满满。 旁边的拉拉队也恢复了冷静,看着在场上的自家运动员都没讲什么努力拼搏,他们也没有再吵吵嚷嚷,举着横幅又投入了激烈的喊口号。 坐在他们旁边隔段距离就是高一那个班,一群丫头片子也是激烈的嚎个不停,哪怕自己班人因为小小犯规动作进了球她们能懂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鼓掌呐喊尖叫,声音震耳欲聋。 这么一听七班人也不乐意了,你们小你们能嚎不代表学长学姐们嚎不过你们。 于是场下关于拉拉队的竞争一时间也无比激烈,哪个班都想着在音量上压倒对方,仿佛自己喊得越大声就能把自己身上的洪荒之力传输到场上,女生们拼了命的尖叫,男生也跟着嚎,整个场面已经处于癫狂状态。只要哪个班进了球,那一段时间就是那个班的主场,欢欣鼓舞的喊着鼓掌,另一个班静了一会儿休整一下后就继续迎战,口号也是不断翻新。 “快传下去,马上我们喊‘七班一出,谁与争锋。男神出手,天下我有’。” 听到的人立马往四周扩散:“等会儿1,2完就喊……” “七班!1!2!” “七班一出谁与争锋!男神出手天下我有!!!嗷呜!!!!!” 台上的五个人听到往旁边一望,就看到跟打了鸡血一样的自班人,一时间忍不住扶额,放下手后又攥紧了拳头,更加专注的投入到比赛当中去了。 仿佛接收到场边的无穷洪荒之力,方郎截了人家的球传给了沈白,沈白一跃而起一个三分。 “啊啊啊啊!!!班长!班长!班长!班长!……”场外又是一片欢乐景象。 对面的一年级有点坐不住了,眼看着分数差距越来越大,叫了换人,然后换上来一个大高个,人挺壮实,原本坐在台下不大显眼,一站起来瞬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人看上去有种不符合年龄的狠戾。 换下来了一个看上去跑不动的队员,新上场的这个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看的台下原本专注看着沈白的薛无眯起了眼睛。 刚上场的球员很显然精力十足,比起其他几个,体力充沛,沈白也打起了精神,觉得对方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果然,他带走了王斌手下的球,一个带球上篮,刚上场三分钟就拿了分,场下他们班立马欢呼着叫了起来。 王斌咬咬牙,看向几个队友,脸上有点歉意,方郎过去搭着对方的肩捏了捏给了对方一个笑脸,王斌也点点头,两个人又回到比赛。 新上场的这个高个子果然球技不一般,估计是被自个儿班当秘密武器一直收着呢,现在才换上对方,眼看着分数在对方被换上来之后立马有了起色,沈白更是咬了咬牙。 我堂堂男友力max怎么能在篮球上输给别人。 沈白的进攻是迅猛的,他身体灵活反应迅速,而且耐力弹跳力都是一流,比到现在体力也足够他发挥的,正面拦住对方瞬间拍下对方手中的球然后转身从对方左边绕过去三步上篮。 台下响起了自己熟悉的声音,沈白在心里骄傲的挺挺胸。 “班长加油!班长赛高!……” “啊啊啊!你有没有感觉班长打篮球简直帅呆了!!” “绝壁有啊啊啊!” “你有没有觉得看着班长打篮球很像一首歌?” “什么歌啊?”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我擦你……”看着场上挺拔的少年又一次带着球背对对方转个身逃离对方防守一跃进球,几个女生感觉脑中瞬间被某个旋律洗脑,连一边的白溪薛无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完全不知道场下人脑补什么的沈白觉得随着自己的几个进球,那个大高个子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不安感慢慢传来。 大高个子去投篮,方郎挡在对方前面,高个子一跃而起双手举高正中篮筐,这也没什么,但是落下收回手的时候手肘一下子打到了方郎头顶,方郎直接单膝跪倒地上去了。 高一那边一片欢呼,而七班一瞬间静了音。 “怎么样?”沈白和其他几个往方郎那里跑,几个人都蹲下去紧张的看着跪着的方郎。 方郎把抱着头的手放下,然后甩甩脑袋笑着说了声没事,就继续站起来了。 这个无意的碰撞大家只能忍着,毕竟这也不是犯规,体育运动总用碰碰擦擦,总有受伤的几个,然而七班的仇恨值却一下子被刷了上去,但大家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怎么看这个班怎么不顺眼了起来。 然后不过几分钟,方郎再次倒地,他原本前胸贴着那人后背在抢球,结果那人一个转身,手肘直接捅到方郎肚子,肩膀的力量把方郎顶翻在地。 “犯规!伤人!”七班原本静了下来,然后一个人喊出了这句,大家也跟着喊了起来,望着裁判。 “你们他妈自己技不如人就说犯规!打球摔个跤还不正常就你们班人娇贵啊!”旁边班的一个女生吼了出来,然后也开始喊着“技不如人”的口号丝毫不让。 “听说人高二年级第一班,什么奖都拿个遍,遇到一点挫折就受不了开始嚎。” 阴阳怪气的声音全跑了出来,七班也一头火,而裁判不仅什么都不懂,而且还偏着本年级,问了句“要不要换人”就没什么表示。 七班的暴脾气一下子要忍不住了,严艺死活拉住了几个要过去的人:“别跟低年级闹!有没有点面子!方郎他们在场上也没说什么!我们在下面帮他们撑好场子!!难不成你们还要我们班因为拉拉队被扣分吗?!!”大家一听也收敛了一点,将一腔怒火全部嚎着释放出来。 沈白担心的看看在场上撑着的方郎,看看场边刚刚有点骚动的自己班,心下也是一股邪火发不出来,开始不断地去截球,对面几个高一体力不行的,自己倒是很容易抢到球,面对那个高个子有点难度,不过沈白心中的火气让他上赶着希望给对方找不痛快,拍飞了一个对方正要投篮的球转而一个三分得分。 对面那个高个子盯着沈白,眼里满满的不怀好意。 妈的敢动老子人老子跟你磕到底!沈白丝毫不怵,冷静的回看过去。 “砰——”又是一个倒地声,这下子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然后一片叫喧。 沈白支起手臂,坐起来,几个队友围了过来,王斌这小子眼里都有点水花的了。 “太他妈欺负人了班长,这回他带球撞人明白的犯规啊!” 沈白感觉自己刚刚擦过地的左手小臂慢慢的传来一丝丝刺痛感,弯着手看的时候发现被擦出了一条血红的痕。 “裁判!刚刚他带球撞人犯规!” “是他刚刚自己脚滑了没站稳。”一边的那个高个子邪笑着。 “你们要不要……”换人。 裁判一听息事宁人的声音一出,话都没讲完一下子被场下的声音震住了。 “我草你妈!” 原本吵吵嚷嚷的体育馆一下子被这个气势汹汹的声音压倒,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望向七班,一时间体育馆无比安静。 七班人群中一个人站了起来,顶着一头不羁的黄毛,脸上带着狠厉的表情,眼睛像狼一样盯着沈白手上的那道红痕,然后嗜血的眼神转向了一边的那个高个子一年级,身上一股冲天的要爆发的气势让所有人不敢出声。 黄毛男一下子从头脱下白色的校服衬衫,里面只有一件无袖运动背心,勾勒着他的胸部和腰部线条,手上的肌肉也线条优美,整个身体带着让人无法想象的爆发力。 从一边吓呆了的女生手里随便拿过一件队服往身上一套,整个人便如同豹子一样跳了出去把场上的沈白拉起来扶着对方的腰把对方扛了下去。 沈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到场边了,他看向那个走向场中央的背影,拉住了对方的手。 “别硬来。” 黄毛给了自己一个微笑:“我听你的。” 七班人望着这个背影,感觉一些东西在这一瞬间悄然改变。 “刚刚那个是不是高三的薛无啊?”坐在旁边的一个别的班的同学拉了拉七班一个同学的衣服问道。 “啊,他啊,他是薛无,不过现在是我们班的人呢。”笑着回答对方,眼里是一片骄傲。 我们班有了转学生了,对吗? 对,我们班,又多了一个学生呢。 白溪看着沈白坐在前面,却没有上前去关心,从看到对方被撞到开始,他就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只能默默看着对方受伤的我,怎么有资格站到他的身边?自己一直认为不配站在班长身边的薛无却可以那样把受伤的对方扶下来,自己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的坐在这里痛恨自己! 白溪手心传来疼痛感,指甲印深深的刻在那里。 这时候传来一个声音,洪亮有力。 “喂!那个白溪!过来把这个人换下去!”白溪被点了名,一下子抬起头来,场中央那个现在像王者一样的男子指着一直硬撑着的方郎看向自己。 “白溪加油!干翻他们!”旁边一群人递过来一件球衣,白溪接住球衣,往身上一套,然后往薛无那里走去,路过沈白时他看到了对方眼里担忧又期待的眼神。 “白溪,拜托你了。”下场的方郎在路过白溪的时候郑重的看着对方,“干翻他们!” “一定。”白溪应允着,许下自己的承诺。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白溪走到薛无身边,对方带着危险的微笑看着那个高个子男生,没有看着自己,但是却是在对自己说话,“记得你打我那天吗?我说过你合格了。” —————————————————————————— “你们别对上那个人,防着其他四个,那个人交给我,你们体力也不行了,抢到球传给白溪。”薛无看着他们,脸上认真而带着狠意。 “还有最后一句,班长希望我们收点规矩,让我们告诉这帮兔崽子,老子不用靠犯规都能干翻他们!” 几个人眼里瞬间窜着小火焰——“干翻他们!” 接下来就是七班的场子了。 王斌他们守着体力不支的几个人没什么难,薛无站到那个高个子面前让对方一下子矮了半截,他在外头和人家干架的时候那高个子还没混过呢,知道沈白不会希望自己黑吃黑,所以他也不对对方下黑手,偶尔被撞什么的他都邪邪的笑着看着对方,然后毫不留情的截走对方的球传给白溪,白溪天天锻炼,身体素质也不是盖的,灵活的身体穿梭在场中,手上也有点准头,哪怕没怎么上手过篮球,但是凭借自己天天留下来看班长他们练球的记忆居然也完全没有生手的感觉,一时间也是锋芒毕露。 在一旁被动旁观的沈白:薛无突然比自己还男友力max也就算了,为什么白溪没见他碰篮球居然还能这么浪的飞起!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送给场上的五个大汗淋漓的少年,听到比赛结束的哨声时,几个人抬起头,比分板上已经超过对方16分,几个少年相视一笑,骄傲的走了回去。 看着五个挺拔的穿着球衣走过来的少年,七班每个人都露出了最灿烂的微笑。 为七班而战的战士们啊,你们会有配得上你们的荣耀。 第1章 .12溪水清清 因为太年轻,所以所有的悲伤和快乐都显得那么深刻,轻轻一碰就惊天动地。 --------------------------------------------------------------------- 比赛在白溪最后一个上篮后宣布结束,那时候白溪跃起的身体要落下,旁边几步是张开手臂防守住高个子的薛无,他对面的高个子一脸的扭曲的不甘,王斌周亮和张卓正把另外三个男生拖在离篮筐比较远的位置,三个人望向篮筐,脸上带着喜色。 “比赛结束,高二(7)班对高一(10)班,53比37,高二(7)班胜。” “嗷嗷嗷嗷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壮哉我大七班!!” “七班永远第一!!!” “……” 场下七班这边已经是一群开心的要疯掉的感觉,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跳着呼喊,热烈的气氛融化着七班的每一个人,连同沈白都没有办法克制,看着场上的白溪薛无露出了微笑。 白溪和薛无两人在场上仅几步之遥,双方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浓烈的兴奋。 不管怎样,“感谢你的信任。”白溪擦了下汗,然后对对方伸出右手。 “我信任的不是你,只是他的眼光。”薛无笑了笑,握住了伸来的那只手,虽然没有说“他”是谁,但是两个人都知道,收回手,望向观众席的位置,正好对上沈白看来的那个微笑。 薛无左手捂上了心脏的位置,脸上显出怔怔的表情,反应过来后回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向不正经的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让对方笑意又增加了了几分,“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 白溪也看着观众席上的那个人,一向板着脸都没办法压住的精致五官,眉眼柔和的笑起来望着你时,让人觉得除了那个笑容再也看不到其他风景。白溪看着那个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微笑,脑中却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 你知道天使和恶魔的区别吗?曾经有个很美很美的人,他的名字叫sin,世界为了他的容颜而倾倒,然而sin却一直都很忧郁,他从来都不笑。 有一天,sin笑了,被路过的天使和恶魔看到,他们同时许下一个愿望。 天使说:我愿意付出一切让他一直这么笑下去。 恶魔说:我愿意付出一切让他永远只对我微笑。 ———————————————————————————————— 薛无为什么会留级到高二7班这一直是个未解之谜,至于谜底是什么,只有薛无和校长知道。 留级需要提前申请,毕业年级不允许留级,这是规定。 以上,就是校长回绝薛无请求的表述。 自己成绩不好留在毕业班影响其他人也就会影响学校最后出来的成绩,并且自己的成绩也需要留级。 以上,就是薛无申请留级的原因。 对了,自己还知道校长和被开除的那个王老师关系不错。 校长同意了薛无的留级申请,但是—— “听说你再被逮到犯校规就会被直接开除学籍?”方郎隔着沈白问着后面的薛无,得到的是对方无所谓的笑笑,也算是一种默认。 自从那次薛无和白溪替换沈白和方郎上场把属于七班的荣耀拿了回来以后,班上也有了微微的变化。大家对白溪的印象从“学霸”升级为了“全能型学霸”,薛无也从“危险转学生”变成了七班一员猛将,即使和他接近的人还是很少,但大家已经从心里开始认同了他。 “你怎么了宋文?”王斌看着宋文一脸恍惚的从门口走进来,笑着问对方。 “小道消息听不听?”宋文看着王斌,然后周围一溜人都从书里面抬起头双眼发亮的看向宋文。 “听听听!!”大家一起点着头。 “那天那个把方郎班长弄伤的一年级是个混的,上次输了不甘心,叫了人中午来我们班要找薛无。”宋文和众人看向薛无的方向,对方懒洋洋的和他们视线对上,笑的张扬随意。 “你怎么知道的?” “……我回去加了他们班一个小学妹刚刚看到那学妹昨天晚上给我的留言。” “你个叛国贼!天天就知道学妹学妹!!” “你们这群人能不能找对一次重点!!!” “校外人进不来,他能拉哪些人?”李倩不屑的说道。 “据说是……”宋文有些吞吞吐吐。 周围人有点受不了,催促着问道:“你倒是说啊!” “据说他拉的都是高三的人。” 顿时,大家没什么声儿了。 好歹在学校呆了两年,对这个学校了解的不算少,几个年级里面,最混的估计就数现在的高三了。薛无这人一向为人狂妄,不知道挖了别人多少墙角,对头肯定是不少的,如果要是带上高三的人来这里的话,薛无一个人是不大可能逃得掉了。 刚刚一番话坐在教室后面的方郎薛无他们肯定也听到了,方郎自从上次篮球赛后对薛无很有点英雄见英雄的赏识,这么一听也看向了薛无,“你打算怎么做?” “能怎么做。”对方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丝毫不在意。 方郎是沈白前桌,薛无是沈白后桌,他们两个天天隔着沈白谈话沈白从来不参与,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的书,但这次难得的回过头去。 “你再被逮到犯校规就会被直接开除学籍是不是真的?”沈白看着薛无,对方一看他回过头来,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招打表情,傻笑着看过去。 “阿白问这个干吗?” “你再被逮到犯校规就会被直接开除学籍是不是真的?” “好像确实有这么说过,不过那个老头子不会敢开除我学籍的。”薛无看着每次得不到答案就一直问到底的沈白露出无奈的表情。 在前面刚刚谈论的一群人全在看向沈白和薛无的这个方向,眼里都有些担心,一边的白溪从沈白表示出对这个事件的关注后也从书里收回注意力看向对方,看到沈白眼中浮现的是他最熟悉的认真后,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呐,班长,你不愧是我熟悉的班长呢。 沈白站起来向班上扫视一圈,大家都安静地看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蓄势待发。 “上次的篮球赛他们伤了我们班的人,”沈白说道,少年清亮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校园里的气氛和平时有点微妙的不同,如果你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估计也发现不了什么,但只要你是高二的,只要你微微观察,就会发现往常下课会捧着书看的七班人今天却都散落在高二各个班级。 “沈白,”坐在教室里的薛无身子前倾,轻轻的唤了声前面人的名字,因为是上课,所以他声音很小,只有沈白听到了,对方低沉的声音让他耳朵有点不太自在。 恩,好学生上课是不会讲话的,你死心吧。沈白这么想着没有理对方。 “这床单很白, 这城市很脏, 霓虹灯下, 一颗星星明亮 ……” 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也不在意,轻笑一下后,磁性的声音轻轻在自己耳边响起,温柔的嗓音像是委婉的表白。 没错,相信每个上学的少年少女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上课好好的自己周围的人开始唱歌。 沈白死鱼眼的盯着讲台上的老师,心中一句话无限循环:这货活该被打这货活该被打这货活该被打这货活该被打这货活该被打这货活该被打…… 英语老师走出班门后,就意味着上午的课全部结束了,七班人眼里的火焰跳跃着,闪烁着一丝热血的期待。 那一天的中午,足够让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记住一辈子,哪怕以后一直都碌碌无为平庸一生,看着青春校园电影感慨自己没有青春,但只要一想起那天中午,他们都会感慨的跟别人说:“虽然我高中也没怎么热血过,但是有一天中午啊,记得那是我高二的时候,那天高一新生和高三的人联合来我们楼层,高二所有的男生都出动了……” 不知道那天看到走廊两边站满了高二年级男生的那些闯入者是什么感受,迅速解决完午饭后,沈白率先送饭盒然后站到班门口的走廊上,然后白溪也追随着沈白的脚步站到了他的旁边。 “我们女生要不要也……”严艺看向走出去的方郎和一群男生。 “你们女生去操场上玩去,或者呆在教室里别出来知道吗?”男生们纷纷回道。 “好。”女生们点点头,安静的坐在了教室里,看着走廊上的男生越来越多,有自己班的,然后别的班的也慢慢出来了。 薛无看着男生都走了出去,垂下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站起身。 “薛无你坐下,今天中午你别出去。”严艺看到薛无站起身马上说道。 “……” “你相信我们班吗?或者,你相信班长吗?”严艺看到门口连成一排的少年,回想起了那天早上的场景,温柔的笑了起来,“他们虽然平时挺不靠谱的,但是对班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很用心的,这次你千万别出去,交给他们就好。” 薛无顺着严艺的目光望去,午后的阳光肆意洒在一群少年的身上显得耀眼无比,让他微眯起了眼睛。可能距离有点远,他感觉自己看的很不真切,少年们的脸在阳光被慢慢虚化,但贴着白色瓷砖的身影连在一起,合着白色的校服衬衫,一切的一切仿佛要和午后的阳光融为一体化为一道光芒射入自己空洞的胸腔。 扑通、扑通、扑通…… 沈白和白溪站在班门口,七班男生过来后纷纷站在他们两边,其他班的男生也按照约定站了出来,把走廊两边站的满满的,约摸着也有一百多人,靠近楼梯口的地方,宋文、周亮和方郎分别站在了三个楼梯口,整个走廊没有人出声,男生们的心底都有点激动,隐藏在骨子里的男生的血性在这无声的群体站立中被慢慢唤醒,每个人心中带着对等会发生事情的好奇与期待。 大约站了10分钟,周亮站在楼梯口举了举手,所有男生看过去,一群人慢慢出现。 那天的那个高一大高个子站在第一个,后面跟着的是一群高三男生,一共二十来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他们站在楼梯口,左右一望,停了前进的脚步。 “我说,今天估计不是日子。”站在高个子旁边的一个高三看到这阵势抿起了嘴,开口道。 “他妈的薛无在这个年级混的还有点样子。”另一个人也接着说道,语气中满是不甘心,但是也没有敢继续踏足这片底盘。 高一的那个明显有点急了,目光凶狠的盯着这片男生:“要走你们走,都来这了再不去,他妈的这脸我丢不起。”说完他就抬腿往七班的方向走,队伍中好几个高三的没有跟上,上了楼,他们毕竟是毕业班,不想闹得这么大,最后跟在他后面的只剩下六个混不吝的高三男生。 看着他们越走越近,两边的高二男生默默地看着他们,走廊上很安静,但有一种让人难耐的压力,也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息在涌动。 一直看着那群人的沈白看到他们慢慢走过来,离自己还有五六步距离的时候离开了自己贴着的瓷砖,站到了走廊中间,拦住了他们的路。 旁边的白溪也率先站到了沈白旁边,七班剩下十几个男生全站了出来,方郎和宋文也从另外两个楼梯口赶过来站到了班级队伍后面,十几个人把这条通向班级的路挡的密不可分,其他班的男生都看过来,看到两队人对立,气氛立马紧张了起来。 “手没好?”高个子看着面前的沈白,一脸嘲讽。 七班男生一听,开始有点蠢蠢欲动了,不过站在最前面的沈白没动,他们也没急着挑事。 高个子看到沈白没表示,继续道:“今儿没你事,麻烦别挡路。” “找谁?”沈白看着高个子脑子里面刷屏的都是: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忍住别和傻逼动手别和傻逼动手别和傻逼动手别和傻逼动手别和傻逼动手…… “薛无,不劳烦你帮我喊他,让个路给我过下。” 沈白已经是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对方了。 “今天你过不去。” 看着对面十几个人拦着路,跟着高个子后面的高三的也知道事儿不成了,拉了拉高个子小声道:“咱撤吧,今儿这事儿成不了。” 高个子狠狠地看了沈白一群人,哼了声,“好,你们等着”然后转身走了。 看着几个人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守在那楼梯口的周亮对着沈白他们比了个“胜利”,然后七班面前一群人开始吼着蹦跶了起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跟你讲过,这群人有的时候还是很信得过的。”班里的严艺透过窗户看到自班人从对峙到欢呼,也跟着松了口气,看向薛无笑着和对方说。 薛无看着窗户外面的一群人低声回了句“一群傻逼”然后自己都无意识的笑了。 是,是一群傻逼,但是,是一群温暖的傻逼。严艺看着对方的笑容就知道,只要被这群傻逼当成自己人,就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 沈白和七班一众人感谢了各个班站出来的男生,然后回到自己班了。 “爷刚刚帅气不?”方郎一进教室就没正行的跟严艺讲话。 严艺直接翻了个白眼过去,“不好意思,刚刚只顾着看班长没注意你,你站哪儿来着的?” 与之相反的是方郎后桌两个人—— “阿白,刚刚你有帅到我。”薛无一脸讨好的往对方面前凑。 沈白心里仰天长啸:哈哈哈老子男友力随时随地就能max好嘛哈哈哈跪倒在本公子的膝下吧啊哈哈哈哈……然而嘴上淡定的回着——“哦。” 走到旁边组的白溪回头看着沈白,看着对方即使板着脸也没能挡住眼里骄傲的小孔雀的样子,忍不住笑弯了眼。 天使说:我愿意付出一切让他一直这么笑下去。 恶魔说:我愿意付出一切让他永远只对我微笑。 面对你,我只能当个天使,如果你不那么温暖,你也不会是我的班长了。 男生女生兴奋的一个午休都没能好好休息,然而就如之前所说的,当时的他们不会知道,即使这次初赛场上场下他们都获得了胜利,但是这次篮球赛他们最终还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失败了。 “中午那事儿到底怎么回事!!”班主任站在台上,教导主任站在旁边,眼睛在下面逡巡着。 “听说你们这把整个年级男生都叫出去站着了,到底怎么回事,这阵势我们学校还第一次见,刚开始听说是七班我还不信,你们班原本很好的怎么现在干出这种事!”教导主任板着脸说着,眼神定在了最后一排的薛无身上,“我就说你们班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害群之马就该让他退学!薛无!你站起来!告诉我怎么回事!” 薛无懒得动眼皮,想要站起来,坐在他前面的身影先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我让你起来了吗?”教导主任一脸凶狠,班主任倒是看到沈白站起来脸色从严厉变成了紧张。 “主任,这是咱班班长,那个沈白,平时老老实实的一孩子,就是责任心强。”班主任开始为沈白开脱。 “主意是我出的,我带的头。”沈白没理会班主任抛给自己的眼神,看着教导主任一脸认真的说。 “就你还班长!!”教导主任一下子火了起来。 “我去叫的人。”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包括沈白在内所有人转过头去,只见白溪站在角落,望向沈白微微一笑。 “一班是我喊的。”方郎也站了起来,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我去了十班。”严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去守楼梯口的,还蛮可惜没跟着大家的。”周亮站起身说道。 “五班还是我叫的人。” “四班是我喊的记得别记错。” “我没干嘛但是在心里帮着加油了。” “这么说我在心里早就揍了那帮孙子一顿了。” “不好意思我篮球赛那天就在心里揍了。” “家里我扎小人扎几天了,巫蛊之罪我会被枪毙吗?” “她扎小人的衣服是我缝的。” “……” “你们……”没必要。薛无望着一个个站起来的身影,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口。 其实我一直都是被抛弃的,你们,没必要。 知道我为什么叫薛无吗?因为我就是虚无。 根本没有人想要我,从生来下就是。 所以,你们没必要。 没必要中午帮我拦住他们。 没必要现在站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叮——支线任务之守护七班完成一次,任务奖励:时空胶囊。】 听不到薛无的叫声,一群人陆续站了起来,嘴里面的话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台上的教导主任脸色越来越差。 “都住口!反了啊!你们统统记过!” “我们篮球赛没伤人,没犯规,这次没动手,没打架,而且要找我们的是他们,高一高三联合搞我们我们够忍得了。” “是啊!要不是班长在前面我早冲上去了!” “还好意思问班长伤,没动手算他们走运。” “……” “静静。”沈白提高了声音,一群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起因是篮球赛对方输了不甘心,经过是我让人拉了男生拦住他们,拉人是为了控制局面,所以结果是和平解决而不是打架斗殴,”沈白看着对方,“处理方式不当,但是我想的,他们听了做,因为我是班长,薛无没拉人也没出面,一点关系没有,处分怎么下你们来定。” “班长……”旁边人看了过来一脸担忧,反倒是沈白一脸淡定。 骚年骚女们哥哥我肯定是不用愁以后找工作问题的,考不考大学我都不确定,能不能陪你们过完高中我都难说,你们别操心哥,以后别让哥操心就行。 “好,好,好!你们班反了天了!”教导主任气冲冲的跑了出去,班主任也一起跟了出去。走之前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沈白:“你这孩子,不把自己前途当回事!”然后瞪了被一排一排人挡住的坐在最后面的薛无一眼。 “班长……”大家望过来。 “坐。”沈白坐下继续看书,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是要好好的活下去活的更好的孩子,而我,在这个世界只是过客而已。 “没必要。”身后传来小小的声音,沈白首先注意到回过头去。 “没必要,没必要,没必要……”三个字无限循环,声音越来越大,大家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的薛无。 “你们,没必要管我!”薛无抬起头,眼睛里一片红,脸上还是狰狞凶狠的样子,但是此刻看上去莫名的让人觉得可怜。 “你是七班的人。”不知道谁轻声说了句。 “是啊,一个班的不能让别人欺负。” “进了我们班怎么能被退学。” “……”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薛无的手悄然的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一直虚空的地方此刻被填充的很满,很满。 “一群傻逼。”他看着眼前的人笑骂了句,一滴泪悄然划过眼角。 大家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忍不住了:“你这么讲就不对头了,老子好歹拉了几十号人在外面。” “我擦就你拉得多,我跑了两个班拉的人。” “你们还能有点追求啊?” “就你有追求,刚刚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在家扎娃娃了呢。” “能别提吗?” “……” 沈白回过头,继续看书,但是总专注不了。 当年方寒因为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能记住对方一辈子,而你,我不说但我知道你对我的不同。 但是,我才是没必要。 这个班有这么多能为你挺身而出的人,去爱他们吧!去和他们产生更多的羁绊! 而我,真的没必要。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窗扉紧掩 恰如青桥的石板向晚 跫音不响 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所以以后的你们,需要活的更好。 包括你,薛无。 第1章 .13溪水清清 因为没有动起手来,加上学校考虑到沈白一向市里面名次排前的情况,所以作为“主犯”的沈白没有得到任何处分,七班一众也没有再受追究,并且学校在严查下把高一那个高个子通报批评了一顿。不过如果事情发生在薛无身上,可以想见,薛无不会这么容易就没事,沈白还是很庆幸自己在学校的“学霸光环”,毕竟这种孩子在学校还是有点外交豁免权的。 但是,七班篮球赛被禁赛了。 得到这个通知时,大家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的,不过在第一个表示出“这种比赛我们不必要参加”后,大家就七岔八岔的又把悲伤的气氛打消了,这个时候的七班没有人去想在意那场篮球赛,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比篮球赛胜利更加宝贵的东西—— 同伴,团结和信任。 也因为这样,在篮球赛决赛的那个周五,七班没有想要去观赛的,所以那天本应该是比赛的下午变成了他们提前的双休假期,大家一脸兴奋的讨论怎么充分安排这个下午。 女生们兴奋地表示想去李倩家借缝纫机和李倩妈妈学做衣服,得到李倩和李倩妈妈的热烈欢迎后一群姑娘收拾好书包像小鸟一样簇拥着出了校门。 “下周一学校常规检查别忘了。”沈白在女生们欢欣鼓舞出校门时又提醒了一遍。 “知道了!班长下周见!”一群女生笑着回应,挥手告别。 女生都走光了,男生也开始想着大家去哪里,现在经历过走廊事件的他们无疑认为大家都是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现在女人们都走光了,这个下午就是他们男子汉的时光了。 在这属于男人的时间里,我们是该喝酒呢,还是吃肉呢,还是泡妞呢? 方郎看着沈白,挤了挤眼睛:“班长,我们一起去剪头发吧!前几天我哥发现一个理发店,里面人专门为男生剪发手艺一流价格公道!我请你!” 沈白看着方郎,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想不到在这样青春的年纪自己被叫住不是去网吧开黑,不是去操场踢球,不是去酒吧泡妞,居然是去理发店剪头! 我看不懂和傻缺的友谊(手动再见)。 不过沈白仔细端详之下就能够知道方郎的别有用心了。 别掩饰了我知道你的眼神在看薛无,没错我也看不爽他的发型很久了,不过被你这么当枪使,小生真的—— 非常荣幸!! 任务名称:带着薛无换发型,任务代号:001,行动! 而且—— 白溪少年啊!显现出你刘海下真正的颜值吧!!!! 于是,在沈白同意之下,方郎,沈白,白溪和薛无,踏上了男子汉的旅途! ———————————————————————————————— 方郎在前面带着路,顺便说着些班里班外的小八卦,发现没有人理他的时候就拉着薛无要他讲自己从前的风云史,尤其是如何让女孩们前扑后拥,而薛无看着旁边的沈白结巴着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又拉着白溪问他如何成就学霸的一生,而白溪只是看着旁边的沈白笑而不语。 方郎:我的同学为什么如此高冷!!!qaq 没有感受到方郎的崩溃,沈白只感觉越走路越偏,后来直接拐进一个巷子里面,巷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出现了两个人站岗的军人,旁边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卫兵神圣,不可侵犯”。 我想说,为什么开始对这家“里面人专门为男生剪发手艺一流价格公道”的理发店没有什么期待。 而方郎则是非常兴奋:“班长!就在前面!我哥说看到这牌子就说明离理发店不远了!” 薛无估计从来没有到过这么朴实的理发店,在门口看到“兄弟连理发店”以后顿了顿,还是跟了进去。 理发店里面比外面还要朴实,没有干净敞亮的店面,没有剪着酷帅发型染着流行颜色穿着炫酷衣服的造型师,只有几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背心的大叔在看着新闻。 方郎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可能认为真正的好手艺就是出自这些民间不起眼的地方等待发现。他大大方方的进去,然后喊了声“剪头”就坐了下来。 跟在方郎后面的沈白、白溪和薛无瞬间感觉到有什么不详的气息在蔓延。 “四个?”理发师傅看过来,淡淡的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没等三个人想要阻止,方郎已经豪爽的脱口而出:“四个!我请!” 小生真的不用你请啊啊啊!!! 看着同伴被纷纷押去洗头的沈白只感觉心情比当时在走廊和高个子对峙还紧张。 “你怎么不过来?”一个大叔看着站在原地的沈白不满的皱了皱眉,沈白板着脸走了过去,接受了生命的审判。 ———————————————————————— “你看看还行?”师傅漫不经心的问着,好像根本不在意对方的答案。 “行。”四个男生呆呆的回答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一点表情。 于是,不到半个小时,四人又站到了店门口。 方郎一脸恍惚,看了看对面的三个人,一下子扑到了沈白怀里。 沈白也吃了一惊,感受到两边看过来令人不自在的视线微微抖了抖身子,希望能把方郎甩开,结果下一刻就愣住了。 “呜呜呜班长!我好丑!!!” 沈白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苦楚,连两边传来的视线都柔和了很多,沈白不由得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well,well,哥可以理解你,毕竟哥在看到镜子里顶着鸡蛋头样的小平头,一时间哥的心情也是很难平复—— 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帅不科学!!!(笑) 看向对面的薛无和白溪,薛无没有出声那个大叔已经把他头发强制染黑接着剃头,长长的刘海没了,整个人清爽了起来,单眼皮眼睛不大但是让人感觉很犀利,英俊高挺的鼻梁,和抿着的薄唇,极有男子汉气息的长相,小平头不仅让他五官都展现了出来,而且削弱了以前的几分轻佻,但多了一点的痞气,就好像女生喜欢的那种“坏小子”。 白溪则像是一颗珍珠洗净了外面的泥沙,白净的脸庞,柔和的五官,那眉眼尤其吸引人,没了遮挡的长刘海,没了以前裹挟的懦弱气息,少年的弯眉大眼充斥着纯净美好的气息,但是也带着少年时期独有的英气和坚定。小平头还为少年增添了不少强硬的感觉,仿佛告诉着别人主人是个外柔内强的人物,并不那么好惹。 很好,沈白心里发笑,薛无已经脱离“外貌描写不足一百字炮灰”的名头了,至于方郎……本来修饰的刘海统统被剪掉,将自己的脸型完整的展现了出来,那是一个完美的圆…… 感谢你的出场,牺牲了自己给了兄弟几个一个免费的变身机会。 “班长!他们对我的刘海做了什么呜呜呜!一百多的刘海十块钱给剃了呜呜呜!” 薛无看不下去了把方郎一把抓离沈白身上,让对方站站好。 “你哥,什么时候发现这家店的?”白溪看着对方问道。 “入伍前qaq,”方郎看着其他三人一脸“拒绝与傻逼交谈”的神情又添加到,“但是他剪得很帅告诉我这是这发型师专门设计的!” 说完方郎怕他们不信,拿出手机翻到相册,然后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庞出现在手机上,顶着小平头但是笑的满脸阳光。 沈白终究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对方亮亮的脑袋。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长这么大,居然还没认清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伤心欲绝的方郎和沈白他们吃了点街边羊肉串烧烤就告别几人回家了,离开时脸上还是消不掉的忧郁。 为什么我的小伙伴颜值都很高!!qaq 尤其是—— 小平头都没法阻止班长靠颜值征服世界了!!! —————————————————————————————— 第二天,当沈白站在那个路口看到等在那里的白溪时,即使昨天看了对方剪头后的样子,还是眼前一亮。他迎了上去,这个周末他和白溪约好了去海洋馆。 没错,男人,也要保持外表和内心一样的帅气,每周带着白溪陶冶情操培养爱心也是沈白的美少年梦工场的重要内容。 养儿才知父母难! 沈白现在给自己的定位经常在慈祥的父亲和正能量的兄弟之间徘徊。 忠犬系统:你就是个忠犬别瞎给自己加戏啊喂! 和白溪一起坐上公交车,虽然是周末但是车子上的人还是很多,大家挤在一起让刚刚刷卡找到位置艰难站立的沈白有点不好的预感。 还记得吗,公交车上的痴汉括弧笑。 沈白在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之手时不时碰到自己大腿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司机一个急刹车那只手已经直接滑进了自己大腿根部! 沈白的脸一下子黑了,但想了想怕自己是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刻板印象,说不定只是人太多对方不小心的呢?抱着这样的想法沈白并没有出声,身体往旁边的白溪那里靠了靠。 车上人很多,很拥挤,本来沈白和白溪就是挨着站的空隙不多,他又往白溪那里靠了些,已经和白溪紧紧贴着站了,白溪的个头比沈白高出两个指节,虽然看着窗外但是余光一直注视沈白的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脸和对方很近很近,心跳的越来越快,不过在注意到对方情绪丰富的眼睛里暗藏忍耐后,白溪往沈白身后看了眼,白净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刚刚泛着柔光羞涩的眼睛暗沉深邃。 一个穿着黑大褂带着帽子的男人贴在沈白的身后,带着的帽子让人看不清他的五官,敞开的大褂让人看不清他和沈白身体的碰触。 沈白看不到男人的穿着相貌但能感觉到他移动一点后男人也随着他移动了一点,并且随着车子还在上人不停和自己越贴越紧,被碰触的感觉也越来越频繁。 这你妹绝对不是无意的了!绝对不能忍了啊啊!!太你妹的恶心了啊啊啊啊!!!! 在沈白即将维持不了自己高冷形象要回过头发飙的时候旁边一只手把自己拉了过去。 白溪站的位置是前后车厢交接的那个地方,前面是个老幼病残孕专座坐着一个老太太,左手边是靠着的一块板,右手边是沈白。 沈白感受到自己被白溪一下拉到了白溪的身前,站在了白溪的前面,左手边是那隔离座位的挡板,后面站着的人变成了白溪,右边被白溪扶着椅背的右手拦着,整个人被包围被白溪起来。 感觉,很安全呢…… 白溪瞪了那个那人一眼,眼里的深沉和恶意让对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感觉好像如果眼前的少年手里有刀就会毫不犹豫的向自己捅来,男人一下子瑟缩了,在生命和美色面前还是第一个重要,于是他立马走向车门准备下车。 白溪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在接触到眼前的那个人时又变成了温柔。现在的姿势就好像自己在搂着怀里面的人,包围着他,他可以看到那个人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白皙的脖颈,纤细脆弱,自己一低头就可以咬上去,像一个吸血鬼一样的去吸吮他的生命。那个少年一直是班上的守护神,主心骨,强硬不倒的站在这个班最前面保护大家,也是自己的精神支柱支撑着他的整个灵魂,而这一刻,在他前面的这个少年,却让白溪感受到他作为一个人的纤细。 如果你有脆弱的一面,如果我有幸能够看到,是否有一天我能有幸成为保护你的那个人,就如同你一直做得那样…… 沈白注意到那个站在他原来位置后面的男人离开了,觉得自己不用再这么被白溪保护着想要站回去,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 算了算了,这样站着也挺舒服的对吧。 在白溪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不想下车的时候,沈白看了公交车已经进站了,忍不住回过头提醒对方:“下车。” 所幸两人站在离车门近的位置,不然要突破那么多人,差一点就错过了。 两个人拿着学生证买了两张半价票,外加得另卖的海豚表演入场卷走进了海洋馆。 不管在那个世界,看到海都让人感到很奇妙,沈白想着如果自己曾经穿越到能走进海底的未来世界,他一定会把所有海洋里的生物和故事告诉白溪,沈白从小就坚信海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完整的世界。 海马,小丑鱼,海蛇…… 白溪陪着沈白走过一个个玻璃架,看过一个个千姿百态的生物,他看得到沈白面对这一切的时候眼中的专注和欣喜,他投入其中像是忘记了自己外壳的小动物,褪下平时绷着的面孔,嘴角有着微微的弧度,配上少年精致的面孔,在水波的映射下更显美丽。 “白溪你看!” 听到沈白几乎是兴奋的叫了自己的名字,白溪看着对方往前跑去,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前面,里面是无数透明发亮的水母在浮动,随着灯光被打上不同的颜色,它们的触手肆意舒展,美得像是一副移动的水墨画。 很多游客也驻足为这一幕进行拍摄,但白溪知道,他们不仅为了拍下这水母,更是为了拍下水母前的这个少年。 因为白溪也觉得,站在水母玻璃前的少年更美,他满眼赞美的望着眼前的美景然后回过头对自己微笑,背景是大片大片如梦似幻的水母,一时间白溪觉得自己如同步入了妖精的梦境。 美好到接近奇迹, 纯洁到接近神圣。 如果那天的一切是个梦,他希望永远停下那个梦里,永远永远的看着那个笑如春山的少年,永远永远别让时光带他离去。 但这不是梦,是现实,时间停留在那一刻便悄然往前滑过,告诉白溪: 他不属于你。 白溪还陪了少年去了海豚表演,那一天的少年好像真正卸下了他的防备,那是他记得少年笑的最多的一天,他和前面那个被父母带来的孩子一样开心,只是从来不鼓掌欢呼,只是柔和的望着下面的海豚,柔和到自己开始嫉妒那几只海豚。。 “为什么不鼓掌?”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们认为是对的事,对于别人来说是错误的。就好像为了表达爱和喜欢的掌声,其实是海豚的催命符。” “你很喜欢海豚。” “对,很喜欢很喜欢,”少年看向场中的海豚,声音轻的像不忍心击破一个梦境,“我甚至有过梦想当海豚驯养员,不过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少年望向自己:“如果我真的爱它,我不应该为能和它在一起而感到快乐,我该为它感到快乐而快乐,如果我真的爱它,我应该去研究制度、法律,去解放所有海豚,而不是让自己接近一只海豚,你懂吗?” 白溪看着沈白微微点头。 “所以说,爱不是让自己一时快乐。” 少年望过来,眼里好像藏着无数的话语想要告诉自己,但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 “你懂吗?” ————————————————————————————————— 各自愉快的度过双休,周一上学再见面的时候,七班同学惊讶的感觉班上多了四个“转学生”。 一进教室,很快就能注意到坐在座位上看书的沈白。 淡定,好歹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遇到事情千万别冲动,深呼吸,吸气——呼气—— “班长大人您真的不缺挂件吗?!!挂哪里都好只要能跟您一辈子!!!” 沈白一双死鱼眼瞄过去,这个世界的孩子为什么总爱问自己缺不缺挂件,今天上午这已经是第七个了。 “不缺。” 抱着遗憾的心情往班上走,然后瞄到一个角落停住视线。 “美少年我们交个朋友吧拜托您!!” 白溪还没有做出反应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然后班长后面一个脑袋抬了起来。 “大白天的能不能安静让人睡会儿觉。” 顺着声音望过去,一时间觉得世界都变了。 “我,我,我是不是穿越了qaq!请问,您是……薛无?” 薛无看着对方,一脸冷漠。 “您真的不打算收小弟了吗!!我可以帮你打下一整个学校请您三思啊啊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走进班上,因为我爱那个理发店爱的深沉。 唔——看来这三个“转学生”安全着落,至于第四个呢? 下课,沈白抬头看了眼前方又不在好好学习的一群男生,然后收回视线,很努力的憋笑。 一个男生看着对面排好队的一溜男生,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坐着的方郎。 “你好,请问你要占卜什么?” “大师,我想占卜一下爱情。” “好的稍等。” 被叫做“大师”的男生抬起双手,摸上了胸前的那个青皮脑袋,双手在这个近乎完美的球形上面环绕,嘴里念叨着些什么。 “伟大的魔法球啊,用你完美的形状告诉我他的爱情是怎么样的。” “噗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把头上的那双手拍下来,方郎红着眼睛。 “不要闹了!有种你也剪个平头试试!!!” 严艺擦了擦眼角的泪:“没有男神的命,却有男神的勇气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行了笑死爹了!!!” “……” 薛无在座位最后抬起头,前座看书的班长,再前面是笑闹的同班同学,角落里一个和自己一样时不时看向班长的书呆子。 这就是—— 我的班。 笑了笑,薛无低下头继续睡觉,然后被几张纸拍醒。 “考不到年级前一百,还我上次医药费。” 薛无拿起这些纸,发现是上次小测的试卷,自己错的地方被娟秀的字迹写上了知识点名称。 呐呐,又突然想唱歌了呢…… 第1章 .14溪水清清 当你是初中生的时候,你对高中有什么憧憬? 是上课老师不会严格管教,还是作业可以不写不交,或者是和更加成熟的学长来场浪漫的邂逅? 徐琳琳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比较悲观的人,或许这不叫悲观,这叫接受这个世界,所以以上的憧憬她统统没有,她有的只是但愿。 但愿不要有不良少年,但愿不要有绿茶婊,但愿不要有看自己不顺眼的老师和同学…… 徐琳琳是个内向的女生,所以没有看自己不顺眼的老师和同学,但就是自己总是被忽略,也因此绿茶婊的活动范围也就不包含自己,只有偶尔几个女生拉着自己说着其他人的坏话,她就默不作声的听着,没有什么表示。 这样说来,自己的高中也还算可以不是吗? 结果不良少年这个还是没有躲过去。 也许是自己太低调,让别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人,结果午休的时候徐琳琳就被堵在学校食堂旁边角落被高二的几个学长拦着要钱。 “我,我没有什么钱?” “嘿嘿嘿,有多少给多少,一根烟的钱总能凑到吧。”前面的是个高个子学长,脸上有种阴郁狠厉。 徐琳琳觉得自己要哭了,她在学校呆了半学期多了,她知道这届高二混的男生很多,而且个个都不是好说话的,要有钱自己早就给了,但是今早自己差点迟到所以把现金全用来打车了。 “我真的没有钱。”徐琳琳紧紧靠着背后的墙,手攥着饭卡,整颗心都崩了起来,身体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你他妈!”前面那个高个子一下子火了起来,一手抓着徐琳琳的领子就要把她拎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抬起握拳下一秒就要砸过来。 徐琳琳闭上了眼,眼泪夺眶而出,准备迎下这一击。 “老大,高三的那几个人来了,我们先走吧。”突然,高个子旁边的那个男生伸手拽了拽高个子的衣服。 高个子顿了顿,看了看远处走来的三个人,狠狠的往一边吐了口痰,放下了徐琳琳,带着两个人走了。 徐琳琳瘫软在背后的墙上,泪眼朦胧,还没有从刚刚的事件中缓过来,只是下意识扭过头看向刚刚高个子看向的地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高个子离开。 只这一眼,让她的头脑从混沌变成了更加混沌。 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当他们站在一排向你走过来的时候,你就觉得自己像完成了一个公主的梦。 徐琳琳怔怔的望着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他们路过自己面前时,徐琳琳听到了站在左边的男生带着懒散不羁的笑容问着中间那个男生:“阿白,你要考哪所大学?算我一个呗。” 声音随着空气飘散,徐琳琳看着他们走远,然后猛的回神往自己班跑去。 徐琳琳开始改变,从前的她对学校所有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漠不关心,但是现在她开始会在女生们对着学长发花痴的时候竖起耳朵。 徐琳琳料的没错,那样的三个男生果然是女生们谈论的高频话题,她渐渐的知道了很多关于他们,关于他们班的事情。 她看到那群女生露出熟悉的花痴笑容,装作无意的走近,她们果然在讨论那三个学长。 “英雄榜贴出来了!” “我没看到啊。” “是高三的英雄榜!!!” “啊啊啊啊快告诉我ps3他们的排名!!!” “沈白学长又是年级第一简直碉堡了!!白溪学长就比沈白学长低4分年级第二!薛无学长年级第五也是帅的我一脸!!!” “天啊啊啊!简直完美!!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让我怎么办!!” “而且听说白溪学长最近参加数学竞赛拿奖金拿到手软,已经有大学要邀请他了。” “没事,学长他们这么学霸精英一定需要个体育好的、傻乎乎的、什么都不会的女汉子和他们互补一下。” “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高二(10)班,就是那个高二最混的班,拿了这次学校篮球赛冠军的那个班级,去年输给了学长他们班。” “去年篮球赛学长他们班是冠军?!” “不不不,我听说学长他们班最后被禁赛了,没参加决赛啊。” “我又没说高二(10)班决赛的时候对上学长他们那个班。我听人说,十班和七班初赛就对上了,那个十班现在高个子头头,比赛的时候弄伤了七班两个人,其中包括沈白学长……” “怎么能这样!他们……” “你别急,听我说完!后来薛无学长和白溪学长作为候补队员上去完胜十班。” “那最后为什么还禁赛?” “听说十班和七班对上了,十班那帮人要找薛无学长闹事,还把当时高三拉上了,结果那时候的高二,也就是现在高三,他们整个年级都站到走廊上,把他们吓回去了,带头的就是沈白学长和白溪学长!!!简直帅呆了!!光想想就man的我不行不行的!!!后来十班那群人看到ps3学长都躲。” “那薛无学长呢?” “这我不大清楚,不过听一个高三别的班学姐说,薛无学长以前是学校里最混的,后来留级,再闹事就被退学,所以不能参与。” “天啊噜!!这个设定太带感了点吧!!这就是学渣变身学霸的励志故事嘛!还有白溪学长,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柔的人,简直想不到他发威堵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不说沈白学长!” “沈白学长那是男神级别!懂吗?!!想都不敢想!” “我感觉三个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人,你们知道为什么大家叫他们ps3学长吗?” “不知道,我们都跟着喊的。” “我听说,这个外号还是从学长他们班喊起的,‘p’代表‘平头’,‘s’代表‘帅’,所以他们是‘平头都帅哭三人组’。” “跪舔我三个男神!” “其实七班整个班都是要被跪舔的,这次英雄榜,听说他们班四十来个人三十多个在年级前五十,最差的也是年级七十几名。” “要不要这么酷炫!” “他们班简直是最高配置,学生会主席沈白学长班长,校花严艺学姐团支书,足球校队队长方郎学长体育委,白溪学长数学课代表,就连小组长都是薛无学长这样的qaq!!” “这个班简直不科学!!!” “上次去老师办公室送本子听到老师说学长他们班人现在看的书连老师都没看过了qaq,你不知道上次我路过七班,一群人手里面都在捧着本书,让我简直想当场撞窗自杀。” “这肯定!学校现在就指着七班出个成绩在市里面露露脸了!” “……” 徐琳琳在旁边听着,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光听着就让人觉得很幸福很羡慕的班级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呢? 什么样子,在现在的沈白眼里,只感觉来到了人猿世界。 “班长班长!这次成人礼真的去野外露营吗!” “嗷呜呜呜~!我要烧烤烧烤!!!!” “我带锅谁带菜!!” “我带菜谁带肉!!” “我带肉谁带饮料!!” “……” 沈白:……我只说了“学校要办成人礼”这七个字而已,到底按了什么开关让这群家伙又变身了!我知道这种事真正公开前就会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但你们不能就这么剥夺我宣布这种事情的成就感啊啊啊!! “静静。”沈白死鱼眼的盯着台下,然后台下立马安静了下来,但每个人眼睛闪亮亮的望着自己,让人更感觉毛骨悚然。 “明天去紫山露营,今天下午没课,大家回家准备。烧烤架已备但需自带菜,一个班一个大单位,帐篷学校租,3-4个人一个帐篷,自由组合,每小组派一个人领帐篷,名单报给严艺,”沈白望向下面一双双闪亮的眼睛,觉得自己已经说不下去了,只好嘱咐道,“注意安全,可以自由讨论了。” 沈白走下讲台,就看到薛无看向自己,一脸毫不掩饰的期待。 “阿白我们一个帐篷!” “班长,我们一组吧。” 几乎同时,白溪的声音和薛无的声音响起,沈白看着这两个人,点了点头。 白溪和薛无目光对上了一眼,然后白溪没说什么到严艺那边去报名。 “你和班长和薛无对吧,”严艺一看到白溪就指着自己的本子说道,“班长还在讲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早写下了,到时候你们让薛无来拿帐篷吧。” “好,谢谢。”白溪对严艺笑了笑。 方郎转过头,看着严艺嚷了起来:“严艺你咋脸红了!!吃错药了!!” 严艺脸更红了,拿起书就往方郎那里砸:“你才吃错药了!” 慢慢的大家分好了组,开始商讨明天各自带些什么菜,然后收拾收拾书包恨不得现在就去超市菜场扫荡一空。 看着有人已经背起书包站起来,沈白在心里恶意的笑了一下,来然后站起身一本正经装作才想起提醒道:“记得明天带纸带笔。” 果不其然,时间在这一瞬间凝滞,然后一群人化身呐喊。 “qaq!!!” “班长为什么要带纸带笔!!” “班长你告诉我是不是要写日记告诉我qaq” “班长您装作我刚刚已经走掉了好吗!!” “……” 沈白面色不变的在一群人哀嚎之中收拾好书包,然后看向薛无:“一起,超市。” 对方正慢悠悠收拾书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抱起一堆书塞进书包:“走走走!我们一起去逛超市!好兄弟就该一起逛超市!白溪那家伙也来吗?算了算了一起就一起。” 白溪:“……”我拒绝! 最后白溪和薛无照常一右一左的和沈白去逛超市了。 超市是学校附近的地下超市,沈白站在中间推着一个车,旁边站着这两个人,一路上回头率快和他试卷正确率一样高了。 这种秀了颜值顺便秀了学霸的表达方式为什么如此酷炫! 沈白在心里仰天长啸。 看着旁边一脸正经望着前方但是眼里又莫名冒出笑意的沈白,白溪笑了笑从一旁拿过一袋火腿肠放到对方眼前晃了一下。 “班长,你要吃什么?” 沈白一下子回过神,开始投入买买买大军。 “班长这个芝士要吗?”——点头。 “阿白你喜欢生菜吗?”——点头。 “班长我们拿点肉片吧。”——点头。 “阿白我们带鸡翅怎么样?”——点头。 “羊肉可以做羊肉串班长你觉得呢?”——点头。 “这个面包看上去也不错啊阿白。”——点头。 …… “阿白有没有感觉我们像一家人的感觉?”——点头。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的东西跑进来了。 “你的意思是班长是妈妈我是爸爸带着你薛无宝宝吗?”白溪隔着沈白眼神往薛无那里瞄去,脸上带着笑容,但是却有一种挑衅的气息。 “你才宝宝你们全家都是宝宝!” 沈白几乎要笑喷出来,这种骂法为什么有种奇异的萌感! “嘟——嘟——嘟——嘟——嘟——……” 三个人看着收银员一件一件扫码,后面的人看着他们一车的东西纷纷往其他地方排队。 我开始感觉钱不够了怎么办麻麻救我回家! “我来付吧。” “我来付吧。”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沈白看着旁边两人掏出钱包自己也默默掏出钱包。 这种时候不付钱如何体现我男友力max!! “我来付你们背东西。”沈白淡定的拿出沈白爸妈打钱过来的□□立马递给对面的收银员大妈,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为什么刚刚看到什么都觉得很好吃然后不停的点头!!!谁来告诉我那打ad钙是谁放进来的是谁!!!小生该庆幸你们没有买辣条吗!!! 问服务员要了两个最大号的袋子,沈白用完美的手法将两个袋子的空间安排的几乎没有浪费才堪堪装下所有东西。 接过一长串的□□,沈白甩着空着的手率先走出超市,后面跟着两个变身苦力的家伙。 “阿白那医药费我还没请回来呢。”薛无嘟嘟嚷嚷道。 “班长我拿了奖金还没请你吃饭呢。”白溪提着东西也说道。 “明天你们背东西。”沈白一句话定局面。 两个人一听也没有说话了,其实没有沈白说,他们也没打算让沈白拎这么多东西,不过这就是沈白他独特而别扭的温柔,让人只能看着他笑着无奈的接受。 沈白走在前面,另外两个人没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再不抓紧用钱,半年不到我可能就再也用不到了呢。 第二天每个人都背着大大的包到校门口集合,沈白整好队等到接送车子来后大家上了车,经过一路昏昏欲睡,当景色越来越开阔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一群人像小鸟一样蹦了下来。 “各位同学们听好!这次成人礼我们安排在紫山进行!各位同学以班级为单位上山!大家注意安全!下午五点各班这里集中我们回去!”年级组长拿着喇叭在前面讲话,然而大家都很不耐烦听了,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上山。 “每个班以最后一名同学成绩为标准,最先上去的班级可以先选露营的地方!现在各班活动!” !!! 每个班一听立马迈开腿往上跑。 “男生护好女生,女生走中间,保持速度不要快,中途不能休息。”沈白立刻下令,然后男生们自觉地分两队站在了女生前后,前面的男生开路,后面的男生断后,女生们相互扶持。 可能是大家昨天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本来就有点分量的包越背越重,男生倒是还能坚持,有的女生脚步却越来越慢。 沈白走在后面,看着李倩有点迈不开步子,沈白并没有叫停,因为爬山长跑这些东西,一旦停下来休息后面就会越来越累。他快走了几步,然后到李倩旁边,伸手提了提对方的书包。 qaq少女你到底带了什么小生的手不行了!! 沈白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就带了瓶水和纸笔的包拿下来。 “我们换着背。” 李倩此时脸两边已经红扑扑的,她也没客气,喘着气把包递给沈白,然后背上了沈白的包。 qaq班长您真的是神仙吗包里没装吃的吧!! 沈白假装看不见李倩投来惊恐的眼神也假装看不见白溪薛无背后高高隆起的大包。 渐渐的,男生帮女生拎着水壶,也把轻的包交给女生背,自己背上女生重重的大包。 qaq我们班女生昨天是去扫荡了超市吗为什么一个个包都这么重要死要死要死!!! 方郎看着自己身后的女生汗水直下,和前面开路的男生没有停下但是放慢了脚步,拿起一边的树枝将另一头伸到对方面前,然后拉着对方往前走。 其他男生看了也自觉地找树枝开始拉着女生。平时不好意思和自己暗恋的女生说话的男生递过去树枝的另一端,然后女生红红脸也就拉了上去,沈白默默旁观王斌周亮他们红通通的脸和嘴角压抑的笑容,心里不断感慨青春,然后就看到自己面前递过来两个树枝。 沈白忍住捡树枝抽这两个小子的*,自己默默地绕过他们跑到大队伍最前面为一只手不方便的男生开路了。 紫山是这个市里面开发过的山中最高的一座,单凭最开始的猛子劲背着重重的书包往上冲,最多冲个半山腰就开始不得不慢慢走了,更何况一些柔弱的女生。七班慢慢看到三四个成团的女生,然后越过他们继续往上不停歇的匀速爬,看到的男生越来越多,经常能看到一些男生顶着红透的脸背着包坐在旁边石头上休息。 那七班那些背着重包还拉着女生的男生岂不要趴下了? 七班男男女女感受着背上东西慢慢被抽走重量慢慢减轻,再看着前面后面身上挂的全是包,每个包里面都是从其他包里抽出东西塞得满满的却依然健步如飞ps3,忍俊不禁。 那些其他班的和小学弟学妹啊,这些可都是七班人的福利不要太羡慕啊哈哈哈! 漫长的路程,队伍中早已没有说话只有喘气的声音,头顶开始传来一些呼喊。 “四班还差13个加油冲到顶!!” “十班的快点!!!” “……” 看到胜利就在不远处,大家一下子浑身来了劲,女生能感觉顺着树枝前方的男生开始使劲,自己也咬咬牙往前面埋头走。 站在山顶口,一个老师站在那里,看到最前面先露脸的沈白,手上拿着都是签到表,问道:“几班的?” “七班。” “名字?” “七班的举手。”沈白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而是朝身后喊了声,然后一群人慢慢走过来,每个人脸上挂着笑容把手举了起来。 “老师七班的都在这,你点点人数就行。” 老师愣了一下,然后让这群举手的学生一个个走过去,自己在旁边数着,等点完最后一个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班都齐了啊,不错嘛,现在第一个齐了的班,我一直都听说你们班挺好,今天还是第一次接触你们班。这个旗子是选地旗,你们班选好地就把这面旗子插在那里就行了。” 沈白结果旗子说了声谢谢就走了过去和自班人汇合。 “第一。”沈白看着望着自己的一群人,开口说道。 “班,班长,要不是,我,不行了,我一定会欢呼。” “哈,哈,不行,我歇会儿再笑。” “我们班,好样的,完了我要炸了。” “临死,之前,我也算,无憾了。” “……” 为什么这个画风比平时一群人猿疯狂的模样还要让人惊悚qaq!!不能好好讲话跪求别讲话啊喂!!! 等到七班人七七八八终于恢复好了,大家站起来像吾皇降临一样巡视了各个场地,选定了一块平坦树少离水近的地方插下了旗子,然后第二名的班级才在其余地方开始选地。 “各组的拿帐篷的跟我来。”严艺说道。 男生们跃跃欲试,但有的女生还是一时半会儿没能平复。 宋文看着行动慢的和丧尸一样的女生说道:“算了你们在这儿吧,别等会儿被帐篷砸死,我们男生去吧。” 虽然是好心,但为什么女生们总觉得听的让人这么不舒坦呢? 男生们把包丢下,跟着严艺去了,十几个男生差不多抱了足数的帐篷,没让严艺动手。 “帐篷在这儿,我们每组选位置?”方郎问道。 “那这样的话会不会……”严艺有点迟疑,她怕会有一些冲突什么的。 旁边的女生立马提了个建议,“我们大家帐篷围成个大圆怎么样!” “好赞成!” “同意同意简直完美!!!” 在一片赞同声中,大家每组开始划定地方搭帐篷,因为不知道能不能保证十几个帐篷正好围成个圆,所以准备闲搭一个试试,所以,哪个会搭帐篷!! 沈白默默在一边不出声,心中是笑而不语。 嘿嘿嘿,还记得美少年梦工厂的人生必get的50个技能吗! “我来吧,我会搭。”白溪笑着拿起一个帐篷桶开始搭。 薛无看着白溪又看看一边注视着白溪的沈白,也走了过去:“我帮你搭把手。” 沈白无比欣慰的看着两个孩子好好相处,带领一群人去搬烧烤架了。 qaq阿白我不想留在这我要和你一起去!!说好看着我直到天荒地老呢!! 白溪看着呆呆望着班长背影的薛无,笑的一脸灿烂:“谢谢你来搭把手,把这个四个角用这个钉子钉在地里就好,我先去帮班长了。” 薛无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几个钉子,刚钉好一群女生就过来说我们一起搭帐篷教教我们吧。 “好。”薛无无奈的接受男生们“天啊他和女生关系好好”的羡慕眼神,连沈白都一副欣慰的表情,他只能抽空给对方回个僵硬的微笑。 因为上山的时候很多人包里的东西都进行了一些交换调整,所以本来想着分组玩的大家想到了更好的玩法。 “我们把烧烤架围在里面一个圆形然后所有人一起烧烤不分组了吧!!” “好!!!” 于是,两个同心圆诞生了,帐篷和帐篷之间留出一个人行走的空隙,帐篷里面是圆形的烧烤架,整个布局可以说是—— “易守难攻。”薛无满意的看着自己搭完的帐篷,拍拍手说道。 沈白默默扭过头不想看他,然后看到女生们从包里拿出了一捆捆竹签。 “你们这是?”方郎看着这群杀伤力陡升的姑娘躲到一边。 “宋文一星期前就告诉我们我们就准备了。”女生们自然的回答。 而作为老师们的好助手同学们的好朋友学校学生会主席七班班长大人学校一级男神的沈白表示—— 你们小道消息这么灵通能不能给昨天才被班主任告知成人礼去紫山的班长大人一点成就感!!当时我还以为自己是最先知道的哭。 将所有人带来的吃的用竹签穿好,有些肉直接放在烧烤架上,大家围着烧烤架站成一个圈,翻动着自己面前的事物。 李倩从自己包包里翻出了一小瓶油和孜然粉还有一些调料。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女生包那么重了。 大家耐心的等待着,严艺突然喊道:“我们站开点牵着手围成一个圈跳集体舞好不好?” “女生就是喜欢这种玩意儿。” “我觉得挺好。” “我可不会跳集体舞。” “随便动动又不是让你劈叉。” “啊?” “……” “好!”两到声音响起,所有的讨论一下子停止,大家望着一脸奸笑的薛无和满脸认真的白溪,没有意见的牵起了手。 沈白就这么被一左一右两只手牵着,感受着两只手慢慢传过来的温度,也回握了上去。 “我们先顺时针走三步踢下腿,然后逆时针三步踢下腿!先出左脚!我喊1234!” “1,2,3,4,5,6,7,8……” 沈白和大家一样低着头,然后合着节拍走了起来,关注着自己的脚和别人是不是出的一样。 第一个八拍下来,大家停了下来。 “我说你个女人有没有舞蹈细胞!” “你有你有你咋不跳小天鹅?” “至少我没出错脚!!” “……” 诸如此类的声音响起,沈白也往白溪那里深沉的看了一眼。 少年你总是反带着我也反!! 白溪回看了眼红着脸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沈白的手又紧了紧。 别紧张哥又不怪你。 沈白收回视线。 “我们再来一次哦!大家准备!” “1,2,3,4,5,6,7,8,继续!2,2,3,4,5,6,7,8……” 一遍一遍的节奏中,错的人跳着脚调整过来,大家已经能够保持这个节奏了。 “下一个八拍我们踢腿的时候举起手来!1,2,3,举手!2,2,3,放下!继续!举手!……” 大家脸上慢慢有了控制不住的笑容,一张张笑脸连在一起,让沈白都染上了笑意。 “我们来喊口号吧!举手的时候大家一起喊!我喊高三七班你们喊必胜!”宋文喊道。 “高三七班!” “必胜!!!”所有人笑着吼了出来。 “我喊班长大人大家喊赛高!”严艺也笑了起来跟着喊道。 “班长大人!” “赛高!!”响亮的声音让沈白勾起了嘴角。 “我喊方郎你们喊帅气!”方郎笑的灿烂。 “方郎!” “……”冷漠。 “方郎是谁?” “完全没听过。” “听说很丑。” “就是脸圆的那个。” “……”方郎的脸直接黑了。 接着沈白感受到自己左手边传来一阵激动地用力:“我喊沈白和薛无你们喊般配!” “沈白和薛无!” “……”冷漠。 什么鬼情况小生听到了什么qaq。 男生们反应过来纷纷表示: 我小学语文老师死得早谁来告诉我般配是不是用来形容兄弟情深的! 女生们纷纷表示: 世俗的眼光已经无法阻止搅基的脚步了!我装瞎了一年半又得装聋了吗?! 沈白表示:’tunderstand.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薛无的热情却并没有被打散,他挂着灿烂的笑容又吼道:“我喊沈白和薛无你们喊般配!” “沈白和薛无!” 大家互相看看朝一个地方挤眉弄眼最后异口同声道:“白溪!!” 沈白:这种三人行的不和谐感觉一定是我的错觉小生暂时性耳聋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白溪则是抓紧沈白的手,对着沈白微微一笑,然后往薛无那里轻轻飘了一眼,眼里有点深沉。 “……”大家继续闹着,又叫了很多口号,大家节奏越来越整齐,一个大大的圆拉着,汹涌的情感顺着连着的手传过每个人胸口。 “我们去吃东西吧!” “最后一个口号班长来想!” 沈白看着大家看过来的眼神,眨了眨眼睛。 “我喊‘你们都要’你们喊‘好好的’!” “你们都要!” “好好的!!!!!!!” 沈白笑了。 即使我不在,记住今天的这个约定。 第1章 .15溪水清清 大家跳完舞就去吃了烧烤,围成一个圈,想到哪里吃就跑到哪里去,蔬菜肉类在烧烤架上散发出阵阵香味,犒劳着每个人今天劳累的身体。 “要打扑克的来我们帐篷!”周亮他们拿着扑克开始嚷嚷。 “我带了三国杀谁来!!”男生们开始叫人,女生们也叫着“谁是卧底快来玩”“真心话大冒险”纷纷开始了自己的野营生活。 “班长,你吃完去玩什么?”白溪看着拿着羊肉串吃的正欢的沈白问道。 沈白放下羊肉串,想了想:“午休吧。” “好!我陪阿白一起午休!”沈白看着精力充沛的薛无,感觉对方一点也没有想要睡觉的样子。 “我也有点困了,到时候一起吧。”白溪也笑着望着两人,但是在沈白看不到的角落和薛无噼里啪啦的眼神对视。 沈白点了点头,继续吃着刚刚没吃完的羊肉串。 半个小时后,沈白已经躺在帐篷里头枕着自己的小书包睡得正香了,可能是早上有点累惨了,所以一躺下沈白就感觉自己身子沉沉的,然后一会儿就睡着了,全然没有在意身边一左一右躺着的两个男神级帅哥。 白溪听着身边人轻浅而又均匀的呼吸声,闭上的眼睛微微睁开,然后转回头,正对上旁边那人侧身面对自己的脸庞。白溪轻轻的翻着身和对方脸对脸,看着他精致的脸庞在入睡时变得愈加柔和,感觉对方的气息轻轻喷到自己脸上,心中是忍不住的战栗。 如果这一刻我要许愿,我希望看着你到地老天荒。 透过班长的脖颈,白溪看到了班长身后和自己一样没睡的薛无,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白溪看到了薛无对自己做出的口形,他无声的对着白溪说—— “约定快到了。” 恩,约定快到了呢。 各个帐篷里的人渐渐感到困意上涌,除了一些精力十足的男生女生,大家都回到自己帐篷里睡觉了,阳光照在山林中,照在溪水上,照在一顶顶帐篷上,为帐篷里面的少年少女们送去丝丝温暖,让他们在睡觉的时候嘴角都轻轻勾出浅淡的微笑。 等到沈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小心拨开自己身上白溪的手,然后走出帐篷微微拉了下肩膀。 啊啊,怎么感觉世界都安静了呢?该不会都在睡觉了吧。 沈白去自己帐篷里叫醒睡着了的白溪薛无,然后找到一定有着交谈声的帐篷,里面是三男一女在打牌。 “高蓉,去叫下女生们起床,有事。”沈白看着赢了几包辣条的高蓉说道。 “好勒,班长,话说有什么事啊?”高蓉立马起身,男生们也问道有什么事。 沈白看着他们轻轻吐出三个字:“纸和笔。”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几个人大变的脸色。 等女生们慢慢走出帐篷,男生们已经起来站在外面伸懒腰了。沈白看到站在帐篷外面的白溪和薛无,自己默不作声的爬进帐篷里把上次的任务奖励时间胶囊提取出来。 最开始沈白觉得任务奖励如果是普通物品的话比较鸡肋,然后事实证明系统出品的东西还是有点用的。 比如上次的陪伴小熊,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个小熊真的和自己有点像,再比如这次的时间胶囊,里面三层架子一共装着四十多个小试管一样的带封口的小瓶子,每个细长的小瓶子上面贴着姓名贴,写着沈白昨夜里帮他们写上的名字。 沈白抱着一个比较大的时间胶囊走出来,看着盯着自己怀里面胶囊的班上人说道:“拿纸笔写下自己心愿装进自己的瓶子里,”顿了顿又补充道,“写高考以后的人生理想,10年后我们打开。” 大家一下子来了劲,首先表示不用写游记的庆幸,然后兴奋地找纸和笔左思右想写下自己的心愿。 “学校怎么还整这活动,太文青了吧!”方郎拿着纸和笔抓耳挠腮。 沈白走过他的旁边,看着他嘟嘟囔囔的抱怨:“是我弄的。” 方郎抓笔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然后停顿了几秒:“这个活动仔细想来还是很有意义的,能够帮我们树立自己的人生目标,能够让自己真实的面对自我,班长你真是太棒了赞你哟~” “……” “10年后我研究生都能毕业了,那希望到时候我能赚钱开家自己的花店。” “我要完成3个旅游计划。” “我要参加考古队。” “我要完成一次乡村支教。” “我要参加一次全国性足球比赛拿前三。” “……” 每个人低着头认真的写下自己的计划,沈白躲过往自己这偷看的薛无,和到自己面前绕啊绕的白溪,跑到了另一边的小树林里,他的面前是一张白纸,他也并没有打算写什么,如果真的让他许愿,估计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有所谓的生命的终结吧。 沈白把每个人的小瓶子递给对方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心愿纸条卷起来塞进小瓶子里,然后沈白接过小瓶子再把它们放回原位,收好最后一个心愿瓶的沈白合上了时间胶囊,然后看着大家:“找个地方把它埋下吧。” 最后众人选定的位置是他们野营大圆圈的圆心,因为没有事先带铲子什么的,所以大家跑到租借烧烤架和帐篷的地方问人家接了些铲子锄头,然后在圆心的位置挖了一个很深的坑,能够让时间胶囊埋进去。 沈白把时间胶囊放进挖出来的坑洞里,几个男生用土把这个地方填平,其他人围圈站在周围,看着土慢慢掩盖那个地方,感觉10年后这颗种子一定可以承载着他们的力量长成参天大树。 这次的成人礼之旅结束了,带着对于青春的美好回忆,这群少年少女终究会在未来绽放出自己的精彩。 ———————————————————————— 成人礼是他们高中最后一次放肆,接下来就是紧张的高考备战,没日没夜的看书学习,哪怕是一向成绩年级排前的七班众人,都有着自己未来的目标,并且在努力的为之奋斗。 沈白去天台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知道高考对自己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但还是跟着所有人一起做着试卷刷着题目,整理的笔记本也越来越厚,但他每整理完一份就会复印出来给其他人,看着别人拿着自己笔记感谢的样子,沈白却是关注到贴在黑板上面的一句话—— 你努力的今天,是你永远回不去的昨天。 自己抽屉里,关于白溪成绩分析的本子也越记越多,他没有拿给白溪看过,只是会根据自己分析的结果偶尔提醒一下对方努力的方向,而坐在自己身后的薛无,总是拉着自己问他要考什么大学,连白溪偶然都会问问自己,其他的一些人也是好奇班长会去哪里读书,而每当这时沈白就会不知所措,他根本许不下一个承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注定体验不了大学生活的了。 可能正是因为沈白的沉默,薛无感到了更多的压力,他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学习去缩小两人之间分数的差距,得不到回答没关系,只要能够有陪伴着你的资格,能够有不被你甩掉的资格,你去哪我就跟去哪。 白溪的想法无疑是一样的,他每次考试和沈白的差距越来越小,有的时候和沈白并列第一,薛无也从年级第五咬牙拼到了年级第四,越往上的高手角逐,真的是分分必争。 学校最后的时间是答疑和自习,高考前一天放假给大家看考场什么的,因为学校不做考场所以一些东西大家没有带走,收拾好书包每个人拿着准考证互相打着招呼说后天见,气氛微不可见的弥漫着一点点的严肃和几不可查的悲伤。 沈白三人像最初那样,先把白溪送回家,然后薛无和沈白走,在目送白溪走进小区的时候,沈白一反常态的追了上去。 “班长?”白溪看着身后的班长。 沈白看着白溪,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说话。 你已经成长的很好了白溪。 我相信没有我的你可以改变不用走向悲剧。 所以—— 沈白拥住白溪:“后天我父母送我去考试不一起走了,加油,再见。”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随着那人的离开而消散,白溪觉得自己即将丢失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东西,而自己却没办法留住对方,只能轻轻回了一句。 “班长也是,再见。” 低着头走回到薛无身边,薛无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像往常一样走着,直到看到沈白家的小区渐渐出现。 “你家在哪?”沈白突然问道。 “阿白你问这个……好吧,你不用问第二遍了,我就在阿白家后面的小区租了个房子。” “我送你。”没有给薛无拒绝的机会,沈白径直走过自己小区的门口然后绕道后面去。 “阿白不用。”嘴上说着不用然而身体正直的薛无笑着走到对方旁边。 看着沈白没有说话,薛无突然说道:“阿白是在伤心吗?” 沈白抬起头,惊愕的望着身边的薛无,发现对方的视线在望着前方而不在自己身上,他继续说:“如果有机会,十年后阿白陪我看我那天写下的心愿好吗?” 沈白看着对方,一个“好”字却艰涩的发不出来。所幸的是薛无并没有一定要沈白的回应,而是指着前面的那些房子和沈白说:“我家到了,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拥抱。” 看着薛无伸开双臂笑的灿烂,沈白上前拥抱住了对方。 “后天不一起走了,记得加油,薛无,再见。” 然后沈白毫不犹豫的脱离他的怀抱转过身往前走,让自己的眼泪顺着对方说着的“再见”肆意流淌。 这回,真的真的,再见了。 后天是高考,父母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考试点,途中一直提醒着:“准考证带了吗?身份证呢?笔带齐没有?会不会没有水?昨天睡得好不好?……” 而孩子们说着:“带了带了都齐的,睡得还行你别操心。”然后奔向自己的同班同学。 音乐声响起,大家都奔赴自己的高考考场,而白溪和薛无却还在四处望着寻找着某个人,却没有找到。 高考某个考场里,老师在空着的座位上的试卷上填上了缺考的那行字。 高考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场结束,所有的学生挂着轻松的表情走出考场走向自己等候在外面的父母,而早早出来的白溪薛无站在学校门口在一个个走出来的人里搜索着自己思念的那张脸。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所有人都走完了的时候,白溪和薛无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能从对方眼里读到担心和惊慌。 薛无看着白溪:“我去班长家小区问问门卫有没有看到他,你联系其他同学。” 白溪回到:“我和你一起去。” “你最好别去,因为,”薛无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班长家和你家隔得挺远。” 白溪愣了愣,然后还是跟在薛无后面跑着,这是他第一次去班长家的小区,以前他有提过送班长回家或者约在班长家楼下见面但是班长都拒绝了。 是因为,这样吗,班长。 白溪看着跑向保安室的薛无,停住了脚步。 “你好,请问那个每天和我一起来住在这里面的那个男生这几天你有看到他吗?” “那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吧。前几天晚上看到他出去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一栋吗?”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大知道。” “好,谢谢。” 薛无朝着白溪的方向摇摇头。 白溪薛无都知道沈白有手机但是就像个艺术品一样摆着,从来不用也不告诉他们他的号码,有什么事情都当面说,因为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一个人的时间,所以几乎没有人有班长电话。 白溪看着薛无说道:“我们问老师班长的联系方式。” 来到学校,高三老师今天都不在,不过因为学校不做考场高二高一的学生老师都在,他们问了一个个老师终于联系到班主任,然后按照班主任的话在她抽屉里找到了一张七班联系表。 打电话拨通了班长的号码,但是传来的是关机的提示音。 “我操他妈沈白你最好别被老子找到。”薛无红了眼睛,白溪继续拨着其他人的号码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看见班长。 “班长?这几天确实没看到,班长怎么了吗?出事了吗?” 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高考的这几天没有人看到过他,白溪觉得自己心中不好的预感慢慢扩大。 在高三(7)班又回到学校准备集体商量怎么找班长的时候,周亮带来了一份报纸。 不同于上次“父母遇难,母亲最后留下爱的短信”的新闻,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相反,这次新闻的标题是“高考儿子车库遇难,父母四天后才得知死讯”。 “……” 一阵寂静,大家望着空着的那个座位,严艺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但是她脸上还是带着勉强的笑容:“这个和我们同校沈某不会是班长对吗?” “……” 没有人回应,大家沉默着想要摇头,但是泪水先一步滴落。 白溪看着报纸上面的标题,面无表情:“想办法联系班长父母。” 他们找任课老师然后找到了班主任然后又去找学生会的□□,最后翻到了沈白父母的电话。 ———————————————————————————————————————— 高三考生们解决了自己的心头大患,在等待着成绩的这段空闲的日子或者去旅游,或者在网吧堕落,而有一群人,却沉默的踏上了登山的旅程。 这回他们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背着装满食物的书包,只有几个男生带着锄头铲子。 “我们,去看看班长的愿望好不好,我想,帮班长实现他的愿望。” 因为这句话,所以全班人放下了事情来到了这里。走着曾经走过的路,李倩还能够想象到当时少年和自己交换了书包,大家又好像在山顶路口看到了那个对他们说“第一”的少年。 “是在这里吗?” “再往左边一点,挖挖看。” 大家和上次一样,围成一个圈,看着里面几个挖着土的男生。渐渐地,一个蓝色的顶露了出来,大家合伙把旁边的土铲掉然后拿出了这个时间胶囊。 白溪打开时间胶囊,然后把三层瓶子都拿出来,看着上面一个个的名字,其他人也在帮忙找。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又没有他!我又没找到他!! 白溪的眼睛有点狰狞的盯着手上的这些小瓶子,心中的暴躁要掀起一阵风浪把自己裹挟走。 “这层里面没有,你们呢?” 另外两个人也摇摇头。 “为什么会没有班长的心愿瓶?!”方郎几乎是哭着吼了出来。 严艺蹲下身,用手指往时间胶囊外壳一处像是刮奖的地方刮了刮,有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也蹲下身看着那个地方。 刮掉外面的表层,两个字慢慢浮现—— “沈白” 严艺的泪水滴落在了地上,但她很快擦掉了眼泪然后举着这个大大的时间胶囊给其他人看:“这个,就是班长的许愿瓶吧。” 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们各自实现自己的心愿,而在彼岸的我,会默默祝福你们。 “班长……”方郎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踢球的你放心。” 他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些哽咽,女生们听到后,哭泣的声音反而更加大了。 “班长,我,我这次不会听我爸妈的去学经济,我会坚持自己的梦想学好考古的,以后一定把我写的书送你一本。” “班长,我觉得这次我考的还行,以后我准备自己去学设计了呢。” “班长,……” 每个人小声的再次重复着自己的承诺,泪水滴溅之处将会开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 “班长,”严艺抱着那个人的时间胶囊,一幕幕快速地在眼前闪过,登山时的照料,递给自己笔记时的认真,走廊对峙时的帅气,篮球场上的摔倒……最终定格在了那天天台上面对自己的温柔一笑,“我们都会,好好的。” “啊,对,”方郎此时也突然笑了出来,“我们当然都会,好好的,班长的愿望还等着我们去实现呢。” 大家也都止住了泪水,相视而笑。 当年的那些愿望,已经不再是他们一个人的愿望了,不是吗? 此时在另一个世界的沈白,突然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叮——支线任务之守护七班完成一次,任务奖励:七班的守护。】 沈白望向天空,露出了怀念的微笑,就知道那群人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而在这里,有两个人,沉默的站在一边。 如果有人打开他们的心愿瓶,会发现上面的心愿惊人的相似—— 我希望和班长(阿白)永远在一起。 第17章 番外白溪 生活像是一辆车,当你突然刹车时,却还在往前走。 当时周亮拿着报纸走进教室,白溪站在一群人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石头,不想走不想动,也,不想听,看到一群人跑到班主任办公室要找那个人父母电话时,他才呆愣的跟在众人后面,如果要说他当时在想什么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回想起来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喂你好,请问是班,沈白妈妈吗?” “……如果是记者的话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孩子监护人是他爸,要问什么问他爸去!” “嘟——嘟——嘟——” 白溪看着严艺拿着电话发呆,他感觉自己凝滞的脑袋开始一点点涩涩的转动起来,每搅动一下带来的都是钝钝的痛感,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喂你好,请问是沈白父亲吗?” “有什么你们自己问警察或者沈白他妈别来烦我!孩子这事我也不希望发生,我觉得我能做的都做了别再来电话了!” “嘟——嘟——嘟——” 一片沉默,白溪看着严艺拿着电话泪水满面,却感觉她替自己把眼泪流干了,不然这种时候为什么自己一点都哭不出来呢? “我擦他妈!!”旁边的薛无仰天长吼,满脸通红,脖子爆出让人惊恐的青筋,在班长面前收敛了一年半的他现在回复了原来的模样,像一只困兽,嘶吼着所有的悲伤。 那我呢? 白溪掉过头,然后回到班级,回到座位,他想要像往常一样收拾书包,等待那个人和自己一起回家,他平静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有一点不一样了,那个人不在,他呆呆的走到那个人的课桌旁边,然后坐了下去。那个人课桌里的书还有,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好像那个人马上就会回来。 如果他回来,他会看书吗? 白溪拿起抽屉里的一本书,然后打开,学着那个人平时的样子,他记忆中那个人看书的时候,把书摊在桌子上,身体处于一种放松的姿态,却还是保持着自己的挺拔,阳光照在少年身上,连他身边的灰尘都变得温柔而多情,围绕着他缠绵不可离去。 白溪拿着书,却还是看不下去,他随手翻到一页,然后发现里面夹着的书签。 白溪的手顿住了,他按照书签从抽屉里找到了两个本子,很符合那个人一贯的简洁风格,封面是卡其色纯色,白溪打开了第一本。 等到其他人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只看到白溪狂奔出去的背影。 白溪狂奔着,他没有明确的意识自己会跑向哪里,眼泪也无意识的被风刮向自己耳后。 第一个本子,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许多数据,还有一些手绘的表格记录着数据的变化,有些数据旁边还有隽秀的字做着笔记。 “函数失分”“作文走题”“……” 有的时候还有一两句的评价。 “他这次考试超出了我的语气”“他和我考了一样的分数”“我知道他还可以更好”“……” 第二个本子,第一行是日期和星期,下面是那个人写的日记,而里面大多数的内容,都是自己。 “我不应该这么引导他过我想他过的生活,这么做的我其实是自私的,带着自己的自大用一副拯救者的面孔站在他的面前却从不考虑他的感受……” 能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就是我要的生活,你不是我的拯救者,你是我的,救赎。 “他考了第三名,超出了我的预期,我知道他可以很棒,我知道,他以后会超过我……” 为什么你可以比我还要相信我自己,明明最初时候的我,那么的,懦弱和孤僻,没有人会对我说,相信我很棒。 “我不希望成为拖累任何人的力量,如果我不在了,希望那些人能够更好地向前,特别是白溪。其实有点担心薛无,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去做些不该做的事的……” 班长,你,喜欢我吗? 我可不可以认为,至少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我不要太多,只要一点点。 白溪抱着两个本子,跑了很远的路,和自己家的方向几乎是背道而驰,明明只是上次和薛无跑过一次,但是那条路却像是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仿佛自己曾经走过,或者说应该走过很多遍。 “班长,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这不是喜欢。” 那个人的眼睛好像看的很深远,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然后一句话像沙子一样随风飘散在空中,不清晰的传入自己耳中。 “我对你……是伤害。” 班长,从你走进我的世界的那一天,我就愿意承受所有的伤害去走进你。 “所以说,爱不是让自己一时快乐,你懂吗?” 所以班长,这是你选择不爱的原因吗? 我一直知道最初的我是个孤独的人,我的生命是被忽略和不被爱的,我是那么羡慕甚至嫉妒被大家喜欢的你,直到今天我发现你的孤独。 原来班长你的父母也可以那么冷漠吗?原来喜欢班长的我们甚至连你的离开都不知道,原来自以为喜欢班长不行的我,却一直没有了解过你。 那么孤单的你,待在家里一个人的你,坐在桌前一个人看书的你,跑去天台一个人的你……为什么你还可以在天台给严艺那么温柔的拥抱,为什么你还可以带着一群人保护在班前保护薛无,为什么你还可以带着大家一起期待未来。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温暖的陪我打扫卫生;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温柔的陪我走完每天上学放学路;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坚持的带着我跑完一整个月牙湖;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体贴的让我帮你保管一本本书;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认真的每天把水果削好带给我;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信任的带我定下一个个对未来的期许; 为什么,你还可以那么沉默的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记录我的成长…… 很久以前,我一直在希望,在这个世界有一个人为我而来,带给孤独悲伤的我救赎和幸福,陪着我到永远…… 不久之前,我以为你就是上天派给我的那个人,除了,不能陪我到永远。 你知道吗?我跟薛无约定好,等我们一起考进你在的大学就和你表明一切,让你选择,被你淘汰的那个人就不再出现。 这个约定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你可能两个都不会选择吧,而且就算你选择了一个,另一个怎么会甘心退出有过你存在的世界。 然而,这个约定连实践都没办法实践了。 白溪站在那个人住的小区前面停住了脚步,他像要渴死的鱼大口喘气,直到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白溪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全身心的投入了某种情绪没办法去关注外界的一切,他只知道他站到那个小区的保安向他走过来,然后看清他的样子后又被吓到跑走了,他看着那个仓皇转身的背影莫名的想笑,然后真的笑了出来,转身回去。 你是每天走这条路去我家的吗? 我的脚印有和你的贴合吗? 想象着那人在清晨披着晨曦走在这条路上,他闭上眼睛,仿佛能感觉那人走在自己前面,离着半步,那距离像最初那样,又近,又远…… 过了几天,白溪在和众人下山后被薛无拉到了一边。他看着那人不修边幅的外表,内心有点麻木的疼。 他看着薛无瞪着带着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我知道阿白为什么会去车库了,昨天高二那个高厄手下一个人来告诉我是高厄在高考前一天把他约出去的,我约了高厄今天见面,你去不去。” 白溪看着对方:“去。” 事情明了又模糊,高厄带着人那天约出了那个人,理由是明天他们心情不好可能会有人来不及来考试,很显然,以那个人的性格,果然去了。 “我只是让他受了点小伤,警察也说不是致命伤,谁他妈知道那个人又折腾出什么事?”高厄的神情带着漫不经心,不过扫到对面人赤红的眼睛时眼神不由闪躲了起来。 “那为什么阿白会死在车库!!!” “这真不是我们干的了,我们就是……” “你们锁了车库的门?”白溪感觉自己冷静的超出自己的想象。 “……我们本来打算第二天来开门。” 想到那个人在海洋馆不敢走观光隧道的白溪觉得自己想要撕裂这个世界,然而旁边的人已经先一步上去了。薛无像个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扑上去和对方扭打成一团,即使对面有五个人一时也没有人拉的住他,看着他几乎是在虐打刚刚还带着漫不经心现在痛的嚎叫的高厄。 白溪忍着自己冲上去的冲动,手已经紧紧攥成一个拳头,小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显露,而当他冲上去的时候却是拉住了薛无挥舞的拳头。 “你他妈放开!!!”薛无的眼睛有着泪水。 白溪看着他眼角的晶莹:“回去。” “就是这群混蛋阿白才会……”薛无泣不成声,他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睛。 “回去。” 我不希望成为拖累任何人的力量,如果我不在了,希望那些人能够更好地向前,特别是白溪。其实有点担心薛无,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去做些不该做的事的。 如果我真的爱它,我应该去研究制度、法律,去解放所有海豚,而不是让自己接近一只海豚,你懂吗? 我想我懂了。 白溪在这一刻仿佛看到那个站在水母前的少年,他慢慢的转过头,对自己灿烂一笑。 笑如春山,清如白溪。 班长,如果你希望我和薛无和其他所有人活的好好的,那么我会的。 我会带着这副躯体活下去,去实现你的愿望,只希望你在天堂停一停脚步,等一等我。 --------------------------------------------------------------------------- 齐祜听其他老师说曾经那个辉煌一时的高三七班今天回来看望母校了,他有点疑惑什么高三七班,经历一届一届的学生,他又是个校医而已,所以并不是很有印象。 “就是那个当年一个全市第一一个全市第三的那个班。” 看着齐祜还是有点茫然的表情,另一个老师接话。 “是那个当年高考他们班班长死掉几天才被发现的那个班。” 齐祜脑海中浮现了一张脸,十年前对于一个少年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只记得那是个美好到让他晚上无法入眠的少年,纤细的腰,白皙的背,完美的脸。 当时自己信誓旦旦想要拿下这个少年,只可惜少年身边护花使者不少,有次少年打篮球受伤两个男生陪他来处理伤口,回去以后其中一个又折回来找到自己,狂放不羁的黄头发遮掩不了一双狠厉的眼睛。 “不准用那种眼神看他,他是我的人。” 那个黄发带着不符合自己年龄的狠毒气息,那双眼睛让浸淫社会多年的齐祜一时吓住了,他知道眼前这个黄发是认真的,于是断了对那个少年的想法,只是晚上偶尔会想着少年释放。 现在那个班,又回来了吗?想想看有十年了吧,这个时候回来干嘛呢? 严艺披着长发穿着长裙脸上是美丽的笑容,她跟正在上课的老师讲了一会儿,老师看了看门口的校长和一群偶尔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名字照片的人,和压抑兴奋的学生一起退了出去。 “谢谢你了,校长。” “不不不,你们能来母校我们也很荣幸啊。”校长脸上满脸红光。 白溪笑了笑,然后带着一群人走了进去。 “这是我的位置吧!!”方郎一进教室就冲向第三组然后坐了下来,“严艺严艺,你快过来坐。” “哇哇哇,这是秀恩爱吗?!”旁边的周亮挤眉弄眼。 “我不知道即使当律师你为什么还这么不正经。”方郎回到。 “你这是职业偏见吗!!” 方郎耸耸肩不予理会。 严艺坐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看向旁边的李倩:“听说你去f国发展了!!” 李倩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喜欢设计,所以就打算去多学点东西,话说你怎么和方郎在一起了。” 严艺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一脸通红。 白溪走向了自己的角落,当他坐下的那一刻,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还穿着那件蓝白的校服,然后望向当年他望向的那个座位。 阳光下那个座位静静的,没有任何人把座位拉开坐下。 大家也慢慢静了下来,这次约定好的聚会,所有人推掉了手里的工作,公司老板,推掉了一个合作签约;大学教授,推掉了一天的课;国家队运动员,推掉了一天的训练……所有的座位慢慢坐满,然而只有那个,还空着,然而它的主人却不会再来。 “大家都记得吧,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完成我们和班长的约定。”严艺看向那个座位缓缓开口,阔别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从没一刻忘记那个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那个人。 每个人手里拿着的是上午他们取出的时间胶囊里自己的那个心愿瓶,慢慢打开,里面是当初稚嫩的自己写下的稚嫩的笔记。 “10年后我研究生都能毕业了,那希望到时候我能赚钱开家自己的花店。” 班长,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小花店了呢。 “我要完成3个旅游计划。” 班长,我为你攒了很多张明信片了。 “我要参加考古队。” 班长,我没有去考古呢,但是现在在做修复文物工作哦。 “我要完成一次乡村支教。” 班长,我认识了很多可爱的学生我想像你一样带给他们更多的希望。 “我要参加一次全国性足球比赛拿前三。” 班长,我已经做到了,而且你不会想到严艺现在和我在一起了。 …… 两个人拿着相似的纸条。 “我希望和班长(阿白)永远在一起。” 阿白,我没想到自己当时竟然报了军校,可能是那天白溪和我说的吧,我恨只是恨自己没能力去保护你,与其打死一个人泄愤,不如让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没有你。 班长,我照顾好了薛无,学了法律,想要去解放你的海豚,守护你爱的世界,然后带着一个更好的世界来见你。 然后告诉你—— 我爱你。 第2章 .1二分之一 灰暗的天空下,堆积成山的垃圾在整个世界显得无比硕大,在垃圾山上忙碌的人,被对比成了一群碌碌的蚂蚁,他们聚集又分散,激烈的肢体远远的看来被完全的过滤,在空中抛扔垃圾的飞行舱内,几个人眼带嘲讽的看着陆地上慢慢涌来争抢垃圾的人类,虽然是同一物种,但是他们却津津有味的看着另一群人互相的厮杀。 和他们一样嘲讽的看着的人还有麻杆。 麻杆躲在另一堆垃圾后面,颇有兴趣的看着一个女人披散着脏乱的头发,发疯的撕咬着身边伸来的手,她躺在地上用肚子护住刚刚抢到的事物,就像是一块蚌壳,不管多么激烈的撕扯都无法撬开她的保护,身边涌上来的人只能最后泄愤的对着女人的背用力的揣上两脚,然后转而去寻找其他的东西。 女人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直到渐渐其他的人退散,直到最后所有人追随着飞行舱的方向走开她才慢慢的站起身,随手拿过一块快腐烂的塑料袋包着自己抢到的食物,佝偻着身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麻杆看到女人起身,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揉揉自己麻了的腿,追随着她的脚步跟了上去。 麻杆在这一片,绝对是让人第一讨厌的,他的身体非常瘦弱,根本不适合在恶区生存,然而麻杆却有自己的生存技能,争抢食物对他而言绝对不会是个明智的决定,他的绝招是偷,这种不费力气得到食物的方法他掌握熟练,这种行为无疑在这片用生命换取食物的地方是让人不齿的,然而不可否认这让麻杆生存了下来,就比如他现在手上拿着的这块黑面包,就可以支撑他活个几天,至于刚刚那个完全没发觉自己被偷的疯女人,这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顶多哭个几个晚上吧,只是一想到那个在这一片有名的疯女人在自己的洞里发出的诡异哭声,麻杆就忍不住抖抖肩。 不过这块地方疯了的人可不止这个女人一个不是吗。 “嗨先生下午好!”麻杆把黑面包放进自己的裤子里,看到旁边一个男人,好心情的跟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即使是像善区那边的人一样打一个招呼,麻杆的动作却依旧带着他自己的猥琐,丝毫没有他们感觉。 那男人的头发和这里所有男人一样灰扑扑的,他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是他却喜欢用手向后梳齐自己的头发,挺直了的脊背却让他和这里人有了一些明显的区别,他看了看麻杆,最终好像跟什么妥协了一样,还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下午好先生。” 麻杆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乐了笑了,只是他勾起的嘲讽的嘴角没多久就弯起了一个谄媚的弧度。 站在麻杆对面的是一个胖子,在恶区还能够长成一个胖子就足够能够说明对方在这片地方的地位了,所以麻杆只能抖抖索索的吐出两个字:“东哥……” 对面的胖子看到麻杆露出了恶意的微笑。 “麻杆,我他妈就知道你这小子会在这里。”胖子被横肉挤得微微眯起的眼睛让麻杆感到一阵战栗忍不住想要逃离他的目光跑的远远地,这可以说是麻杆胆小,不过麻杆可不认为在看到胖子争抢食物时撕咬下对方一块肉的场景后谁能胆子大到和胖子谈条件。 所以衡量一下局面的麻杆笑嘻嘻的拿出了自己的黑面包,递向了对面的胖子,胖子看了一眼对面的麻杆,笑眯眯的接过了他的面包。 “嘿嘿,麻杆你能在这里活到现在就是你这小子还是够聪明,”胖子瞟了一边看着远方的那个男人,继续道,“对比于那些不聪明的人而言。” 麻杆知道胖子为什么会加那么一句,是因为那个他刚刚打招呼的男人,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先生”,自从小时候捡到一本破书以后就一直自己认为自己生来应该是善区的人,他宁愿饿着不会去为了食物和别人争抢,就算被别人抢走东西不会去说着脏话,他做出了自己可以做出的所有改变去为了获得十年才有一次的进入善区的资格,而他的这一切在恶区所有的人看来,都是可笑而没有任何意义的,光从他一次比一次瘦的身体就能看得出来,麻杆绝不认为他可以活到获得资格的那一天。 不过如果自己再没有吃的,估计自己也活不到那一天。 如果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就没办法…… 麻杆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表情突然有点寂寥。他收回自己空空的双手,也收回自己看向那个男人的视线,突然感觉视野的一处有点奇怪,常在恶区生存养成的警惕感让麻杆往那里看去,全是垃圾的世界被五颜六色的垃圾装点的密密麻麻,很久以后麻杆想起这一幕的时候竟然诡异的感觉这一幕是那么的美丽。 很费力的终于能够在一堆彩色装点的垃圾袋附近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是个带着恶区典型的瘦削的身形,那个人看上去像个孩子,畏畏缩缩的想要把自己藏在一堆垃圾后面,然而视线却看向自己,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让麻杆感觉对方就像一直可怜兮兮的小狗,只要自己蹲下身一伸出手他就会向自己跑来。 好像感觉到了麻杆的视线,那个男孩受了惊,一下子跑远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麻杆想到。 -------------------------------------------------------------------------- 以后的几天,就算是恶区这样人情冷漠的地方,一个消息也慢慢的在人群之中蔓延。 没有人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出现在恶区的,只知道他虽然很瘦小但是却很疯狂,没有人能从他手上抢到食物,而只要被他盯上的食物就算是拼命他也一定会抢过来。 “麻杆你这种人就算饿死也是活该哈哈!!” 和传闻中那个不会缺食物的瘦小男孩不同,同样瘦削的麻杆却忍受着饥饿,托那位不知名的人的福,麻杆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自己的小偷小摸越来越难实施,而且自己被抢的频率也大幅度提升。 看着抢了自己的食物对自己吐着唾沫转身走掉的人,麻杆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摸着自己被踢到的胃,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胃在抽搐。 我会不会死掉? 像我这种人饿死真的是活该吧。 但是我并不想死呢。 麻杆笑了笑,吐了自己嘴里的一口沙子,然后慢慢从躺的姿势变成跪的姿势,远处空中盘旋的鸟看着这个人的动静也只能可惜的吹着哨子飞远了。 想吃老子的肉你们下辈子吧! 麻杆慢慢的爬了起来,感觉自己的牙齿一磨全是砂砾,于是又往一边吐了一口唾沫。 “我擦他妈的一嘴沙!下次老子看到你一定让你也尝尝这沙子的味道!!!” 麻杆站在垃圾的中央,没有高楼遮挡的天地让麻杆可以一眼放到最远处,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太阳慢慢的落了下去,那个方向是善区的地方,每天太阳都会从恶区慢慢升起,然后跑向善区落下,好像连太阳都不愿意呆在这个地方。 麻杆站在太阳的余晖中,影子被拖的很长很长。 晚霞为这里每一个人披上一件红彤彤的衣服,笼罩着这片土地上的人,可能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里的夕阳和披着夕阳的自己,他们有的在翻找着今天能充饥的食物,有的在角落里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每个人的身上都弥漫着一层隐隐的绝望,那种绝望使他们的面目变得麻木,使他们的肢体变得僵硬,使他们的思想变得停滞,但从不使他们奔向自我毁灭。 即使是卑微的活着,也不想死去。 没有一个恶区的人会用语言表达这种生存的信念,他们没有文化,甚至有人说他们没有文明,但是活着是他们每天必须奋斗的事,即使不说你也偶尔能够从这些人燃烧的眼睛里看到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为什么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你们也能坚持活下去呢? 航拍机跨越过那道人类无法跨越的围墙,把一幕幕无声的寂静画面传送到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们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啃着香甜的苹果一群人在一起对着电视指指点点,脸上有时带着悲天悯人,有时却带着一抹轻蔑的微笑。 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下的你们, 却不想死呢? 没有专家能够解释为什么善区的自杀率会比恶区的高很多倍,在恶区像“先生”那样为了“身份”可以轻易放弃食物的人,在恶区这已经算是自杀的表现,更多的人,会像此时的麻杆一样,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处,然后等到时间慢慢抚平,不,是麻木痛感,就转过身准备迎接明天。 即使迎接未来的是一个只能抽搐的胃。 说不定拖着这样的身体我总有一天会死掉的吧。 麻杆收回视线转过身慢慢往自己的窝的方向走去,而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一个东西向自己砸来。 身体的条件反射使得麻杆一瞬间蹲下了身,然后就正好看到飞到自己脚旁边的一块有点发绿的面包。 这是…… 麻杆往面包飞来的方向看去,是几天前那个瘦弱的男孩,依然躲在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垃圾堆后面想遮掩自己,然后在对上自己视线的那一刻惊慌的跑走了。 麻杆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然后又看着地上的那块面包,想了想,手从怀中抽了出来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捡起了地上的面包,然后直接放进了嘴里,开始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慢慢感受着胃渐渐被填满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真他妈好! 第2章 .2二分之一 有人问上帝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于是上帝带他去参观天堂和地域。他们首先来到了地狱,看到一群饥饿不堪的人们正拿者一根长勺拼命往自己嘴巴里送东西,但是那根长勺实在太长了,比他们自己的手臂还要长,所以他们无法弯曲自己的手臂把食物送进自己的嘴巴里去。他们又来到了天堂,天堂里的人们也是拿着一根同样长的长勺,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吃到了食物,因为他们每个人把获取的食物都舀给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吃,每个人都这样做,所以每个人也都吃到了食物。 那么,在如地狱的这里,你会选择分享自己吗? 麻杆想了很久那个男孩到底是什么人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但是会给素不相识的人食物的这种行为可不是恶区会有的,所以麻杆对那个男孩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却并没有丝毫的感激。 因为感激和愧疚是相伴而生的两种情绪,在这里不会有人因为伤害了你而感到愧疚,那么他们也不会因为你帮助了他们而感到感激。所以一直通过掠夺他人生命而使得自己生存的恶区人,他们自然不会具有感激的情绪。 麻杆很快用恶区人独有的性格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陷入了自己的浅眠,而这一觉并不安稳,因为他很快就被嘈杂声吵醒。 刺耳的尖叫混杂着凌乱的脚步声慢慢接近,麻杆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声源望去,在远方高高的垃圾山上,映着那轮带着血红的圆月,两个黑影相对而立,月光洒在那里但并不能使人将全部看清,只能大致的看到那两个轮廓。 一大一小,相对而立。 大的那个黑影足有两个成人那么高,它的手臂是一个弯刀一般的弧度,高高抬起,缓缓落下,伴随着这个动作,瘦弱的那个剪影随即被切成了两部分,鲜血喷洒出来仿佛染上了那轮明月,使得月色更显血红。 仿佛感受到了麻杆的视线,月光下的黑影转过身子,在和那双红色的兽瞳对视的一瞬间,麻杆的瞳孔紧缩了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逃! 恶区总在各个方面体现着它是那么的恶劣,而狩猎者就是恶区的特产之一。 没有人知道狩猎者是怎么进化来的,也没有人愿意去追究,狩猎者只是对这些怪物的一个统称,它们的品种各不相同,每个的身体就像是无数动物杂交的产物。这些怪物专以人类动物为食,它们的残暴与恶区的名字相互映衬,所以从不在一墙之隔的善区显现身影的它们在恶区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存在着。 不过狩猎者的出现并不是很频繁,恶区人从不会有功夫去计算日子,不过外界的科学家们到有似模似样的统计过,这些奇怪的物种三十年左右才会出现一次,凭空出现然后三天左右又很快消失。因为恶区人大多数活不过三十岁就会死去,所以很多恶区人也不会经历狩猎者,而只要经历狩猎者,哪怕是仅仅三天的时间,恶区就彻底的经历了一次鲜血的洗礼,所以哪怕三十年的间隔也不会抹去狩猎者对于恶区人撒下的阴影,它们就仿佛恶区孩子的童话故事,故事里没有王子和公主,只有一群奇形怪状的怪兽和一片残肢鲜血。 麻杆没想过自己会亲身经历狩猎者,并且会这么突然,在从小拼凑齐的故事里,对于这些无人可挡的怪兽渺小的人们只能认命的跑,跑到不能再跑,跑到直到有个安全的地方能够躲过接下来的三天。 麻杆毫不犹豫跑了起来,此时起伏的垃圾山上已经有无数个慌乱逃离的身影,每个人都努力的不让自己成为大队伍的最后几个,因为狩猎者的速度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所以想要逃脱狩猎者只能靠一些倒霉虫的血肉。 麻杆在人群的中后段,他咬了咬牙,一边跑一边用手狠狠揉了下自己的胃,即使身上的不适是那么明显,不过比起生命的威胁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听到身后一股不同于脚步踩在垃圾上的声音,不用仔细的辨认,就可以发现那非同寻常的频率使得这个声音迅速的接近。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没能换回任何人的回头,相反,它仿佛化成了实体的鞭子抽在了所有人的背上,让麻杆麻木机械的奔跑。 人类的血肉拖不住狩猎者太长的时间,麻杆拼命跑着但脑中那双红色的兽瞳总是挥之不去,从对视的那一眼,他总感觉自己仿佛被死神盯上,那双兽瞳,冷漠的带着金属光泽,好像隐隐的嘲弄他不必逃。 这就是狩猎者名字的由来吗? 只因为他们是渺小的猎物而已。 他的精神被那双兽瞳迷惑的想要放弃,但是求生的本能却让他不能停。 快跑呀麻杆!你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没事儿后面还有五六个垫后的呢!能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呀! 麻杆作为一个恶区人和所有其他的恶区人一样,在内心深处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安稳的活到老死,他们没有像善区人一样追求死亡的权力,只能逃避死亡,因为他们的生命有太多太多致命的节点,有太多太多可以让他们丧命的原因。从出生开始,每个恶区人都知道他们的背后站着一个死神,为了逃离这个死神恶区人会不择手段,麻杆本身不是良善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想到确保自己逃命的方法,自然是绊倒前面之人换取自己逃命时间,在这种时候,在恶区的土地上,这样的行为无法使得他的内心有一丝颤动犹豫。 但是他想到自然别人也能想到,麻杆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伸出,自己却因为身后突然而至的力量前倾扑倒在地。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过在麻杆眼中这一扑却仿佛历经了很久,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够感受到那只手的主人超越他的身影,他能够感受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追逐声,他能够感受到离自己越来越近堆满垃圾的地面带来的一股恶臭,他能够感受到天上乌鸦的嘶鸣……而他更多的是感受着自己颈后的凉意,那是死神的镰刀已经降临。 扑通、扑通、扑通…… 最后是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即使是如此的想要活下去,即使他有着不得不活下去的渴望。 不过—— 也许这就是终点了。 —————————————————————————————————————————— 沈白脑中尖锐的警报声让他停止下自己跟随众人逃亡的脚步,他突然地停止让后面的人刹不住脚直愣愣的撞到了自己身上,但目前的情况谁能多停留一会儿呢?甚至来不及狠狠剐沈白一眼那人稳住身形就赶紧往前跑去。 沈白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形刻不容缓不能停留,不过与所有人不同的是他转过身后迅速往反方向跑去。 此时逃命的人谁也不会多关注沈白一眼,恶区人仅有的好奇心也在这个危险的时刻被抹杀,与往回跑的沈白迎面相对的人,他们偶尔扫到沈白身上的眼神冷漠的仿佛沈白已经是个死人。 而在世界另一边的屏幕上,毋庸置疑,在人潮中逆行的沈白霎时间成了显眼无比的存在。 “他这是要干嘛?”一个比较年轻的研究人员看着研究所内的屏幕疑惑的问道。 他以为会有经验丰富的前辈为他解答,但是没有,大家都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向危险径直跑去的那个弱小身影。 当然沈白并不知道这些,他耳中的警报声长久不停并且越来越急促,此时的他只恨不得自己再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但如果此时麻杆被狩猎者缠住,即使跑过去自己又能干嘛呢?只希望麻杆没有倒霉到那个地步。 人类的身体无法和狩猎者媲美,这件事恶区的人明白,而在一墙之隔的那边,某国最大的地下研究所里的那群人更是明白。 恶区的人只知道狩猎者是恶区的生物,但是对于这种生物他们一无所知,航拍机偶尔跨过围墙将狩猎者当作动物世界那样节目的一小段播出去,也没有专家可以解释这些物种的起源,因为它们是那么诡异而强大。但不是哪个物种是可以凭空出现的,某个研究所内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人们对着这三十年一次的实验进行着严密的记录,在他们面前呈现着无数监控的屏幕,那一幕幕人首分离,倒映在明净的镜片上,就仿佛是一台无声的灾难片电视剧,只不过里面的演员在用生命谱写着剧情。 外界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研究所最大的任务就是去创造这些生物。 当同类的身体被划破时,他们只是在心中暗道这次将螳螂的前臂加入到新创生的狩猎者身上真是个不错的创意。 他们的热衷就是将所有生物最厉害的部位结合到一起,为的就是创造出最厉害的战争工具,而恶区仅仅是和平时期为他们提供的一个天生的实验场所。 同类?同情心?看看那群家伙,恶区的人又怎么能称作人呢?他们本身就是野兽啊。 带着点好奇的看着屏幕上的沈白,那些人就仿佛看着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神经质的不知所谓的猫咪。 这只简直是上前送死的猫咪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可是他不敢放松,在任何一个世界里,沈白都知道在自己死之前任务目标绝对不能先死去!绝对绝对!不然迎接自己的会比死亡更加残忍。 “系统系统!有什么不死之身绝世武功上乘心法无敌仙器什么的统统给我来一套啊啊啊!” 【叮——系统提示,兑换物品只能符合世界设定,不然无效。】 离那个庞然大物越来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晰,沈白的心脏激烈的跳动着,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它最显眼的那双镰刀无疑让人联想到螳螂,但是一只三米多的变异螳螂突然站在自己前方,沈白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的世界观就已经开始飘零成碎片。 先不提这个世界是多么坑,什么无法穿越的一道墙把这个世界分成善区和恶区。 如果人类无法穿越为什么会有善区人坐着飞行器过来撒垃圾!! 所以说如果恶区人好好研究造出飞行器大家就可以跨过墙幸福美好的生活下去吗? 而且善区恶区分开就分开吧,为什么恶区这里还会出现航拍器?!是要把恶区人民当作真人秀节目播放吗?!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这些沈白都可以忍了,毕竟他需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是任务目标每天都肚子饿的要死他要怎么办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沈白耳边的警报声就跟上学时候的上课铃声一样频繁而催命,系统的提示全是【叮——检测到任务目标健康值下降】,提醒着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一点食物要节省着送去给那个因为饥饿每每接近死亡线的任务目标。 沈白原以为这些日子已经够艰难了,不过当他准备睡觉时看到身后十米左右出现的三米大螳螂他还是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稚嫩了。 而稚嫩的他原本还美好的幻想任务目标可能是被拖在大队伍的后面有被追赶上的危险,自己只要过去带任务目标安全逃离就好了,顶多兑换一个健步如飞之类的就可以保命不必与狩猎者正面交锋。 可现实又给了沈白沉重的一击。 就在沈白看到奔跑中的麻杆时,麻杆就那么戏剧性地向前扑倒了,同时浇灭了沈白最后一点的侥幸心理,沈白看到了麻杆倒下时他背后那只正在收回的手臂,而此时狩猎者已经追了上来,离麻杆大概三十米左右,以狩猎者的速度,此时倒在地上的麻杆无疑已经是被下了死亡判决书的人了。 沈白知道,此时狩猎者是他想要救麻杆绕不过的阻碍。 在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极大的危险时,沈白反而冷静了下来。 【叮——宿主成功兑换体力满满(一小时)】 【叮——宿主成功兑换野兽直觉(一小时)】 【叮——宿主成功兑换痛感剥离(一小时)】 【叮——宿主成功兑换微微卷刃而被丢弃的废旧水果刀(一把)】 最后那个微微卷刃而被丢弃的废旧水果刀是怎么回事?形容词那么长却丝毫没有给这把水果刀增添什么用反而让人更想把它丢掉了啊! 【鉴于宿主目前的环境,兑换到的武器只能是这个程度的了不然就不科学了。】 在这个全部都不科学的地方你那么讲究科学是有多不科学你知道吗! 沈白和狩猎者同时在向麻杆接近,在狩猎者的螳螂臂向着麻杆后背勾去的时候沈白飞扑过去反手握住衣服内刚刚出现的水果刀向着螳螂臂落下的地方狠狠一划。 沈白本以为这一刀会落空,因为论反应能力和规避危险的本能人类绝对胜不过野兽,他只是想借着这一刀使的狩猎者离开麻杆,却没想到这一刀出乎意料的狠狠的割进狩猎者前臂的尖端关节处,将那带着尖钩的一节硬生生削进一半,待狩猎者吃痛的收回自己的镰刀时,它左臂前的一小节仅仅是靠着余留一半的皮肉吊在那里了。 空余野兽的兽性却没有野兽的一些基本本能。 沈白看着眼前明显愤怒起来的狩猎者心神竟突然安定了下来。 比起在十三个世界游荡过并且兑换了野兽直觉的沈白,眼前的野兽,突然变得不那么像野兽了。 “由于是人工培育创造的生物,比起真正的野兽少了野兽天生的传承吗?”一个中年的研究人员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在手上的本上开始记录。 他身边刚刚发出疑问的那个年轻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手中的笔,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上蹲守在另一个人身边的那个身影,空余的那只手因为紧张而紧紧的攥成了拳。 “他折回去原来是为了救他吗?” 年轻人喃喃道。 这回他并不是期待有人回应,但是那个中年人嗤笑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从小不看电视吗?哪怕是小孩都会知道恶区人根本不会有你说的那种救人的思想,他们只是和我们长着同样外表的野兽而已。” “但他确实在救那个人啊。”年轻的学者听到前辈的嗤笑涨红了脸想要反驳。 中年人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只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 年轻学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到底是接受了中年人的说法还是敷衍不得而知,不过两人彼此都没有继续交谈的*,又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吃痛的狩猎者自然不会放过那个让它受伤的人,它很快转移了目标,泛着金属光泽的兽瞳对准了那个更为瘦小的身影。 完好的右臂狠狠朝着沈白的位置勾出,沈白无暇顾及麻杆,自己狼狈的往旁边翻了个身,那只镰刀尖于是空空的插入地上的垃圾中。 这一击朝着沈白刚刚的位置去的,所以离麻杆的距离很近,在狩猎者收回自己的前臂时麻杆的背部甚至感受到被那只前臂翻搅出来的垃圾的撞击。此时的麻杆才真正回过了神。 他的一个恍神,沈白却已经在死亡线上来回走了几遭。 现在拥有野兽直觉的沈白避开了几次攻击,不仅仅因为他的反应敏捷,更是由于对方的迟钝,这种迟钝或许外人根本看不出许多,因为狩猎者的速度再怎么说绝对是超过常人的,但是与正常的兽类而言,眼前的这只狩猎者总有那么多的不协调。 若说狩猎者是螳螂的扩大版,但是仅保留螳螂特征的是它的双臂,螳螂的三角头却是完全不同,首先是那双复眼变成了兽瞳,然后那嘴里伸到外面来的两只獠牙,看上去是比螳螂要更加厉害的一个物种,但是却处处透露着不和谐,比如那两只獠牙,通常拥有两只獠牙的生物是需要用牙齿跟其他生物进行搏斗,比如野猪和大象,他们的嘴的位置会相对较低,而这只狩猎者直立行走时几乎没有可以用到嘴部进行攻击,并且它两只挥舞张开的大前臂更是隔开了使用獠牙的机会,所以狩猎者丝毫没有用到自己獠牙的地方,它甚至也并没有意识去使用它们,那对让人望而生畏的獠牙在这只狩猎者的身上更像是为了增添恐怖感。 沈白观察着狩猎者,越发的感到一种违和的感觉,这种生物根本不像是经过漫长进化的那些物种那么和谐为一体,甚至身上部位存在着冲突,就仿佛是硬凑在一起的一样。 沈白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眼睛瞄准的是狩猎者用以支撑自己庞大身躯的四条腿,它们也不似螳螂的腿,像是特意为了使这个生物更加迅猛,这双腿并不光滑,甚至更有点偏向大型爬行动物。 违背了自然的生长总会显露出它的弊端。 沈白迅速的将自己的身体翻动到前方,想要移动到狩猎者的腿下,但是这个过程必定不会那么容易,狩猎者仿佛一个积累了一些战斗经验的战士,经过前面的几次落空已经开始更加熟练地挥舞着它的镰刀,向着沈白落下,沈白感觉头上一片阴影,反射性用小刀去抵挡时,“叮”的一声脆响,仿佛两把刀剑碰撞到一起,沈白虽然没有了痛觉,不过他感到手上一软,水果刀已经飞了出去,如果没有屏蔽痛感,想必他的手至少得好几秒才能缓过来,而下一秒,狩猎者的另一击已然落下。 屏幕的画面很高清,高清的让宋清能够看到少年握住那个直指自己眉心的狩猎者前臂所留下的鲜血,看那鲜血的汹涌恐怕那镰刀已经深深嵌入少年掌心的肉里。宋清身边的人无比兴致高昂的看着这一幕并随手记下几笔,他自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比起毫无反抗之力的其他人,与狩猎者搏斗更能让这些人发掘狩猎者需要更进的地方。那为什么不直接引进比人类强大得多的野兽来测试狩猎者呢? 宋清不用问都知道答案,因为他一直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分子,野兽固然可以测试,不过要弄到凶猛的野兽多半也触及到一些受保护物种,容易走漏风声而且还成本昂贵,并且作为战争武器,这些怪兽的目标指向的本来就是人类。几天前他也为这自己参与研究的狩猎者实验感到兴致勃勃,心里想着恶区简直就是他们免费的实验场所,而现在,他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弱小的身影,总感觉恶区有什么要隐隐超越他们过去的预料。 屏幕那一瞬间仿佛静止了,一个没耐心的甚至伸手拍了拍大的监控台,大家心想着画面恢复后恐怕就可以看到被送进狩猎者嘴边的半具尸体。然而并没有如他们所想,少年扭过头的动作宣告着他确实凭着人类的力量与这个怪物相持。 宋清身边的人开始记录下来,宋清觉得自己也应该低头写下什么,比如015狩猎者力量存在缺陷之类,但是他隐隐预感到下面是他不能错过的画面,他在好奇,少年扭头转向刚刚那个将死之人的地方是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刚刚兑换完力大无穷的沈白觉得自己即使没有痛觉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要被切开了,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自己的一截手骨,哪怕身体感受不到疼痛,他的心已经开始疼的发颤了。即使他拥有相持一时的力量,但难保下一秒会怎么样,而此时可以打破僵局的,沈白看向了一边爬起身来的麻杆。 “用刀……捅向它的躯干……” 沈白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他的分神导致自己的眉间感受到的那种尖锐感更加强烈。 “……快……” 这是沈白第一次和麻杆讲话,他坚信只要麻杆照他说的做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可以逃脱这里。 这是麻杆第一次听沈白讲话,即使看到这个给过他食物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和狩猎者相抗衡,他脑海中的想法很简单—— 逃。 有个人能留下来拉住这怪物为什么自己还要在这里逗留呢? 他完全没有一个被救的感觉,内心只有强大的生存下来的侥幸,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那把刀,拾了起来,正在沈白觉得自己马上可以解放的时候,却看到麻杆把刀迅速□□自己衣服里远去的背影。 沈白的目光呆滞,与头上那双兽瞳相对视,他仿佛看到了一双讥笑的眼睛。 “跑之前连刀带走我该夸他持家吗?” 【……】 “我觉得我可以放弃攻略这个世界了,迟早都会失败关小黑屋那干脆现在就让我接受惩罚吧。” 沈白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他觉得自己在上个世界被温养滋润出来的人性和美好就在刚刚被完完整整地打破了,这一切又一次提醒他,他不再是可以让那么多人听话依靠维护的班长,他又变回了那个不得不去捧出一片情感任由别人肆意伤害的沈白。 即使捧出的情感是假的,但是那些为了别人切实做出的付出却被伤害的时候,沈白并不是完全可以坦然接受的。 比如现在。 放弃的念头一生他已经没有了力气,闭上眼睛他放任的松开了双手。 风很凉,拂过沈白黏在一起的头发,带来的是一股恶区挥散不去的腥臭味,混杂着新鲜血液的味道,被沈白一起吸进肺里再吐出来,感觉好像这地方要把他从里到外的染上恶区人的标志才算甘心。耳边风拂过地上垃圾袋传出咧咧的声音,伴着鸟类长久的嘶鸣,这些声音并不好听,可沈白却仿若躺在沙滩上听着海浪声一样平静,死亡对他,仅仅意味着再一次重生罢了,只不过这次重生前,要遭受些难以忍受的痛苦。 预想的头颅被穿过的感觉并没有来临,而沈白的身边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沈白有点好奇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是一股暖流包围了他,他就像一个重回母亲子宫的孩子舒服的不想睁开眼睛只想好好的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手上的伤口放佛被只小狗舔舐,让他的手舒服的完全使不出一点点的力气。他很想问问系统这是怎么了,但是此刻的他连张嘴都懒得张,恨不得溺死在这片暖流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白感受到暖意渐退,才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手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应该是兑换的一小时已经满了,但是这种细细密密的痛感绝对达不到自己当时深可见骨的级别,沈白举起双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看到自己的手还残留着两道的伤口,不过仅仅像是不小心割破的那样细长但不深刻。沈白在抬眼望身边望去,看到了身旁那只倒地的庞然大物,是那只狩猎者无疑,它身上并没有显著的伤痕但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 狩猎者又是怎么死的? 手上的伤痕为什么会好转? 那股暖流到底是怎么回事? …… 很多的疑惑在盘旋,沈白第一反应是系统自动为他兑换了什么,但是也不太可能。 “系统刚才是怎么回事?” 【……七班的守护】 沈白沉默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脏,他知道这种动作在恶区是多余的,但他一瞬间没办法思考,只能通过这机械麻木的动作任由眼泪从眼眶里挣脱。 那就是被别人守护的力量。 忠犬系统看着湿润了眼眶的宿主没有发出声音,忠犬系统的使命简单而言不就是守护别人吗?它年轻的宿主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着怎样的力量,因为给予他人这种放佛被拯救般的守护,正是他在每个世界拼尽全力所要做的。 沈白没有想过这些,现在的他眼中早已褪去了最初的讽刺失望,沈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抬头看着太阳终于一点点驱逐了黑暗升上天空,他握紧了双拳。 有人会珍惜我的生命,那么,哪怕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我也有不得不活着的理由啊。 艰难迎来黎明阳光的恶区人们,看着那一轮太阳心中是一种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心情,然而没变的是,每个人那双虽然浑浊但瞳孔深处燃烧着的金色火焰。 生命在恶区显得那么渺小, 但是生命是恶区最伟大的存在。 当活着成为奢侈品, 但我们却都有着不能放弃它的理由! 第2章 .3二分之一 宋清和一群人目睹了所有的一切,从少年身边那个人拿着刀匆匆离去,到少年认命般的松开了那双可以和实验体抗衡的手,当所有人都以为少年活不下去的时候,让他们更加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015号实验体突然倒地,实验室内记录015号身体状况的仪器的各项数据表明015号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上一秒还是生命收割者,下一秒就失去生命迹象使得它身旁那个少年当之无愧的成为本年度最大的幸运儿。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个幸运儿的存活却意味着研究所的灾难。 每一个实验体的诞生,它耗费的是不计其数研究人员二十几年夜以继日的培育成果,多少人从青年投入这个项目而直到中年才能看到微弱的成果,如此大的精力投入更别提需要多大的资金支持。而015号实验体是拥有最新技术成果的代表,它将动物界中最大的一个类群——昆虫纲纳入了基因重组中,这无异于多打开了一个大门。 而且研究所每三十年一次的实验是要向军方汇报的,以往的实验共维持七十二小时,军方只看最终报告和研究所发的重要录像辑录,但这次军方要求军方高层直接追踪实验监控。这无异于是把重播变直播,这种严肃的态度联合最近比较紧张的几次外交事件,大家都知道这次实验的重要性。而偏偏实验开始的前五个小时就遇到如此的事情——实验体首先遇到力量可以与之抗衡的人类,然后无缘由当场死亡——显然军方那些只看成果不问过程的人肯定不会满意,现在所有研究所人员恐怕都在希望后面的六十五个小时的杀戮游戏能够安抚军方。而此时宋清隐隐的意识到,屏幕上的少年或许会成为这以后不可预知的变数。 实验监控室内一时鸦雀无声,紧接着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十分钟后全体研究人员会议,地点,1029号报告厅。 “诶,这次真是要倒大霉咯!”和宋清同一批进研究所的童垚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小懒腰,“宋清,你说015号实验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明明数据都正常啊!哎它这一死我们可又要有的忙咯。” 童垚和宋清进研究所还不到3年时间,和身边那些行色匆匆不发一言的研究人员相比,童垚身上尚存着一些青年的气息。 童垚本来要跟着大家一起出去,回头看一眼发现宋清仍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又折了回来。 “宋清快走啦人都走光了你还在这里看什么呢?”他顺着宋清的眼神看过去,灰暗的场景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躺着,旁边用红外线记录的画面里可以看出,大的身影已经和周围冰冷的环境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什么,另一个则鲜红的显示着主人的顽强又强大的生命力。 “啧啧啧,我看我们都不用研究实验体好了,直接把那个人弄回研究所就行了,居然能和新生的015号实验体抗衡那么久,当初和实验体角力的时候要不是我亲自测试过015号实验体的力量数据都快以为研究所花二十八年培养出的是团棉花了,明明不可能有人类的力气可以达到那样的程度啊……不过说不定那就是015号死亡的前兆,突然死亡都发生了,死之前力量减弱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不管怎么说真不愧是恶区出来的野兽啊!” 童垚双手交叉抱着放在胸前,打趣似的说着,以往和他嘻嘻哈哈的宋清却突然失去了接话的*,一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他,真的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吗? 宋清突然一震,他甩甩头努力的把一些奇怪抛之脑后,捡起早不知何时掉落的笔和记录本站起来和童垚一起往报告厅赶去。 恶区的人是野兽,他们不能被当作人类同等对待。 这句话和“向国家永远献出我们的忠诚”、“我们的使命秘密而伟大”这些句子在研究所的楼梯处都会贴着,宋清一边跑一边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因为他清楚,自己如果对这句话产生怀疑背后的危险会无比巨大,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社会长久的思想观念,这还是研究所采用恶区作为实验地的思想基础之一,如果对这个思想基础产生动摇的话,在这个被研究所和者军方严密监控的地方,下场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即使坚定了一下心神,但是整个充满政治色彩的两小时批评会议让这些只会看数据做研究的人晕晕乎乎,宋清更是忍不住的在脑海中重播着少年与实验体角逐的画面,等到会议结束他神色有点恍惚,等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走到了实验监控台前,而屏幕上那个两小时前躺在地上的娇小身影已经不在了。 消失在屏幕上的沈白此时早已离开去寻找接下来几天比较适合的藏身之地了。 这时幸存的恶区人大多也都在干着这同一件事,在他们每个人拼拼凑凑的认知里,想要在这场灾难里生存下来,食物和藏身之处就是关键,此时的他们恨不得自己变成一袋垃圾融化在这片土地上。 但幸存者只能是极少数。 狩猎者出现的时间会是恶区最艰难的时候,不仅仅是人兽之间的对抗,还有这三天不会再有倾倒“资源”的“铁云”出现——当然,恶区人眼中的“资源”也就是偶尔夹杂食物的那些垃圾废物,“铁云”也就是那些飞行器——这意味着这三天里食物会极其短缺,在这种情况下,人类的牙口也会对着同胞张开。 三天,足够让恶区的人口锐减百分之九十五,然后由于人口的锐减恶区会在一段时间内生存压力降到最低,人口回升速度达到最快,接着三十年的时间使人口慢慢恢复到一个稳定的水准去迎接又一次的狩猎者的洗礼…… 不过当下,谁能当这剩下的百分之五,谁都没有把握。 ----------------------------------------------------------------------------------- 沈白一边走一边苦恼,他无法定位到麻杆的位置,不过通过系统他可以看出对方暂时没有狩猎者的生命威胁,但沈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任务要有多少艰辛。 通过之前的几次交涉就可以发现麻杆作为恶区人不能用一个文明人的道德标准与之相处,在他的心里只有不择手段的活着,所以哪怕沈白捧着自己的命去帮助对方,对方也只会毫不客气的收下然后挥手说再见,道德的谴责对这种人而言只是空气。而这种现象在恶区绝对称不上恶,因为所有的恶区人都用这种极端自私的自我保护方式保证着自己的生存。只有一定文明的温养才能让人产生比对自己生命更加高一层次的追求,而在这里身为群居动物的人类甚至不敢群居而活更遑论其他。 沈白正在为任务如何进行下去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没想到麻杆自己出现了。 在接下来生死攸关的几十个小时里,食物和水都是极其重要而短缺的,麻杆本身就没有长久的吃饱过,所以当他手里拿着一小个黑硬的面包做出要给沈白的姿势时,沈白顶着一脑警报声懵逼了。 明明脑海中的警报显示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在忍受着极度的饥饿,而他却挂着友善的笑容让出了自己的食物。 沈白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恶区的天使。 “能让我跟着你吗?”小天使开口道。 麻杆伸出食物的左手保持不变,但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握着前几个小时抢走的那把小刀,小刀上面占着新鲜的血液,和面包上的血迹有着相同的来源。嘴角挂着的微笑不影响麻杆用冰冷的眼睛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小但却强大的多的少年。 这个选择麻杆认为是有危险但又是最明智的。哪怕没有狩猎者的时候他也一度在死亡线上跳舞,而狩猎者的出现无疑是对恶区这类人下了死刑的判决书。麻杆意识到凭着自己的力量结局更多的可能是成为这片土地上强者的食物,这个强者不仅仅意味着狩猎者,还有可能是那些即将找不到食物的人类。 弱者依附强者从古至今是一个生存手段,但是在恶区却不常被用到,因为只要面临生命威胁,这种依附会让自己一瞬间死的透透的。说的容易理解点的话就是如果恶区人民出书的话,强者的大概是《舌尖上的人肉》、《人肉盾牌的九十九种丢法》、《论替死鬼是怎样诞生的》,而弱者往往是《储备粮食的心理历程》、《被丢的九十九种落地方式》、《假如给我三天生命》。 但是麻杆还是选择依附少年,这绝对不是出于一种信任,而是权衡之下麻杆能做出的最合适的决定。 麻杆前一个小时的逃命寻食时发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恶区人口是根据“铁云”倾倒资源点的地方分布的,一般出于危险意识恶区人不会轻易大幅度挪动到陌生的环境,因为陌生就意味着危险。资源点一共有五个,麻杆在的这片区域陡然增加的新面孔就意味着,其他资源点的人被驱赶到了这里,至于被什么驱赶毋庸置疑,这也说明了会有新的狩猎者被引到这片地方,麻杆跟狩猎者的那一次接触,让他完完全全的知道了自己的弱小。 而当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狩猎者的尸体被慢慢发现,恶区人不知道以什么心情分割其血肉时,麻杆知道,之前在他面前与狩猎者有一搏之力的少年有可能会成为他生存下来的希望。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会帮助他的少年。 这难道不是可以利用吗? 麻杆的笑意真了点,但是眼神更加冰冷。 风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撞散又汇聚,使它们夹杂着恐惧笼罩着这片不曾安宁的土地,但是走过这里却变得有点静悄悄的,像是忌惮着什么不敢放肆,而唯一值得忌惮的少年,他睁着不属于这里的水灵灵的眼睛,眼中有种小兽的疑惑和戒备,但压不住眼底的喜悦。少年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步伐很轻很小心,像是前面有一只容易受惊的小鹿,终于当少年离他对面的那个身影很近时,他伸出手接过了食物。两双眼睛对视,少年举起食物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粗糙如砂砾般的口感没影响他对对方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啊,那你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麻杆当时不会想到,恶区里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把这句当作承诺坚持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麻杆觉得自己的日子从来没有那么好过过,他根本就不是依附了一个强者,而是收服了一个野兽。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跟着少年没有跟错人,少年在带着自己去藏身处的路上拼了命的想要展示自己。 “你站在旁边藏好别动。”少年将麻杆拉到一边,眼睛里面满是要讨好的善意,然后自己转过身,悄步前进到合适距离后,猛地向前面十几米处的一个男人扑了过去。 他身材并不伟岸,这使得他矫健无比,但是曾经见过少年和实验体抗衡的麻杆知道这娇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他不是一只只善于速度的小鹿,他是一只猎豹,而此时被他瞄准的人,毫无疑问逃不过被抢夺的命运。 果然,这场单方面的战斗没有持续十分钟,少年就已经取得了他的战利品,他拿着战利品转向麻杆所在的位置,眼中的凶狠尚未褪的干净,那真真儿可以说是一双野兽的眼睛,被它们锁定着的麻杆内心是一种被征服的恐惧,然而下一瞬,少年的眼睛又回复到那与恶区格格不入的温和,让麻杆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是错觉。 少年慢慢向躲着的麻杆走来,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脸边上的血,向自己递来一个破烂的饭盒,露出了那个让他感到奇怪又不适的笑容。 “呐,这个给你,你吃。” 在恶区捡到这样带着一点剩饭剩菜的饭盒不亚于善区人去五星级酒店,而饭盒刚刚的主人不仅丢掉了自己丰盛的食物,还丢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麻杆向对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然后接过饭盒开始狼吞虎咽,等他吃的忘乎所以的时候才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停了手,将剩下来的一点点捧到对方面前。 沈白伸出手要接,笑眯眯的享受着和任务目标贴近的喜悦,然而下一秒他望向麻杆的后方,眼神一瞬间又变得肃杀无比。 迎面吹来的风里传来了血腥味,味道一阵比一阵浓烈。 原本向饭盒伸出的手瞬间换了目标,沈白甚至没有管因为没有交接而掉落地上的食物,他拉起麻杆的手就飞奔了起来。对食物拥有执念的麻杆反射性的想要捡起食物,但是对方的手一用劲让他半曲的膝盖立刻直了起来。这个时候麻杆才意识到了危险,立刻什么也不管的跟着沈白跑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原先两人的位置被一个怪物占领,那个怪物身形仿佛巨狼,但是原本属于狼的柔软毛发被坚硬的鳞片覆盖,让它看上去像个石头怪物。它嗅了嗅地面,那个饭盒在它面前就像一个小小的蚂蚁,但上面的气息让它不安躁动的在那片区域来回走动。对着那个饭盒,石头怪物低声咆哮了起来,露出了锋利的牙齿,牙齿上面站满了血液和肉末,让它的嘴巴看上去像一个地狱之门。 “012号实验体发现目标气息。” “哟!盒饭!不知道是哪个剧组的垃圾啊,给这里的人真是奢侈,”一个中年男人眼里满是不屑和一种残忍的兴奋,“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让那个小子知道,他可不是在恶区度假,这可是我们的盛宴啊!” 负责记录实验数据的宋清站在一边,看了眼监控台画面上那个流着贪婪的口水享受着杀戮的怪物,眼神复杂的低下了头。 第2章 .4二分之一 沈白带着麻杆飞快的跑到了自己的藏身地,他没有半点想要隐瞒的意思,直接扒开一层层垃圾,然后在麻杆面前打开了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这个行李箱里面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黑色的箱子里装着一些没用的垃圾,但直到沈白把这些垃圾拨开跳下去,麻杆才发现箱子中间有一个洞,以沈白的动作不难看出这个洞连着个地下洞穴,由于洞穴里面没有光,很深,所以看上去黑黝黝的和箱底的颜色相连接让人看不出这里居然有个这么隐蔽的藏身之处! “别担心快下来!” 沈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催促,他本来想让麻杆先下去,因为多在地面上待一秒就多一份危险,但是以恶区人谨慎的个性,陌生的地方即表示危险,沈白还是先下去以示这里的安全。 恶劣的环境使恶区人不会对着恶劣的生存条件多加挑剔,但这不代表他们好伺候。 如果沈白让麻杆先下去,麻杆无疑会迟疑,因为正如之前所讲,陌生即危险。但当沈白先下去之后呼唤麻杆下来,麻杆也不可避免的迟疑了,如果自己跳下去的一瞬间沈白有什么异动,那么说不定自己就这么轻易又悄无声息的在这个隐蔽的洞穴里做了对方接下来几天的储备粮食。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交出信任的麻杆像个精明的政治家,更准确说像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因为自己的弱小而习惯性的考虑到了所有最可怕的可能。 麻杆的迟疑并没有很久,在一声野兽的咆哮在身后遥远的传来时他咬了咬牙跳了下去。 安全着地。 沈白把他拉到了里面,自己探出身子把洞穴旁边的垃圾扯过来遮掩住这个入口,然后伸出一只手从垃圾中穿出,往旁边摸索了几下,把开着的行李箱盖扯着合上了。 在沈白布置这些的时候麻杆借着尚能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打量着这里,这个洞穴很深很宽敞,可以容纳十几个人,洞穴顶部有一些细细密密的小孔,这些小孔连接着地面,让空气得以经过密密麻麻的垃圾流通进来。洞穴里面东西很少,只在一个角落里有一些道具,多以较大的铁片为主,结合墙上的痕迹不难看出应该是用来扩大空间的,铁片旁边还有一些破布扎在一起可以勉强称为毯子的东西,可以抵御地下夜晚的寒冷。 最后一丝光随着行李盖的盖上而消失,遮掩住了麻杆眼中划过的贪婪和恶毒,他认为这地方实在是太好了,无论是地下洞穴还是地面上的遮盖,都使得这里难以被发现,只要自己藏够两天半,那么他就是这场灾难的胜利者了。 杀掉沈白独占这里的想法很快在脑海里冒了出来,随即又冒出来沈白和狩猎者抗衡的画面。想到沈白强大的武力值,麻杆不得不把这个想法暂时压下去,但是他在黑暗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显示他并没有彻底摒弃这个想法。 彻底关上行李盖的沈白开始有点呼吸不稳了,这个洞穴他早就发现了,应该是很久以前某个恶区人遗留的产物,一直很好的隐蔽在这里,沈白往洞穴里放了些感觉有用的工具,又找来这个破旧的行李箱把洞穴掩藏的更好,然后记了下位置就离开去寻找其他的藏身之处了。 他自然知道地下洞穴非常隐蔽,可以非常好的摆脱了地上危险的杀戮,不过他对于封闭黑暗空间的恐惧让他从不敢在这里久待。加上恶区人对他的威胁不大,他并不需要这个地方休憩。但是现在出现了狩猎者,而且狩猎者数量未知,他又带着没有战斗力还会随时坑他一把的麻杆,就不得不到这里。 过了几秒钟,敏锐的麻杆听出了沈白呼吸声的加重,不由试探性的问道:“你怎么了?” 沈白往声源望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够隐隐勾勒出对方现在的身影,虽然很淡,而且很瘦弱,但是沈白清楚在恶区能生存的人不容小觑,虽然对方向自己投诚,但他仅仅是暂时收起獠牙的恶狼,随时等待着自己不备之时扑上来享用自己的血肉。所以千万不能被看出异常,只有无时无刻让对方谨记着自己的强大才能够保证两人脆弱的联系。 沈白一边摸索着自己旁边的土地一边回答对方:“只是想到了之前的那只狩猎者。”找到了!沈白拿着一个迷你的手摇发电手电筒,“刺啦”一声,一束光出现,照亮了这个狭窄的空间,让沈白看到了对方因为陷入回忆而有些呆滞的眼神。 “刚刚的是什么?”麻杆被一束光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了,除去可以食用的垃圾,麻杆从没有在意过这些小东西,所以对这些的了解极其匮乏。但是沈白不同,在这之前,从庞大的垃圾中找到一些小玩意儿可以使他保持自己一些人类的趣味,而不是被饥饿和抢夺占据所有的大脑。可以说这也是他少有的娱乐了。 “这样刺啦它它就可以发光,我叫它手电筒。” “手……电筒?很奇怪的名字。” 沈白从这一束光中暂时找到了一丝安慰,他在黑暗中循着记忆找到了麻杆,他的手碰触到麻杆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迅速的贴上了自己的手腕。不过沈白立即灵敏的把那把本来属于自己的水果刀顺到了自己的手里。 “你吓了我一跳。”像是恶人先告状般,麻杆抢先说到。 沈白已经贴着麻杆坐了下来,他又是“刺啦”一声,一道光出现,麻杆接着光看到了对方如同调皮孩子般的笑脸,而沈白则借着光看到了对方警惕的眼神。 “不用怕我,我只是想要和你坐在一起。” 两个人贴着胳膊坐着,体温从一个人身上传到另一个人身上,悄然无息的慢慢把两个少年感染的有些相似之处。如果此时有人可以把这一幕记录下来的话,这无疑是一个感动人的画面,简直可以凭此获得国际摄影大赛的冠军——两个少年在地下的洞穴里相互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他们的上方有着野兽震耳欲聋的吼叫,细碎的尘土时而会随着大地的震动通过洞穴顶部的小孔掉落,时而掉落的还有黏稠的血液,一滴一滴,不难看出在两个少年的头顶,世界在经历怎样不堪入目的洗礼,而就在下方,这里就像一个失乐园,隔绝了所有的恐惧,放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可沈白能够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身体,也许是因为太少和人类有搏斗以外的肢体接触,麻杆极力忍受着往旁边挪动的*,但紧绷的身体放佛下一秒就可以发动攻击。 信任,是沈白最迫切想要教给对方的词语,但却是麻杆可能永远学不会的词语。 忽明忽暗的环境中,两个人各怀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影响,沈白总是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虽然有光线和旁边人肢体接触的慰藉,但是沈白压抑不住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 可是就在他们头顶的正上方,野兽挪动脚步引起垃圾翻动的声音是那么令人恐惧。 他们就像在和狩猎者玩躲猫猫,而狩猎者循着线索在他们藏入的“壁橱”前转来转去,但最终没有打开“壁橱”失望的离去。 感受到狩猎者的离开,麻杆无疑松了口气,他无疑有点后怕,唯恐这个地方会被狩猎者翻找出来。 沈白对自己用处理过的洞口倒是有点信心,他站起来往洞口走去,伸手摸了摸,那个用于掩盖的行李箱之前被沈白用东西在地上钉过,但依然有一点移位,导致洞口被箱底盖起来了一点。这比麻杆想象中的要好得多,然而却不能使沈白感到轻松。当狩猎者的脚步在他们头顶响着,沈白感受到一种被盯上的感觉,他有种错觉,那只怪物在试图寻找他。不得不说这个想法真是糟糕透顶,沈白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就不免有点慌张。 即使狩猎者离开了沈白和麻杆也没有轻举妄动,他们依旧保持着沉默毕竟谁也没办法预料一个野兽下一秒的行踪。 地下毫无时间的概念,一分钟仿佛有十分钟那么长,当沈白的饥饿达到一定程度是,他决定出去,这不仅仅是因为对食物的需求,还有他对封闭环境的忍耐也差不多到达了极限。 恶区并没有明显的时间概念,当沈白带着麻杆爬出洞穴,沈白丧气的发现时间比自己想像的更加难熬,本来光是在洞穴里面呆的时间沈白就以为过去了一天一夜,但是结果可能连三四个个小时都没有,此时外面的阳光非常强烈,大约才是中午。 还有两天半,熬过去就好了。 沈白和麻杆,还有现在所有幸存的恶区人都在数着时间过活,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能见证太阳的一点点位置偏移都让他们感到一种莫大的狂喜。如果绝望的日子是有尽头的,那么至少会让人看到希望。 寻找食物的过程非常艰辛,沈白和麻杆尽力的避开怪物远去的方向,一路上麻杆战战兢兢如同惊弓之鸟,其实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事物,甚至连平日在空中盘旋的食腐肉为生的鸟类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风声,那永远在恶区不会停歇的风声,这种缺乏生命气息的环境,反而更让麻杆觉得恐惧。 他们不敢离自己的藏身处太远,所以一路上翻找的更加仔细,但是一无所获。 食物已经开始陷入比平时更加的匮乏状态,但这才是半天,这仅仅才是开始。 但这让麻杆心惊的现实却没有干扰到另一个人捡垃圾的自我修养。 瓜子壳、开心果壳、瓜子壳、开心果壳、瓜子壳、开心果壳、瓜子壳、开心果壳…… 所以善区那是过年了吗?话说这些人难道就没有不小心把瓜子壳扔嘴里瓜子仁扔垃圾桶里的手误吗?!!能不能为恶区人民保留最后一点傻白甜的小可爱! 笔芯、笔芯、笔芯、笔芯、笔芯、笔芯…… 翻到一小袋空笔芯和草稿本的沈白完完全全的震惊了,郑重其事的把这袋垃圾规整了一下,沈白对着它们默默低语,向它们的主人表达了远在恶区为高考学子加油的祝福。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高考。 …… 跟着沈白捡垃圾为生已久的忠犬系统,总在这个时候保持着沉默,它就仿佛在看着某个鬼畜主播直播捡垃圾,清奇的脑回路都能让它恨不得屏蔽一下世界。 虽然被自己的系统吐槽过很多次,不过沈白总是坚持的认为,这样联想型的翻垃圾方法可以有效的判断垃圾背后主人的身份和生活习惯,从而可以更有效率的翻找到食物。甚至沈白为了让系统更能理解不惜举出了大量心理学帮助人们生活更加便捷的事例。 “这就像你做试卷一下子选了四个d,我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等你发现下一个,哎呀你还想选d的时候,那百分之八十有问题啊!这个时候你就需要重新看看前面有没有不确定的地方。” 【所以说这两者的关系在哪里?!】 “跟我上了两年高中你都没学会揣摩出卷人意图吗简直天真!同理,这个时候揣摩下这些垃圾诞生的背景,分析垃圾主人的性格特征,才能够让我们的翻捡之旅事半功倍。” 说着沈白就翻到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垃圾袋。 避孕套,餐巾纸、避孕套,餐巾纸、避孕套,餐巾纸、 避孕套,餐巾纸、避孕套,餐巾纸、…… 这袋垃圾很有内涵啊。 沈白看着手下的翻找的袋子忍不住的想要扶额,做那么多你们真的就没想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吗?! 事实证明,即使是翻垃圾也是需要逻辑和智慧的,在这个快精、尽人亡的垃圾袋里,沈白看到了一个打破的瓷盘和几对坏掉的鸡翅。 啧啧啧,沈白的脑海中蹦出了一整套的厨房羞耻y,黑乎乎的小脸蛋也压不住双眼突然冒出的精光。 等一整套嗯嗯啊啊不行快了小妖精榨干了脑补完了后,沈白看着这自己翻捡出来的和套套纸巾为伴的几对鸡翅,却生不出想要去吃它们的*了。 沈白把垃圾袋清空,装着那几对鸡翅准备留给麻杆。带着有一米米的愧疚,他回头望了望麻杆在的方向,却发现对方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虽然如此,但是沈白还是看到了对方微动的腮帮,显然是在吃独食。 妈蛋这油盐不进的任务目标到底是要闹哪样摔!居然瞒着宝宝吃独食! 不过自己也是把恶心不想吃的食物留给对方。 好吧好吧,那就算扯平了吧。微微憋屈的沈白自我安慰着,顺便把那些黏黏糊糊的纸巾往鸡翅上擦了两下。 最后沈白翻到了一个可以说恶区的宝藏的垃圾。里面五颜六色的零食包装袋空空如也,但是被倒掉的米饭西兰花苦瓜之类的到让沈白眼前一亮。 孩子啊,挑食的路上也许你会遇到很多非难,家人,老师,朋友……也许有时候甚至失去往下继续前行的勇气,不过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远在恶区的沈白哥哥会永远支持你。 我们恶区人民最欣赏你这种遇到不喜欢吃的立刻就扔的爽快性格! 沈白用薯片盒装进饭菜,拎着几对鸡翅完成了自己的寻宝旅程。 回头找麻杆的路上沈白为着自己的收获甚微而叹气,默默感慨了下食物确实紧缺了不少。而当永远只能捡到“一小块黑黑发硬的馒头”“一片发霉的面包”,并且将其视作珍宝连分享都不舍得的恶区代表人之一麻杆看到对方提着食物的双手时,已经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双方那一瞬间的对比就仿佛人民币玩家和小穷逼的对比。 又是盒饭又是鸡翅,麻杆感觉自己像来到了一个恶区度假村之类的地方。 “你也吃点吧。”麻杆没忘记自己依附别人的身份,讨好的笑着向对方递过去一只鸡翅,却被沈白一本正经的拒绝了。 麻杆被长期饥饿养小的胃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满足,望着旁边把食物留给自己的身影,好像,并不是很危险的样子。 卸下了一点点的忌惮和警惕,却没有涌上反咬一口的念头,麻杆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些食物吃坏了脑子。 第2章 .5二分之一 “今天情况如何?”一个带着上位者气息的男人走进实验数据小组。 童垚立刻站了起来:“实验体013号、014号数据一切正常。” 男人看了眼童垚年轻的面孔,稍微记起来对方是前两年破格录取的生物天才和对方一起进来的好像还有一个,两个人年龄才20岁上下,但是在国际领域都有着不小的名气。 男人努力摆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然后用手拍了拍童垚的肩膀:“最近辛苦了,接下来两天也不能懈怠,等会儿把更详细的数据时刻表拿给我看。” “是!” 男人看了看屏幕上几个状态良好的实验体,然后走了出去,走到另外一个封闭的实验监控间,那里的监控和别处有些不大一样,里面七八个人,对着的大大小小不同的屏幕上并没有对准实验体,而是广泛地记录着恶区这片土地上发生的罪恶。此时天色将暗,红外线的记录仪上面偶尔有几个弱小的身影匆匆划过。他们的动作带着卑微和怯懦的小心,自以为隐蔽却没想到被人一览无余。 “恶区现在的情况如何?”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年级比较大的研究人员,看上去40岁左右,明显带着学者特色的脸庞,夹杂着温和和顺从。他看着手中的表格,曾经装载着生命的灵魂变成了一个个数字被他拿在手里。 “恶区十天前的人数统计结果是34520人,今天截止18点48分,也就是实验体放出16个小时,的幸存人数统计大概在21000人左右,是原人数的60.834%。” 男人听了以后表情有点不悦,他眉头微皱:“这个数据比我预想的要差很多,是因为实验体015号死亡吗?” 安云波听了以后有些想笑,研究所吸收了大量生物等领域的精英,所以他,哪怕在曾经的外人眼里多么的天之骄子,从考入顶尖的大学到留校成为教授,到了这里却不足以接触最核心的研究领域,连刚进来三年不到的那两个年轻人都可以去测试记录实验体的数据,而他十几年来却一直负责恶区环境人口调查,这次他带的小组从一个月前就负责监控记录恶区人口环境,可以说他们对恶区的了解要远比其他人多得多。 实验开始前负责实验体那边的人员把实验体数据和人类数据输入电脑进行过模拟实验,实验的结果应该说非常令人激动,他们预计在那片贫瘠没有遮挡,一直散播着饥饿和死亡的土地上可以迎来更好的收获。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 安云波在拿到那份模拟实验数据的时候忍不住嗤笑出声。 第10个小时剩余人口不会超过50%? 前20个小时完成恶区的第一次清场? …… 安云波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几年来对恶区呈上去的报告刚开始还会被认真的看上几眼,后来却都被扫一眼然后像垃圾一样的丢掉。但安云波作为一个一直从事学术研究的人,他的愤懑被压抑在心底,只等待着这些人踢上恶区这块硬石头磕着自己的脚。 但即使是安云波,看到在实验前五个小时研究所在恶区折损了最新的一个实验体也忍不住惊讶了,不过紧接着居然是一阵窃喜,他看着负责实验体的那些人形色慌张,他则继续从容的带着他的小队进行恶区的勘察。 在实验体放出的前3个小时,由于恶区人没有任何准备,人数锐减1/7,第五个小时实验体015号的死亡就仿佛一个开关,死亡的闸门开始缓缓关上,那些一去不复返的生命也开始得到控制,6点13分时死亡人数达到一个峰值后死亡人数就开始大幅度降低,如果不是实验数据人们很难相信在这片空旷狭小的土地上居然还有两万多人存活,恶区仿佛有着它绝妙的应急机制,这套机制比最严格的部队还要完美,就在这片几乎没有遮挡的地方,两万多人在地表能被找到活动的却不足八千,他们强大的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在酝酿后发挥出来,使得实验体们一时间都无从寻找。 看着实验体项目总负责人之一微皱的眉头,安云波感觉自己狠狠地吐了口恶气,他很想上前告诉对方,不仅仅是实验体出了问题,他们从一开始就低估了恶区这个地方,那里的人哪怕忍受着饥饿和疼痛,都可以抵得上一个常年训练的士兵。 这都是由死亡训练出来的人啊。 “也许是……” “你们继续记录不要松懈,”安云波刚准备开口,男人却打断了他的话,“马上叫负责实验模拟和实验计划的小组成员,还有负责实验体的各小组组长到会议室3511开会,重新修改实验内容。” 看着男人吩咐着旁边的助理把自己晾在了一边,安云波的眼睛里压抑着火光。此时他恨不得恶区人把那些实验体统统杀光光,让这些人赶紧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所犯的错误。 “安组长……”坐在旁边的组员不由看向了脸色难看的安云波。 安云波带的小组一共有七个人,大多是社会学领域的学者,他们最大的不过30多岁,最小的25岁,虽然年纪不大,但都是在学术领域上有着突出表现的人。然而在这个急需生物科技领域的研究所里,他们无疑是被边缘化的小组,无论是平时研究还是去餐厅用餐或者是偶尔的休闲放松,他们都仿佛被这里的其他组隔离了一样。曾经都是大学霸的人,来到这里莫名其妙被当做学渣,而且其他学霸还一副“跟你们讲也不懂”“你们的研究好像并不是很重要,我没这个闲工夫和你们交流”的样子,让他们也一直不好受,心里像憋着一口气。 安云波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转过身盯着监控台上的画面,嘴里确是同那些有点愤懑的年轻组员们说话:“你们觉得我们的研究……有意义吗?” 组员们内心也有点微微动摇,从一开始进来意气风发的想要为国家出力,到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研究勘察的意义到底如何,并且一天比一天的质疑着,但看着神色莫辨的组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沉默,安云波并没有感到生气和沮丧,反而当他锁定了监控台上一个恶区人瘦弱的身影时,目光变得异常坚定,曾经暗淡而灰暗的瞳孔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这道光和每一个恶区人瞳孔深处的亮光有着相似之处。 “我们的研究,意义非常之大,只是从来没有被重视,”安云波声音低沉而缓慢,却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传入到身边的年轻人们的耳朵里,那些字眼仿佛一个小小的火种,点亮了一个又一个黯然的脸庞,“但是,他们会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 后来的一切表明,他们确实为了自己长久忽视的过失付出了代价,而且是惨重的代价。 这个以后将被恶区人民铭记在心的男人和他的同伴们现在还只是默默无闻的达成了某种共识,但这种共识却为后面的很多打下了基础,不过此时,恶区人和他们都不会想象到不久的以后会发生一切。 不过现在—— “通知,七小时后,放出实验体008号。”机械的声音在研究所响起。 “去吧,把这些躲起来的老鼠全都翻出来!” 恶区的劫难还在继续。 ---------------------------------------------------------------------------------- 沈白在努力眯着眼养精神的时候,贴着地面的耳朵敏锐的察觉到了地底的声响,就好像有什么在地底向他们的方向快速前进。 那种动静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沈白感知危险的直觉让他在黑暗中没有丝毫犹豫的抓住麻杆的手往洞口跃去。 几乎就在他们安稳踏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原先的地洞已经被一个庞然大物所占领,它张开的嘴巴没有品尝到预料中的美味,只有一些石子和尘土让它有些不满。 麻杆还没彻底的反应过来,只是凭着长久身体的本能和沈白的直觉逃过了一劫,他回头往曾经是完美的安身之地的洞口望去,就发现洞口冒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那露出洞口的小半个脑袋已经堵住了洞口,把定在地上的行李箱一下子顶飞,它只露出到眼睛的部分,黑色肮脏的短毛一缕一缕的黏在皮肉上让它看上去像是死神的宠物,原本是背对着沈白麻杆的脑袋上,两个耳朵微动了动,仿佛捕捉到了沈白和麻杆的位置,它慢慢转了过来,两只眼睛泛着贪婪嗜血的红光,对准了沈白麻杆的方向。 雾草这不科学!这是哪来的大老鼠送命啦啦啦啦qaq! 沈白一瞬间心中泪奔的拉着尚没回过神的麻杆跑了起来,沈白再一次感谢被锻炼的敏锐的身体直觉,因为就在他们离开原先的位置之后,一只他们并没有发觉的、几米长的花蜥蜴的舌头就弹射了过去。它仿佛在洞外等候多时,就等着沈白麻杆跳出地洞后一口吞掉他们,只可惜它的食物灵敏的先躲开了。花蜥蜴的皮肤和恶区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如果仅仅用余光,很难感觉那里有个这么可怕的庞然大物,而且奇怪的是,明明在沈白的印象中,蜥蜴的舌头应该像蛇一样带着分叉,但是这条蜥蜴的舌头不同,作为花蜥蜴身上比较有杀伤力的武器,它很长,可以弹射出去十几米远,舌尖像一个大圆球,带着黏稠的液体。因为沈白他们躲了开来,这条舌头粘着地面上的塑料又缩了回去。 沈白的表情已经被惊吓到麻木了,他认真的思考如果哪天能够有幸到善区,他一定要看看这个世界的动物世界节目到底该怎么播。 所有动物都一定要长这么大这么吓人吗?! 狩猎者这种生物还有没有把达尔文放在眼里?! 几小时前还找不到人影的地面此时又出现了无数逃亡的身影,在越来越多的藏身处被巨大的老鼠捣毁后,一部分人直接成为了老鼠口中的点心,一部分又被早在地面上等候的两只狩猎者收割,一只是之前的那头石头狼,一只则是令人望之生畏的花蜥蜴。 麻杆跟在沈白旁边,即使他的速度完全追不上对方但是也很努力地往前跑。后面是凶猛的怪物在追赶,地下又会突然冒出那只可怕的老鼠吞噬生命。在跳过一个又一个坑洞,躲过一次又一次弹射过来的舌头,麻杆再一次感觉自己当初依附沈白的决定是多么明智,沈白就仿佛可以预知危险一样,带着麻杆一一绕开了死神的陷阱。 对比于麻杆的庆幸,沈白却觉得有块大石头压在自己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好像对总能躲闪自己的沈白和麻杆失去了兴趣,很快几只狩猎者把目标锁定到了其他人身上。 耳畔杀戮不断,一些人类的残肢甚至会飞到沈白的面前,尚带着经络的手臂,手指还微微颤动,温热的血液溅到沈白冰凉的脸上。 如果真的有地域,那么大概就在这里了。 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要呛死人,地上的血液沾湿了沈白的脚,他一浅一深的踏在垃圾堆里,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努力的想要屏蔽外界的一切,但是眼前的景象终究是变得模糊了,耳中回荡的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听上去却像在啜泣。 沈白不知道自己的周围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因为在恶区,死亡比其他地方要来的安静很多。 逃亡的人沉默的逃着,被抓到的人类会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叫声,但是很快就会消失,因为声音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长期没有相互的交流,恶区人缺乏很多情绪,而剩余的那些情绪也因为生存被压抑在心底,他们长久的保持着沉默,已经习惯了如同无声的蝼蚁一般的生活,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发出声音,死了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能发出声音,很多人往往就这样,生命像羽毛一样静悄悄的,在这个世界上轻轻拂过就离去了,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点记录他活过的痕迹。 因为太轻贱。 为什么,为什么不叫“救命”呢? 沈白知道在这种地方生命和死亡同时存在,他也会为了食物去伤害别人,但是一场单方面屠杀在自己面前展开,当自己的同类在眼前被揉成碎片,被鲜血浇灌的沈白觉得一种莫大的悲哀在心中升起。 鲜血会使人类变成野兽,也会浇灌出人性的花朵。 为什么,你们不叫声“救命”呢? ——那你,沈白,难道你会去救他们吗? ——……我不能。 你看,因为,没有人会救他们啊。所以他们从一开始脑海中根本没有救命的意识,生命所有的依托都只是自己而已。 那样的存在该是多么的寂寞和可悲啊。 并没有选择堕落为野兽的沈白却在人性的激发中觉得更加难过,只因为一种无能为力,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几乎将他吞没。 善良但是懦弱会是怎样的画面?大概也就是沈白现在的画面了。 他的泪水浸湿了眼睛,眼神开始飘忽,但是腿还是径直的往外跑着,努力的把所有的残忍抛在身后。 只要,只要一声“救命”我就会回头。 这种可笑的为自己无能开脱的想法在沈白脑海中回荡,虽然他知道,哪怕有人叫了“救命”自己也不一定会回头,因为他是那么弱小又卑微。 ——想要拥有守护别人的力量吗? ——想。 ——想要守护别人的,最终都会变得强大。 沈白,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的,你需要永远相信这一点。 因为你拥有着守护别人的力量。 第2章 .6二分之一 杀戮不会停止,沈白也不知道带着麻杆跑向哪里,狩猎者就像是恶灵,它们会不知疲倦的追逐着,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帮你终止生命。 那些让沈白绝望的源头还不曾停止,它们哪怕是无底洞的肚子也早该被无穷尽的尸体填饱了,但是它们还在杀戮。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早已经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杀戮的*。 沈白的身体在奔跑中踉跄了一下,他朦胧的视线里,把他绊倒的东西有着人类小腿的形状。 是他的主人,在要我停一停吗? 沈白的嘴唇被要出了鲜血,他背后那只时不时从地底钻出头来的老鼠发出“叽叽叽”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嘲讽,让沈白的脑仁发疼。它再一次的钻到地底,但并没有彻底消失在沈白的余光里,从地上突起的一条痕迹显示着它的行踪。在它笔直的前方,沈白旁边的两三米的地方,一个瘦削的身影晃动,那是一个人被迫放弃自己的藏身之处。 然后呢? 离那里十几米的距离,沈白知道那里会有一只几米的蜥蜴正要伸出它的舌头。 去他妈的! 我不想再跑了。 我跑不下去了。 沈白模糊的视野慢慢的变得清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跑的要灼烧的肺有一瞬间感受到一阵清凉,这样的清凉就像吃了一大把一大把的薄荷叶,直接凉到了脑子里。 如果此时那个在空中的模拟鸟类的监控仪把监控头对准这个少年,他们可能会惊讶的发现,在那黑乎乎的脸上,少年的目光投射在遥远的地方,在那里仿佛有轮太阳正在升起,他黑色的眼睛因此聚满了这个黑夜所有的光。 就在麻杆感觉自己要不行的时候,一直像救命稻草一样的那只手用力的把自己踉跄的拽到前方,麻杆看到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个身影。 “别停。” 擦身而过的瞬间,那道轻轻的话语温柔的不可思议。 在麻杆的背后,沈白扑向了那个刚刚从地下爬上来的身影。 抱着那个身影,两个人在地上滑出了七八米远,沈白的半边身子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但是落地之后他还是忍痛咧嘴笑了起来,因为就在刚刚,花蜥蜴的舌头就这么从沈白脚下掠过。 真是他妈老一套! 沈白向着向他转过来的怪物扯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望向一边,刚刚被沈白扑倒的那个人身形狼狈的站了起来。 那是—— “疯女人?” 【婴儿?】 沈白和系统同时说道。 --------------------------------------------------- 恶区人几乎没有自己给自己取名字的,大多是打多了,熟悉了,别人给你一个代号就是你所谓的名字了。当然也有会几个例外,比如沈白,比如曾经那个让麻杆咬牙切齿的东哥,但是如果没有实力,你的名字是不配被别人记住的,所以强者,才会有拥有自己名字的资格。 疯女人不是恶区的强者,但在恶区这个全是疯子的地方,她的外号里带个“疯”字,不难看出她也算是特殊的。 以前疯女人的觅食范围包括麻杆沈白的那个资源点,所以沈白对疯女人并不太陌生。 疯女人的疯尤其表现在她抢夺食物上面,都说横的比不上不要命的,她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女人的打架毫无章法,在她身上体现的更是淋漓尽致,能够作为武器用上的她绝不会浪费,闭着眼睛不要命的往人身上打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 疯女人的护食更是要命,只要有食物在手上她就会像一个永远撬不开的蚌壳蜷缩着护着自己的食物,除非死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其实哪怕她死了,估计也不会让别人得逞,她的固执总让别人退步。 不仅如此,疯女人身上最怪异的一点,就是她在自己的藏身处发出的叫声,像婴儿的哭啼声一样尖利,这种诡异感即使是恶区人也会不由自主投入厌恶和避之不及的目光。 “去死吧你个疯女人。” 外加一口唾沫,这是疯女人最常会听到的句子,久而久之,她就是疯女人了。 ----------------------------------------------------------------------- 听到“婴儿”这两个字的时候沈白感觉有点奇怪,但是紧接着的危险让他立刻把这两个字抛之脑后自然地忽略了过去。 花蜥蜴再次一张嘴的时候沈白就反射性的往旁边滚了过去,但随即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沈白回过头,就发现疯女人怀里的一个小布包被花蜥蜴的舌头吸着了,疯女人还非抓着那个小布包不肯松手,显然在用力的拽拉,整个人在地上被往前拖去了三四米远。 “啊啊啊!——”疯女人拼命地尖叫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是一双疯狂的眼睛,那双眼睛时而狠毒又绝望的盯着对面的蜥蜴,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执着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个布包,她的叫声让人发酸,大张的嘴巴像个真正的野兽,口水顺着大张的嘴角往下流了出来,这应该是一副恶心、让人生厌的画面,但可能是疯女人在这场角逐中明显的弱小让她看上去那么绝望可怜。 蜥蜴的舌头缩回去的是那么有力和快速,疯女人不得不用一只手在地面上刮着试图用其他东西来支撑自己。 但并没有什么,她的身体在地上积了一层的血液中浸泡,衣服很快被划破,露出大半个身躯,乳/房干瘪,上抬的手让她的肋骨看的更加明显和突出,那样的身体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类而仅仅是一副骨架。她的脚勾着,每个脚趾都努力的试图让她找到能够勾住的地方,但是她就像一条破布被随意甩动,哪怕她的手指脚趾的指甲被掀翻但还是丝毫不能撼动什么。 而这一切不过才*秒。 没有人会在逃命的时候带个小布包,毕竟这里不是外面,恶区人可没什么财产有的只是一条命,联合系统刚刚的话,沈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那是个婴儿! 居然是个婴儿! 没有任何迟疑,沈白立马上追着扑上去和疯女人一起抓住那个布包。 疯女人的身体像是一块硬硬的磕人的骨头,沈白压住她的身体,想要增加上自己的重量,他感觉自己仿佛压在了一块扁平的石头上。但是当沈白透过布的包裹看到里面那个小生命时,意外的发现他/她从布下透出的半个小脸颊有着肉嘟嘟的可爱,就仿佛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婴儿,出生在沈白印象里那普通又安宁的环境中。 沈白还只是个瘦弱少年的身体,疯女人自己也瘦的全是骨头,两个人的重量根本没办法阻止被拖行的命运。 沈白听着近在耳边尖利的叫声,他知道现在的她已经遍体鳞伤非常痛苦,不过他们都有着不能放手的理由。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在和平时期可能很难知道那种一条生命就在你手上的感觉是什么样。 沈白现在紧咬着牙,如果他可以开口,那么他会告诉你—— 很沉重。 要是平时,用全身的力气抓住一个东西,时间久了,手指就会脱力,但是这不一样,哪怕全身上下遍体鳞伤,都不能成为你放手的理由,因为你知道—— 你的手上是一条极其弱小、极其无辜的生命。 沈白闭紧了眼睛,他紧咬着牙,眼泪就这么从紧皱的眼角渗出,沈白和疯女人交并在一起的手臂上感受到了潮意,不用睁开眼睛沈白就可以知道,那是疯女人的眼泪和口水。 她还在狂吼,但是声音中已经带着哭声。 --------------------------------------------------------------------------- 其实疯女人并不能够真正明白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她就是疯的痴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吃。 抢食物,护食物,吃食物…… 身上的感觉是很麻木的,但是当有食物顺着喉管落进胃里的时候,她分明能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下坠,这种下坠的重量让她轻飘飘的身体仿佛具有了重量,她感觉自己踩在地上的脚站的是那么稳妥,哪怕身上有那么多伤痕都没有关系。 “去死吧你个疯女人。” 背上重重的挨了一脚,她毫不在意,眼睛里带着欣喜拿着自己的食物,当时的她不会想到有一个生命就在她的肚子里孕育。 到底是怎么会有这个生命的疯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她的肚子没有明显的变大过,她还是照样的去用生命换取食物,所以这个生命能够在她身上开花结果是那么的神奇。当疯女人第一次发现那个神奇的时候,那个生命已经在她的腿间哭的和猫咪一样了。 那个生命很弱小,但疯女人第一次看到自己身体里冒出这么一个东西的时候吓坏了,她尖叫着割断那个把她和肉团连在一起的东西往旁边爬,她不知道为什么从自己身体里出去的那个肉团会发出声音,直到那个肉团气息微弱的时候她才敢一点点回去。 第一次碰触到肉团的感觉很神奇。 她蹲在一边,向那个小肉团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那样戳过去。 然后那只比自己手指都小的小手就那么让人猝不及防的握了上来。 疯女人反射性的要把手指缩回去,但她发现那个生命太小,小的根本没有伤害她的可能,她咧着嘴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包裹住了那只攥着她的小手。 好小好软。 疯女人抓着那个布包嘶吼着,那双很小很软的小手就那么从布包的边角伸了出来轻轻的挥着,她那样专注的看着它们,但她却没办法像往常一样的抓住它们。凶狠的目光透过一层泪水,再落到这双小手上时,已经变得那样柔和又刚强。 她还记得那双手捧在自己身体上的感觉,那张小嘴动着动着,自己身体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它吸走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对疯女人来说,食物可以让她更加踏实的踩在大地,而那种身体被吸走的感觉却仿佛让她轻飘飘的可以飞向天去,她捧着那个小生命就好像捧着一个可以带她飞去天堂的小天使。 但是天使在这里是那么容易会被折断翅膀。 这里是地狱根本不适合这样的天使存活。 疯女人隐隐的知道她的小天使是多么危险,她找了地方藏住这个小生命,她用布条把他/她小心翼翼的包裹住怕地上坚硬的石子会磕伤他/她,没有食物的她干瘪的让小生命经常哭的不停,于是她更加努力的去寻找吃的,像一条疯掉的母狗,只有回来这个小生命抱着她的时候她才能够平静。 所以, 如果疯女人会求人的话, 她说不定会跪在这里恳求这世界上的一切, 不要把她的那个小肉团给夺走, 他/她是她的, 二分之一。 第2章 .7二分之一 没有一双手可以比被父母托举起子女的生命时更有力。 沈白知道,这一刻的这个疯女人,才是真正的疯了。 沈白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也是疯了。 他疯狂的祈祷着,哪怕此刻死一百个自己去填补那个怪物的嘴巴,也不要让这个生命去。 他/她还那么弱小,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已经结痂的双手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沈白感觉自己的手在流血,用力扣在地面上摩擦的胳膊肘也在流血,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睛鼻子,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每一个细胞都在流血…… 眼看着离那个嘴巴越来越近,沈白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胸膛破膛而出。 “啊——————!!!” 求求你了,不管是谁都好,求求你们,阻止这一切,求你们了…… 沈白的声音如此洪亮的在这片沾染罪孽的土地上响起,它压倒了恶区所有的响声,那个响声由沈白所有的力不从心无可奈何的悲哀做原料,由生命的死亡为程序,酿造出来后,却拥有着无穷的力量。 “班长……”空灵的声音在沈白的耳边响起,温热仿佛带着主人的气息。 沈白睁开眼睛,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仿佛感受到一只手覆盖到了自己的双手上面,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班长,我和严艺结婚了你逃过了份子钱真是太狡猾了吧……” “班长,谢谢你当初把我从阳台上拉下来才有了现在的我,们……” “班长,我们终于和校领导协商让学校办个足球赛了……” “班长……” 耳边是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那群傻缺不会是对着自己的墓碑什么的说话吧。 这么念叨自己,他们就不怕晚上自己去找他们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吗? 沈白笑了,他脸上估计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鲜血、鼻涕、眼泪,若是让曾经的那些人看到,肯定是认不得了。 手上那种被一双双手握住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在那个小小的生命上,他/她应该不知道,此刻有多少双无形的力量拉住了他/她的生命。 那个小生命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只有沈白知道,他仿佛看到了那群要给他守护的人,就如同以前那样,对自己绽放出一个个傻到极致的微笑,将他们的手一双双附在那个小小的布包上面,很温柔,但是每一双都带着那么大的,守护的力量…… 一双,两双,三双…… 那本来单方面的拖拉正在变慢,花蜥蜴的舌头像吸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阿白,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也不再会知道,”一个声音顿了顿,“但我还是永远想要和你在一起……” 又是一双无形的手叠了上来,花蜥蜴此时已经非常吃力,它不明白为什么对面几个小小的人却让它仿佛吸住了一面不会动摇的墙壁。 “班长……” 喂喂,我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啊,帮我就帮我,干嘛费那么多话啊。 沈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顿了顿,他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知道对方会说什么。 “我要把最美好的世界,献给你。” 最后一双手的力量,花蜥蜴的舌头仿佛被什么扯住了,崩的很直,它吐着舌头的样子呆的让沈白看着突然很想笑。 带着几乎崩溃的眼泪,沈白的嘴角没办法上扬半分,他紧紧的抿着唇,因为一开口,就会是崩溃的哭声。 很美好。 真的很美好。 这已经是,最美好的世界了。 四面被死亡包围,象征着生命的希望在中间被拖出了一条道路。 泪水让沈白完全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模样,前一秒他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没想到后一秒被拯救的喜悦却让他哭的更惨。 他看不到这个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等感受到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手上相持的力量突然一松,自己整个人向后狠狠的摔了过去。 在这摔出去的过程中,全身的感官痛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他没有察觉那一双双无形的手和他的手慢慢交叠。 沈白,当你想要去守护别人的时候,你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沈白吸了下鼻子,他不知道自己滚了有多远,等停下来他用手抹了把眼睛后,看到的是蜥蜴面前麻杆的身影。 曾经他叫他把刀捅向狩猎者的腹部,他却拿着刀仓皇的跑走了,留给自己一个想要选择死亡的背影。 而现在,这个他明明叫他“别停”的人,却拿着那把刀又回来了,狠狠的切开了蜥蜴的舌头,救下了一条生命。 一个个,真是傻的,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 失去舌头的痛苦让这条蜥蜴麻木的内心升起了一丝恐惧,在研究所里它从来不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害,所以现在,它终于尝到了疼痛的滋味,它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对手,终于开始认识到自己的对面并不再是一群可以任自己□□的生物了,而这一次,却损失惨重。 当研究所里那些人气急败坏的看着那条蜥蜴向后退却然后转身留下一截断尾跑走时,仿佛正验证了安云波的那句话: 他们会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 那只蜥蜴已经认清了自己的过失,不过比它还要固执和糊涂的人类却并没有。 --------------------------------------------------------------------------------- 仓皇而逃的蜥蜴并没有改变人类在这场对决中的劣势地位,一头虎视眈眈的石头狼,一只在地下活动的巨型老鼠,不过它们同伴的离去让它们和人类暂时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对峙,两头狩猎者终于找到了自己作为野兽的本能之一—— 忌惮。 明明都是蝼蚁般的存在,但却震慑了它们嗜血的本性。 蜥蜴的那条舌头仿佛是收集禁锢人类所有的、莫大的勇气的器皿,而当那舌头断开时,那些勇气全部被释放了出来,还给了这些一直处于绝望逃亡的人类。 麻杆持刀而立,他的手和腿虽然一直在颤抖,不过他还是绷紧了身体,坚定地望向那两头巨兽,仿佛下一秒他就可以化为一支箭射出去。 疯女人抱着她失而复得的肉团站了起来,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望向了对面,那双明明什么都不懂的眼睛却透露着一个讯息——她生命的二分之一已经使她无惧于任何事物。 沈白拍了拍衣服站起了身,他挺直了腰杆,望了望麻杆,望了望疯女人,然后若有所感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后,最后对着前方,轻轻笑了起来。 恶区那特有的、那永不停歇的风声在恶区人耳边回荡盘旋,就像是唱起了恶区祭祀亡灵的歌声,那些本来逃亡的恶区人也为这寂静的一刻陆续停下了陷于绝望沼泽的脚步,他们转过身,风向他们吹过来,抚平了他们脸上的绝望。他们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的味道,那是他们从出生就再熟悉不过的味道,那是鲜血的味道,那是属于恶区人,身上永远的味道! 这是它们的战场。 这更是他们的战场。 每个人,站立着的每个人,他们都曾经那么努力的活着,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努力,努力到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述才能展现他们的努力,努力到那根本不是一个善区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但当他们追求的,如此努力追求的,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被这些怪物轻而易举的剥夺时候……或许他们的生存根本没有梦想这一说,但如果非要表述的话,那就是一生最伟大最伟大最伟大根本不容许玷污的梦想,连带着生命一起被夺走了。 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活命,恶区人从来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你,因为对他们而言,生命确实就是如此艰辛。 但是—— 那为了*为了享乐为了杀戮的杀戮,即使在这里,恶区人也会在某个时机,某个拾回他们生命尊严的时机,坚定而无声地告诉你—— 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有资格做出这样的事情! 当人类找回了属于他们但失去已久的骄傲,在这群野兽的注视下挺直了躯干,带着或仇恨或快意的双眼和这些野兽的眼睛对视上,那无畏的注视,是曾经用多少同伴鲜血才能浇灌出的坚定,即使它们存在于那一个个弱小的身躯里,即使这些身躯曾经是石头狼一爪可以碾成血肉的存在,但是这一刻,这一个瞬间,这些蝼蚁身上你看到的却是—— 生命的尊严。 那种尊严不容侵犯。 即使恶区人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不过正是因为这些,他们对生命的尊重远超于善区人的想象。善区没办法想象恶区会有属于他们的文明,恶区也不会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自愿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其实从根本上,善区和恶区都是平等的,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贫贱。 即使恶区人被视作野兽,不过那种眼神,包含着这些野兽不会有也根本理解不了的东西。 在它们无知的眼中,那些渺小的个体慢慢的汇集了起来,就好像水滴汇成大海,火星组成了火焰,那些人,组成了让它们觉得恐惧的存在。 红眼贪婪的老鼠早已停止了那让人厌烦的叫声,石头狼,那原本应该群居的生物,现在弓起了自己的脊背。 这两个巨兽,如果它们冲上去继续对着这些人类使出自己的招数,它们照样可以像收割野草一样的收割这群生命,不过它们仿佛越过自己人造的身体,聆听到了大自然的旨意,在这场对峙中让对手占据了最后的优势,向这群弱小的生命献上了第一次的尊敬。 最终两只狩猎者,被它们的猎物吓退了。 --------------------------------------------------------------------------------------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毁了它们!毁了我的实验体!毁了我的狩猎者计划!!!”比起恶区充满死亡的平静,善区这里却在实验体转身的一刻迎来了暴风雨。 军方的高层当场拂袖而去,而狩猎者计划的几个负责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而一个角落里,那里的一群人没有癫狂的叫声,他们沉浸在和恶区一样的平静中,但却夹杂着几声低声的啜泣。 “组长……” 一个女性特有的温柔的声音最初打破了这个小角落的平静。 “组长……我不想进行这个研究了,”女生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她努力的让自己的一个字一个字不被自己的眼泪打扰,清晰的传达出去,“我不想进行下去了……我想退出……” 她说着,周围细微的啜泣声是她话语的伴奏。 女生看着眼前的那个监控台,画面上一个个弱小的身影笔直而沉默的站着,在红外线记录仪里面,他们就像一展展鲜艳的小红旗,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那样的姿态,仿佛在告诉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 他们不应该遭受践踏。 他们应该接受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尊敬。 没人能够说清这个女生此时的感受,那种,曾经,你用连看着自己宠物的怜惜都没有的心情去看待他们,你观察这群生物,即使是自己的同胞,但是却用一种冷漠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们为了生存互相残杀,看着他们为了生存去捡拾城市里流浪猫流浪狗翻过的垃圾……每天走过楼梯,你都会抬头看着那句话—— 恶区的人是野兽,它们不能被当做人类同等对待。 就这样,你观察着这些野兽,带着自己至高无上的道德。 而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些“野兽”,这些生命,他们向你展示了甚至超越他们所能到达的人性的一面。 这一刻,他们曾经的骄傲,曾经的至高无上,如同一块被玻璃,被打破后,斑驳的跌落成碎片,然后再也恢复了。 在这善区的一隅,一群人,终于向“野兽”们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向他们表达了对他们生命最崇高的敬意。 “不能退出。” 斩钉截铁的话语轻轻的从前面那个攥着拳头低着头的男人口中说出,那个男人用监控仪与恶区作伴了十几年,此时没有人能能够看到他的神情。 男人抬起手抹去了自己手上记录表上的水珠,又重复了一遍。 “不能退出。” “组长!”一个年轻的男生忍不住用一种愤怒的语气向安云波说道,“组长!你没发现我们一直都是错的吗!!” “所以不能再错下去?”安云波的语调甚至带上了嘲讽。他猛地转过了身,此时那些人才看到他如同野兽般通红又狰狞的眼睛。 “你以为你们退出那些人会放过你们吗!!从加入到这个绝密研究开始就根本不可能退出!就好像那些人即使这样也不会停止计划!!想死的话你就走啊!走啊!!”安云波疯了似的叫喊出声。 他面前的每个人脸庞都带着满脸的泪水。 安云波知道他带的是一群什么人,这是一群社会学领域活跃的人,他们的思想带着理性和感性,顺从和叛逆,所以他们能够更快的辨别出是与非,能够更快的向生命发出敬意。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这样。 “听着,”安云波突然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学者的外表带着冷静的文气,那种自持让对面的七个人微微受到了感染,“我们没有可能退出,但是——” 安云波坚定的声音在七个人的耳朵里传递。 “我们更没有权力放任这场悲剧。” 这坚定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回转,钻入他们的大脑,钻入他们的心底,那些因为死亡生存引发的巨大的悲悯,在心中掀起了一股风暴,那股风暴把这些滔天的情绪凝聚成了一股力量,让他们一瞬间充满了新的希望。 “喂,要不要加我一个?”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安云波大惊失色的回过头,发现的是一个清爽的年轻人。 “刚刚要不是我,你们应该早就死了。”年轻人带着一丝微笑,对着他们指了指角落的监控器。 他走到了安云波面前,看着对方眼中的一丝警惕,但两个人都泛红的眼睛像是传达了某个共同的认知。 “你好,我的名字,叫宋清。” 第2章 .8二分之一 如果是一个诗人或者小说家来记录后面的,或许他们会选择让那些找回生命尊严、站在了人性之上的恶人们通过这次事件凝聚,最后团结就是力量,正义战胜邪恶,每个人都会有个很好的结局。 可是历史并没有这样发展。 现在很多人们翻过这一段历史时,唏嘘不已,更有无数泪水洒在这些纸张中,他们于是创作很多英雄小说电影,在里面,往往会有假象的一个恶区英雄出现,改变后来的历史进程,以试图减轻他们的先辈犯下的过错。但是历史已经没有办法改变,那些在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注定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可能就已经注定。 首先,必然要对那些诗人和小说家说声抱歉,因为恶区人是没办法团结的。 他们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们。那是一种怎样的生存环境呢?那是一种食物紧缺到可怕的环境,这种食物紧缺就是——你捡起来一块面包,就注定会有人因为这块面包被你获得而挨饿。恶区没办法有那么多资源让每个人都活的很好,他们就是在抢夺别人生存机会的前提下活下去的。 那么,请问你是更愿意抢夺一个陌生人的面包还是你亲人的面包? 或许在某些时候,亲人的面包也不得不成为抢夺的对象,不过至少和陌生人相比,抢夺陌生人的东西会少一些负担,当然,你可能会反驳都不能抢,不过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不得不抢的情形。 所以,我们大概可以看出,情感的增加会减少恶区人生存的机会,他们于是自然的呈现出了自私的爱。 这些论述应该也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比如为什么一些人会比较自私,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大概在此也能透露一二吧。 当然,也不能用可怜的眼光去看这些恶区人,他们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恶区人的性格就像孤狼,长久的血腥的历史让他们已经不再有群居的习惯,更别说那些可怜的眼光对他们而言有什么用了。 说了这么多,大概只能帮一些人解答为什么那次人类占上风的事件后,恶区人却继续回到原先分散状态的问题。 但愿能对愿意解读那段历史的人有些帮助。 ——宋清《赎罪录》 恶区人纷纷散去了,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的模式,找食物,找隐蔽地,或许他们的心中隐隐知道,如果大家联合起来,可能可以胜利的宰掉那些畜生,当然这必不可少的会牺牲很多人。 谁愿意当这些牺牲者呢? 必然是没有人自愿的。 而且,算了,就这样吧。自暴自弃孤独的恶区人,他们的劣根害了他们,就由他们去吧,这是他们的战场,从他们站在这历史战场的一刻,旁人已然无法用道德或者自以为的远见对他们造成干扰。 即使隐隐知道分散的力量会引发悲剧,但他们离去时的脚步仍然那么的坚定,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风儿轻轻卷着他们的脚踝,每一个人都有着武士般决绝。 隔着屏幕看这些一墙之隔的人们的身影,宋清的脑海中那句优美悲伤的作家的句子就这么涌了上来—— 走过此地,就是悲愁之城。 ------------------------------------------------------------------------------- 第二天,也是倒数第二天。 在两只狩猎者离去后,恶区人们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分散,太阳此时已经升起,因为没有草木建筑,阳光毫无遮挡的就这么挥洒在这片土地,映照在鲜红一片的地上,意外的,带来了几分圣洁之意。 这一天剩下的十多个小时,过得很平静,在很多年后,人们重整这段历史,这一天前几个小时的那段被称为“捍卫生命”的搏斗被无数歌曲赞颂,被无数诗歌记载,但是之后的十几个小时却往往被人们忽视。 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对他们而言,能被记得的就只有感天动地改变历史的事情,所以说漫长的历史河流淘去了多少真正的乐趣。人们只关注伟大战争的打响,却忽略了战士们战争前夜的不安的泪水,人们只关注帝王更迭的迅速,却忽略了那些不断织着新式样龙袍的绣女的复杂心情…… 也许说偏了,不过这样才更好的理解,为什么沈白在离开这个世界后,经常想起的,却是接下来这十几个平静的小时。 大概是被同样的狩猎者的鲜血浇灌过,大概是三人同为一个生命努力过,所以哪怕是曾经冷漠如麻杆,心底也开始朦胧的懂得了同伴的意思。 沈白和麻杆寻找着食物,遍体鳞伤却依旧不依不饶跟在他们身后的疯女人被沈白安排到了一边坐着,麻杆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不理解,不过也并没有阻拦。该说这是沈白骨子里存有的文明社会的习惯吧,确实绅士且符合人道精神,但是疯女人却没有接受,她固执的要一起寻找食物,沈白只要离开她几步,她就会立刻站起来然后弯着腰往地上扒拉着什么。沈白回过头看到后,微顿了顿也不会再说什么。 这里的人不需要无所谓的怜悯和善良。 也许是婴儿这种人类最无辜的存在形式在人类社会总有着特殊的地位和特权,沈白麻杆一行人寻找的一片区域没有其他人来企图涉足插一脚,也没有人来和他们争抢找到的食物,哪怕食物紧缺,一时间也让沈白放松了很多。 其实在恶区,一个孩子是怎么从小变大这很难想象,久远的故乡历史上,沈白记得斯巴达是将强壮的婴儿留下,如果不够强壮就有被扼杀的可能,而在恶区,如果是婴儿,就必须选择强大,他们的母亲不一定有充足的母乳,他们也不一定有人喂养,也许会有强大的恶区人愿意照顾他们,不过大多是不愿意的,一般是手头宽裕的恶区人看到会偶尔施舍性的在他们身上留下一点食物,这些食物除了饿的发疯的人会偷走吃(也有些甚至连婴儿也不会放过),其他人一般不会去动它,毕竟物种的存在就是为了繁衍,恶区人也隐隐的明白这个道理。 明显多了两个人,沈白的负担也重了许多,一直在沈白心中被认为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系统居然也开始无条件地帮助沈白。 【再往下翻三层垃圾中有个袋子,里面应该可以找到一小盒糖果。】 因为外面一层的糖果纸,这些糖果便被恶区人当些普通的垃圾忽略了,以至于被沈白捡了个便宜。 不过系统这个巨大的金手指也不得不提,沈白认为,系统一定自带安检功能。 虽然麻杆和疯女人收获甚少,不过沈白也搜集到了勉强三个人可以分的食物,在麻杆诧异的近乎羡慕的眼光里向他走过去。 地底下已经不再安全了,沈白和麻杆反而坦然的坐在了地面享用着他们的食物,还连带着他们新的“客人”,一时间吹着风,沈白倒有了一种郊游的感觉。 “这是什么?”麻杆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指着前面的小盒子,疯女人也有些好奇的盯着盒子看着。 “可以吃的。”沈白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果,扭开糖果纸,然后把干硬的褐色糖果放进嘴里。 哇哦!居然是巧克力!即使甜味已经发散了很多,不过沈白还是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用手把糖果纸抹抹干净,上面的泥土被慢慢抹开后就变成了以前小孩子们喜欢收集的那种泛着光芒的模样,沈白又尽力压着糖果纸两侧的褶皱把它展平,即使还有些褶皱,不过那些褶皱也很好看,仿佛把阳光收集在了里面。 沈白拿着这张糖果纸向疯女人怀中的小布包递过去。 疯女人的第一反应是戒备,这算是一种条件反射,不过她看了看沈白,不知道她到底想了些什么,只知道下一秒疯女人就放松了下来任由沈白拉过那双小手把糖果纸塞了过去。 就如同普通的孩子那样,小婴儿两只手抓着糖果纸然后将它摆弄着弄出一种“刺啦刺啦”的声音,也许是对自己弄出的音乐还算满意,小孩在布包里发出了很轻很软的笑声,疯女人也跟着疯疯傻傻的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此时疯女人抱着的是恶区最大的珍宝。沈白的手还在回忆这那双小手的柔软,听着这声笑声更是感觉心中被一只小猫挠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笑了起来。麻杆则是根本没在恶区见过婴儿,所以对这么小的生物勾起了一点好奇,他吃着食物,也忍不住往疯女人的怀里看去,手上不由自主的像沈白之前那样收集了一张糖果纸。 难怪无数作家认为婴儿才是世界上真正的国王,因为想要讨好靠近他们就像一种本能存在人性之中,当然,他们的弱小也让他们会很容易的被人性的黑暗吞噬,不过即使那样,他们也是落难的贵族。 沈白一时间有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他就贸然的向着疯女人开口:“能让我抱抱他/她吗?”这一开口连他都愣住了,即使他的语气是如此小心翼翼,但是这毕竟不是善区。 疯女人却好似察觉不到他的冒犯,只是顿了顿,望了望怀中的小布包,就把小布包向沈白的方向伸去。 沈白倒一时间诚恐惶恐,像第一次见到帝王的平民那样紧张,他迅速的把双手往身体两侧擦了擦,然后伸出手来接过这个他从死神那里拉过来的小生命。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引来了系统的一阵嘲笑。 沈白伸出一只手指,把遮着婴儿小脸的布往旁边拨了拨,很快露出对方睁着大眼睛的小脸,那双眼睛原先盯着手上的糖果纸,一下子转移到了沈白的脸上,沈白霎时间紧张的不成样子,他向疯女人看去,疯女人却对他笑了笑,明明是无知而天真的样子却充满了一种贵族的气质,温柔而亲切,这是母亲的身份自然赋予她的财富。 那是一张非常可爱的脸蛋,哪怕脸两边沾着灰也是那么可爱。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眼睛却让人觉得那么大,大眼睛里的瞳孔很黑很深很亮,那种天真稚嫩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她收复了恶区的这些“洪水猛兽”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边的麻杆一再迟疑,后来还是慢慢移了过来,举起手,表情有点尴尬的把手里的那张糖果纸递到那双小手上,这一切都在疯女人带着慈祥的注视下,好似前面三个人都是她的孩子。 好像,很神奇。 麻杆轻轻捏捏了那双小手,得来了几声哼哼,手立刻顿了顿,仿佛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僵硬的用手指按了按对方的脸。 第2章 .9二分之一 【宿主宿主,我们下个世界生个孩子吧!】 “噗咳咳咳!”沈白立刻抽出一只手捂住嘴巴剧烈的咳了起来,他如此庆幸自己的反应能力如此之快,不然就要喷这个小生命一脸口水了。 【你看小孩子很可爱啊!哇呀呀呀他/她是不是在看我好害羞好害羞(w)快看他/她的小手!天啊为什么会这么小……】 “是男生女生?” 不去理会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沈白向疯女人问道,但只得到了对方天真而迷茫的眼神,于是他轻轻的往下掀起了小肉团的布包,想要辨别小肉团的性别。在疯女人有点皱眉和不解的神情下,沈白的一双眼睛亮了起来看过去。 “是个,是个女孩子。”沈白的表情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毕竟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沈白都开始模糊的那段时间,曾经作为小直男的沈白也有在脑海中和某个人过完一生的遐想,在曾经的他的想象里,自己以后一定会有一个皮肤白眼睛大狂可爱的女儿,然后自己一定要把她宠上天……这大概就是父亲总是轻而易举被女儿俘虏的原因吧。 麻杆听了以后,那张虚伪占大多数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真诚,不过他倒不是沈白那种萝莉女儿控的想法,在严重缺乏生理教育的麻杆眼中,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子,那么就可以像疯女人这样,长大以后又有一个如此小的可爱的小孩子,如果那个小孩子也是女孩子,那么……大苹果结小苹果世世代代无穷尽也!如果在这里,总有这些小小的生命出现,倒也不算让人讨厌,想到这里麻杆忍不住的用手戳了戳那个小脸。 比起沈白的激动麻杆的愉快,疯女人则十分平静,她睁着眼睛看向沈白,那双眼睛也极大,睫毛长而翘,这是一双很美的眼睛,沈白几乎可以想象如果疯女人在善区洗净脸上的血污泥土,也该是一个高贵美丽的女人,即使在这里,她眼睛里面的无知与天真与那个孩子的眼睛几乎是一样的。 沈白刚开心的想跟对方解释,结果看着这样无知的眼神他想到了什么突然闭上了嘴。沈白努力不去想为什么无知痴傻的疯女人会拥有孩子,他再次有点勉强的挑起一个微笑看向对方,慢慢解释道:“女孩子,女孩子就是你,她,她就是你,一个缩小的你。”沈白讲的很满,也极其的温柔,无论是声音还是语调,仿佛对面的疯女人也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小孩子。 疯女人在听到“她就是你,一个缩小的你”的时候笑出了声,此时的她脸上既混合了一个孩子的天真,也有着母亲的慈爱,任谁看到这样的她也会禁不住跟着笑起来。 沈白在疯女人的默认下把孩子又递到了麻杆的手里,麻杆并不会抱孩子,身体僵硬,让小肉团细微的哭了起来,麻杆不复曾经的模样,他那张可笑的委屈的脸让人看了有点想笑,沈白把小肉团抱到疯女人那里,麻杆仿佛被拯救了一般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他的眼神还是会时不时漂移过去,最后打开了一颗糖果包装把里面一小块巧克力向小肉团伸过去。 “她这么小,不能吃这些。”沈白出声道。 麻杆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倒有些尴尬,只能用带着些羞恼的语气回道:“那她吃什么?照你这么说她岂不得饿死?”后来想到自己还属于被沈白“包养”的期间,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沈白的脸色。 沈白倒是笑了,麻杆一直把自己定位在谄媚沈白的小跟班上面,还时不时警惕着沈白,最近倒难得透露着对方的几分真实情绪,所以他也没有像对方想象中的气恼,只是慢慢的跟对方解释:“她喝乳汁,”看到对方一脸不解的样子,沈白只是继续讲到,“疯女人吃下东西,那些东西变成血,血又变成乳汁,就可以喂她了。” 沈白说着望向疯女人,疯女人自从小肉团回到自己身边后,就没怎么管沈白和麻杆了,只是帮小肉团整理整理她的小布包,举着对方,想着沈白和她说的“她就是你”然后傻傻的笑。 麻杆皱着眉,他其实并不能理解沈白讲的具体什么意思,不过他莫名的知道对方讲的是对的,于是把糖果换了个方向。 疯女人倒是一脸自然地接过糖果,然后吃了起来。 剩下的糖果沈白和麻杆就没有再吃,偶尔麻杆会剥下一个糖果皮,然后把里面的糖果放回盒子里,只把糖果纸留下展展平放到小肉团手里,借机摸两下对方的小脸蛋。 沈白看了看三人,笑了笑,最后坐着往后一躺,躺在了地上,心中不由长长的吐一口气,在他之上,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他闭上了眼睛。 现在,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放松最宁静的时候吧。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小鸟外形的监控仪记录着他们,沈白麻杆和疯女人,三个人都无意识的带着一丝笑意,这丝好不作伪的笑意比虚伪的大笑都要真实很多,传递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端,那群专注的看着他们的人,那群即使身处安全但眼底的忧愁胜过沈白的人们,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丝放松的微笑。 过了不知道多久,沈白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偏移了一点,虽然不知道能去哪里,不过总是在一个地方会不易于寻找食物,所以沈白带着麻杆和疯女人继续往其他地方走去。 没有倾倒垃圾的飞行舱的第二天,虽然沈白一行人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饥饿的威胁,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沈白的余光里,一个捡着死人残肢的人抱着他的所得匆匆跑去,生怕沈白会来跟他抢夺,全然不知沈白看到后压抑的心情。 沈白偷偷观察了麻杆和疯女人的神情,疯女人照样是一副对外界毫无洞察的样子,除了她长期处于戒备状态的身体,麻杆则是一边走一边习惯的观察着地面,这是出于寻找食物的要求,对于偶尔出现的尸块他只是定格几秒然后眼神漂移开来,这样让沈白压抑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向同类张开嘴巴这一行为是濒临人性灭亡的行为,沈白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同样也无法看到麻杆和疯女人这样,现在才仅仅两天不到,如果现在就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后面的一天多他们只会是向着野兽堕落。 但沈白也清楚,如果饥饿到达一定程度,自己这种想法只会变成一种虚伪的文明,所以沈白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找足够的食物养活自己的一家老小。 面对着干劲十足的沈白和被迫上工的系统,一时间路过之处只要有食物的就毫无藏身之处。麻杆这个穷逼玩家于是又被迫见证了人民币玩家在恶区找食物的全过程,就是走着走着突然跳到一边然后从最底下翻出了一小块残留着肉松的面包然后递过来,走着走着又跑到另一边伸手就是一袋子剩菜,里面甚至还有些带肉的带鱼…… 这种带着作弊器的做法,最后麻杆只能归结为强大的直觉。 疯女人和小肉团的特殊让麻杆都为两人做出了微弱但某方面来讲是巨大的让步,沈白后来找到的食物大多进了疯女人的肚子里,疯女人甚至偶尔会摸摸自己的肚子,那里虽然满是伤痕,不过却第一次有这种程度的充实感觉。 三个人就这么走着,努力往与狩猎者离去相反方向多走一些,期间为了照顾疯女人的伤势和小肉团的哭闹,也会偶尔停下来稍作休息,这其中最值得记录的大概是有一次疯女人给小肉团喂奶,沈白自然知道这些神色自然,倒是麻杆目不转睛的盯着,脸色颇为复杂,时而眼睛还会瞄向自己的胸前一副很是纠结的样子,仿佛害怕又疑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也会渗出水来。沈白看着对方的神情,虽然感觉对方的做法以善区文明的角度来说有点不合时宜,但见到缺乏教育的恶区人有时真的可以用“天真”来形容的样子,沈白不厚道的低头憋笑了一会儿,直到麻杆略有察觉才收住。 恩……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让沈白来记录这一切会更好,从别人来看,比如安云波和宋清他们,沈白一行人经历了多于常人的苦难,甚至是除了苦难还是苦难,而从沈白自身看来,他的经历里充斥着快乐,如果他来记录这一切,他会把含有血腥战斗的地方一带而过,而花费过分多的笔墨描述自己在这里翻捡垃圾时偶尔得到的惊喜,自己和麻杆时而因对接不上而显得搞笑的对话,尤其是这十几个小时里面他们的相处,哪怕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会得到详尽的描绘,虽然这十几个小时没发生过于刻骨铭心的事情,虽然这些只是在赶路的过程在别人看来并非有趣,不过,这种平凡安宁对于活了足够久经历足够多的沈白而言才是最值得铭记的时光。 那些带着鲜血的记忆,哪怕在后人眼中多么的伟大,也不是他想要回忆的内容。可是对于并没有长久的体验过人生的人而言,要在这平凡中发现那么多值得描写的温情实在是太难了,所以不得不说这就是之前说过的人类对于历史的通病吧——总想着跳过这些进入到下一个轰轰烈烈的环节。不过平静而美好的时光也确实过于短暂,流过指尖抓也抓不住,即使再不想往前,也不能停留。 而之后一切的开端,应该是那个人的出现,或许,我们该遵循那个人的意思,喊他一声“先生”。 第2章 .10二分之一 看到“先生”的一刹那麻杆的脸上有着好不作伪的惊讶,他把“这种人怎么还会活到现在”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连一边的沈白看到都有些忍不住的扶额。 不过麻杆很快调整了过来,他有些兴致勃勃。 麻杆从前在恶区因为靠偷的手法生活,所以极不受欢迎,而比他更被轻蔑的无疑就是先生了。他看到先生的感情,恩,如果想要好理解一点不如说成是班上倒数第二对倒数第一的感情,因此为了表达对对方的感情,以前每次见到先生,麻杆都有和他打招呼的一套流程,行使这套流程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以给麻杆带来一种乐趣。 举起自己的右手,手指微微晃动几下,脸上是一种半带着虚伪半带着调侃的笑容。 “下午好先生。” 对方还是曾经的模样,挺直着脊背,向后梳理的头发虽然脏兮兮灰扑扑但是却比一般恶区人要整洁的多。他的眼睛从沈白一行人中慢慢瞄过去,在疯女人的怀中停滞了一两秒,又在沈白身上停滞了一两秒,然后才轻飘飘的看向麻杆,答道:“下午好。” “先生”之所以被称作“先生”,这也是恶区给他的外号,他大概是恶区唯一会捡书的人吧,因为这个,他也是恶区唯一会识字的人,但正因为这个唯一,就好像他拥有恶区唯一的手机,没有人可以给他打电话,他永远收不到别人的回应。 这简直是蠢呆了! 先生知道麻杆在心中这样想着自己,但他也不会去跟这些人辩解些什么,文字和知识在这里好像带给他更多的是嘲讽,但实际上回报了他很多恶区人难以得到的东西,他对于知识的渴求甚至远远超过了大多数的善区人,他爱那些东西,而那些东西也塑造了他,给了他足够的善待,比如现在他还能站在沈白一行人面前和他们打招呼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对于麻杆那种调侃,麻杆不知道,每次他把先生当成蠢货一样开玩笑的和对方说着“下午好”的时候,对方也是完完全全把他当作傻逼哄他开心地回着“下午好”。如果说在麻杆心中自己是倒数第二(自从他砍掉狩猎者的舌头,他也许在心中重新给自己定了下排行),先生是倒数第一,那么在先生眼里,自己绝壁是恶区绝无仅有的巅峰王者,剩下的几乎都是傻逼,而麻杆就是傻逼中的战斗机。 两人一直这么怀着对对方的误解相处至今,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不过作为目睹一切的围观群众,沈白看着两个人带着互相看不起对方的眼神少见的虚伪客套只觉得无言以对。 沈白一行人并没有认为先生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继续往前走,直到被先生叫住了。 “如果你们想明天送死的话就继续往前走。” 对方语气中的自信让沈白率先停下了脚步,活了很久,他知道这种莫名的自信要不是出于完全的愚蠢,要不就是出于十足的把握。而此时的先生,怎么说呢,他就好像恐怖片里一群人要去鬼屋探险,最后给出“别往前走我们回去吧”这种劝告的人。每次看恐怖片遇到这种情况无数人在心中大骂蠢货,认为那群人不往前走不就没事了吗?不过出于电影需求,主角们还是总怀着大无畏的精神向前走去,还会有同伴冒出“别吓唬人了怎么会有鬼我可不信”之类的愚蠢言论。 而沈白不是恐怖片的主角,他不被票房压着去作出愚蠢的决定,所以凡是能决定悲剧的陷阱,他都必须小心翼翼的面对然后绕过。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重要的信息,可以救你们命的信息,前提是,你们要带上我,保护我到狩猎者离开。”先生的语气带着自信和倨傲。 沈白转过身,和这个男人相互打量着对方。 “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沈白看着对方。 而先生却更加骄傲的昂着头:“就凭我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他看出了沈白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他早就厌烦这些东西,于是还没等对方开口就直接打断了,“你直接说答不答应就好。” 沈白挑了下眉毛,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但他长久的生活经验告诉他,如果对方找自己交换条件就说明自己有话语权。 “我不能确定你的信息值不值得,除非你拿出能够让我信服的东西,不然我不会答应。” 先生皱了皱眉仿佛在认真的思考,也仿佛是沈白有点触碰了他的骄傲,不过利益权衡下,他还是用眼神示意沈白远处的地面:“那不是一只鸟,说出来你也不会懂,那是善区用来记录你行为的东西。” 监控器? 沈白想要转过去看,却被先生阻止了:“我建议你不要立刻去看,我告诉你的绝对是真的,你可以选择相信我然后答应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那就转身继续走吧,我会在你们死后尽情的嘲讽的。” 善区恶区看似一道墙隔得那么分明,但是善区的越界确实轻而易举,他们的飞行舱,他们的航拍器……这时候的沈白并没有把狩猎者和善区联系到一起,他只是想着善区人在这个特殊时间段内在恶区安置几个这样的机械也很正常,只是觉得没必要用到拟生物形态的监控器,因为哪怕是倾倒垃圾的飞行舱,在恶区人眼中只是“铁云”,恶区人和善区人极大的信息不对等让他们根本不用任何伪装来入侵恶区,那么那个监控器……沈白相信先生说的话,他只是在思考,如果这个监控器不是对恶区人做的伪装,那它们是想逃过谁的眼睛。 “……我相信你。” 能够看出善区的监控仪,想必自有他独特的途径可以得到很多信息。 沈白看着对方,一瞬间觉得对方在恶区就仿佛一个隐于世的智者,能够保护自己生存到现在,对方的价值不容低估。 没有理会麻杆的惊诧和阻止,沈白跟着神色有些倨傲的先生往另一个方向上走去并示意他们跟上。麻杆在原地使劲的跺脚呼喊沈白,见对方并不回来,而疯女人则抱着孩子无比信任的跟在他们后面,自己就像个闹脾气又没人理会的孩子一样,只能狠狠地踢一脚地上的垃圾,然后跟了过去。 其实摸清楚了恶区人的脾性,和他们保持疏远距离的交往就变得不是那么难。缺乏知识和与人交往能力的恶区人,如果他们不把你纳入危险的名单之中,那么他们就偶尔会表现的像个幼稚的大人。 比如先生。 只要戳到他的骄傲,他就会立马跳脚然后要证明自己一般的说出一番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的话。 “跳梁小丑。” 先生斜瞥一眼一边的麻杆说道,麻杆没听过这种话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任由对方继续评头论足。沈白偶尔也会因为一些翻捡垃圾的“不雅”行为受到对方的文人气十足的评价,不过为了照顾对方“恶区唯一的文化人”的头衔,他也会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这种看透孩子谎言的大人却没有戳破的行为也反而带给了沈白更多的乐趣,因为在假装听不懂的时候继续做些让先生讨厌的事情来惹怒他,让人着实心情愉快,导致沈白一度怀疑麻杆也是这么干的。 不过奇异的是,面对疯女人和她怀中的孩子,先生从不过多评论,而他的眼睛也会时不时瞄向那个小布包。 “先生为什么会选择我们?”沈白走着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不要一边说话一边用你抹完鼻涕的手往我衣服上擦!” 即使有了点崩溃的情绪,不过只要是被别人问问题,先生的骄傲之色还是没法遮掩,他先是“哼”了一声,然后才慢悠悠的回答:“不是我选择了你们,是善区的眼睛盯上了你们。”像是发现自己的回答带着一丝诗意,他对自己的沉醉更加明显了。 “善区的眼睛可不止那一只小鸟,他们在地上,天上,都安排了无数眼睛盯着我们,但他们很少会将这些眼睛安置在特定的人身上,”讲到这里先生定了定,清了清自己的喉咙,“我就被他们的眼睛跟过三四天……至于你们会被他们跟上,自然有一部分原因,而这原因我看一部分在那个婴儿身上,另一部分就是我选择跟着你们的缘由。” “你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换句话说,你们让他们想要掌控,而在这种时期,这也许可以表明你们有一定特别的能力。” 先生让善区人监视的原因很正常,因为他是个爱看书的恶区人,监视他可能是因为猎奇和乐趣之类的,实际上先生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在善区有过自己小专栏的恶区人,因为先生的特殊性带给善区人不少趣味,而他在恶区又不会找那些记者麻烦找杂志报刊要钱,所以他的小日常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稳定的更新,时而也会在缺乏娱乐的时间上一次热搜,那些监控器确实有专门为他而开的。甚至有些标榜自己是先生小粉丝的人,会写几封给先生的信然后丢到自家的垃圾桶里,期待着对方可以收到。 不过很可惜,这种寄信方式至今没有成功过。 而其他人,至少在先生眼中都是一群野蛮人,能得到和他一样待遇的,一定是野蛮人中的头等野蛮,虽然麻杆的存在也让先生多了几分迟疑不定,不过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推论。 “那为什么不能去那个方向?”麻杆在一旁也问道,他不时用余光瞄着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那个“小鸟”。 先生看了看他,直接没有回答,这又让麻杆跳脚了起来。忽视是最大的鄙视。于是下一个沈白找到的食物就被麻杆抹了鸟屎的双手捧着递给了先生,并看着先生不情愿的和自己说了声“谢谢”吃了下去。 像是觉得自己吃人嘴短,先生就回答了麻杆的问题:“善区的东西可先进多了,他们不在恶区但对恶区的了解比我们想象的要多。通过那些眼睛的分布,你可以知道他们掌握了些什么,那些地上天上的眼睛聚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最容易发生事情的地方,”先生眼神不变,却微微扬扬下巴,“不要抬头去看,用余光看到那些鸟了吗?它们从你们走来的方向来,都在往那个方向去,所以,那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多半是狩猎者已经去了那里。” 沈白听着看着先生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通过善区流露的讯息来反推测自己的处境,甚至可以得到狩猎者的信息,不得不说每个活着的恶区人,都很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下午走了多远,沈白他们又走了回去,如果说是饿的发疯恶区人会对自己同胞的血肉下口,那么那根狩猎者的舌头,就是饿的只剩最后一口气,恶区人宁愿吃塑料也不一定会想要动它。于是下午缺席一场盛宴的先生此时补了回来,他围着那里来回转了几圈。 “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都会喜欢把自己觉得值得骄傲的事情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即使别人不一定觉得多值得骄傲。 显然割掉狩猎者舌头的事情绝对可以登上麻杆心目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top10”“最令人骄傲的时刻top10”……而且在这些榜单上面都是赫赫排在前列。 “哈,那是我割掉的,一个狩猎者的舌头,那旁边的,是那个狩猎者逃跑时自己断掉的尾巴。”麻杆此刻的模样和先生有的一拼,就好像一直倒数的孩子无意蒙进了前几名,对着众人用谦虚掩盖着更用力的骄傲。 先生看着麻杆,有点怔愣,一时竟没有说出话来。 麻杆此时更是扬起了下巴。 “你,你,你……”先生的声音此时有点颤抖。 “其实也不能算我一个人的功劳。”麻杆笑着用手抓了抓头发,竟有种羞涩的感觉。 “你下午竟然用那双脏手给我递过吃的!”先生绝眦欲裂,低下了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的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一时间的失态让沈白不得不用手拉住往先生那冲的麻杆。 正如之前也讲过的,恶区的人大多是疯子,精神病更是不占少数,不过稍微正经点的精神病到这竟有些矫情。比如沈白的幽闭空间恐惧症,比如先生这种不能算洁癖却装出的洁癖。 如果有洁癖,那么在恶区真的是活不下去的,沈白刚来的那几天,适应了吃饭不洗手,翻到不管和什么垃圾混在一起的食物都得吃的生活,不下雨就没澡洗,更有些实在不可言说。 在恶区如果给恶区人一盆水,他们第一想法是赶紧喝掉,比较卫生的恶区人会选择擦洗下自己再喝掉那些脏水。但是先生不一样,他会先询问真的真的不能有第二盆水了吗,然后纠结很久到底是该喝下去还是给自己清理清理,最终会选择把水分成两盆,一盆用来清洁一盆用来喝。 虽然明白生活不能挑剔,不过在可以挑剔的时候先生绝不将就。 恩…… 不过沈白看看那根仍然带着几分滑腻的舌头,觉得先生此时的坚持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吃的食物经手的比他想象的更糟。 在想到这一切后,权衡了一阵,沈白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不然现在他要拉住的就是先生了,虽然对方也并不允许自己的脏手碰他。 疯女人抱着小布包站在一边,和小布包一起看着他们发出了笑声。许是小布包的笑声发生了点作用,那像小猫一样的声音让麻杆微微找到了点自己的理智,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只是一脸受气委屈的样子,好一阵不再扭头看先生。 他们在狩猎者舌头的问题上纠结了一阵,一方坚持认为那是自己的骄傲功勋,一方则认为另可不要功勋也不能碰这么恶心的东西,最后两人都没有结果,小队伍就继续前进,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几个人按照先生的建议,钻进了那只老鼠开拓的地下通道内。 不得不说那只大老鼠简直是一流的打洞高手,从一个地面洞口下去以后就可以发现地下全是四通发达的地下通道了,而且由于老鼠体积过大,那些通道倒也十分宽敞,要是这种生物不作为武器而去用于城市建设倒也完全可以派上用场。 不过到了地下光线就更暗了,几个人摸着通道边缘慢慢往前走。 麻杆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疯女人和先生,沈白在最后断后,突然沈白前面的先生停住了脚步,沈白一下子撞到了对方的背上。 “先生?”沈白轻轻叫了一声,但是前面那个黑乎乎的身影却依然没动,像是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等到对方动作慢慢挺住,就见到一小束光从先生手上亮了起来,此时的麻杆和疯女人已经走到前面四五米了,感到后面传来的光线又回过了头。 先生的左手端着一个平盘,右手在平盘下面慢慢转动,那个用于转动的把手就好像孩子们削铅笔盒子上的那个把手,由于它的转动上面一个小小的如同瓶盖的电灯居然亮了起来。 疯女人怀里的小布包远远的看见了,嘴咧开来笑了起来,两只小手伸出小布包往先生的方向伸去,一边还“嗯嗯”的叫着,好像找到了喜爱的玩具,先生往前慢悠悠的走过去,右手还在慢慢的摇着,看到疯女人和麻杆脸上微微诧异的眼神,他脸上还是那惯常的骄傲神色,觉得自己真是大方带了这群土包子长了长见识。先生走到疯女人身边停了下来,灯光也转瞬消失,不过没过一会,颤颤巍巍时亮时灭的灯光又隐隐约约的闪现,是先生带着一丝堪称慈祥的笑容把那东西递给了疯女人怀中的小肉团。小肉团拿着,没有力气的小手一顿一顿的带动着小电灯泡发亮,她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的笑声,让先生难得的笑意更深了。 “好了,”先生把小电灯抽了回来又拿到了自己手上,小电灯发出了持久又平稳的光芒,“小孩子别玩这些,小心玩物丧志。” 先生看了看前面一直等着自己的麻杆,挑了挑眉,“怎么,看呆了?还不赶紧往前带路?” 麻杆一下子回了神,眼睛里那跃跃欲试的光芒也收敛了,只是偶尔还会流露出个一星半点,不过他还是倔强的“哼”了一声,一边往前走一边无所谓的答道:“不就是个手电筒吗,有什么稀奇的。” “嘿,这可不是手电……”先生对对方没看出这是自己的发明有点气恼,不过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手电筒?” “我不告诉你。”有了光线就不再用手摸索着四周,麻杆双手交叉放到脑后,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哼,你也就会这几个词儿了。”先生不想让这种货色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也不再搭理对方了。一时间,只有疯女人怀里的小肉团从疯女人肩上露出自己的小脸蛋,朝着先生的方向叫唤几声,得到先生偷偷龇牙咧嘴的几个表情后,发出乐不可支的笑声。 这边风平浪静的时候,另外一边的人们哪怕夜色已深却更加忙碌。 看着屏幕上的几个人消失在了地下,屏幕前的女生不由的回过头看着安云波,不解的问道:“组长,为什么要引着先生去找那一伙人?” 安云波倒是笑了笑:“因为先生毕竟是恶区唯一的会识字的人,跟他打交道也有几年了,他会明白我们传递过去的信息的。” “宋清下午有给你什么信息吗?为什么我看研究所里的人都开始忙起来了。”安云波向一旁的那个紧皱着眉毛的男生问道。因为他们小组不够资格接触到比较核心的信息,而宋清作为实验体测试小组的会得到更多情报,那个男生和宋清年龄相仿,走在一起倒也并不太显眼,所以宋清一般会让那个男生带来一些信息资料。 男生的眉头更皱了:“宋清说,等他们开完会就会找我们,但是现在还没有过来。” 安云波看着屏幕上黑色的洞口,觉得宋清带过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2章 .11二分之一 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夜的走走停停,交替休息,几个人在天色终于朦胧亮起的时候回到了地面上面,而几乎是一上来,先生的脸色就开始变得难看了。 “狩猎者,变多了……” 先生看着他们身后的方向,因为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然而在沈白麻杆和疯女人眼中,那景象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先生的脸色实在太差,他回过头,督促着沈白他们赶紧往前面跑,沈白对先生掌握信息的程度没有丝毫怀疑,带着几人就往前面跑去,虽然他们身后没有一丝动静,但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就那么盘旋在他们身后。 一阵风吹过,掠过沈白他们的肩头飘向前方,那风就像恶区人的信使,一丝鲜血的味道从沈白鼻子下面轻擦而过,那么轻微,那么不易察觉,但也足够敦促几人的脚步。 疯女人身上的伤痕还没有好,脚趾指甲翻开处还不曾结痂,她虽然一副无知觉的样子跟着跑,不过还是落后了几步,面对死亡的威胁,几个人可不会有着等等落后同伴的自觉,尤其是先生,虽然身体瘦弱不过跑起来倒也灵活,他本身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生存把握来找沈白一行人的,若是这几人拖了自己后腿,他肯定头都不回的跑掉。沈白慢了几步,等到疯女人跑到自己旁边,示意她把孩子递给他,疯女人犹豫了几下,还是将孩子递给对方,这才慢慢跟了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先生第一个受不了慢下了脚步,大口的喘着气,但是步伐还没有停止,继续往前面迈着。几个人也随着一喘一喘的走了起来。 “还,还要往哪走?”麻杆抹了把脸上的汗问道。 “往,往,前。”先生的脸苍白一片,说一句话要喘个好几下,“难道,你们还没,还没发现吗?那鸟,一直在领着我们走。” 这时沈白一行人往前方的天空上看去,那个“善区的眼睛”,确实在前面安静的飞着。 “它的头是可以看到我们的,所以当它想要看我们的时候就自然会到我们身后,但如果它知道怎么走会逃避危险或者寻找食物,想要给我们带路就会到前面去,所以只要跟着它就好了。”先生慢慢缓过了气,他永远带着自信的声音在这种时刻带给其他几人一种难言的平静。 疯女人也走到沈白身边接过了小布包,小布包靠近沈白身体的那片布已经被沈白的汗水打湿了。 几人跑跑走走一个小时不到,慢慢视野里出现了有遮挡物的地方,那里地下偶尔会翘起石板的一角,厚厚的石板上面坑坑洼洼有着长期被雨滴滴出的小孔,看上去像个死掉被埋葬的巨人。地上一些废旧的铜制品散落一地,暗沉的铜绿像在诉说着寂寞悠长的岁月,除去那苍茫天空下,顶着几朵暗色的云林立着的无数个垃圾山,地面上呈现的形态倒像是一处遗迹。 越走越近,等几人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垃圾山下时,先生望向它的顶端,又看了看前方。 “已经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或许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该好好的布置下这里。”先生的语气带着凝重,他也不知道他们剩下的所谓“一段时间”大概是多久,不过再逃也是没用的了。 “这次,就让我们像智慧的祖先那样去生存吧。” 先生所讲的就是指陷阱,事实上狩猎者也是野兽,他希望可以用能利用的一切在这里布置好给野兽的陷阱。 话虽如此,其实先生是不指望能够做多少的,他们没有充足的时间,而几个人的力量又十分微弱,但狩猎者身形庞大,陷阱必定也是难做的。但当他看到沈白一个人拉着地面上露出一角的石板,地面慢慢裂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处于眩晕状态。 “不,不,这不科学,按照书上说过的人类……”先生在旁边喃喃着,而沈白已经涨红了脸,手上的石板重重跌落回去,导致旁边的垃圾山坍塌了几层。 “你们去找可以束缚大老鼠的东西。”沈白一边甩着手,一边打断了先生的自言自语。先生这才回过神来,他指挥着疯女人把孩子放到一边,但是疯女人断然表示拒绝,麻杆又和疯女人说了几遍,疯女人才把小布包小心的放到一处较为宽敞又里沈白稍近的地方。 “听好了,我需要你们找的东西。”先生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节奏,他从脑海中搜寻着自己认为有用的所有信息,然后让麻杆和疯女人去找和他描述相近的东西,他则去一边散落铜器的地方试图找些可用的工具。 一旁兑换了所谓“力大无穷2.0”的沈白,咬着牙涨红了脸,也才微微撼动大石板,虽然这已经得到了十几米远的先生的不住侧目。最后沈白还是找到了一处生锈的两边露出个头的钢筋一样的东西,然后用身边的塑料和布缠绕在上面,再使劲的拽住把石板往外拖拉,由于地面打滑双脚站不住,他又在地上挖了几个可以固定自己也可以借力的坑。 【宿主加油再使把劲!!】 “啊啊!!” 【已经挪动7毫米了宿主加油嗷嗷嗷!!】 “啊啊啊啊力大无穷2.0到底有没有用啊啊啊啊!!!” 【宿主放心,力大无穷2.0,身为大自然的搬运工,有了它你都能把大自然搬空。】 沈白几乎是嚎叫着使劲,腿已经陷入土中,终于感到一种松动,趁着这个当口儿,他又将石板往前拖了好几步,沈白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要用完了,停下来想要缓一缓但感觉石板又有向下滑回去的趋势,于是沈白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拖。 在十几米外看着一块地表慢慢塌陷全过程的先生:…… 这真的不科学啊qaq!!!!还是说自己以前到底捡了什么破盗版书误人子弟啊qaq!!!! 一心一意拖着大石板的沈白并没能感受到先生心中的呐喊,等到他把石板一步步拖出来以后,双手一松,看着地面上足以在上面蜗居一下的大石板,内心才感受到一种深深的震撼。 “系统,趁着兑换时间还没到我觉得我们应该赶紧去找狩猎者打一架。” 没了那大石板,原先的地面上已经坍陷下去一定深度的洞穴,先生知道现在不应该浪费时间,不过还是忍不住过来围着这个大洞穴边上走了一圈,再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去。 太可怕了嘤嘤嘤。 刚转过身背对着沈白,先生的表情就已经是满脸的纠结惊恐和委屈。沈白从他身后追上来,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方被拍的半边身子一抖然后一张惊悚的脸就转了过来,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还是努力恢复到自己平时的表情。 “说话就说话,好好的以后别瞎碰我。”努力保持着倨傲,但是看着沈白双手的眼神有种微微的躲闪。 “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找的吗?” “你的任务,恩……就是把那个洞穴挖深一些,再找找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恩,还有没事不要靠近我周围,就这些吧。”先生迅速的讲完就快步的走远了。 沈白:…… 几个人一时间各有任务,找来的东西交给了先生,先生坐在小婴儿的旁边,手上不断的做着什么,小布包里面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就盯着他的双手,一副好奇的不得了的样子。 “刺刺刺——”先生身后又是一阵震动天地的摩擦声,他哆嗦了一下,然后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拖着些石板准备做个窝的沈白:……我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有了先生,备战狩猎者也成为了可能,不再逃跑或者一命抵命的肉搏,这次多了不一样的东西。麻杆的身形灵活,在垃圾山上面翻翻捡捡,时而大叫声“先生”让对方看看自己捡到的东西能不能用,要是能用的他就集的差不多了一起搬到先生那里去。疯女人被先生拉着坐在旁边也做些什么,她手指比较纤细,也更加灵巧,先生会将细小的零件交给她让她串在一起,而沈白则按照记忆里那只大老鼠的体型把那个大坑挖的更加深。然后他就被先生叫去帮忙。 “把这块铜皮捏成这种样子。”先生用手比划了一下。 沈白听到“捏”这个字,实在忍不住挑了挑眉。 看着对方没动,先生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这真的不是橡皮泥你叫我怎么捏!!虽然经历了无数磨难,不过始终不忘初心,坚持自己小公举粉红设定的沈白在心里嘤嘤嘤,但手上的动作却无比利索。 嘤嘤嘤人家不要这样怪力啊啊啊!!! 带着内心的嚎叫,沈白把捏好的铜皮交给了先生。 “很好,继续。” 沈白继续带着悲愤捏他的小铜片,手酸了就去帮助麻杆找找能用的资源。 在试图搬起一块大铁链的时候沈白感受到什么从身上消失,沈白将身边的一块厚木板放在手里,发现已经没有那种轻而易举可以掰断的感觉,他知道一个小时的兑换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是沈白可以更直观感觉时间流逝的时候,当这种时候,沈白的心就会颤一下,想着,原来已经过去了啊。此时先生已经把一些能拼的东西拼了差不多,招呼着麻杆去布置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将一个简易而巨大的捕兽架放在地洞里面,捕兽架尖利的尖端是废弃的铁片铜片磨成的大三角做的,尚未生锈的地方偶尔会在阳光下泛出一些阴测测的光芒,两个半圆水平张开,中间用一道铁杠连着,看上去像个巨大丑陋的嘴巴大张着,弹簧当时找的时候废了一些功夫,最后是沈白找到的,因为用的是一个看不出形态的破烂机械里面的弹簧,麻杆并不知道那些机械的用途和来源,所以只是捡些从外观上可以看出用途的东西。 先生自有他的方法将零碎的道具变成自己的小创造,第一个捕兽夹做好放进去后,先生叫沈白和麻杆脱下上身早已破破烂烂的衣服包裹住一些石头然后扔进洞里捕兽架的中间,然后还把小婴儿的那个小布包扯下来扔了进去,那层小布包也算是脏透了,味道着实有些不好闻,只是在这种环境谁也不会去管她的清洁,这次倒有了个机会帮她换了个稍稍干净的小布包。 先生感受了下风向,带着几人往下风位置跑去,选了个地处稍后的垃圾山背面,在前面的地方先生让沈白麻杆挖开地上的几层垃圾,又往下继续深挖了一点,在最下面的土里插上长而尖利的东西,那把曾经沾染过狩猎者鲜血的小刀也被安置了进去,想必是会在这里完成它最后一次的光荣使命了。 “嘿,那些怪物只要一只脚踏进来就让它回不去。”麻杆从洞里拉着沈白的手爬上来,看着对方得意地笑了起来,表情颇有点像刚做了恶作剧的小孩。 “嗯嗯。”沈白看着对方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看了也不由跟着多几分笑意。 “你们两个还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先生的叫声从另一边传来,麻杆翻了几下白眼背着先生做着鬼脸,让他旁边的沈白看了又是一通笑,稍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叽叽咕咕地朝着先生的方向跑去。从背影看两人,曾经会刻意保持的距离也已经慢慢缩小,那差不多一样的奔跑动作让他们看上去仿佛有种特别的默契。 他们在这里尚有挣扎的余地,而在远远的恶区另一头,那些本以为可以远离狩猎者的人们却不想把自己送到了它们的血盆大口里。 “就按照计划,先把a区清空吧。” 仿佛那些从人类*里迸溅出来的并不是鲜血而是些番茄汁之类的,仿佛那些被野兽们叼在嘴里的血肉先前并不是鲜活的生命,坐在真皮椅子上的男人看了看连接的录像,嘴边是一抹欣慰的笑容,就像是看到自己孩子在学校拿到了奖状一般。 正如昨夜宋清告知安云波他们的一样,为了保证狩猎者计划的权威,保证它可以赢得军方的支持,这次他们哪怕使出全身的力气放出大批的狩猎者也务必要让恶区人遭受一次难以承受的打击。 此时被安云波一伙人调离a区的沈白,他们的准备时间还很长,那些一分一秒的安全,是另一边用鲜血慢慢泼洒出来的。 只要还有一点时间沈白他们就努力多做一些陷阱,当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时,沈白立即丢掉手上半成型的小长矛,抱起一边的小布包带着疯女人麻杆和先生跑到他们事先选好的那个位置屏住了呼吸。 不同于狩猎者疯狂带着催命气息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凌乱而且有点不同,沈白把孩子放到疯女人怀里微微探出头,发现是个人影,衣服上带着血迹,只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但这样子在恶区是司空见惯的,若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脚边还少见的跟着一条大狗。 狗先是跑到大坑洞旁边对着那些包裹着石块的衣服吠叫了几声,这几声让麻杆也露出了半个脑袋看着,那人的身形瘦削了很多但看上去依旧比绝大多数恶区人多了很多肉。 麻杆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身影的主人可能因为这几天的磨难而消瘦狼狈了许多,但麻杆却相反,他在这几天除去几次死亡线上擦边而过,过得竟比平日要更加舒坦,对比于对方,他的气焰倒是嚣张了起来,他看看身边的沈白和先生,更是有点有恃无恐的感觉。 忽视掉先生生气要阻拦的样子,麻杆站了出去,嘴角勾起恶劣和嘲讽的弧度,嘴上却喊着和以前一样的字眼,只是曾经谄媚的语气变了味:“东哥!” 那人影和狗一起看向麻杆的方向。 狗吠叫了起来,但那个被叫“东哥”的人手心朝下虚空一按,狗倒也听话的不再发声。不可能听不出麻杆语气中的嘲讽,但是在恶区谁也不是顶着自尊和骄傲过日子,东哥倒是很快适应了自己在麻杆面前的丑角地位,一些肉堆积在两边的腮帮,当他笑起来时连两边出现了一些皱起,让他的整张脸看上去难看又可笑。 “哟!狗啊!快看那可不是麻杆嘛!!那个割掉狩猎者一半舌头的麻杆哟!!狗啊狗咱们真是好运能遇到咱们麻杆大爷嘿嘿嘿!” 东哥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往麻杆的方向慢慢跑去,脸上的谄媚比当初的麻杆更甚。那只狗仿佛是主人另一个化身一边,也吐着舌头跟在后面一颠一颠的跑着,土黄色的脑袋就像是有了表情,带着褶子的脸竟和主人有几分相似。 “嘁——”先生确定了没什么大危险,皱着眉也从垃圾山后面走出来,只不过看都没看东哥一眼,直接往他们刚刚丢下工具的地方走去,东哥和麻杆一样,在他眼中都只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弱者向强者献谄,一方示弱换取生存机会,一方接受满足可笑的虚荣,但双方都一样的虚假,像戏子一样的在表演。 但戏子们沉浸于他们自己的表演,枯燥的生活由这些点缀在他们看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疯女人和沈白也走去了先生身边,东哥看到几个人陆续从垃圾山后面出现也明白了什么,眼神中的警惕加深了,连那狗也感受到一种威胁。 麻杆看到对方眼中的色彩也只是嘲讽一笑,在恶区这片土地上晃悠久了,那些人的那些打算往往一看就能猜出个两三分,无非是强者吞噬弱者而已。东哥原先虽然谄媚,但他和那条狗可并没怀着什么好心,若真让他们到麻杆身边,那麻杆估计就成了对方的血肉大餐了。不过看到麻杆身边的人不少,这东哥又开始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起来,将对方的情绪收入眼底的麻杆此刻将先生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像,骄傲的神情里看向对方的眼神仿佛是看到垃圾般的不屑。 “嘿,可别往那走,小心就掉下我麻杆的陷阱咯!”麻杆向对方吆喝一声,然后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动作大笑了起来,“东哥您自己可小心点,我麻杆没工夫在这陪你耗了。”说完麻杆也向着先生那里走过去,毕竟这种时候他也知道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看着有人闯进这片地方,那么狩猎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来。 广阔的天地间,东哥渺小的像一个可笑的玩具,带着他的狗一跳一跳的跟着麻杆往先生那里去,在离着他们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你们在这可能不知道,5号资源点那已经不是人呆的地方呐……”东哥在一边看着他们试图用自己知道的狩猎者的信息引起他们的注意。 “哼。”然而先生很不给他面子,在先生这里,他的信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有价值。 但东哥毕竟在恶区混的这么久,什么情况也见过,该横的时候他最横,该软的时候他简直可以不像个男人,他也不管就继续说,“你们是没见到啊,那狩猎者竟又凭空多出来个,两三个人大的狼啊,跟那头糙皮狼倒是像,就是有毛,那口水一流就能浇人一身,一口咬住人的头就可以把人甩上天嚼碎了,牙齿缝里都是人肉,还有脑袋呢!当时我就站在它旁边,离它就我离你们这么近,它喷口气都带大风,好家伙把我吹了有个几米远,那嘴巴向我一张,眼看就是要吃了我,那我哪能这么轻易让他吃掉,我就……” 听着那家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虽然不会有先生那样的文采,但是那些无师自通的细节描写和夸张手法为他的演讲增添了不少色彩,他那吹牛吹得一副真的不能再真的样子,如若不是在恶区,也应该凭着这舌头能混个一碗饭吃。先生不知是不是有点被这家伙的口才所惊到,倒是赏脸看了他几眼,眼神中的不屑少了几分,反而带了几分揶揄。 谁都知道东哥此时是胡说八道,如果真是和狩猎者那么近的打过照面,现在坐在他们旁边的估计就是鬼魂了。东哥也确实在瞎吹,他只是透过清晨第一道光线,远远的看到了那一身深色的皮毛,上面的鲜血干涸将几撮皮毛凝结成了一缕一缕的。只那一眼,他就带着自己的狗拔腿就跑。狗真是条主人的好狗,路上不知道咬了多少人的肉帮他主人找到了多少替死鬼,东哥就这么跟着他嗅觉灵敏的狗一直往足够安全的地方跑,也幸好那些狩猎者专注于5号资源点周围的土地,哪怕几乎没什么人也在不停的搜索生怕漏了谁,没顾上逃命的东哥,这才让他捡了一条命。 东哥讲着讲着也看出了几人的不理不睬,就想着要走进他们,围着沈白他们绕了一下,走到疯女人那里,指着她怀里的小布包就喊,“呀不愧是麻杆先生!捡几个小孩儿在身边倒真是个好主意!饿极了吃起来容易,就是狩猎者赶上来也能够扔过去拦个一时半会儿!” 其实知道麻杆割掉了狩猎者的舌头,东哥又怎能不知道那小孩儿是疯女人的,只是他一向不介意用最坏的心思揣度别人,几个人逃命还带着女人小孩儿,哪天饿极了嘴咬了哪都不知道,所以他动动小心思想着让这几个看上去有点奇怪的组合赶紧撕破,撕的越破越好。 疯女人正在绞铁丝,一听这话张口就往指着她方向的那根手指要去,那牙口使劲一磨,瞬间搓掉了外面一层皮,东哥立马大叫了起来,听着东哥的惨叫,那狗一下子就朝疯女人扑来,疯女人一直文文弱弱的跟着几人后面,沈白看着那狗扑过去生怕疯女人被咬就要出手,但疯女人比他反应更快,就见疯女人松开咬着东哥的嘴,双手抓住扑过来的狗直接将其甩到了一边,那狗滚了几圈才停住。 沈白:…… 妹子求罩求大腿!!! 不得不说恶区的妹子真是独领风骚。狗还要扑来,东哥却向狗做了手势,对方立刻安稳了不少。疯女人也没再继续,又低头绞她的铁丝。 东哥也不再自讨没趣,他带着自己的狗去周围找找吃的。可以说东哥的一身肉一半是他的狗的功劳,那条大黄狗,就这儿嗅嗅那儿嗅嗅,带着东哥寻找食物。 “嗨那死胖子就让他这么呆在咱们的地盘?”麻杆看着沈白问道,眼中是一片厌恶。 “他想呆就呆着吧。”沈白倒是无所谓,这种人你驱逐他驱逐不了,杀他沈白也不会杀,毕竟在这段时期,能活下来一个人都蛮不容易的,何必互相找麻烦。 麻杆倒是听沈白的话,只是有些惋惜的撇撇眼。 “你和疯女人弄那铁丝干嘛?”麻杆一边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一边无聊的找沈白聊聊天,和沈白走过的这些时间让他慢慢和沈白亲近了些。 沈白指指后面废弃的大石板:“先生说一部分用来吊大石板,另一部分就拉起来放在一些路上,铁丝绷直了,如果狩猎者跑的够快的话,这铁丝能割断它们的腿。” “你说就这小铁丝能成吗?”麻杆的眼睛里多的是质疑,一旁的先生恶狠狠地抛来个眼神。 “不然你和我去布置铁丝?”沈白拿着自己磨好的一串铁丝站了起来,麻杆也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了。 两人首先找了些足够长足够坚硬的长条棒,最好是铁或者铜器,然后沈白把这些棒子插进土里,一直插得很深很深,直到地面上露出一小节为止,麻杆就将那些铁丝扎紧棒子,再拉向另一边,铁丝崩的直的不能再直。 远远的东哥看着他们的动作,等他们离开后就过去偷偷的绕了几圈。 而就在他们身边,远方传来的血腥味已经越来越浓,先生望了望对面天空中隐约可见到的几只鸟,又看了看自己头顶那只一直盘旋着的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方用鲜血洗了一遍又一遍的土地上,所谓尸横遍野大概也就是这副景象了。狩猎者的四肢浸在一指节厚的血液中,在地下潜行的老鼠偶尔也会被渗入地下的鲜血滴到,每当这时它就更加兴奋地“叽叽”直叫。 它们从某方面来说十分的忠诚,按照人类的命令,在一个地区一个地区的清场,但凡它们走过的地方,一个人也不会留下。它们也沉浸在这种和口粮玩捉迷藏的游戏中。 藏好了吗? 我们来找了哟。 找到了,你的命就归我们了。 一双双诡异的红眼睛闪烁着贪婪又嗜血的欲/望。人类创造它们,在它们眼前扮演着神的形象赋予它们生命,而它们此时也回报着人类,顶着野兽的身体站上了神台回收生命。 “停吧,”先生看着沈白他们,“我们去那里养养精神吧。”他的语气有点沧桑,站起来的时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缓了缓然后向之前东哥出现时他们躲藏的地方走去。 东哥看着他们走了,很自然的跟在他们后面,对着疯女人回头的注视甚至回了对方一个笑容。 “你……” 麻杆想驱逐对方不过刚开口就被先生打断了,“让他跟着吧。” 几个人到了垃圾山的背面,靠着身后的垃圾,先生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看了看沈白:“你也休息会儿吧,等会儿可能不会再有这机会了。” 如果这几人需要一个纯武力值排名的话,最后一个是小布包毫无疑问,而倒数第二就是先生。这两人可以说几乎在正面应敌时排不上一点儿用场,而麻杆就是倒数第三,他曾经的小偷小摸的本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几乎不能看,不过或许可以在关键时候有点用处,再往上就是疯女人,但是疯女人有了她的孩子,一方面来说女为母则强,但是另一方面她也有了个羁绊,所以最稳妥的最让先生委以重任的还是沈白。 先生能够看出沈白的不同,从一开始见到这群人他就知道这群人中能吸引善区的估计就是这个少年。他对食物的敏锐,力气的惊人,都比不过有同伴意识这点让人惊讶。说疯女人是个不能确定的变量,因为谁也不知道如果她和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是会选择继续帮助沈白他们还是干脆带着孩子跑路要紧,毕竟傻子都看得出,疯女人的孩子对她的重要性。但是沈白不一样,恶区里不能团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大家聚在一起谁想迎着风险去吃力不讨好,而沈白可以,他可以在危险的时候向疯女人和她的孩子伸出手,疯女人于是就将自己珍贵的信任为交换给了对方,他和麻杆也逐渐有种特别的默契,而面对先生,他会将找来的食物抹抹干净分给先生,这些表现也让先生可以安心的告诉他们一些珍贵的生存经验。 所以沈白,在其中必不可少。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大抵如此。如果狩猎者来了,沈白知道先生的意思,他会比其他人承担更大的风险。 那便好好休息吧,沈白脸上并没有抗拒之色,一旁的麻杆也明白先生的意思,他看着躺下的沈白,也安静的坐到了对方的身边。他的余光瞄到了东哥有点奇怪的眼神。 很奇怪吧。 对,确实很奇怪。 生存变成了几个人共同努力的事情,就好像把自己活命的重担分给了其他的人,于是落到自己头上的担子轻了,那是别人在帮助你活下去,但是肩上的分量也重了,那是你需要为别人的生命付出的代价。 嗨嗨嗨,想什么呢?跟着这群人就好,能活命就一直跟着,他们撑不下去就赶紧跑。麻杆悄悄的想着,只要熬过今天,明天开始就可以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只是那握着一根小长矛的手不停的刮着上面的杆子。 ……嗯,左右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如果能活过今天,早散也好吧,以后的日子各自尽力,顶多小爷以后看到他们不偷他们的。 想着想着,太阳就跨过他们的头顶慢慢向着另一边走去。 “来了。” 先生说。 第2章 .12二分之一 头顶盘旋的那只机器鸟也飞到了一边隐匿起自己的身影,怕自己暴露了沈白一行人的行踪。过了十几分钟,狩猎者到来了。 最先到达的是那只地里的老鼠,它循着自己嗅到的气味准确无疑的朝着沈白视线挖好的洞那里钻去。 夹杂着婴儿柔嫩的气息引诱了它,让它兴奋地“叽叽”直叫,全然不知道前方一个专门为它准备的陷阱在等待着。 捕兽夹中间放的是用衣物包起来的石块,虽然这只老鼠感觉有点不对劲,不过它并没有控制自己往那里扑的速度,想要一口要下那些带着人类血肉味道的石块,它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连看出端倪的研究所人员都没来及发出信号阻拦,它就已经踏上那石块,一刹那,比它的大张的嘴巴还要敏捷的捕兽夹已经合上了,两边尖利的刀片一般的铁片借着一股子弹力已经狠狠的咬合住了它的前肢,由于老鼠四肢短,铁片有的深深嵌入它的前胸,一股一股的鲜血就这么涌了出来,而它痛的除了发出哀嚎别无他法。 而另一边,先生沈白几人抓住穿过垃圾山的那根绳子在听到狩猎者哀嚎的瞬间开始拉动,绳子是疯女人用很多布条绳索链条之类的连在一起的,它跨过一个改变力的方向的空管,拉动着沈白之前拖出来的石板往洞口挪动。石板为了能够和洞口吻合,也为了控制重量,已经被沈白砸过,只留下了一部分,但也十分难拉。 “我们把你留着可不是让你看戏的。”先生一边拉着一边咬牙轻声对东哥说。东哥也看出了他们的意思,带着他的狗一起拉住了绳子。 “刺刺刺——”石板慢慢在地面上被拖动,向着洞口慢慢前进,里面那只受了重伤的狩猎者,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一击,仍然在不停的翻滚,却导致自己的伤口被拉的更大。 然而就在石板快要接近洞口的时候,众人拉不动了,沈白慢慢的探出头,那只曾经断尾巴的蜥蜴就趴在上面。它的两只像圆球一样的眼睛不停翻动,像是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先生的目光看向沈白,沈白知道对方想要传达的信息。 沈白快速的往他左手边的那座稍小的垃圾山跑去,即使动作迅速也被蜥蜴轻而易举的察觉到了,连同它身后姗姗来迟的两头巨狼一起扑向了沈白的方向。 没有了蜥蜴的重量,大石板顺利的被拖下了石洞,那头石头狼被石板的声音惊动,倒是换了个方向往老鼠的方向跑去。 呼——好歹是少了一个。 这松了口气的心声可不是沈白的,而是在后方看着的麻杆,他拿着矛的手松了又紧。 沈白站在垃圾山的前方,眼看着蜥蜴巨大的身躯就追到了自己面前,他才往后面躲去。 那一脚下去脚下的地面并不如那头蜥蜴想象的结实,即使上面被一些垃圾覆盖,不过踏到上面后却意外地坍陷下去半米深,在这洞的底下,是一根根笔直向上的尖刀。若以这条蜥蜴的重量,翻下去以后足以捅个对穿。 幸运的是像沈白和先生这种开挂的人不多,兽也一样,大蜥蜴很配合剧本的翻了下去,不幸的是一分钟没到它就爬了上来,除了身体右侧一处长长的拉伤和左后腿被扎了个窟窿其他地方没什么伤。 总有那么几个演员不按套路来╮(╯▽╰)╭。 “系统君快给我讲个笑话啊!”沈白压抑不住自己奔腾的心跳,当前方那头石头狼发现老鼠被封在石板下面后就往沈白跑来,同一时间被三头狩猎者锁定,沈白的腿一时有点软,他一边往斜前方跑一边呼喊着自己的小系统努力想要转移这份恐惧。 【诶?!宿主你快跑啊啊啊啊!那头蜥蜴追过来了啊啊!你左前方还有头狼!!妈蛋蜥蜴后面还有一头啊啊啊!!!】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沈白低头钻过做过标记的那条线,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跑,第一个追过来的那头石头狼就猝不及防的翻倒在地。 它的前肢被齐齐整整的削了下来,切面十分光滑。以至于那头巨狼摔到沈白身旁时想要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哀嚎着看着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沈白跑走。 看到了前者的惨剧,蜥蜴和另一头巨狼有点踟蹰不前,它们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副犹豫的样子就像是微博上面经常可以看到的被一块玻璃窗户搞得蠢萌蠢萌的小狗小猫,只是这两头不萌。 【苹果在冰箱里看到来了个梨子,她就问那个梨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对方没有回应,但是苹果没有气馁,继续问道:“你是什么品种的啊?你从哪里来?你……”过了很久,终于梨子回答了苹果:“水果是不会说话的。”】 “……”寂静了几秒,“噗哈哈哈,不,不行,我,我现在不太方便笑,有,有点颠。” 努力试图扭转绝处逃生画风的沈白成功了,带着一副努力想笑但又被客观条件阻止了的诡异表情,沈白顺利的按照计划跳下那个藏着大老鼠的洞口,踩在了石板上面,然后跳下石板,对着没法动弹的背对着沈白的大老鼠阴测测的一笑。 当然他这边的顺利也是由于另一边的配合,在狩猎者犹豫不前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垃圾山上面的麻杆举着那根削尖的矛往下狠狠一掷,转身就往后跑。 矛是向着蜥蜴的方向去的,插入了蜥蜴的背部,不过只进去一点儿尖端,大蜥蜴发狂的跑来,路途中将那根捆着尖刀的竹竿甩了下去。巨狼和蜥蜴向着麻杆跑去,而先生和抱着孩子的疯女人围着垃圾山绕了一个圈避开了狩猎者们,东哥和他的狗很识相的紧随其后。他们朝着沈白那里跑去,因为大老鼠身负重伤,现在又应该被沈白解决掉了,地下又重新变回了安全的地方。 先生和疯女人他们下来了,沈白扔掉刚刚剖开狩猎者的刀片,整个洞穴里腥臭味弥漫,大老鼠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呼吸,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死掉,它的鲜血染红了石板,也浸润了它身下的整片土地。 过了一会儿,麻杆还没有过来,虽然知道甩开狩猎者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过沈白却心急了,他心里开始慌张,最终无法继续安静的选择照着计划等待麻杆,而是直接跳了上去,先生看到他跃上石板难得主动地抓住了他的手。 看出了先生眼里不赞同的神色,不过这次沈白没有听他的,而是甩开了先生的手爬了出去。 麻杆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他想要带着两头狩猎者跑到下一个陷阱,那里依然悬着堪称利器的铁丝,但是麻杆的速度并不像沈白那样足以拖着两头狩猎者,眼见着还没有到地方,麻杆就隐隐有了要被追上的趋势。 “喂!!”沈白追着狩猎者的背后一边向它们吆喝着,落后的蜥蜴很着调的回过了头。虽然狩猎者就在前方,但是沈白还是朝着狩猎者的方向继续跑着没有停,麻杆的处境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吆喝声继续响着,先生在洞穴里脸色并不算好。他和疯女人按照计划在洞穴里往前走差不多五六米的位置,开始挖土准备填住通道,毕竟不知道大老鼠从哪里的洞口下来的,虽然巨狼和蜥蜴并不容易下地,但是填上也是更多一点保障。而东哥显然也知道利害,没说什么也帮着一起挖土。 死了倒好!!!两个小兔崽子! 先生一边挖着一边心里骂着沈白和麻杆。 要自己去送死就去送吧!我拦都拦不住了真是没见过傻成这种样子的!!!自己命保住就够不容易了,麻杆那小子能活则活死了也罢何必计较那么多!!看着吧,看着那两个小子死在上面吧! 让麻杆后来引开两只狩猎者也是先生安排的,他以为会有点麻烦,但是没想到麻杆接受的比较干脆,当时还让先生微微侧目了一下。不得不说,即使是沈白,被狩猎者追着的时候也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内心的恐惧也几乎抑制不住,更何况麻杆。恶区人可不是慈善家,那种引开敌人的招数也就沈白可以勉强愿意一试,但是麻杆却接受了。 而先生知道对方会面临多大的危险,虽然最好的情况是那个插着尖刀的坑洞可以留下一头狩猎者的生命,但那还会有一头狩猎者存活,他安排沈白%9任务,不仅仅基于对方的实力,而且只要沈白坚持,能够跑到洞穴里,那沈白就是安全的,如果让先生在麻杆和沈白之间选择一个存活,先生会选择沈白。只要沈白活着在先生身边,那么先生能撑过这最后一天的把握就又大了,至于麻杆,虽然他引开的狩猎者数目变少了,但是他奔跑的方向并不容易使他可以回来,而且先生心中已经大概有过预判,即使他对着麻杆描述时可以让对方感觉这件事轻而易举很安全,不过先生知道他能够毫发无伤的回来几率不算低但也不算高。 不过这些先生是不会说的,他也不会是百分百的大善人,麻杆就算死了也不能说是先生害死的,他只是做好了也许会牺牲麻杆的心理准备,也没故意设计让麻杆必死,这一切都要看麻杆的造化了。本来等了一会儿后麻杆没有过来,麻杆多在外面被牵制住一秒就少一分存活的可能性,不过这一切在听到地面上的吆喝声后变得难以估测了。 吆喝声一直在响着,先生挖着土,想着至少这代表着那小子还没死。 大蜥蜴已经掉头往沈白的方向冲来,沈白和他几乎是面对面对冲过去的,但他的眼神却盯着前面那个危险的身影,嘴上还是那呼唤声。 沈白捡起前方那根被大蜥蜴甩掉的棍子,拿了起来,将刀尖对准前方,脚下的速度不因为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减慢。 “中——!” 沈白呼喊着将长矛掷了出去,他光/裸着的上半身可以让人清晰的看出身上的线条,并不像麻杆那样的瘦削,他的手臂微微隆起的弧度,暴起的肌肉上面经络突出,他的半个肩膀和身体随着长矛的射出都往前狠狠的一倾,那种惊人的爆发力哪怕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受到,而这一射不仅仅有爆发力,沈白的右臂上隐隐的蓝光连他自己都看不见。 而离他不到十米远的蜥蜴,长矛从它的眼睛里穿进,从它的下颚射出,这根长矛贯穿了它的半个头颅。 简直奇迹! 并不理会这只蜥蜴会不会死,沈白急转了方向想要绕过它去,那头之前没了舌头,后来被刺穿了后腿,现在半个脑袋又被刺穿的蜥蜴一时间也顾不上沈白,它想要甩着脑袋把那根穿透它的东西弄出去,但是只拉扯到自己的头部让下颚更疼,它甚至连嘴巴都张不了。 沈白越过它,只看到就差几米就要被追上的麻杆。 此时的沈白的脚步虽然没有停歇,不过沈白清楚,他,赶不上了。 然而下一瞬间,情形有了点变化,原先一直猛追麻杆的狩猎者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朝空气吼叫了声,然后拼命甩了甩脑袋在原地跳来跳去! 艾玛好机会!! 沈白没有丝毫犹豫的趁着这个时间冲到前面去追到了麻杆,对方还在死命的往前跑,沈白却一手抓住了麻杆的手。 麻杆先是一惊,手反射性的一甩,等反应过来,立刻反握了过去,回头看向对方,顺着对方的力量跟着沈白往回跑。 抓住麻杆的手一如既往的有力,那双手比自己要小一号,但握住麻杆的手时就好像拽住了麻杆整个身体,麻杆就任凭着对方这样拉着走,他的脚已经是无意识的机械的跑动,大脑和身体仿佛分了开来,疲惫的身体在自己运转,仿佛已经和麻杆没了关系。周围的喧嚣声慢慢的淡出,四周的景象也开始消失,麻杆只盯着前方那个拉着他拼命狂奔的身影。 当那个狩猎者离麻杆很近时,麻杆也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为什么答应了先生的安排,而被那双手抓住时,麻杆知道了,自己是在有恃无恐。 因为,就是相信那个人不会让自己死掉。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 在那一瞬间,他就是如此愚蠢的相信了啊。 先生看到两个人影一跃到了自己的面前,虽然有些惊诧,心里却莫名的松了口气,有了点笑意,不过比笑意更先出来的,还是他标志性的那声“哼!” 紧接其后的那头巨狼也跃了下来,但沈白一行人在地下的通道里,而洞口那里是那头巨大的老鼠尸体,上面还盖着一块大石板,仅留存的那间隙根本就容不下巨狼进来,巨狼在石板上像刨土一样刨了几下,仅仅在石板上留下一些抓痕,它又试图把爪子伸进洞里想要挠沈白麻杆一行人,被先生用傲娇嫌恶的神情拿着小刀扎出去了,不过先生战斗值微弱,虽然追着那只爪子要扎,不过总是扎空占大多数,但好歹也把这爪子扎走了。 虽然先生的表现很有一个恶区人该有的风范,但是战五渣哪怕拿小刀戳人画风都有点违和,沈白精神放松下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朝着先生笑了一声。 也许你会遇到这种情况,本来憋笑憋得还能忍得住,但是现场一个人破功笑了一声,就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然后就是一群人喷笑的场景。 显然,现在就是这样,麻杆和沈白突然看着先生就放肆大笑了起来,先生怒视他们一会儿,在疯女人的笑声也响起来后就一脸无奈的偏过了头。 随这些傻子去吧。 先生想着,脸上也渐渐泛出了一点笑意。 第2章 .13二分之一 最后那头狩猎者在外面僵持了半个小时左右,最后走开了。 沈白一行人也慢慢的填好了另外一端的洞口,他们坐在通道里,一时间竟没有人讲话。 “……只要撑过一夜,”还是先生开口打破了寂静,“只要这一夜撑过了,我们就熬过去了。” 先生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不过更多的是对于即将到来的胜利的一种喜悦。 听着他的话,其他人仿佛勾勒出了明天太阳升起的景象,明天的破晓,将象征着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光明! 有着这样的期盼和希望总是让人多了许多能够坚持下去的力气,若是能够确切的知道苦难过去的日子,那苦难的生活也不至于让人绝望。 地下的几个人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微笑,消灭了在地底活动的大老鼠,以他们此时的处境,只要不出去,撑过一晚也不会是多么难的事情。 没有这么一刻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走过去,但是等待的时间往往是最漫长的,寂静中的等待尤是如此,沈白想着看向一旁的疯女人,她怀里抱着的小布包一直都那么听话,几乎没怎么见她哭闹过,再危险的环境她都那么怡然自得,即使刚刚是生死大逃亡,她也睡得香甜,而现在慢慢睁开自己的大眼睛,和沈白对视上了。 沈白瞬间有点情绪高昂,他拉起小布包的一双小手,上下逗弄着。 “一直都忘了一件事,我们小姑娘应该叫什么?” 因为恶区没有什么取名字的习惯,几人也不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东哥你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沈白自己又歪了自己的楼,把话题突然岔到一边。 那个抱着自己的狗坐在角落的男人听到自己被提到,微愣了一会儿,他第一是没想到沈白他们会跟自己搭话,第二,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会问他名字的含义。 他一时间竟有些羞涩的意味,仿佛是害怕自己说出来会被耻笑,但也有点期待着:“以前不知道听谁说,太阳是从东边起,就叫自己东了,哥不哥的也都是叫着叫着出来了。” “这个字到有些寓意。”先生躺坐在另一头,眼睛都没睁,应该是累了,不过也听着他讲话,发出了一声评价。 这声评价让东哥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难得真正开心的笑脸。 “先生有给自己取名字吗?先生读过这么多书,应该也会给自己取个名字吧。”沈白朝向先生那头问道。 先生倒是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那我们该叫小布包什么呢?”沈白终于想到了自己原先的话题,思索着,望向疯女人,“你有想给她取个名字吗?” 疯女人和麻杆是一样的,从自己出生开始就没在自己名字上面纠结过,听到沈白的一问,疯女人只是摇了摇头,一脸茫然。而一边的麻杆开始跃跃欲试,这是他第一次可以给别人取个名字的机会,让他有点激动。 “我们给小肉团取个名字好了!让我想想……”麻杆低下头,在自己的词汇本里翻来翻去,然后眼睛一亮,“饱饱!吃饱饱的饱饱!!意思就是让她以后总能找到东西吃!!” “噗嗤——”本来闭目养神的先生直接不给面子的喷了出来,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名字所有的感情。 沈白在黑暗中也要笑不笑的表情。 这其实不该怪麻杆,毕竟他也不知道取名字这种东西到底该怎么取,不过听到先生的笑声,他也知道自己好像没取个好名字。 “照你这么取,干嘛不叫‘捡捡’‘拾拾’,或者‘力气大’‘跑得快’也行啊哈哈哈。”先生毫不留情的嘲笑着麻杆。 “至少想法是好的嘛。”感觉自己身边人的情绪低落,沈白立马安抚道。 “那你取个试试啊!”麻杆向先生喊道。 先生沉思了一会儿,最终却道:“等我们逃过这一劫,我就给她取个名字吧。”这句话显然又提醒了其他人现在的处境,原先稍微放松的气氛,又有点微微凝结的感觉。 不过小布包似乎听懂了他们在讨论关于她的事情,不甘寂寞的在疯女人怀里“嗯嗯啊啊”了起来。 沈白握住她一丁点儿大的小手,然后对对方说道:“妈、妈。” “啊啊。” “妈(拖长音)妈(短促)。” “啊(拖长音)啊(短促)。” 沈白也不甘寂寞的开始教对方说话。 “你在干嘛?mama是什么意思?”麻杆好奇的看过来,然后也围坐到小布包旁边。 恶区人一般都是先学会走,再学会跑,再学会骂人,再学会说话。而且他们最先学会的话大多是“小兔崽子”,因为这是别人最常对他们说的话。 麻杆握住了小布包另一只手慢慢玩着。 “我在教她说话呢。mama是她对疯女人的称呼,疯女人生下她,疯女人就是她的妈妈。”沈白慢慢的解释道。 “生下?对了!疯女人是怎么有小肉团的?!”麻杆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开始疑惑生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沈白懒得给他普及这些生理教育,又开始孜孜不倦的教小肉团喊“妈妈”,疯女人在听到沈白之前的解释后,也有点期待的看着小肉团。小肉团是个很乖的孩子,她很努力的跟着沈白喊着,但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只能模仿出沈白的语音语调,一声高一声低的“啊啊”叫着,叫着叫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你个小笨蛋。”沈白用手刮了下小肉团的鼻头,又是一阵可爱的不行的笑声,沈白也笑了起来。 麻杆突然望向一边,恶狠狠道:“你想要干嘛?” 之间东哥伸出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他倒也没生气,反而有点委屈道:“我只是想看看摸摸嘛。” 哼,小肉团可不是给你摸的! 麻杆在心里狠狠的说,但是碍于对方身边那条不知咬过多少人的狗,并没有说出口。 麻杆沈白又和小布包闹腾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又打了个哈欠,于是就让疯女人哄小布包睡觉了。 此时先生也开了口,是准备安排几人轮流守夜。 在恶区轮流守夜可是个危险大的活,在别人面前谁能安心睡觉!不过先生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就安排了下去。 大家也都很累了,接连不断的奔跑,然后又布置了陷阱,总归是有些疲倦的,但是地下看不到月亮,也没有时钟,所以守夜都是一个人守着,等到觉得自己想要休息了就叫下一个人起来,这是个容易被浑水摸鱼的方法,不过沈白麻杆先生和疯女人,彼此之间都存在着一种不用说但是可以体现出来的信任,他们决定了一下守夜的先后顺序——沈白,麻杆,疯女人,先生——然后除了沈白其他人都闭上了眼睛。 先生并没有安排东哥,东哥自己也不介意,毕竟在恶区,尴尬这种情绪都很少会有,他信不过沈白他们,沈白他们也信不过东哥,双方也无需感觉什么尴尬。 沈白背靠着土,双腿屈起,头埋在双腿中间,虽然看不清,不过手在地上随意的画着什么,耳边很安静,除了大家的呼吸声。 想到明天就能够彻底的告别狩猎者,每个人在今晚,也许都会有个难得香甜的梦吧…… ------------------------------------------------------------------------------------- “你们来了,”安云波看着到自己休息室的人们,脸上十分平静,“那就走吧。” 虽然知道保护先生一行人尽量不能暴露自己,不过在看到实验体快要追赶上那个人时,安云波还是忍不住操纵着拟生物形态监控器去干扰实验体。 小巧的监控器飞向庞大怪物的眼睛,操纵着它的安云波仿佛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玩遥控飞机的场景。 对了,当时自己是怎么想来着的? 长大以后要开着属于自己的飞机,然后环游世界? 安云波笑了一下,小时候的事情很久远,而小时候的自己又太天真,恐怕那时候并没有想到现在自己会加入这些令人不齿的研究吧。 小鸟监控器又一次躲过了那张大嘴,再次往实验体的眼睛上撞去。 自己的人生错过了太多应该勇敢的时候……一道裂痕, 曾经想要去报飞行员因为父母的阻拦还是选择了大学……两道裂痕, 明明不想加入研究所却被国家工作人员半威胁半诱惑的说服……三道裂痕, 十几年的时光就是在监控台前看着恶区人的生活从没伸手帮助过谁……四道裂痕, 他看着他们生看着他们死,但也许,这一次他会比那群人先死了…… 监控器的镜头碎了,看不见眼前到底是什么景象,安云波看不见,看不见那没了头的小鸟被怪兽一爪拍到了地面上,瞬间变成了一堆废铁。 就让自己为曾经的罪孽赎罪吧。 只但愿,那些人今晚可以好眠。 他被人带着离开时,在走廊上和迎面而来眼神有点复杂的宋清对视了一眼,只那一眼,宋清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解脱和笑意。 如果要帮那些人赎罪,恐怕是—— 赎不完了。 ---------------------------------------------------------------------------- 一夜轮过去,沈白自从叫起麻杆后,就没有被叫起来过,也许是感觉噩梦终于要结束了,那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等到感觉一缕阳光透过间隙射进来时沈白才模模糊糊的醒来,麻杆疯女人和东哥可能也一样,慢慢坐了起来。 他们看着射进来的阳光,心情有点微妙。 啊,就这样,三天过去了吗? 恍恍惚惚犹在梦中。 但沈白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是先生。 先生低着头,他的背弓着,弯成了一个压抑的弧度,他的手上像攥着什么东西,在微微颤抖。先生虽然一言不发,不过他是醒着的,一直醒着的,从疯女人夜半叫起了他,他就坐到了现在。 隐隐的,沈白看着那样的先生,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先生的声音有点喑哑,“都醒了?” 先生顿了顿,然后那些字眼慢慢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艰难但又清晰:“它们,没有走。” “什么?!!”最先叫出来的是东哥,他瞬间像被点燃的弹药箱,炸了起来,“这不可能!!你可别瞎说!三天都熬过去了!它们怎么可能没有走!!!” 东哥的怒吼声在这个小地道里回荡,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睛赤红一片,如果不是沈白麻杆和疯女人坐在他和先生的中间,估计他会立刻上去拎起先生的领子。 有期限的苦难总会让人感到希望,但如果苦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人们总会轻而易举的感受到绝望。 先生理解东哥的情绪,他几乎坐了整个后半夜来消化这个事实,从他得知这个信息开始,他就努力的忍受着内心的翻腾,这半夜,他不知多少次扫过沈白、麻杆、疯女人,还有那个小布包,就是这么一遍遍扫过他们安静的睡颜,他才把那些刮疼他五脏六腑的呐喊一一吞下,任由它们将自己的身体内部划得鲜血淋漓。 然而现在,被这种怒吼指责着质疑着,先生也不由得站了起来,他全身都发怒的颤抖着:“是!!没错!!它们不会走了!!而且它们变多了!哈哈哈让我来告诉你蠢猪!!!不杀光所有的恶区人那些怪物根本不会走!!!” 像是迎合着先生的话,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叫声,那是狩猎者的吼叫,叫声里带着只有鲜血才能带给它们的快感。 先生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他咬着牙,面目狰狞,不过脸上泪水横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麻杆坐在地上一遍一遍的低声问着。 为什么? 先生嘲讽的笑了。 因为我们的反抗侵犯了那些人可笑的尊严。 疯女人呆呆的看着他们的争吵,怀里的小肉团因为被吵醒发出了难得的哭声。 几个人在后面的时间里,各自维持着僵硬的姿态保持着沉默,一时间只有小肉团的声音。 当地上传来越来越近的声音,那声音极其混乱,有着野兽的脚步声,有着尾巴在地面拖拉的声音,有兽类的嚎叫……这些声音的慢慢接近,足以完全的击溃地下这些人所有的希望。 “完了,”东哥抱着自己的狗,哭的像个被丢弃的孩子,“我们彻底完了……” “是,”听着洞穴口传来的声音,先生往里面坐了坐,勾起一抹有气无力的微笑,“确实完了。” 洞口被那些怪物守着,没有人能够出去,而除了这里地底的几个人,恶区的其他地方没有一处不被鲜血染透,没有一处不曾在那个沈白睡的香甜的夜里被绝望包裹…… 那一夜,有多少的人企盼着阳光的到来; 那一夜,多少人的希望被打破; 那一夜,多少人死去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绝望的呐喊; 那一夜,足够产生人类永远抹不去的罪孽…… 而这里,仿佛是最后一片,人类坚守着的土地。 狩猎者们好像并不着急挖洞下来吃掉他们,在一只像鳄鱼嘴那样扁平的嘴巴伸进来被沈白按住狠狠插了一刀后,狩猎者们就安静的守在洞口,它们并不着急,它们的肚子里满是人类的鲜血肢体,它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等待着最后的盛宴向它们敞开。 寂静。 先生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每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认真感受现在存活的每一分每一秒。 “先生,你说的不把恶区人杀光它们不会走是什么意思?”沈白终于说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 先生坐在沈白的对面,他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仰面闭着眼睛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开口道:“就是我说的那样。” 像是感觉接下来的安静很无聊,先生再次出了声。 “十年一次的狩猎者,只是善区的实验,而这次我们的反抗激怒了他们,所以为了他们被打击的骄傲,他们选择用全部的恶区人作为陪葬。” 丑陋的事实被掀开,散发出难以想象的恶臭味,让麻杆和东哥猛地睁开了眼睛。 沈白和疯女人却没动,疯女人也许是听不懂,而沈白,他隐隐的感受到了这一切一切的不对劲,这次,只是在先生的口中真正的被证实了。 从那些被硬生生拼凑在一起的生物,从拟生物形态的监控器…… “那为什么会有善区的监控器在帮我们?”沈白继续问道。 先生这次倒是睁开眼睛看了沈白一眼,道:“知道监控器,知道‘妈妈’,上次麻杆的手电筒估计也是你告诉他的吧。你倒像个误入恶区的善区人,”聪明的人总是能够收集一点一点的细节发现端倪,“估计善区有你这样的人,所以才来帮助我们吧。” 沈白不再说话了,身体的疲惫早已经缓解,但是心灵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麻木。 几个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呆着,外面的狩猎者们待不住了就换换动作走走,发出的声音仿佛在告诉沈白它们没走。 饥饿,恐慌,绝望……这些都会将沈白他们推向地面,死亡,好像是已经被写上日程的事情。 最先忍不住的是东哥的狗,那条狗被饥饿折磨,它来回的走动,熟知它的东哥也睁开了眼,眼睛里写满了欲/望。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麻杆看向对方,眼里闪烁着凶光。 东哥收回看向小肉团的眼神,然后来自沈白的威胁就响起:“如果你的狗敢对任何一个人下口,我就先把它杀了。” 沈白的语气很平静,不过东哥知道这不是一句玩笑,他用手搂住了身边狗黄色的皮毛。 “如果我们不互相残杀,狩猎者稍有懈怠,我们一起存活的几率就大些,反之,如果我们一个一个变少,最后剩下的,也逃不过狩猎者的嘴巴。” 听了沈白这句话,东哥才将眼底那抹贪婪慢慢清去。 狗知道东哥的意思,它凶残但也听话,最后饥饿让狗两眼发黑,它的兽性让它不再讲究,晃晃悠悠的走到死去的老鼠身边,从老鼠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沈白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沈白知道,如果还是找不到机会出去,他最终也会按压住心底的恶心去吃那只大老鼠。 但愿,坚持一下吧。 但是,事实往往就是残酷的。 先是东哥,然后是麻杆,他们用刀片剜下老鼠的一块肉,再削去外层的皮毛后,开始吞咽。 沈白最后也不得不像他们一样,老鼠的生肉在嘴里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在嚼一块木炭,很硬,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一点一点把它在口腔中磨碎。 在咀嚼的过程中,沈白偏过头让那只老鼠的尸体在余光中尽量消失,那黑乎乎的一团,一根细长的尾巴拖在旁边,即使那丑陋的面庞是朝着另一边,不过丝毫没减轻它给人的不适感。 疯女人也吃了,最后是先生。 吃的时候先生背对着老鼠,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的干呕,一夜之间,他的举止动作变得分外憔悴。沈白最终忍不住,走到了对方背后,一只手慢慢的顺着他的后背。 “先生。”沈白轻声叫到。 “怎么了?”先生回答着但没有看沈白一眼。 沈白看着对方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想到了以前先生用嘲讽的口气趾高气昂的说话,两相对比,不由笑了起来:“放心,我相信我们会活下来。” 沈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讲这句话,他并不是有自信可以说下来,却允诺了对方这样的话语。也许只是看到对方灰扑扑的头发再也没打理乱糟糟的遮住先生的脸,让先生看上去有种城市里流浪汉的悲哀。 不是指外貌,恶区人哪怕衣衫褴褛,哪怕卑颜奴膝,他们都自有着自己身上充满生命力的骄傲,这种骄傲曾经在先生身上看的更加明显。 但现在,这种骄傲已经不再,空留下的不过是一副行尸走肉。 先生的眸光微闪,一点微弱的希望在他眼里亮起,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也许吧。” 听到沈白的话,麻杆也看了对方一眼,沈白和麻杆对视了一下,向对方安抚的笑了笑。 恶区失去了它的生灵们,外面的每一声风声都带着咆哮和狂怒,曾经恶区满目疮痍,但它的子民也不曾抛弃过它,而现在,他们化为一滩血水浇灌着这片土地彻底的回到了它的怀抱。 第2章 .14二分之一 外面的狩猎者们,沈白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不过听着上方的声音至少有三只。它们时而跑开一只,去其他地方看看那些漏网之鱼,不过渐渐的,它们都只是安稳的趴在洞穴附近的土地上面了。 它们可以干很多事,比如在沈白他们头顶的上方把地面挖开,比如把洞口挖的大些,比如可以从洞口的另一端进来挖掉沈白他们填好的那层不堪一击的土墙…… 但是它们都没有,它们悠闲地躺着, 沈白知道,它们只是在玩弄它们的小玩具。 而他们,就是那些玩具。 生存的希望任何时候都不能说没有,不过此刻,真的太微弱了。 沈白又狠狠剜下了一块肉放入口中。 --------------------------------------------------------------------------------------- “住手!!”几个人把突然暴起的女生拉离操纵台。 女生的泪水一直在流着,她挣扎着要摆脱他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难道你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群怪物杀光恶区里面所有的人吗!!!”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低着头,脸上稍有些惭愧的意味,但是抓着女生的手并没有松开:“那你是要干嘛?!像组长一样用监控器干扰实验体?” “我去把实验体们引开……”女生一边哭一边用手捂住了脸。 男人嗤笑了一声:“然后像组长那样去送死吗!!你以为死的会只是你一个吗?!你会把我们一起害死的!!” 从安云波被带走后,生死未卜,本来热血的心就好像被放在了冰块里,谁都害怕研究所里的人如果拷问组长,组长会不会把他们都一起供出来。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死亡,他们战战兢兢的活着,再也没有了当时无知的勇敢。 男人和其他拦住女生的人一样,他们都试图老老实实的等待着这次实验的结束,而不容许再有会让他们陷入危险的事件发生。 男人于是语气温和了很多,他慢慢的说道:“再说你引开实验体们又能怎样,且不说那四个你是不是都能引得开,就算你引开了,他们也逃不出去啊。” 女生慢慢平静了下来,抽泣声也慢慢停止了,她勉强的对着面前的人们笑了一下,这一下异常难看,但也让其他人安心了一下。 “我,我去洗把脸。” 女生神情有些恍惚,泪痕半干未干的挂满她的整张脸,显得十分可怜。 男人也彻底温和了下来,摸了摸女生的头:“去吧,想通了就好了。” 女生转身出去了,一个男生追着他跑了出去,男人在后面对着男生喊着:“多劝劝她啊。” “你要去哪?”走廊上,男生一把抓住女生的手。 看清了来人,女生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对方哭了起来。 “你也像他们那么想吗?!组长的牺牲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啊啊啊我不接受!!” 男生摸了摸女生的脑袋,然后拽着对方的手腕把人拖到了楼梯间。 “冷静,你听我说,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仅救不了任何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男生的样子看上去也颇为年轻,他带着一副眼镜,头发就那样自然的搭着他的脑袋,体现出主人无心给它们做个好看的造型,这样显得主人有种老气的感觉。 “你和他们一样!!!”女生听了后瞬间甩开了男生的手,把他推得远远的。 男生笑了,即使被女生捶打着也努力的拉过对方抱在了怀里。 “你想要救他们是吗?” “是!” “好,我陪你。” 即使有着再多的危险困难,只要你愿意,我就陪你。 男生是之前和宋清交接的那个,他小心的拉着女生,往宋清的休息室走去,却没想在路上就遇到了对方。 宋清看到他们眼神微微一变,不过很快不动声色的带路把他们带进了空的休息室。 “组长的事情你知道了吗?”男生问道。 宋清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还仍有着未曾熄灭的亮光。 “我知道。” 女生急切的看着对方:“那你打算停止吗?” 宋清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恍惚间看到了昨夜里走廊上被带走的安云波,对方解脱而带着笑意的眼睛。 “……我不想,但是已经没办法了。”宋清的手攥成了拳头。最后给先生送去的那条消息是他透露出去的,带给了对方最大的绝望。 和他年纪相仿的那个男生看着宋清笑了。 “听我说,宋清,会有办法的,只要你想,我们还能救下一条命。” --------------------------------------------------------------- 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你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 ——《杀死一只知更鸟》 那个狩猎者计划负责人之一的男人,还是像之前一样,看着屏幕上的狩猎者如他们想象的一样就走出了自己的会议间,四下巡视。 这大概是实验的最后一天吧,恶区其他地方已经搜索不到生命的迹象,而那最后剩下的老鼠,已经在洞穴里呆了一天。但是狩猎者和研究所的他们并不着急,死亡已经是迟早的事,挣扎只会带来更大的乐趣。 毕竟那是一群使他们折损了四头实验体的人,最后最精彩最绝望的死亡才能配上他们顽强到恶心的生命。 其实已经没有巡视的必要了,不过男人喜欢这项工作,他并没有什么科学才华,算是这些科学家中间的政治代表,其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开会,他更喜欢做的是代表高层下去巡视一圈。 一如既往,他先走到了实验小组那边,询问着对方实验兽的数据情况,对着年轻的研究人员拍拍肩膀予以一些鼓励。 然后他就绕到另一边的监控台,那里是一群研究恶区环境的人,就在昨晚,这些人当中出现了第一个叛徒,他们的组长在密室里气息奄奄,根据对方的供述他自己蓄谋已久,所以男人进去以后,先是询问了恶区的情况,然后有意无意透露给他们一点点叛徒的下场,看到那些人变色的脸,男人有点好笑,最后还是本着打一棍子给颗糖的方法安抚了这一群人,让他们继续好好工作。 真是可悲哟! 等最后的那群人死了,这群人也再也不用研究什么了,毕竟研究对象都没了。 然后他们会怎样?被逐出去然后一辈子看似自由实则活在监控之下。 男人一边走一边想也一边笑,前方那个卫生间,每次来他都会进去一下,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刚刚有没有仪态不正顺便撒个尿。让助理先走,他一如往常的踏进卫生间。 而变故就从他踏入卫生间的那一步开始。 宋清和男生很快将被乙醚迷昏的男人拖进了卫生间的一个隔间,里面是女生战战兢兢的在等着。 锁上卫生间的门,又关上隔间的门,小小的隔间里一下子站了四个人。 宋清和男生手脚迅速的把男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男生穿上了他的衣服,没有对方满身的赘肉,这套衣服在男生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而对方身上套上了男生的研究所白大褂。 男生笑着看着一旁神色紧张的女生,对方也回了他一个笑容,虽然不那么灿烂,不过在男生眼里异常好看。 “第一次进男厕?”男生问道。 女生白了他一眼。 男生没理会这个白眼,他专注着盯着地方,贪婪的看着对方的脸,最后倾身上前,一只手附上了对方的脑后,一只手摸着女生的脸,吻了过来。 小小的隔间里不止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个晕过去的男人和宋清,女生有点害羞,想要拒绝,不过男生的力气也不容她拒绝,她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反常态地狠狠地回应了对方,一时间仿佛只剩下他们自己和对方,宋清只在旁边避开了视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神情带着悲悯。 等到两人分开后,男生披上最后的外套就出去了,他的动作很迅速,女生都没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表情,而他甚至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 但不需要说什么了,他转过身背对女生的一瞬间,两个人的眼泪同时滴落。 女生也没有说一句话,她压住喉咙里的哽咽,直到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肩膀才慢慢的发出一阵细微的颤抖。 她和男生都知道,这一次分别,也许就该是永别。 人生能有几次永别,而能够清楚意识到是永别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如想象里的那般撕心裂肺,无言之中的最后一个吻,已经传达了比地久天长还要美好的告白。 所以双方,哪怕含泪,眼中也是带笑的。 过了一会儿,女生才看向宋清,脸上笑意浅浅:“宋清,那个操纵间怎么走?” 宋清的手一顿,看向对方:“你问这个干吗?” 女生看着宋清,柔弱的脸上闪现出来的是坚决的神态:“我去操纵间。” 宋清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女生显然看出了他想要说什么,只是微微的一笑,那一笑和她这个年纪段的女生毫无差别,带着一丝腼腆和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宋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知道……”女生眼睛里好像盛了泪水又好像没有,她停了停,又接着说,“他知道,他也同意了。” 原本的计划是男生负责吸引别人的关注,然后宋清带着那个被打昏的男人去操纵间,因为操纵间不仅隐蔽,而且只有几个高层的指纹才能够打开进去。 宋清和男生这一行无疑是送死的,而女生,她只要负责保护好自己,也许可以平平安安的逃过这一劫。 谁也没有明说这些,不过谁的心里都很清楚明白。 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直到最后永别的一吻。 对方带着临死的爱意吻了上来,而从女生狠狠的回吻的那一刻,双方都知道了比地久天长海枯石烂更加汹涌的信息。 生死相随。 女生从心里下了这个决定的一瞬间,男生已经知道了,唇舌的交流是两颗心最后的缠绵。 “听着,宋清,你不明白,活着会比死亡更需要勇气,”女生擦了擦挣脱眼眶的一滴眼泪,但那眼泪仿佛不是她流的,她的表情依然带笑,声音依然平静,“在我们监控间上面通风口,组长在里面放了一个储存卡,里面是组长藏下来的所有罪证……宋清,我没办法,活着其实更难你知道吗?原谅我把最难的任务推卸给你,就让我去吧。” “而且你可以传递信息给先生他们不是吗?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该这么安排,你活下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女生调皮的眨眨眼睛。 “所谓保护女士的思想可别再困扰你了!那个女人,恶区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你看,女人一样可以那么坚强,我也可以!” 对方坚决的神态不容许拒绝,宋清脑海中文明的道德在批判着他,而他也明白,女生说的都是对的。也许他们都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别。 拿过对方手里画着小地图的那个白条,女生拉着那个肥胖男人出了隔间,把男人拖到了角落他们准备好的一个轮椅上面,然后推着轮椅往外走。 宋清没有言语,只是在女生快要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至少,可以让我记下你们的名字吗?” 在一开始,为了防止行动败露,宋清就和安云波说过,不让自己知道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名字,这样至少被抓住了,宋清也不会透露出他们。 不过现在,宋清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他可以知道他们名字的机会。 “……没必要,只是两个赎罪人罢了。” 这是女生跟宋清说的最后一句话。 --------------------------------------------------------------------------------------- 在洞穴里,几人呆了整整一天,老鼠的后背已经只剩下骨架和骨架上残留的肉沫。 渴饮其血,饿啖其肉。 哪怕每次吃都会干呕,但是在先生眼中最可怕的不是这种不适感,最可怕的是连这种不适感消失,他的身体已经接受了狩猎者的味道,这让他更加不能接受。 直到天黑,谁都没有说守夜的问题,在这样的时候每个人都睡不着吧。 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却没有一个人讲话,这样的夜里,即使大家彼此挨着那么近,可谁也猜不到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样就死了吗? 沈白并不害怕死亡,但是他害怕的是死之前的煎熬和死之后的惩罚。 如果狩猎者一下子冲进来倒也好,把他们嚼个粉碎吧!但是却用这样磨人的方式。它们是想怎样?在它们背后的那群人又是想怎样?让他们彼此互相残杀吗?让他们享受尽饥饿绝望和相互的背叛最后接受死亡? 沈白内心顿时有了许多不甘,哪怕死也好,却不想自己的死亡只是成为别人的笑料! 为什么呢?吃着他们的垃圾存活所以连命都不能自己决定吗?恶区,他们长在最恶劣的环境里,见过最残酷的事情,而那个只在难得美梦中出现的“善区”,却想要剥夺这样卑微的他们的生命。 善恶,到底如何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时间里,谁也不会在去在乎时间。 第一个打破这样沉默的,是先生。 先生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开了这个口,以后每次想到这里时沈白都会想,凭着先生的智慧,如若当初先生选择隐瞒下这个消息,会不会对方就能活下来? 可是那个固执骄傲的家伙,用这种方式保留了他最大的尊严。 “……其实,我知道有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先生的话无异于耳边惊雷,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先生身上,在最绝望的时候告诉他们会有机会,这就好像在要饿死的狼嘴边放了一块鲜血淋漓的肉,他们的眼睛里冒出了疯狂的光芒。 “但即使是这样,这也不一定会是个好消息,”先生看着眼前人们的眼睛,冷静而残酷的说道,“因为,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好像上天也知道自己对待两个地方太过于不公平,于是恶区和善区的界限便有了十年一次可以打开的可能,这就成了唯一逃离恶区的机会。 十年一次,一次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 不过即使看上去这么珍贵,恶区人却很少会有跨过那道界限的。不过可不是他们对恶区有多忠诚,而是他们根本不会记日子。狩猎者三十年一次,善恶大门十年一次,而这些重要的周期,对他们而言都没有用了。 对他们没用但是对先生不一样,先生是恶区唯一会去记日期的,哪怕善区人都过得浑浑噩噩忘记日子,而他却不会。 而那道可以改变自己的大门,对于先生来说,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 “善区那里有人会帮助我们引开狩猎者,但是他们也不能确定会引开多久,不过这段时间,是我们唯一可以逃向那里的时间。” “……” 只有一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人。 先生像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突然站了起来:“我知道恶区一贯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你们……我不想死之前忍受背叛,也不想活下来背负罪孽!所以,我用这个信息只想要交换一个——” “我们,公平的,竞赛吧。” 先生的想法很简单,他并不确定狩猎者到底会被引开多久,也不确定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不过,如果不去抓住这个机会他们肯定会死,而如果他们互相残杀,也不一定就有一个能活下来。 所以,这也许是第一次恶区人这么说着—— “让我们把一切,交给命运吧。” “在狩猎者被引开后所有人都有抓住这个机会的可能,那就谁先跑到那里算谁的吧,但这之中,绝对不能允许的,就是向同胞动手。” 这就是先生说的,公平的竞赛。 先生说完后,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都在沉思着,先生的提议,是在向恶区人的多疑和贪婪提出挑战,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沈白是继先生之后第一个站起来,他倒是朝脸色紧绷的先生笑了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幸运了,剩下的,确实应该交给命运了。” 疯女人也慢慢的站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孩子,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透露着一种坚决。 麻杆低着头,他看了看对面的沈白,最后也慢慢的站了起来,“好吧,那就看谁跑得快吧。” 最后的最后,才是东哥,他慢慢走了上来和沈白一行人一起围成了一个小圈。 他们不约而同的伸出自己的右拳,抵在了一起,那轻轻的一碰,代表着对彼此的承诺。 这是恶区人承诺的姿态。 虽然一个人一生可能也不会用到这个姿态,不过那就好像天生的传承,是狡诈善欺的恶区人,难得保留的承诺。 碰拳之后,他们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再说话。 这次的平静,比之前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 时间很难熬,他们觉得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再敢睡着,就干脆坐了起来认真听动静。 而这一听,就又是半天。 半天,却仿佛比一年还要长。 每当狩猎者开始走动,他们就绷紧了全身,然而狩猎者都没有走远。 不知道多少次紧张,不知道多少次失望,这比一年还要长的半天几乎花光了他们一生的耐心,甚至一再怀疑,到底还会不会有人帮助他们,那个引开狩猎者到底是不是又一个给他们希望再让他们绝望的谎言。 然而,那另一边和他们一样踩在生死线上的几个人并没有欺骗他们,当狩猎者们的脚步同时响起往远处跑去时,沈白他们明白,就是现在了! 那是一场死亡的狂奔,先生最先上去后确定了方向,就开始跑,后面的人一个一个跳出洞穴,也都追了上去。狩猎者的身影向着他们身后的方向越跑越远,而他们,眼睛里只有前方。 【宿主宿主!要不要兑换健步如飞!!】 “……不用。” 这是一场公平的竞赛,不过从一开始就不会公平。 疯女人抱着他的孩子,先生是最瘦弱的一个…… “狗!”东哥大喊了一声,那个在他前面已经要张开嘴巴去咬沈白的狗被他叫了回去。 是啊,即使不公平,不过,他们竭尽所能的维持公平。 剩下的让一切交给命运吧,谁又能知道最后是谁胜谁负呢。 恶区虽然不算大,不过要跑去边界也有很长的距离,他们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谁也不敢停。 汗水滴落在脚下,顺着一层一层塑料袋,滴进了那深红的泥土里,恶区的风像是有灵性一般从背后吹来,像是在敦促他们,赶紧跑,不要停。 赶紧跑吧,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你们做的。 操纵间里那个单薄的女生坐着,地上是那瘫软的男人,另一边的地方,男生被枪托一下砸到脑袋,身体怦然倒地,眼前被鲜血蒙了一片。 赶紧跑吧,愿我们身上的罪孽使你们的身体变得轻盈。 女生看着带着枪闯进来的那些人,微微一笑。 “等一等好吗?哪怕一秒钟,能让他们多一秒种也好。”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 第2章 .15二分之一 跑了很久,最先落后下去的,是先生。 先生已经满脸苍白眼睛半闭,他的双腿颤颤巍巍的发软,几次踉跄着快要倒地,而远处,隐隐的听见了狩猎者的叫声。 那声声叫声催命一般,让人的心头生出绝望的滋味,因为他们连围墙都没有看到。 假如跑错了方向…… 假如被追上…… 太多太多的可以让他们死亡,而生路,却只有那么渺小的一条。 沈白最后还是回过了头,背起了那几乎跑不动的人。 【宿主你兑换一个健步如飞吧我求你了嘤嘤嘤,哪怕是要轻功我也可以给你呜呜,让这个不科学的世界去死吧呜呜呜……】 没有理会脑中的声音,沈白专注的看着前方的几个身影,脚下不曾停歇。汗水滑过他的眉毛,被他的睫毛承载,最后又难负其重,让它跌落到了眼睛里,沈白猛地眨了下眼睛,它便像泪水一样挣脱了眼眶流了下来。 “……放下我。”先生的声音微弱,在沈白的耳边响起。 没有得到回应,先生又说道:“放下我。” 这次是真的泪水从沈白的眼里流了出来,他咬着牙,却把后背上的那人往上又颠了下,这行为已经明显传达了主人的意志。 背上的人,那么轻,那么轻…… 这么感受着,沈白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恶区的人一生要受多少苦才能换来真正的幸福。 背后野兽的吼叫慢慢变得清晰,先生也大声地叫了出来。 “我说、放下我!!!” “我不放!!”沈白吼了出来,他脚下一个踉跄,不过很快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跑去。 透过背部的肌肉,先生几乎可以感受到身下少年疯狂跳动的心脏,听着那充满生命力的跳动,他倒是突然笑了起来。 “我原以为对这个比赛公平的破坏也就是自相残杀,没想到还有你这种傻子。” 沈白也想笑,不过他没有笑出来,他看着前面的几个身影,即使背着先生,他的速度也足以和其他人持平。 不过身后那慢慢接近的奔跑声却比他们都要快。 “放下我吧,你不可能背着我过去的,总会有人在这场比赛中死掉。”先生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残忍,他就像哄一个孩子那样对沈白说着,而那个孩子,却在这样的声音里哭的更惨了。 “喂喂喂,你的鼻涕要飞到我的脸上了啊!你不会想用这种方式逼我自己跳下去吧。” 沈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沈白笑了开来,多么希望背上的人可以这么一辈子骄傲,这么想着,沈白的手发酸,但环着对方力道没有丝毫没有放松。 沈白知道,他们中总有人会死,沈白也知道,先生注定赢不了这场竞赛。 但是—— 他真的,没有办法,放手啊。 -------------------------------------------------------------------------------------- 知道有人会死,不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死去的是东哥。 沈白一直都忌惮着东哥,因为沈白从来没有信任这个半途插进他们队伍的男人,不过当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转身跑向狩猎者的时候,沈白连句谢谢都没来及说出口,更何况最后的告别。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死也要拉你们一起死!” 这么叫喊着,他向着身后的狩猎者跑去。 但是他太渺小,后面的四个狩猎者,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的置他于死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那么可恶,但又是那么可爱,渺小的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只是将手上的铁片插进向他张口的狼的鼻子上,当他的头被叼起之前,他喊出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句话。 “狗!” 他死前最后看到的,就是他的狗在太阳的映照下跑向了他。 已经不知道这是他和他的狗相伴的多少年了,当他还小的时候,当他还没有现在那些肥肉的时候,当他还在被饥饿折磨的时候,那个小生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是他,那只小狗把自己的一半食物推到了他的面前,从此,他就是他的狗,他就是他的同伴。 最不离不弃的同伴。 “狗,你知道吗?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那里是东。” “汪!” “我就叫东好了,我要像太阳一样在恶区活着!谁也不能伤害我们!” “汪汪!” 他找不到吃的时候那条狗会带着他去寻找,他被人打得时候那条狗会扑上来死死的咬住对方即使被打也不松口…… 啊,就好像现在这样。 后来,他成了很坏很坏的恶霸一样的人物,肚子上堆积起了肥肉,狗也变成了很坏很坏的恶犬,谁看了它都想要杀了它吃它的肉。 不过没关系,他们两个都毫不在意,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狗在他睡觉的时候守在他的旁边,太阳出来了就叫醒他,他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是什么下场,那时候,他只希望可以一直那么下去。 但现实总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从知道只能活下来一个开始,东哥就知道了自己和狗是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了。 虽然听上去有点可笑。 不过狗啊,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我们已经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如果只能活下去一个,那我们不如一起死去吧。 那么狗啊!我带你当了这么久的恶霸带你被那么多人打骂!最后的最后,我再带你做一次英雄吧! 巨狼看着脚边咬着自己不松口的黄狗,一甩就将对方甩了出去,它弱小的身躯狠狠的摔向了一边,来不及呜咽一声就被一只鳄鱼一样的狩猎者吃进了肚子里。 狗啊,我们像英雄一样的死去了,你开心吗? 汪!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们再一起看日出吧好不好? 汪汪! -------------------------------------------------------------------------------------- 听着身后的喊叫,沈白觉得自己已经哭成了傻逼,他从来没有想过,最先死去的会是这个他一直不曾相信的人,此时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悔过太多的想说,但是太迟了,除了一声声呜咽,他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到了沈白的脖子上,那个在他背上的人,再次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沈白,放下我吧。” “沈白,放下我吧。” 这一声声像是一把刀刮在了沈白的心上,一下一下,让他快要不能呼吸,但是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放过他。 “沈白,东哥死了,我也会死,我们不一定都逃得过去,不过你会有希望你知道吗?” “沈白,我没有想过跨过那条界限。” “沈白,善区的人哪怕牺牲了再多也不配我的一句谢谢,但是,你配得上,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需要再做了。” “沈白……” 已经,已经,已经看到那道墙了!! 求求你,我们都看到那道墙了!!! 啊啊啊啊求求你别再说了!我们可以过去的!求求你!! 沈白咬着牙,他的声音早已经丢失了,他疯狂的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耳边烦人的声音。 “沈白,谢谢你……” 那头巨狼首当其冲,已经快要追了上来,先生一口咬下沈白的脖子,那一下疼痛又突然,沈白差点想要放手去捂住脖子,但他生生的忍了下来,两只背在身后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托住上面那个人的重量。 腮帮被咬的紧绷,先生又是狠狠一口,手也捅向了他的腰。 沈白背在后面托着先生的手渐渐吃力,两只手慢慢拉不住彼此,沈白怒吼着,但是,脱力的手指就这么滑开了,背后就突然那么一轻。 先生离开前在沈白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小孩,叫她希望吧。” 很久以后,沈白觉得,先生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快点跑!不要回头!不要停!” 先生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这片土地上,传到了沈白、疯女人和麻杆的耳朵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肆意的眼泪,模糊了他们的视野,模糊了那条界限。 先生跌到了地上,他立马站起来,往旁边跑去,希望可以给他们多留一些时间。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曾经善区不是自己一辈子的理想吗? 呵,先生嘴角勾起那抹骄傲而又嘲讽的笑容。 书上经常写,那些人死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先生也按照那些惯例,短暂的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他做过三个正确的决定,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一个正确的决定就是在他捡到第一本书的时候,他决定去认识这上面的奇怪图案。 先生看过很多书,恩,哪怕比起善区人都可以称得上多,他有很多知识,知道很多道理,明白很多是非。 先生学了很多,就像很多学者说的那样,书是他的良师益友。他可以从书中学到很多,但是有一点他学不到也不想学,那就是谦虚。 那些书中的人,用历经多少磨难后得到的道理传授给后人,告诉他们要谦虚。 但是先生不屑一顾,他对他们的磨难不屑一顾,他对他们的谦虚不屑一顾。 我们要向经历过磨难的人致意,那在那些圣贤中,谁能比得上一个恶区人经历的更多呢?他觉得他有资格骄傲,他也一直那么骄傲。 尤其生活在一群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人中,虽然他们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自己,不过先生更觉得要骄傲了。 所以用两句话总结先生眼中的恶区和恶区里的先生就是: 脑子这种好东西,在这里还真没多少人有。 骄傲不能当饭吃,不然先生一定会撑死。 先生就在一群人嘲笑的眼光中骄傲的活着,他有着他的生存之道,甚至他还和善区搭上了线。 善区,他一直向往的善区! 那些天空中撒下恶区人赖以生存资源的善区,那些会操纵机械的善区!拥有那些文明的恶区!! 先生对善区着了魔,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搞错了才会生在恶区,他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善区人啊!从明白这一天开始,先生下定了会去善区的决心。 第一次善区大门打开的时候,凭着书上对于人类身体时期的介绍,先生觉得自己大概是16岁左右吧。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善区的大门什么时候会打开,就是看到了那本捡来的杂志。 杂志已经延迟了很多天才被扔到这里,又延迟很多天才被自己发现,先生早已经错过那扇大门一个月了,可悲的是所有的恶区人都错过了那扇大门,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扇大门打开过。 一群蠢猪。 先生把杂志叠好,然后开始算日子。 会记日子对先生来说有很大用,比如他知道了下一次善区大门打开的时间,比如他推算到了狩猎者来临的时间。 相对于那些没有丝毫准备的傻子,他准备了很久,给自己找个栖息地,给自己备好一些食物……但是只是看过介绍没有亲历过狩猎者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狩猎者的危险难以估计! 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兽,还有着人脑在背后操纵。 先生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熬过第一天后,他不得不去寻找其他能帮助自己度过下面两天的方法。 只要两天! 两天熬过去我就可以去善区了!! 即使找别人帮助自己先生还是骄傲的,他有骄傲的资本。 抱着这样的态度,他找到了他们。 而遇见那几个人,遇见沈白,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个正确的决定。 他跟那些人一起赶路,一起分享食物,一起做陷阱,一起面对危险,一起等待黎明……跟那些人呆的时间很短,但是先生却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技巧告诉了对方。 善区的眼睛,如何看狩猎者的位置,如何做陷阱…… 哦哦,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恶区人该干的事情! 先生的脑海里一个声音阻止他这样做。 没事,反正自己如果活下来就可以走了,告诉这些讨人厌的家伙又何妨?! 先生是这么说服那个声音。 但是先生在沈白背上时想了很多,那时的他说了两个谎。 第一,他告诉他们并不是因为自己要走了告诉别人也无所谓,而是他就是想要告诉他们,并没有想要隐瞒,哪怕最后告诉他们那个生存的机会,先生也不曾后悔; 第二,就是那些人并不讨人厌,相反,先生很喜欢他们,麻杆、疯女人、疯女人的孩子,还有沈白,而刚刚,他也喜欢上了东哥和他的狗。 沈白身上有着先生一直在追求、最向往的东西。 这就是同伴吧。 当时先生看着沈白跳出洞穴时候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他的同伴吧。 这是先生被沈白背在背上的那一瞬间的想法。 原来,寻找的那么久的善区,就在这里…… 第三个先生觉得正确的决定就是现在。 他笑着跑向另一个方向,时而回过头拿东西砸向那些畜生企图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快点跑!不要停!” 做了这个决定,先生从未后悔。 他最终可以毫无愧疚的带着骄傲去见那些圣贤,然后和他们说—— 我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够资格骄傲吗? 我可是,很伟大的啊! 至于那一个错误的决定? 先生半截身体被咬在狩猎者的嘴里,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嘴里面大喊着一句话。 “他在喊什么?”围坐在监控台前的人们看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好奇的指着半个身子已经快没有的先生问道。 “不知道。”同伴们纷纷回答。 宋清在一旁着看,用衣袖不留痕迹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的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 他看出了先生在喊什么,先生的眼睛看着天空上那个小鸟,目光透过镜头透过屏幕与宋清对视。 “善非善!恶非恶!” 先生大声喊着,声音震天动地,被风传向了恶区所有的土地。 是啊,自己从前一直向往的善区只是谎言,先生最后才明白,真正的善区,就在这里啊…… ---------------------------------------------------------------------------------------- 没了先生,沈白的步伐轻快了很多,不过他内心却有着无法想象的沉重。 生离死别,一个人的一生中要经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而我的一生中,还要经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 而我,还能够承受多少次的,生离死别…… 沈白可以跑得很快,但是他并没有跑到最前面去,而在跟在落后麻杆几步的疯女人的后面。 沈白无法预想到结局,对谁能活到最后,他也没了猜想,他们在向远处的那道围墙慢慢移动,围墙虽然还是很远,不过离他们越来越近,那里有一道蓝色的光门,在视野中若隐若现。 喂喂喂,这个光门有多不科学世界你知道吗!!! 沈白在心里说着,把这个鬼世界骂的狗血淋头,却不能挽回那些逝去的生命。 那些,和英雄一样伟大的生命。 比他们向围墙移动还要快的,是狩猎者追上他们的速度。沈白心中不好的预感隐隐加重,而最后看到疯女人转过头来看他,那最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疯女人很傻,她傻得连话都没学会说,她凭着疯劲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更别说居然还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疯女人估计所有的、一辈子的心机,都用在了这一刻。 她如果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在跑,那么她追不上前面的麻杆,而就算她跑到了第一个,她一定会选择让小布包过去,那么疯女人的下场不管怎么样都只是死亡。 而她,用这条必死的命为她怀里的生命铺下了最后的一条路。 其实并不是心机,其实该说是母性使然,不过她转过身把孩子递到沈白怀里的那一瞬间,她改变了所有的格局。 女人就这么把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沈白,她最后快速地亲了一下那双柔软的小手,泪水滴落在那张小脸上面。那张小脸还是带着笑容,把世界上所有的邪恶都排除了开来。 疯女人的死亡没有一点声响,身后有一个狩猎者怦然倒地的声音,还有其他沈白辨识不出来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 监控台前的宋清撇过了头,他也没有看那一幕,疯女人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的,还有那个女生的笑脸。 “那个女人,恶区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你看,女人一样可以那么坚强,我也可以!” 是啊,她们都那么坚强,那么坚强。 低着头,宋清不敢看向疯女人,他知道,那个女人的死亡,是一个母亲的死亡。 多么让人受不起的—— 母亲的死亡啊! 而这场悲剧,正是他们一手制造的。 这种罪孽,哪怕死也偿还不了。 疯女人没能听到,在她笑着永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沈白的怀抱中,那个小小的孩子吐出的声音。 “妈、妈……” 或许恶区的风让她听到了吧,不然这个女人为何笑的如此甜美的死去。 沈白在她,或者可以叫她希望,沈白在希望旁边,这两个字,听得真真切切。 眼睛里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好流,所有的泪,所有的血,仿佛都已经伴随着那些人流干了,而现在在跑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疯女人,你把我逼上了绝路。 沈白跑的比麻杆快,哪怕现在手里抱着个孩子,只要沈白想,沈白就可以超过麻杆。 但沈白自己不会活下去的,从一开始沈白就知道,但是希望和麻杆只能活一个,他们谁能活下来其实关键在于沈白的选择,而无论是哪个,对于沈白都是诛心之选。 当然,也有可能大家一起死光光。 沈白心里冒出了这样恶毒的想法。而他也明白,这么想,也只是想要逃避自己眼前的选择。 所以—— 麻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下面做的选择。 麻杆和沈白距离前面的那扇门不到三百米了,但狩猎者距离沈白不到一百米,沈白提速跑到了前面麻杆的旁边,对方的脸上早已狼狈一片,不过沈白估计自己的也一样。 看到这样的麻杆,沈白心软了一下,他很愧疚,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感到滔天的愧疚。 那个女生说过,活着其实更难,于是把活着的重任推给了宋清。 而沈白,活着、选择,这些加在一起,已经是最难最难,而这些重任,他全部推给了麻杆。 “记住,你和她,无论哪个活下去我都会为你们开心。” 沈白不容拒绝的把希望递到了满脸绝望的麻杆手上,他望了两人最后一眼,然后如释重负的去迎接他的死亡。 “哟!我们的奇迹男孩要出场了!” 围观的众人看着沈白,脸上又是开心又是紧张。 是啊,奇迹男孩,沈白撑开了那鳄鱼的大嘴,仿佛要把它生生撕开…… 一直厌恶着这个世界,哪怕在刚刚都一直在骂着这个世界,都没来得及好好地说声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那个自私贪婪,见风使舵,却没想到最后带着自己心爱的狗当了英雄的你……沈白抱着巨狼的脖子狠狠咬下了一块血肉; 我喜欢你,那个博学多识但又目中无人,最后在我背上叫着让我放下你的,善良的你……沈白顶住了一直像犀牛一样的巨角; 我喜欢你,那个不会说话打架疯狂但是眼神清澈天真,信任着我,有着母亲温柔的你……沈白扯住了一头向前跑去的狩猎者的尾巴; 我喜欢你,那个小小软软会朝我笑会让我抱,不哭不闹乖宝宝的你……沈白狠狠的一拳砸向了狩猎者的眼睛; 已经,很模糊了…… 沈白隐隐约约的看到双手空空的麻杆朝自己跑来。 我也喜欢你,那个总是戒备我警惕我,背着我吃独食,但是最后把最珍贵的信任交给了我,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别人,现在过来陪我到最后的你……沈白最后的一眼,是湛蓝湛蓝的天,澄澈的不可思议。 麻杆扑了过来,那个人慢慢倒下,身边是两头头没了气息的狩猎者,还有两头,一头遍体鳞伤,一头蓄势待发,它们向麻杆和沈白的方向冲来。 麻杆笑了,他握住了对方的手,没有管那个朝着他们奔来的狩猎者,只是死死地握住了那只手。 那双多少次带他逃离死亡的手, 那双曾经那么有力的手, 现在, 却连回握他都没有办法了…… 抱住对方满是鲜血的躯体,那躯体已经渐渐变得冰冷,死亡的气息也慢慢从那人身上传到了麻杆身上。和那人度过的短短几天却足以媲美麻杆那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曾经的一幕幕在麻杆脑海中重放,最后最后,定格在了第一次他见他的时候。 一堆彩色装点的垃圾袋附近那个灰色的身影,带着恶区典型的瘦削身形,看上去像个孩子,害怕自己一般的想把自己藏在一堆垃圾后面,但是视线盯着自己,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一切都是,那么美丽…… 麻杆搂着他,永远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第33章 番外后来 “……恶区,毁灭了。”人们说道。 不,其实是善区毁灭了,但这种说法也不准确,因为善区的希望留了下来,各种意义上的希望。 “爸爸,后来那些坏人怎么样了?” “后来?” 狩猎者的计划军方还是决定继续支持,毕竟虽然损失很多,不过五天毁灭了恶区,这样的成绩还算骄人。 而宋清带着安云波藏着的那张储存卡,在后来难得的一次假期中走出了研究所。宋清没有家人,以前他孤单漂泊的时候也曾泪水横流,不过现在他无比庆幸这一点,没办法办机票,他几乎是偷渡到了另一个国家,全身上下除了那张储存卡,没有其他的家当。 他最后还是选择把储存卡的视频全部公布出去,哪怕这行为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不过他并没有想要谴责国家的意思,他想的只是,让人类共同承担他们犯下的不能被容忍的过错。 不仅仅是那些实验, 还有那些年他们对恶区的误解冷漠, 明明有那么多伟大的人, 但是却被当作牲畜一样无视对待。 事情无疑会闹得很大,很多国家愿意向宋清提供保护,无数报刊杂志媒体都出天价企图让宋清再透露些什么。 但是宋清又消失了,消失的彻彻底底,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只是在不久之后,一本《赎罪录》出来了,几乎是被翻译成了所有语言,成为了以后每个孩子的必读书。 而那个做实验的国家? 它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国民们失望,但并不绝望,他们为它赎罪,但是一棍子从来不能打死一群人,宋清,还有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牺牲者正是他们拥有的财富,值得全世界尊敬的伟人。 而在国际上,无疑,它受到了无数国家的谴责,并且一些国家想要趁势对它进行联合制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政治上的斗争在人民面前做出了让步。 每一个宣布武装制裁的国家都被自己的人民游行反对,原因无他—— 我们不想要再失去那么多伟大的生命。 生命,从来不该是任何欲/望的牺牲品。 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让全人类反省吗? 许多政客们也纷纷倒向了人民,社会各界,各阶层,各职业,都站了出来反对战争,反对制裁,他们不愿再看到自己的同胞流一滴血,因为他们的眼泪,已经流的够多了。 但是再多,也洗不清曾经的罪孽。 于是就这样,没有一颗子弹打响,没有再多一个生命牺牲,地下研究所被摧毁,那些参与实验的人名单在民众压力之下公布了一些,为了让他们赎罪,善恶分界墙旁建起了一座另类的监狱,监狱内所有的窗户都朝向恶区的方向,让他们永远看到自己的罪行。 当然,与此同时,还有很多国家的地下研究所,也悄悄的消失不见了…… 恶区,当人们真正注视到他的时候,那些人已经都不在了。 那片土地上唯一留存的,是那不曾停息的风,安抚着它的亡灵。 善区恶区的名字也被调换了。 叫我们恶区,是在提醒我们自己的罪恶啊。 永远永远,不能忘记不能洗清的罪恶。 而那些出现过伟大灵魂的善区,在提醒着我们曾经无知的骄傲。 永远永远,不能忘记不能原谅不能重拾的无知骄傲。 善非善,恶非恶。 那堵不可跨越的围墙,每天都会有人去砸它,但是那堵墙却永远屹立不倒,而它屹立着的每一天,都在提醒着曾经的罪孽。 围墙上面慢慢的多了很多字很多图案,那些字和图案有给东哥和他的狗的,有给先生的,有给疯女人的,有给麻杆的,当然也会有给沈白的……大家最后的末尾都不约而同的祝福那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过祝福她活着,代替她的先辈们,把世间所有的幸福享尽。 当然,早在她躺在那个布包里,她就已经享尽了所有的幸福,得到了世间最无与伦比的爱。 奇怪的是,那扇善恶交接的门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不过它永远不会被遗忘,很多国家的领导人们,在新上任之后都会到这里,摸着那堵墙为曾经的英雄祷告,为自己的罪恶忏悔,然后向自己的人民们发誓会约束自己的欲/望,尊重所有的生命,尽自己的努力为他们带来和平安宁和幸福。 …… 总之总之,那些所有所有的影响,完全没办法说完,因为实在是太大了,足够改变世界的进程。 “爸爸,那女孩过得好吗?” “你过得好吗?”一双手摸过了女孩的头顶。 “我当然过得好啊。” “那那个女孩,也会过得好。”男人沧桑的声音带上了笑意。 “爸爸,为什么你每年都要带我来这里?”女孩拉着男人的手,她注视着男人,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非常的可爱。虽然很累但她也没有丝毫的抱怨,笑的甜美,只是跟着男人爬到了山坡的最上面,那里青草如茵,远远的望去,可以看到和恶区相隔的那堵围墙。 山坡上面竖了很多碑,上面都没有字,一边的碑很多很高,有几个尤为高大,而另一边的只有三个而且矮上一节。 但是相同的是,这些碑上面都没有任何的字。 “希望。” “爸爸?” “以后爸爸要是不能陪着你,就把爸爸放在这半边,”男人指着三块矮碑对女孩说着,“记得千万不能高过对面的那些碑,千万不能。” 是啊,让我死后也长久的跪在你们面前赎罪,太多太多的生命,实在沉重的没办法站立…… 女孩好像并不懂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让男人笑着摸上了她的小脑袋。 希望很可爱,是个非常乖巧讨人喜欢的女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很喜欢她,相信你们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原谅我不会告诉希望你们和她的关系,也没办法把她的母亲、那些为了她做出牺牲的人告诉她。要知道,你们的爱实在过于沉重,那不是一个小女孩可以承受的,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承载的,不过相信伟大如你们即使被她遗忘也不会介意。 相信你们也会这么想吧,就让希望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永远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 “爸爸,这些石碑上为什么没有写字呢?” “恩,因为他们的名字没有人知道。”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牺牲者。” 这三个字有太多沉重,男人的眼神越过围墙,看向了另一半土地。 我们都是牺牲者,道德过渡时期的牺牲者。 ---------------------------------------------------------------------------------------- 【宿,宿主……呜呜呜……】 沈白在那个只有一个沙发的空间里坐着,任由系统哭个不停。 【判,判定,保护,麻杆生存任务失败,护送麻杆进入善区失败,呜呜呜……】 沈白目光还是有点呆滞无神,他一言不发。 【呜呜呜……宿,宿主,你别这样……】 等着忠犬系统慢慢平静,它才继续往下说着。 【任务判定失败,但是世界的意志判定你成功。】 没有回应,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宋清想的没错,这些伟大的爱不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那些痛苦的生离死别,也磨尽了沈白所有的精神和力气,如果可以,他希望他的生命就终结在那一瞬间,和那些人一起变为虚空,而不是用漫长的生命去回忆那些美好又残忍的岁月。 沈白:“说吧,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那些狩猎者又是什么?” 【其实是……神曾经想要创造一个善恶分明的世界,他把善人集到了一起,把恶人们集到了另外一边,然后用一堵不可跨越的围墙将两边分离,这就形成了善恶两区。 他原本的意思是为了保护那些善人,但是他也想到了善人也会变恶,便设立了一扇门,用以驱逐那些恶人,从而保护彻底的善良。 但是慢慢,恶人们因为自己的欲/望催动,他们发明东西,让自己过得更好,文明也越来越先进,而善人们的那边却因为简单的知足变得落后于恶区一大截,于是两边的差异越来越大。 随着恶区发展的越来越快,环境也越来越差,他们想到了办法,就是把所有的垃圾转移到善区去,于是,他们保护了自己的地盘,而善区却因此遭了秧。 恶区越发展越先进,但善区长年累月,已经变成了垃圾场一样的地方,土地上没有了树和庄稼,他们渐渐的沦为捡食物为生。 文明慢慢滋养了恶区的善,恶劣的环境也滋生了善区的恶,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恶区人那心底的可怕的欲/望,而善区人,他们也保持了自己内心对生命的尊重和最美好最伟大的爱,即使那样的爱变得自私也不曾卑劣半分。 最后,恶区出于战争的欲/望造出了狩猎者……】 “不用再说了。” 沈白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沉默良久,最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善恶又岂是可以分的清的东西。” 【宿主……你保留了善区最后的希望,也给了恶区足够的惩罚让他们反省,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把善区恶区重新正名,为了报答你,这个世界的意志,可以免除你的惩罚。】 “呵,然后让我去下一个世界吗?……系统,我,真的有点累,我觉得我真的缓不过来。” 那么多的生死离别,那么多的牺牲,沈白的一颗心简直就是被揉了个粉碎。 【宿主,作为给你的奖励,你可以将关小黑屋的惩罚换成异世的流浪。】 “异世的流浪?” 像是知道自家宿主已经疲惫不堪,系统立马用讨好的声音说道:【对对对,就是不做任务也可以去世界上呆着,不过流浪的地方一般都是罕有人至的地方,这样不会太孤单也可以好好冷静。宿主不是喜欢大海吗?宿主以前说过最想要去海里看看到底会是怎样的世界,宿主可以变成一条鱼,去海里流浪,这段时期没有任务也不会有什么束缚,等到宿主死亡,或者流浪结束,那么系统会找你的!】 听到大海,沈白的嘴边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我不会被海底动物很快就吃掉回来做任务吧?” 【不不不,宿主可是带着世界意志的保护去流浪的,宿主只要你想,你就是海中一霸啊!……就是为了不去打扰世界的正常进程,宿主作为流浪者不能够过多的参与人类活动。】 经常看到人“感受到世界满满的恶意”。 但是沈白这次带着世界意志保护,这简直是全身上下围绕着“世界满满的善意”! 哦哦哦!居然可以变成一条玛丽苏鱼!还可以成为海中一霸!!沈白终于从那些死亡的画面开始渐渐有些脱离出来。 “好!那我要变成……” 那句“海豚”还没有说出来,沈白就已经消失在了系统空间。 第34章 流浪篇鱼生(1) 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沈白觉得,也许这就是作为海中霸主必须承受的代价,要不然长得和其他小鱼一样怎么会显示出他的身份。 不过那也应该是条大神龙不该是美人鱼啊! 也许曾经是人类,所以有双手的感觉沈白更加适应,他很快就在海里自由来去,鱼群可以在他身边像鸟儿一样盘旋,巨大的鲸鱼由他拂过身体,水草会缠绵的亲吻他的皮肤,水母会在漆黑的深处为他照明…… 这应该是沈白唯一可以自由的一段时间,不用去做任务,不用去和人类打交道,就好像学生没有作业的假期,而沈白唯一想做的,却是平静。 多少人羡慕不老的生命,多少人追逐永恒的魅力,多少人追悔短暂的一生,又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几生几世的爱情…… 没有那么美好。 沈白想,他获得多少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在不同的时空穿梭来去,付出守护收获爱意,最后所有的痛苦美好留下的,都只是失去。 沈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流浪了多少年,如果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疤,那他的伤疤真的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 从海上什么都没有,到渐有木船划过,沈白看过满载而回的小船,也见过风浪吞噬生命,他见过小鱼给人类充饥,也见过人类沉入海底……不过一切的一切和他无关,他的视线穿过茫茫的波流,然后甩着自己的尾巴,匆匆逃走。 即使系统不说要尽量避开和人类的接触,沈白也完全不想要去接近他们,因为他们,制造过沈白最难忘的那些回忆。 想忘不能忘,才最寂寞。 不过广阔的天地,寂静无声的领域,沧海桑田的永久,不被打扰的心境,都让沈白在回忆中渐渐忘去。 水波荡漾处,那些脸庞不真切的模糊; 寂静无声时,曾经的笑哭都已走远。 记忆,你想忘时总是想起, 等你恍然想要捡拾, 那些景象又渐渐褪去, 脑海中只留下那些人无声的剪影。 不再记得那个少年拿的是什么书,只记得他望向自己的笑容; 不再记得那个男子说了什么话,只记得他骄傲昂起的脸庞; 不再记得血雨纷纷中谁的手滑了出去,只记得曾经握住的温热…… 时光真的有魔力,寂静更会增添这份力量,广阔的海洋,蓝色的水晶,多彩的生灵。 沈白见过海面吹起风浪,见过海燕俯冲翱翔,见过沙滩吻上波浪,见过生命存在消亡…… 他去过深邃无光的深处,坐过礁石闲看夕阳,越过湿咸的空气,感受过狂风暴雨疯狂…… 他摸过海豚滑腻的身体,亲吻过飘落的冰凌,追逐过发光的水母,也曾躺在海上看星星…… 那些曾经想起来心会揪着疼的回忆,慢慢的,放开了抓住沈白心脏的手,给了他自由。 人类的木船经过很久很久,变成了轮船,他们驶过曾经先辈们没有踏足的领域…… 又过了很久很久很久,沈白不得不慢慢的抛弃海面,游向黑暗无声的深处。 不过或许时间真的抚平了一切。 他抛弃去人类的身份和回忆,静静的,就像一颗水滴。 恩……事实上如果远远的见到沈白,沈白却是就像一颗水滴。 那时他正甩着自己蓝色的尾巴趴在海龟的背上由它去向何方,而脑海里突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沈白知道,那些回忆已经不再能够伤害他了。 【宿主……】 沈白说出了他漫长鱼生里面的第三句话—— 带着岁月的沉淀,沈白缓缓开口:“我们走吧。” 【……】 【宿主……你真的好苏!你知道自己是条玛丽苏人鱼吗?!不愧是世界的意志!宿主你的鱼尾巴简直太好看了!!!呀呀呀宿主你真的舍得走吗?要我带着这个鱼尾巴顶着这张脸我一定要靠颜值征服海洋啊!宿主那些鱼有爱上你吗?还是说那些鱼根本没有审美观!!天啊暴殄天物啊啊啊!宿主你快告诉我你去过人类的世界,不然你这个样子不被历史记住实在是这个世界的遗憾啊啊!!!宿主声音也好好听哦!我不行了我要怀孕了!宿主你快陪我生孩子!!宿主我们马上去做任务去拯救世界好不好!这种世界的善意简直不想拒绝啊啊啊!!!……】 “……” 沈白不想说自己曾经经常上岸就是为了照照水面看看自己的样子,沈白也不想说刚来这个世界,摆脱不去曾经阴影的日子都是靠着大海的魅力和自己这个身体的颜值撑过去的。 不过—— 说好了时间会使人沉静成熟的呢?!!能不能让我们好好的、用成熟的姿态和我的鱼生说再见! ——来自一条不知道多少岁的玛丽苏人鱼老伯的内心世界 最后沈白还是跟着系统回到了系统空间,随着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小宝箱,里面装着他漫长鱼生中搜集的一些小宝贝。 原以为会有一箱古董海洋之心之类宝物的系统看着那装满了漂亮小石头和几只破画笔的小箱子:……完全不知道成为海中一霸的宿主到底怎样过了几千年。 -------------------------------------------------------------------------------------- 人类一生中,分别像死亡一样,不可避免。 【一:你该走了。】 “帕拉萨”的名字是母亲取的,但帕拉萨有着不止这一个的名字。 帕拉萨的母亲在一个庄园里面做女佣,她的母亲和其他的工人并不一样,她曾经得到过老夫人的教育,因为贴近了那些人的文明而慢慢的脱离了自己种族的苦难,即使男主人偶尔也会对着她的母亲有些奇怪的行为,不过她的生活还算好。 帕拉萨出生后,母亲也渐渐的教他识字,但是他毕竟不会是小主人们那样的孩子,好景不长,一天女主人和男主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帕拉萨的母亲就不见了,他也很快被女主人在一次会客中赠送给了另一个庄园的主人。 而他也就获得了自己的第二个名字——弗朗西斯。取了这个名字,主人们对自己的取名水平很满意,认为自己总能给他们取出好听的名字,却从来没有问过帕拉萨觉得怎么样,他们甚至没有问过帕拉萨的名字就取了这个名字! 帕拉萨以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当他对着他们说出他叫帕拉萨的时候,得到的是这片土地上第一次鞭笞。 接下来就是干活干活干活,哪怕手指已经握不住那些锄头,但是帕拉萨不能停下来,因为他身旁站着那个拿着鞭子的胖子。 帕拉萨很年轻,帕拉萨很强壮,帕拉萨能干很多活。 当帕拉萨的能干渐渐被主人知道,主人难得在一群黑人中嘉奖了他,然后帕拉萨就有了更多的活。 帕拉萨每次要到自己极限的时候,就想起了后院被钉在树上的男人,他黝黑的皮肤上面满是疤痕爬上了虫子,他垂着的脑袋偶尔抬起用一种嘲笑的眼神望向帕拉萨。 他说不出话,不过他的嘴型帕拉萨认了出来。 那是帕拉萨母亲教过他的语言。 他在说: 懦弱的奴隶。 帕拉萨会被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不敢停下,他不想被人奴役,但是也不想被钉在树上,他于是什么都不想的拼命干活,但那些人仿佛想要把他压榨到极致,于是帕拉萨的活一天比一天重。 幸好有一天帕拉萨迎来了一次解放。 主人的女儿来到了帕拉萨的地方,她露出自己洁白的脖子,红红的嘴唇贴上了帕拉萨的身体。 帕拉萨没有任何回应,他甚至推拒了对方,不过怕伤害到她,帕拉萨没有用劲,这就导致对方锲而不舍的贴了上来。 帕拉萨觉得自己尽到了自己能够做的职责,当人们推开门看到这一切时,帕拉萨的心中毫无恐惧。 但主人的女儿很快说帕拉萨对她图谋不轨,她洁白的手腕因为帕拉萨的推拒有了红印,她指着那红印说帕拉萨把她拽到了这里并且差一点强要了她。 真相其实并不难看出来,主人的女人出现在这里,推开门的时候她的衣服毫无破处的半解,她脸上尚未褪去的潮红…… 但当一群人并不追求真相的时候真相就再也看不出来,帕拉萨为了主人女儿的名誉,要丢掉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帕拉萨奇迹般的在临死的最后一刻活了下来,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不过他的强壮救了他,他那贪婪吝啬无情压榨他的主人救了他。 最后帕拉萨被当初卖给主人两倍的价钱卖给了别人,而漂洋过海,帕拉萨在肢体交错的船舱活了下来,又被更高的价钱卖给了另一个种植园。 “哦老天,他可真强壮。”新的主人称赞着他。 但他们都一样,他们的称赞并不意味着喜欢,他们喜欢的还是剥夺他的名字,剥夺他的过去,剥夺他的力量,剥夺他的尊严……他们给他取了新的名字。 “这么强壮,就叫凯撒吧。”主人说着,于是旁边的人都哄然大笑,而从此以后主人也经常叫客人看他,当着客人们的面叫他凯撒,于是又是一阵笑声。 帕拉萨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后来他听一个年老的人说凯撒是个名声赫赫的皇帝,他才知道—— 当卑贱强壮的他取了个高尚的名字,只会惹来更大的讽刺。 主人取的名字也很能说明主人的性格,帕拉萨过得比从前还要辛苦,或许是他年龄渐长到了生命中最有力气的时候,他一天到晚都得不到休息,有时还会被主人的孩子们当成靶子或者沙包。 后来帕拉萨终于忍受不住了。 他逃走了。 哪怕被捉回来会被杀掉或者有更残忍的刑罚,不过他还是跑走了,他想,宁愿死在路上也不要再被捉回来了。 他趁着夜色偷上了码头的船,躲了起来,然后黎明合着船一起驶向了大海。 然而不可能不被发现,他是偷渡,他需要食物和水,他终于被一个水手抓住,然后被当做沙包打的没有力气才丢进海里。 当冰冷的大海包裹了他的身体,他认为自己终于死定了,可笑的是除了那种窒息的难受和身体反射性的挣扎,他竟然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解脱,而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牵挂的也只有他的母亲了。意识丧失之前,他感觉自己指尖滑过了什么滑滑的东西。 第35章 流浪篇鱼生(2) 生命就是这样,你永远意料不到自己会遇到什么。 帕拉萨活了下来。 他醒来时自己的眼睛上被蒙了像海草一样的东西,然后他想要用手去解开,于是手抬起的时候手间原来抓住的东西就突然滑走了,这时帕拉萨才突然惊觉自己手上抓着什么活物,而当他解开了水草想要看到底是什么时,身边已经空无一物,而远处的海面传来了水花溅起的声音。 是什么鱼吗? 帕拉萨看着自己身处的位置,孤岛悬崖底下的小洞穴,浪一阵一阵的扑上自己的双脚和脊背,他能够确定自己是被什么救了,大概就是刚刚自己抓着的东西吧。 帕拉萨的身体还是很痛,不过此时已经慢慢涨潮,他觉得自己还是先爬上悬崖再说,于是忍着身体的疼痛,帕拉萨上了孤岛,用树叶点了火过了一夜。 第二天,帕拉萨醒来,他去摘了果子,不过不敢走太远,他害怕这里有什么危险的生物,想到救了自己的鱼,帕拉萨又去了悬崖边上,他将一些果子放到那里,想了想又抓了一条小鱼弄死放在同样的位置,然后朝着远方喊道:“谢谢救了我!这里的果子和小鱼希望可以报答你!” 帕拉萨等了一会儿,觉得救了自己的肯定是条大鱼之类的,并不会明白什么,肯定早就游远了,于是他转身慢慢的上去想要布置一下今晚睡的地方,而等了一会儿他又想到,那条鱼可以救了他,那么说不定也会明白他的报答,于是他又下去看了一遍,惊讶的发现那些果子和鱼都没了。 下午的时候,帕拉萨又去摘了果子,不过鱼他并没有捕到,毕竟他身上带着伤,鱼也不是那么好捕。然后他同样的朝着大海说着自己希望对方可以来享用,不过这次他躲到了一块礁石的后面,然后一直盯着海面并没有走。 海面一如往常,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天色都要黑了,帕拉萨的头也开始一点一点,他终于忍不住要走的时候,海面的远处出现了动静。 一个蓝蓝的的东西冒出了一小点头,那头上面蓝色的毛发像水藻一样的漂浮着,帕拉萨被吓得不轻,他想着难道自己在死之前就是抓着那个东西吗?!那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对方不管是什么鱼都是自己的“救命恩鱼”,自己都应该怀着感恩的心去敬畏它们,毕竟海里的生灵都是值得敬畏的。 帕拉萨想着要不要出去把那条救了自己的带着毛发的鱼叫过来试图感谢一下它,结果那团蓝色的东西就开始慢慢游过来,一边游一边伸出水面。 还是那句话,不管对方是什么鱼都是自己的“救命恩鱼”,不过帕拉萨打死也没想到是人鱼救了他! 那是大海的神灵! 帕拉萨在石头背后望着对方,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语言的思想,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他游到了岸边。 如果忠犬系统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切,让它描述的话它都会由于场面过于羞耻而不想多加赘述——这就好像所有恶俗的幻想故事里面会发生的一样,当普通愚蠢的人类遇到了一条海里精灵一般的人鱼,恩……而且还是带着“世界满满的善意”的人鱼。 此时想要通过帕拉萨的眼睛描述他看到的场景的话大致如下—— 此处省去1000字外貌描写, 此处省去1000字身体描写, 此处省去1000鱼尾巴描写…… 帕拉萨看着对方慢慢的吃掉自己放在那的水果,他的身体情不自禁的站立起来走向了对方,然而就看到对方警惕的眼神和一下子跳入海中的动作。 帕拉萨立刻停止住了脚步,他两只手伸出去摆在了身前,五指张开掌心对向对方。 “别怕,我,我不会伤害您的,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帕拉萨说着“别怕”但是自己却紧张的要死,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话语也结巴起来,“我,我真的不会伤害到您,您,是您救了我对不对?您救了我,我,我只是想要报答您。” 然而对方游了十几米远才回头眼神戒备的看着自己。 “我只是想要报答您!我真的不会伤害您!”帕拉萨生怕对方就一转身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于是他就更加着急的想要往前走,却发现对方游得更远了。 “求你别走!我不会伤害您的!我以后会每天把吃的放在这边,求您接受我的报答!” 最后那条人鱼看了帕拉萨一眼,就潜入了海底。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我看着自己这么久都不忍心伤害我自己,要不然你拽着我头发的时候早把头发割了,啧,就是不忍心啊…… 帕拉萨在岸边又等待了很久,天已经布满了晚霞,水也渐渐卷到了他的脚踝,他才慢慢往岛上爬去。 这一夜,帕拉萨没有睡着,他想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反复的和自己确认这不是个梦,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多么想和母亲分享着一切,多么想告诉她自己居然真的见到了神灵。 帕拉萨几乎是见证着月亮偏移,日月交替,他走出自己用树叶树枝搭起来的避难所,然后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升起,接着转身去向树林里摘了些果子,他把有些烂掉的果子自己吃了,留下那些色泽鲜艳饱满的,满满的装了一怀。 帕拉萨沿着坡度较缓的地方慢慢下了悬崖,他的双手因为抱着果子,所以只能靠双腿小心的踩着,几个果子因为他的身形晃动而掉落了下去,而帕拉萨只能满心懊悔的看着它们跌落到海里。 所幸帕拉萨足够强壮身姿也足够矫健,他慢慢的靠近了岸边然后就把果子放到那里,自己坐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开始注视着海面等待对方的来临。 也许是昨天帕拉萨说的话对方听懂了,很快帕拉萨发现海面慢慢起了波纹,然后那个奇迹一般美丽的人鱼慢慢出现在了海面之上,他看了看那些果子,又四处望了望,最终那双大海一样的眼睛和帕拉萨对视上了。 “请,请您别跑!”帕拉萨和对方对视上的一瞬间差点找不到自己的语言,而他看到对方有要跑走的动作时立刻脱口而出,“我只是为了报答您。” 人鱼左看看他右看看他,最终向前慢慢游了几米,看着帕拉萨一动不动,又试探性的往前挪动了一点。帕拉萨看着对方,身体不敢动一下,他生怕自己只要一有动作,那戒备着他的神灵就要消失不见。 人鱼最终靠近了岸边,他举起自己的手拿过了其中一个果子,一边吃一边看向远处的帕拉萨,眼神依然戒备而警惕。 而远处看着腮帮微鼓吃着食物看着自己的人鱼,帕拉萨受到会心一击。 而且是会心暴击。 此后的每一天,帕拉萨都风雨无阻的像这样为那条人鱼送去食物,他甚至为人鱼捕捉了一条大鱼,不过人鱼当时看到后皱起了眉毛将大鱼放进了大海里,帕拉萨心中一惊,想着对方是大海的神明说不定会对自己这样捕鱼的行为感到生气。从此帕拉萨专心采集果子,他身体强壮有力,搜寻着那些好吃的果子,为了讨好对方,他不惜走向树林的深处,攀上高耸的树枝……帕拉萨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又因为这个添了些伤痕,不过他毫不介意,只要看着对方吃下自己送上的食物帕拉萨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这段时间简直是他生命中最美妙的一段时间,曾经的鞭笞虐待都像梦境一样遥远。 然而帕拉萨也会想要慢慢的接近那条人鱼,但是他天生蠢笨,见到对方要么就不敢说话一开口就是那么反反复复的几句“我不会伤害您”“我要报答您”,每次他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万分,然后晚上慢慢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人鱼开心,但只要一到对方面前他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帕拉萨于是决定要多捡些好看的东西送给对方,他每天在岛上见到好看的花或者好看的石头,都会它们收集起来,然后和那些小果子放到一起,于是人鱼每天都能有些新的好看的礼物。 帕拉萨庆幸自己还算有脑子没有再去捕鱼让海里的神灵不开心,但是他也不能每天吃果子生活,他正在生命中最年轻力壮的时候,每天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也有着极大的胃口,于是他准备在岛上找些小型动物吃。帕拉萨于是开始学着做陷阱。 刚开始只是一些小坑洞,然后渐渐升级,帕拉萨开始用藤蔓石头树叶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做些东西,而有一天…… 哦!真的是上天保佑!帕拉萨后来的几夜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回想当时的情景他无数次感谢上天的保佑。 那天帕拉萨把准备好的花、漂亮石头和食物放好以后走到一边拿着藤蔓开始编绳索,接着在看到对方出现以后就忘记了手上的活,傻傻的看着那条人鱼。 人鱼已经渐渐的不再忌惮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觉得两人距离足够安全就慢慢向前,他悠闲地坐着,一边啃果子一边翻着自己的小礼物,他会把好看的石头之类的对准太阳,如果他喜欢就会放到左边,不喜欢就放到右边,左边的东西他离开之前会一起稍走。 天!无数次感慨自己不能是个大海盗,不然一定会把所有的宝藏都忍不住献给对方吧! 果子快被吃完,人鱼又往帕拉萨这里望了一眼准备离开,接着就看到了帕拉萨手里那些绳索做的半成型的陷阱,接着人鱼就盯着那些东西不动了。 虽然帕拉萨比较愚笨,不过他还是能看到对方海洋一般的眸子怔愣住了,就好像看到了很久不见的熟人,那本来澄澈的眼睛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历经沧桑的人才会有的复杂和悲伤,过了很久人鱼才回过神来。 而人鱼回过神以后,居然向帕拉萨伸出了一只手。 !!! 夜晚,帕拉萨躺在自己搭的地方,他翻来覆去,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容。因为从那一刻开始,人鱼便允许了自己在他周围编制那些陷阱。 难道人鱼喜欢这些吗?但是他每次看着自己的眼神又带着很深沉的悲伤,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要心疼。 那他不喜欢这些? 但他是那样专注地盯着帕拉萨那粗糙的大手,连帕拉萨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黝黑而且上面满是老茧和伤痕,想到对方精致完美的样子,帕拉萨就有点自卑畏缩的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手,于是就停了下动作。而每当这时,人鱼就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催促,帕拉萨一接触到对方这样的目光就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居然惹对方不快,于是就赶紧低着头继续编。 哦!老天!如果当时那些监工能像这人鱼一样,哪怕干活再累我也不会停吧! 渐渐地,人鱼已经对帕拉萨放下了警惕,他会任由对方坐在自己的身边,而且还会拿着一些形状的藤蔓和石块向帕拉萨比划,希望帕拉萨能捡给自己,帕拉萨当然不会让人鱼失望,他在人鱼离开后一直找到天黑把对方想要的全部找了过来,然后就挂着笑容睡去,等待人鱼第二天惊喜的样子。 果然,帕拉萨看到了他眼中的开心,他就拿着那些东西和帕拉萨一起编制陷阱。两个半圆,上面捆着锋利的石块,帕拉萨不知道对方做的是什么,毕竟他没有见过捕兽夹,只知道对方可能没有编出想要的东西,于是只看着手上的半成品默默的坐在一边,光是背影就让人觉得他在悲伤,那种悲伤简直让人心碎。但是帕拉萨别说碰,他庞大的身躯坐在娇小的人鱼旁边,连说话帕拉萨都觉得自己会唐突对方,于是帕拉萨就用拿出一个形状比较大的石头,用另一个石头开始磨它,他想要做个小玩意儿去送给人鱼,好叫他别再难过,可是还没做好对方就放下手里刚刚做的东西跳进海里游走了,而那个被他留下的作品被帕拉萨小心翼翼的捧着带了回去。 第二天,人鱼又开始做和昨天一样的东西,但是还是没有成功,他又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帕拉萨小心翼翼的拿着自己昨天磨了一晚上的那块石头递给对方。 那块石头被磨出了圆滑的轮廓,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有个鱼尾巴和人类的上半身。 那是人鱼自己! 人鱼拿着这块石头终于开心的笑了,他看向身边的帕拉萨,也没管自己的笑脸差点闪瞎对方的眼睛。 当天人鱼又开始看帕拉萨编织陷阱,甚至动手帮助帕拉萨一起,累了他就靠着帕拉萨的半边身子,帕拉萨很强壮,被比他身材小一号的人鱼靠着肩膀不由自主的把身体崩的紧紧的,简直坚硬的像一座小山。那天人鱼离开的时候把那块磨成自己样子的石头一起带去了海里。 即使远离人群,不过帕拉萨每天都带着笑容回忆着今天和人鱼相处的时光入眠,他从没有觉得孤单,只是全心全意的想着怎样让那条人鱼开心。 于是当帕拉萨看到悬崖边上一块闪着光的石头时竟就那么贸然的爬了下去。 帕拉萨是个强壮的大力士,这点见过他的人都不能否认,但即使他是如何的健壮,在摔下悬崖掉进海里后都伤的不轻,那个时候他的脑袋被一块石头碰到已经撞得昏昏沉沉,即使在水里一时间也没有使上劲,后来是一双手托起了他。 那双手很冰凉,但是碰上身体的感觉美好的不可思议,帕拉萨甚至还感受到了对方的头发飘过他的胸膛,一切一切,在水里变得如梦似幻,他就这么在人鱼的怀里被推上了岸。 他迷迷糊糊等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睛。 就好像被海妖迷惑的水手,他觉得脑袋更混沌了,只恍恍惚惚的抬起手把那块晶莹透亮的石头递到对方面前。 人鱼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却狠狠的把石头往海里面一摔,头也不回的游走了。 帕拉萨不知道人鱼为什么生气,就像他不知道人鱼到海里找了很久把那块石头捡回了自己的小宝箱,他只知道人鱼对自己变得冷淡了很多。 人鱼不再会按时出现,他给对方的石头花朵和那些果子也没有被取走,帕拉萨坐在岸边,坐了整整一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送给对方的东西被涨潮的浪卷走,他也黯然的回去了。 帕拉萨魂不守舍,他心神不宁甚至都睡不好觉,满脑子都是自己被讨厌了的难过。 但是帕拉萨还是坚持的去给人鱼送东西,原先的东西被海浪卷走,只留下一团像水草一样的东西,帕拉萨以为那是退潮后留下的,就把那团东西丢到海里去,把自己的礼物放过去。而就在他把那团水草丢到海里的时候,人鱼突兀的从十几米远的水里冒出了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游到水草边上,抓过水草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时候帕拉萨才明白过来,那团水草是人鱼给他的礼物! 可是没有后悔药吃了,即使那天帕拉萨对着大海不知道道了多少歉人鱼都没有再出现。哪怕晚上回去后,帕拉萨在睡梦中都呢喃着“对不起”。 第二天帕拉萨摘了果子就赶紧跑到那里去了,地上果然还有一团水草一样的东西,帕拉萨把那团东西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然后把自己送对方的东西放下了。帕拉萨坐在旁边,想着人鱼应该会在附近,但是左等右等对方还是不出现,最后帕拉萨还是对着大海喊了谢谢。 “谢谢您的礼物,我会小心保管的!” 这句话刚喊完,一个脑袋就冒了出来,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对方慢慢游向帕拉萨,然后坐到了他的旁边,把他捧在手上的水草一把夺过去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放在手上一掌拍在了帕拉萨小腿上的一块伤口上,接着对方把剩下的水草扔给自己就跳下海不见了。 原来是给自己敷伤口的吗?帕拉萨盯着那块被人鱼吐出的水草敷住的地方,然后激动地脸都红了。 之后的几天人鱼都没有再出现过,但是那水草每天都被放在那里,帕拉萨照着人鱼的样子给自己敷伤口,本来一条大口子飞速的结了痂。 可是人鱼都没有出现。 帕拉萨每天都在失望中度过,直到自己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天早上等在那里的不是水草而是人鱼! “谢,谢谢您,我,我的伤口好了。”帕拉萨看着对方说话结巴了起来,他还把那道疤痕给对方看,以前看没觉得怎么样的疤痕突然变得好丑陋,帕拉萨又赶快把腿收了回去。 而人鱼没有任何表示,他看着帕拉萨,最后缓缓地开口:“我该走了。” 那是帕拉萨第一次听到人鱼的声音,他发誓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呆立在那里。 帕拉萨愣了很久,然后艰涩的开口:“您,您还会再来这里陪我,恩,我的意思是,我还能再看到您吗?” 人鱼没有说话,他摇了摇头,然后复杂地看了看帕拉萨,最后一次收起了他给他的漂亮小花和小石头们,在帕拉萨的视线中消失了。 是啊,他是该走了,自己在他这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但是要是一辈子呆在这里和人鱼作伴帕拉萨也万分乐意。 但对方可是海里的神灵,怎么可能会永远陪在这么平凡丑陋低贱的他的身边。 帕拉萨精神恍惚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隐隐约约看到了船的影子才恍恍惚惚的灭掉自己的烟火然后跑去丛林深处。 确实到了该道别的时候,那艘船发现了孤岛上的烟,在这个孤岛上停留了一阵,也找到了帕拉萨。 过了几个月,人们在一个海滩上发现了一具庞大黝黑的尸体。那具尸体据说是一户人家逃跑的奴隶,被主人抓回来,善良的主人本来只想赏他一顿鞭子让他好去干活,然后看到那人身上有个藤蔓石头编的鬼玩意儿,于是要叫人把那东西拿走扔掉,却不想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那人突然暴起当场锤死了两个靠近他的监工,后来几个人一起上去才压住他,把他打的奄奄一息扔到了外面,没想到对方还撑着一口气竟跑了那么远的路。 他身上的血迹拖了长长的一路,一直拖到岸边被大海冲淡,他手上抓着海滩的一把沙子,海水缱绻的卷过他的脸庞,他的嘴边是一抹安详的微笑。 第3章 .1海风微微 苍穹之下,是一片广袤的土地,这里有种钢铁重金属的颓废格调,除了低矮的基地建筑,周围荒无人烟。基地整体的基调显现出一种灰色,仿佛象征着正笼罩在这个国家命运上的雾霭,穿着墨绿和深褐交杂的训练服的人们偷偷打了个哈欠又马上坐好,如果在高空中,一眼望去,那些褐色脑袋和土地的颜色相似,更让这里显出几分压抑。 操场上面聚集着一大片的人,高高的旗台前,安达少校顶着一头褐色头发,瞳孔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这光芒并没有一个饱经训练和实战的战士该有的沉静,反而更贴近政客的精光,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军功几乎都是那个第三世界黑发猪的功劳。 “现在,欢迎我们的新来的战友们,他们将会和我们一同并肩作战,为我们第47机甲团争得荣耀!” 台下的人跟着他上挑激昂的语尾发音鼓掌,实际上大家对这种发言演讲都丝毫不感兴趣,更加吸引他们注意的是前几排和他们一样穿着新兵训练装的黄色脑袋们,那些人就随意的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但是他们身上有着独有的贵气。 但安达少校并没有体会到这一点,他沉浸在自己刚刚的演讲中,然后用余光瞄了瞄旗台一边站着的一个黄发青年,青年的年龄应该不算很大,因为他的脸糅合了男人的刚毅和少年的稚气,五官长得极为张扬,在那明晃晃的金色映衬下,就像是一头小狮子,不过他金黄瞳孔中的轻佻和目空一切的傲慢让他整个人大打了折扣,但这些都没有使他身上的贵气消失,反而让他有种颓废公子哥的漫不经心的气质。 安达收回视线,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丝的小心。 “接下来我们欢迎第一世界来的新战友发言,欢迎我们的,海里莫斯!” 这句话透着些亲昵,但这一句话就吸引了台下褐色脑袋们的注意,台下一片哗然,大家眼睛中闪烁着光看着一步一步优雅的踩着台阶上去的黄发男子。 海里莫斯! 一个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倒不是因为这个人如何,而是由于他的父亲——梅隆议长! 在这次的瓦尔帕虫族入侵的战争中,梅隆议长第一次将三个世界的界线打破,宣布第二世界的人民可以凭借军功踏入第一世界,并且宣布原来处于最底层、不允许走出自己星球的第三世界人民将获得与其他两个世界人同等的地位,并鼓励他们参军,取得军功的第三世界士兵不仅可以获得相应荣耀,全家可以搬出第三世界,而且有可能获得一次基因改善的机会。 第二世界的人褪去了战场上的惫懒,第三世界的适龄青年也开始大量参军,这个决定瞬间改变了一面倒的虫族优势,与此同时,梅隆议长再三声明,三个世界的士兵们将在这场战争中获得同等的地位荣耀,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他甚至鼓励自己的儿子去参军,因此几乎从不涉足其他星球的第一世界的人们慢慢踏入了军旅。 而海里莫斯,梅隆议长的儿子,果真参了军?而且还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一个基地?! 简直不可思议! 这就好像一直崇拜的偶像和自己住在了同一小区,而且还是可以每天一起跳广场舞的那种!!! 每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哪怕台上那个身影带着不可一世的眼神,但是他本身的出现就足够让这些第二第三世界的人仰望。 那可是第一世界议长的儿子!如果能在这里和对方结交,那岂不是前途无量?! 几乎每一个人,包括站在一边用热切的眼光注视着海里莫斯的安达少校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 “恩,很荣幸站在这里,”海里莫斯几乎没有改变他在第一世界的慵懒语调,“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和第二第三世界的大家相处,那么,就按照父亲说的,希望各位相处愉快。” 海里莫斯挂起自信的笑容,更像一头骄傲的小狮子了,虽然他的发言根本听不出是要去战场厮杀的士兵说出的,既不激励人心也不让人热血沸腾,但依然掌声雷动,谁也没管在这个战争年代,对方却只用懒散的语气说着“相处愉快”是否合适,海里莫斯的存在就够让他们兴奋的了。 安达向对方授予了队旗,海里莫斯微微颔首微笑,他比安达少校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一时间竟把对方衬了下去。象征性的挥了挥旗子,在一片尖叫掌声中海里莫斯下了台,坐回了和他一样的一群黄色头发当中。他们坐的地方就像有一盏盏小太阳,照亮了旁边人的眼睛,为这里灰暗的色调增添了不少亮色。 坐回去的时候几个坐在座位上的人向着走过来的海里莫斯送上了几个夸张的赞叹表情,看着他手里的队旗,眼里写的满满的揶揄,海里莫斯看着他们的笑容翻了个眼睛,做出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坐了下来。 “海里莫斯,看来我们在这里的生活不会比在第一世界差到哪去了,”一个少年朝着海里莫斯挑挑眉毛,他看着身边用崇拜眼光看着他们的人回之以微笑,“你是没看到,只要是个第一世界黄头发的他们都恨不得扑上去,就连李斯特那个小子在这里都可以组个后援团了。” 海里莫斯则摊了摊手,把不好拿的旗子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人:“算了吧凯金,那些无聊的褐发猪和黑发猪我可没兴趣,过几个月我就要回去,我可受不了呆在这种地方,你们要逞威风就随便你们吧。” 凯金看着对方,轻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第一世界有谁想参与战争呢?居住在最宜居的星球,享用着下面两个世界的服务,如果不是这次虫潮来的气势汹汹,他们几百年都不会踏出自己的星球。 而且第一世界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几个月只是为了政治服务,议长的儿子,武器供应商的公子,还有那些来自第一世界的少年们,只要在部队呆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被调回,说不定还能扯上一点军功,为他们的以后铺路,而他们在这里需要做的,就是打发几个月的无聊时光,毕竟谁也不敢把训练任务和战事拉到他们身上。 凯金随手给下一个上台的人鼓了鼓掌,那个第二世界的褐色头发新兵代表在发表自己的演讲,估计是被事先通知过,他的稿子非常冗长且带着极强的献谄气息,从赞美梅隆议长,到自己为和第一世界人们共同抗战表示荣幸,到以后要如何如何当一个优秀的士兵…… 没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看到对方激动的要哭着的样子,一遍一遍的对着国家表忠心,坐在这边的几排黄色脑袋眼睛里不约而同的带上了一些嘲讽。 安达少将微笑着向这位流出眼泪的新兵代表送上期许,语气中不像是前辈对后辈的希冀,反而更像是赞许对方完成了一个任务,估计是他也没能想到这个少年居然流出眼泪来了,若是这马屁拍好了,台下的那些少爷看得开心,自己移居第一世界可不是就有希望了吗? “恩,好,接下来,是来自第三世界的新兵代表发言。”安达一边想着以后的日子,一边介绍着最后一个代表,他的话和语气虽然让人挑不出刺,但是对比于前面的,这个明显介绍的很不认真,他甚至忘记说出新兵代表的名字了!直到他看到那个少年上台才想到自己的失误。但是谁也不会因为这个和他找茬,毕竟不仅他忽略了对方的名字,大多数人也并不在意一个第三世界人的名字。 与海里莫斯相比,刚刚褐色脑袋发言的掌声明显弱了很多,而当沈白慢慢走上台,台下几乎是安静,只有坐在最后几排的黑色头发士兵们看着沈白鼓起了掌,他们人少不过那粗糙的手掌拍出的掌声可不小,甚至有几个吆喝出声,倒也没让场面变得过分尴尬。 不过也可能是他们自己没看出尴尬的处境。 “嘿,我说我们的代表是怎么选出来的?长得可比第二世界的英俊多了。” “可不是嘛!!!我觉得比第一世界的都俊!太他妈给咱们长脸!” 噼里啪啦掌声经久不息,那边的一群人几乎是带着骄傲的傻笑看着沈白鼓掌,完全没感觉全场只有他们在鼓掌,以至于坐在前面的人们纷纷转过身看向他们,他们这才红着脸慢慢停了。 沈白看了看台下,心里大概有了个数,虽然一群和自己一样黑发的少年们给自己撑了场,不过其他人的不给面子也极其明显。沈白想着难怪刚刚莫塔尔教官让自己长话短说,估计就是因为站在这上面脸皮薄点的话多呆一秒都有些尴尬吧。 不过沈白也没有打算多说,就好像活得越久的人越懂得沉默的意义,沈白连个稿子都没有带,眼神冷峻的像个饱经沙场的军人,而台子另一边的安达少校眼神涣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站在距离不远的位置,远远看上去竟让人觉得这个新兵都有种少校都难得的军人气质。 “我是沈白,很荣幸在这里代表第三世界发言。” 即使并不想多说什么,不过沈白还是按照刚刚教官对自己的嘱咐,先用几句话表达了自己对于新政策的感激,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感动,更别提让他哭得涕泪纵横,不过幸好他讲到个重点就停一下,后排的很给面子鼓起掌喝起彩,也不让人觉得过于敷衍。 “最后,我想对大家说——”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随着铿锵有力的发音,沈白的讲话不到两分钟就结束了,他接过了安达递来的队旗,敬了个军礼,然后在安达少将的点头示意下下了台。 “吼——” 依然还是那些黑发高个们,他们为走回来的沈白让出了一个座位。仿佛对方参加的不是新兵代表大会而是战功表彰大会,而且还是议长亲手颁发勋章的那种。 “嘿,你眼睛都快看直了。”凯金捅了对方一下才让海里莫斯回过神来。 海里莫斯回过神,他没感觉自己看直了眼,所以对凯金这样的夸张说法有些不开心,毕竟被一个第三世界人看直眼,这怎么听都有些不大舒服。 海里莫斯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听到凯金带着回味的表情继续说道:“实际上那家伙长得确实不错。” 何止不错,哪怕是在第一世界看惯美女帅哥浪荡惯了的的凯金都愣了愣神,这不仅仅是脸的问题,对方的身体被训练服包裹着,每个动作展现出他身体线条的流畅和完美,身上冷峻的气息也让那个少年变得更加与众不同。而且少年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凯金不知道,那是只有岁月沉淀才给予人的厚重饱满感,他只能感觉到少年整个人就像一柄开锋的利剑,但又被剑鞘收敛了自己的锋芒。 这样的人很少见不是吗?不过即使他的黑色头发黑色眼睛更增添他的气质,但顶着那种卑贱的颜色,凯金觉得自己这样的夸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海里莫斯听着对方的话脑海中勾勒出了对方刚刚行走的样子,但还是撇了撇嘴要为自己挽回面子:“一个长得好看些的黑发猪罢了。” “嘿嘿,兄弟!你父亲可是说了三个世界平等!”凯金夸张的在海里莫斯旁边说着,但他也注意压低了声音,看着海里莫斯听到后不屑的神情,他又笑了笑接道,“对待美丽的事物,我们还是可以给他们一个平等的机会的,你说呢?” 欢迎仪式结束了,这一天只是个见面会,结束后新兵们就各自回去整理内务了。对于第三世界的士兵们而言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大家本身带的东西就没多少,所以大家更多的是在互相认识。 当然,所谓互相认识谁不想认识几个第一世界的金发少年呢? 回去的路上大家先是列着队,不过一解散就散开了,大多数人都是追着第一小队的方向跑去,因为每个训练小队的宿舍都是单独的一栋楼,并且可能考虑到了第一世界那些少年们身份的特殊性,他们的地方被封闭了起来,一下子拦住了好多追着过去的人,第二世界第三世界的都有,但他们依旧站在外面看着几个偶尔回头对他们招招手的金发少年,情绪亢奋到不可思议,一些尖叫声连走出有一段距离的沈白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沈,沈白,你想要去看看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白回头望向那个追上自己的大高个,名字叫帕萨,和沈白分到同一间宿舍。麦色的皮肤,健壮的身材,比沈白还要高出一个头,身型更是比大多数人大了个一号,当初领训练服的时候因为要找到合身的还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沈白帮忙一起翻出来的。他的长相颇为普通憨厚,但那隆起的肌肉线条,每个男人憧憬的身材,让他看上去也不乏男性魅力,至少很符合第三世界的美感。 不过好像人笨拙了些。 对方看着沈白投来的视线脸红了下然后眼神飘移到了其他地方。 “毕竟是梅隆议长的儿子,我,我以为你会去看看。”他慢慢赶上来和沈白并排走着,不过怕自己身型笨拙会碰撞到身边的人,于是小心的和沈白之间空出了一小截的距离。 “嗯……不了,你不去吗?”沈白对第一世界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至少他们在欢迎会上并没有给沈白留下好印象,但是沈白也清楚其他人对他们的热情,特别是第三世界的少年们,对梅隆议长的推崇更是到达一个地步,这回宿舍的一路几乎没什么人和沈白帕萨同行,因为大多数都追随着海里莫斯他们的脚步去了。 帕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不了,那人太多,我还是陪你一起回去好了。” 沈白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帕萨的热心肠哪怕只认识一天不到但是沈白也是体会到了,只要是排队领东西的时候他总会帮沈白站个队或者干脆一起帮对方领了,就是之前铺床铺的时候,如果不是沈白阻止,估计他都会手脚麻利的帮沈白一起铺好床。 这哪是舍友,简直是找了个爸爸!沈白当时一边铺着床一边这么想着,包括现在,他和对方走在一起都能感觉对方那种照顾未满月儿子的体贴保护。 沈白:小生好歹是手撕狩猎者过的人好吗?!到底是哪里看上去像个需要保护的弱鸡了呀!! 不过有这样的一个舍友也是极其幸运的,至少在之后痛苦的训练时光中,会帮沈白占座打饭的帕萨简直就是一个治愈系小天使般的存在。 这一天后来便在大家串门认识和对第一世界的讨论中度过,沈白和帕萨整理宿舍时招待了一批又一批过来玩的少年,而今天也就是他们最后清闲的时间,因为今天过后,正式的训练也就慢慢展开。 新兵训练基地的士兵们刚开始的前几天并没有非常严苛的训练项目,主要是关于纪律性的要求,每一个细节都被上纲上线,从起床到睡觉,慢慢的要把这些四面八方的人训练出一套样子。 听上去可不是很美妙,实际上是比不美妙还要差得多。正如那句“好的士兵不是打仗打出来的,而是训练出来的”,沈白宁愿自己马上去战场上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也不愿意就像现在这样一动不许动的站着,让他浑身难受,尤其是面对一个极其严厉的教官。 “你是不知道怎么站吗?!马上可不是让你去挖矿!抬头看前方不会吗?!” 听着后面传来的喊声,即使知道对方不是在训斥自己,不过心还是狠狠跳了一下,他慢慢的把身体前倾到标准位置不敢偷懒,然后教官就慢慢绕到了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默默走了过去。 就在教官和沈白擦身而过的时候,沈白觉得那一瞬间都快比自己流浪的时间还要漫长。 短短几天,曾经海上小霸王的日子回忆起来已经恍然如隔世,其中绝大多数就应该归功于这个男人——莫塔尔中士。 和他们一样的黑眼睛黑头发,但对比于其他褐发教官,莫塔尔教官的身上带着更加深沉的东西,那应该是真正经过鲜血淬炼出来的士兵该有的感觉,比起在海里莫斯面前献谄的安达少校,沈白更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且几乎每个第三世界的士兵都崇拜着莫塔尔教官,他的长相并不出众但充满了男性魅力,麦色的皮肤上一双单眼皮却十分犀利,穿着墨绿背心可以看出对方身上完美的肌肉线条,他脸上的一道疤痕让他看上去更符合男人心目中的偶像。 莫塔尔教官是目前见过的职位最高的第三世界人,即使他的训练极其严苛,大家对他私下充满抱怨,但依旧抹杀不掉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那是每个人奋斗的目标。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再站半个小时吧。” 不是没有想要向教官表忠心的,莫塔尔教官作为那个第三世界士兵们心中的传说,他自己却并没有太大的表示,只是在对上来表决心的士兵们点点头,然后冷着脸表示,大家有决心很好,我们的训练强度上限永远对大家开放。 而事实是,他并没有食言,作为每天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场的小队,大家拖着两条废腿回去的时候都在回忆当初挖矿的美好生活。总之后来,莫塔尔教官再也没看过那群眨着天真眼睛的大高个儿们带着自己粉红的梦想到他面前冒泡了。 “天啊,站不好至于这么凶吗?”在沈白的心惊肉跳中,他右手边的希博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他,希博是个外向的少年,平时没少到沈白宿舍串门子,每天好像有讲不完的故事。 沈白已经感受到了不好的预感,自己的右眼皮开始有些跳动的预兆,他在心中阻止了希博千千万万遍,希博的转头动作在沈白的余光中无限放慢,他缓缓张开嘴巴的过程让沈白已经开始呼吸不稳。 “沈白你说对吗?”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一两秒钟,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训练还讲话是要把你们舌头割了才能学会安静吗!!你们两个去前面站着!” 沈白:…… 多么想像小学生一样喊一句老师我没有讲话是他找我的,然而沈白还是保持了沉默,然后和希博一起被单独提出来站到队列前面,和一群人面对面站着。 看着前方一双双看着自己的眼睛,还有一道来自舍友关切的目光,内心无比羞耻的沈白努力让自己放空视线—— 没有比在魔鬼教官下有猪队友更让人悲伤的事情了! 可能因为沈白入营第一天做了新兵代表的缘故,不仅仅是希博,他周围的那些少年们对待沈白极其热情,有什么小感想小感受哪怕回头都要和沈白说一下,即使得不到沈白的回应也说的开心。而莫塔尔教官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还是不想看出来,总之沈白成了经常陪罚的那一个,被提溜出来的频率堪称全队第一,只是每次身边和他一起站的人不一样罢了,以至于沈白后来再站到队伍前面时,几乎就是内心毫无波澜了。 明明每天都在认真训练,一丝不苟,沈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们小队老油条的存在(手动微笑)。 这个时候帕萨小天使就展示出他的神圣光辉了。 可能是怕沈白心情不好,帕萨几乎每天面对沈白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每晚都结结巴巴生涩的安慰沈白,一副我很想安慰你但是我又怕说错话让你生气的模样,这样极致的体贴,弄的沈白本来不是很委屈硬生生在他的安慰中酝酿出了一丝委屈。 看着沈白慢慢染上忧郁的眼神,帕萨心中一紧,想要继续安慰对方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趁着沈白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直接跑去其他宿舍把那群平日最爱训练时候和沈白拉拉扯扯的人一一拉出来谈了会儿话,尤其是最爱往他们宿舍跑找沈白唠嗑的希博。 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的沈白后来只感觉大家训练的时候突然变得极其认真,连莫塔尔教官都觉得最近忽然轻松了不少。 不过莫塔尔教官所谓的轻松只是短时间的假象罢了。 虽然他们小队的人大多是青年,但是在第三世界,每个孩子在比较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工,所以这无疑给要改变他们习惯的莫塔尔教官带来很大的困扰。最开始是从站姿开始的,光是让他们昂首挺胸收腹站的标准就已经花了一些功夫,每一天等其他小队早就完成训练任务离开训练场他们还在站着,而后来终于这一科目过去,沈白发现,站姿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分不清左右啊啊啊啊!! “我说的是——向右转!” 莫塔尔大声的对着沈白吼着。 沈白看着前面和自己面对面的一群人,又听着莫塔尔对他的吼声一时间觉得自己几辈子的脸都被丢光了,即使那张脸依旧面无表情可是耳朵迅速的红了起来。 沈白立即转过身去和大部队转向同一方向,然后只感觉场面静了一段时间。 “咳,”莫塔尔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尴尬的咳了一下。 !!! 这一声干咳才唤回了沈白的思想。 其实自己转的才是对的吧qaq!! 所以说我们小队到底是有多么左右不分!!! 第3章 .2海风微微 沈白的痛苦日子终于在向左转向右转这个科目上结束了,因为莫塔尔对于他们左右不分的情况已经气得头疼,再也没有精力来关注沈白,甚至有几次看到在队列转体中突兀的和大家面对面的沈白露出了堪称欣慰的表情。 而那些总是转错的少年们,听着莫塔尔的吼声,总是无声的笑了笑,对着和他们面对面的沈白露出闪亮的白牙,然后快速地转过身站好。 沈白:…… “拿笔的手是右手!……你们以前拿光铲在前面的那只手是右手!这是左!这是右!都是猪脑子吗给我记住了!!!”莫塔尔在这个科目上声嘶力竭绝眦欲裂,然而得到的还是一群转错身后天真微笑的大白牙。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动什么动?!我叫你们动了吗?!” 莫塔尔: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丝凄凉。 沈白: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丝想笑。 不分左右不仅仅会体现在向左转向右转上,听着莫塔尔的“一二一”,齐步跑步的时候黑发高个儿们不停的跳动着想要换脚却一大片一大片的开始顺拐,沈白夹杂在其中每次看着前面的人都在努力压抑自己的笑意,结果看着看着自己都快被带的顺拐过去了,直到莫塔尔把他拎到队列第一排带跑后才摈除了周围的那些强势洗脑。 于是现在每天被安慰的人成了帕萨。 帕萨已经不再挖空心思去安慰沈白了,平时最爱的用餐时间眼睛也不再闪闪发亮。沈白坐在帕萨对面,看着对方垂着脑袋黯然的翻着餐盘里的菜,想了想然后夹过去一块肉到对方碗里,接着看着对方亮起一双眼睛燃烧激情下午再去受莫塔尔的摧残。 本来多么朴实的大汉,硬生生被莫塔尔折腾出了一颗玻璃心。 不过莫塔尔估计也差不到哪去,莫塔尔和这群黑发少年现在就是互相喂玻璃渣的关系。如果说刚开始沈白对于莫塔尔教官的心情是爱恨交织,那现在就完全是同情了。 莫塔尔教官真的是使出了自己的所有手段,延长训练时间、加强训练强度、整出惩罚内容……还和他们一起站在训练场上错过饭点,嗓子也不知道破音了多少次。 然而十几二十年的习惯加上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即使黑发的士兵们也极其能够吃苦从来没有抱怨什么认真训练,但他们的进度和训练成果比起别的训练队来讲已经是完全处于垫底的状态。 嗯,包括第一小队在内,毕竟人家再不好也不至于一转体就面对面。 沈白虽然只是之前听系统讲过这个世界的划分,不过直到自己参与进去才能够慢慢体会其中的含义。 部队的队伍按照三个世界来划分,第一世界的是第一队,一个队总共30多个人,送到虫族面前还不够虫族杀的,不过人家那是少爷队,也不会送他们打仗去,连平时训练都和其他队不一样,听说安达少校接到命令,那些教官哪能叫教官,简直比健身房教练还要轻松,那点训练强度也就够个强身健体。 不过人家那是刷脸训练,即使没什么训练强度但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一片目光,第二世界第三世界多的是扑上去送水的,只是后来第三世界的人慢慢少了,倒不是对他们的崇拜减弱了,只是实在训练任务过重,莫塔尔根本没给他们留下多少休息时间。 “明天就第一次会操了你们确定就这个样子上去吗?!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真的都是猪脑子吗?!!” 莫塔尔站在一边看着一群仍然跑不齐的黑发士兵们,即使喊着“一二一”他们都在出错脚,而且一个错还带错一大片,哪怕他选了沈白等几个分得清左右的人做排头也只是改善了一点点。队列永远都这样,明明一个看一个就可以整齐,但就是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出了差错,从此再也拉不回来。 旁边的训练场上早就收操了,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褐发少年的笑声,莫塔尔更是感觉一阵心累。 这种心累连平时马大哈的少年们都慢慢感受到了,别人对自己的失望是会使人沮丧的,眼神中平时的喜气洋洋兴致高昂收敛了起来,带起了点低落。 他们也是有想要努力,不过有些习惯实在难以改正,明天是第一次的会操,然而他们的表现自己都觉得不满意,更何况是拉出去和其他小队一起比。 莫塔尔接下来也并没有再多留他们很久,而是让他们整了整队就离开训练场了,比起前几天对着他们破口大骂,这种平静好像要放弃他们了一样,更让帕萨等人心中一紧。 “……莫塔尔教官。”希博最后在要离开训练场的时候看着莫塔尔略有些沉静的身影,“我们明天会操会努力的。” 希博说着其他人也望向了队伍旁边的那个男人,他们的眼神就像犯了错希望家长原谅的孩子,带着歉意和期盼。 他们注视的那个身影,用那坚毅的侧脸望着远方,听到了他们的话,稍微顿了顿,然后映着远方射来的光线,慢慢的把头转向了这群少年—— “你说话打报告了吗?!” 希博:…… 平日里莫塔尔对着少年们也经常怒其不争,不过那种生气也比他流露出来的失望和疲惫让这群少年们放心。所以当看到莫塔尔表现出来了那种情绪,即使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不把什么事放心上的黑发士兵也觉得自己不大好受了。 这种不大好受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表现了出来,连吃饭都无精打采的,更别提各自回宿舍以后了。 难得看到这么沉默的躺在床上的帕萨,沈白本来已经累得想要睡觉了,但是一翻身就见到对方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就一时没办法入睡。 如果说莫塔尔是把沈白从海中霸主的身份中扯出来的话,帕萨就是把沈白拉进这个世界的一个人。 但曾经长久不与人交流的流浪岁月,沈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用什么开头,而幸好,帕萨是那种永远不会让沈白尴尬的人,仿佛心灵感应一般,他慢慢把头转过来对向了沈白的方向。 两双眼睛交汇的一刹那,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 沈白是没想到帕萨会转过头,帕萨是没想到沈白会看着自己。 一时间移开视线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种平静让沈白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好像上课看自己暗恋对象被对方抓包一样,他就想要先打破这个令自己有点尴尬的平静,而帕萨却抢先了一秒。 “……我总是左右不分是不是很笨?” “这样的话明天我一定会给莫塔尔教官丢脸的吧。” “我还会给我们小队丢脸。” 对方根本没有给沈白接话的机会,总在沈白张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抛出了下一句。第一句话明明是问句,但不难看出他根本就没有要问的意思,而是像在自言自语一样的否定着自己,沈白本来想要若口而出的安慰句子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帕萨,你会写字吗?” 很突兀的接话,那笨拙粗沉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冷清却带着一些温度的嗓音就响起。 帕萨看向从床上坐起来的沈白,对方平时没有表情的脸庞映着外面的微光显得宁静柔和。 “我,我不会。”帕萨的脸红了红,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不会写字,还是因为少年的注视,抑或者两者都有。 现在整栋楼已经静悄悄的了,虽然不是深夜,不过大多数人都熄了灯进入了梦乡,这些黑发少年的梦,或甜美或温馨,酸痛的肌肉也在这夜晚慢慢的放松了。 但一扇窗户的灯却突兀的亮了起来,如果有心人往这里看一看,或许就能看到在窗前坐着的两个黑发士兵。 帕萨没有入睡,但也感受到一种微醺。 沈白坐在帕萨的旁边,看着他右手拿着光笔,陪他在光屏上面慢慢写字。 由于对树木的保护,纸张在这个世界已经不被使用,大多的信息是用终端接受用光屏显示,就连签立合同契约也是直接绑定每个人的身份终端,第三世界的人于是没什么用到笔的机会,所以没接受过教育的帕萨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对,你照着我的这个写。”沈白先是在光屏上面写下帕萨的名字,然后看着他在下面慢慢临摹。 帕萨显然有些紧张,他看着上面的清秀的字迹,自己一下笔却颤颤巍巍,该横的地方往上面斜,该平的地方打了个颤,再加上右手边黑发少年专注着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帕萨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又有点莫名的悲伤。 这不是一双好看的手,黝黑而且又布着老茧,和对方摆在桌面上纤长白皙的手比起来差的太多,一时间帕萨有点自卑,于是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但显然帕萨的这个微妙的心理活动沈白感受不到,他看着帕萨写到一半就没写下去了只以为对方有点灰心。 “写的很好,就是这里可以再平一些的。”沈白拿起光笔,将它放到帕萨的右手上,将对方的手型调整到比较标准的位置,感觉有些不方便,又站到了帕萨的背后,握住对方的手慢慢在光屏上滑动着。 “这个横可以写的平一些,这个圆写饱满一些会很好看……”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出现在了光屏上,和前半截的奇形怪状形成了对比,但帕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光屏上面了。 看着字母慢慢拼出了对方的名字,沈白放开了对方的手,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看,这是你的名字帕萨。” 被松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帕萨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脑袋低垂着,有点羞恼自己居然刚刚走了神,又控制不住的红起了脸。 而沈白并没有注意到,他盯着光屏上出现的那个名字,目不转睛,然后慢慢转过头看向帕萨:“莫塔尔教官说过拿笔写字的手是右手,你现在知道了吗?”用手指又点了点对方握着光笔的右手,“这是右手,下次转体的时候要记住右就是这只手的方向。” 被戳的手仿佛触电了一般,帕萨差点甩掉自己手中的笔,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上面对方的温度好像还未消散完全,右耳上刚刚少年喷洒的气息也在存留,他感觉自己右半边身子简直还停留在刚刚的那种有点酥酥又麻麻的感觉中。 “我,我知道了。”帕萨磕磕绊绊的回答着,沈白看了看他然后站了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床边。 “你可以再写几遍,感受一下然后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沈白慢慢抓过旁边的被子,对着对方道了声晚安,然后闭上了眼睛,白天的训练让他早就疲惫不堪,加上又和帕萨拖了一会儿,很快沈白就进入了梦乡。 “晚安。”帕萨说着,但依然坐在桌前看着光屏上的字迹,拿起光笔在刚刚对方带着自己写的字母上划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已经没有灯光亮着,这才慢慢悄步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谢谢你。” 回答他的是黑发少年清浅的呼吸声。 第二天在黑发士兵们或紧张或抗拒的心情中到来了,哪怕今后这些少年有了非凡的成就和军衔,但回忆到这一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微捂脸。 没有开挂器,一个晚上他们也并没有脱胎换骨,即使上场展示训练成果的时候每个人都扣紧了自己的关节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丢脸,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莫塔尔教官下着口令,刚开始的站姿和几个动作都完成的超出平常的完美,连莫塔尔教官眼中都染上了几分满意,但是旁边的褐发黄发士兵却没有一个鼓起掌来,这和前面几个小队上场的情形可不一样,场地上的异常平静让这群黑发士兵们心中越发的紧张。 而这种紧张在转体和齐步跑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莫塔尔教官下口令的声音都有了些波动。 第一个口令下下来,场边那些褐色脑袋和黄色已经开始笑成一片了,哪怕这种笑声既不符合军队纪律也不符合礼貌,但是却没有停下来的预兆。 莫塔尔的脸依然紧绷着,那张带着伤疤的脸绷起的时候估计小孩子看到都会想哭,而现在他却站在众人包围的中间接受着这样的嘲笑,让在一边正对着莫塔尔的沈白心中一紧,忍不住的有些恼怒。 黑发的士兵们有些面对面,看着对方的一瞬间,眼中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委屈。本来就足够难过和羞愧了,在后来爆发的笑声中更是达到了极点,后面的动作于是一塌糊涂,他们站在中间不像是展示训练成果的军人,而更像是一群逗人开心的小丑。 不过,最后他们下场的时候还是得到了别的世界难得的掌声,第一个鼓掌的是笑的已经没办法发声的海里莫斯,沈白当时站在第一排正好能够看到对方的样子,第一声突兀的掌声响起后,仿佛传染病一般大家开始了鼓掌,这响亮的声音简直可以媲美第一世界在场上时候的热烈,但并没有让黑发士兵们好受一些。莫塔尔更是脸上寒若冰霜,让几个用余光注意他的高个子心中一抖。 此时第三小队已经没有人还想要留在这片场地了,但是会操还没有结束,安达少校点评了各个队列的情况,第一小队尚算得上整齐,被表扬,第二小队从头到尾并没什么差错,精神气还算饱满,也得到了不错的评价,黑发士兵们已经对于安达少校的点评没有任何期待,果然,得到了一通批评后才被放了回去。 排着整齐的队列往自己的训练场走去,第三小队知道,真正的痛苦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 接受了别的队伍的嘲笑,得到了不想得到的掌声,受到了来自上级的批评……这一天注定多灾多难。 第3章 .3海风微微 作为最后一队离开场地的,黑发士兵们往着自己的训练场走去,心中带着一份异样的沉重和压力。 一路上莫塔尔教官一言不发,黑发士兵们只能心惊胆战的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神色,而莫塔尔却一直目视前方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 到达了自己的训练场,莫塔尔稍微整了下队就没有再说话了,他就站在少年们的对面,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们,像是在看着他们,但那视线却又飘然不似在看他们。 qaq这是以后没饭吃的节奏吗跪求说话啊啊啊!!! 悬着一颗心在心中不断呐喊着的少年们在这沉默凝重的气氛中坚持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看到莫塔尔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年们就听到了来自自己教官“啪啪”的掌声。 教官那是你的手不是我们的脑袋你是不是打错了!!! 还没有平静内心的惊恐,更加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站姿蹲姿这些今天表现的都很完美,”平日冷酷的声音第一次讲出了褒奖性的内容,“非常不错。” …… 有的时候,一句肯定的力量比责骂要大得多。当你因为犯错而惴惴不安时,一句安慰或许会带来更加意想不到的结果吧。 至少现在就是这样。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责骂,一向严酷的教官顶着他凶狠的刀疤脸说出了这句表扬,而他半小时前还在和这群表扬对象一起站在众人面前接受着嘲笑。 少年们的脊背挺得笔直,嘴唇紧抿,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训练服,每个指节都在用力,力量大的让指节有些颤抖。 “帕萨!” “到!” “今天转体踏步跑步都没有出错,进步非常大!” “是!” 帕萨紧紧盯着莫塔尔,回答的时候嘴唇都在发抖。 莫塔尔看着他,又看向了其他目光注视前方的少年,眼神中慢慢浮现出一股笑意。 “你们不打算给今天的自己鼓鼓掌吗?” 超越任何一次,无比热烈的掌声在这片训练场上响起,传到了其他的训练场上去,回荡在了这片天空中,引来了不少目光。 掌声渐渐平息,莫塔尔看着眼前一张张带着青春热血的面孔,看着他们纯黑的头发和深色的瞳孔,一字一字坚定地说道—— “如果以后不会有人衷心的给你们鼓掌,或许你们该学会给自己鼓掌。” 莫塔尔在作为少年们教官的时候带给他们无数值得珍贵的东西,而这句话,在未来无数次的艰难挫折中,更是给了这群注定改变历史的少年以无穷的力量。 只是这群少年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恐怕是得先学会区分左右。 这一天午休的时候,沈白和帕萨的宿舍就挤满了人,宿舍门口那里人更是在往里面涌。 “帕萨,你是怎么办到的?”希博站在最前面拉住帕萨的手,完全一副受难子民握住神父的手的样子。 沈白本来已经躺在另一边的床上想要睡个午觉,但是嘈杂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坐了起来。 后面的一群人也在跟着希博七嘴八舌的和帕萨喊着,弄得帕萨坐在自己的床沿不知所措,一只脚上的鞋子脱了一半,也不知道该继续还是该穿回去。 “帕萨教教我们吧!” “是啊帕萨,你怎么会不错脚的,快告诉我们吧。” “……” 帕萨被喊得为难极了,于是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沈白那里。 显然注意到了帕萨目光的转移,希博也迅速的扭头朝向沈白的方向。 “沈白你肯定知道帕萨为什么会这样对不对!他是不是在宿舍偷偷练习的?!他怎么做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啊!!明明昨天这货还没有一次弄对过啊啊啊!” 叫喊声几乎要撑爆这个房间,而门口则是越来越多的人堵在了那里。 场面有点混乱,每个人都在说着,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说辞试图说服沈白和帕萨,而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时,大家才安静了一会儿,不同的头脑趋于同一的想法—— “教教我们吧!我不想让莫塔尔教官失望了,也不想再让别人嘲笑我们小队!” 帕萨把脚上的鞋子穿了上去,眼神也直直的望向了沈白的位置。 从这一刻开始,在这片新兵训练基地,又出现了一番新的变化。 如果是别的小队的或许对于这个变化感受的并不是那么深刻直观,而莫塔尔却能感受到。 第一次会操以后,训练科目慢慢加上了体能训练,这一部分对于新兵而言无疑是煎熬的,每个小队的情况几乎都一样,哪怕连训练强度大大降低的第一小队的黄发少年们也经常累的倒头就睡,再也没精神去嬉闹给自己找事做,而莫塔尔的第三小队更是任务艰巨。加了体能训练以后莫塔尔经常担心他们连最基础的那些科目都还没有过关,这样的进程对他们是不是会过快。 然而让莫塔尔感到惊讶的是,从小做工的少年们不仅仅在体能训练这一块表现的异常出色,就连以前的那些基础科目也有了飞速的起色。 当然,这群少年自然不会是受了一通表扬就莫名开窍的人物,所有的成果背后都会有着配得上它的努力,莫塔尔看着在训练场上跑步的少年们,每一个在跑过自己身边时,都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眼中的血丝和眼下深色的一圈痕迹。 “跑这么慢你们是打算被瓦尔帕那些臭虫啃干净吗?!!” “你们这是来训练还是来度假了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虽然嘴上还在骂骂咧咧着,但是莫塔尔在少年们跑远的时候嘴角扯出了一抹清浅的弧度,让他脸上的疤痕都显得温和了起来。 “塔卡,你在用哪只手吃饭?”希博看着自己对面用餐的舍友,忍不住拍了下对方的脑袋让他看向自己。 “你干嘛打我!!左右,我在用右手吃饭啊!”塔卡一边用手揉了揉脑袋,一边看向希博,眼中全是满满的不满。 “你小子知道就好!那今天为什么还会出错!明明昨天晚上我们都练的好好的呀!”坐在塔卡旁边的希达尔也出了声,望着塔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塔卡这么一听一米八几的汉子也开始委屈上了:“那我也不想啊,当时莫塔尔教官就站在我旁边,我一紧张全都忘了。” “忘忘忘!你除了吃还有什么不会忘!那下次会操被那么多人看着你岂不是更会忘了!!!”希博狠狠的吞了一口饭,眼神带着点恐吓的意味,“今天中午我来帮你练吧,下次如果给我们队丢人的话,别怪哥几个没事先警告过你。” 塔卡看了希博一眼,身体抖了一抖,然后赶紧低下头扒饭,再没有敢出声。 在这个新兵基地里面比较好的一点就是宿舍内很少会遇到教官查寝查宿,或许这也是和第一世界共同训练的福利吧,总之这就给了这群少年们比较多的自由的时间。 中午回到宿舍以后,大约会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在这个时间里,哪怕是整个基地最爱玩的第一小队最近也不得不乖乖躺在床上休息,而那些训练量远超第一小队的黑发士兵们却甩甩脑袋试图把倦意甩到一边,然后在宿舍楼的通道内站的笔直。 沈白和帕萨的任务已经轻了很多,当发现大多数少年都不会写字时,沈白就先从教他们认字写字开始,然后加上很多左右手分工的事情让他们能够开始区分左边右边。包括帕萨在内,现在几乎全队的少年每天都会传给给沈白一份他们自己手写的名单,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全队人的名字。学会写了这些名字以后,沈白又让他们开始抄写军纪军规,沈白先给他们念几遍这些字的内容再让他们回去抄写,每天三四条,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搞定,而剩下的空余时间则是大家在走廊通道上面给自己加时训练。 左右转齐步跑步,帕萨希博等一些人很快脱离了左右不分的行列,于是就开始扮演中午晚上小教练的角色,等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慢慢反应过来,走廊上面几乎都会有一对一对的少年面对面站着,一个在手脚并用的和另一个比划着什么。 “你就记好你每天抄军规的时候握笔的就是右手啊,每次下口令你就在脑海中过一遍。” “吃饭的筷子叉子不是用右手抓的吗?你倒是记得一下啊!” “我刚刚拍你的手是左手记好了!感受到疼了是吧,那就记好疼的那只手是左手啊啊啊!” “……” 这里几乎是整个基地最嘈杂的地方,而幸好现在每栋建筑都用了隔音材料,让别的地方的新兵教官还能够安稳的睡个午觉。 另外一边的建筑里,莫塔尔坐在值班室里,可能因为军衔比较低的缘故,抑或者是他黑色头发的缘故,他被排到值班的日子总是比别人来的多了些。但因为在这里呆的学生毕竟不一般,这个新兵基地的安全措施比起其他的而言可以说是好了不止一倍,于是值班室的工作也显得格外轻松,安排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以前莫塔尔也只是把值班当作常规任务完成,而现在却有了些新的乐趣。 手上按了几个按钮,本来处于屏幕最中央的第一世界宿舍楼周围场景换了一拨,莫塔尔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被训练服包裹的两条长腿不由自主的跷在了前面的台子上,关键是这种放松完全不符合军人形象的姿势在莫塔尔做出来还能够看出一种潇洒。 屏幕上的景象被放大,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走廊上面站着两长排的黑发少年。看着一排人面色焦虑在前面不断转身示范什么,而后一排人却总是神色懵懂,莫塔尔不禁笑了起来。 “啊,塔卡这小子下午要还是没分清左右脚的话也太对不起希博了吧。” 而完全不知道被看着的黑发少年们依然在那里练了好久,直到最后剩40多分钟大家才慢慢进了自己宿舍里面准备睡个战斗午觉。而莫塔尔也才重新把监控范围划定在了规定的那几个在他看来并不重要的重点区域。 嗯,或许下午应该好好检验下塔卡的训练成果了。 这一天晚饭的时候塔卡想要端着餐盘去其他桌却又被希博拉住了领子。 “qaq如果不是莫塔尔教官总是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我绝对不会出错脚的我发誓啊啊啊啊!!” 周围拿着饭走过来的人温柔的拍了拍希博的肩膀:“没事没事别和这小子生气,晚上我们再好好帮他长长记性。” 塔卡:好想吃一顿永远没有尽头的晚饭! 第3章 .4海风微微 当塔卡不再会在莫塔尔的注视下出错脚又是几天后的事了,没了基础科目的拖累,现在的莫塔尔已经是极其轻松了,那群黑发少年的体能训练已经是莫塔尔为他们修改后亲自制定的内容,虽然其中有些并不符合安达少校等一些上级的指示,如果被逮到甚至会得到处罚,不过莫塔尔才是他们当中真正在战场上经历过死亡的人,他对私自修改训练内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知道训练的首要目的是让这群现在看上去英姿焕发的少年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为哪怕他们现在不知道不明白,但是莫塔尔可是相当清楚,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士兵在战场上的危险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这份危险不仅仅来源于虫族,还有来自同族的偏见。 莫塔尔还并不知道当这群人上了战场真正经历那些偏见会有怎样的做法,毕竟他们在莫塔尔眼里还是一群眼中带着粉红幻想的汉子们。 或许这些少年们欠莫塔尔很多的道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了多,每天做着各种体能训练,汗水滴落在自动吸水的地面上被吸收干净,肌肉从第一次非常剧烈的酸痛中恢复后就开始慢慢适应了新的训练强度,所有的煎熬都将是他们以后的资本。 但莫塔尔对他们的保护不仅仅体现在这一个方面。 而当莫塔尔准备慢慢放开对于这些少年的管控,让他们像曾经的自己一样面对一下这个真实的世界时,莫塔尔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莫塔尔看着训练场上一圈一圈跑着的少年们,他们大多都没吃午饭,更别说午休了,而这带着惩罚性质的训练内容让旁人看了都会觉得牙酸。 “知错了没有!”看到少年们跑完一圈到自己面前,莫塔尔大声的问着。 “没有!” 很显然,五六十个人的声音比莫塔尔的更大,他们理直气壮,就跟问他们饿不饿喊饿一样,仿佛这个答案就是绝对正确的最终答案。 莫塔尔看着这群少年只感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那些曾经的同伴们,只是即使当年的他们也曾热血冲动,但他们也没有直接动手把那二十多个褐色脑袋打的鼻青脸肿。 事情该从哪说起呢?从一开始莫塔尔就没有给这些少年空闲的时间让他们去第一第二世界面前晃荡,但莫塔尔不可能一直用这种方式禁止他们的接触,所以在一天训练任务完成不错的情况下,莫塔尔竟然在午饭饭点之前几分钟就把他们放走了。 在饭点前放人可不是一个军队应该出现的情况,不过为了给一些特殊群体小特权,基地允许了这种做法,这应该也可以算在第一世界带来的小福利吧。 莫塔尔望着少年们踩着兴奋的步子的背影耸耸肩。 难得大家都能好好吃个饭,这不是挺好的吗。 虽然这群少年们不一定能吃得好。 即使是黑发士兵们第一次这么早离开训练场地,但到了食堂发现食堂几乎被坐满了,中间的位置是一群黄色脑袋,旁边的桌子挤满了褐色脑袋们,只有角落有些座椅还空着。 坐在食堂最中央的海里莫斯,他依然带着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模样,和周围的几个同伴们说说笑笑,彼此讨论着那几个第二世界的普通人用什么离谱搞笑的方式企图讨好他们引起他们的注意,而食堂冒出了一长队黑发的少年立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把一部分注意力分给了这群少年,连其他褐发士兵们也注意到了少年们。 只能说在食堂这里碰到第三世界人的几率比在其他地方碰到第一世界人的几率还要小的多得多。 然而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大多数人的反应却是笑了起来。 “喂喂海里莫斯!是舞蹈小队来了哈哈哈!” 自从上次的会操后,第三小队因为其转体面对面,齐步跑步四肢错乱就被冠上了“舞蹈小队”的名号,并且这个名号的另一个好处就在于可以和那些身形魁梧的汉子形成鲜明的反差感。只是由于几个世界和第三世界之间联系太少,这个名号莫塔尔听过其他教官喊过但并没有告诉过这群黑发士兵,所以他们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小队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外号。 凯金用手肘捅了下海里莫斯,海里莫斯把他推到一边然后笑了起来:“嗯,没错,你的小领舞也在呢。” 海里莫斯说的是谁凯金自然知道,他对着海里莫斯挑了挑眉然后望向那个方向,沈白正站在那里和排在他前面的帕萨低语着什么,然后敏锐的望向了海里莫斯和凯金的方向。 接触到了沈白看过来的眼神,那深色的瞳孔对上自己的时候,海里莫斯不由把视线移向了别的地方。 沈白看了一眼就没有多看,听不到他们聊了什么,只见到那群人嘻嘻哈哈,动作颇有些夸张。 对于他们这么早就已经盛好饭坐在那里大家心中也没有什么不平,相反他们望过去的眼光颇为热切,尤其是看海里莫斯的眼神,简直是一群小迷弟见到了自己的偶像,而此时,能阻止他们立刻扑上去的,大概就是今天的中饭。似乎是因为第一世界和他们共同训练,饭菜都丰盛的不可思议,用餐时间是他们最期待的时候,尤其是每次训练如此折磨之后。 沈白拒绝了帕萨帮自己打饭的建议,也拒绝了对方让自己插队的行为,只跟在帕萨后面慢慢等着队伍一点一点向前。 越排在前面的人越是兴奋,每个从窗口拿到饭的士兵都会向后面吆喝一声今天的好菜,接着走向食堂角落的位置去,徒留下一群更加期待的人慢慢排着队。 “今天有瓦帕兽肉!” “哇!”后面传来几声感叹,几个人扶着前面人的肩膀踮着脚尖想看看餐盘。 “哈哈,看他们的样子,哈哈哈,我受不了了海里莫斯。”凯金坐在海里莫斯的旁边,听到了那声吆喝,他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顿时头靠着对方的肩膀笑了起来,同桌的几个人也都哧哧的笑着。 “注意一下你的样子!”海里莫斯挂着同样一抹笑容往旁边躲了一下。 并没有多在意那边的动静,不过整个食堂不仅仅是海里莫斯一群人笑了,一些褐发士兵们笑的尤其大声。听到几声笑声后,黑发士兵们有点局促的红了脸,他们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显得有点没见过世面,于是又安安静静的排队等待了,一张张脸上有着努力端出来的矜持,就好像明明希望有人搭讪却还要婉拒一下的女生。 队伍向前不断挪动着,沈白也有些好奇今天的饭菜把手搭在帕萨的肩上踮了下脚,帕萨下意识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努力绷紧了身子没有动,直到和前面的人留出了一段距离沈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往前面迈开了步子。 快点到我快点到我! 沈白的脸上还是一副标准的高冷表情,但是内心已经开始小期待今天的肉了。 然而眼看着沈白慢慢接近窗口马上就要打到饭的时候,一群褐色头发的簇拥着几个黄色头发出现了。 二十多个人前后呼应着围着中间两个人,哪怕不从发色,光从神情就可以区分开他们来自的地方。 第三世界的少年们也不是没人想接近那些黄色脑袋们,只是平日的训练消耗了他们的时间精力,并且仅仅第二世界的冷遇就足够让他们在热情了几天后慢慢止步,大多数只是用极其热切的眼光望着那小太阳一般的人们,毕竟自从梅隆议长提出了那些对于第三世界的优惠政策,几乎所有的第三世界民众对第一世界从带着一些嫉妒变成了憧憬和感激。 沈白并没有想注意这群排场大于用场的人,每次看着那些颜色分明的发色,沈白觉得染个发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也有时候夜深人静,沈白会yy自己流浪时候用的蓝色头发到这里来会不会被单独开辟出一个第四世界,恩……不过照着世界越高端人寿命越长来看,自己应该是零点五世界才对,毕竟年龄不是白长的。 那句“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沈白随随便便就可以拉着第一世界长寿第一人脸不红心不跳的讲出来。 虽然沈白并不像在意那群人,但是他们却无法不让沈白在意了。因为这群人脚步坚定地越过队伍,越过沈白,越过帕萨,站到了拿饭窗口的前面。 ? 仿佛看不见这里排着人,一个黄色脑袋走到最前面把窗口刚刚放出来的餐盘端走了,他动作都没有半分凝滞也没有半分着急,就是那种悠闲自然的态度,仿佛自己已经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轮到了他,帕萨当时还正在准备拿餐盘,伸在半空的手就尴尬的悬在了那里。 这样也就算了,被一个人插了队,气量大点不想惹事的完全就可以等一下,更何况是对第三世界有恩的黄发人,帕萨完全可以让对方先拿的。 但这个人显然只是这二十多个人的先锋兵,本来两条队伍的旁边,瞬间排起了第三道队伍,而且是那么理直气壮的把沈白他们挤到后面去了,二十来个人,一下子把原本缩小的队伍又拉长了起来。 好不容易排队快排到自己呼噜一下自己又被挤到后面去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还在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下,沈白的两边队伍已经开始有了些骚动,眼睁睁看着又是一盘菜被拿走,沈白已经激动地又搭上身前帕萨的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了。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qaq!!! 沈白的眼睛已经恨不得跟着对方的餐盘一起飞去,连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都无意识的紧了紧,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要去做正义的小天使,而他身后的汉子们则是反应过来了,但暂时没有人想当这个维持正义的出头鸟,只是在下面发出议论企图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让他们赶紧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住手快放开小生的饭!!! “……恩,或许你们不应该这样插队。” 就在沈白要站出来的时候,一个声音比他更快。 帕萨长得像一座小山一样,应该是从小跟随父亲搬运能源材料的关系,那双粗糙的手一看就知道力气非凡,他的声音低沉而憨厚,就像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是那种笨拙而憨厚的人,按理说像帕萨这样的老实人吧,经常吃亏自己也不会觉得什么,他一出声沈白不由讶异的望着对方的后脑勺。 只能说这些人的插队吧,真的很不凑巧,要是他们来早点,也不至于用得着插队,要是来晚点,等沈白打完饭后,沈白后面的这些少年估计也会看在他们黄头发的面子上不去计较什么。 可是偏偏就插在了沈白帕萨的前面。 要光光是插在帕萨前面也就算了,关键是帕萨后面站着一个将对于午饭极大热情用双手传递到帕萨双肩上的沈白。 帕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对帮沈白打饭这种事情充满激情,如果可以的话他都可以充当沈白奶爸的角色,明明沈白经常一副“不要理我请让我独自帅气”的样子,但是帕萨却恨不得把沈白的生活打理的面面俱到。尤其是看到对方接过自己送上的水和餐盘内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填充的满满的。 如果是自己受了委屈,帕萨或许就默默无闻也不会放在心里就这么算了,不过当感受到沈白的失望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背负着某种莫大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让他直接站了出来拦住了拿着饭走出一段路的黄发男子。 他一开口,渐渐的就有人跟着开口了,大家希望那些人能够到后面排队,本来如果在他们的星球,这些从小打惯了的孩子肯定要嚎起来了,不过考虑到对方是第一第二世界的人,他们并不想惹火这群人,也不想让自己连带自己的家乡被打上野蛮的称号,努力的想要用文明的方式和对方交流。 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想要和他们文明交流的意思,一群人看着他们,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努力尝试文明交流的黑发少年们:…… “为什么不应该?第三世界的黑发猪,你知道你吃的这些东西都是哪个的吗?”站在前面的黄发男生大声的问着对方,丝毫没有一点的悔过和尴尬,“你吃的饭菜可都是我家的东西你说我难道没有权力决定你先吃后吃吗?” 沈白:……你以为你家有钱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钱可以买到所有东西吗?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侮辱我吗?我要向你挑战! 帕萨当然不会像沈白这么接上对方的话,他显然有点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皱眉停了半天思考良久,想着什么叫自己吃的饭菜都是那个少年的东西,而黄发少年就挑着眉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着他,并不着急。 “……虽然我不知道在第一第二世界是怎么规定的,但是这样的行为在我们看来,恩,并不是很好。”帕萨并没有思考出个逻辑,这个理由没能说服他,他看着对方还算温和的说着,当他说到“我们”的时候还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企图要在自己的同伴中汲取一些支持,而他的同伴们也尤其给面子的点了点头传达着自己的赞同。 “你叫什么名字?”拿走对方饭菜的少年突然收敛了自己刚刚说话时眼中的倨傲,慢慢走到帕萨跟前问道,整个人此刻看来配上他金色的头发,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贵公子。 这突忽而来的转变让反应慢一拍的帕萨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帕萨。” “好,帕萨,或许你说的对,你排在前面确实应该先拿饭的,恩,好的,现在你可以拿饭了。”这难得彬彬有礼的微笑看上去使他整个人柔和又亲切,不理会同伴们的惊讶和阻拦,他把自己刚刚端着的餐盘又放回了台子上,然后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啊,啊,谢谢。”帕萨看着对方,憨厚的笑了笑,他小麦肤色的脸庞带着一丝诚恳的谢意,与此同时周围人也都在微微骚动,沈白能够听到旁边人带着惊异的神色窃窃私语,而另一边的那群人脸上却有着明显的忿忿不平。 “你说李斯特那个小子不会真的把饭菜还给对方吧。”凯金遥遥看着李斯特把饭递了过去,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惊讶,他对着海里莫斯问道。 “哈,就那个小子,也就在这群人面前摆摆威风了。”海里莫斯跟着梅隆显然学到了不少,不像其他人那么惊讶,他看着李斯特眼底的不怀好意,只是无聊的低下头用筷子翻着餐盘里的食物,时不时挑剔的皱了皱眉。 比起旁观者清,帕萨没有看出对方的恶意,他认认真真道了一声谢谢,端过了窗台上的餐盘,那喷香的饭菜简直比帕萨在第三世界吃的任何一顿都要丰盛,他憨厚的脸上挂着一丝惊喜的笑容,想要回头把今天的好饭菜展示给沈白看。 “啪——” 没有待沈白看到,一个响声划破了喧闹,让食堂所有的讨论声归于安静,饭菜的汁卤全部被打翻到了帕萨的身上,他的嘴角还被溅上了一滴,他的鞋子衣服慢慢被透湿,身上的汁卤也开始晕染开来,那些汁卤仿佛不仅弄脏了帕萨的衣服鞋子,也透过他的衣服皮肤渗进了他的大脑,他竟一时间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看着地上大块大块的肉愣在了当场。 整个食堂都安静了,只有李斯特还冷静优雅地收回打翻对方餐盘的手,挂着他不可一世的笑容,他的嗓音依旧带着那份第一世界才有的高贵,但是话里的恶意却简直可以凝成实体。 “请好好品尝,我亲爱的、从第三世界来和我讲道理的、帕萨,”他的眼神慢慢又越过了帕萨,望向了后面一串的黑发少年们,“或许你们在吃饭之前,应该先分清左右,这饭菜可不是给一群连走路都不会的废物吃的,舞蹈小队。” 没有一丝声音发出,这出人意料的转折吓到了所有人,大概过去了五秒钟,沈白旁边一群褐色脑袋们发出了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李斯特真有你的哈哈哈,我差点都要被你骗了……”一个黄发男生拍着对方的肩膀,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他身边的一伙人看着愣住的帕萨都笑成了一团。 帕萨的眼睛则慢慢红了,他看着地上的饭菜,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对方扔到了地上还碾了几脚,这是哪怕在第三世界都很少见的羞辱,在第三世界他们倒更可能打上一架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气对方。 也许是我们更喜欢野蛮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也许只是世界不同的差异。 帕萨努力想要让自己不再注意这个问题,但是情绪却不是那么听他的话。 转到一半的身体又转了回去,他感觉自己根本没脸看到身后的沈白,比悲伤来的更猛烈的是羞愤,长期训练没有充足休息的眼睛此时更是布满了血丝,但是他的理智并没有断线,所以他只能攥紧了拳头,像一头笨熊一样低垂着头,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而不仅仅是他,对方的做法明显是对整个第三世界的侮辱,和对方夸张的笑声形成了鲜明对比,沈白这半边的人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每个人都仿佛被打了一棍子,只能看着对面嬉笑的行为攥紧了拳头。 沈白没有去管他身后的少年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眼前人的背影莫名的让他有点担心,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帕萨的手肘,沈白一用力把对方拽着正脸对着自己。 帕萨被拉了过去但是头低的更低了,他根本不敢和沈白对视,胸前沾着一大片脏东西,脸颊上有没有沾到他也不知道,此时他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烙着羞辱的痕迹。 沈白没有管他此时的玻璃心,直接两只手放到帕萨脸上把他的头抬了起来。那双眼睛一对上沈白的眸子就往地上盯去,但这不妨碍沈白看到对方眼睛里红通通的一片。 沈白的眼神已经有些冷了下来。 “帕萨,是吧,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哈哈哈哈,你既然拿完了饭,那我就可以拿喽!这回你不会有意见吧!” 李斯特笑嘻嘻的看着对方,然后手伸出去要去拿那个放在窗口的餐盘。 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餐盘时,一双手强而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好意思,他拿完了我还没有,这份饭是我的,你插队了。” 第3章 .5海风微微 “不好意思,这份饭是我的,你插队了。” 画面就在这一瞬间凝滞了,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哪怕坐在远处的海里莫斯和凯金等人也慢慢放下了餐具静观其变。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李斯特似笑非笑的望向沈白。 沈白抓着他的手并未松开,面色平静,他身后的少年们神情却比他还要紧张。 “你知道和我叫板意味着什么吗?”李斯特望向自己身旁的一群褐发士兵,笑的一脸高傲和恶意:“你不知道现在我来让你知道。” “不知道能否请你们,”他望向了沈白,“帮帮我教下黑发猪什么叫做谦让。” 李斯特的双眼和沈白交汇,李斯特的右手边是二十多个褐发少年,目光随着他望向了沈白,眼睛中带着一些迟疑和掩藏不住的兴奋,与他们相对的是沈白身后的一长排的黑发高个儿们,肌肉绷紧目光警惕的望着对面。 一时间这一个小小的区域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 “啪——” 是离沈白较近的一个男生首先扬起了拳头,但是瞬间被沈白身后的帕萨握住了那只手,掌心和手腕皮肤接触的瞬间,发出了这声清响。 沈白放开了李斯特,慢慢转过身去,望着动手的褐发少年,然后把帕萨抬起握住对方的手拉了下来。 “确定不把这拳头留给虫族而要对向我吗?” 然而下一秒对方就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对方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他的回答让一边的李斯特歪着头勾起了一丝微笑。 “不久前,”沈白一偏头,左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撑在他的腋下,双手用力把他顺势摔向自己的身后,“我以为我们是战友。” 伴随着重物碰撞的声音,那个褐发士兵的脊背硬生生撞到了打饭的台子,然后才扑到了地上。 这个扑地就像是个讯号,仿佛远古时候士兵们开战的号角,原本还在静观其变的褐发少年们右手握紧了拳头,上身侧转着往沈白的方向冲了过来,看上去每一拳都要用上他们全身的力量。 帕萨怎么可能任由这些人靠近沈白,双手一振臂然后就嚎叫着张开双臂拦到了沈白的前面。 “啊啊啊——!!” 也许我们不懂你们世界的规则,但或许你们也并没有了解我们。 比起心平气和抑或者趾高气昂的讲道理,直接来拼谁的拳头更硬才是我们擅长的。 跟着帕萨一起慢慢吼出声的,是后面排着一串的大高个儿们,大张的嘴巴让他们的脸部都撑的几乎变形。 脱离了那条原本排的整齐的队伍,他们就好像脱离了一直崩在身上的军规军纪,甚至脱离了身上深色的训练服,脱离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像曾经呆在自己星球上那样自由而完全没有顾忌地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拳头的目标。 第一世界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所以才变得越发珍贵,很多原本坐在边上吃饭的褐发士兵站了起来,他们的眼神和脚步无疑表明了自己想要分一羹粥的打算。 “呵。” 与此同时,刚刚打完饭坐在食堂角落的十几个黑发少年“砰”的一声丢掉了自己手里的勺子站起了身。 “妈的这儿还有人呢!!!” 用语言表达了对自己被忽视的不满,这群黑发少年紧了紧十指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些人的后领把他们拖到了后面,而他们的身后,又是一群试图用手肘勒住他们脖子迫使他们松手的人群。 一时间,两个战场,一片混乱。 此时塔卡的脸上再也没有在莫塔尔面前的窘迫,也没有转错方向的尴尬,也没有站在走廊上受一群黑发少年教训时的委屈,那个甩着头发来回巡视目标然后扑上去把对方按在地上的凶狠模样,也许让旁边看到的褐发黄发少年们有些不适,但他身边的黑发同伴却只是对着他的方向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记好了,”坐在对方身上的塔卡笑了一下,一只手按在对方的脖子上,一只手举了起来,“我现在在用右手打你!” 一拳下去,然后塔卡站了起来往战况最胶着的地方跑去。 战况最胶着的地方无疑是沈白那里,从外围来看,一群人的肢体交错着,简直可以看花了眼。虽然那里有三四十个大高个儿们顶着,但总有塔卡他们拦不住的漏网之鱼往那里奔去。 但是从小打到大的黑发少年们只是捋了把泛着湿意的头发,嚎叫着更加兴致高昂。 “来啊来啊!!” 希博一边把冲到沈白那里的人甩开一边大笑着叫着。 两个人同时从两边拉住了帕萨的两只胳膊将其拖向另一个方向,眼看着自己和沈白的距离被拉远,刚才打人还不敢使劲的帕萨一只脚往后撑住地面,身子往前方三十度倾斜,吼着两臂一紧,硬生生把两个人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迅速解决掉这两个人,帕萨跑向沈白的位置。 而其实帕萨的这么紧张对沈白来说也许是有些过度了,至少对于周围的旁观者而言,对于围着沈白不敢出手的一圈人而言,这真的是过度了。 沈白的周围倒着七八个人,以至于此时围着他的几个青年没有贸然上前。 青年们双手握拳架在胸前,左右脚前后分立在不停的来回动着,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上来,可是目前他们只是来回动着。 “凡是能干倒他的我统统允许你们移民到第一世界!!!”李斯特和另一个黄发男子站在一边不由急了起来,他愤怒的朝着那几个人吼道。 “啊!!” 一个褐发少年这么喊着,给自己壮了壮胆,也给了周围几个人壮了壮胆,他们一起扑了上去。 沈白拿起台上的餐盘向迎面冲来的一个扔了上去,然后蹲下躲过了侧面的进攻,蹲下的同时迅速的把训练服上衣衬衫从头上套了下来拧成一股绕在了自己上方的那双手上,接着把衬衫往下一拉自己顺势起身抬起一脚把对方踹了出去。 “海里莫斯。” 海里莫斯他们那桌几乎是一片净土,双方的人都没有把这些黄发青年呆的地方扯进这场战斗。 “干嘛?”即使听到了对方的叫声,即使在回应着对方,海里莫斯的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前面的方向。 “我觉得我要叛变了。” 凯金同样没有看着海里莫斯说话,他望着沈白的位置几乎是目不转睛。 “要是把我调去和那些黑发猪在一起训练我也愿意。” “嗤——”海里莫斯嗤笑一声。 但显然凯金没有听进去:“真的,我说的是认真的。” 前方的沈白把自己的上衣套在对方的头上,然后用膝盖狠狠顶了上去。他的身上再没有衣物遮挡,雪白的皮肤就这么裸露在外面,但那种雪白却丝毫不显病态,因为少年的身体上线条流畅分明,带着一种另类的美丽,哪怕那头黑色的头发,也只是把少年衬得更加硬气。 这种带着力量的美丽是在第一世界如何也欣赏不到的。 先不提可能从未如此近旁观过群架的金发少年们在一边受到了多么大的视觉心里冲击,哪怕从小培养的气度在此时都有了些不同程度的破功,那褐发小队已经没有人再试图往上面扑了,二十个不到的尚坐在自己座位上的褐发少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由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 只能说发色分明在这种情况下让战局变得清晰很多,褐色脑袋一个又一个的到了地上,慢慢的,仍然还在站立着只剩下那些明显仍处于兴奋状态的黑发高个儿们,他们的脸上带着,嗯,你可以说那是野蛮的表情,不过却是光看着就能激起男人内心某种情绪的表情。 野蛮和血性,差的从来只是正不正义。 沈白的身边已经没人了,剩余的几个也被另一边的帕萨和希博拖去了别的地方。重新把衣服从头套回了自己的头上,人群中,他望向了一边的李斯特。 哪怕李斯特是一切的源头,但是金色头发成了他最好的屏障,他就只要站在一边自己不冲上去找死,有的是褐发少年为了利益往前跑,虽然这群被利益冲昏头脑的少年已经倒在地上找回了他们的理智。 而黑发少年们也显然没有把他拉进这场战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如同李斯特说的那样,他有可以让一个人移居第一世界的权力,李斯特至少一句话说对了,和他叫板,确实意味着比看上去更多的东西。 但是沈白,对于他而言,他一直都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所以并不打算对这个世界奇怪的秩序规则表现出他的尊重。 越过一个一个的褐发少年,他一步一步的往李斯特的方向走去。 海里莫斯看着沈白走过去的脚步,少年的身姿挺拔,目光锐利,步伐坚定,哪怕不是他站在少年的对面,海里莫斯也感受到了心中的一阵紧缩。 李斯特努力保持着他看上去镇静的面孔,但是右脚已经小小往后退了一小步,他身边跟着的那个黄发同伴,已经往旁边挪了些位置。 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他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李斯特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可不是什么冲锋陷阵的料,甚至从来都没有和人像那样大打出手抱着对方在地上滚着打架过,他能做的,或许也就是像对待帕萨那样,用轻描淡写的举动去碾压对方的自尊,但其实在背后撑起这种行为的,只不过是他身份的压人一等,或者更直接点说是他那个掌握大部分粮食生产出售的老爸罢了。 所以当他遇到一个完全不想开口和他讲道理,而直接一把抓过他那头黄灿灿的头发的人时,一切语言一切威胁变得无比苍白。 “啊啊啊啊,快放开我!” 李斯特的头被沈白抓在头里,他不得不歪着头顺着对方的步伐走。 “沈白!” 被惊到的不止是李斯特一个,凯金海里莫斯一群人惊异的长大了嘴巴,哪怕是再好的风度修养也阻止不了他们此刻的失态,而更加恐慌的是那群黑发少年。 大家叫着沈白的名字,认为他简直丧失了理智,要知道如果第一世界的人想,谁知道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帕萨快步地跑着追上了沈白,一只手拉住了沈白的手。 然而帕萨拉上去之后,沈白停下了脚步,然后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转过头来望向帕萨,对方平静的眼睛宛若最黑最亮的宝石,就那么直直的望进了帕萨尚带血丝的眼睛里。 “我会让他给你道歉的。” 反握着自己的手温热而有力,仿佛哪怕是面对死神这双手都能把自己拉过来,帕萨看着对方的眼睛,听着那执着着要给自己找回公道的话语,一时间竟忘记了所有的语言,一个将近两米的大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上一号的少年面前得到了一种被保护被珍惜的感觉。 那是一种,对帕萨而言有些遥远的感觉。 “沈白!你别啊……帕萨!快把他拉住!”远处的希博看着这边急的直跳脚。 而帕萨已经完完全全掉进了一个对方的眼神和话语中,只能呆呆的被他拉着往前走。 手上还提着不断嚎叫的李斯特,沈白拖着他的脑袋走了七八米,然后一下子把他的脑袋抵到了墙上。 “砰”的一声海里莫斯都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半边脑袋,仿佛被撞得就是自己一样。 “看得到上面的字吗?”沈白看着对方只是哀嚎着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于是又把对方的脑袋拉起来重新往墙上按去。 “看得到上面的字吗?我亲爱的、从第一世界来的、要教我谦让的李斯特。” 明明黑发少年面孔姣好甚至带着一两分的明艳,但是他浑身散发着让李斯特从内而外恐惧的气势。 “文,文明,进餐。” 他已经把所有的礼仪风度抛到了一边,虽然他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乖乖屈服于一个黑发猪是怎样的耻辱,不过此时胜过这种耻辱感的是恐惧,这种恐惧让他无比想念那个第一世界的家,然后默默告诉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让这个少年尝到哭头。 而现在,他选择拯救自己的脑袋,选择顺从。 “很好。”少年的嘴角竟然难得勾起了一丝微笑,让还处于恐惧状态的李斯特都有一瞬间看的走神。 “那你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吗?”沈白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循循善诱。 他的另一只手一使劲,把帕萨拽到了李斯特的面前,那个像头笨熊一样高大的少年显得有些迟钝,又有些局促不安,只能望着沈白的侧脸找到让自己镇静的力量。 李斯特一时没有接上话,他的眉毛在帕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皱起,然后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只手开始缓缓用力要把自己拽离这面墙壁。 “对不起!”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声道歉所含的歉意恐怕并没有多少,反而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李斯特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去思考迟疑的权力,只能完全的臣服于这个掌握着局面的黑发少年。 手一松,李斯特的身体瘫软到了地上。 希博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再跳脚了,他们站在原地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沈白带着帕萨走到了他们身边,把机器新打出来的餐盘递到了帕萨手里,然后自己也端了一份。 希博看着往座位走去的沈白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捅了捅自己旁边的黑发少年。 “还愣着干嘛?不赶紧排队拿饭吗?” 于是,等到教官们赶到食堂的时候场面异常的和谐—— 两条井然有序的队伍排队拿饭,一个接着一个,队伍十分整齐流畅,简直是文明排队文明用餐的楷模,少年们表情冷静自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只是仿佛,他们旁边和远一点的地上还躺着尚未爬起来的褐发少年们,李斯特仍然坐在墙边的地上,乱糟糟的头发和一脸的惶恐让人都猜不到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那群正在“文明进餐”的黑发少年们正在为自己的冲动受罚。 “知错了没有!”又是一圈,莫塔尔继续问着。 “没有!”依旧是如此坚定的回答。 …… 莫塔尔不费力的站着,但是哪怕没有刻意他已经站的完美笔直。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远处的一群少年们,他们的脚步已经开始拖泥带水,原来挺拔的身体也渐渐弯了起来,每个人跑几步汗水就顺着下巴掉到了地上,时不时的需要用手抹下额头才能保证汗水不滴进眼睛里。 “现在还是不知道错了吗?”莫塔尔明明冷着的表情落进少年们的眼里慢慢被扭曲,即使累的不行,少年们还是喘着粗气对他喊道—— “不知道!” “……”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在训练场的上空回响了多少遍,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那么执着的一致,莫塔尔教官终于叫了这一群人停了下来。 “相信你们腿都跑酸了,现在迅速到我这边集合!” 这一瞬间,少年们墨色的眼睛里发着亮光满满的都是惊喜,每个人刚刚疲惫不堪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不可思议。即使他们一停下来双腿就开始不受大脑控制,但还是努力的往着莫塔尔的方向走过去,脸上带着一如释重负的微笑。 队伍站好,大家都用期待的眼光看向莫塔尔,他们大多以为莫塔尔终于理解了他们的苦衷,停止了对他们的惩罚,毕竟哪怕被那个褐色头发的少校骂的狗血喷头也敌不过和他们同一个故乡的教官对他们的不理解来的伤害大。 可惜少年们注定是要想错了—— “既然腿酸了我们就来练练手,”一字一字仿佛魔鬼的声音,“每个人俯卧撑150下!” 看着怔愣着望着自己的少年们,莫塔尔毫无同情之心,只是大喊了一声“做!” 花了几秒钟沉默的站立,而后少年们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偶像,莫塔尔中士,并不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少年们表情上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平之色,他们不是没有试图和自己的教官讲述这一切经过,但是对方连丝毫想听的表现都没有。 赌着一口气,他们俯身下去再也没有抬头看前面的男人一眼,即使双手颤颤巍巍,不过还是沉默的做着俯卧撑,看着汗水一滴一滴滴到自己面前把一小片给染湿。 沈白的双腿已经快要不行了,连屈腿伏地的时候都用了好大的克制力不让自己趴在地上,更别说现在还让他做150个俯卧撑! 一个,两个…… 每做一个都是在咬着牙,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数字离150个还差很远,沈白的脑中就有一个声音叫他放弃休息一下再继续。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只要一摊到地上就会起不来,沈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颤颤巍巍的做着,每次趁手臂撑直的时候停顿一两秒钟让自己稍微回回力气。 他已经如此艰难,更别说一些体能不算好的人,然而即使如此那个恶魔却仍然不想放过他们。 感觉到自己背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沈白的手一下子撑不住于是身体跌到了地上,再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太困难了。 “就你们这个样子居然好意思跟别人打架?!” 不服气的人还有很多,血气方刚的少年们从一开始就不曾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只是也不愿意再去和教官争辩,只是在被压着扑倒后努力爬起来继续做着俯卧撑。 “呵,你们现在还认为自己没有错是吗?” 莫塔尔蹲到了沈白的面前,看着他直视前方坚定的眼神问道:“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 得到了对方的沉默。 莫塔尔的眼中突忽出现了一丝笑意,说不上这个笑是嘲讽还是什么,只见他慢慢的站起身—— “好,我告诉你们你们错在哪里。” “你们错在和一群眼中根本没有你们的人谈骄傲谈尊严!用的还是拳头这种可笑的手段!” “你们,”莫塔尔抓起了沈白的头让他面对着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本啊。” 确实还没有这个资格。 莫塔尔和沈白对视。 那些金发少年甚至不用自己出手,莫塔尔就被驱使着让沈白务必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么现在,不再是纯粹的力量对决,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对方的面前呢? 第3章 .6海风微微 沈白的头被迫仰起,然后和他上方的莫塔尔对视。 对方的脸上那道横贯鼻梁的伤痕显得突兀无比,沈白看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既是为了这样略让他感到屈辱的姿势,也是因为突入眼帘看到那道伤痕的不适。 每个大汗淋漓手臂颤抖的少年脑中几乎都在想着相同的事情—— 那天,当所有人对着他们小队发出嗤笑的笑声,当他们以为会得到批评惩罚时,是莫塔尔教练给了他们肯定的赞赏。 而今天,当他们对着嗤笑他们的人挥出了维护尊严的拳头,当他们意气风发的认为自己维护了家乡的尊严时,莫塔尔教练却让他们受到最严重的一次惩罚。 但是他们没错! 依旧是如此的固执。 而沈白,不知道在怎样的传播的故事版本中,充当了始作俑者的角色,挑衅、动手,甚至是殴打第一世界公民……理所应当又毫无缘由的,沈白成了这次事件当中牵扯最多的人。 “好了,现在全体立正!” 莫塔尔叫停了满头大汗双臂颤抖的少年们,大家得到指示然后缓缓地向前屈起后腿折叠着身躯站了起来。 “你继续。” 沈白是最先几个还能敏捷的站起来的人,然而刚站起来就看到莫塔尔站在前方望向自己说出了这三个字。 没有再说一句话,沈白在之前莫塔尔对自己的态度中已经看出了预示,此时也并不奇怪,他只是沉默的双手撑地,又重新伏了下去。 他身后的那些少年们盯着他的伏下去的身体,手在身体两边攥成了拳头,腮帮也因为牙齿的咬合而紧绷。 “报告教官!”帕萨大声的喊了出来。 “闭嘴!” 莫塔尔的声音更大也更加坚决。 “教官明明……” “我说了,”莫塔尔的声音无比粗犷而响亮,“闭嘴!” 帕萨看着自己前一排的沈白,身子已经在微微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有种极度忍耐的表情。 “是不是认为自己没有一点错?是不是以为自己侠肝义胆意气纷发?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就只有你最正义?”莫塔尔看着地上的沈白问道。 “……”发出小声的闷哼,沈白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是不是觉得很难以忍受自己的战友受委屈?全世界都应该对你们温柔以待?”莫塔尔将头转向了目光集中在沈白身上的那群少年们。 没有回应。 一片沉默中,帕萨突然伏身下去一声不吭的就跟着做俯卧撑。 后面的少年们看着也一个个跟着弯下了身,完全不顾莫塔尔的命令。 莫塔尔看着这一群慢慢散开低下去的队伍,也气的发抖起来。 “起来!都给我起来!” 莫塔尔显然动了怒火,走到帕萨身边就往他的身上踢了过去。 闷哼一声,帕萨强壮的身躯努力保持住了自己的平衡,然后没有丝毫停止的预兆。 “好,”莫塔尔看着帕萨,又看向另一边的沈白,不由得笑了起来,“呵,行,你们都是好样的。” 那道伤痕在他被气红的脸上显得格外显眼。 “那就这么一直骄傲下去好了,我很期待。” 莫塔尔没有再说话了,没有人再发出声音,除了渐渐粗重的喘.息声,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一直到没有人再有力气,莫塔尔又拉着一群人开始跑步、引体向上、蹲起……虽然经常说人类不会有极限,不过今天,哪怕沈白都觉得已经触碰到了自己体能的极限,更别提一些体力稍逊的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倒下,心中堵塞不散的恶气支撑着他们的身体,染红了他们的眼睛。 莫塔尔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但凡他们的一个部位接近极限他就换一个项目,泛着铁灰的天空像一块墨玉,被时间慢慢抹去了外层的表面,渐渐露出了里面通亮的暗色。 如果中午是他们放的最早的一次的话,这次就是他们被留到最晚的一次,大家难得的站在一起见证着这个星球上面的天色变化,每个人努力借着站姿悄悄放松自己的身体各部位,眼神望向的地方,是一片苍茫。 莫塔尔放了他们的时候,一群人走出训练场便缓下了步伐,相互拉着走到食堂,而等他们到大食堂的时候,食堂的饭菜已经一点不剩了。 “……” 没有力气说些什么,少年们只能坐在空空的座椅上稍作休息。 沈白的双腿微微分开,弯着腰将小臂放在大腿上,低头看了会儿洁净的地面,像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后抬起头来,眼睛望向那个干净的不像话的打饭机器窗口。他左手边的希博一边捶着自己的胳膊和腿一边望向沈白冷峻的侧脸,欲言又止。 应该说此时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的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哪怕他们放的再晚,也不应该就没有剩饭了。 在食堂修整了一刻钟,打饭机器窗口在那么多眼睛注视下毫无反应,沈白慢慢起身,然后其他人也慢慢站了起来,大家聚成乌黑的一片,像一朵乌云一样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路过第一世界的宿舍楼,离食堂最近的一栋楼,当这群少年走过它时,它挡住了从一边照向少年们黑色脑袋的光线,投下了一片阴影将这朵乌云更笼罩上了一层灰色。 “沈白……” 夜晚熄了灯,帕萨的声音从一边传过来。 “嗯?” 黑暗中的沈白双手交叉放在脑下,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着,胃中的空虚不适感慢慢减轻。 “……你……我们大家……” 哪怕不用睁眼沈白都能想象到他这位舍友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一种带着明显的紧张小心,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措辞的纠结样子。 沈白感受着他把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那种笨拙凝滞的感觉,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不用担心,睡吧。” “……”帕萨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又轻声的对着对方说了声“晚安”。 “晚安。”沈白说完很快陷入了梦乡,梦里有着小小的光圈包围着自己,让他疲惫的身体仿佛泡在了水里一样舒适。 可是这一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这么安然的入睡,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在这一夜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夜过去,少年们慢慢的、真正的感受到,他们已经在这个基地里被孤立了。 早上出完操去食堂,照样没有了他们的饭菜,昨夜晚饭和今天早饭都没吃的少年们即将面对的是加重了一倍的训练量,到中午结束时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是那么期待的用餐时间,而他们已经不再有当初的雀跃,有种预感在脑海中闪现,而等他们看到干净的一粒饭都不剩的的窗口时,这种预感变成了现实。 食堂依然没有给他们准备的饭菜。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那空无一物的打饭机器上,被贴着一张纸。 纸是只有第一世界才偶尔出现的奢侈品,而这张奢侈品上写着几个大字—— 黑发猪禁止食用! 沈白把纸上的字慢慢念了出来,听完之后少年们都沉默的站在了原地。 “……他们开始报复了。” 是,从昨天下午开始每个人都逐渐战战兢兢底气不足,按照军规对于打架斗殴者理应记过,但是他们小队却安然无事,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 哪怕不用军规,光靠小小手段就足以收拾他们。 这就是那群人想要向他们传达的信息。 他们的拳头没有了用武之地,恶整他们的敌人甚至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找到他们再揍一顿?告诉教官?报告领导? 一时间,黑发少年们真正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他们真的想不到自己还能够去做些什么。 莫塔尔当初说的话,这群少年现在才开始慢慢醒悟—— 我们,还没有这个资本。 但是认清自己的弱小和接受自己的弱小是两回事—— “我,绝、不、要、低、头。” 希博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语气带着深切的愤怒。 谁会自愿低头呢? 当初如果不是沈白抓着李斯特的脑袋往墙上撞,他不会向帕萨道歉,而现在,李斯特则是抓着这一群少年饥饿的胃拧成一团,逼着他们低头求饶。 一顿饭不吃,两顿饭不吃,那后面呢? 胃中的不适感那么明显,哪怕希博的那句话也是很多人想说的,但是当它真正被说话出来的时候,又有哪些人心中升起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而还有小小的别扭呢? 不从而知。 但是幸好的是,这次关于食物和骄傲的考验并没有坚持很久,但当这群少年在晚饭时看到自己的饭菜时,心中却没有半点开心。 原因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的训练科目多了一项,一项和第一世界共同训练的内容。 所谓的,格斗技巧。 这是一项本来该放在几天后的内容,然而却被提前了,在接到莫塔尔的临时通知时,少年们已经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了。 因为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和第一世界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莫塔尔并不负责教他们格斗技巧,和第一小队的那个褐发教官见面后,他把沈白一行人带到了对方指定地点整了整队就站到了一边。 褐发教官并没有和莫塔尔很多的眼神交流,可以说如果不是第三小队一群人颇有气势的跑进来,跺在地上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让他转过头看了几眼,他根本就没打算把眼神分给这群黑发小队,而当他望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几眼又把眼神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小队身上。而那望过去的眼神,就仿佛一个老师看到班上不爱学习最爱惹事的学生一样。 排着队列小跑到第一小队的训练场,比起那天在食堂里的生龙活虎,黑发的高个儿们显得沉默而阴郁,这里的气氛对他们而言算不上友善,空气中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无言里碰撞扩散。 莫塔尔将他们带到了褐发教官指定的位置,两个小队面对面的站立着,中间空开了四五米的距离,那个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是却把两个发色的人隔得泾渭分明。 现在即使面前站着的是曾经每个人都期待憧憬过的第一世界金发少年们,这群大高个儿们的眼神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激动,微抿着嘴唇,黑色幽深的眼睛染上了一层疏远和警惕。 站在第一排的沈白面前正对着的是第一世界的海里莫斯。 对方看着他盯了一会儿,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审视,那种目光就好像一个全身穿着高订的富豪看着一个一身地摊货加起来还不够对方一双袜子的穷小子。 沈白只感觉对方在心中已经把自己从头到脚评论了一遍。 慢慢打量完了沈白,他又开始把视线往其他人那里一一飘移过去,这种如羽毛一般轻轻的注视,落在黑发少年们身上时,却让他们有种被刺了一下很奇怪又不舒服的感觉。 第一小队人数很少,数来也就二十多个人,本来就已经松散的队伍加上他们左右逡巡的视线,让他们看上去和身上的训练服格格不入。和他们形成对比的就是对面的五六十个黑发少年,在莫塔尔的严格训练下每个人都不会随意的晃动,即使感受到身上令自己不适的目光也不会去追寻目光的主人,只是努力忽视掉然后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前方。 如果不是他们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气方刚,依旧时而视纪律如无物,也许他们就离真正的军人不远了。 只是现在他们还不行。 褐发的教官噼里啪啦地介绍了下自己,其中包括自己曾经参加了什么什么战役,说这些的时候,他几乎是背对着黑发的少年们。他的声音直直的往前方传播。 缺少和教官的正面眼神交流,沈白看的出他真正想要讲给谁听,于是便干脆忽略掉那些顺着空气绕着弯钻进黑发少年们耳朵里话语,开始望着前方大脑放空。 介绍完了以后队列散开,大家跟着做了一些热身动作训练,就开始学第一个格斗动作。 学习格斗的正常流程应该是从单个格斗动作开始的,然而今天显然不是这样,褐发教练转过身望向了那群黑发高个儿们。 “我需要一个搭档……嗯……第二排第三个,出列。” “是!” 李方江站出了队伍,动作不敢有拖泥带水。 “现在你做一下我的搭档配合我演示。” 沈白看着这个他连其名字都懒得弄明白的教官,看着对方对着李方江摆出格斗准备动作。 即使知道这是在教学,但是当褐发教官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只手用力绕在对方脖子上的时候,沈白的心底却没来由的产生一种自己人正在被欺负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的在沈白心里慢慢升起,但是看着讲解动作的教官却找不出可以佐证这种感觉的证据。 也许是褐发教官对着他们的人做出攻击性的动作,而平日老实的李方江按照命令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好像李方江真的只是一个教学工具, 也许是褐发教官对着他们小队的人这样做的时候却是一直对着第一世界的人进行动作讲解,眼神都极少和黑发士兵们有汇集, 也许是在一开始,褐发教官转向他们,理所当然的在他们当中挑选搭档时这种感觉就已经产生。 轮不到第一世界轮到他们的事情,这群少年已经会开始在脑中直接将其判断为不好的事情。 然而几乎在大多数时候,这种判断很少失误。 “看好了,此时手绕过对方的脖颈……” 夹杂着一些动作讲解,李方江用标准的军人姿势站在原地,甚至眼神都遵循着莫塔尔教官一贯的教导目视前方,哪怕另一个人的手从侧面截上了自己的脖子。 沈白的眉毛已经皱起,说实话,他也对自己心底的烦躁觉得很奇怪。 他印象中自己不应该是如此容易被引起愤怒的人。 也许是曾经流浪生涯里的生活过于平静,也许是沈白还没有从那种勾勾手指就有小鱼乖乖听话的的完全掌控中彻底走出来,抑或者那种不平等的对待撬开了他曾经努力忘记的记忆的一角,让他总是会很容易的冲动…… 沈白本以为自己经历了岁月的积淀会变得更加成熟冷静,然而现实好像并不是这样,至少在莫塔尔眼中沈白的所作所为绝对称不上成熟冷静,他只是个成天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给自己找事的毛头小子。 “报告!” 在褐发教官准备发力的时候,仿佛看到下一秒李方江就会毫无反抗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放倒在地,沈白看着他大声的喊出了声,打断了对方。 褐发教官松开了手,然后看向了沈白的位置。 “报告教官,我们在战场上的目标是虫族……” “教官还没有让你说话!” 沈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原本已经退站到一边的莫塔尔冲到了他的面前揪起了他的领子,莫塔尔的步伐很快,揪住沈白的力道也很大。 沈白被这突然的一幕弄得毫无防备,身体就这么被强壮的莫塔尔往前提了去,只能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站在他斜后方的帕萨已经向他的方向下意识地伸出了一只手。 “你就不能给我安分一点吗士兵!!” 莫塔尔的声音很大,大的沈白被震得一脸恍惚,顶着一脸的唾沫,难以回过神来,连一边的那个褐发教官都被这扰人的声音分散去了注意力,微微皱起了眉毛。 “莫塔尔教官,”褐发教官揉了揉太阳穴叫了声莫塔尔的名字,“你不感觉自己吵了点吗?” 莫塔尔仿佛被点了名字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立即放开了手中的沈白对着对方立正站好:“抱歉连长,并没有注意。” 皱着的眉毛依然没能解开,褐发教官看着莫塔尔的眼神就和看他们小队的眼神一眼,那种对他们的无知野蛮无可奈何又带着忍受的感觉:“算了,你先去旁边吧。” “报告连长,我带的第三小队有几个刺头,站在旁边我有些不放心。” 曾经绝对不能说矮的沈白在第三世界中总是身材显得娇小的那个,沈白离莫塔尔还很近,因为身高的差距,他平视过去正好可以看到莫塔尔那随着他讲话不断颤动的喉咙,再微微抬头,可以将对方那双黑亮的眼睛收入自己眼底。 “我可以在这里和连长搭档协助连长教学!” 沈白看着那双映着训练场的眼睛,那里的中心站着前方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方江,沈白还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一个小影子。 手指微动了动,然后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紧贴了裤缝。 “归队站好,保持纪律!” “是!” 沈白往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抬着头目视前方,第一眼看到的是望向自己的海里莫斯,沈白视线上移,望向了对方身后的那片冰冷的特殊材质墙壁。 “也行,那你归队吧。”褐发教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李方江说道。 莫塔尔从沈白面前走了过去,只在沈白的视线中路过了一秒钟左右,沈白的视线依旧坚定的盯着前方,只用余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 “用右手绕过对方的脖子,同时腿跨到对方的小腿下面……” “然后这样用劲可以把对方放倒在地。” “啪——” “这个动作的要领在于……” 余光中那个和自已一样,顶着一头黑发的男人倒地。 姿态并不好看,至少哪怕沈白没有投去目光,但也看到了他手脚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压制自己下意识反抗动作而产生的违和和不协调。 就好像自己的学校自己怎么批评也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就好像自己人自己怎么欺负也看不得别人对他无礼。 黑发少年们从昨天下午受罚开始,便没有和莫塔尔多一句不必要的言语沟通,似乎想要把这个曾经的崇拜对象排斥出他们征伐不公维护正义的集体,昨夜那些没能安然入睡的少年们,心中不知道暗自质问了这个和他们同样黑发黑眼的教官多少次。 但此时,当那个总是对他们破口大骂指手画脚的男人在被一个褐发男人当着他们的面,也当着那些第一世界少年的面,被一次次放倒的时候,黑发少年们手上攥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把头转向前方,像着沈白一样仅仅用余光关注着一幕。 不忍看,也就不想看。 但是莫塔尔似乎感受不到这边小队传来的一种特殊的气氛,他一次站起来后望向了黑发少年这边。 “都给我看过来!看仔细了这个动作!都望哪里发呆呢!!!” 沈白看过去,和莫塔尔的视线交汇一秒,是对方先移开了目光。 这种简单基础的格斗对沈白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他却强迫着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在上面。 被勾住的脖子,被绊的腿,跌倒时砸向特质地面的脊背…… 对方开始流出的汗水,在空中时抬起的双手,脸上那道被汗水滑过的凹凸疤痕…… 对于和沈白一样死死注视着那里的少年们而言,这种行为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在学习,更接近于一种自我虐待。 而莫塔尔的每一个背脊和地面的撞击都像是在告诉着沈白什么。 他看不得李方江被那样对待,好,可以,那李方江那个傻小子归了队,而那个一直被沈白尊敬的莫塔尔却走上了前。 莫塔尔仿佛就是在告诉沈白,他从来不是可以随意打破规则的人,公平与歧视不是他站出来英雄主义就可以完事的。 就如同一次打架让这群少年整整饿了三顿饭,没有实力就敢叫喧,得到的只是把自己和别人陷入不好的境地。 “好!现在听我口令,每队战成一排,第二排人自动接上第一排排尾!” 褐发教官觉得自己已经讲到位了,便组织他们进行一对一的格斗训练,莫塔尔教官起来后走出了两队中间的位置,往旁边走去。 “第三小队多出来的人可以站到第一小队后面,自动补齐让我看到你们一个能对上另一个!” “第三小队听口令!向前两步走!” 莫塔尔走到一边之前突然朝着这群少年喊道:“好好训练!你们还没有让你们骄傲的资本!” 这在褐发教官和第一小队的耳中也许只是教官对于士兵们严格的训话,但是黑发高个儿们却绷紧了身体,好像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们的脊梁上。 --------------------------------------------------------------------------------------- 海里莫斯看着对面那个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对方终于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之前,几次对视几次被对方轻描淡写的移开视线,这种仿佛被轻视的感觉让海里莫斯觉得有些微妙,而当对方真正的与自己对视时,海里莫斯竟感到一些不自在。 “海里莫斯。” 旁边的轻声叫唤到的恰到好处,海里莫斯正好趁着这个时候移开自己的视线,显得十分自然,没有任何处于劣势的感觉。 “怎么?” “李斯特说想要和你换个位置。” 传话的少年叫做姜云,大富商的儿子,但是在第一世界里面已经是不够看的了,毕竟有钱的人太多,所以在这群人之中,姜云往往就是一个小传话筒的存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 “哦,那可真是遗憾,”海里莫斯状似可惜的对对方耸了耸肩,“你告诉他他应该早点说的,现在可都要训练了。” 海里莫斯回过头,但并不想直接对上少年的视线,便飘移着目光,扫向了正对着李斯特的那个位置。 哦呀,是那头和少年关系不错的大笨熊呀。 海里莫斯一边听着口令,一边用手勾上了对方的脖子。 他的手没有什么力道,和其他第一世界的少年们一样,这种部队式格斗对他们而言就是打打闹闹提不上筷子的,一般在第一世界他们都会有专门的格斗教练,哪怕大多数都不会像凯金的家族那样学的真的是上战场的那种程度,但至少不是像这样大锅饭似的聚在一起教学,让人升不起认真对待的想法。 或者说要不是李斯特突然想到了这个发泄的方法,这个训练项目也不会这么突兀的出现。 沈白的呼吸有一瞬间喷洒到脑中想七想八的海里莫斯伸过去的手臂上,海里莫斯突然从自己的想法中回神,有些神经敏感的望向对方,那个黑发少年五官姣好,神色自若的站在原地,视线投向前方,甚至没有分给海里莫斯一分。 这让骄傲惯了的海里莫斯有些羞恼,但实际上今天他内心的小羞恼早已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凯金此时应该有些不爽吧,看着沈白在自己眼前的侧脸,海里莫斯依稀记得凯金对面的黑发少年是个让他们记不住脸的人,而凯金真正想对着的少年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也不知道少年会这么默默的站着多久,按照对方那个火爆性子,说不定看到那头大笨熊待会儿被李斯特狠狠摔几次后会爆发吧。 …… “下一个动作了。” 海里莫斯的思想在无限神游中,然后听到了耳边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和本人一样清凉的感觉,让海里莫斯一下子回过了神。 海里莫斯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和别人保持了一致的进度。 等把腿伸到沈白右腿后面时,两个人的身体已经贴的非常近了,海里莫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首先觉得是有一些不自在,但是那个站的笔直的少年却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样子,海里莫斯接着又想到自己刚才就那么顺从着听着少年的话,越发觉得有些不大痛快。 “如果这是训练,那就好好训练吧。” 仿佛空气中有什么看不见的小精灵,把海里莫斯的感受传达给了沈白,海里莫斯还没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不愉,给自己找回些场子,对方就已经开口了。 “三!” 最前方的教官大声喊道,海里莫斯手脚同时用力,面前的那个黑发少年便倒了下去。 “海里莫斯!”远一些的地方听到了一声呼唤,海里莫斯回过头去看向那里。 凯金对着他龇牙咧嘴:“可给我轻点儿。” 海里莫斯对着对方翻了个白眼,对着凯金做着嘴型:“了解了解。” 虽然凯金这么怜香惜玉,但是沈白对自己却仿佛不太在意。 “你的脚腕可以再使点劲。”从地上站了起来,沈白拍了下自己的裤子,对着海里莫斯说着。 “你和你的教官一样聒噪。”海里莫斯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不过在下意识对对方说完这么一句恶意满满的话后,海里莫斯注视着对方的脸,竟突然有些心虚的感觉。要知道这个少年可不是像他表现的那么冷静,几次事件都表明这可是个炸药包,只要涉及到他们的尊严骄傲一点就爆。 但沈白没有说什么,另外一边,刚刚被李斯特勒住脖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的帕萨也没有任何表示,这些黑发高个儿仿佛完全看不出来训练中隐藏的矛盾,都只是极其配合的沉默的站在那里等着第二次的口号。 沈白没有再说些什么,不过海里莫斯这一次脚腕却用上了比刚刚更大些的力气。 我可不是因为那头黑发猪的缘故。 海里莫斯在心里告诉着自己。 这应该还可以称之为平静的下午,褐发教官又教了其他几个动作,让他们继续那样一对一练习,跟着第一世界一起训练,虽然他们的任务是被摔来摔去,但是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为这群黑发少年省了很多的训练量。 从第一下摔帕萨的时候,李斯特的心中充斥的就不仅仅是快意,还有那么一丝尴尬,原以为用这种方式,那些黑发大高个儿们不可能动手,便只能站着任由自己出气。但是李斯特是什么力道,帕萨又是什么体格,那是能被轻而易举放倒的吗? 原先帕萨左右的人看着都有些担心,不过在第一次李斯特用力发泄般的把帕萨摔到地上后大家就真的完全保持沉默任由这些褐发少年折腾了,大半个下午过来,比起只需要倒了爬起来的黑发少年们,这群金发少年才是真正受到训练的人,几次下来帕萨依然面无表情目光没有丝毫波动,但是对面的李斯特已经开始呼吸加重,额头冒汗了,望着自己面前皮糙肉厚的大高个儿,李斯特不禁开始想这么做到底谁受到的惩罚更多。 好在这一科目并不太长,第三小队自然是不会拿第一小队练手的,这样就省了很多时间,李斯特在用光自己力气之前听着教官的口令站好,看着帕萨和其他人一起整队准备带回。 那一瞬间,李斯特竟是有些庆幸,至少自己不会出现绊两三次都没办法把对方绊倒的场景了。 这边第一小队的训练几乎就没什么了,不过被带回自己训练场的第三小队还要完成他们剩下的日程安排。 理应是那带着惩罚性质的体能训练,但是莫塔尔让这些少年分成两组,然后把沈白叫出来找到自己面前。 莫塔尔看着这些少年,同时少年们也在看着他。 一群被摔了半个下午的少年,一个被用来辅助教学的教官,更何况那个教官还是无数第三世界少年们憧憬的对象。少年们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看到第三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的地位。 被停了的三顿饭,被修改了的训练科目,被叫去由对方发泄的训练内容,还有那个代替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教学“搭档”被摔了好几次的莫塔尔。 黑发青年们慢慢认识到他们那天的打斗是多么的可笑。 这么多事情集中在这一两天内,当初的豪情壮志,“啊啊啊”的叫唤着扑向别人的正义感慢慢趋于平静,那种让他们总是沉默着攥起拳头的耻辱感也渐渐被酿成了另外的一种情绪。 叫做渴求。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资本冲动懂吗士兵!” “懂!” 那是一种对于可以站在和别人平等对话的位置上的渴求,那是一种对希望自己有资本做出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的渴求,而不是正义感爆棚之后让自己和别人一起承担这份后果。 “好,现在,照着你下午学到的动作袭击我。” 沈白一只脚上前同时手迅速的卡上了莫塔尔的脖子。 莫塔尔用手抓住沈白的手腕把他的手顺势拉向一边。 “好,下一个动作!” “看到了吗?!都给我记好这些动作!训练就算了,但我并不希望你们上了战场后是可以被别人放倒的人!” “是!” “两两分组练习!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打报告叫我!” “报告!” “……” 持续将近一天多的冷战此时开始慢慢化解,下午几乎没有只是站着被摔的那几个小时在被莫塔尔用更加有效率的训练补上,莫塔尔教的非常认真而严肃,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对那群黑发的少年负责,黑发的少年也学的极其认真,因为他们不仅仅要让自己的教官得到回报,还明白了自己现在所有尽快积累的,是有一天可以让他们站出来的资本。 莫塔尔看着他们一对一的认真训练着,总是含着怒火的眼睛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染上了一点欣慰的味道。 右手不自觉的摩擦了下脸上的那道疤痕。 少年们做的事情,那些义愤填膺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人这么做过,他们从来不是最开始创造历史的那群人。 只是,如果一个制度,会这么轻易地被少年的热血改变,那每次的改革又怎么会有牺牲者呢? 比起让他们继续投入精力到在莫塔尔看来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上面,莫塔尔很欣慰看到这群人学会了冷静下来,把这种愤怒化为训练的力量。 这样,等他们上了战场,见到了更多更无法忍受的事情,才能够有强大的心力和武力去保护自己。 莫塔尔并不期待这些少年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些什么,也不会去期待其中的某一个人获得战功移居其他世界,作为一个上过战场见过很多的战士而言,他就像一个父亲,只希望这些少年们能够平安的回到自己的家乡,至少现在,他的梦想,就是回到自己最开始的地方。 “都给我上点心!没力气吗!!”莫塔尔从少年们中间走过,纠正着他们的动作姿势,语气依旧是那样的恶劣。 第42章 【二合一】3.7海风微微 现在的时光让沈白突然想到了曾经和其他少年们一起备战高考的日子,只不过现在身边换成了一群体育生。 人没有目标的时候努力起来是很空虚和茫然的。 而当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目标,所有洒下的汗水都被期待着在未来浇灌出一片森林。 天慢慢变得凉了,这个星球上的风带着丝肃杀的感觉,吹拂着黑色的发色,而远处,光线才慢慢照在这片土地上。 对于那次食堂事件……其实也只隔了几天而已,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就能感觉当时热血冲脑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大家在吃饭的时候,时而想着想着便望着打饭窗口的位置突然笑了起来,周围人也都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笑是怎么回事,也只是跟着勾了勾唇角。 为什么生活阅历会那么重要?因为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根本没办法得到成长。 那么现在,他们开始成长了。 因为那次的冲动,黑发士兵们的训练内容已经带着惩罚性的翻了倍,每天陪着第一小队被摔的时光反而是最轻松的时候,其他的时间里,大家都被当做训练机器一样的训练着。 不过没什么人会抱怨。 累的不行的时候,莫塔尔就扯过对方的身子让他清晰的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疤。 第三世界士兵的死亡率高的可怕。 莫塔尔说。 加入这里,就一只脚踏入了坟墓。 虽然说得很隐晦,不过连带着经历过的事情,也足以让这些少年从曾经的美好梦想中脱离出来了,几个世界中间的鸿沟不是一句上位者的“平等”可以消除的,而黑发士兵的生命,甚至都没有得到和其他世界一样的保障。 他们遇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 于是训练的加倍迎合了莫塔尔的计划,苦不堪言的黑发士兵也不再会挂着脸抱怨所谓的不公,每天第一个出现在训练场上面的,全身汗水浸透的,永远是他们。 “一、二、三、四!” 五十多个人,声音已经无比洪亮,如果训练场地的材质没有隔音性能的话,足以让这声音飘得很远。 跑在排头的沈白狠狠眨了下眼睛,让滴在睫毛上的汗水直接掉落,然后那双深邃的瞳孔又带着军人该有的坚毅望着前方。 沈白:训练,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两个字。 就仿佛是一群天天沉迷于题海中的学生,黑发士兵们的生活已经简单到了极致,但是最想得到的东西往往就是要通过最难熬的途径,明白这个道理,当慢慢感受到自己更加结实起来的身体,当已经可以怒吼着比昨天多完成几次举重蹲起,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成就已经足以安抚他们的疲惫。 海里莫斯看着在地上的沈白,刚刚被自己拖倒摁地,趴在地上后深色的训练服被网上蹭了些许,皮肤被地面映衬的更加白皙,上面的几道青紫的印迹完全可以看出他们训练的程度之可怕。 沈白很快在地上翻过身,一卷腹,然后一跃而起,上衣也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遮住了那精瘦的腰身。 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掐了下自己食指的指节,海里莫斯把视线不自在从沈白腰部上移,和对方对视。 “还有时间,你需要再试一次吗?刚刚没有用上腰部的力量。” 本来就有些不太自在,听到对方说道“腰”,海里莫斯更是走了下神。 而沈白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对劲的,可能是最近经常被黑发同伴们拉着一起加练的缘故,沈白已经很自然很习惯的在每次之后告诉对方可以加强的地方。 其实这个习惯已经不只是沈白有了,大家相互训练积累下的经验总是在和第一小队训练的时候忍不住的说出口,就好像看到别人算题的时候有一步出了很明显的错误,总是想着指出来。 但是站在他们对面的黄发少年们则不大好受了,就比如李斯特,当费了好些力气把越来越结实的帕萨搞倒时(帕萨自己也协助着对方废了些劲),对方一边利索的站起来,还一边对着开始呼吸不稳的自己冷静的说些点评。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仿佛学渣遇到了非要和自己讨论题目的学霸,这估计是好些黄发少年共同的心声。 “大笨熊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懂吗?” 李斯特只能使出惯用的那招,对着对方的自尊心和骄傲冷言冷语,只可惜对方身高太高,他没办法用自己的鼻孔对着对方,不然一定会更有些威慑力。 至少李斯特是这么想的。 很多黄发少年都会像李斯特这样,用言语去维护自己的骄傲,然后带着逆反的态度,黑发少年们如果叫他们使劲,他们就开始漫不经心的懒散,黑发少年们说标准动作要放到哪个位置,他们就故意放在其他的位置,总之就是不会听取黑发少年们的建议,哪怕对方说的大多都是对的,哪怕摔人的是他们,被摔的是黑发少年们自己。 不过也会有一些的例外,不过真的是极个别的例外,沈白旁边的姜云就是其中之一,姜云是暴发户家子弟,半路改造基因从第二世界移民第一世界,因此总有些唯唯诺诺,所以训练的时候海里莫斯经常能够听到旁边那一组传来的声音。 “你不觉得刚刚应该把手往我小臂上再移一截吗?” “大概移多少?这样可以吗?” “用这种姿势你摔我的时候你手不疼吗?” “……还好,就是有些酸。” 海里莫斯:……姜云你第一世界的骄傲都去哪了!!! “还可以再做一组,你再试一次吧。” 海里莫斯被自己对面的人叫回了神。 沈白看着他,眼神还是那么平静,但是海里莫斯总感觉那双眼睛藏住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我来这可不是训练来的。” 海里莫斯想要提醒对方,他和自己之间的鸿沟,这几天被对方敦促着练习让他有一些烦躁,就好像掌控权莫名的到了对方手里。而这种烦躁在吃饭休息时尤甚!听着凯金和其他同伴一起抱怨第三世界那些在训练上总是用力过度的傻子,海里莫斯心中总有小小的火气冒了上来。 那是自己对沈白的积怨被那群人勾出来了吧。 海里莫斯这么想着。 而只要他被凯金引出一句发泄般的抱怨嘲讽的话后,凯金就开始提出和自己换对练搭档,就好像对方早就等着自己说出这些话一样。 只要一张脸好看还有什么是凯金不可以接受的吗?连第三世界的黑发猪都看得上! 想着,海里莫斯对着沈白的语气除了平时的轻佻和不在意,还带上了一丝染着些许怒气的鄙夷。 即使莫名其妙的没好气,海里莫斯依然认为自己的反应很正常,和从前的他并无二样,一副天地间谁有我大的二世祖模样,但是对比于在第一世界那些社交中真正的漠不关心装模作样,这时的海里莫斯却下意识的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 “……” 当对方在自己不好的语气下真的没了声音后,海里莫斯反而感觉有一些奇怪了。 撇了撇嘴,眉毛状似有些抱怨的一挑,海里莫斯还是把手放到了对方的肩上。 少年的身体瘦而紧实,他在身体被触碰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绷紧了自己,海里莫斯会很轻易的感受到对方身体里饱含的力量。 放松下来自己的肌肉,沈白刚刚有些严肃的眉眼也有了些缓和,注意到这一点的海里莫斯不由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非要别人摔他才高兴吗?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一次海里莫斯发力时想着沈白对自己的建议,有意识的转动着自己的腰身,使上了部分腰的力量,要知道,在打架出拳的时候,如果光是拳头胳膊的力量,其实那是很小的,但是如果用上肩背的力量,那就会有很大的不同,而学会把腰身的力量一起使出来—— 恭喜你获得打架小能手称号。 把沈白那样扳倒在地的时候,连海里莫斯都觉得惊诧无比,他的脊背像挨了一棍子一样的疼,反射性的就向着地上那个皱着眉缓了缓的少年伸出了手。 沈白顺着头上的阴影看过去,意料之外的看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仅仅是一只手就可以显示出主人曾经的舒服生活。 然而沈白还没有把手搭上去,旁边和姜云搭档的希博就一步两步跨到了自己的身边把自己身子半抬了起来。 “你还可以吗沈白!!你怎么样了!!!” 沈白:…… 小生白血病晚期,日吐三升血,出门还被卡车撞了,啊,小生不行了,快叫救护车! 这种强烈的偶像剧感是从哪来啊!你是不是等会儿就要仰天长吼撒浪嘿满脸泪痕了啊啊啊!明明平时你们找我对练的时候下手更狠也没见过你们这么夸张啊!!! 只能说那些黑色眼睛里压下的对于公平不公平的情绪只是被藏在了每个人身体里更深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执着的守护着自己和同伴,把其他发色的人排斥到了外面。 海里莫斯伸出去的一只手就那么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但是他仅仅是把自己的手悄悄地收了回来,背在后面的那只手指尖有些僵硬,然后什么也没说,站在那里眼睛看着沈白和希博。 “没事,”沈白很利索的伸出一只手按上对方的脑袋,把对方推得离自己远了些,然后迅速的站起了身,海里莫斯僵硬的那只手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刚刚不错。”沈白看向对面的海里莫斯,对方刚刚向自己伸出的手放在了身后,望向自己和希博的时候也只是默默的没有出声,对于对方平时那种尖牙利嘴冷嘲热讽,这简直就是体贴的不行了。 是在愧疚吗? 那也应该是个有点可爱的人吧。 “记住刚刚用腰发力的感觉,这样才能够使出更大的力气。” “我需要使出那么大的力气干嘛?”海里莫斯说完微抿了下唇,对面的希博向他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走回了姜云的对面。 “来吧来吧,用点劲,跟你旁边的大人一样就好了。” 听着希博那明显带刺的话语,姜云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看看一边的沈白和海里莫斯,又看看对面的希博。 看着他身材微胖,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就像个受气的糯米团子一样,沈白在心底突然有些想笑。 “他的意思是,训练认真点总是好的。”不管希博在旁边对着自己张牙舞爪,沈白看着姜云安慰道,然后对方向着自己和希博快速地点了点头。 “那边的在偷懒吗!!!”褐发教官在一边看着牵涉到第一世界的两个少年,本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而巡视过来的莫塔尔隔着几米远开始吼道。 “来吧继续。”沈白看向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的海里莫斯。 海里莫斯手继续搭上了沈白的肩头,只是这次没有再那么用劲了。 隔得远一些的黑发少年们也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帕萨从刚刚希博叫起就一直往那里看着,看到沈白已经又开始训练,就把目光收了回来,满眼担心心事重重的看向了对面的李斯特。 李斯特:你看我干嘛我还想多休息一下啊!而且拜托别用这种眼神啊! 为了第一小队的体力考虑,一对一格斗的时间被相对控制了,甚至于原本提出这个建议的李斯特早就恨不得取消掉算了。 看着黑发的士兵们终于开始整队,然后被他们的黑发教官带走,那些整齐的不像话的背影,让黄发少年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了一会儿,他们站在原地,心思各异。 褐发教官很快放了这群有些满头大汗的黄发士兵去休息了,大家慢慢的各自结成平时固定的团体,往食堂的地方走去。 “海里莫斯。” 正在海里莫斯跟着凯金一群人准备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叫住了他。 回过头去,那个把训练服撑得大了起来的白胖子姜云正在后面,一副胆小的模样。 像姜云这种“石柚人”(一种外壳是褐色果实是黄色的水果),虽然进行了基因进化手术,延长生命时间,但是后遗症就是这样,比如吃什么都容易长胖啊,颜值方面就比不上先天的第一世界公民。 或许长得好看点,凯金就会把他拉进第一世界的社交圈子了。 嗯……哪怕长成那个黑发猪的样子,也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混的那么差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了这种肤浅的、只有凯金那种人才会有的思想,海里莫斯不由皱了皱眉,暗自有些恼怒,而这样,对面的姜云就更紧张了。 “那个,那个,海里莫斯,我是想问问,那个,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一下该怎样施力。” 好不容易一句话讲完了,他对面的一群人已经不耐烦的要走了,要不是海里莫斯还站在原地,估计早就只留给姜云一排潇洒的背影。 至少这是他们之前经常干的事。 海里莫斯还没有来的及说话,旁边的一个黄发少年就嚷了起来:“你是和那头黑发猪待在一起久了人也变蠢了吗?之前看你们训练我就觉得你脑袋出问题了,有时间别让你老爸整天为进入议院拉票,好好待你去看看医生才对吧!” 凯金的一只手扶上了海里莫斯的肩膀,半个脑袋就搭在上面:“喂喂喂,对待这种训练不必要这么用力过猛吧,”他又转过头看看一边的海里莫斯,“你说是吧,海里莫斯。” 要是原来海里莫斯肯定会用那慵懒讽刺的语调说“是啊,你这是被黑发猪传染了吧”,不对,要是原来海里莫斯根本会直接走掉,不会有耐心听完对方这么结结巴巴的一句话。 但是现在,海里莫斯却有些沉默。 搭在对方肩头的手臂晃了晃,把海里莫斯的身体摇了下。 “嘿,海里莫斯?” “啊,刚刚走了神。”海里莫斯做出一副刚回过神的样子。 “你说呢?”凯金继续说着那个话题,显然不会让海里莫斯轻松逃避。 “可不是嘛,”海里莫斯的表情轻而易举的换做了平时的模样,“你别真把这种训练当回事。” 说完海里莫斯并不想多看姜云的样子,带着一排人就浩浩荡荡说说笑笑的转身走了,留下姜云胖胖的有些驼背的身影留在原地。 “沈白!” “到!” “出列!” 那边的训练结束了,这里的可还没有,莫塔尔照常在自己带的士兵陪练完后教他们如何应对那些格斗动作。 其实莫塔尔完全可以不用这个环节,带着他们继续锻炼体能和灵活性爆发力,毕竟他教的格斗动作根本就不在任务之内。 可能也是看着自己带的兵被别人摔来摔去心中不大好受吧。 而沈白,自从那次打架成为“教练们的小刺头,士兵们的好榜样”后,便成为这一环节的指明助教,训练场上和莫塔尔配合演示,下了训练场也经常从床上被人叫起去陪练。 “看好了,当他的手按向这边的时候你就反手……”莫塔尔这正讲着投入,然后就发现沈白很不配合的不动了。 莫塔尔的那道疤痕瞬间狰狞了起来,接着顺着沈白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他们训练场的门口,一个金色的脑袋在那里若隐若现。 虽然看得出对方很想把自己藏着不被其他人发现,不过那金灿灿的颜色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有些困难的。 下面黑发的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注重纪律性的他们看着眼神瞄过来的莫塔尔站的笔直笔直的,而等莫塔尔眼睛望向门口那里,就对着身边的同伴挤眉弄眼。 /怎么会有第一世界的人来咱们这里啊?/ /谁知道啊,不过不像来找茬的啊。/ /别看了!莫塔尔看过来了!/ 这种仅靠眼神和脑电波的交流往往在第三方同伴□□来警告的时候才会停止。 “那里的士兵,出来!!” 看着门口的黄色脑袋晃来晃去,莫塔尔总算是不装作视而不见,把对方叫了进来。 完全不像个士兵的样子,门口的脑袋又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走了进来,就像是一个腼腆的姑娘一样,莫塔尔看的直皱眉头,于是往自己带的小队看上一眼,虽然有几个用眼神在做些自以为他看不见的小动作,但好歹整个队的阳刚之气都快捅破天上去了,莫塔尔这才微微欣慰的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吗,士兵!你应该在自己的训练场上,你的教官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能随意在其他训练场走动吗?这是违反基地规定的!”莫塔尔的声音非常响亮,跟着他训练好久的黑发少年们自然承受的住,毕竟莫塔尔真正发起火来时声音更是可以把他们一群人压倒,现在简直就是平和。 但是对他们而言是平和,对对方可不是这样了。 “对,对不起,但是,但是我想要到你们这,观摩学习……” 对方结结巴巴,莫塔尔的脸又沉了一些,为这根本不像个男子汉的样子。 但是顾及到对方第一世界的身份,莫塔尔并没有直接训斥出来。 “你的名字!” “姜云。”对方的黄色眼睛对上莫塔尔那道伤疤后迅速的移开。 “姜云,立即离开训练场!”莫塔尔自认为已经非常留情了。 “可是我……” “这是纪律!军人应该有纪律!” 姜云最后看了看莫塔尔,把视线移到了莫塔尔身边沈白的方向,沈白向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纪律确实不能打破,他便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训练场的大门重新合上,莫塔尔轻轻抱怨了一句“连声报道都不打都是什么纪律意识”,然后继续带着自己的黑发士兵完成未完成的教学。 等到今天的训练结束以后,和往常一样,大家打了饭但是一时不会去吃,而是坐在座位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一会儿话,把气给缓过来。 “诶,你说今天那个第一世界的是怎么回事?” 沈白早就料到了今天姜云的出现会成为晚饭时大家讨论的热点,于是一点也不意外的听到了自己桌上有人开始提了起来。 “那叫姜云。”希博动了一勺子,然后慢慢和对方说道,“下午格斗科目时候我的搭档,就是我一直说的那个,第一世界仅剩的谦虚全到他身上了,一不小心就过度了。” “哈哈哈哈,我说呢难怪!哈哈哈哈。”仿佛看到第一世界难得可以这样胆小,有几个黑发少年就笑了开来。 希博勺子一丢,脸立马不好看了起来:“你们这时候把头发眼睛换个颜色,估计就和那群黄毛一模一样了。” 刚刚的几个黑发少年立刻脖子想被掐住了一样,笑到一半就突然戛然而止了。 没有理会那些人,希博拿着勺子一下一下戳着自己餐盘上的那块肉,最后看向了平时和自己交集最多,也和姜云有些了解的沈白。 “沈白,你说他今天来找我们,是想要干嘛?” “他,是想要向我们学习的,对吧。” 希博自己说着,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3章 .8海风微微 那天希博的饭吃的特别的快,大家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宿舍的时候,他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了。 沈白知道他会想些什么,但是并没有说。 晚上回到宿舍,先是整理自己的内务,修整的差不多的时候,沈白和帕萨的门就会被定时敲响。 自从左右不分的问题已经不会再困扰着他们,每晚加练的内容就变成了格斗技巧的训练。 第三世界的晚上也很少休息,沈白和帕萨出去的时候,走廊已经站了一群开始练习了。 看着那些一个一个的黑色脑袋,沈白真的感觉,有时连他都不得不吃惊于这些少年的耐力和刻苦。 因为空间的狭小,他们的加练队伍往往会分成两部分,先是一般人在一边做体能训练,蹲起俯卧撑之类的,另一群则是训练格斗动作技巧,等一段时间过去后两边人就会交换训练内容。 “嘿,帕萨!” 帕萨一露面自然就被叫住了,在他们当中,要说谁的力气最大,自然就是帕萨。 “向我打一拳,用力点!” 跑过来的黑发少年一脸兴奋,跃跃欲试。 听上去是很无厘头的话,但是在这里可没人会这么认为,周围对练的停了手,看向这里。 这时候可不是什么推让的时候,帕萨想都没想,冲着对方还笑的开心的脸一拳就上去了。 “啊!!” 猝不及防,对方看着那重量级的拳头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那新掌握的招数还来不及使出来,就被硬生生打的鼻子酸痛,捂着鼻子就蹲到地上去了。 帕萨立马和他一起蹲了下去,一只手搭上对方的背,关切的询问着情况。 被问的自然空出一只手来挥挥代表没事,这是陪练,战友打你总比上战场被异族屠杀好吧。 见到他没事,周围的少年们就放心的笑出来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不行,就你那样还敢找帕萨对练,要不是帕萨留情,你鼻子被打凹下去我也不奇怪。” “有本事你来啊!”被笑的自然不甘心,不过这一招效果显著,刚刚还蹲在地上的人,立马就被激的站了起来,一脸的不爽。 被叫喧的少年并没有理会这种毫无技巧的挑衅,而是向着沈白走了过去。 “沈白,今天莫塔尔教官教的最后一个动作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你帮我看看?” 沈白自然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对方试图找到哪里不对。 他这里还没能看完一套动作,那边捂着鼻子的少年就突然叫了起来。 “沈白!你说你和帕萨谁更厉害!” 本来各自开始训练的少年们又被这声喊声叫了回来,纷纷往着这里看着,连远处做俯卧撑的少年们都抬着头看着这里的动静。 听着周围开始有些窃窃私语,大家都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眼神在他和帕萨之间瞄来瞄去。 帕萨一直都很避免着和沈白动手,虽然在训练的时候沈白被别人摔重了点他在稍远的地方都开始有些不安,但是想着自己对沈白动手,更不可能发生了。 但是两个人,一个是力量型,一个是技巧型,最后谁把谁制住,还真不好说。 沈白自然知道身边的帕萨心中的为难,对方那副简直不是舍友,都能做奶爸的性格,怎么可能随意和自己动手,于是就把视线转到自己正在纠正的少年身上,想着赶紧转移一下话题。 “把你的动作再做一遍。”假装完全注意不到周围的形势,沈白把对方的手往上端些后说道。 对方却任由自己的手被动着,眼睛则发光的看向沈白。 “我觉得我可以搞定的不劳烦了!” 一个比自己都高的大男孩做出星星眼的样子,沈白立即望向身边帕萨洗洗眼睛。 自然看出两个人的逃避,但是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玩的事情,毕竟部队的生活到底还是有些无聊的,每天除了训练,也就是讨论讨论自己曾经对着哪个矿坑里的小丫头对过眼睛留过情,遇上点有趣的事,他们就像一群苍蝇,赶都赶不走,直教人烦的头疼为止。 “你们练下呗!还没见过你们对练呢!” “一个宿舍的怕啥呀!” “是呀帕萨!打了沈白他也不能晚上不让你回房睡觉啊!” “哈哈哈哈……” 刚开始只是试图劝服两个人,到后来就自然而然的转去了不三不四的玩笑上了,一群黑发的笑的开心,也不管被开玩笑的当事人麦色的皮肤红的都快烧起来了。 沈白觉得都是无所谓的,他便望向了帕萨的地方,想要看看对方怎么想。 然而就看到帕萨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些口无遮拦的黑发少年们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不是要被策反了吧!!! 沈白的眼神微微下移,望向了对方的拳头,开始估量着对方一拳过来自己能不能挡得住。 帕萨感受到沈白的目光,然后回过头去和对方对视了一眼。 两人对立相视的一眼,周围就被点燃了。 不过自然不可能喊“在一起”“亲一个”,所有人很有节奏的拍着手呼喊道—— “打一场!打一场!打一场!……” 沈白:……这么简单粗暴的口号真是第一次见。 沈白内心的小小白瞬间皱起了脸,一种小逆反就慢慢升了上来。 而帕萨怎么可能主动去找沈白约架打,只能又是那副标准的帕萨式乖巧站在沈白旁边。 远些的那些体能训练的黑发少年慢慢也聚了过来,拍拍双手掸掸灰,就一脸兴奋地跟着喊着号子。 只能说这群少年天生的好战分子。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热烈,除了仍旧一脸冷漠地站在少年们对面的沈白,和默不作声的帕萨。 正在沈白想着如何解决这些是不是脑袋发热的少年时,就有人帮他转移注意了。 希博出现在了楼梯口,和他一起出现的,是顶着一头金发的姜云。 姜云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正在那群黑发少年背后,并没有人注意,于是那个微胖的身影看到眼前群魔乱舞的情形一下子就被吓得定在了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脸上一副受到心灵恐惧的表情。 其实不止是他,站在旁边和这群黑发少年朝夕相处的希博都瞪大了眼睛。 我原本以为可以传播下自己小队积极训练的良好作风直到我的战友狠狠的打了我的脸。 站在最外围的方塔是第一个注意到希博回来的,本来正兴奋的想要告诉对方发生了什么,但是对方身边的那个黄色脑袋实在太抢眼。 方塔安静了下来,那只本来高高举起的手默默的放到了身体一侧。 很快,这种安静在黑发之间互相传播,所有人都转过身看向了姜云的位置,未发一语。 显而易见的排斥。 连带望向希博的眼神都微微带上了一丝不爽。 至少,在这个基地里,他们的宿舍,是完完全全属于黑色头发的天地。 姜云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不吓到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对于他那样胆小的性格而言。 瑟缩了一下,姜云往后面退了一下步。 只是这一步还没踏实,身后一只手止住了他。 背上那只手非常的坚定地抵在后面,让姜云只能站在原地,强迫着自己和那些目光对视。 “大家好,我,我,我是,第一小队的姜云。” 颤颤巍巍地自我介绍着,姜云觉得自己腿都软了,那些目光真的太凶狠,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扑面而来。 “希博,你为什么带别人进来?”方塔第一个开口,直接忽视了刚刚开口的姜云。 “毕竟基地规定上并没有说不允许,而且,他希望加入我们的练习,我觉得带上他也没什么不可以。”希博毫不畏惧,直面对了上去。 沈白站在稍远一些位置,他倒是能够理解希博,因为姜云并不是个典型的第一世界人,对着黑发少年态度也十分谦和,算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有些好感的人,如果不是有些弱气,倒是和帕萨有些像。 但是,希博这副样子,实在不太合适。 毕竟,本来让这群少年接受第一世界的闯入就有些困难,更别提希博这种态度多容易让矛盾激化了。 “希博你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另一个黑发少年嚷了起来,十分第三世界的大嗓门,姜云这回低着脑袋,瑟缩的更厉害了。 希博倒是毫不在意:“你们说到底,这副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的骄傲,拒绝第一世界的任何痕迹,还不都是因为抗拒自己弱小的事实吗?” “希博!” 这回是沈白冲上来叫住了他,在他的口无遮拦把事情搞得更糟之前。 沈白从后面已经走了上来,站到了希博和姜云的面前。 今天这件事如果一直僵在这里,肯定会变得更糟,沈白不得不对着吓得脸白的姜云说道:“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吗?” 姜云的脑袋自然是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希博的眼睛颇有些复杂地望向了沈白,沈白看出了其中的怒气,里面写着满满的质问。 光着一眼,没怒气的人估计都要被看出火来了,沈白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炸药桶的性格,并不想要和他争辩着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够明白现在的形势,不要把局势搞得更僵。 幸好希博和沈白的交情还是很不错的,那是刚开始站军姿时一起被罚站,每晚训练时你摔我我摔你的交情,他并没有直接撕破脸皮,默默放下了抵在姜云后背上的手。 没有那只手的支撑,姜云立刻往后退了几小步。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我,我马上离开,真的对不起。” 细细碎碎的念叨着,一副好欺负的样子,此时,即使他顶着那头黄色头发,但是莫名顺眼了一些,至少比他旁边一脸冷漠的希博要顺眼多了。 接着姜云就把一直背在后面的手拿了出来,手上拉着一个袋子。 惶恐地把袋子慢慢放到地上,袋子里面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他就快速地转身小跑着下楼了。 他走了,但是楼上的场面还是凝滞着的,这场矛盾不仅仅是他们和姜云的,而更被转移到了希博的身上。 是希博先有了动作,他走到那个袋子的旁边,把袋子拎了起来,然后往沈白的怀里一甩,就往自己的宿舍房间走去。 “那是姜云给你们买的吃的。” 袋子因为被狠狠地甩出去,落到沈白怀里时,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掉了出来,是一小袋的零食。 三天后的晚上,那个黄色头发还是踏上了这片土地。 当然,这是用希博三天的沉默换来的,黑发少年们都习惯了平时嘻嘻哈哈,而这几天的刻意疏远,无疑成了双方的煎熬。 “你是故意的吧。” 很久以后,沈白透过机甲的钢铁支架看着里面的希博。 已经不复青涩的少年只是笑了笑:“他那么胆小,如果我不那样,他怎么敢来,你们又怎么会让他加入呢?” 只能说把矛盾的焦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衬托着本来就胆怯畏缩的姜云看上去更加的弱小而无害了,而少年们充斥着边界划分的脑袋里,终于慢慢空出了一些冷静的空间。 当然,虽然说希博为了他做了很多,但是姜云自身的性格也是这群粗放的黑发高个儿们能够接纳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金发少年有些畏畏缩缩的站在五十多个少年面前,手脚无措的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突然右手抬起对着自己面前偏上的地方挥动了一下。 仿佛意识到这里有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姜云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定住了。 “不,不好意思,这里有虫,黄色头发,容易招虫,”他手脚并用的解释着,“我小时候还是褐色头发的时候并不会这样的。” “……” “噗——” 一片寂静后,站在前排的方塔捂住自己嘴笑出了声。 这场矛盾,在这时才真正的开始,化解了开来。 希博站在姜云的旁边,对着自己的黑发同伴也慢慢绽开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脸。 “我说过他们都是可爱的人的,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小声地对着姜云说,希博弯着的嘴角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他依然是那个站军姿时因为找沈白窃窃私语被拉去罚站的大男孩,满载着一个正值青年的男孩的朝气。 窝成一堆的黑发少年们最后也慢慢地散开了,恢复往常的秩序,两边人一半做着格斗对练练习一半继续着中断的体能训练。 希博因为这几天的冷战,几天来都没有晚上找他对练的同伴,现在终于可以放开来打了,他握了握拳就往着其中一堆走过去。 姜云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不闲着,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于是下意识的就跟着希博的方向走去,知道沈白在他背后叫住了他。 “姜云。” “啊?”姜云立刻回过头去。 “来我们这吧,你现在还不适合练习那些。”背后一群汉子对着他喊了起来。 摇晃着自己胖胖的身子,姜云往那里小跑过去。 变化必须是长期才能看出来的,但那是在普通训练量的前提下,比起什么每天腹肌撕裂十分钟,姜云简直是全身撕裂一小时这样的训练量,第一天和黑发少年们一起训练时,是希博和沈白亲自把对方半拖半拉地送回去的,第二天的双人对练时,希博都可以看到姜云的小胖胳膊连抬起来出拳都困难了。 “你那什么小破体能啊。” 当晚遭到了狠狠的嫌弃。 姜云的金色脑袋开始体会了一把众星捧月般的特殊待遇,每天几个没事的少年头发滴水的轮流在他身边转,看着他伏在地上一起一落,时不时还相互交谈个几句,言辞中无不透露出对于自己这种人存在的惊奇。 “天啊,这才第几个他已经要起不来了吗?” 我已经做了20个了啊! “你都没看到昨天他蹲起做了40多个就站不稳了,还没加重量什么的呢,啧啧啧。” 我想回去睡觉qaq! 而前几天姜云买给少年们的零食袋,在矛盾解决的第一天就被一群人瓜分光了,临走时看着一群欲言又止的眼神,姜云每晚都先从自己父母寄来的那些东西里装上满满一袋带过来。 “第一世界腐蚀我们的灵魂!” 一边这么说着,一群人一边嘴上不停。 第3章 .9海风微微 “这里这里!” 因为比第三小队放的早很多,姜云中午晚上训练结束后都会老老实实地坐在食堂里面的座位上,然后等待着那群人聚在一起像一团宇宙漩涡一样出现。 挥着手,姜云笑的灿烂对着那边的少年们打招呼,得到了对面热烈而带着铺面男性气息的回应。 要是这里站着虫族的虫后,雌性激素被能被催发吧。 等着那群大高个儿打了饭往着姜云坐的桌坐了一圈后,开始对着餐盘大快朵颐。 “呀!姜云,你这脸最近可瘦了不少啊!”方塔抬着头看着对面的姜云说道,然后趁着希博抬头的时候,从对方餐盘里挖走一勺肉。 希博看着姜云的脸,左右切换着视角,最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沈白,你下巴都尖了最近没吃好啊。” “啪。” 沈白利落地打掉方塔伸向帕萨餐盘里肉块的勺子,对着帕萨投来忧虑的视线视而不见。 “重了四斤。” 一边挖了一口饭送到嘴里,一边说着,沈白的脸上毫无波动,而他对面的帕萨则是放心的把视线放到了自己的餐盘上,上面还有刚刚方塔掉落的勺子。 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勺子捏回去,方塔老老实实地埋头吃饭,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看着他们和平时一样的样子,姜云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机甲训练还好吗?” “啊?” 姜云看着望向自己的沈白,显然没想到是黑发少年们首先提起了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训练的不错? 要知道因为前线机甲告紧,第三小队被首先安排到了最后,现在其他两个小队都开始接触大多数战士梦寐以求的机甲,而这群黑发少年却需要默默等待新的一批机甲引进。 那说训练的不好? 事实上确实不是很好,对第一小队而言,这种机甲练习就好像时不时去机甲俱乐部那样的练练手,姜云虽然努力的用着机甲尝试那些晚上和少年们共同训练的动作,但是其他人可并没有真的打算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但是要是这么和那群黑发少年说,不是告诉他们,哪怕这批机甲被他们这样对待也轮不到给你们训练吗。 姜云立即拿着勺子挖了几口饭,试图装作没有听见沈白的问话。 但是很显然,机甲真的是每个战士心中的梦想,水蓝星被曾经的古人类搞毁后,战争的形式又从科技战争回归,除了空间技术在不断地发展,曾经那些大杀伤力技术慢慢被叫停,机甲战士成了最为重要的兵种之一,而这群黑发少年能够成为机甲战队的一员,多亏了他们的体检足够优秀,如果他们在这里能够真正碰一次机甲,哪怕最后没能立下什么赫赫战功,也足够骄傲的和自己后辈提起了。 所以,沈白的问题一出口,包括旁边桌的少年们都把眼神投向了姜云。 姜云握着勺子的手紧张的开始出汗,然后慢慢结结巴巴地开始描述:“我分到的机甲是感应式的……” “啊啊啊感应式居然是感应式!” “等新机甲批下来我也要试试感应式!!” “……” 姜云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感应式机甲不同于以前的手柄操作,只要战士在操作舱脸上感应器,就可以自动的和机甲产生感应,那种感觉简直棒的一流!!! 原先在训练时在那群金发少年面前被压抑的兴奋一点一点地被勾起释放,姜云慢慢忘记了刚开始的顾虑,开始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今天的感受。 “操作舱大概有,有半个餐桌那么大……刚接上感应器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脑袋里突然,多了个东西,不过不难受……经常会判断不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今天我一拳打出去差点把自己给摔出去……” “哈哈哈哈……” 听着姜云的描述,周围的黑发少年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的笑声,让餐厅顿时热闹了很多。 沈白在一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抬起头看向姜云,却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在晚上拉住了要送姜云回去的希博,然后走到了姜云旁边。 “走吧,今天我送你。” 说话间,帕萨在走廊另一边把视线投了过来。 “帮我留下灯就好。”感受到了自己舍友的目光,沈白回过头,对着帕萨说道。 其实帕萨倒并不担心沈白,因为此时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和沈白并肩走着有点战战兢兢的姜云。 姜云偶尔偷偷瞄一眼自己身边的少年,少年的侧脸一如往常的俊美而冷峻,虽然目前三个小队井水不犯河水,基地里一片平静,姜云也和沈白到过不少交道,不过单独单和沈白在一片安静中走着的时候,姜云还是忍不住就会想起了那天食堂里,身边的这个少年依旧是顶着这么一张眉目如画平静的脸,然后毫不留情地拎着个黄色脑袋向着墙上砸去。 想着想着,姜云突然觉得发根有点疼。 “姜云。” “到!” 不敢拖泥带水,姜云几乎是瞬间接上了对方的语尾。 “你们训练还好吗?” “啊,还是那个样子。” 沈白看着姜云低着头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你们还会留在这里多久?应该会很快回去的吧。” “大概,三个月。” 三个月后,哪怕姜云不想回去,估计也会被召回去。 姜云不知道沈白问这些的用意是什么,他只是对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没有什么话题展开,事实上如果不是希博方塔那样健谈的人,和姜云的对话很容易让人感到枯燥,尤其是对上了同样话题终结者的沈白。 姜云并不知道为什么沈白会问他那些问题,不过他还是竭尽所能的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对方,其中包括前线的战况,虫族的形势,他们训练的强度……总之都是一些让姜云没办法联系到一起的东西,这使得他在和对方分别后几乎瞬间就忘了沈白和他到底聊了什么,只记得沈白临走前,对自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趁着还在这里,叫他们认真训练吧”。 被那样一双深邃的黑眸对上,姜云感觉总是沉默寡言的这个少年,眼睛里却好像包含了千言万语,句句都是一个老者才能有的,穿越时光的睿智。 可惜的是,年轻人很少会听懂老者的言论。 沈白回去的时候,走廊上还有些未散的少年。 “你说我们的机甲什么时候能够到?”希博激动地问着回来的沈白,显然他们聚在一起已经讨论了一会儿了。 每个少年们的脸上都有着无比的期待,他们在姜云面前还稍稍遮掩了一下,仿佛为了维护他们表面的成熟和心底一些道不明的小骄傲。 “莫塔尔教官说,快了吧。”沈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和这群充满希望的少年们不同,他只能斟酌着,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而这个“快了”,又引发出了一阵“嗷嗷”的欢呼声。 出乎少年们意料的是,这一等,居然就等了半个月。 刚开始的几天,即使没有机甲,但是看到第一第二小队去机甲训练室,他们自己也跟打了鸡血一样,但是后来,每一次,每一次莫塔尔带来的回答都是“快了”,直到半个月过去了,机甲的一点点音讯都没有,黑发少年们已经沉不住气了,莫塔尔再一次面对少年们的询问时,直截了当的让他们安心训练,连点等待的希望都没给。 “大量的第三世界劳动力去参了军,留下你们的父母亲在那片星球上劳作,能源供应已经有些紧张了,你们现在的等待,就是对自己劳作的父母多一些耐心。” 事实上造成机甲告急的因素有很多,而且哪怕告急,对比于那群三个月后就会回自己星球的少年们而言,机甲对于这些士兵们更加重要。但是此时,黑发士兵们只能保持沉默,因为,这个理由实在无力反驳。 后面的日子清净了很多,许多人对着莫塔尔欲言又止,但是再也没有明显的表现出他们的急切和强大的不满,莫塔尔也省事了很多,不必再去许下“快了”的承诺,也不必把他们打发回去,他只需要,悄无声息的,给少年们进一步的增加了训练量。 “机甲,从来不是一个战士的全部,机甲总有坏掉的时候,那个时候难道你们要用这种样子去面对那些虫族吗?” 战场上的胜利可以有机甲带来,但是战场上的奇迹从来都只是用血肉创造,因为机器只是机械的完成程序,只有人的意志是可以带来惊喜的。 姜云也知道第三小队迟迟没有机甲的事情,毕竟这是整个基地都知道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尽力和以前一样的与黑发少年们相处,这事基本上已经不会有人再提了,毕竟一提出来,姜云和少年们都有些尴尬。 现在姜云还是坐在食堂里,占着一个靠着旁边的桌子,拿着碗盛了些汤水,小口小口地喝着等待和黑发少年们共同进餐。 现在还是早了点。 姜云看着餐厅中间的那几桌,金发的少年们聚成几桌,其中以海里莫斯那桌最为显眼。 海里莫斯代表的是政治的中心,而凯金家,作为最大的武器制造工厂的负责人,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有着不言而喻的地位。 “战况如何?”李斯特绕到了海里莫斯这桌,状作自然地坐了下来。 前几天传来了前线小捷的消息,捷报传播的速度可比其他快得多,每个新兵训练基地,每个个人终端,都会刷新出这样的讯息,让所有人陷入一种充满希望的情绪中。 不过第一世界的少年们并不会轻易的相信这种消息。第三世界的劳动力大量抽走,粮食供应不上,但是国家却强制控制粮价,这让李斯特家族受到了不少打击,但是梅隆和其他议员的嘴都紧的狠,所以,理所当然的,至少要从海里莫斯这里,得到一些消息。 海里莫斯和凯金自然也知道,两人只是看着对方挑了挑眉,从彼此眼中都能看出对李斯特的不屑。 但是哪怕矛盾再深,摆在台面上撕破脸总是不可能的。 这也算是第一世界守则之一吧。 “还是那个样子,你感觉呢?” 那双金黄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李斯特浑身都定了一下,仿佛都可以看到对面人尚带少年的张扬,但是头上已经竖起了典型政客世家的狐狸耳朵。 “老样子?什么样子?” 不断地在心中确定着自己家族的地位,以来找回自己高傲的姿态,李斯特看着海里莫斯心中就有了一些不适,而当海里莫斯对面用餐的凯金偶尔瞟过来一眼时,心里更是有些没底气。 但是示弱还太早了,没有谈的资本,示弱就是让自己输的更一败涂地。 想着父亲对自己的教导,李斯特想着父亲联系自己时有些紧张的语气,一时间又硬气了很多。 海里莫斯好笑似的看着他神色几度变换,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你没看终端吗?胜利胜利胜利,难道你还想我把在什么时间在哪个星球取得多大胜利都和你汇报一下吗?” “谁会相信终端上面的那些消息,你当我和那些褐发黑发猪一样吗!” 当梅隆议长提出了三个世界平等,让第三世界踏入军队以后,战况得到了一时的扭转,但是很快,其中的弊端也慢慢显露,第三世界的人作战风格着实强悍,对于第一批的那些黑发青年们,政府兑现了他的承诺,其中就包括莫塔尔中士,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方向慢慢偏离了人们的预期,第三世界的士兵们慢慢消极怠工,而第二世界的那些人,有了别人替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所谓的国家大义也开始被冲淡,褐发的逃兵也有增加的趋势。 人类扭转过来的局面又开始慢慢回到一开始的样子,这场实力的天平并不知道会再次偏向哪一边。 而那些时常传来的小捷,中间不知道被过滤了多少信息,连这次机甲的短缺,聪明人都可以嗅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接近权力中心的那些黄发少年们尤是。 姜云他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战争的爆发对于他家的影响也肯定不小,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他的父亲母亲从来不会告诉他这些,只是照常的花大把钱把第一世界的零食运过来,当然,现在那些零食,一大半都被另一群人给瓜分了。 食堂里的焦点全在中间的三个人身上,这场战争,每家人的利益都或好或坏的受到了影响,这应该是除了那次第三小队的食堂暴动,为数不多可以引起那么多金发少年注意的事情了。 一时间只有姜云坐在偏僻的小角落,一下一下的吸几口汤。 “所以你这么聪明我该替你鼓掌吗李斯特?”海里莫斯彻底把身子转向了炸毛的那个人,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腿上,即使在部队呆了这么久,他的行为举止中的自我的气质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 “也许这么说并不好,不过,或许在替你父亲维持正义之前,你应该先真正了解一下你的父亲,照着你父亲的计划,人类在这场战争中等不到虫族就要先被饿死了。” 李斯特双手握紧了拳头,听到自己的父亲被这样的诋毁,他的理智开始慢慢减少。 “那凯金那家伙呢?武器的价格不是也越来越贵吗?战争供应的机甲迟迟送不上来,说到底你们只是……” “闭嘴!” 还没等李斯特说完,海里莫斯对面的那个平时眯眯眼的凯金已经冷着脸站了起来。 平时一直笑眯眯的人,发火起来总是异常恐怖,更别说是凯金这种出生的。 李斯特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待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在凯金快要杀人的注视下,连跑开的勇气都没有了,直到海里莫斯在旁边对着自己说了句“还不快滚”,李斯特才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往食堂门口快速走去。 “坐下吧凯金,和他生个什么气。”海里莫死一脸的无所谓,转正了身子,然后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但是凯金却没有坐下,他的脸色甚至并没有一丝丝的缓解,只是把头扭向了海里莫斯,里面那种带着威胁的恐吓少了很多,但是代替它的是一种凉薄的嘲讽。 “你吃吧,我先走了。” 凯金端着自己的盘子离开了桌子,在他转身的时候,海里莫斯听到了对方那轻轻的、却带着翻天的讽刺的话语。 “李斯特确实有一点没错,我们只是互相需要。” 那句李斯特未说完的话,凯金知道那是什么,他和李斯特的家族,一方管武器,一方管吃饭,只有拉拢了凯金把李斯特家孤立开来,才能够保证战时对于粮价的压制。 说凯金和海里莫斯性格相合也好,臭味相投也好,但是第一世界的“友情”,确实更多的出于需要。 只不过,谁也不该把这些放到明面上讲开来。 海里莫斯坐在原地的脸微微僵硬,但是他还是维持着自己漫不经心的样子,慵懒而高贵的享用着自己的午餐,即使他的对面已经没有了一个陪伴的人。 等到海里莫斯和其他黄发少年都慢慢散去,没有了往日的高谈阔论,第二小队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难得的没有他们标志性的张扬的笑声,气氛甚至有些诡异,每个人都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唯一剩下的,就是坐在偏僻角落的姜云。 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姜云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来他坐的远,二来他根本看不懂其中这样那样的冲突矛盾,只是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撤离,又去盛了一碗汤。 谢绝了围上了的一些褐发少年的好意,姜云的头朝着自己的碗一点一点的,仿佛小鸡啄米一般,感受着自己空虚的胃有了一些慰藉。 “姜云!我们放了!” 听着食堂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姜云一脸惊喜的抬起头,还是那群大高个儿们,朝着自己挥着手。 ----------------------------------------------------------------------------------------- “所以长官,你的意思是那批机甲还是要等吗?”莫塔尔站在安达少校面前,小麦的肤色、凸起的疤痕、冷峻的表情,让他看上去自带了三分怒气。 “没错,按照上面的意思确实是这样。”安达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双手一摊,一副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但是……” 莫塔尔还想说什么只见对面人已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莫塔尔,今晚是你执勤吧。”安达看着莫塔尔敬了军礼,转身退了出去,摇了几下脑袋。 退出去的莫塔尔走到了楼下,标准的军人式的姿态,只是右手握的紧紧,上面的青筋都有些挣脱皮肉的预兆。莫塔尔的眼睛盯着前方,但实际上他的眼中什么都没装下,除了怒气。 以至于沈白是在莫塔尔无视自己后,在背后拉了莫塔尔一把莫塔尔才回过头来看到他。 “教官。”沈白不得不再一次向对方敬礼。 回礼把手放下后,莫塔尔看着沈白,只有看到这群自己带出来的士兵,莫塔尔的脸色才缓和了很多。 “你怎么到这来了?有什么事吗?” “教官……”沈白顿了一下,仿佛不知道从何处开口,“基地的状况还好吗” “有话直说,我不记得我教过你绕弯子。”听着沈白莫名其妙的问句,莫塔尔的眉毛皱了起来,他讨厌这种猜测对方心意的游戏。 沈白看着莫塔尔的表情,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分难色。 “教官,我觉得基地的安全措施做的并不到位,机甲不足是一方面,而且基地的战舰也并不足以承载基地的所有兵力,但是前几次的战役已经表明,虫族可能掌握一些空间跨越能力,尤其是最近的宇宙分子并不……”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呢士兵?”回答沈白的不是莫塔尔,一只手搭上了沈白的肩膀,沈白回过头,安达正站在他的后面。 “少校!” 安达笑着看着沈白敬礼,然后继续问道:“士兵你刚刚的意思是什么呢?” “少校,我想如果我们可以填补好基地内缺少的装备物资,可以让基地……” “你是为了你们小队的机甲来兴师问罪的吗?”安达的嘴角还是勾起的,但是眼神已经是冷了下来,“你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跟我谈基地的安全问题吗?用这种事情做幌子,只会让我觉得真是虚伪。” “少校……” “所以这就是你带的小队的士兵吗,莫塔尔?”安达望向对面的莫塔尔,“让他回去吧,与其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训练。” 说完,安达就拍拍沈白的肩膀,往前面走去,留下沈白和莫塔尔站在原地。 “教官……”沈白看着莫塔尔,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支持。 “你先回去吧沈白,机甲的事大家都很着急,但是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莫塔尔显然也认为沈白是为了机甲的事情来找他,说完这番话后,就转身离去。 看着莫塔尔的背影,沈白的眉毛皱了起来,双手攥拳。 算了,这种灾难片标准的开头。 沈白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最后也毫不犹豫的迈步走开了。 如果每次的那些苦口良言都有用的话,就不会有泰坦尼克了,这也算意料之中不是吗? 45.3.10 海风微微 凯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海里莫斯生气。 这气来的,莫名其妙, 但又来势汹汹。 凯金没办法理解自己的小情绪, 更何况周围其他的金发同伴。 “是因为上次在食堂李斯特的事情吗?李斯特到底讲了什么?” “当时我也在, 李斯特没讲什么啊。” “那海里莫斯和凯金是怎么了?” “……” 凯金不是没听到身边这些窃窃私语,这些金发的少年们,谁和谁之间走近了,或者谁和谁之间走远了,都是会受到周边人的关注, 小团体在第一世界并不是属于女性的专利,每个少年都带着自己背后的势力进行社交,他们有特定的团体,也会有特定的敌人。 在这战争的特殊时期, 毫无疑问,海里莫斯代表着父亲的政治势力联合凯金家族背后的武器制造商是个正确的选择,所以两个金字塔上层,甚至是顶层的少年的友谊就变得十分顺其自然。 “我是凯金。” “海里莫斯, 幸会。” 酒会上的一个碰杯, 双方家长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微笑颔首, 这就是成为朋友了。 李斯特那天在食堂并没有说错什么, 也并没有说出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一句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大实话罢了。 “说到底你们只是……”互相需要。 想着李斯特没说完的那句话,凯金望着旁边桌吃完饭离去的海里莫斯的背影。 明知道两人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僵局,明知道自己的情绪并不理智,但是莫名不想要主动对这样的局势做出主动的改变。 想来海里莫斯也在纳闷吧,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凯金低头无奈一笑,开始认真思考。 好像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奇怪了。 在第一世界,凯近已经是个不着调的任性代表了。作为一个颜控,又是一个有钱有权的颜控,凯金可以肆无忌惮的为自己喜欢的美人一掷千金,甚至与一些第二世界的人也可以纠缠不清,要是出生在其他家族里,恐怕就是个没出息的二世祖,但在第一世界,人们只会说他少年意气,过于真性情了些。就这样,凯金带领着身边陆陆续续向自己靠近的人继续“少年意气”,有的是带着目的的小跟班,有的是和凯金一样以寻找人生刺激为目的的叛逆少年。 叛逆吗? 或许吧。 凯金或许会在重要的宴会上和褐发的美女目光传情,但他从不会缺席父辈们要求参加的每一次宴会;凯金会拿那些自己不喜的人笑嘻嘻的开玩笑,却不会回避那些特意安排结交的所谓“朋友”;凯金会带着一群小跟班在该上的课上偷懒打哈哈,但从来无法拒绝学习自己不喜欢那些科目…… 凯金不止一次的认为,如果他以后有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孩子,一定会忍不住把他丢出伏尔星系。 叛逆, 但却另凯金自己都无法忍受的胆小。 面对没有资格拒绝的所有,他最享受的,也就是在父辈们不赞同但也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散发着自己无处可放的热情,合着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一起,仿佛他们就是第一世界最放肆又勇敢的存在,可以不拘束于那些第一世界一代一代的人们亲手砌起的高高的围墙。 “听说你和海里莫斯最近有了矛盾?” “……是有一点。” “是怎么回事?” “……” “不管怎样,尽快和好吧。” 回想着昨晚和父亲的通信内容,凯金脸上有了一种百无聊赖的神情。 不管自己的情绪是怎样突如其来的奇怪,和好,也就该是这几天的事了吧。 “姜云姜云,你说感应式的机甲真的和身体完全同步吗?” “这个……” “话说到底这个机甲到底是怎么感应我们的动作的?难道要全身插满传导线吗?” “我也……” “沈白,我们在讨论感应式机甲呢,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长着这么张俊脸就多给大爷们笑笑嘛。” “……” 凯金不知道自己在食堂对着自己的餐盘坐了多久,小跟班们有的先走了,也有几个留在他的身边,只是看着他的样子,没有几个上来想要搭话自寻没趣的,只是小声的,和旁边人交流些有的没的。 所以最后把凯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的,是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声。 凯金面无表情的抬头,望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声源。 七个黑发少年嘻嘻哈哈的端着刚打的饭走向了离自己不远的一桌,那桌子边已经坐了一个等待他们多时的黄发脑袋。黑色中冒出一点黄,显得非常突兀而显眼,只是这种色彩上的不合群并没有影响那群人的兴致。即使还在吃着饭,一只手拿着勺子,但这群黑发少年还是偶尔用空下来的手锤向对面人的肩膀,或者,趁着同伴低头吃饭一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向饭盒压去。 最初的最初,凯金喜欢盯着那人的眉眼,就如同到这里第一天的时候,在台下看着这个黑发少年作为新兵代表发言。凯金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细细描摹着少年的五官,眼睛、鼻子和嘴唇的线条都流畅而美好的不可思议。凯金喜欢美丽的东西,他享受这种审美上带来的愉悦。 啧,为什么不笑笑呢? 凯金每次看到黑发少年时总是这么想。 那张脸可以表现出的美丽生生被少年冷凝的表情压下了好几分,却也因此显得英气十足。 而当这种英气过于张扬,张扬到仿佛带着一阵刀光剑影,足以划破旁观的人时,凯金才把目光从少年的五官,慢慢移向了少年这个人。 沈白。 在脑海中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大脑就翻翻捡捡挑出了关于这个少年最鲜活的画面。 他至今仍然记得对方把李斯特按在墙上逼对方道歉的场景,当他快忘记到这个星球来的前一夜和哪个美女细细吻别,却没忘记那一天这个少年为了自己同伴不受委屈的每一次挥拳。 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脸,让足以让人读出许多情绪。 这才是真正的胆大包天啊。 “喂!希博!你个死小子!” 在一群嘻嘻哈哈声中,叫希博的少年脸上沾得满是饭粒,一桌人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收敛了吃饭。 凯金看着对方黑发下那双眼睛,即使面无表情也熠熠生辉,看着自己同伴的恶作剧隐含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把对方脸上没擦掉的饭粒拨了下来。 这大概就是对方为什么总是冷清不善言辞,但身边永远不缺乏同伴的原因吧。 感觉这样,似乎十分轻松呢。 不需要呼朋引伴,就已经达到了别人苦心经营也未必能达到的结果。 “我觉得我要叛变了。” 自己当初看到这个黑发少年和同伴们与另一帮褐发少年们缠斗时说过的话又突然浮现了出来。 当时说的时候,他的身边还坐着海里莫斯。 “要是把我调去和那些黑发猪在一起训练我也愿意。” 这带着凯金式玩笑而不负责任的话,至今回想起来仍会让凯金在心底对自己无奈的笑笑。 他的目光最后飘过坐在沈白对面那个显得局促又不自觉面带笑容的姜云身上,最后回到了自己身边的黄发少年们。 “都走吧,这顿饭真是有够长的了,不知道海里莫斯是不是回宿舍了。” 凯金脸上的笑容自然又慵懒。 听到凯金主动提起了海里莫斯的名字,其他几个少年相互对视了一下,各自都心领神会了什么。 “沈白,你自从那天私下找了教官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了,到底有什么事跟我们大家说说呀。” “是呀,哪怕挨批了,我们一起骂骂不就过去了。” “……” 听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凯金带着一群人,渐渐走远了。 ----------------------------------------------------------------------------- 李斯特下午见到凯金和海里莫斯的时候,两个人自然而然的交流,仿佛之前的小僵局从未出现过,偷笑没几天的李斯特脸又变得臭了起来,让凯金没少拿对方开玩笑,海里莫斯也偶尔插个几句,两人连着身边一众小跟班,总是在这些时候发出哄笑,场面从不会显得尴尬。 这是第一世界的笑话,不像第三世界偶尔带着拳头没有距离的玩笑,却也总是能让这些少年们心情愉悦。 只是凯金自己知道,这种笑话讲多了,自己的笑偶尔也变得漫不经心。 “凯金?” 听着同伴的呼声,凯金收回投向他处的视线,往属于自己的地方迈开了脚步。 “不知道那个沈白这几天怎么总是出现在这里,第三小队的训练难道变空闲了?” “是追着安达少校跑来的吧,总是见到他和安达少校说些什么。” “估计是在问他们的机甲吧,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排上机甲训练。” 听到机甲的事,几个人的目光转向了跟上来的凯金。 “据家里说,新的机甲一个月后大概可以送到吧。”凯金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机甲紧缺还不是因为战争中人类的伤亡较多导致新造的机甲数目一时赶不上在战场上报废的机甲数目,而为了保证第一世界少年们的安全,他们所在的训练基地是几乎所有基地里离战场最远的,没有战事的担忧,机甲的输送也就被安排到了输送名单后面的位置。 凯金当时想着,或许可以催促一下家里那边,尽快把机甲输送到这里。 如果是感应式的估计他们会开心的不行吧。 凯金想起了那天在食堂听到他们的讨论声。 就当是给美人的特殊待遇吧。 凯金暗暗为自己小小反常的记性找了个借口。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那群黑发少年们等到他们的机甲之前,先等到的,是一场生死危险的考验。 46.3.11 海风微微 海里莫斯被惊醒的时候这颗星球上还被蒙蒙夜色笼罩, 海里莫斯按下床头的按钮,头顶的墙壁一下子变得透明如玻璃,他悠悠地穿上鞋子走到那面墙前, 急促又响亮的警笛声还不能让海里莫斯彻底的从睡梦中缓过神来,他此时外露的悠然既可以归为长期的修养带来的处变不惊,也可以说是精神长期处于温水状态而难以立刻根据现世的状况作出改变。 窗前的海里莫斯, 居于宿舍楼的最高层,淡淡地望着远处一些匆匆跑动的人群, 其中还鲜少夹杂着金色的身影, 他隐隐知道有什么发生, 这种不好的感觉逐渐强烈,心中的紧张宛如被打破鸡蛋里的蛋清,一点点的蔓延出来, 但这种蔓延太慢,导致他的眉眼暂时都染不上明显的情绪,更遑论他的身体。 正如海里莫斯所看到的,相对比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的所有人愣了两三秒钟, 他们再次确认这并不是平时的演习警报, 而是“两短一长”的警报声后, 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两短一长的警报,在任何士兵, 甚至是民众耳中都自动地翻译为“虫族来袭, 迅速撤退”, 而在这颗全部新兵,且有着整个联邦极为重要的一群黄发少年的星球上,接收到讯号的所有人都非常统一—— 迅速撤离。 这颗星球,带着第一世界少年们的星球,尽管它因为本身的位置带来的安全系数远远超过大多数的训练基地所在星球,足以让第一小队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警惕之心,但那些褐发黑发少年们,没有安逸的过分的神经,在警报中瞬间找回了当初在自己母星上时的警惕和战战兢兢,他们的精神甚至超出了自己的肉体,身体还在忙着穿上训练服拿上自己床头的剑与枪,精神已经飞到了身体前面督促着它“快一点,快一点!”跑向飞船停靠地的过程中,没人敢耽搁一分一秒。 当然,除了一些在这场撤离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人们。 当褐发与黑发少年们几乎全部集合完毕,教官们顶着他们急迫又焦灼的眼神让他们慢慢整队报数时,却完全不见金色的身影。 超出预料之外,第一小队似乎并没能感知出这个警报与以前演习警报的区别,安塔少校站在一艘飞船下面,急的有些跳脚。 当然,错估了第一小队在基础训练中对警报声的判别和反应,这绝不是他今天第一个失算的地方,因为很快,在莫塔尔汇报第三小队集合完毕请求撤离命令的时候,两个检查飞船的副手走到了安塔身后。 两个副手向他汇报的时候声音缺少了军人的洪亮,而几乎接近于耳语,只被安塔和莫塔尔正好能听到。 “能够通过最近的温尔萨斯虫洞的飞船,只有两艘。” “一艘是之前运载物资的飞船,核载人数120人,一艘是联邦政用飞船,核载人数47人。” 第一小队32人,第二小队103人,第三小队56人,加上其他在这个基地的教官等人员约30个人,一次性撤离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那救援飞船呢?” “几乎所有敏特星系的战斗飞船都收到了救援的信息,其中坐标31-20-17-68和37-04-58-11的救援飞船已经回复讯号往这里赶来,至少需要一个地球时。” 而虫族达到这颗星球的时间,在40-90地球分中随意时间段都有可能。 就和考试一样,一场你做足了所有准备的考试,突然发现,卷子根本不用你后面熬得那么几个通宵,而有时,你只是放过了那么一点点而已,问题就偏偏出在那么一点点上面。 戏剧般如泰坦尼克,偌大的游艇上却没有足够的救生船,而这看似设备完备的星球上,能进行空间跨越,短时间内可以撤离的飞船却只有两艘,只因为没有人想到这个远在前线后方的星球会有被袭击的时刻。 死亡的断崖上面,一道窄窄的独木桥。 看似极其难解的困境,不过在安塔这里出乎意料的容易了很多。 他安排了操纵人员将第一小队宿舍楼里的警报转化为语言广播;莫塔尔和另外两个教官到宿舍楼那里确保每一个金发少年都接收到讯号并迅速到这里集合;剩余的五个教官负责安抚在场的褐发黑发少年的情绪,最重要的是保证他们能够平静的在这里等待,直到那个到他们搭上飞船的时刻。 每个战场都会有牺牲。 安塔的想法很简单,给在场的人按照价值在可牺牲的名单上排出顺序。 并且也不是一定会牺牲,在虫族之前等待到救援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 等到第一小队出现在其他两个小队面前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地球分,安塔在预备好给第一小队的飞船下面看着自己的智能表显示的时间,呼吸有些急促。 此时的黄发少年们似乎完全丢弃了他们曾经的潇洒,没有时间精细整理的衣衫上是刚刚错手打翻床头茶杯留下的水渍,几颗扣子交错出惊恐的小人,除了几张勉强称上镇定的面孔外,其余的都带着无论是黑发褐发少年们还是他们自己,都未曾想象过会出现的丢脸神情。 好像,也就那样。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 基因改造让第一世界挣脱了“朝菌蟪蛄”的行列,却依旧没有给他们“绝云气,负青天”的生命硬度,使他们依旧没能摆脱蜩与学鸠的困境。 被勒令站在两边的少年们看着他们和金发的教官们一个接着一个踏入那艘小型的飞船,之前在教官们安抚下的心情慢慢崩塌。 剩下的那唯一艘飞船,绝对装不了在场的所有少年的。 “我们很快就有救援会来!很快就能迎来救援!” 即使如此,第二小队的一百多人和那些褐发的基地人员们心中忐忑不安,而站在离飞船最近地方的第三小队,已经抿着嘴唇,将看向飞船的视线投向了自己手中的光剑。 莫塔尔被命令指挥着基地技术人员登上飞船,接着是褐发少年们,,当几个小队中人数最多将近一百多人的第二小队登上这艘原本只是用来装运机甲物资的飞船时,已经是几乎没有位置了,甚至还有六个的褐发少年没能够搭上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更遑论这几人身旁的黑发少年了。 舱门慢慢关闭,留下了六个褐发少年,莫塔尔和另外一个教官,以及第三小队的全体成员。 蒙蒙夜色中,一群黑色的身影仿若被丢弃一般和旁边的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莫塔尔没有像以往那样和他们对话,哪怕是指令也没有,另一个教官在两艘飞船都慢慢起飞后,并没有什么继续安抚士兵们的心情,他紧皱着眉头盯着手里握着的仪盘,看着上面两群红点不断向自己的位置靠近,嘴巴里喃喃的读出倒计时,不仅仅是为了他面前的士兵,也是读给他自己听。 沈白毫无意识般,不知为什么站到了那名教官的身后,陪着他,一直注视着他手里带有三艘战斗飞船的坐标的仪盘,仪盘对时间的控制精确到了微秒,看着最后一位数字疯狂的变化,沈白觉得时间仿佛过得真的很快,马上就可以等到他们的救援。 然而数字停在了10分3.674秒,仪盘慢慢的从那名教官的手中滑落至大地,沈白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天上红色的斑点由远及近,打碎了这群人最后的希望。 此时,还有可能有最后一点的希望吗? 沈白,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声音,声音模模糊糊,像是发出来了,又像是只在脑海中。 他听到一声狂吼,回过头发现是莫塔尔一边对着天空发射炮弹,一边挥着手让所有的人往军备处撤离,机枪声掩盖了一切,沈白也想跑,但是感觉自己就像溺水一般,迈不动双脚,只能在原地看着帕萨希博方塔他们一个个闭着眼睛拼命向后面跑去的画面。 努力地在原地驱使着自己的身躯,沈白发现自己的右脚终于脱离了大地的引力…… 梦该醒了。 与此同时,耳熟的带着机械感觉的声音响起,伴随的是眼前黑乎乎带着闪烁白斑的景象。 还没能从刚才仿佛亲历的场景中挣脱出来,沈白睁着眼睛任由着自己迟钝的神经慢慢恢复敏捷,一边接收着最后一段的画面,眼前那些投在视网膜上的影子慢慢扭曲成了一个个人的身影—— 星球表面的人们最终等到的不是救援而是虫族,看到虫族红色的眼睛出现在遥远夜空的第一瞬间,莫尔塔下令所有人往不远的机甲训练基地跑去,举起了手中的光弹,但是依旧改变不了任何的结局,这一批虫族的数量并不多,但是虫族身体庞大而坚硬,莫塔尔可以阻止一只的前行却阻止不了全部。而其余的少年们,光剑和螺旋子弹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及自己的死伤人数,最能取得和虫族相当力量的武器是机甲,但是占最大人数的黑发少年们根本没有接触过机甲,连接在那些钢铁巨人深处的机甲操纵室,只能可悲的化为几个少年的藏身之处,那两艘救援飞船赶到后,见到的却只有被虫族用锋利的前齿慢慢凿开的机甲内腹…… 不过对比于这颗星球上几乎没有悬念的结局,这一夜最奇妙的地方,莫过于几近于同一时间的,两场屠杀。 另外一边已经撤离出去的两艘飞船却出乎意料的遭到了更加猛烈的袭击。 由于撤离之前浪费的时间过长和没有完全掌握虫族空间跨越的信息,两艘飞船在试图接近穿过温尔萨斯星球边的虫洞时,遇上的,是虫族的大部队。 两艘非战斗飞船最终的目的地和废弃地,便成了温尔萨斯。 飞船操作人员流着汗水将双手拍打在每一个按键上却最终打出的是 equal death 这些人的结局用的系统的话来说,就是“无差别死亡”。 映在那些金色瞳孔中最后的画面和其他人眼中的景致并无差别,都是长在外壳上那一双双排列整齐死死锁定着自己的红色眼球。 …… 沈白侧过身,沉默的望着旁边床上正在熟睡的帕萨,那还没有和场景中那扭曲沾染鲜血的脸重合的脸庞,最终将沈白拉入了现在的时空。 这是一个正在进行的,有着他参与的时空。 其实沈白可以隐隐预料到这些人的结局,从一开始到达这个世界时系统颁布的【守护】任务就可以看出来。 他需要守护金发少年安全的回到第一世界,那么就意味着,在他们训练的这段时间中一定发生了什么用生命作为代价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牵扯到的,绝不仅仅是金发少年的生命,毕竟在这个世界,他的安全比绝大多数的人的生命都要重要。 在偶然听到虫族被人类刚刚发现拥有空间转移技术的时候,沈白便直觉性的觉得自己正在靠近问题的根源。由于系统一直没有泄露给他任何明确的信息,他只有依靠着自己的猜想做着零碎的努力。 他努力的希望第一小队的少年们能够在训练中得到一丁点儿自保的能力,或者从各个方面能让这颗星球的危险性得到莫塔尔和安塔的注意,由于沈白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任务目标最后的死亡,他想做的太多又都无力去做,于是零星的努力也最终没能汇聚成为阻挡命运洪流的堤坝。 至少现在还没有。 怀抱着自己还可以在得知一切后更改之后发生的一切的想法,沈白忽略掉系统为什么现在才给自己这些信息的不好预感,问出了现在最为迫切的问题。 “这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马上。” 系统的声音落下,那最后的余声尚未在沈白的脑海中消散,远处响亮的警报声已经从低到高地慢慢响起。 急促而洪亮,与沈白刚刚梦境中的声音,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 每次这么对自己的宿主叫忠犬系统真的没问题? 这边的沈白不像其他褐发黑发少年们,他无需花上几秒震惊于警报传达而来的讯息,几乎是用跳跃的动作,沈白拿过一边的光剑就穿着长裤背心跳下了床,而那一头的海里莫斯,就和梦境一般,在这喧闹的警笛声中,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听出了今夜的警报确实与曾经几次的演习有一点点区别,但他依旧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然而,对于来之前,父亲向母亲再三保证过这颗星球的安全性,作为新兵的训练星球,它的安全度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第二世界人民的母星,所以海里莫斯对于自身的安全,几乎抱着盲目的自信。 事实上对他而言要他清楚的记下所有的警报就好像要那些黑发少年们去记住每一种红酒的味道一样强人所难。 接收危险对他而言,不是用“看”和“听”来形容的,人们常用“嗅”来表示这种抓住危险气息的方式,原因是海里莫斯最常听说的不顺都是从父亲的口中,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的日子里,在他父亲的脑海中却铺开了一副处处都是悬崖峭壁的政治世界,地壳随时因为不同的利益冲突而坍陷露出内在隐藏的那些可怕岩浆。这种画面由父亲首先在脑海中绘制,然后在生活中的每一个小小时刻释放出特殊的气息,等待着海里莫斯慢慢将它们从空气中吸入肺部。 然而这次,确实有些不对劲—— 海里莫斯站在窗户前面,皱着眉头,面对着远处可见的那些奔跑的身影,此时危险的讯息透过那些穿着训练服的身体,慢慢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从一个人的那么一小点慢慢放大,最后仿佛他在玻璃上虚抓一把就能触碰,感觉危险很接近,但是对于海里莫斯,仍然显得并不那么真实,毕竟他遇到的危险时刻真的太少,少到他几乎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怎样。 所以,此时,海里莫斯开始感受到一丝丝的紧张,带着的更多的,是一些迟钝的好奇。危险的沼泽被一层薄薄的草皮遮盖,他站在稍远的地方,其实内心深处知道下面藏着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但是却另愿盯着草皮上面的那朵花看一会儿,不着急着离开。 相对于即将被沈白从背后提着扔出房外的海里莫斯,凯金还跟绝大多数第一小队士兵一样沉溺于自己的梦乡,因为之前第二和第三小队时而在晚上突然演习,第一小队并不用参加,为了保证自己睡眠不被打断,他就习惯于带着隔音超薄耳机入睡,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 凯金此时在梦里重温着来这个星球之前和某个美女的依依惜别,对方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臀部上方一点点,顺着她的秀发,凯金可以慢慢抚摸出那美好的曲线,他听不见对方到底讲了些什么废话,毕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什么“我好舍不得舍不得你”之类的,为的就是希望凯金离开的时间不要忘记她的存在,但很可惜,凯金早就忘记对方什么样子了,在凯金的梦里那个美丽女人面容模糊,不过凯金知道她有着典型的金发金眼、肤白如雪、鼻子高挺、性感红唇——这种长相在凯金的社交圈实在算不得有特色,事实上凯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女人的脸——凯金不想听着对方絮絮叨叨,他只想来个罗曼蒂克至极的深深吻别,好给自己的离开添加几分英雄般的壮丽色彩。 他向着那红唇低下头,女人的手已经攀上了凯金略长的金发,而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到几厘米时,一只手直接把凯金拉开了。 是凯金的父亲。 他正一脸怒火的望着凯金,让凯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为什么? “这种人配不上你!” 没事,我也只是玩玩而已。 “拿着五百万星球币立刻滚开我儿子身边!” 凯金来不及解释自己很快就会和对方分手,就看到自己父亲不知道从哪抱起一大堆的钞票向对方投掷。 怜香惜玉的凯金哪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他可是一向好聚好散的,这种事发生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于是想要跑到女人身前保护她,却在转头看向女人的时候惊呆了—— 对方黑色的短发清爽利落,几缕发丝有些微微翘起让凯金心里痒痒的想要抚摸过去,雪白的皮肤仿佛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眉目含情却偏偏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让人想要直接把他按在怀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反应,薄薄的嘴唇经常抿成一条线却让凯金怎么看怎么欢喜。 凯金因为错愕而停下了脚步,反应过来时刚为对方感到恐慌,就发现黑发少年一伸胳膊直接揽住砸过来的大堆钞票并反手以更大的力气扔了回去。 凯金瞬间从梦中惊醒,然而一睁眼,凯金就看到黑发少年站在自己旁边,伸向自己的手因为被自己的手捉住而顿在了半空中。 这双方沉默的一秒钟,足够凯金反应过来现实和梦境的转换,但对于此时的情况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还躺在床上,看着沈白一只手越过他的脸庞一下子扯下他戴在耳上的超薄隔音耳机,这个耳机凯金用来防止夜间另外两个队演戏的警笛声吵醒自己准备的,耳机一脱离耳朵,凯金就听到了外面的骚动,还没能等他细细分析,甚至他还没来得及问沈白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床前就被对方拉着胳膊提下了床。 凯金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他跟不上对方那急迫的速度,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晚上闯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拉着自己要去哪里。 “你怎么在这里?” 凯金用力的把左手手肘收回自己的胸部以摆脱黑发少年的手,他声音中带着少许的怒气,凯金确信对方能够听得出来,他也有把握对方在听到后会松开那只无礼的手。 这种确信基于什么? 凯金事后回想,当时笼罩着薄怒的自己的是一种被侵犯优越感的尴尬,他从没用那种凌乱的状态被一个人毫无理由的拖拉着,而且如果不是不允许,他觉得眼前的人几乎想把自己扔出去。 然而对方并没有松手。 凯金勉强拖住了对方前进的脚步,他的手越是甩动的剧烈,对方抓的越紧,双方僵持在了一个地方几秒钟没有任何方向的移动。 黑发少年的背脊在那几秒都保持着不动地姿态,然后他放在凯金手臂上的手突然松开,凯金因为重心偏移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他的手撑在下面想让自己坐起来,却被黑发少年压了下去。 对方一只手撑在凯金的耳边,另一只手弯曲用手肘将凯金试图坐起来的上半身压回去,凯金错愕地望着黑发少年,这是他离对方第一次这么近,近到他终于体会到以往小说里那种“看到对方眼里自己”的感觉。 黑色,很污浊的颜色,但是这是凯金第一次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存在,黑色的瞳孔就像一面镜子,将一切倒映的清清楚楚,包括隔着窗户闪进来的隐隐红光,让他的眼睛像藏了火焰,一闪一灭。 估计是看到错愕呆滞的自己,黑发少年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他的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气息一点一点喷洒在凯金的侧脸,让他只能呆呆地点头。 “虫族会来,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去飞船坪集合。” “带上你的枪,但是别浪费时间在其他无所谓的东西上,好吗?” 最后一句“好吗”,明明在之前黄发少年们耳中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但是凯金听了,却觉得自己的脾气一点儿都没有,整个人顺从的不可思议。 等等—— 虫族? “沈白!三楼的人我已经全部把他们喊去集合了!” 在黑发少年站起身的时候,凯金终于开始抓住他话中的重点,这时,自己的门外又出现了这里的第二个黑发身影。 凯金能够认出这是谁,黑发少年的舍友,每一天都跟在他的旁边,不像同伴的无声的耀眼,黝黑的肤色经常让这个少年和背景混合,本可以一带而过的路人长相,却能在凯金的记忆中占据一方位置,因为凯金在移开望着沈白的视线时总能扫过这个人,而他望向沈白的眼神总是专注的像一只巨大的人形犬。 就如同现在这样,不用说,肯定是跟着少年一起来的。 沈白并不对身后的凯金多加留恋,而直接跑向了门外的帕萨,凯金看着他们跑开的方向,知道他们并没有离开,估计是去其他房间叫醒那些和刚刚的自己一样的少年们。 尽管仍旧有很多事情沈白并没有解释清楚,但已经足够让留在房间里的凯金动作迅速的准备集合,反应过来以后,凯金拿过床头的武器就准备出门,在迈出三两步后,挣扎了一下还是回过身走向自动衣柜拿出一件被洗晾好,褶皱最少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跑出了房门。 外面已然是混乱一片,走廊里每扇门都保持着被刚刚那两个黑发少年踢开的样子,凯金路过的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的模样—— 凌乱的被子,有的甚至被掀到了地上,有的少年在慌慌张张的系着靴子,手发抖地没办法很好的将两根绳子系牢;有的在拿着背包往里面塞进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一个新型游戏机或是其他……到这一刻,凯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为第一世界感到悲哀的情绪。 “走啊!” 凯金实在忍无可忍地在一间房门前停住脚步,对着里面的李斯特大喊,对方身侧的大包被塞的鼓鼓囊囊,然而他仍旧不肯离去,李斯特停下往包里塞东西的双手回过头来看了眼凯金,满脸被惊吓到的样子。 “走啊!别管那些!” 凯金又喊了一声,然后觉得对方一直都烂泥扶不上墙,听不了劝,再不管李斯特做什么自顾自地跑下楼梯,往集合的地方跑去。 这真的是颗陌生的星球。 凯金看着路上的场景,突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和不安全感。当时来到这颗灰不溜秋的星球的时候,他的玩心盖过了那种陌生感,看到大批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人民的时候,他的好奇盖过了那种陌生感,而现在,在这个不一样的星球,看着不一样发色眼睛的人们出奇一致地拼命奔跑时,他真正的感受到了陌生感。 前面第二小队的三个方阵变了形。 即使出于对士兵的要求,他们在紧要的关头仍努力展现出纪律感,但是每个人因为紧张,发丝和眉毛,再到五官,展示出了不同的弧度,再从脸到身躯四肢,让曾经如同机器人队列的他们变成了一道道奔跑的波浪线。 三个小队的后面远远地缀着几个黄发身影,凯金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是沈白最早敲开房门的一批,却是最迅速跑出宿舍的几个,凯金看不清前面人的表情,但是看得到那些凌乱的步伐,前一个人或快或慢的节奏都踏在后一个士兵的心上。 凯金听到自己身后的骚动变大,他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去,那两个黑发少年显然敲完了其他人地房门,现在正在第一小队宿舍楼的大门处,不断朝大门内挥着手喊叫着什么,顺着他们挥手的动作,一股金色的波浪跌跌撞撞地追随着凯金跑来,李斯特背着两个大包,在前方跑的跌跌撞撞。 李斯特跑的几近于断气,他平时的跟班们没有愿意帮他背包的,这很正常,李斯特也没指望他们,只是眼睛注视着前方的凯金的步伐,保证自己没有掉队。 但他被一个一个人超了过去。 陌生,彻彻底底的陌生感。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一直都不正经的原因还是其他,凯金看着那些奋力奔跑的脸,觉得此时还有空去关注别人的自己简直是与此时的紧张环境格格不入。 凯金也不知道此时他关注着其他人的意义是什么,他心中隐隐期盼着什么好像也在这一张张紧张的表情上若隐若现。 快追上来的一圈儿,是凯金平时的玩伴,说是玩伴,大约只是小跟班,他们现在都没有看凯金的功夫,估计他们脑海中巡回播放着第一世界电视上那些虫族的可怕模样。 所以,大家的关系,也就是孩子王和小跟班的关系,扯得上玩伴,但当不了伙伴。 不过在这紧要的关头,别人又为什么要关注自己呢?像自己这样还有空看着别人的面孔才是奇怪吧。 难道说自己还期盼着真的就像第二世界的电视小说里演的那样,需要一个同伴在这种时刻来患难见真情一把吗? 凯金习惯性的嘴角微微一拉,感觉被自己逗乐了一般,他转回头,保持着脚上的动作不变,继续跟着前面那些人,由于家中从事的是军事武器一块,凯金的身体素质,相对于养尊处优的第一小队少年们,算得上相当不错,再加上他带的东西极少,跑起来也轻松许多。 也许是这种在大部队中稍显轻松的步伐,也或许是因为机械动作让他的思绪有些走远,还是这种极度紧张的气氛让他的大脑开始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自我缓解,抑或者刚刚难得体会到自己完全消失于众人之中的感觉,他突然想到那双倒映过自己的眼睛。 沈白,之前好像只是跟自己讲了目前的情形,却并没有说明他和他的舍友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确实很令人好奇。 是因为命令?比如安塔让他们来这里看看金发公子哥儿们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但是那也应当会是教官之类的来执行,而且现在凯金能够远远的看到飞船坪上聚集的人,第三小队正在那里列队,第二小队在凯金前方准备站定,而金发少年们,缀在这两个小队后面零零碎碎,其实按照现实条件来看,这样的集合速度对于第一小队而言,已经是极快的了,所以那两个少年很有可能一听到警笛就自发的跑到第一小队宿舍那里,因为知道他们这群人不可能在没有外力地帮助下去识别情形。 但是,在这种紧急地情况下,难道每个人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吗? 按照一般的情况,凯金很难不想到,这一切可能归功于自己和那群被他们叫醒的少年的身份,毫无交集的人们,如果愿意在紧急的时候想到对方,怕不是善良,就是贪婪。 对凯金来说,他猜测后者的几率居多。 但是此时,他想着黑发少年那双映出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这个星球上,那些平日里巴结自己的人们有多善良,但此时,他却不敢将“贪婪”二字放在那两个黑发少年身上。 总之未等凯金真正想出沈白和帕萨的真正动机,他已经开始放慢脚步,前方就是这个基地,或者说这颗小型星球上的大多数人了。 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分成四个队列站在一边,凯金试图找到自己小队的队列,就看到安塔在一艘小型飞船的云梯下面朝着自己挥手。 到达了安全港,凯金瞬间恢复了自己曾经的那些风度,心中挑眉耸肩却不影响表面上他的笑脸。 嗯哼,等着上飞船再慢慢列队,确实很符合我们小队的风格。 他大步地跨上了飞船,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之前送他们来这颗星球上的飞船。 不大,而设备俱全。 面积不大的飞船拥有着三个不同船舱,两个用来坐人,还有一个算是微型餐厅,要不是为了更好的宣传“三个世界共同参军平等参战”的口号,怕是会再多出些功能性舱室。 此时飞船上面坐着的人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一向孤僻的杰赛普,一个是天天跟着第三小队一起混的方塔。 这时候凯金才想到,这颗星球上最重要的人,还没有上来。 总想着别人遗忘了自己,却不想凯金自己,也遗忘了其他人。 他的嘴角再次轻轻牵起,说到底,同伴和玩伴,确确实实是两个概念呀。 ------------------------------------------------------------------------------ 而那一边被凯金遗忘的海里莫斯也已经快要达到飞船了,他夹杂在金发少年的大部队中,第一次,用这种飞奔的速度跑完这么远的路程。 海里莫斯应该算是第一小队最后一批上飞船的人了,虽然平时他很少会存在在最后一批里面。 在安塔少校的迎接下,海里莫斯平复着呼吸慢慢登上飞船,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凯金,对方收回望着窗口外面的视线,和海里莫斯相视一笑。 海里莫斯在凯金旁边的座位坐下后,安塔开始安排星球上其他金发的基地人员登船,这些大多是第一世界小家族的成员,之前被安排在这里做些文职类的工作,不过再怎么样,撤退中他们也同样具有优先权,只不过由于身份原因,他们被安排在了第一个船舱最后面的座位和第二个船舱的位置。 安塔少校安排人最后确认人数,准备下令关闭舱门。 “少校,他们马上也会被撤退走吗?” 环视着金发少年们在心中默默核对名单的安塔听到了自己左手边靠后方向的声音,望过去,同时望过去的还有其他少年,海里莫斯和凯金也在其中。 海里莫斯,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方塔。 方塔和第三小队交流频繁,这些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于是本来就被第一世界微微排斥的方塔,就更加的被孤立起来。 当然,安塔少校在这些少年面前还没有无视他们的资本,虽然对对方此时的问题有些烦闷,但他还是一边挥手示意自己的副官通知起飞,一边和对方草草地解释。 “还有另一艘飞船,他们会跟着另一艘飞船撤离的,不用担心。” “没有更多的飞船了吗?” “有的,只是正在赶过来,很快就可以到了。”安塔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一群金发少年们,语气从显而易见的敷衍变到了认真的敷衍,他笑着对他们解释着。 顺着安塔的话语,靠近窗户的少年们望向外面,在他们旁边,一艘自己飞船两倍大小的飞船舱门打开,褐发少年们正在排队进入飞船,他们的队伍很长,远比第一小队人数三倍要多,而在他们旁边的第三小队,仍旧站着军姿在一边等待着。 往往越是高级的文明越能产生同情的情绪,只是第一世界的骄傲使得他们对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经常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但是他们现在依旧是少年,此时在死亡面前,他们能够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率先登上了这艘保命的飞船,他们也明白如果没办法第一批撤离可能遇到怎样的事情。所以,在站上“安全港”后,隔着一层玻璃,望着另一边自己同类们的行动,内心那些教养慢慢滋生了的,既是庆幸,也带着怜悯。 海里莫斯望了眼窗外排着的队列,然后望向了自己座位后那些同样看着窗外的少年们,哪怕是之前被黑发少年在餐厅逼迫着道歉的李斯特,脸上都有种难得的凝重。 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用这种正视的眼神望着那支在外面黑发小队。 海里莫斯想着。 海里莫斯再次望向窗外,他的视线放在那黑发小队中,即使有着微弱的灯光闪烁,但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一时找不到那个跑去他房间把他从背后拖出去的黑发少年。 沈白,帕萨…… 海里莫斯不知道有多少金发的同伴和他一样试图在人群中找到刚刚催促他们集合的那两个黑发少年,但是,大概也就这样吧。 “放心吧,救援飞船很快就到,他们都可以被安全撤离出去。” 人终究是很自私的,金发少年们知道在这颗星球上多等待一些时间就是离死亡越近,但是事实如此,他们也无能为力。同情分有两种,一种同情流于表面,由于害怕接触同情内核中令人感到压抑可怕的东西,表面的同情让人急于逃脱,而不愿意过多的深陷其中。 安塔少校的话并不算很好的保证,但是感受到飞船震颤了一下,渐渐离开地面,金发少年们也慢慢收回了视线,心底告诉自己不必过多的担心,而且自己的飞船都已经起飞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但并不是每一种同情都这么流于表面,至少和黑发少年们朝夕相处的方塔,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的接受少校给他的回复。 海里莫斯点开自己座位旁边的星光屏幕准备查看航程时,就听见方塔的声音再次响起。 “飞船什么时候会到?十分钟?还是一小时?那虫族呢? 海里莫斯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并没有看向金发少校的方向,方塔的话再次让他脑海中想起了那些日子陪着他训练的黑发少年们,但是他知道方塔问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飞船已经起飞,而现在作为联邦首相之子,他应当把注意力放在,如何保证自己和其他重要的少年安全回归的事情上面。 然而,海里莫斯查看航程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他集中着精神准备听少校的答复。 “……40分钟左右。” “那虫族呢?” 现在整个船舱现在只剩下方塔与少校的声音。 “……大约……50分钟。” 安塔少校并不知道虫族具体到来的时间,只知道救援飞船和虫族的预计到达时间相互重合,他不能预计那群剩下来的人会发生什么,但为了安抚自己面前这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关注起别人的少年们,他挑了又比较贴近实际又能够让少年们稍稍安心的答案,试图在这群金发少年的想象中,留给遗留在这颗星球上的人,最后一丝逃离的保证。 安塔的答复确实让部分少年心安理得的感受着飞船的升空,但是并不是全部,少校回答的迟疑,足以让愿意多想一想的少年发现不对劲。 “我们可以……” 海里莫斯放下那只在星光屏幕上滑动的手,再次转过身看向站在后面自己座位上的方塔。 海里莫斯知道方塔,那是个被第一世界秩序排除在边缘的人,跟着他弱小的家庭,努力的试图真正走入第一世界的圈子。海里莫斯不知道他家人花了多大的功夫让方塔可以跟着他们一起来这个星球相处,不过在之前海里莫斯的眼里,以方塔懦弱的性格,他无论在哪里,都注定了被忽视的结局。 这大概是海里莫斯第一次,正视着方塔,此时他站在大多数人的视线中,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 “我们可以……再接一些……上来吗?” “你们看,那边还有空的座位,我知道,”方塔指着他后面一排的座位,那里有几个座位还没有坐满,因为是第一小队飞船上的座位,安塔少校另愿空着那么两三个座位,也没有安排其他人上来。方塔脸上带着一丝挤出来的笑容,“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可以再接一两个人上来对吗?” 他站在那里,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安塔少校,和一群看着他挂着傻傻笑容的金发少年们,意识到自己此时简直像个蠢蛋。 方塔偏过视线望着窗外逐渐变远的身影,他知道,飞船已经起飞了, 他没有海里莫斯那样的话语权,他家也只是一个富商起家,半途被改造基因送进第一世界的人而已,胖胖的身体,加上笨拙的讨好,一直以来他都是人群中被排挤的那个,因为在他的身上,没有可以让第一世界纳入社交圈的资本。 所以他不可能阻止飞船起飞,也并不可能让它再返程,他在意的那些人或许只是他在意的,对于其他坐在这里的少年来说,可能仅仅是浪费他们珍贵的时间。 然而就在方塔含着泪,无助地站在那里时,另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让飞船回去,至少得把座位坐满不是吗?” ------------------------------------------------------------------------------ 大约是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这一奇妙的晚上,每个人都能从中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凯金在这一晚执着于自己中二的“同伴”情结,方塔在这一晚感受着自己的无助,而海里莫斯…… 这是个极其注重秩序的世界。 海里莫斯一向知道。 从第一世界到第三世界的分化,这只是最大而最显而易见的划分,但实际上远不止这些。海里莫斯的父亲试图在战争中打破这种阶级的分化,让更多的人愿意为人类在战争中的胜利作出贡献,但实际上,他的父亲也只是看到了这一层分化。 第一世界,远不是人类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秩序中占据绝对胜利的世界。 宴席中人们在名单上显示的顺序,饭桌上每一个座位的安排,每一次演讲的发言顺序,甚至是一群人在一起行走时,如果暗自注意,便可以从他们的前后中分析出他们的地位高低……人们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借由划分区别来设定秩序,然后他们再演绎着自己的秩序,去疏远那些“不懂礼数”之人。 海里莫斯,凯金,李斯特。 他们的家族,一个出身政客,一个从事军事,一个负责粮食。 他们三个从出身注定去面对那些秩序,他们三个人的身上,也就包含着那些秩序的体现。 就如同现在,和虫族的战役打响,海里莫斯和凯金频繁地在宴会上坐在一起,而海里莫斯相信,此时他和李斯特有多么两相看厌,战争结束后,假如有结束的那一天的话,他注定会在一次宴会,或者一次谈话后,和李斯特“冰释前嫌”。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三个秩序的投影仪上面,三个少年却一直用着不同的方式去对待着这些严格的秩序。 李斯特,他并没有完全参透“秩序”的含义,当然,可能这就好像和一个特权享受者宣传反对特权一样,他作为秩序大多数情况下的受益者,他一直跟随着这些秩序,并且不由自主的去维护,甚至于不用去理解为什么这么做。就如同那天他和黑发少年们在食堂的争执,秩序通过大人们的嘴巴告诉李斯特,他拥有这些权力,那么他就乐于去行使自己的权力,当然,当秩序告诉他需要低头的时候,他也会在吵吵嚷嚷后,低下自己的头。 但凯金则完全不同。 凯金在他的叛逆中,海里莫斯知道他一直希望追求的东西,有可能凯金自己都不知道。 总而言之,凯金喜欢的东西,都是会打破现有秩序的东西。那些可以让人患难与共而不为利益摇摆的同伴,那些可能打破几个世界分界线的爱情,那可能跨越发色的不同去维护真正存在的东西的英雄……海里莫斯欣赏凯金,至少在第一世界里,凯金比大多数人有趣,他很不一样,即使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但是他天然的存在着那种反抗的精神,那种精神让他在食堂见到沈白让李斯特对着自己同伴说抱歉的时候,眼睛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而此时,海里莫斯不用偏过头,都知道,凯金的眼中也必定闪烁着同样的光芒。 “还有些时间,而我们也还有些空位不是吗?” 凯金站了起来,如同平时那样,标准式的凯金耸肩,标准式的凯金微笑,然而坐在他旁边的海里莫斯能够看到对方紧紧攥着的拳头,体现着对方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但是我们得马上离开。”前方的安塔少校握着传呼机的手同样使劲,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礼貌的微笑。 “照您的意思我们不是还有一点时间吗?趁着现在还没离太远,咱们正好可以回去……” “就为了那么一两个人吗?”安塔第一次打断凯金的说话,他的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安塔觉得今晚绝对是最煎熬的一晚,而现在,这群金发少爷在开什么玩笑?为了那么一两个第二第三世界的人居然要飞船重新降落,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星球呆久了,连虫族都不当回事吗? “凯金少爷,我们现在还是先走吧,那些士兵们会有其他飞船来接的,不用担心。” 坐在最后面的基地工作人员开口说道,凯金看了一眼过去,对方的样子凯金基本没有印象,所以在这里,他的话基本没有什么重量,但是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几个金发少年纷纷点头,应声附和。 “那里,”凯金的手指向窗外,“有在警报响起的第一瞬间去拉着你往外跑的人,有同伴们在战场上拿着机甲应对虫族的人,你难道认为现在你坐的位置是因为你更加值得吗?” 凯金的话一出,海里莫斯不由的知道,事情一定会变得更糟。 “不然呢?如果没了我难道你们家族饿着肚子去制作机甲吗?”李斯特在后面一排站起身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凯金。 果然如此。海里莫斯想着,然而后面的事情却和海里莫斯预想的完全不同。 凯金无所谓的脾气刚准备爆发,李斯特却慢悠悠地开口道: “当然,种粮食的也不能都没了,”李斯特把自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大包扔在过道,空出了旁边的一点空间“你说的也没错,当时收拾这些,确实没什么太大作用,还不如早点跟着你跑来集合。” 凯金不知道李斯特到底想到了什么居然说出这种话,脸上的表情几度变化,最后咧起嘴,两个人望着对方笑了起来。 安塔少校和其他一些金发少年看到这一幕不由骚动起来,凯金一个人的话还好说,但是凯金加上李斯特,这两个一直都看不对眼的家伙,第一次站在了统一战线,那他们说话的分量足够让其他人稍微掂量一下。 然后李斯特旁边那平日的小跟班,带着快哭的表情望向了海里莫斯的方向。 “海里莫斯,你觉得呢?” 在海里莫斯看来,他和李斯特、凯金都不一样,他明白自己既不是李斯特那样秩序的拥护者——当然,现在的李斯特到底属于什么还难说——也不属于凯金那样的反抗者,如果要分类的话,海里莫斯会把自己归于旁观者。他明白秩序对于人类的意义,就如同蚁群会有蚁后,虫族也会分等级一样,所以他一直站在秩序的中间,任由秩序摆来摆去,然后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无论他在这样的秩序中受益或者受害。 当然,他作为受益的情况居多。 就如同此时,海里莫斯作为飞船上唯一有可以和凯金与李斯特抗衡的话语权的人,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凯金望着海里莫斯,海里莫斯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过了一会儿,他回给对方那个他们常用的、不屑一顾的撇嘴微笑。 “所有人等会儿把没用的行李包裹丢出去,咱们回吧。” 47.3.12 海风微微 飞船起飞时带动的气流飞旋,同样吹动了地面上少年们的发丝, 他们的眼睛执拗般的望向其他的地方, 但是余光, 却追随着两艘飞船慢慢飞远。 听着留下来的褐发教官说着“救援”的安抚,》的少年的眼睛却像显微镜一般, 投向莫塔尔教官的嘴唇。那个和他们一样#头发的教官,总是对他们貌似有巨大不满意但又会真正关心他们的教官, 他的嘴唇紧抿, 他的视线避开所有的少年们,没能说出一句话。 于是》的少年们就如同他的复制刻本一样,带着同样凝重的表情,带着同样紧抿的嘴唇,也带着同样放空的眼神, 沈白用余光望着他们,这些平日嬉皮笑脸的面孔此时都面无表情, 让沈白无法知道,此时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战场上都会有人牺牲,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少年在离开自己的家乡时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如果牺牲的名单从他们一出生便注定, 即使知道这个国家的等级秩序, 在真正面对面的触碰到时,仍然让人感到绝望。莫塔尔曾经对少年们超乎寻常的严苛训练仿佛在此时也得到了解释, 危险对于第三世界的士兵而言, 不仅仅来自于战场上虫族的威胁, 只可惜,现在还没等他们多一些可以负隅顽抗的力量,就可能殒命在这颗灰暗的星球。 耳边的风声很大,映着天幕,宏大的画卷一般,让地面上的人影投射出一种坚挺,这种感觉对于沈白来说好熟悉,即使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听着风声,等待死亡,一种似怀念般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连带着记忆里渐渐模糊的那些面孔。 不知道那些少年,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样,想起了故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几分必死的思想准备时,天空远处,传来一阵异动。 嘴里刚刚还在跟少年们倒数着三十宇宙分的褐发教官望着自己仪盘上正在接近但仍然相隔甚远的救援飞船,脸上带着惊讶又害怕的神情抬头望去,却发现一艘无比熟悉的飞船慢慢在他前方降落。 飞船的舱门打开,先是一个几乎等人高的行李被推了出去,顺着云梯滚到了地面,又因为惯性滚到了》小队的前方,吸引着他们的视线,而后顺着那个大包滚落的轨迹慢慢追溯回去,舱门口站着五六个金色脑袋,正回望着他们。 先是把多余的包裹行李占的空间空了出来,但也就不足十人上船,为了让飞船上的重量不因为人数而超重,几个《少年跑到了第二个船舱,那个微型餐厅,当然在这种时候,那些无用的桌子、烤箱,全被“请”下了飞船。 在空出将近二十个人的空间时,在飞船上面帮助《少年们搬运杂物的沈白停了手。 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那么这艘飞船所做的一切又将变得毫无意义。 “够了。” 不同于安塔少校前两次的催促,沈白作为“被救助方”的拒绝显然更具有力度,《少年们松开手望着沈白。 这大概是第一次,海里莫斯和凯金他们看到对方的笑容,清浅,然而难以忘记。 《少年们转过头望向另一侧那些刚刚帮忙的其他》少年们,他们也一致的回望过去,*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往事经过沉淀后,多的不是遗忘,而是理解。 沈白的记忆中曾经有个极为骄傲的人趴在他的背上对他说了声“谢谢”,即使最后他葬身在了沈白的身后。 大概差不多的意思吧,如果注定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有个圆满结局,至少在活着的时候,我们真切的活在对方的眼里。 莫塔尔让这群少年们重新打乱了列队,家中独子在前,兄弟同奔前线列其后…… 沈白背着死亡倒计时穿梭于各个世界,他庆幸于自己一直无牵无挂,所以,在海里莫斯和凯金站着的飞船过道上,他也可以潇洒地穿越过去,*跑下云梯排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这一次的撤离甚至比第一次更加安静,更多的情绪在酝酿,但是这次站在飞船下方的人回望走上云梯的人时,眼中都含着浅浅的笑意。 飞船慢慢起飞,海里莫斯侧过头望着舷窗外,余光中在飞船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墨色,却意外的让这个船舱更加明亮,只是…… 在他第二次准备离开这个星球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没有接走他最想接走的人。 他不敢想象留下来的人等到救援飞船的机会有多大,不过下一次,下一次如果能够见到活着的那个家伙,他或许愿意,和凯金一起体会另一种不同的生活。 飞船离开了这颗星球的大气层,安全的驶向虫洞。那艘原本在他们之后起飞的飞船,已经载着船上所有的褐发少年们完成了时空跨越,现在也轮到了他们。 “进入虫洞倒计时,10,9,8……” 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不会怀疑他们安全的撤离,而正是在这时,坐在窗边,那个几乎从不和人说话的杰赛普开口了。 “那是什么!” “5,4……” 伴随着即将结束的倒计时,剧烈的碰撞让飞船上的人狠狠地往飞船的右侧倾倒。 坐在前排拿着对讲机的安塔少校扶住自己面前的窗户,与窗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相对。 “天哪这是……” 温尔萨斯并不算是人类宜居的星球,它的重力是地球的两倍,让一切开发活动都变得极为困难,所以除了留下部分的机器人代替人类开发出了一部分的面积,大多数的地方保持着仿佛荒漠的地表。 这是海里莫斯第一次踏上这颗星球的表面,身体因为沉重而失去了灵活度,然而万幸的是他在虫族的前齿插入自己座位前解开了安全带逃离了飞船。 海里莫斯能够预计,这艘飞船将会在之后很短的时间里变成一堆废铁,而飞船上那些仍旧抱着自己座位不敢迈出脚步的人们,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但海里莫斯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向他们吼叫着,恨不得自己声波的力量能够将那些人推下飞船,只是他自己目前的形式也绝不算太好。 10只虫族、100只虫族,或是10000只虫族? 10个士兵、100个士兵,或是10000个士兵? 除了营造的氛围不同,他们实质上都是无害的数字而已。 而现在,那些足有三人高的虫族,仅仅是海里莫斯一眼扫过去,便至少有五十只在自己的身后。 那些抱着“飞船是最安全堡垒”的想法的人海里莫斯也十分理解,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自己在光屏上看到的数字转化成了真实的存在出现在面前。 海里莫斯不知道这样的场景,自己遇上的到底是虫族的大部队还是其中一小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朝着被移民星球开发机器人营造的人类基地跑去。 相当之艰难的任务,即使基地只是在海里莫斯不足400米的地方,因为重力的缘故,本来体能就并不算太好的他,硬生生在跑了50米左右的时候就进入了拼耐力的阶段。 幸运的是对虫族而言,两倍的重力也存在,然而不幸的是,虫族的速度远快过自己的速度。 眼看远处那些虫族临近放弃那如同玩具一般的飞船而转而追逐这些逃跑的“小虫子”,海里莫斯已经气喘吁吁快要迈不开步子。 汗水顺着海里莫斯长而密的睫毛滑入眼睛,他反射性的眨眼却只让汗水因为张力而平铺开,粘住了上下睫毛,模糊了视线,他只能看到一个墨色的东西挡在了他的前面,等到他狠狠地眨了两下眼,自己已经被前面的身影背在了背后。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比平时加大的重力作用,也像是感受不到海里莫斯的体重,对方将海里莫斯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就半拖半背的带着对方往基地的方向跑去。 海里莫斯看着对方的侧脸却发现即使自己已经对一大部分第三小队队员感到脸熟,但仍然对对方没有一丝印象。 对方在离基地不超过50米的地方稍低身子,*海里莫斯回到地面,他继续向着基地的大门跑去,而对方却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嘿你在干什么!” 语气中像是带着怒火,但是海里莫斯知道自己真的是为对方不怕死的行为感到心急。 对方却只是回了一个皱着眉不可理解的眼神*甩开了海里莫斯拉着他胳膊的手。 海里莫斯望了望对方,*没有什么犹疑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跑进了基地里面。 进入基地后海里莫斯蹲靠在靠近门口的一扇窗边,之前的飞船已经被虫族的前齿勾起,随着对方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拖动,更多更多的人从飞船上跑出来,往海里莫斯的方向前进,然而因为重力大多数都是逐渐变成了缓慢的移动。 唯一好像不受影响的就是那些将近二十个的#的身影,依旧那么矫捷,穿梭在人群与基地之间。 又是一个被扛过来的《少年,被丢在了基地的门口,着地的那一刻立即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又是另一个…… 飞船上有些人永久的留在了那里,而有一些将会留在跑向基地的路上,而海里莫斯知道,说过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他们也终将在这个基地面对死亡,不过至少,可以在这地表上唯一的遮蔽物里争取一些等候奇迹的时间。 杰赛普看着虫族的尖牙从外面一下子穿透座位下安塔少校的身体,于是连滚带爬地从飞船侧面的破口跌出来,紧接着就对上了他在虫洞前远远的看到的那些红色眼睛,分布在面对自己的外壳上的褶皱里。 杰赛普的双眼和那些眼睛相对视,惊恐的情绪甚至让他没有办法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跑,只能面朝着向自己爬来的虫族,双手撑在身后,手脚并用向后方蹭着地面移动。 在虫族锋利的前齿第一次刺向杰赛普的时候,他反射性的停止了自己身体的活动,闭上了眼睛,*身后传来一股力量把他向后方拉去,接着就看见了那颗牙齿原本该刺入自己心脏的牙齿扎进了自己双腿之间的土地。 身后的手拖着杰赛普的双手,拉起了他的上半身,杰赛普尖叫着迅速划动双腿,*在这股拉力中站直了身体,踉跄的转过身,勉勉强强的跟着对方往前面跑去。 杰赛普很累,他的腿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又不得不跟上前面人的节奏,自己的一个胳膊还被拉着,如果追不上跌个跤那可能真的彻底完蛋了。 身后的虫族拔出了自己的牙齿追了上来。 杰赛普努力不去管自己身后传来与地面的摩擦声在慢慢接近,他睁大眼睛想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身前的》少年身上,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一个#脑袋,杰赛普看着对方的步伐,耳中传来对方深重的呼吸声。 前面的那人不是不累,他也和自己一样,几乎快要跑不动了。 那呼吸声仿佛提醒了杰赛普这一点,想到领着自己的人都没有了希望,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都好像要被抽走了。 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刚才的时候呢……不对!如果当时没有因为这群》猪,现在我应该乘着飞船跨过虫洞了,根本就不会死在任何地方! 前方的#身影在杰赛普的眼中,完完全全成了促使自己死亡的全部原因。 #,肮脏的颜色,没有办法改变。 身后虫族的声音靠的越来越近,》的背影在前面转过来头来,他没有对上杰赛普望向自己憎恨的目光,不然很难想象他是否还会跃到对方的身后拿着腰间的光剑对上虫族的尖牙。 在杰赛普愕然的眼神中,他攀上了虫族肥硕的头部狠狠刺向它其中一只眼睛。 在海里莫斯从远方投来的惊恐的眼神中,他被那只虫族疯狂的甩向了地上*被另一只的前齿贯穿身体,不只是那被贯穿的身体在抽搐,躲在窗后的海里莫斯的身体也反射性的一抽,像是想要做什么最后又被压抑了下来。 海里莫斯意识到,刚刚那个》少年,已然蜕变成了一个士兵,而他,海里莫斯,却什么也没有。 杰赛普想着对方骑在虫族头部时对自己的挥手示意,再一次找回了双腿的力量,直到他跑到了基地看着其他#的身影关上基地的大门时,才真切的意识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少年是怎么上飞船来着? 家中独子,还是说他是那批队伍中刚刚成年的士兵? 姜云走到杰赛普的身边一只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另一只手擦拭对方的眼睛,杰赛普抓住了姜云伸向自己眼睛的手腕,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 哭的不只是杰赛普一个,这个原本留给第一批移民者的基地里,一些《少年哭的仍像个孩子一样。 “要不是你们!要不是为了回去救你们!我早就能够……”夹杂着哭声,一道崩溃的声音的声音对着门口那群》身影响起。 只是那个张着嘴巴满脸泪水的《少年还没说完,就被向他扑过来的杰赛普一拳锤倒在地。 “你他妈在说些什么!”骑在对方的身上,杰赛普拎起了对方的衣领。 “难道不是嘛!没有他们我们会比第二小队的飞船更早跨越虫洞!” 这次的声音没有来自杰赛普的身下,而来自他身后的另一个《少年。 海里莫斯也从角落站起,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冲到对方面前,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狂吼着让对方闭嘴,然而如同打地鼠一般,这里的声音刚落,另一个角落相似的声音又响起。 抵在门口的十几个》少年们依旧气喘吁吁,但他们慢慢挺起自己因为平复呼吸弯下的腰,望着那些对着他们大张着的嘴巴没能开口说出一个字,眼中因为墨色而分辨不清情绪。 虫族在外面接近,而这个基地却从内部就不安宁,分成两派的《少年们,一方疯狂的吼叫着,而另一方站在》少年的身前表情凝重。 “都够了!!!虫族还在外面!我们现在除了互相指责已经没有其他能做的了吗!!!”海里莫斯第一次,如同自己的声道变成了号角中的气管,将心肺中所有积蓄的力气化成空气中的振动传播出去。 所有人都在这声音下停滞了,》少年们依旧未发一语,搬过身边装着培养皿的箱子抵在了门后。 为了抵抗环境恶劣的星球上的可能袭击,这种移民基地一般比较坚固,哪怕是透明的窗户,也运用的特殊材质,可以抵挡虫族一些时间。 虽然仍旧有人不停歇的将自己的矛头指向那群搬运箱子的》少年们,但已经无人理会,更多的人,甚至刚刚破口大骂“》猪”的人们,也明白了自己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将能做的一切布置好, 努力的期盼着奇迹降临。 努力的期盼着奇迹降临。 这也正是另一颗星球上人们的愿望。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在空中首先看到的,是那红色的眼睛。 莫塔尔镇定地下达着命令,但沈白注意到对方颤动的指尖。 这里的一切不会有什么改变,沈白清楚地知道。 而正在这时,一只虫族的身体在空中发生了爆炸。 天空的另一边,两艘战舰在云端慢慢显露,伴随着那带着云雾尾巴的弹药,划过天际在另一边爆发出足以照亮灰色天空的光芒。 48.3.13 海风微微 这不是安塔少校所称的救援船只, 也不是褐发教官仪盘上那两个蓝色的正在靠近的小点。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战舰是都是那样,还是只有沈白眼前的是,除了标志以外纯黑的外壳, 像是云端的乌云,而就连从里面被投放出的机甲,也如同黑燕一般。 与怔愣的沈白不同, 莫塔尔坚毅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地面上虫族的尸体坠落的越来越多, 两艘战舰左翼投放了近百的机甲拦截空中的虫族, 使得其中一艘战舰得以安全着陆, 黑发少年们呆愣在原地看着战舰在他们面前慢慢打开, 一批带着肃杀气息的士兵下来引导他们上船。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军人,与他们有着一眼就可以辨认的区别。 然而, 他们都分享着相同的颜色。 -------------------------------------------------------------------------- 黑色,肮脏的颜色。 铜墙铁壁的移民基地遭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在一些地方已经凹陷出了了袭击者的轮廓。 “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 基地里面的所有人这时真正的忘记了所有的争吵, 拉着彼此用后背抵着堆放在缝隙前的箱子。 “呲——” 一道墙壁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如刀片般的尖牙从外面捅进了基地内部,然后从上方往下一顿一顿的寸进,伴随着崩溃的尖叫声, 停留在了金发少年肩膀上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然后停滞不动。 金发少年瘫坐在地上, 这时, 黏稠的血液滴落在了他的右边脸颊, 顺着脖颈流进了他的衣领里,少年全身抽搐着爬离自己坐着的地方,一只手伸进领口神经质的把那继续往下滑落血液疯狂的甩开,等到向前移动了七八米,他才敢回过头。 那插在墙壁中的牙齿再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血液顺着它不停地向下滴落,在地上汇集成一片。 这时才有人慢慢感觉到,自己后背传来的撞击的动静已经慢慢消失,只有那带着毁灭性的声音仍在空气中传播,只是仿佛离了很远。 所有人的身形像是凝滞在原地,他们屏声感受着空气中所有微妙的信号,想要借此了解自己后背被遮住的世界的另一边。 站在远处的金发少年,他的脸上犹带着鲜血滑过的痕迹,他站在众人面前,面对着那个伸进墙壁的长牙,眼睛注视着墙壁上那被撕裂开狰狞地滑口,脸上的表情如同被叶片层层包裹的花苞,然后慢慢地,接着一股他人暂时无法看清的情绪,从内到外张开。 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海里莫斯从旁边地地方转过身,小心的将身后的柜子移开一点点,好让被挡住的玻璃窗留出一丝缝隙。其他的人都注视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人打开盒子,而并不确定这到底是独立日的礼物,还是潘多拉的盒子。 一丝来自外界的光芒如一柄利剑切到了海里莫斯的脸上,划过他贴过去的左眼,那只金色的眼睛因为这光芒微眯,接着又因为眼前的景象而睁大。 很快,海里莫斯双手抵上身侧的那个柜子,用力将它们推到一边,外面的情形伴着火光,随着这个遮挡物的离开,慢慢地通过那带着裂纹的窗户,展现在了这一屋子的少年们面前。 原本靠近基地的虫族们慢慢后退,然后转过身,它们粗糙的身体被慢慢打开,从后背上展开一双翅膀,上面仿佛还带着那恶心的粘液,然后飞向空中。 天空的那端密布着黑点,黑点的周围时而爆发出火花照亮一小片视野,使得那些飞去的虫族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救援!是救援!” 李斯特高声呼喊着,这一声如同咒语,吹散了基地里绝望的迷雾。 然而,最初虫族的数量在炸开的火花面前还只是“飞蛾扑火”,但是慢慢的,黑压压的双翼一层又一层包裹住那两艘军舰,像是在天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月亮,火光从不停旋转着的外围空隙中零零碎碎的洒出一些,那不时从黑色圆球中坠落的、不知是虫族还是机甲的残骸,如同掉在了远处每个少年的心上,蒙上了一层尘埃。 奇迹,奇迹…… 虫族和人类的对抗中,人类的部队败多胜少,在这越战越挫的情形下,近几年人类的劣势越发明显,哪怕是媒体的宣传也盖不住人民心中的阴霾,所以即使之前看到有救援,但仍旧不能给少年们足够的安全感,而看着眼前战舰已经被淹没的景象,那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变得颤抖起来。 在这里,金色和黑色交织的小小天地,一双双眼睛望着空中,几乎像是把自己所有的心力都透过黑色的包围传递到中心。 然而事与愿违,随着时间流逝,少年们只看到天边源源不断地飞来更多的虫族,然后在天空中形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的包围,原先还能够看到的零星火光,彻彻底底被遮挡在那抹黑色之中,消失殆尽。 “完了,我们终究是完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将所有人心底那恐惧而又不得不承认的事情说了出来,此时几乎没有人相信,被那样包围之下的战舰和机甲还有生还的可能。 而正在天边的黑色圆球的密度几乎要凝结的时候,朝向少年们的这一面快速的隆起了一块,如同一个成长的犄角,但是速度极其迅猛,整个基地都静默着看着那黑色的一角隆起到了最大限度,然后从中间破开了一个小洞,里面被黑色机甲裹在外围保护着的飞船像一颗子弹一样向着基地的方向射来。 外面包裹的机甲像是一个子弹头,不停旋转着用身体破开了一个缝隙,只要一个机甲坠落了就由后面的机甲补上,等到整个船体彻底破茧重生,包在外围的机甲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那块布着裂纹的玻璃让远处的景象断裂成几块,在光线的映射下,那些边缘又慢慢重叠,像是幻影一般投在了少年们的眼底。 本该欢呼雀跃的时候,每个人却因为这宏大的景象呆站在原地,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彻底脱离包围的第一艘战舰瞬间就到了基地的外围,海里莫斯猛然惊觉,看着身边人如同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于是自己飞快地跑去门边。 而时间却是一分一秒都不容耽误,他还没转身跑出太远,身后那承载着少年们所有视野的玻璃就被光剑破开,从外伸进来的一只机甲手像是打破了一个结界,外面充满着硝烟和血腥的空气一下子涌入,却在每个人的鼻腔盘旋后留下了奇迹般的甜美味道,远处向着他们慢慢打开的舱门,站着的是眼熟的黑发少年们,向着他们这边挥舞喊叫。 ------------------------------------------------------------------------ 两艘战舰,但是离开的只有一艘,海里莫斯看着身边坐着的沈白,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渐离渐远的黑色巨球上面,从上方的间隙中可以看到那微弱的火光,证明着里面的负隅顽抗,正是这火光和虫族的趋光性,为他们的逃离增加了可能。 沈白收回视线,他不知道指挥室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到底经历了怎样艰难的抉择,但是看着对面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大呼小叫,对着第三小队责难的金发少年们,他有些冷漠的想到,一些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一个战舰的牺牲换取这些人的生存值不值得? 几乎是无解,沈白想着,思考生命孰重孰轻的时候,或许他也堕入了这个世界荒谬的逻辑。 军人的牺牲几乎是他们大多数人无奈的宿命,也会是沈白和其他少年日后接受的命运。 沈白和海里莫斯相邻而坐,他们两个就好像为两个世界在这片小天地隔开了一道分界线,线那边坐着或安静不语或惊恐未定的金发少年,而线这边…… 沈白一边的身子靠上了自己身侧的帕萨,帕萨健壮的身体像小山一样承载起沈白的重量,但这座小山,却也依靠着这点重量才能够更加坚强的矗立。 帕萨转过头看向沈白,那双眼睛因为战友的逝去蒙上了血红色的隐忍,沈白对他勾起了一点笑容,帕萨僵硬的回之以微笑,但是仍然有些有气无力。 第三小队虽然重新聚到了一起,但当他们一眼扫过,这次缺的那几个人,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杰赛普从另一边望向这群看着窗外的少年,然后站起身,沉默的跨越了这条看不见分界线。 同行的黑发少年告诉他,那个留在荒漠里的少年叫塔卡,父母在m-32星球。 塔卡,塔卡,塔卡……全队最小的少年,那个总是分不清左右,在队列时候喜欢乱动的少年。 杰赛普心中默念着刚刚知道的名字,另一边眼神追随过去的几个金发少年也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在心底许诺给这个名字可以得到的荣誉。 那些遗落在荒漠的生命,无论是什么发色,终将和那颗星球一起同化,直至变成相同的样子。 接着,又有一些金发少年起了身,走向了刚才背起他们的黑发少年旁边,房间里面的两种颜色像是在慢慢融合一般,若是从高处向下望去,就能发现,出了一些固执的角落,金色的河流逐渐向着黑色的地方涌去,然后交织在了一起。 时空跨越的倒计时已经不是第一次响起,但是这次,他们终于顺利的到达了另一端。 这一夜,一切都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而改变最小的就是那提前跨越虫洞的第二小队。 当听到第二小队的撤离飞船在跨越虫洞过程中遭到袭击全队覆没的时候,原本带着怨恨的那些固执的角落也失神的陷入了沉默。 如果没有一开始沈白和帕萨叫醒了沉睡的第一小队争取了时间,也争取了一部分人的恻隐之心,如果没有这一些的恻隐之心使得第一小队的飞船因为返程错过了“最佳撤离时间”,那么即使他们率先跨进虫洞,也无法避免的落得和第二小队相同的结局,甚至连在基地中拖延的等待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而那如同神兵天降的救援部队,沈白几次的建议都没被安塔少校放在眼里,但是莫塔尔不一样,1224机甲团应该算是一个真正纯粹的第三世界武装力量,也成了这一次黑色奇迹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艘尚在宇宙中漂浮的战舰上,承载的不可谓不是一个个因果连接在一起而幸存的奇迹。 海里莫斯相信,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么一定是黑色。 即使在一起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沈白却觉得这才是两个小队开始接触彼此的时候,会有人轻声地询问对方的故乡,会有人小声地赞叹对方身上那些高科技的东西,像是两个从未接触过地世界慢慢交融,空气中弥漫着小心翼翼的友好。 凯金也装似不在意地坐到沈白的附近,好像在和帕萨他们说话,却时不时的把话题引到沈白可以参与的地方,只是沈白更多时候是闭着眼睛沉默地听着旁边人的交流,在沈白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旁的凯金和海里莫斯才敢将目光长时间的停驻在他的脸上。 战舰很快驶进了一个军事太空空间站,对第一世界的少年们来说这是一个中转站,第一世界的星球只有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获得准许的部分人可以踏入,在这里,第一世界的少年们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家乡,找到自己的家人诉说这么多天来的苦楚,与此同时,第三小队也会被整合到其他的部队。 沈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让他做任务的心都变得淡了很多,眼看着海里莫斯一行人即将踏上不同的星球,听着系统在自己脑海里鬼哭狼嚎让他留下攻略目标,但沈白看着面前依旧像个小狮子但却难掩稚嫩的海里莫斯,给对方一个淡淡的笑容作为分别的祝福,这一次的道别没那么多生死挣扎,平平静静。 海里莫斯一行人登上新的飞行器之前,见到了那个救下他们的1224机甲团指挥官,这个丧失了几近三百人的指挥官在送他上飞行器之前拦住了他。 “指挥官……” “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但是希望能够借用您的一些时间。” 即使已经是指挥官级别,但是面对少年的海里莫斯,还是用上了敬语,看着眼前这个救援有功的指挥官,一旁的凯金听着敬语反而觉得别扭的皱了皱眉。 对面的黑发男子肤色黝黑,身材健壮,如同凯金和海里莫斯接触的其他黑发少年一样,身上带着难以抹杀的血性,却又比他们更多了一层深沉的智慧。 “海里莫斯,叫我海里莫斯就行。”海里莫斯略带些尴尬的回答,他此时已经找不到曾经理所当然的那份骄傲,看着对面年长的军人谦卑的姿态,也如同身边的凯金一样只觉得有些别扭。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这一笑便完全展现了第三世界的气息,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进了不少。 “您也知道在这场战争中军队一直败多胜少,虽然我没有那么大的智慧说出什么见解,不过自从您的父亲颁布了‘三个世界一律平等的政策’后,我的士兵们都展现了足够的士气。” 男人稍顿了顿:“这一次的救援我损失了一个战舰和近半数的机甲,但是将你们救出后每个士兵都很高兴,不仅仅因为你们,更是因为莫塔尔所说的你们在之前的撤退中没有遗弃第三世界的那些少年,而后来的景象也证明,我们的士兵和你们确实建立起了共生的情感联系。” 海里莫斯的表情因为听的专注而变得认真,对方提起的那些牺牲,并不是为了邀功,而是为了向海里莫斯证明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在战场上,我和我的战士们都愿意成为联邦手中的利剑,不怕死的向前冲,”男人停了下来然后望着海里莫斯,仿佛还在组织语言更好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看到海里莫斯微微的点头,继续说道,“只是我们希望自己身后守护的是值得他们拼死战斗的东西。” 黑色莫名为眼前人增添了一些沉重感,他说的话让海里莫斯完全接不下去。 男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仿佛想要倾诉更多的东西,但是嘴唇蠕动着还是只说了句“如果有冲撞的地方还请谅解”便转身离开了。 以前的海里莫斯估计不会理解男人遮遮掩掩想要表达的东西,但现在的海里莫斯却不一样了。 海里莫斯看着对方的背影,知道他匆匆离开的原因,有很多相似的故事在这群人身上反复发生,那个指挥官估计是看到刚刚少年们的挥别才带着一丝冲动找到海里莫斯说出了这番话,只是依旧不确定站在另一个阶级的海里莫斯能否成为理解他们的那个人。 海里莫斯自然可以理解他,但是,海里莫斯也只能明白一部分而已。 1224机甲团是唯一一个专属于第三世界的军团,战争中牺牲的同伴和永远踏不上第一世界赢得的荣誉已经让它们的独立性不断扩大,在莫塔尔将自己对虫族的隐患上报给曾经的这群战友时,1224机甲团将那颗新兵基地纳入了自己的巡逻范围之一,但却没有和这颗星球上的通讯设备建立其他任何联系,甚至在后来发出救援信号时,即使他们驾驶着战舰前来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这就是为什么这艘战舰几乎是神兵天降,完全在意料之外,而那两艘战舰的目标也极其明确,带走星球上遗落的第三世界同伴。 在救援第三小队成功后,他们也得知第一世界的士兵在另一颗星球遭到虫族大部队袭击时,没有人知道指挥部发生了怎样的争执,断开与其他部队联系的1224机甲团完全可以无视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一切,事实上指挥部中绝大部分人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仅仅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去则会损失惨重,更是因为1224机甲团的独立性让他们想要舍弃这些不值得他们为之战斗的人,直到莫尔塔将第一小队是如何返程带走了一部分黑发同伴告诉了他。 海里莫斯他们不知道这些种种,而黑发的指挥官也不会多说,他转身离开,望向正在列队即将加入机甲团的那五十名士兵,心中希望这一次事情至少可以代表联邦的一些转变,毕竟在这之前,已经有太多优秀的士兵为了不值得的东西丧生。 而作为补充那三百多名战亡战士的新血液,沈白所在的第三小队被编入了1224机甲团,在空间站休整十天后就可以被转移到其所在星球。 早在之前的救援中,这只由第三世界组成的部队已经成为了每个少年心中向往之地,得知以后每个人脸上都难掩兴奋。 十天的休整期也算是少年们难得的假期,军事空间站依旧是军事化管理,莫塔尔中士不知道被编到了哪里,于是黑发少年们在ai的带领下进行简单的太空适应的基础训练,不扰乱正常的管理秩序就可以了。 不过这十天的休整期对士兵们而言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塔卡、西尔斯、艾尔、陆凡、宋迪扬、金坤。 沈白坐在少年们中间拿着笔写下他们失去的同伴的姓名和其他信息,和虫族的战役往往最后连尸骨都收不回来,而去世的几个同伴,却偏偏是跟着第一小队走的那一拨,不像沈白一样无牵无挂,他们都有人在故乡盼望着他们回去。 少年们凭着记忆将零碎的信息拼凑完整让沈白一一记下,包括他们的父母,是否有兄弟姐妹,因为现在,这些都将会变为他们日后的责任。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自己同伴的死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所以他们要学会如何接受和处理这些事情。 从此,沈白的衣服里就多了一个纸袋子,紧紧的贴着他胸前的口袋,这六人的死亡没能够他们留下任何纪念,哪怕是一个铭牌,只有沈白手写的纸条上记录着他们的信息放了进去,除此之外,之前发放的联邦币大家各自抽出了一半放了进去,如果之后有任何一个同伴死了,活下来的人就用里面的钱去照顾好他的家人。本来可以存在光脑上面,但是光脑绑定了个人,谁也没有把握自己可以活下去,于是众人还是决定交给沈白保管,直到沈白没办法为他们保管为止。 等到沈白把口袋封上放进口袋,这群人也慢慢散去回到各自的床铺准备入睡。 熄灯之后,沈白听到自己上铺传来的轻微敲击声,往上看去,帕萨将自己剩下的另一半联邦币卷成了一个团从上面伸了下来。 “我没有父母兄弟,不需要这些。” 沈白想着盒子里自己多放进去的那一部分钱,也明白了帕萨的心情,没有矫情,接了过来。 然后后面几天,沈白装着钱的外套便总是莫名失踪,比如洗澡后、入睡后,只是每一次自己的外套再出现在原来位置时,那个小口袋又变厚了一点点。 感受着自己胸口慢慢隆起的沈白:其实你们这样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隔壁部队的小伙子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吗! 沈白最后忍无可忍,打开了那个小纸袋,看着里面皱巴巴的一叠钱,拿去换成了联邦最大面值的整钱后,在自己外套的腰腹位置重新缝了个口袋放了进去。 只是隔壁部队那个小伙子的眼神依旧很奇怪。 49.3.14 海风微微 十天还是很快过去了, 来迎接他们#飞行器也如期到来,莫塔尔应该被编到其他#新兵营,所以引导他们#是另, 个&*教官。 好像所有教官都, 个样,不过这个莫塔尔二世比,世更增添了, 种生人勿进#气息。 “我以后要是当教官,定不这样。”后面座位#希博小声#说着。 !联想到了曾经#自己,那个每个假期都会告诉自己下个假期,定会好好学习#!, 只希望如果有,天希博当上教官能够像他说#那样。 到达了新#星球, 分配到了新#房间, 八人,间#宿舍里, !因为编号靠后和希博两个人被分到了最后,间,而那空荡荡#八张床,教官说是留给后面补充进来#队员#, 便在这段时期暂且作为了, 群人休息时间坐在, 起聊天#地方。 “你说还会有新#人来咱们队吗?” “可能吧。” “会比咱们小吗?” “也许吧。” “那我们要跟他们收钱吗?” “……”小队眼中定期收账#沈高利贷白听到此时决定不再理会天天晚上睡不着找人说话#希博, 再, 次怀念着以前#舍友帕萨慢慢入睡。 没过太久,最后#,批队员就到了,看着面前几个眼熟#金色脑袋,过了半天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响起了稀稀拉拉#鼓掌声。 这天晚上,本来,窝蜂过来聊天#&*少年们站在门口往里面巴望着忙上忙下收拾东西#几人,倒是希博开心#帮着姜云整理行李。 !本来躺在自己床上,后来实在受不了到了门口把门拉开,外面还夹杂着不少些其他部队#士兵,!邀请他们进来,他们倒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回去自己房间了,只是其中几个莫名#对着!红了红脸,弄得!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胸前#口袋,至于其他,些老面孔,便老油条,般厚着脸皮蹭了进来。 @、-、姜云,剩下#!不能,下子叫上名字,但都是十分眼熟,@睡在靠近!同样下铺#位置,,个被子就在那里扯了半天,原本打算继续躺下#!还是帮着他把被子铺好,@态度倒是极为友好,这时候本来旁观#人也慢慢走上前帮着-和其他人,起整理行李。 !本来就不是话多#人,因为他姣好#脸庞加上从来不带恶意#行为所以也并不会有人对他不喜,在@眼中,这就是个莫名什么都不用做却让别人想方设法来接近#人,所以最后还是@先开了口。 “谢谢……这次我们是认真#。” !看了他,眼,手上#动作没有停。 “我们会和你们做,样#训练,执行,样#任务,没有任何特别。” !将床铺铺好就躺回了旁边自己#床上,抬眼看了下盯着自己#@。 “等你能顺利完成训练再说吧。”!不是不信@,只是真正#军队生活和之前这群*#生活差别太大了。 几乎是毋庸置疑#,现实很快证明了*们#天真,这里#训练强度连&*少年们都有些咋舌,更何况他们,只是出乎!意料#,这几个人竟,声不吭,满脸#坚持丝毫不作假,!完全不知道这是哪给他们#毅力。 第二天#晚上,!正在睡梦中却被系统唤醒,翻了个身,看到了旁边肌肉酸痛到睡不着#@,同时,按照忠犬系统#说法,为了防止自己向着女王受#路上狂奔,接到了久违#日常任务。 在床上静默了十秒,脑海中发着紫色光#任务面板半天没有消失,!终于认命地从自己#床铺上轻轻坐起,然后来到了,米多远#另,张床边,还没有入睡#@自然看了过来,就看到对方向自己#方向俯下了身。 心砰砰地狂跳,@想要偏头,但是最后选择直挺挺地躺着任由对方#气息喷洒在他#脸上,如果没有黑暗#掩护,那@通红#脸颊和慌乱#神情便可以被尽收眼底。 只是!没有看到。 “很痛?” @没了半点气势,如果说平时他开始学着谦卑,些和人相处,而现在他几乎就是可以随便推捏#软包子了。 黑暗中,!收到了对方头顶晃动#金色作为回应。 “按,按第二天会好,点,但是会很痛,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但是不要出声。” 因为!压低了声音说话,所以,股属于他#气息便喷洒过来,@僵直着身子,除了点头完全做不出任何回应。 @照着!说#翻过身去,!总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再坐上@#床显得自己有些基,而且动静太大怕吵醒上铺#-,于是就蹲在床边拉过@#,只胳膊…… 忠犬系统:黑灯瞎火#这丝毫没有改变有点基#事实。 等到!闭上眼睛脑袋里不再有东西发光以后,他最后按了按手下紧绷#小腿肌肉,拍了拍对方#肩膀示意他早点睡觉,然后回到了自己#床上。 这,觉!和@都睡得极好。 清晨,!按照平时那样迅速穿好衣服去排队洗漱,在路上想到自己白天晚上对待人#态度不能差太多,于是,整天对待@都亲近了些,甚至在早餐时,都坐到了餐厅里那张受人瞩目但无人靠近#@,桌。 像是因为!表示出接纳#信号过于明显,又因为他全无半分讨好#姿态显得那么自然,原先那些想要伸出友谊之手又害怕被当做谄媚#少年们也开始在生活中慢慢接近他们,引得其他部队频频侧目,但他们并没有像之前#新兵基地那些褐发青年们,样簇拥而上,眼神中好奇也改不了,些戒备,这其中,估计和他们之前#,些经历有关,!懒得去思考具体内容,但相信这,次#*们会让他们有所改观。 因为大家都变得友好亲近,!觉得自己完成日常任务就不会显得太突出了。 不突出个鬼啊!睡觉前打了,桶热水给别人热敷肌肉这种事我都没帮我妈做过好吗?! 希博和,圈子聊天#人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看着为了使自己#任务不显得突兀#!将几条毛巾浸浸水再发给新来#那几个人,尽力做到,视同仁。 !那张面若桃花却冷若冰霜#脸,以及正气凛然#气质让他显得诡异#行为莫名增添了几分理所当然,再听到他轻声解释昨晚新队员中有人肌肉酸痛到睡不着,希博帕萨,群人才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在心中感叹了下自己#联邦好战友,同时检讨了对比之下尤显冷漠#自己,也抓耳挠腮硬着头皮地去问问新来#少年有没有什么困难。 于是,在!莫名#推动下,*们以飞快#速度融入了集体,每晚熄灯后还湿了湿眼眶,,边回想着家乡,边感慨着这难得真诚#战友情。 ,个月下来,*们#肌肉在慢慢适应训练之后不再酸痛,姜云甚至在每天#挥汗如雨中瘦了十斤,甚至原来白白糯糯#脸蛋也显现出了下巴#轮廓,即使每次训练他们都还是最后,批拼命追着前面人#脚步,但是也已经有了巨大#蜕变。 !用那每晚#热毛巾将“面冷心热”#形象扎进了无数战友#心里,甚至第,世界有人快要支撑不下去想要回家时也是找到!来到宿舍走廊#角落倾诉。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过看着眼前流着眼泪#少年,!还是心有不忍地摸了摸对方#脑袋。 话说基因优化后#发质确实好像好上不少。 然而,等到这场景再传到!耳中,就成了他温柔#拥住对方,冷硬但又不乏深情地告诉他“没事你还有我们”,重新点燃了这迷途小羊心中希望#火焰,给了他努力前行#力量。 !,口饭还没来及咽下去,只能摇着头想要用眼神破除这听上去基基#谣言,然而只收获了同桌赞叹#眼神。 好,个善良不做作#!。 至此,不管是家中有老母亲生病,兄弟战死在另,片战区,还是感觉自己看上了隔壁部队#小伙子,大家都愿意拉着!到小角落慢慢倾诉。 等等,看上隔壁部队#小伙子这种事就这么告诉我真#好吗?而且作为隔壁部队#干嘛找我说咱俩熟吗? 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久而久之也明白了,部队里面缺少女性,而,堆男#在,起很难聊些这么敏感#东西,所以,向少言寡语且内心“温柔善良”#!就成了可靠#树洞。 而且这树洞认真倾听#侧脸简直就像见到了参军前旁边家#白月光小姐姐。 这也直接导致了大多数人回到家乡后,发现当年#白月光小姐姐和自己脑海中#记忆已经完全不相同了。 不过也因为这建立起来#好形象,让!每天对@#照顾显得平常了许多,@和-也开始像真正#同伴那样和!每天自然#交流。 “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月,次#收钱季,!坐在自己#小桌边,旁边#@正在看着机甲#分解图,而,个,个&*少年跟做贼,样#把自己口袋里面#钱递给!。 自从!警告他们不准再偷偷拿自己外套以后,他们就默契#选择私下把钱交给!,,些想给自己存点老婆本#留个零头,无父无母#大多都选择统统上交,已经没有人遵守当初只交,半#约定了。 !将收到#皱巴巴#纸钱整#平整#叠在,起,准备凑齐后去换个整,免得自己#口袋鼓#明显。 !几乎毫不怀疑,等到自己上了战场遇到什么危险,他#同伴们只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扒掉他#外套。 旁边#@带着,脸疑惑,然后!就慢慢告诉他&*少年们之间#约定。 @看着!低头专注#侧脸点了点头。 第二天,来找!交钱#又多了十四个金色脑袋。 !想着这“战友之约”自然也包含他们,而且他们若出了什么意外根本轮不到这些钱#补助,所以这不过是想要出自己#,份力罢了,就不做推辞收了下来。回头在晨练时!似有似无#将这件事传达给了身边#听#热泪盈眶#希博,,般希博知道了全小队也就知道了,@,行人便在其他人爱得深沉#目光中,彻底变成了相互陪伴#战友,中间那点因为身份不同#隔阂也彻底消失了。 只不过战友在战场上也得自己照顾自己,综合%马上就开放了,通过第,次#新兵%拿到评级就可以正式出派任务。当然,军队也不会卖这么大#漏洞给那些想逃避战争#少年,即使达不到优秀#评级,士兵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评级更多决定#是这些人每个月家里或者自己能收到#军饷,也是日后授予军衔#重要标准。 既然逃不开战场,何不拼,个军衔日后光荣归故里。 大部分人#心中都抱着这样热血#想法。 %#前,晚,希博兴奋地小声拉着!聊天,直到!撑不住睡去,便侧过身子和旁边床上同样热血沸腾#-聊到了凌晨,在他们眼中,这远比考试拿个分数要意义非凡#多,这就像是,个英雄最开始奋斗#起点,像是自己能够崭露头角#第,篇章。 %之前每个士兵#光脑都接上了军事系统,交互了数据,%数据都可以通过这个上传给中央#数据库,日后战场上击杀#虫族数量也都会被作为数据,同上传,作为更进,步#评级依据。 !站在队伍当中依旧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然而心中已经和其他人,样摩拳擦掌,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前程。 !也想像打脸文中#主角,样谦虚#深藏不漏,但是奈何他偏偏不争气#有着男二般#蜜汁骄傲,在听到这种打打杀杀#项目时就忍不住释放出来。 然后!在第,场笔试#时候就懵逼了。 当然,在!这种孔雀心理下,遇到个转折理所应当,但事实是,这些%对于全身是挂#!真#闹不出什么意外。 笔试是为了士兵们基本扫盲,!答完那些基础只是就开始东张西望,看着帕萨临近交卷时间,为了占篇幅,个字写#足足有自己#三个大,而且,行,行如同打波浪线,般,就知道对方是真#写不下去了,而帕萨旁边#希博却毫无眼见力#朝着对方求助,完全无视了帕萨挤眉弄眼#提醒他监控在看。 !默默地把小半张脸埋到自己#臂弯中,遮住自己幸灾乐祸#微笑,只不过在旁人眼中依旧很治愈。 先打击了,些人后,年轻#士兵们对于后面#%内容就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其他%#%区是,个个被隔离开#单间,每个单间中都有模拟环境#装置。 体能%中每个人都会被要求完成系统设定好#,段越野,不同#路况,不同#重力,完全如同身临其境,需要#是每个士兵在最短#时间内完成。 !#身体素质天生就是顶尖,更何况之前#训练让他,直保持着身体对于,定训练强度#习惯性,所以即使跑到最后,!也算不上筋疲力尽,若是下,次刷新成绩也有足够#提升空间。 后面#作战技巧%则是%间不断地放出虚拟虫族让士兵操纵机甲进行击杀,直到机甲#损伤程度不足以支撑后面#战斗为止。 这个和平时#训练内容基本重合,即使是模拟机甲,!也适应#极快,先是,只,只接连不断,接着两只两只,到最后便是虫族蜂拥而上。 空间有所限制#单间让虫族最后几乎就是刷新在了!面前,炮弹已经炸不开缝隙,!想要用上光剑殊死,搏,但是想到这只是,场%,他心里清楚自己#极限,不需要在这里将自己#好胜心完全释放。 说到底,每本小说书都告诉我们,主角,定是最后才发光#那个人,前面有光也得自己遮着,不然…… 不然就不像个主角了。 强行想要给自己套上主角光环#!手上#动作慢慢迟钝,眼看着自己#机甲被完全破坏。 最后,个是战略%,几乎将人包围起来#半透明光子操纵台,前方#星云图将整个战场收纳其中,这要求士兵向自己#部队下达指令,就和玩电子游戏,样控制着自己手里#兵力,努力实现敌方#最大伤害和己方#最小死伤。 前面两个!都保存了些实力,而最后#这,关,!本来想已经做好了继续藏拙#准备,只是当他发现自己部队#三分之,顷刻之间已经丧失战斗力后,内心#好胜心被完全点燃,但是他完全掌握不住自己手下部队#水平,“清理l区”指令在他#规划中需要十分钟,但是三十分钟后他才能重新调用这,部分兵力,并且这,个小动作已经消耗了那个小队#中坚力量,所以结局,不出意料#在虫族#窒息包围下结束了整场战斗。 很想要重来,局#!深呼吸平复着心情,最后安慰自己,毕竟早就习惯了武力值决定,切,动脑子这种事情交给有脑子#人去做就好了。 而且最后,项#%也不会在综合评价中占过高#比例,将才易得帅才难,这只是为了挖掘隐藏在人群中极少部分人准备#。 完成,切%后,!#光脑也接收到评级,!看着出现在系统首页#那个硕大#“e”,脸不可思议。 这绝对不是什么误会,这确实是“abcde”#“e”,!本来打算这次测个“b”或者“c”,既及格又可以给以后自己,些提升空间,没想到居然得了个“e”。 没有认真阅读%指南,只以为自己不及格#!用手捂住了自己#光脑屏幕,内心暗道,自己居然小看了这个世界#人。 !不是没拿记忆中#那次交战和队友们平时#表现和自己对比过,最后得出了虚拟#场景估计是现实作战难度降低才给新兵%#,所以自己才觉得轻而易举,而队友们平日里#气喘吁吁怕不是都在照顾自己脆弱#内心呀! 到底是什么给了曾经#自己这莫大#自信! !不停地回忆着前几天看到#《做人不得不学习#这六种品质》,觉得,时间只有鸡汤才能填补他空洞#内心。 用残破#逻辑和半熟#鸡汤将,切解释完整#!如同落败公鸡般走了出去,此时外面聚集着大部分完成%#士兵。 !#情绪自认为,向深藏不露,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若是熟悉他或是想要走进他#人,都可以逐渐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他#那些小情绪。 早已经在外面完成%等待同伴#-,脸灰头丧气,然后对上了从里面出来#!#眼睛,那双黑不溜秋#眼睛难得#蒙上了,些委屈,衬得外表显得强大#!这,刻突如其来#有些脆弱,-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对方身边,想着!这么晚才出来,怕不是在体能那里浪费了太长时间,他想要安慰!,但在对方#目光下手足无措。 而这时毫无眼见力地希博凑了过来,看着自己#两个舍友眼睛,亮,然后,脸窃喜又有些偷偷摸摸地凑到他俩耳朵旁边。 “完了,我怕是惊人#才华藏不住了。” 因为希博跟两人说着悄悄话,!和-#脑袋被他,把揽住,然后碰在了,起。-都能够感受到对方#发丝扫到自己#耳边,如果再近,些,两张侧脸就可以像贴大饼,样#挨在,起。 虽然这个形容不大巧妙,不过其中滋味则是难以言喻,想象着对方#肌肤和自己紧紧贴合,-已经忍不住#脸红开起小差,恨不得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感受着!气息#那半张脸上,哪管得了希博说了什么。 但!却认真地听着。 “我就知道我#潜力隐藏不住,但没想到这么大。” 然后希博将自己拦在光脑上#手稍稍移开,!瞳孔,缩,,个“s”赫然出现在那里。 那个传说中只能被“sss”打破#终极等级之,,非主角不得享有#光环。 希博!均属于那种《%指南》草草略过,,切细节全靠小说#人,巧#是两人又是上下铺,若是对什么产生了同样#误会,互相产生共鸣,那真得等旁边人插手才能将这两人拉回正道。 -如果收回神,哪怕把,点点#关注从对方#侧脸移到希博这,估计就会哈哈大笑地嘲讽对方,这评级彻彻底底是按照二十六个字母#顺序排成#二十六个等级,这“s”怕不是排到老后老后#位置去了。 当然,他也只是排到了个“v”,不过作为正式训练,个月来说,这已经是百里挑,#成绩,毕竟为了以后士兵们有动力刷新自己成绩,并且将日后击杀虫族数量纳入考核内容,第,次#%成绩到“n”之前#都可以算是极度优秀。 但是很可惜,-胡乱#附和点头增加了在场另外两人#内心确认,!已经在心里抱着自己#系统痛哭流涕了。 !:人家说好#金刚芭比呢嘤嘤嘤,连希博我都比不过我还是趁早给自己买块碑吧,他们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把我小口袋里保管#钱给收走呀嘤嘤嘤…… 系统:……宿主没事还是少看点小说书吧。 新兵%以后,每个人都做贼似#藏着自己#评级,对对方也是充满了小心试探,,旦发现自己可能没那谁谁谁厉害,就咬牙切齿发誓自己日后,定认真训练咸鱼翻身。和语气步伐频繁透露骄傲#希博做上下铺#!,每晚睡前也暗暗发誓,以后,定重新教那小子做人。 希博对“s”#迷信破除其实是在之后#没几天,他忍不住将自己#成绩分享给第,世界#好兄弟姜云,接着被对方拉着,阵科普,了解了自己多么鸡肋以后,希博下,瞬间想到#就是当初极度配合自己眼神中透露赞叹嫉妒#!。 希博:真不愧是全队#解语花,面冷心热,心思细腻,为了让我有更大#动力,配合着我那不堪,击#谎言,真是,个善良不矫情#美男子。 对着莫名望向自己热泪盈眶#双眸,!:喵喵喵? 因为!看上去就给人,种淡泊之感,就像是学校每次考试里,那种让人觉得和他对答案都是种对他侮辱#学神,样,除了希博竟没有人在他面前拿评级说事,而以后,大家又抱着,种“学神#成绩我才不要听不要听”#心态,所以这次误会很久才被破除,以至于联邦#历史里,便出现了,位在其他人奋力夺“a”时,保持着“a”#成绩多年却仍心心念念向着“s”进发#上进士兵。 -------------------------------------------------------------------------- 1224机甲团因为第二世界和第,世界#管理层对他们缺乏关注度而产生了较强#独立性,也进而产生了他们不,样#管理体制。 第三世界因为容易被欺负所以格外重视战友情,每,个小队#成员都基本保持稳定,除了新鲜血液填补那些死亡空缺,于是团队荣誉就自然而然#成为促使他们浴血奋战#重要动力,每个小队都有排名,完全看战场上#成绩来决定,重大战役中这也可以方便指挥官根据排名来估测各个小队#实力进行战略安排。 !#小队现在完全没有排名,这次#出战任务要求他们到,颗第二世界星球上面转移剩余残留人类,他们负责z区,几乎看不见虫族身影#,区,他们只要发现幸存者将他们带到附近基地就可以了。 这,次#任务完全打消了因为*#特殊性导致他们#军旅生活又成了玩笑#担忧,殊不知另外,边&*#总指挥长指着屏幕里定格#!图像和这次任务几乎为“0”#难度系数,再三向视频中#上级表示,任务#风险性已经被降低到了最小。 关掉了这头#通讯设备,总指挥打开了和“莫塔尔二世”#通讯,询问了下评级“e”#士兵!近况。 视频那头#“莫塔尔二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中却透露着,种惋惜,他老老实实地将!最近心情低落,训练愈发刻苦#情况上报,两人都觉得这是!对自己没能得到重用#忧郁,毕竟像!这样#成绩,已经可以将他从原小队调出派去更加重要#地方。 “算了,继续让他留在214小队吧。”指挥长沉痛说道。 而这,头,目前代号为“z组”#少年们操纵着轻型机甲被飞行器投放到指定区域,开始了搜索排查。 50.3.15 海风微微 毕竟,颗行星, 范围很大, 即使六十四个人全部分头行动, 这次任务也要持续。周*时间。 轻型机甲#让士兵!机械力*借助下动作敏捷、力量增大, 同时也#允许穿过比较狭小*空间。%!这钢筋铁骨中心,如鱼得水*四处搜寻,他需要做*, 检查地下室和暗道之类机器不易探测*地方, 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第。天没有任何结果, %从机甲里。跃而出, 就着自己所!房间*大床睡了。晚。 第二天醒来,%听到了自己床头*床板传来异动, 警觉地睁开眼睛,俯身上去, 那种窸窸窣窣*声音再次传来, %于, 敲了敲床板,那声音便立即消失了。 这下%清楚了这下面有个暗室, 里面有幸存者。 他大声*向下面传达着自己,个人类士兵,让下面人安心, , 下面也传来了。些回应。 那人听声音, 个中年男人, 透着。层床板说着自己!虫族来袭时带着孩子躲进了自家准备*暗室,结果后来虫族毁坏了打开暗室*机关,导致自己和孩子。直被困!里面,粮食已经快要吃完了,幸好遇上了%。 %!房间里寻找#打开床板又不伤害到下面人*工具,而那个中年男人则生怕%。走了之,不停地向%表达着下面还有个孩子,表示自己和孩子*性命全!%手里了,恨不得将%比作自己*上帝。 最后%用!中间打出。个小洞,再用光剑小心*沿着四周边缘将其切开,!差不多那块下面连着水泥*部分要与四周分离,怕它掉下去砸到父子二人,将手伸进小洞中,将板子勾出地面。点后再扶着边缘将它搬移,让下面五平方米大*地方终于照进了光线。 暗室。打开,。股恶臭就向%袭来,借着光线,%看到了下面*景象。 最靠近自己*位置,那个中年男人,最里面躺着。具身上带着伤痕*女人*尸体,坐!尸体旁边*,。个六七岁*小男孩,小男孩已经,。副明显缺水虚弱*样子,相比之下,靠近零食和水*男人*状态则好上许多,恶臭,尸臭混杂着排泄物*味道,%见过恶劣*多*环境,但也。下子被熏到不行。 不去脑补这。家子到底,什么情况,%探进去半个身子想要拉二人出来,靠近出口*男人。脸惊喜*抱住%,第。个回到了外面。 但,男人回到了地面,借着光线看清楚%*发色时整个表情已经完全变了样,眼神中*鄙夷没有丝毫遮掩。 %内心惊异地看着这。出神奇变脸,和系统调侃了两句,接着重新探下身准备接小男孩上来,小男孩看到了%,动了动手臂却没有过来,%端详着对方,怕,小男孩已经没劲了。 %破开*口子不足以机甲进去,而这个高度他自己进去以后只怕不好出来,中年男人已经自行!家里找吃*,对小男孩像,没有半分关心,%知道这人靠不住,还,自己!上面拉个绳索。 %拿过自己昨天放!床头*箱子,里面装着。些低浓度*葡萄糖水、食物和基本药物,把箱子挂!自己脖子上,%。把拎住男人*衣领,告诫着对方不要跑出房间,自己已经向幸存者基地发出了讯号,只要!这里等待救援就#了,,迅速拉着腰侧*救生绳固定!机甲上,自己牵着另。头跳了下去。 到了下面%简直没办法呼吸,男孩所处*位置因为脱水导致*腹泻,秽物满地都,,如果不,%穿着靴子,怕,#浸透鞋子,更别提他。直挨着那个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天*女人,身上隐约可见白色*蠕虫。 %想要将他带出去,而怀中*男孩剩余*那些微弱力气竟,!抗拒%。 %第。反应,他和他父亲。样对第三世界*人带有排斥,%这样*揣测已经完全,被这个世界*人训练出来*了。 心下。冷,%再定睛观察,发现怀中男孩*眼睛。直望着女人*尸体,细思之下,%明白了男孩*意思。 “没事,我等会儿会把她带上去*。”%柔声安慰。 男孩*嘴唇蠕动但没有发出声音,%借着微弱*光线看向男孩干裂*嘴唇,他!让%先把那个女人带上去。 %皱着眉,男孩现!十分虚弱,他完全#不管不顾地将他带上去,不过对方*眼神中透露*坚持让%有些恍惚,最后%放开了男孩,把脖子上*箱子打开,拿出。小瓶葡萄糖水放到男孩手里让他先照顾自己,,认命地将女人*尸体抱起,。只手揽着另。只手顺着绳索爬了出去。 将女人尸体安置好,%大口呼吸了下新鲜空气,。边把衣服上几条蠕虫甩到旁边,。边关注中年男人*动向,听到他!厨房里翻箱倒柜,也稍微安心了,接着继续跳了下去。 男孩没有力气喝水,当真,缺水到不行,%将。些葡萄糖水倒!自己*手指上,,轻轻点到男孩嘴边,看着他伸出舌头舔舐着唇边*水滴,点了点头,。把抱起了他将他带回到地表上。 !厨房翻箱倒柜却找不到食物*中年男子此时站!了这个卧室*门边,望着给男孩喂食*%手边*箱子,露出了贪婪*表情。 “把那个箱子给我黑发猪。”站!门边*男人向%伸出了。只手,因为眼中*嫌弃和对%旁边机甲*戒备没有上前。 %对中年男人仿佛使唤奴隶*声音充耳不闻,只,继续。点。点将水送到男孩*嘴边。 奈何中年男人却丝毫不消停,过来就想要抢夺%*箱子,被%。把推开后就地举起了%放!。侧*光剑对着他。 男孩糟糕*情况已经让%不想去烦其他,但这个循环播放“黑发猪”*中年男人。度挑衅,%从地上。跃而起扑到了男人面前,将他*双手反扭按倒!地,那把光剑就抵着男人脖子*边缘,没有彻底挨上,但已经灼烧了男人。小部分*肌肤。 “不清楚这个房子*布局,身上*衣服也和母子二人完全不同,照片里也没有你作为男主人*身影,却!密室中占用着水源和食物,让。个女人感染而死,甚至快要拖死。个孩子,”%*光剑下压,男人尖叫着感受自己脖子传来*痛苦,“!救援*人赶到之前我完全#将你杀掉也不被发现,现!你需要做*唯。。件事就,安静地呆!。边,不要再给我任何。个杀掉你*借口。” %当然,吓唬男人*,如果真*那么做光脑会轻易*感知到,将这些上传,%也会难逃制裁。 不过说完这些后,趴着*男人瑟瑟发抖老实了许多,%松开男人,光剑也被收到腰侧,转身把男孩放到空气更加干净*阴凉地,将床单撕成很多布条,。些擦拭着男孩*额头和身体,。条用来给他渡水。 幸存者基地派来*人很快就#到,%为了防止男孩到时候依旧不愿意离开死去*母亲,就从昨天翻到相册*橱柜里抽出。张塞到男孩*衣服里面,照片上*女人温婉美丽,男孩也白嫩可爱,照片右下角被人很贴心地写着“沈城四岁摄于家中”。 “沈城,吗,我叫%,听着,等会儿有人来了就乖乖听话,你母亲我会安置好不要担心。” 男孩定定地望着%,%对着他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对方*头顶,,又把被自己弄乱*细碎柔软*发丝整理齐。 很快,几个褐发青年和医生赶到,飞行器上面坐着其他几个被搜救到*幸存者,他们跟%眼神交汇了。下,没有什么其他*交流,但对比于中年男人已经算,态度良好,救援人员把男孩和中年男人带上了飞行器,中年男人路过%时小声*嘟囔了句“黑发猪”,,急忙跟上前面*人,生怕背后*%被激怒后有什么小动作。 飞行器离开后,%将女人简单树葬,继续找着其他幸存者,他*搜索比其他人快上许多,已经,原来自己指定区域向外延伸了。倍,加快了自己小队*任务完成,提前。天,六十四个人将z区全部搜查完,没有。个人遇到虫族和其他意外,通讯器传来指令让他们!幸存者基地集合,等第二天前往t区完成相同*任务。 到达幸存者基地,%。行人就看到了什么叫做“差别待遇”。 黑发少年们执行任务。路上遇到*幸存者,好*也就,默不作声冷漠了些,心怀感激*基本上就,看清少年们发色之前,差*就根本拒绝和“黑发猪”待!同。块地方,而海里莫斯凯金。行人,简直就,救世主下凡。 海里莫斯原本清楚自己*第。世界身份会让这些幸存者对自己有些热情,但,他也相信这巨大*热情更多源于自己给这些困!密室里*人带去*生存*希望,就如同当初*自己。样,换句话说,这。路上,那些因为自己身份*讨好!海里莫斯眼中全部转换成了自己作为士兵*荣耀,让他#骄傲*去接受这种被爱戴*感觉,不再排斥,直到他和自己*同伴们处于同。屋檐下。 因为没有足够*地方,!基地*大厅,地上打着地铺,士兵们!此暂歇,海里莫斯他们拒绝了安排其他基地管理人员临时安排*房间,也!这里和大家。起休息。下午#慰问士兵*时间段里,黑发*士兵们无人问津地坐!。起,而金发*。群人则被团团围住,不断地有人过来送水和食物,甚至。些褐发*年轻少女毫不掩饰地邀请他们去她们住处休息。晚。 凯金望着几个颇有姿色*少女,曾经*他不会拒绝美女*投怀送抱,但,现!,少女脸上*虚荣让他不耐烦起来。 自己*战友就!。边,。起训练。起执行任务,他们*能力都比自己更胜。筹,而他们被冷落时自己却被英雄。样*簇拥着,凯金看到了希博还!。旁对自己*“艳遇”挤眉弄眼,他心里觉得自己就像抢了其他人*功劳。样,那些士兵们失去*感谢全部过度地放!了自己身上。 凯金也不,个很会掩饰自己脸色*人,有些愤怒地将东西推还给那个不,自己救援*人,让她送给真正该送*人。。边*女人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凯金也不再理会,转身扎进了角落里。堆战友那里,只,坐下以后内心更加复杂了,明明自己没做什么,但,对着自己*同伴有种莫名*愧疚,让他。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周围*同伴也感受到他*情绪,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出现了尴尬*沉默。 希博“嘿嘿嘿”地笑着,作为。直没有眼见力*人,他此刻成功地屏蔽了周围*奇怪气氛,用胳膊肘捅了捅凯金:“舍友,艳福不浅呀,干嘛不去?”幸存者基地,。向,士兵们难得*温柔乡,关*久*士兵。般很难抵挡眼中透着仰慕*少女邀请,而这种事也不影响军队*名声,军部。般睁。只眼闭。只眼。 被这出其不意*胳膊肘捅*咳嗽起来,凯金“咳咳”几声,开始怀疑希博,真*傻还,!装傻教训自己。 “没%好看*我都不去。”凯金用小女生*姿态抱住了身侧%*胳膊接着被对方坚定地推开,即使刚刚借用了基地*洗浴处,%还,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味道,要不然凯金说不定真*#如愿以偿地枕上对方*肩头了。 “抱着这种想法你很难交到女朋友*,”希博摇了摇头,,望向%,“话说%你喜欢什么样*女生啊?” 这时候海里莫斯也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个小挂坠,随手扔给了其中。个黑发少年。 “那个姑娘给你*,说被带过来*时候都昏着,没来得及谢谢你。”海里莫斯向自己走来*地方指了指,。个外表温婉*少女站!那里,面色不,很好但脸上*笑容点亮了普通*五官,对看向自己*黑发少年挥了挥手,笑*更加灿烂。 于,场面。度失控,。排*黑发士兵“唰”地站起身,拼命向着对方招手,根本不管少女眼中看着*,哪个,把对面*少女看*羞红了脸,收回了挥舞*手。 拿着挂坠*邱凡红了脸,想要过去,,少女被同行过来慰问*人拍拍肩膀走了,只能朝对方挥了挥手道了别。 “我看看我看看。”周围*人蜂拥过去,邱凡立刻把挂坠护!手心,那副模样让周围调笑声响成。片。 %向邱凡伸出手,对方倒,大方*把挂坠递给了%,%拿着将它悬!空中转了个圈,,还给了邱凡:“这,人家亲手刻*。” 瞬间周围。片“呦呦呦”*声音。 邱凡*脸更红了,神游太空*样子让。群人看得既好笑又嫉妒,不过这。点陌生人*善意也足够让其他*少年们心中喜滋滋*了。 指不定哪天我也能救个这样*漂亮妹子。 海里莫斯想要坐到%旁边,但,%。边,凯金。边,帕萨,便围坐!了对面。 “你们刚刚说*什么?”海里莫斯问道。 希博这有。出没。出地还没从妹子那里出来,但,凯金却。直惦记着希博刚刚*问题:“刚!我们!问%喜欢什么样*姑娘。” 这。个问题倒,把周围*。圈人吸引过来,大家都好奇能让%喜欢*,什么样*女生,其中有几对目光尤其火热。 %本来不欲回答,也许自己绑定系统以前还有喜欢*女生,但,自从绑定了忠犬系统以后,做*事,忠犬了,却没有那种意义上喜欢*人了。 但,战友们都。副很期待*样子,%就只好拼命回忆着自己以前喜欢*女生,什么模样,但,完全,。片模糊,反倒,脑海中*系统兴奋起来。 “按照宿主*数据统计,宿主比较倾向柔弱型,攻略对象中代表人物:白溪,当然,宿主对心怀善念但,处!社会边缘*人出奇*包容,代表人物……” 听到。串熟悉*名字,脑海中那些被勾起*美好回忆后面又闪过分别*场景,%*心情凝重了起来,!脑海中让系统“闭嘴”,系统发现%*情绪后也有些惶恐,不再说话。 %不知道怎么回答,但,那群期待*目光还!%身上,他努力让自己心情缓和,把注意力放到现!。 “大概,,喜欢我比我喜欢她多很多*。”%想了想回答道。 这也确实,%所想,他*喜好被系统磨光,海里莫斯认为对方,那种丝毫不需要努力就#让别人想方设法靠近*人,但,%也只,!小心积攒身边对自己释放*善意让自己活得快乐,被强迫付出*他,如果没有别人*善意,真*很容易受到伤害。 “喜欢你比你喜欢她多很多,那对%来说实!很容易啊。”希博看着对方堪称完美*脸庞,有些不甘心地说着。 “,啊,我就,,%你也#喜欢我。下了。”周围人也开始打岔。 %望向自己右侧刚刚说话*黑发少年,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很喜欢你们*。” 瞬间,。大帮子少年都红了脸,纷纷别过头不敢正视这个自带光芒*发光体,生怕对方*眼睛和自己对视,当时朝褐发少女挥手*热情没了,。个个仿佛被调戏*小姑娘。样,被%注视*那个人更,有种会心。击坠入爱河*感觉。 红着脸*少年们:妈妈,敌人竟然如此强大,我怕,不行了。 %:时隔多年我还,那个男友力max*我,只,你们。个比。个不经撩了。 51.3.16 海风微微 到了晚上, 金发少年们聚在一起不知道窃窃私语什么, 黑发少年们则拖着自己的东西在沈白的地铺旁边游走, 弄得沈白不明所以, 以为他们都想睡这个位置, 便抱着自己的衣物换到了曾经的好舍友帕萨旁边, 引得一群人捶胸顿足。 侧身而卧的沈白和面向自己的帕萨道了声晚安就闭上了眼睛,大家也都渐渐进入了梦乡。 半夜,沈白被一阵动静吵醒,听着耳边不止一个人的声音,他身形不动, 眼睛微眯,就看到十几个人像做贼一样地起身往外面蹑手蹑脚地走去, 沈白思考了一下那几个床位都是哪些人,印象中金发少年们睡觉前齐齐地睡在了靠门口的位置。 只是知道了出去的人, 沈白还是想不明白这些人要做些什么, 于是打算在他们离开后跟上去探个究竟。 那十四个金发少年彻底离开后,沈白便坐起了身,接着就和对面床的人四目相对了,想来也是,大家已经不是那个训练一天后累的倒头就睡的傻小子了,虽然刚才进发少年们的动静小,也足够惊醒这些人。 环顾一圈, 其他人也从自己的地铺上坐起来, 仿佛墓地上的群体诈尸。黑发少年们不愿意多想, 但是被金发少年们的群体行动排除在外,一些不知名的情绪被他们压在心底,本就黑曜石般的眼睛更是宛如深渊。 他们看向彼此,眼神在空中交汇交汇,至于在黑暗中他们深沉的眼神到底有没有交汇上这就难说了。 五十个人动静太大,希博愿意先跟上去,众人觉得不放心,便让帕萨和他一起,这两人先打前锋,每一个转角默默注视着金发少年的行踪,等到确保安全后转身对后面的同伴们挥手示意,完了之后继续踩着那十四个人的脚印紧随其后。 【深夜里同伴一个一个神秘失踪?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前方有什么未知的阴谋等待着我们? 一个一个谜团背后掩藏着人类的巨大危机……】 沈白觉得跟踪同伴这种事说到底不太好,尤其是在这种无声的旁白之下。 你问我无声的旁白我是怎么知道的? 喂喂喂,虽说没有人念出声,但是你们的神情分明就是给自己加戏加太多了吧! 但是—— 真他喵刺激。 沈白猫着身子,小心脏跳的更欢了。 可能是前几天的任务有些简单,大晚上不睡觉搞潜伏的一群人浑身是劲,简直把训练场学到的追踪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前面十四个金发傻瓜竟然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拖了五十条小尾巴。 希博帕萨看到金发少年们走进了洗浴处,过了三分钟(地球分)还没有出来,想着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于是向身后人指了指洗浴处门口,为了迎合气氛,做了几个他自己都不知道代表什么的手势,而那边的少年们蹲在墙角,也极度配合的点了点头,弄得在队伍最后什么都看不见的沈白暗暗心惊,竟不知道自己队友什么时候背着自己约定了这么多暗号,只不过转念一想大家的双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他们揣测的太优秀的好。 过了十分钟,洗浴处门口仍旧不见金发少年们出来,等在外面埋伏的人有了些骚动。 “怕是在这里幽会妹子呢。”阴测测的声音含着无限哀怨。 “没错,在咱们面前怕让我们眼红,所以晚上偷偷跑过来了。” “这群小子,有妹子也不叫上我。” “叫你干嘛,这里的妹子又看不上你。” “……” 大家交头接耳,因为不敢大声说话,所以都是在用虚声交流,不敢把嗓音落实,沈白只觉得自己身边的空气被他们吹得四处飘散,然而就在这时,全体突然噤声,洗浴处的门口,十几个黑影子走了出来。 沈白总觉得这影子有些奇怪,就听到前面的希博惊叫一声暴露了行踪。 “啊!头发!” 希博帕萨瞬间暴露,十四个身影仿佛被捉奸在床一样僵直在那里,然后转向了希博帕萨的方向。 希博反正暴露了,也就不管什么了,跳出来两只手捧住离自己最近的杰赛普的脸仔细端详,然后又捧住旁边凯金的脸,最后到了自己好基友姜云,看着自己双手捧住的那个圆不溜秋的软白脑袋,希博一时间有些莫名的悲凉,但是悲凉之余又有些想笑,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帕萨看着这些剃光金发的少年,眼中震惊又疑惑:“你们晚上来这边是剃头发?” 十四个人老实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 海里莫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漫不经心的那个翩翩公子哥:“留着麻烦呗。” 他的语气随便的就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仿佛不是自己抛弃了一个重要的身份象征。 “基因改良后的头发真的会比较麻烦吗?原来你们有钱人平时还承担着这种烦恼。”希博依旧继承着他的人设——毫无眼见力。 但是帕萨和他不一样,站在这十四个少年对面沉默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凯金感到气氛有些凝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帅气不?” 帕萨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嘹亮的“帅”字从角落里蹦出,十几个人吓得抖了下肩膀,然后就看到了墙角黑压压的蹲了一片。 “别人怎么对我们都不要紧的,我们兄弟之间也不会在乎这些。”邱凡从角落里走出,声音有些低沉,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希博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姜云,难得认真地问道:“这是因为我们吗?” “……”姜云沉默着,然后希博张开双手搂住了对方。 先前在基地里面遭受的区别对待黑发少年们不是无所谓,但是心下思量一番也就释怀了,怎样对待他们是别人的事,但是别人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发少年们会在面对他人过量的善意时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会在别人送上谢礼时指着他们说“去感谢你真正该谢的人吧”,会婉拒他人后在旁人注视下毫不在意地走向他们中间陪他们一起席地而坐…… 重要的是同伴,而这些同伴给予了他们尊重,甚至现在,为了昭示他们都是一样的,可以毫不在意地剃光自己金色的头发。 大家都是男子汉,至少每个人心中是这么认为的,一些感动的事情,无论是感动别人的还是被感动的,总是难以将自己的情绪流于语言,仿佛那样就低贱了空气中弥漫的那层虽然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情分。 姜云的沉默就是这十四个人的回答,而希博的拥抱也代表了对面黑发少年们的回应,角落里的五十个人一个个走上前拍拍站立着的光头少年们的肩膀,然后互相搭着肩膀回去了。 不管在别人眼中我们有什么区别,在我们自己眼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好兄弟。 凯金和两边的少年互搭着肩膀,此时没有谁像曾经那样在他身后跟着,对着他弯腰讨好。用平等的地位互相陪伴的感觉过于美好,让他在这个抛却了自己金发的黑夜里微湿了眼眶,脑海中不由回忆起了自己答应和海里莫斯从第一世界再次出发从军的情景。 那时候海里莫斯和父母的争吵已经在第一世界的上流圈子人尽皆知了,凯金的父亲嘱咐凯金不要像海里莫斯一样胡来,但是当海里莫斯找到他对他说他们这一次该换一种方式活着了的时候,凯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时,凯金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一次,他要找到的,是可以并肩前进的同伴,是靠自己争取的荣光。 晚上的这场全体出动终于在每个人重新睡下后结束了,第二天,随着光线射进大厅,少年们起床整装,昨晚黑漆漆的,视线受到妨碍,现在在光线照耀下,第一世界的少年显出了完整清晰的模样,那十四个光亮脑袋,从坐起来开始就吸引着旁边战友的目光。 “喂,你要再这样的话,下次头发长出来我就再也不剪了。”海里莫斯看着旁边的沈白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沈白则一脸无辜地望向对方,没有说话,但神情中将“我怎么了”四个大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是是是,你面瘫你骄傲,有种眼睛不要笑。 虽然如此,海里莫斯看着望着自己笑意满满的沈白,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对方笑了起来,等到发现的时候,嘴角已经咧到了“傻笑”的标准弧度。 只是任务还是要继续做,大家对着光头少年们依依不舍,也还是分头展开行动了。 简单的任务只需要每个人细心耐心,在外面食物自寻,就地而眠,实在无聊了就对着光脑找其他人聊个几句,还可以看看光脑那头少年的新发型,时间总是能度过去的。 沈白属于极度耐得住寂寞的那一类,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城市游走,心中那种感觉分不清是孤单还是自由,但他并不期盼热闹,除了重要的信息,屏蔽了来自战友消遣的通讯请求,倦了的时候就拿出埋葬男孩母亲那棵树的树枝,将其用小刀截成一小块。 木雕是沈白在以前任务中学到的技能,一个人的时候做这些事就觉得世界都变得安静了,沈白专注地动作,按照记忆慢慢刻出了男孩母亲的模样。 沈白的任务依旧是提前了两天完成,帮着其他同伴搜寻了一些区域以后,就提前一天半回到了幸存者基地,问到了男孩所住的地方。 基地不算大,所以之前给士兵们在大厅歇脚。为了节省空间,安置幸存者的地方就像是一个一个小太空舱堆叠在一个房间,男孩和其他一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住在一起。 为了保证这些孩子的安全,即使是士兵,沈白也不能擅自进去,在一个负责人的传达下,沈城从房间里面出来,看到了外面等候的沈白。 沈白对之前浑身恶臭脏兮兮的男孩印象太深,以至于对方干干净净像个白团子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角,小脑袋向着自己仰起,那双褐色的眼睛水灵灵地注视着他。 沈白蹲下了身,捏了捏对方的脸蛋:“恢复的还好吗?” 沈城点了点头。 “有听话吗?住的还习惯吗?” 沈城继续点了点头,一边的一个女负责人红着脸贴近沈白,告诉他沈城到这里以后就没有跟别人说过话。 沈白看向那个女人,认真听着对方说话,沈城似不满对方注意力移开一般上下扯了扯对方胸口的口袋。 沈白转过头看向沈城,但是他想要女人多告诉自己一些沈城的消息,又怕沈城觉得自己受到冷落,便一把抱起沈城让他安稳地坐在自己怀里,点头示意女人继续往下讲。 不得不说沈白的颜值在他的社交上面起了极大的作用,女人即使看不上沈白的第三世界身份,但是面对这么英俊温柔的士兵,也禁不住的对对方温和了很多。 “沈城的资料显示他在虫族来临之前是单亲家庭,后来他母亲也去世了,送过来的时候营养不良、严重脱水,打了几天点滴才慢慢下床走路,最近确实好上很多了,”女人的目光看向抱着沈白脖子的男孩,“他很乖,说什么就做什么,就是有些太乖了,也不和人说话,同龄人也是一样,基地里的心理医生也帮他看了看,说是母亲在他面前被虫族袭击,加上后面关在密室里那么多天,所以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沈白感受着男孩的小脑袋乖巧地靠在自己颈窝,小手围绕着自己的脖子,心下柔软一片,跟那女人点了点头就抱着沈城走到了一边的座椅上,将男孩放在自己腿上。 “你的母亲,我把她安置在了你家门前的那棵大松树下,”接着沈白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做好的小木雕,“因为你最近很乖,所以这是带给你的奖励,用那棵松树的树枝做的。” 沈城松开抱着沈白脖子的手,接过了那个他母亲形象的木雕,然后攥着上了色后栩栩如生的木雕,安静地靠在沈白身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你叫沈城,我叫沈白,我们两个是不是像兄弟一样?” 沈城没有回应,弄得沈白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靠枕,然后也不说话安静的搂着他就这么坐着。 沈白是很喜欢这种被软萌的小孩子依靠的感觉,但是自己也不能呆的太久,就捏捏对方的小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我要是没有任务的话就每天过来看你,如果你要有事找我的话,”想着对方还没有成年,光脑的权限不足,没办法用光脑和对方联系,沈白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和沈城说道,“每天下午有一段时间可以去基地大厅那里慰问士兵,你要有事的话也可以去那里找我。” 依旧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沈白也别无他法,将对方带到女负责人身边,和沈城道了别回去了。 下一个任务众人要去d区一个月,更加远也更加辽阔的地方,初步勘察是可能有虫族出没,但并不多,不算危险,即使这样仍需小心谨慎。 海里莫斯一群人接连两个星期都只是在搜索幸存者,现在对危险性更高的任务多了些期待,所以此刻他们心中反而兴奋了起来。 沈白整理着自己的箱子,除了药品和补充糖分的东西,再在自己身上别着一些小型武器,胸口口袋里装上一小盒的子弹。 因为整理东西和分配每个人负责区域,早上沈白就没有去看男孩,谁知道下午就在慰问的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突兀的小身影。 这几天慰问的人群一波人马又是一波人马,依旧是冲着金发少年们去的,虽然他们变成了光头少年,不过那道光环还是顶在头上,中间有一些识趣的看出了这些第一世界的少年们表示的意思没有再贴上去,但是更多人还是带着无处释放的热情找了过来,只不过依旧一无所获,只有邱凡和那个名叫何蓁蓁的姑娘进展飞速,这次她给他送个小挂件,下次任务回来他就给她带个小礼物,两个人站在角落你侬我侬,话虽不多但是一句话就够对方回去反复回想,只把旁边的一窝单身狗看的嗷嗷直叫,但是大家心中都跟自己是当事人一样甜蜜。 本来觉得慰问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沈白正看着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地图,规划后面一周的搜查路线,然后被旁边的希博拉了拉袖子。 “沈白,那小子是在看着你吧。” 沈白抬起头,就看到小小的身子站在远处,眼睛紧紧锁定着自己。 沈白不得不承认,被需要的感觉实在是好的不得了,尤其是被小孩子喜欢依靠,让他的心变得像棉花糖一样蓬软,如果在同伴面前他只是外冷内热,在沈城面前的沈白绝对是一眼望过去的温柔体贴。 沈白赶紧过去把对方抱在了怀里:“怎么了,有事吗?”那副英俊迷人又体贴入微的形象让围绕着第一世界士兵的几个少女频频侧目。 双手张开搂住沈白的男孩埋在他的怀抱了摇了摇头。 52.3.17 海风微微 啊,原来只是求抱抱。 沈白在一群目光的注视下把男孩抱到自己坐的那面墙, 怀中的人安静的像个抱枕, 他就抱着他继续看着地图, 过了一会儿无奈地看向四周。 “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带回来的孩子,叫沈城, 不是很爱说话。” 但这依旧抵挡不住同伴的热情, 大家在家乡对熊孩子平日都是一巴掌呼过去爱死哪死哪,但是出来以后心情就不一样了,像是突然领悟到小孩子的可爱一样, 明明自己还是少年就有种父爱泛滥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团子不吵不闹,长得也极其可爱, 躺在沈白怀抱里的时候乖得就像一只小狗小猫。 沈白向沈城将他们一一介绍了下。 黑发少年们努力逗着这小孩开心,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一个笑脸,但是也会在必要时做出一些回应,让士兵们觉得受到了鼓励嘉奖一般,不至于感觉受到冷落。 然而比起沈白, 他们确确实实都受到了冷落, 只不过他们自己仍然喜不自禁。 “你看像不像一个小版沈白,”希博拉着帕萨窃窃私语, “不爱说话, 但也不是不搭理人, 而且周围人还特乐意扑上去陪他。” 帕萨一脸懵逼, 不知道对方说的啥, 但似乎又有些道理。 希博看着对方,摇了摇头说了句“傻大个”。 慰问时间结束,沈白告诉沈城自己一周后回来,明天就不用来了,然后让何蓁蓁把沈城带了出去。 慰问的人一走,凯金就扑了上来搂住沈白,声音娇娇柔柔,极尽作妖:“沈白白,人家也要抱抱啦。” 要是平时沈白会坚定地把对方推走,只是现在看着自己怀中的光亮头皮,沈白一时下不去手。 迟疑了一下,沈白一只手环住了抱着自己的人,另一只手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乖。” 然后身旁的一群人如遭雷劈,身形定格,目瞪口呆地望着这里。 沈白:这是个梗你们没发现吗?笑点是我把凯金当孩子哄但是他不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笑! 我们只看到你在撩汉啊! 被沈白圈在怀里的凯金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抱住了他,而且那么冷感中透着性感的嗓音就在自己头顶响起,配合着自己耳边对方的心跳声,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踏着鼓点可以飞出胸膛了。 凯金离开了沈白的怀抱,双手扶住对方的肩膀,那双金色仿佛荡漾着光芒的颜色仿佛要把沈白整个人放进去,一扫平时不正经的样子,声音因为认真而极富有磁性,曾经的花花公子因为真情显得马力全开,要是任何一个女人被如此对待只怕是要手到擒来。 “你要是再这样的话,小心我忍不住亲你哦。”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都英俊至极的男子当众发糖,那个角落都因为二人染上了一片基佬紫,而旁观者一时间竟没办法做出什么反应,直到海里莫斯一把将二人分开。 “你们两个开玩笑别过头了啊。” 话是这么说,海里莫斯却注视着凯金,眼中隐隐透露着认真。 难得抛出一个梗但没有一个人接的沈白,心情是灰色的; 两个人暗自较劲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卵用的海里莫斯和凯金,心情是灰色的; 不知道为什么被强迫围观了一场《沈白爱我》年度大戏却迅速落幕的围观少年们,心情是灰色的…… 沈白经历的事情绝对不算少了,对一些他他他之间的情感纠葛也渐渐可以一目了然,此时海里莫斯挡在自己和凯金中间,眼神与凯金在空中交汇,虽然后面两人也觉得情形有些尴尬于是又重回了平日自然的相处,但是被挡在海里莫斯身后的沈白对一切已经心知肚明。 海里莫斯百分百对凯金有意思。 忠犬系统:…… 得知了海里莫斯和凯金之间暗藏“奸情”的沈白莫名松了一口气,虽然忠犬系统完全不知道攻略目标喜欢别人宿主有什么好开心的,即使这个认知是个误会。 在沈白的世界观里,绝对是将“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奉为圭臬,只不过在他身上表现的更是进了一步,不喜欢可以放肆,喜欢就已经需要克制。 虽然沈白的观念很奇怪,不过忠犬系统一直在试图用之前沈白的行为和思想去理解,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沈白真的很害怕承担责任,而且仅指爱情上的责任。 忠犬系统有将“回避依恋型人格”套在沈白的身上。 回避依恋型人格,比方说,一旦对方表现出喜欢自己的时候,突然就开始逃避这份喜欢,如果之前自己对对方也有好感的话,甚至于自己原先的这份好感都有可能变成厌恶。 沈白可以完全顺从系统的安排去做一个优秀的忠犬,反正他害怕的是任务失败后的惩罚,所以中间那些不情愿最终也变成了无所谓,但只有遇上一种攻略目标,沈白会开始抗拒和他的靠近。 就是对他付出情感的攻略目标。 但是,忠犬系统发现这不能完全解释沈白,这只是沈白爱情观的一部分,因为他不敢靠近对他真心的攻略目标,不是因为排斥,在沈白心里,这是对对方的保护。 沈白重视亲情,所以他从来不让自己的身份是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他害怕亲情让他留恋, 沈白重视友情,所以遇上攻略目标以外的人,他也可以为了对方献出自己所有,只为了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对方也活的很好, 但沈白最轻视的,是自己的爱情,其实沈白没有那么禁欲,从小缺乏陪伴的他很容易喜欢上一个靠近自己的人,而这个容易让他变得对自己的喜欢更加戒备起来。 他轻视爱情,从他没有绑定忠犬系统的时候就是,哪怕他喜欢一个人,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他到底喜欢的是这个人,还是喜欢别人的这份感觉。 沈白从他的童年中学到的是,天长地久的爱情有,但是自己没有。 下意识否认自己的喜欢,已经是沈白最习惯于做的事,所以每当他想要踏出一步时,理智就开始阻拦,告诉他他的喜欢没有那么崇高,没有那么美好,他的喜欢只是一种飘渺的情感,甚至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高看了自己的喜欢,就和身边很多人一样,那么热烈的追逐一个人,那么用力的去失恋,只不过是迷恋上了自己痴情的感觉罢了。 和其他人长大的逻辑不同,别人看到的世界变坏了,变复杂了,但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是坏人的现实。 沈白则是像个大圆圈一样的包容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圆润了,宽容了,和大多数事情和解了,偏偏不包括自己。 沈白用质疑眼神看过很多人的喜欢,看的多了他发现,虽然有人是喜欢着一份假象,但很多人沉浸的感情同时也是真实的。 所以他相信了别人的感情,却唯独不相信自己,他不相信喜欢从何而起,也不知道何时会落,不像友情又不像亲情,所以他习惯于在喜欢这件事上,保留着可进可退的距离。 所以说到底,沈白依旧可以喜欢上别人,但是他不会允许自己走到需要承担起责任的那一个地步,因为他的喜欢还不配,他也不希望自己都掌握不了的这种情感最终成为了别人的负累。 沈白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冷,缺少陪伴的孩子总是很容易对靠近自己的人产生好感,再加上沈白的宽容让他很难讨厌一个人,这样一来,长得好性格好的沈白明白自己的好感很容易得到回应,但正是由于这种容易,他更加小心。 所以沈白可以很轻松的顺从系统,穷追猛打一个和自己相隔很远很远的人,这个人或许根本看不上沈白,或许是已经有了一抹白月光,这样沈白相信自己有一天控制不住那条界限的时候,对方可以守住,对方永远不会让他陷入沈白危险的圈子,他还可以是沈白无法碰触的,也无法伤害的。 如果那个人本身就不够好,会拿着别人的喜欢肆意挥霍,那沈白更是无所谓的捧上一颗心给对方挥霍,哪怕之后那个人学着对沈白送出真心,沈白也只会认为,这种人不会成为自己的责任,因为他们自己还学不会对别人负责。 忠犬系统:所以这就是你在人渣攻略目标面前表现的标准忠犬贱受,却在有机会he的世界里活生生打出be结局的理由吗? 反正现在,之前和海里莫斯中间隔着一层沈白不愿意破坏的战友情让沈白蹑手蹑脚,生怕掌握不好其中距离,如今在明确了对方一心向着凯金以后,沈白觉得哪怕自己越线,在对方心中不过就是个单相思的地位,努努力,以海里莫斯看上去专情的人来说,最后能给自己一些好感度过及格线就不错了。 所以努力单相思,争取及格线,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自己可以不进小黑屋,海里莫斯也不会成为自己因为离开而痛苦。 大半夜,感受着宿主突然想通一般的对攻略目标有了计划,忠犬系统捏了把汗,觉得现在将错就错下去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在沈白“想通”之后,忠犬系统第一次发现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它的宿主一旦决定对一个人好,简直可以把对方宠到天上去。 d区的一个月,对一些少年而言和之前的任务没有任何区别,简单也没有危险,但有一些少年在这一次任务中第一次和真实的虫族展开斗争,沈白属于后面那种。 不知道是沈白运气不好还是怎样,这次他决定快速解决任务后去暗中陪伴海里莫斯确保对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后,这一路就变成了超级玛丽,仿佛命运告诉他,不打一路小怪见到的公主都不是啥正经公主。 沈白一天遇上的可能都比其他士兵这一个月见到的虫族总和要多了,但是沈白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所以每次遇到虫族,他就更加担心海里莫斯。 和系统确定了海里莫斯现在一切安全后,沈白看着地下室里聚集的二十几只虫族,轻型机甲的机械手攥紧了光剑,然后闪身上前,自己本身加上机甲附加的力量让光剑彻底没入第一只虫族的身体,将剑抽出,快速攻向下一个目标。 攻击,防守,这些动作对于沈白而言已经像是一种身体本能,大脑像是飘浮在空中,将几秒后的形势在脑中模拟,他的动作再快在沈白看来也只是在追逐自己思维的脚步,让下一个动作与脑海中的排演相符合罢了。 虫族坚硬的外壳在沈白面前失去了防御优势,双翅又因为地下室的狭小空间施展不开,进攻的尖牙根本没办法近身,于是几乎是行云流水的一串动作,地上便堆积了一小片虫族的尸体。 最后一个。 沈白的目光锁定地下室门口的钢柱后面,直接将光剑穿透柱子刺向对面,然后看到了一缕褐发,将光剑在中途硬生生转变了方向滑向了一边。 “沈城?” 沈白觉得好好的未来机甲世界被沈城的出现硬生生弄出了玄幻的意味。 沈白从机甲上跳下来,蹲下身,看着这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孩,完全想不明白对方怎么到这里的,而且还跟在自己后面,而问他他也只是不说话,只要摇头点头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得不到半点回应了。 “我马上联系基地让他们把你带回去。”沈白和沈城的褐色眼睛对视,试图让对方从自己的眼睛里读出现在是多危险严肃的事情,从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沈城发动技能——小手手。 一直小手搭上了沈白准备按光脑的手臂,对方似是有些焦急,往前一步更靠近沈白,小脑袋不停地摇着。 沈白感觉沈城简直就是小孩子瞎胡闹,他再怎么喜欢对方也不可能让他留在这里,这么危险的地方能是小孩子待的吗?尤其是自己身后还有一群马赛克的尸体,这么想着,沈白坚定地翻开了通讯页。 然后一张萌死人的小脸就往沈白面前贴来。 …… 安静。 沈白看不见自己,但是在沈城的眼里,那张和自己类似的面瘫脸已经爆红起来。 这不是害羞这不是害羞……沈白傲娇的将脸别向一边。 既然你都这么可爱了,那么带着你上路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反正自己这么厉害,一个小孩子而已,肯定可以保护好的对吧。 沈城的小脸还一下一下的贴着沈白的脸颊,仿佛小鸡啄米,沈白扶住了面前的小肩膀,“绝对听我的话,不可以到处乱跑。” 沈城乖巧地点了点头。 将机甲调成跟随模式,沈白抱起地上的孩子,带着他在前面走着,那个钢筋铁骨的人形机器像守护神一样陪伴在这两个身影旁边。 自从沈白带着男孩上路以后,遇到的虫族更是源源不断,每次沈白都得把沈城放在一边,告诉他看木雕不要看其他地方,接着再跳上机甲将虫族迅速解决,接着捂着沈城眼睛将他带离那里。 也因为这里虫族频繁出没,沈白在这一片已经找不到幸存者的身影,在沈城面前沈白不忍心喊人将他带回去,本来想等遇上幸存者以后,让沈城和幸存者一起回去,这下子也没了机会。 那也只好这样,空荡荡的路上,只有沈白沈城二人,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个的存在。 这几日下来,沈白觉得自己一无所获,但在他已经快要遗忘的测试系统里,数据接连不断地攀升,每到达一个数值,象征着沈白等级的字母就变化一下,短短几天,已经到达了“c”。 机甲团的负责数据处理的一个士兵将每一天该小队的数据整理上传给总部时,看着那以跳跃式速度上升的小队排名,和时刻变化的士兵数据,刚开始,他只以为这士兵怕是和队友失散了遇上虫潮,能活下来真不容易,而后面几天,如果不是联邦法规定非特殊情况和本人同意不得打开他人光脑查看信息,他恨不得黑进沈白的监控,这数据还是人类能够有的吗?训练一年不到“e”级就算了,出任务一个月下来就到了“c”,这说明对方至少斩杀了一百只虫族啊! 沈白不断询问忠犬系统海里莫斯的情况,得知对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一只虫族,至于自己其他的队友们,遇上的也就是一两只落单的,凭着训练的成果也都安全解决掉了,并没有人遇上危险。 带着男孩以后,沈白的任务进度比自己预想中稍慢了一些,因为沈白可以一天一顿或者不吃都无所谓,对方不行,但是为了尽快可以见到海里莫斯,彻底保护在他的周围,沈白决定牺牲睡觉时间,晚上沈城困了就在机甲中心睡,沈白则继续不休不眠地搜索着空无一人仿佛鬼屋的小区楼层,累极了也只是休息一两个小时,醒来以后接着继续,等沈城在机甲上面醒来,沈白就暂停一会儿先去给对方找到早餐。 第八天,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台阶上结果了三明治后,就继续游荡在街道上面,这是沈白地图规划上面的最后一片区域,一个月的任务在沈白的拼死拼活之下生生压缩到了八天,忠犬系统看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砍杀掉今天出现的第一批虫族后,沈白几乎就确定了不会有幸存者,这八天,自己简直就像闯进了虫族的底盘,这里的人类,就只剩下自己和沈城这两个闯入者。 但是沈白还是挨个挨个的查找了一遍,最终确定以后让这次任务完美落幕。 转头看向坐在机甲上面注视着自己的男孩,对方褐色的眼睛里仿佛满满的都是自己,沈白走过去,沈城已经习惯性站起来向自己张开了双臂。 将从机甲上跳到自己怀抱里的沈城接住,对方的两条小胳膊已经向沈白的脖子伸了过来想要将他搂住,但是沈白却难得拒绝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沈白看着沈城,心中告诉自己要坚定,一定得把他送回基地了,不然暗中观察汉子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围观,“你今天得走。” 沈白的语气强硬,怀中软绵绵的身躯像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态度,头摇的快和拨浪鼓一样了。 沈白觉得自己就和要抛弃小朋友的父母一样,负罪感十足,但是心一横,将沈城放到了地上,拂开对方揪住的衣袖,向后面赶紧退了几步,怕被对方再度黏上自己会容易心软。 看着突然后退的沈白,沈城伸向沈白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最后慢慢的收回到身侧,一直抱着的那个小木雕也被轻轻挂在孩子的右手上,鲜亮的颜色却没能点亮面前的孩子,那么一点点小的个子,当他低下头的时候,沈白只能看到柔顺的褐色发丝,看不清小孩此刻的表情,但即使这样,小孩好像用自己和周围的空气表达着自己低落的心情。 沈白:不行了不行了,真的好虐,我不行了qaq 沈白不停告诉自己这次得坚持了,但是这样的小孩又让沈白有些担心,他还是走过去蹲下身子,想要看看他的小脸,看看他的表情,如果有眼泪的话,帮他擦掉,让他不要伤心。 只是沈白将自己的脸靠近对方的脸时,沈城就后退了几步,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一滴眼泪,他只是抿住了嘴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沈白有些不忍,但觉得这又不是永别,就想要用光脑向基地发射信号。 没等他将信号发射出去,惊险突生,一群虫族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沈城的背后,尖利的牙齿朝着沈城的位置狠狠刺下…… 53.3.18 海风微微 沈白可以将男孩推开他现在站的位置, 但是他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沈白一只手将男孩抱进自己怀里, 一只手接住了那根利齿。 鲜血慢慢汇集到手掌边缘的一点上,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在男孩的头顶, 滑落到他的耳边, 怀中的沈城近乎呆滞,用左手抹上了那鲜血,然后涂抹上自己的嘴唇, 将它染得鲜红一片。 沈白不知道男孩的动作,也没有空管自己手上的伤,在沈白武力值飙升的一路上,受伤已经是习以为常,稳住这只虫族的攻势以后,沈白带着沈城向后迅速跳开,流血的手握住腰侧收起来的光剑, 然后将其挥展开来。 沈白抱着沈城行动不便, 虽然用一只手斩杀了前面的三只,但是后面竟然还有很多, 而自己的机甲在虫族的旁边目前已经难以靠近,沈白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解决,于是在间隙中按下了光脑上的求助按钮向周围同伴发出讯号,接着带沈城试图逃走, 找个地方先隐蔽起来。 尽量跑向狭小的地方以阻挡身形庞大的虫族, 一路狂奔之后, 沈白带着沈城藏进了一家书店的阁楼,两人躲在书架后面,沈白将沈城紧紧抱住,他可以先把沈城放在这里,把外面的那群解决掉,但是刚才那幕真的吓到沈白了,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不太可能放着沈城一个人了。 狭小的空间像是只有两个人的喘息声,沈白搂住沈城,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保证对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自己的下巴则搭在对方小小的肩上,关注着虫族的动静,但是一群虫族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沈白甩的太远没看到他躲了进来,在书店门口径直向前面爬去。 这么一坐,就是好久,沈白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任由沈城静静地抱起沈白那只受伤的手。 送给沈城的木雕被沈城放在了旁边的地上,女人形象的木头孤零零的躺着,唇角的微笑已经无人欣赏,血液慢慢凝固的右手像是成了沈城新的依靠。 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外面的世界,沈白眨眨眼睛,耳边除了规律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慢慢的,他的注意力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涣散,眨眼的频率降低,在一次闭合眼睛之后,竟不知不觉地靠着书架睡了过去。 感觉搂着自己的少年动静越来越小,只剩下耳边轻微舒缓的呼吸声,抱着沈白右手的男孩坐起了身,目光细细地打量着沈白熟睡的面孔,美好的脸庞因为睡去显得更加柔和,仿佛可以包容世界的平静,额边垂下的几缕黑色发丝留恋在主人脸上。 沈城用小手轻轻将它们归到一边,然后对着那姣好的侧脸轻轻吻了上去,不知道是他的动作过于轻巧,还是沈白最近过于疲倦,熟睡的人毫无动静,沈城动作也大了起来,小心离开沈白的怀抱,跪着俯下身,添上了沈白右手的伤口,舔走那些已经凝固的血痕,表情显得有些陶醉。 狭小的空间里,沈城的身体慢慢变化,他渐渐拥有了青年修长的身形、英俊的脸庞。 一个浑然不知的熟睡的貌美少年,一个跪着一下一下的吻上他右手的英俊男子,画面看上去竟是虔诚无比,仿佛魔王向着自己的公主低头,宣示着自己被对方占有。 楼下的书店外,走远的虫族重新聚集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在沈城冷峻的目光看向它们之后,那些虫族便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慢慢四散而去。 沈城将视线投向少年,一点一点描摹对方的五官,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搂住熟睡的那人跟他贴得更近,又怕惊醒他被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于是又回到了最初人畜无害的样子,钻进了沈白的怀里。 沈白睁了眼,发现是沈城窝在自己怀里睡觉,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看不到一只虫族,便安心地带着沈城在这个角落睡去。 沈白再被叫醒已经是晚上了,一睁眼,前几天心心念念的面孔就出现在了沈白面前。 “海里莫斯。”沈白不知道自己居然因祸得福,见到了这几日心心念念的人,脸上隐隐有了一丝笑意。 但是海里莫斯表情凝重,之前他离沈白的位置比较近,再加上心系对方,愣了一下后根本不敢停歇地跑了过来,等他到达沈白发出讯号的位置时,那里空余着三只虫族的尸体,还有被抛弃在那里的轻型机甲,海里莫斯被吓得心脏几乎骤停,他冷静下来再用光脑搜索沈白的位置,由于发出讯号后沈白一直没有再设置光脑,所以定位也一直开启着,海里莫斯按着沈白的定位找到了这里。 海里莫斯看着对方含着笑意的双眸,本来因为过于担心而变得甚至有些暴躁的心情平息了下来,用光脑向其他同伴报了声平安,然后关切地询问对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白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伤口处,接着两人才意识到沈白怀里睁着眼睛打量二人的沈城。 沈白没注意到对方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沈白已经接受成为自然,而海里莫斯则是从一见面眼中便只能看到自己担心了这么久的沈白,其他的一概没入他眼。 “沈城?”海里莫斯的手伸向男孩,却被对方躲过,海里莫斯也没有在意,只是有些奇怪,“他不该在基地里面吗,怎么和你在一起?” 沈白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对上海里莫斯因为担心而显得极其严肃的视线,心中有一些小紧张,还有对于自己之前带着小孩子乱跑如此不负责行为的负罪感,便逃避问题的摇了摇头不作声,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沈白想着从地上站起来,便抽出了被沈城抱着的右手,将沈城从自己怀里拉起。 然而,这样一来,海里莫斯自然看到了对方鲜红一片的手掌,还有上面大咧着没有处理的伤口。 其实处理伤痕对于这时候的人们来说很容易,每个士兵都随身携带着一个微型治疗器,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口都可以被智能消毒促进愈合,奈何沈白平时用不到就没有随身带,平时放在机甲里面,所以现在治疗器也和着机甲一起被遗落在了那条街上。 沈白觉得没有什么关系,这种程度上的痛感让他痛着痛着就习惯了,习惯了以后就忘记了,只不过他觉得没关系海里莫斯却不这么想。 最初,沈白吸引海里莫斯就是因为他的世界里好像很少想到自己。 在食堂为同伴出头,不去想这样做以后自己会不会被针对,警报响起的那一刻,想到的也是去叫醒其他人,上飞船撤离期间,他也没表现出很强的求生欲于是被留在了那里…… 但是当海里莫斯和沈白之间的距离拉近后,沈白最让他生气的就是这个样子。 没有说话,海里莫斯拉过沈白的手放在自己半跪的膝上,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型治疗器帮沈白处理伤口,等到这一切弄好后,沈白的轻型机甲也被沈白的光脑引导到了书店门口和海里莫斯的机甲并肩而立。 因为是晚上,三人决定不再出去,便在书店里席地而睡,沈白怕沈城觉得地上凉想要抱着他,但是海里莫斯担心沈白的伤口,于是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让沈城睡在上面,只是第二天醒来,沈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进了沈白的怀里,舒舒服服睡了一晚。 海里莫斯不放心沈白,想要陪沈白一起把这边的任务完成,哪怕自己那里拖拖进度也无妨,但是被沈白告知自己负责的区域已经全部搜寻过了,惊讶之余,沈白沈城因为不同的原因都不希望返回基地,沈白是因为自己一开始就想着陪同保护海里莫斯,而沈城的想法两人都难以猜测,沈白只道男孩可能是被吓到了暂时离不开自己。 商议一下后,三人决定陪同海里莫斯将他的任务完成。 经过前几天的探查,海里莫斯在那里没遇上一只虫族,这样的安全性让两个士兵暂且放心把男孩带在身边。 除去默不作声存在感时低时高的沈城,这应该算是海里莫斯和沈白第一次单独相处这么长时间,海里莫斯心喜于这难得的相处时光,而后面,更是惊于对方一路上默不作声的体贴照顾。 看着沈白走进了前面的居民楼,海里莫斯知道,沈白是想先一步探查前方有没有危险。 总是比自己先一步走进陌生的建筑,如果找到食物也先收集起来悄悄地把最大的一份留给男孩和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先占住靠门口最近的位置,如果遇到幸存者,确保对方安全后就带着沈城去附近其他地方,像是将所有的荣耀都归于海里莫斯,他所做的,只是像个世人看不见守护神一样陪在海里莫斯身边。 要是海里莫斯还是当初那个第一世界被宠坏的孩子的话,恐怕他根本留意不到这种没有任何邀功的关怀,只是现在,每走出一步都在心中盘算危险安全,便可以轻易地发现对方总是把危险的那一部分留给自己。 海里莫斯禁不住地想,如果有一天沈白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自己,那真的还不如让沈白永远都不要有喜欢的人,否则的话他会失去一切风度一切涵养的疯狂嫉妒对方,即使在想象中,那副样子就足够丑陋。 沈白不知道海里莫斯的想法,为了避免救出的幸存者对他们差别待遇让海里莫斯负疚,也为了避免基地里的人看到男孩将他带回去,沈白带着男孩去了楼上的人家先探查一番。 确定了这间屋子没有人以后,沈白就拉着男孩坐在靠椅上休息,等待飞行器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有些怕生,海里莫斯在场的时候,沈城就很少和他们互动,大多数时候埋在沈白的怀抱中动也不动,但是在这样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沈城就会和沈白进行一些简单沟通交流。 此时的沈城从靠椅上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从外面看不到的角度,指了指由远及近的飞行器,又指了指沈白,沈白知道对方表达的意思,为什么从一开始自己任务结束后不返回基地。 “海里莫斯在这里,所以不回去。”沈白觉得对沈城自己几乎没什么好隐瞒的,回答的十分干脆。 沈城的面瘫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沈白感受得到对方最近情绪一直不高,小男孩走到沈白面前,搂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褐色眼睛里带着询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理解。 要是其他人在场肯定要猜测难道面瘫之间还有独立的语言吗,这两个人之间,哪怕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完全知道对方的意思。 “我喜欢他,所以我想跟着他。” 抱着沈白的手臂收紧了一些,沈城对着对方用力地摇了摇头。 “没有关系,长大以后你会理解的。”沈白摸了摸对方的头说道。 只是沈白这一次猜错了对方的一丝,沈城不是“不理解”,而是在表达着自己霸道的抗议“不允许”。 等到飞行器离开后,海里莫斯上来找到了两人,确定了这里没有幸存者,三人就走出了居民楼去下一个地方。 走到了半路,跟在沈白旁边的沈城忽然使劲的拽住沈白的衣袖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沈白看向对方,只见对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露着焦急,握了握空无一物的右手又指向了之前他们走来的方向。 沈白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看到男孩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难过立刻回神,能让沈城这般难过的,大概只有那个他时刻带着的象征他母亲的木雕了。 “我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沈白让海里莫斯带着沈城留在原地,自己返回跑去刚刚他们路经的地方去寻找,海里莫斯想着这一路三人已经探查过,没有什么危险,也放心的让沈白一人返回了。 海里莫斯看着沈白跑开,便想带沈城先到旁边找个坐的地方,对方点了点头,没有理会海里莫斯伸过来想要牵他的手,径直往街边走去。 海里莫斯有些无可奈何,正当他要跟上去,却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从沈城走去的方向传来,前方的玻璃上倒影晃动…… “沈城!” 海里莫斯扑过去将对方推开,小小的身躯被推倒在一边,但是也好过了在原地遭受一击,海里莫斯蜷缩着,轻型机甲的防御不行,海里莫斯已经看到手臂处的机甲出现了小幅度弯曲。 在稍远的地方,沈城慢慢爬起来,自觉地往旁边跑去,海里莫斯向沈城的反方向翻了个身,想要将这三只虫族引开。 事情比他想的顺利,那冲破商场玻璃的三只虫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像是忘了一边小小的身影,海里莫斯站起身,拿起身侧一直装有子弹的机械枪就想要射去,开了第一颗子弹,普通的子弹体积太小对虫族杀伤力不大,机械子弹可以在虫族身体里展开,造成更深的伤口。 第一只虫族因为剧痛在原地挣扎,虽然样子看上去更为恐怖,但是好歹给了海里莫斯拉开距离的时间,这样下去,海里莫斯还是有自信可以摆脱它们的。但是正当他对准另一只开枪时,身侧的店面里又冲出来两只虫族,扑过来的速度让他反应不及。 海里莫斯回想起之前的新兵测试,他连续收割了八只虫族,虽然这八只的死亡赔上的是最后完全没有行动力的机甲,但至少面对这五只,自己应当不至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海里莫斯当机立断对着和自己三米远的虫族射出一颗子弹,但是这一只仿佛毫无感觉一般,继续向海里莫斯逼近,海里莫斯再次射击,这次射中了虫族腿和身躯的连接点,让对方栽在了原地。 但是这样下去依旧不行,这样的射击只能拦截住最前面的虫族。 海里莫斯的八颗子弹全部射出,自己和虫族之间的距离也拖了七八米远,迅速的补充子弹,但是因为紧张手上的动作比平时训练慢上了将近七秒,就这七秒,已经让他难以靠□□击退逼近的对方,于是拔出了光剑,向前面的虫族头部狠狠一刺…… 54.3.19 返回去找木雕的沈白跑到了和沈城单独呆在的房间, 他印象中木雕应该在沈城抱住自己的时候落在了靠椅上面,接着沈白果真在那里找到了它, 正在沈白拿起木雕的时候,脑海中久违的系统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沈白想到那里海里莫斯还有沈城,心中一紧, 急忙往他们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听着海里莫斯一点一点往下掉落的生命值, 更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等到沈白赶到,看到的是已经被包围在中间的海里莫斯。 海里莫斯处于四面楚歌,自己杀掉了一只虫族,觉得能松一口气,却又从另一边冒出来三只, 而且这些虫族到后来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受的伤当一回事,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海里莫斯想要求援,但是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内,连求援的间隙都没有, 他毫不怀疑, 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就是沈白什么时候回来, 但愿他回来的时候这边已经结束了, 或者聪明点, 看到这里的异动带着远处的沈城赶紧离开。 但是海里莫斯也该知道, 沈白一直不像他希望的那样“聪明”。 不过海里莫斯不知道,沈白比他想象中的,强大太多。 这是海里莫斯第一次看见虫族像肉泥一样被从中间劈成两半后滩成一地的,沈白甚至没有用枪,只使着和自己手上一样的武器,但是却发挥了超越海里莫斯想象的力量。 沈白斩开了一面缺口自己跳了进去和海里莫斯背对背站立,仿若所有酷炫的枪战片里出现的镜头,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摩擦,海里莫斯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自己都可以像对方一样轻松搞定。 沈白确实可以轻松搞定周围的一圈,但是在解决了面前和靠近沈城藏身处的四只以后就不再有更多动作,看着另一边奋力搏斗但已经明显招架的过来的海里莫斯,在对方或许会受伤的时候帮衬一把。 有了同伴给予的帮助,海里莫斯的劈刺动作更加有力,冷静下来后也慢慢带领了战斗的节奏,如果不是和沈白作为对比,海里莫斯绝对说得上极有悟性的那一类士兵,这只是他第一次的实战,但是他已经可以跟着直觉躲过袭击。 本来就受了枪伤的虫族很快倒地,剩下的两只也在士气大增的海里莫斯面前构不成威胁,结束战斗的海里莫斯望着自己面前倒在血泊里的庞然大物脑袋竟一时反应不过来,对自己第一次实战斩杀了四只虫族的战果有些不可置信。 确实,优秀老练的士兵在虫潮中有过单人斩杀破百的记录,不过对于大多数而言,五十只虫族已经是半个军旅生涯追求达到的水平,而对于第一次实战的士兵,一两只是完全能够办到的,但是在八只虫族包围下解决掉其中一半,即使中间有沈白的功劳,但依旧是个可以炫耀的成绩了。 当晚,海里莫斯接到其他同伴似邀功似炫耀的通讯请求,打开之后,发现一群人在讨论着最近自己遇上虫族的惊险时刻,大家都隐去自己受伤的内容,只说了自己斩杀了人生中的第一只虫族是怎样的心情,而其中最多的也就是两只虫族的战绩,所以当海里莫斯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对战八只,砍杀四只以后,近乎达到了全员禁言的效果。 海里莫斯好笑的看着默不作声的战友,内心爽到不行,然后把视线投向旁边的沈白,用眼神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参与讨论,沈白带着沈城坐到海里莫斯的对面,对对方摇了摇头,海里莫斯看沈白无意加入讨论,自己跟这群人说话的心思也随着淡了,关掉了通讯器坐到了沈白的旁边。 海里莫斯其实很想请教沈白怎么能够那样厉害,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作战技巧,简直少见,但是在打了几次腹稿后,依旧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比较合适。 好在沈白的“解语花”名号不是白来的,歪头看了看对方眼睛里透出的羡慕和渴望也就明白了。 “记得我们之前的新兵基地吗?” 海里莫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起这个,不过也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还记得我们两个之前在战斗技巧课上的互搏吗?”沈白看着对方,因为想到当时那个张牙舞爪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海里莫斯,眼睛中有了些许笑意。 再想起以前的那段黑历史,海里莫斯很想说自己忘了让对方也赶紧忘记,但是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便犹疑地点了点头。 沈白提出了两人以后对练的建议,海里莫斯简直求之不得,答应的非常爽快,三人中只有沈城闷闷不乐,沈白怕今天的情景吓到了他,晚上睡觉时主动把沈城圈在了怀里,这才让沈城眼中多了些笑意。 之后的日子里这三人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任务进度也完成的飞快,不过海里莫斯和沈白都默契的减慢了进度,每天抽出了更多的时间进行对练,任务一直拖到了最后一天,三人才返回基地。 在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虽然没有实战来检验海里莫斯的成果,不过两人,甚至是一旁围观的沈城都感受的到海里莫斯日新月异的进步,沈白不得不承认,海里莫斯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都绝对超越了一名优秀士兵的标准,他之前缺乏的只是锻炼和打磨。沈白向对方指出某一个动作的发力点后,海里莫斯就可以一遍记住,面对沈白几乎是压倒式的攻势下,他也能找到节奏,利用战斗空隙给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 而另一边,海里莫斯受到的心理震撼绝对绝对比沈白大得多,海里莫斯不知道跟沈白一个级别的人有多少,不过整个联邦应当都不会太多,真正能够感受到沈白实力的时候就是和他面对面交战,那种感觉就是自己在一场必死的擂台上能站多久的问题。 和沈白对练久了,海里莫斯一边觉得沉溺于这种身体全方位变化的感觉,一边又想要和真正的虫族进行对抗,毕竟输太久了也会想要赢一把,只可惜可以实现他愿望的人只是坐在一边默不作声,但是心中的怨念足以让海里莫斯暴毙几次。 沈城:死心吧,沈白还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当送小怪给敌人升级的boss的,难道我家白白会站在一边看着你死掉吗? 这一次,沈白和海里莫斯在外面都有些“流连忘返”的意味,成了最后两个返回基地的人。 沈白一到基地就先把沈城送到了之前他住的地方,女负责人看到沈城回来,眼里面满是惊讶,她告诉沈白,前些日子里他们找他都快找疯了,看监控发现他自己溜出去以后也派人出去找过只不过都没能找到,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能相信这孩子可以活着回来。 两个人轮番告诫了男孩事情的严肃性以后,沈白准备告别对方归队,就听到女负责人向自己询问小队离开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听说这次d区的任务结束后你们小队过几天就要被召回了。” “我不是太清楚,”沈白摇了摇头,看向了手边表情一瞬间凝重的沈城,“这几天我每天都会看你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估计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沈白觉得自己有些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小孩子。 沈城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直到看着沈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听女负责人的话进了房间。 沈白回到基地后,那群人正缠着海里莫斯讲他和虫族搏斗的故事,凯金见到沈白,一脸兴奋地让旁边人挪挪位,给沈白腾出了个听故事的地方,沈白自然欣然接受,坐下后一手撑着下巴,和旁边人一样一脸期待地望着中间的海里莫斯。 本来海里莫斯是在心中存了近乎万字的存稿,励志回来以后要把这一段描述的精彩绝伦,但是沈白一用那种单纯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这个轻松秒掉四只虫族的人坐在这我还怎么说下去啊! 海里莫斯的语塞让周围嘘声一片,希博更是直接,让海里莫斯先把牛皮打好草稿再上来,他们等一会儿也没有关系,弄得海里莫斯不说就变成了吹牛,说了又觉得自己在沈白面前班门弄斧,进退两难,这时杰赛普却在一边惊叫出声。 “天啊!你们快看我们小队的排名!居然上升了一百多名!” 杰赛普是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测试评估等级和小队排名的,毕竟自己杀了两只虫族,评估等级上升了两个字母,他恨不得天天拿出来看。 被杰赛普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了被遗忘的评估系统和小队排名,打开以后,每个人都收到了不一样的惊喜。 和虫族打了个照面的,好歹多了一项实战的成绩,等级上升是必然的,而没有和虫族遇上的,虽然心里有点不甘心,但是看到小队排名和坐了火箭筒一样攀升了一百多名也是惊喜万分,现在在他们前面的小队,已经是执行了九次任务了,其中一次难度为中等,他们这群初出茅庐的,能排在这样的小队后面,已经是惊人的成绩了。 “不过这个系统是不是出错啦。” “怎么啦?” 邱凡点开他们排名后一位的小队:“你看下面的那支小队,虫族总击杀数147只,我们怎么可能……天啊!这绝对出错了,我们居然有150只的击杀数!难怪排名到了前面!” 众人详细的对照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出了其中的异样。 “你看我们当中,只有三分之二的人遇到了虫族,其中目前知道斩杀数量最多的是海里莫斯的四只,怎么可能达到一百五十六?” 沈白看着自己的光脑,上面的评估等级已经到了“c”,在实战的一栏后面,跟着103的数值。 沈白:忍住不炫耀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你们不管谁快点抢走我的光脑拿去看吧。 海里莫斯走到沈白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在海里莫斯眼里,如果那些数据没有出错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沈白在没有遇上自己的前八天击杀了超出想象的虫族。 “沈白,你前八天到底遇上了多少虫族?” 虽然知道对方很强大,对方也没有事好好地站在这里,但是海里莫斯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感到强烈的后怕。 沈白有些害怕海里莫斯的这种眼神,感觉自己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见到家长,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模仿起了沈城的动作想要逃避回答。 轻轻搭上了海里莫斯的衣角,沈白摇了摇头,本来想要炫耀的心全部化为乌有,只想要对方不要问下去了。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一百只?” 沈白迟疑了一阵,想到自己遇上过几次的二十只以上虫族的包围,哪怕没有系统计数,也该是妥妥地在一百以上了。 有些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被对面的人一把抱住。 沈白:这是献给英雄的拥抱吗?总感觉和自己抱住沈城的时候有点像啊。 知道海里莫斯是在为自己心疼,沈白心头一软,双手回抱住了对方。 本来在讨论这到底是出错还是其他问题的少年们看到这格格不入的两人几乎是同时黑了脸,你们两个做任务的时候黏在一起,现在大厅里面搂搂抱抱,真的当我们都是透明的吗? 怨念几乎实体化,两个人自己也反应过来松开了对方,沈白站直后向周围扫视一圈,发现凯金望过来的眼神尤为热烈。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凯金走过来,语气中调侃意味甚浓,但是沈白敏锐地听了其中异样。 “没什么。”海里莫斯回答,沈白感觉这两人之间的互动又一次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沈白你这次任务发出了一次求援信号,当时怎么了?”帕萨对两人的拥抱没有什么想法,但是对沈白那次的求援,即使后来海里莫斯对大家说没事了,帕萨也一直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大家都想到了,沈白在任务中唯一一次给他们发送的,就是那时的求援信号,而且沈白在以前的训练中一直都是队伍里各项记录的保持者,能让他发出救援信号,一定遇上了不简单的事情。 沈白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一说出来,势必就有沈城的出场,但是他和海里莫斯约定好了,为了保护小男孩也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不告诉别人沈城这次的参与。 “是遇上虫族了吗?” 沈白点了点头。 “你这次出去遇上多少虫族?” 沈白伸出了一根手指,顿时周围吸气声一片。 “十只,真是惊险啊。” “是啊是啊,可不是嘛。” “沈白你当时受伤了没?”周围的眼神一片心疼。 沈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只是现在手掌上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没事了现在。” 即使没事了,即使沈白在这一次任务中不算是全队受伤最严重的,也得到了全队上下的怜惜,连拿水杯之类的活都被一群人抢着代劳了。 沈白:突然好想告诉他们是一百只,那样我怕是吃饭都可以被人喂了吧。 沈白和战友们一个月后再次团聚,依旧没有一个人发生意外,加上d区是在这颗星球上的最后一个任务,他们在这里休整一个星期就要回去了,大家晚上也就没了睡意,聊天聊到了深夜才结束。 第二天,来看望士兵的基地人员带来了一个消息,为了答谢这些天来的照顾,他们准备给士兵们办一个送别晚会,送别晚会的对象是全体士兵,包括那些黑发士兵。 55.3.20 第一世界的少年晚会参加过不少, 不过作为军人这是第一次, 而那些黑发士兵更不用说, 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晚会被安排在四天后的晚上,这些天,除了每天去看望沈城的沈白, 以及忙着和何蓁蓁互诉衷肠的邱凡, 大家都没什么事干,但是第一次和虫族的相遇让他们有了危机意识,即使在幸存者基地,每个人都会去模拟战斗室呆上很久再出来。 不出去做任务, 哪怕大家每天会在战斗室里呆上很久, 但是也不可避免的与基地里面的人接触频繁了。 基地里,对于黑发少年们的态度每人不一,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有差距, 但这种差距不算天差地别, 而且来到这里的都是为联邦效力的士兵, 他们的战友中有着象征最高阶级的第一世界少年,所以褐发人民们大多都是很理智的,对黑发士兵既没有强烈的好感也没有强烈的敌意, 大家的生活两不干扰,如果有些排斥的态度过于明显,黑发少年们也识趣地不理会对方, 至少没有要挑起矛盾的想法, 偶尔碰上一些像何蓁蓁一样的是最美好不过的了, 但凡有姑娘稍微关切一下,那后面几天,这个姑娘手上所有的活基本都被黑发少年们抢着干完了。 第一世界少年们相对而言就更忙了一些。 他们虽然跟家里争取了出来参军的许可,但是行踪怎么可能不在自家人的掌握之中。刚开始他们在第一世界的家族没有不担心的,但是战战兢兢战战兢兢,在看到自己儿子有了斩杀虫族的战绩以后,先是吓得不行,然后就是喜大普奔。 什么?你家小孩最近改邪归正?哦,我家儿子参军杀了只虫族。 什么?你家小孩最近接管家族企业?哦,我家孙子参军杀了只虫族。 …… 在第一世界,那些经商的从政的,哪个领域没有出过人才?现在这十四个上了前线的成了第一世界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真正的跟着士兵训练,军功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慢慢积攒,少不得被自家人拿出去炫耀,更少不得与同辈人比较。 这样的情况之下,海里莫斯的父亲也体会到了一些可利用之处,这么正面的形象,不拿去宣传岂不可惜? 梅隆议长的想法很简单,那些官方主流媒体报出的战况哪怕真的是积极的,也不断地受到民众的质疑,现在树立一些必要的英雄形象,换一种接地气的宣传方法,看看能不能奏效。 海里莫斯和自己父亲难得通讯了一次后,将大概的情况反馈出来,虽然有人觉得大肆宣传有些小题大做,但是一直处在第一世界,也明白这种正面形象对于引导民众不可或缺的作用,于是十四个少年聚在一起对第二天被采访的问题想着如何作答。 这是第一次他们代表士兵而不是自己发声,所以准备的尤其认真,一向少言寡语的杰赛普将自己要说的写下来悄悄地背着,哪怕是对这种事情不上心的凯金,在看到“自己对三个世界人民看法”的时候,也仔细琢磨,斟字酌句。 知道这些人可能要上电视了,可把剩下的黑发少年乐坏了。 自己的战友那可是要接受采访啊! 明明不关自己事,但是与荣俱焉的少年们把第一世界士兵团团围住,端茶递水让他们认真准备。 第二天,几个做采访的人到了,为了真实,采访的地点就是在他们打地铺的大厅,黑发少年们远远的站在一边暗中观察。 采访开始了,先是从他们从军的初心开始。 实际上三个世界之间的高低分界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这就像“房间里的大象”,明明那么大的充斥着房间,但是房间里的人绝口不提。 海里莫斯和凯金说到底,心里面都是对这些无所谓的人,梅隆选择让他们自己准备问题而不是让人代为准备,就做好任由两人回答的准备,那这两个人自然是选择将更多真实的一面展现给联邦人民。 于是海里莫斯便从虫族袭击基地的那个夜晚讲起,考虑到“人种黑”是没有智商去辨别“每一个人种都有好人坏人”这种简单真理的,所以两人将一些涉及到不同世界人性优劣善恶的部分被隐去,不过幸好的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晚上,无论是两个黑发少年第一时间叫醒了金发同伴,还是金发同伴们返航接走了一部分黑发少年,真的展示了很多对于彼此生命的尊重。 杰赛普回忆自己的初衷时,避免不了的会提到为了自己而失去生命的黑发士兵,塔卡,而只要提到那个人,那短暂的生死考验,杰赛普之前打的所有草稿就可以完全作废,即使有些地方说的不连贯,不过他用尽自己的努力想要把塔卡的形象完全还原在所有人面前,让这个年轻的士兵不要轻易地被遗忘。 采访还涉及了很多东西,第一世界的少年像是在把自己珍贵的回忆拿出来和全联邦一起分享,中间包括沈白衣服内侧缝的那个口袋,包括自己在晚上是怎么跑去洗浴处偷偷剃了头发,第一次遇见虫族心里是怎样紧张…… 这边的第一世界少年接受着采访,那一边看着的黑发少年们也动情不已,大家慢慢回忆起过去,才发现原来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从水火不容到荣辱与共。 采访很快就到他们生活环境展示这一个环节了,希博这才发现,自己的床上还散着一块没来及藏好的麻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简直像一颗□□让他两眼金星,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沈白:喵喵喵? 希博解释这是他们几个为了打消这几天没事干的时光就做了些麻将出来玩,平时收在自己那里。 “那现在我要怎么办啊!”平时缺根筋的希博这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不要我的床带着麻将上采访啊,那样我会没脸回家的啊!” “没事啊,观众不会看的那么细的。” “谁说不会啊!上次甜心康妮的照片p掉了额边的一颗痣你知道我有几晚没能睡好吗?” 如果每个网友像你这样无聊那确实挺危险的。 大伙商议了一下,决定在录制机器转向另一边的时候,希博赶紧冲过去再回来,所有人帮着他一起瞄准了时机,然后希博瞬间冲到自己床上将麻将塞进了自己枕头下面,缓冲了一秒不到就飞快跑了回来,正在摄录的工作人员一脸的受到惊吓和懵逼,镜头都偏移了一些。 采访进行了大半天,摄制人员听说了几天后的送别晚会于是留下了一小部分人采集素材,剩下的回去了。 大家本来以为这差不多就是结束了,没想到因为这一场采访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除了希博时不时的保存几张自己偶像甜心的照片,其他人没有什么可以关注娱乐的时间,所以对这次采访后民众的反应关注的不算紧密,只是感觉到基地里面好些人对黑发少年们热情了很多,甚至有人上来问帕萨他们的光脑id,大家对这样的变化自然是惊喜万分,但是当希博家里人打来电话时,他们才知道这个影响有多么的深远。 希博平时和所有人都嬉皮笑脸的,但是每次和家里父母通电话都是皱着眉头挨训的命,毕竟当初家里面不希望希博出来,但是希博一意孤行和邻居小伙伴参了军。但是那天晚上,希博的面前他父母的影像一出来,两个人笑吟吟的看着希博,一脸“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样子。 接下来希博从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幸福过,父母拿来了三四个妹子的联系方式,妹子们还都表示,只要希博退役就可以商讨婚事,老婆本都不用存了。 希博晕晕乎乎听了半天,生怕自己梦还没醒,急忙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就看到父母翻出了一张图片,上面的角落里有一道虚影,希博自己看了半天,愣是没从那道影子上看出自己的特征,而听自己父母的意思,这张“照片”已经作为了他们区征兵海报发到了每个青年手里。 希博:那真是为难做海报的了。 通讯结束以后,已然成为家乡名人的希博登上了老久没上的论坛,发现关于那次采访的讨论几乎处处可见,因为所有人都能在那里看到自己身边的影子,骄傲孤单的人因为真诚和尊重慢慢连接在一起,听上去美好的像是一个童话故事,哪怕灰姑娘也有机会踏上城堡的阶梯,而孤独的王子也因此找到了陪伴。 希博将论坛里一些很火的帖子用光脑投影出来和同伴们一起围着看。 这一次不仅仅引发了一波征兵的热潮,而且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的相互扶持、海里莫斯他们为了平等剃掉的头发,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大家对于三个世界相处关系的讨论,“黑发猪”的字眼虽然还是频繁,但是更多的一些第三世界战绩被挖了出来,有人统计,第三世界的战役胜率和死亡率都远超第二世界,他们对于联邦功不可没,然而即使拥有骄人的战绩,处于军部管理高层的却寥寥无几,甚至有人提出了三个世界按照基因的划分是否合理。 当然,这些黑发士兵们都是暗自骄傲一下后一扫而过,真正吸引他们的是一群寻人帖,杰赛普的故事引起了很多的共鸣,这些帖子大多是幸存者记录下自己被兵救助的故事,想要借此找到还来不及留下姓名的士兵,表达自己的支持和感恩,里面有第二世界对于第三世界人民的帮助,也有像塔卡一样用自己的勇敢付出改变了外界看法的士兵,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这群士兵还是极其羡慕海里莫斯他们可以得到他人的感激和崇敬,在这些帖子里,仿佛他们所做的一切也被民众们看在了眼里…… 基地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好,沈白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那种走在路上大家彼此仅仅是看脸而不是看颜色的时代。 当然,那样的时代几乎就是沈白的专场了。 避开了一群对自己过分热情起来的男男女女,沈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陪伴沈城上面。 沈白的兴趣爱好很少,木雕是这少之又少的其中之一,而沈城又对这个很感兴趣,沈白就开始教对方刻简单的木雕。 先是纠正对方握刀,然后让他在素材上面刻些简单的线条,沈城简直就是一个小天才,一教就懂,然而当沈白让对方刻些成形的物件时,沈城就彻底的手残党了。 沈白很不明白,明明刻直线刻曲线做切面什么沈城都很好,但是让他组合下这些技巧沈城就完全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沈白想着咱们换一个玩,也不一定要学这个,但是沈城不乐意,把沈白的手搭在自己手上面,然后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对方。 行行行,都依你。 沈白坐在沈城的身后,用自己的手包住了沈城的手,专注地一刀一刀刻着,沈白眼里关注的是手上的刀和木头,而他怀里的孩子至始至终关注的都是覆盖住自己的身躯和双手。 沈白没有注意到这些,但是脑海中也在考虑着沈城的问题。 沈城对于沈白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如果说刚开始沈白对他是满心的疼爱,最近沈白却有一些害怕对方。 没错,害怕。 沈城对于沈白的依赖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地步,从沈白带着他回来以后,沈城就用撒娇卖萌各种手段让沈白把大把的时间放在他身上,刚开始沈白觉得开心,后来沈白不禁有些担忧,而有一天晚上,沈白从梦中整开眼睛,发现沈城竟然没被一个人发现跑到了自己床上以后,沈白想起来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对方跑出基地的事情,开始对这种程度的依赖感到了害怕。 坚信沈城人畜无害的沈白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方是如何次次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黏上自己的。 沈白有想过带着沈城和其他小朋友接触一下,但是尝试过一次以后,他发现自己跟小朋友们相处的都比沈城和他们相处的好得多,自己身后多了一群叫着“哥哥哥哥”的小尾巴而沈城的小脸越发凝重,沈白想起了沈城的母亲。 当初沈城母亲去世,对方也是不愿意离开,哪怕现在,沈城也是天天随身带着他母亲的木雕。 沈白想着,如果这样,自己再送男孩一个刻着自己的木雕,让它代替自己陪伴男孩。 这是沈白准备的送别礼物,便没有告诉沈城,这几天陪着他倒刻出了不少肖像男孩的木雕,沈白不管刻的好坏,给它们一个个上好色后就收起来,告诉沈城不要担心,有这些木雕在,自己就不会忘了他了,只是对方情绪也一直不高,这种现象一直维持到了送别晚会。 送别晚会举行的相当成功,基地里面除了工作人员就是幸存者,难得有一次开心的事情将所有人的心情从压抑中解脱,几乎所有人都玩的极其尽兴,更不要提马上又要回去训练出任务的士兵了。 因为是最后的狂欢,黑发少年们找回了当初在自己星球上的狂野,找到个目标就开始拼酒,第三世界的从小被训练出的好酒量,沈白被同伴们抓住机会灌了不少,灌着灌着,一边围观的姜云莫名其妙地倒下了,希博拉着对方去休息,其他人看着沈白脸都没红自觉无趣,四散开来找其他好玩的。 沈白看着他们觉得这群人还是太年轻根本就不懂得坚持,如果再往自己肚子里面灌几瓶酒,说不定就可以看到沈白摇摇晃晃的样子了,不过这样也好。沈白带着开始有些困的脑袋决定去人少的地方透透气,就被沈城他们孤儿看管中心的女负责人拦住了。 女负责人叫做孙姿,这颗星球没有虫族出现之前她就是个版面设计,等到虫族来了以后莫名其妙当上了孤儿中心的负责人,但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孩子,甚至在自己眼里她都算不上温柔,虫族来之前她正愁着依自己的性格能够找个人嫁掉吗,结果没想到自己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个第三世界的士兵。 她喜欢沈白,不是一见钟情,虽然对方是个很容易让别人一见钟情的人,她喜欢对方是因为他真的足够温柔,沈城谁都不愿意搭理除了他,后来,所有孤儿看管中心的小孩也都乐意追在他身后喊“哥哥”,孙姿估计自己比沈白大上起码六七岁,但是还是被对方成熟的宽容性格吸引,甚至于到了今晚她觉得自己不表白会后悔一辈子的地步。 “我知道自己不会成功的,”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歉意,孙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将自己的项链递给沈白,“那么接受这个吧,但愿它在每场战斗中都能保佑你凯旋而归。” 沈白接过了项链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他不禁想,如果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或许会喜欢上这样的女生吧,看着骄傲,但是因为喜欢无视了他们所处的不同阶级,是个能对自己的情感担负得起责任的女孩。 对方好像也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她的态度也十分坦然,跟沈白点了下头就转身去找自己伙伴玩去了,沈白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情不自禁地给自己又倒了一小杯酒,回过神来后觉得自己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真的困了,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便想要出去冲洗掉一身酒味然后睡觉。 沈白不知道自己醉没醉,但是海里莫斯知道对方醉了,他看着对方说要去洗浴处但是当他跟着对方出来的时候,却在转弯的角落看到了靠着墙壁睡着的沈白,海里莫斯笑了笑,决定把对方抱回大厅。 然而就在海里莫斯俯下身要抱住沈白的时候,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很近,近到海里莫斯能够细数对方的睫毛,近到海里莫斯觉得对方沾着酒的嘴唇看得自己有些渴。 56.3.21 那一刻的海里莫斯真的没有多想些什么, 他脑海中只剩下沈白的嘴唇, 仿佛自己若在下一刻死去,那么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 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子向墙角的沈白俯去, 然后如愿以偿的将两个人的唇印在了一起,海里莫斯睁开眼,望着对方没有一丝抖动的眼睫毛,大胆地伸出了舌头,轻轻舔走对方唇上残留的酒香…… 海里莫斯世界里的时间已经被轰然摧毁,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几秒还是几分, 最后还是晚会那里传来的响亮笑声把海里莫斯惊醒。晚会那里的笑声不断,即使海里莫斯知道他们笑的不是自己, 但还是觉得自己就像个引人发笑的小丑, 做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滑稽举动。 他直起了身, 真正用理智面对自己刚刚做的事时,手足无措、满脸通红, 反倒像是自己被人偷亲了一般,幸好沈白从始至终都像个睡美人一样安静, 不然海里莫斯很难想象自己会羞愧成什么样子。 偷吻, 要是告诉曾经的海里莫斯自己沦落到在对方醉倒时才敢吻上他的唇, 他只会当做天方夜谭, 而现在, 海里莫斯剩余的理智却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对对方做出什么其他举动。 小心地抱起软的只能瘫在自己怀里的沈白, 海里莫斯将他放到了床铺上,帮沈白脱掉鞋袜,再帮对方将外套放到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就奔去了洗浴处的方向,痛痛快快地冲了把很长时间的冷水澡,心情复杂的海里莫斯并不知道,在他走后沈白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微睁开了眼睛。 沈白:海里莫斯是真的醉得不清。 忠犬系统:不,相信我,会有这个想法的你是真的醉了。 这一夜大家玩的都极其尽兴,但是作为士兵的他们还是有些克制的,至少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都按时清醒过来开始收拾行李。 沈白东西很少,想到马上就要走了,他就去找到了沈城,帮沈白通知传达的是坐在那里的孙姿,两个人之间倒也没什么尴尬,女人落落大方地对着沈白一笑,祝他回去的路上一路平安,完全不知道言语之间自己立下了多大的g。 男孩出来后,沈白按照自己的计划将自己形象的小木雕递给对方,顺手摸了摸沈城柔顺的褐发。 男孩低着头,沈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于是蹲下/身,在男孩看向自己的时候四目相对:“以后它会代替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招太管用,对方可爱但一直缺乏表情的小脸上甚至绽放了一个笑容,这回沈城接受的异常容易,甚至容易到了沈白都有一些小受伤,觉得自己在男孩心中的地位在他接到木雕的那一刻,已经完全被这个木头人代替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因为自己离开难过了。 沈白了结了一桩心事后准备回到大厅跟同伴们集合,却在半路听到了久违的警报声,一如当初新兵训练基地。 ----------------------------------------------------------------------- m-21星球作为被虫族肆虐后的星球,剩余人口不足八千万,上面有着将近三百多个幸存者基地,其中最小的一个人口不足一万也就是沈白他们所在的地方。虽然人少,但是这却是从地表监控来看最安全的一个。 人不多,地理位置也相当很安全,所以沈白他们新兵队伍是军部派向这里的唯一支小队。 而现在,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作为这个基地里面唯一的小队,大家都停下了手中正在打包的行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至少,现在他们应当是回不去了。 士兵们跑到了基地监控室去询问详情,然后就被告知基地外面凭空出现了一百来只虫族,已经将基地四周包围了起来,他们和其他幸存者基地取得联系,发现仅有自己这边发生了这样的异常。 正在幸存者基地考虑是否向外界发出增援信号的时候,同一时间,这颗星球以外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所有人都无法解释的变数。 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的虫族都变得极其平和,不管是在和人类士兵相互对峙的前线,还是其他任由它们肆虐的星球,全体停滞了片刻后,仿佛收到了什么召唤指令一样,纷纷展开了翅膀向太空飞去,哪怕中间需要穿过人类的枪林弹雨也不做丝毫抵抗,只是执着的向什么方向进发,如同没有思想的木偶被人操控着表演。 虫族大规模的异动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大家暂且看不出来它们的目的地也看不出它们的意图,但是不做抵抗的它们成了人类士兵反扑的最佳时机,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了埋伏上面以致于虫族的路线没有人认真研究,也就没有人发现,m-21星球上,那个小小的幸存者基地,就像一块甜美的蛋糕,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虫族。等到接受到增援信号的军部准备派出更多士兵的时候,拥有短距离空间跨越的虫族已经比人类更快的到达了这里,也比人类更快的占领了空中领域,从远处看上去,竟像是将这个基地从空中到地面包围住了一样,战舰甚至找不到可以突破着陆的地方。 收到了外界传来无法着陆需要他们自己坚持一段时间的消息后,基地的负责人将情况暂时的封锁住,只向士兵们透露了实情,但即使如此,听到警报后的人们知道自己的基地外面聚集着虫族,仅仅这个讯息已经让他们陷入了恐慌。 不过奇怪但是幸运的是,这些虫族没有任何行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即使虫族没有行动,基地内部也不可能维持长时间独立的状态不与外界接触,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一个问题,长期向基地运送粮食和其他资源的飞船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办法通过空中的包围向他们继续运送物资。 食物还没有到紧缺的地步,不过基地人员们极有忧患意识的开始对食物资源规划进行了暗自的缩减,幸存者们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烦恼着基地管理者的问题是,如何在这段时间内贮备更多的粮食以防未来之需。 狡兔三窟,基地管理者将目光移向了之前他们的紧急仓库,当时为了安全起见,仓库设置在了基地外两公里远的地方,和平时期看根本算不上远,只是现在外面三四百只的虫族,完全出不去。 基地管理人并没有明确的透露出需要沈白小队出去带回仓库粮食的讯息,但是自从警报拉起的第一天,士兵们就预感到了自己迟早会和外面的虫族正面对上,所以这段时间在模拟战斗室里面往往一待就是大半天,他们在心里对自己说,恐怕下一次的实战不远了。 僵持了一天,监控中虫族变得更多了,那么对于基地里唯一一支队伍的士兵而言,出不出去已经不是在他们的自由意志选择范围之内了,趁着现在虫族还没有异动,也没有聚集更多,基地负责人和他们商议一下后,所有人决定在第二天去到仓库运送一部分的食物过来。 当晚,少年们聚在一起讨论如何能保证最大安全的完成任务,海里莫斯拒绝了希博使用飞行器的建议,哪怕那样最快,但是只要他们在空中遭遇大规模虫族袭击,在没有足够弹药下,反而阻止了机甲发挥其最大作用,于是众人向基地要了一辆防御力较强的武装车后准备向仓库进发。 “基地会在我们走后向另一个方向发射照明弹,利用趋光性引开一部分虫族,这样下来,我们面对的大概会有两百五十只左右的虫族,我们六十四个人,算下来每个人解决四只也是完全可以抵挡的住这一波的。”海里莫斯对着地形勘测图向每个人分配任务。 平均每人四只,听上去觉得轻松了很多,但实际上,到达仓库后,在一半的士兵对物资进行装载的那段时间,完全靠另一半死撑,那时才是最艰难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海里莫斯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故作轻松,想要在其他少年心中降低这次任务的困难性。 不过有沈白在,这个任务对于这支新人小队的困难性确实降低了太多。 黎明,天还不是很亮,照明弹率先映亮了一片天空,就虫族被吸引朝着那里飞去时,基地的门被打开,武装车用最快的速度朝着仓库的方向开去,凯金希博和其他准头好的少年对着车窗外面射击让虫族和他们保持一定安全的距离,沈白海里莫斯和帕萨等人拿着光剑挥斩掉突破这个安全距离扑上来的虫族,这去时的两公里路上,武装车的车头已经撞得变形,但所幸没有人员的伤亡。 将车厢对着仓库的小门,海里莫斯迅速输入密码打开小门后,一半的少年跳去搬运装载,此时,到了整个任务最困难的一环。 沈白已经不再去想什么谦虚什么藏拙了,他站在仓库门口,身形向前方的虫族逼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成为了其他人最大的生命保障。 沈白的挥斩十分有力,他像是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眼睛中只剩下面前的这只虫族,将它的头部生生削掉后就将目光锁定在下一只。 下一只下一只下一只…… 他的动作在适应了节奏后越来越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群东西逼近自己身后的那辆车。 他身旁的也并不是普通人,那是将近三十个的士兵,有着力大无穷堪比沈白的帕萨,进步飞速沉着冷静的海里莫斯……即使和如此众多的虫族交战是第一次,但是有了一个在前面疯狂给他们拦下攻击的沈白,大家心中一半是对自己战友的能力表示惊叹错愕,另一半则是被对方点燃的热血在血管之中翻滚,让他们大吼着扑向其他方向进攻的虫族。有了沈白以后,他们甚至可以将战局扩大,在武装车的周围呈现出了清场的效果。 基地里面,一直通过监控关注着外界的人们看着传来的图像震撼到失去言语表达,只能在心中为他们呐喊,战神一样的少年动作之间收割着生命,那些瘫倒在他脚下慢慢堆积的,是那些毁掉他们家园杀死他们亲人的虫族,每个人看着他的一挥一斩,觉得那仿佛是对那些生命的裁决,之前采访后留下来积累素材的媒体人急忙用自己的录制器将这一段保存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本该大快人心的图像,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一次的任务进行的简直可以用完美形容,没有人重伤死亡,同时带回了仓库三分之一的粮食,等到基地里的粮食耗尽,这些还可以支撑几天。 这一次巨大的胜利让士兵们激情澎湃,小队的排名上前了一百二十名不说,每个人的评估也有了飞跃性的突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沈白才是他们最最最关心的问题。 经过那一场的战斗,沈白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知情人眼中的战神下凡,战友们几近于浮夸的崇拜加上基地工作人员的接近讨好,即使无所畏惧如沈白也有些不自然。 现在外面局势依旧严峻,喜悦之余沈白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迎来第二次的任务,虫族数量迅速的得到补充,到时候他们面对的是多少敌人都很难说清,所以拉着一群人一头埋进了战斗室,亲自指导他们战斗技巧。 基地里的幸存者看着食堂的食物没有紧缺的样子,大家也就慢慢的放了心,正在所有人觉得形势会逐渐变好的时候,一件事又彻底打破了这脆弱的平静。 在沈白他们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女子洗浴处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孙姿,而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尸体上的伤痕显示,这是虫族造成的死亡。 负责人们调出所有的监控,洗浴处是不可能有监控的,其他地方又没有能发现异常,这样一来,基地里面的恐慌情绪如同传染病一般在人群中相互感染,有人猜测已经有虫族潜入到了基地里面,甚至有些入了不知道什么教的,说是肮脏的黑发人将虫族和死亡带到了这里,他们也会带来所有人的末日。 当然,那个入了不知道什么教的人的话大家是不会听的,只不过被黑发士兵们知道以后,心里还是膈应了好久。 出了这个事情不可能没有结果,暂时找不到原因基地管理人便想着提高安全措施,于是找到了海里莫斯,说让工作人员和他们轮流守夜,否则大家根本不能安心。 身为士兵这也自然他们的责任,海里莫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白天大家刻苦训练,晚上三班人轮流守夜,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这段日子里,像是知道了士兵们的重要性,除了一些种族主义严重的人,来慰问他们的人也变得多了,不管光头少年还是黑发少年,在这种情况下,都受到了群众的信任和依赖,这无疑给他们增添了更多的动力。 没有找到孙姿的死因,但是基地里也没有第二个人遇害,大家心中胆战心惊,但也好歹恢复了理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外界迟迟没有增援也没有听说给他们提供补给,哪怕此时基地里面的粮食还可以支撑一阵时间,但是群众们因为不清楚实情,反而多疑起来,只要食堂的饭菜少了一点,他们都认为是粮食紧缺的信号,在这样的情况下,基地管理人员不得不站出来说明基地外的仓库里有足够的存粮,士兵们会帮大家带过来。 沈白海里莫斯一群人也知道了自己恐怕就要迎来第二次作战,外面虫族的数量如同滚雪球,它们还是不主动攻击基地,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一出基地会迎来怎样的考验。 沈白一向是一把利剑,只要有人将他指向哪里,那么那一片都会成为沈白的领地。也正因为如此,他只适合做一把利剑,虽然因为前面积累下的威望,全小队都愿意顺从他的安排,但他还是将领导权让给了海里莫斯。 从前大家的布局都是听海里莫斯的,那么现在也依旧如此,海里莫斯认为应当尽早出发,不然虫族的数量还会增加,这一次,他们务必把剩下所有的粮食带回基地。 基地可以帮助士兵们吸引住一批虫族,但是依旧不够,海里莫斯攥紧了拳头安排大家兵分两路,武力值最高的沈白带七个人将战局引导的偏离仓库,牵制越多的虫族越好,剩下的人支配武装车前往仓库。 沈白没有意见,大家知道沈白带领的八人小队在这场战斗中极为重要也极其危险,所以都表示愿意跟着沈白走,包括全队评估等级仅次于沈白的帕萨和海里莫斯。但是两边都需要优秀的士兵引导局势,所以沈白拒绝了帕萨海里莫斯,挑选了其他人。 出发前,海里莫斯看着沈白,心中涌起的一阵暴躁让他想要按住对方的头狠狠地亲上去,果然,他真的太讨厌沈白这个样子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样子,完全顾全大局的样子。 他信任沈白的实力,他相信沈白所过之处生命都为他让步,但是他不信任沈白这个人,因为沈白只是个人,会受伤会死,会让他心疼到不行。 沈白对海里莫斯的想法一无所知,基地的弹药并不算充足,他们带的更多的是吸引虫族的照明弹,当沈白领着其他七人走出基地的时候,每个人身上背的是沉重的责任感。 海里莫斯应当信任沈白,沈白的实力让他真的是在血雨中游走,不过海里莫斯确实有理由担心对方,因为沈白不能容忍同伴在自己面前受伤死亡,在看到其他人处于危险的时候,另愿让自己处于劣势,他也会奔上前替自己的战友挡出一片天地。 等收到海里莫斯他们的信号,沈白那里已经杀到了麻木,回到基地才感受到自己身上被鲜血淋湿浸透,不过所幸的是,他们小队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有一个被虫族贯穿了手掌,不过能够很快痊愈。 反观海里莫斯那里,他们这次应付的虫族当真是少了很多,也没有人战亡,但是帕萨到基地时已经处在了死亡的边缘。 帕萨傻,全队人都知道,这个力大无穷小山一样的家伙其实就是一个傻大个,当他所处的武装车遭到袭击导致一捆物资滚落下去时,他想都不想硬是从车上跳了下去,背起那一袋物资在车子后面追。车上的人立即降慢了速度,大家掩护着帕萨但是对方被空中赶上的虫族用利齿拦腰锯下半寸,所有人在车上看的那道深刻的伤口心脏骤停,不管不顾地跳下了车,战的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是人间还是地狱,战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把那只虫族砍成了几段,最后大家将背着物资倒在地上也不肯撒手的帕萨带回了基地。 即使星际人类的医疗技术先进很多,掌握了促进细胞再生愈合的手段,但这伤及五脏的伤势过于严重,如果没有同伴的救援,帕萨很有可能就被拦腰斩断永远地倒在了那片土地,即使大家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 帕萨躺在医疗中心一直没有醒,虽然那里有医生和ai,但是同伴们依旧各个时间轮班的过来照看他,其他的时候更加疯狂地投入到训练中,如果模拟战斗的虫族有实体的话,一定会被他们劈成肉泥。 但是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心烦意乱的时候,洗浴处发现了第二具女人的尸体。 57.3.22 调看监控一无所获, 守夜的人也没有察觉任何异常,最后一次去洗浴处查看是凌晨四点,接着早上六点被发现了女尸,就这两个小时时间,却成了一段无从查明的时光, 这就像是一根引线, 点燃了整个基地。 中午士兵们去食堂打饭, 训练了一上午的他们满身大汗, 身体简直就像刚洗了澡没有擦干, 坐在凳子上很快就可以沾湿板凳。 之前那个鼓吹黑发士兵是恶魔之子的男人,卡斯,带着自己神神秘秘的小本子路过士兵们的餐桌。 “如果正义女神尚在, 是绝不会让你们的同伴苏醒的,肮脏的虫子。” 帕萨因为要带回来那一捆粮食即使被虫族追到面前都没有松开手防御,还在病床上躺着的他成了小队里绝对不能侮辱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苏醒,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痊愈,痊愈了还能不能跟着他们一起浴血奋战, 而当这诅咒一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时,几乎是立即摧毁了士兵们的理智,邱凡本能的反应就是像杀死虫族一样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带下地狱。 从餐桌上面暴起, 一个强壮的士兵和一个天天只会神神叨叨的男人, 一眼就看出结果的战局根本没有什么逆袭的可能, 于是卡斯被轻易地扑到在地, 两拳下去已经牙齿松动满嘴是血,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在旁边的其他士兵,他们剩余的理智只是阻拦他们一起扑上去让这个男人尝尝拳头的滋味,仇恨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弯刀投向邱凡身下的男人,没有人上前阻拦暴走的邱凡,哪怕是沈白。 但是另一边,基地里的人不可能任由卡斯被打死在士兵的手下,一边是士兵,一边是普通民众,哪怕原本卡斯让人生厌的话使大家投去鄙夷的目光暗道活该,但是当他被打得吐出一颗牙齿时,人们心中施暴者和受害者的位置已经完全颠倒,天平慢慢地倾向作为弱者毫无还手之力的卡斯。 但是周围指责的目光并没有阻止邱凡的拳头,大家看着暴怒的邱凡都不敢上前,最后是食堂门口何蓁蓁的尖叫让邱凡找回了理智,松开了身下的人。 何蓁蓁显然没有见过邱凡的这一面,而且显然有些无法接受,邱凡站在何蓁蓁的对面,望着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有些手足无措。 和着众人将地上的卡斯扶起,卡斯却一下子甩掉了何蓁蓁的手,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嘴型显示他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邱凡的眼神一下变得凌厉,但是何蓁蓁和他不一样,将他拉到了旁边让他冷静。 最后,这场闹剧就在卡斯进了医疗中心作为落幕,没有人再对这件事情的谁对谁错做个区分,在人们对这件事情的口口相传中,渐渐卡斯说了什么已经不再有人清楚,重点被放在了黑发士兵打人上面,这件事情以后,士兵们和其他人之间好像又开始有了一些看不见的隔阂。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除了少部分的基地管理人员,大家都不清楚哪一天食物会进入紧缺状态,所以食堂里面已经不会再有吃不完的剩饭剩菜了,大家都多了些心思,每人定量的一份饭都不会全部吃下肚,少吃一些就剩下一点,再将剩下的那些容易保存的食物偷偷带回自己房间。 这一边基地仍旧努力的和外界取得联系,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关于救援和补给的确切回应,基地里的知情者对这一切绝口不提但是眼睛中的恐慌在慢慢扩大,这种恐慌不会发出声音,却会让人们在每一次视线交汇时相互感染。 基地里面的人在努力的挣扎着,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另一边,他们不并不是被完全抛弃,也有人们在为他们而努力。 李斯特望着自己的父亲,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强硬。 m-21的困境在第一世界引发了很多矛盾,前两批想要进去的部队都被虫族拦截在了外面,死伤无数,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斯特的父亲也找到了迟迟不给m-21配送粮食的理由,他不希望在现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平白葬送更多的粮食物资和士兵的生命。 听上去理由正当,不过继续这么拖下去,无异于是放弃了那个幸存者基地,但是别的不谈,现在在那个基地里面,有着十多个第一世界家族的孩子。 其实就是这十多个少年,成了李斯特父亲目前最大的砝码。 少年们大多来自李斯特他们一家的对立势力,从战争打响开始,梅隆联合其他人一起打压李斯特家族防止粮食涨价,并且后来变本加厉的提升了粮食的收购价格,这导致其他人从战争中捞到不少油水的时候,李斯特的父亲却是一直做着赔本生意,现在好了,这么一群人像人质一般困在了m-21,李斯特的父亲终究是个商人,借此机会坐地起价几乎是他的第一反应,他联合了其他人向对方施压,开出了一串自己“不成熟的小建议”。 李斯特的父亲即使是个重利的商人也并不是彻底无视少年们的生命,他明白那个基地之前的粮食供给,心中对这群人能坚持多久有个大概的把握,只不过,他能考虑到的仅仅是这些人的生命,在这之前他们会陷入怎样的恐慌和绝望,他统统没有想过。 他没有想过,是因为在第一世界呆的太久了,他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情绪,但是李斯特不同,他体会过,而且毕生难忘。 李斯特的父亲还在等待着议长那一边的回话,反正据他所知,凯金那一家子已经坐不住了,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是李斯特。 李斯特无所谓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也毫不介意父辈们的斗争延续到了自己这一代人的身上,但是现在,他不能接受。 当初海里莫斯带着凯金要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找到了自己,虽然很荣幸在那一次的生死逃亡以后自己被他们视为了同伴,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和他们同行的邀请,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想法。 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 李斯特反复问着自己,然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他可以过着父辈们那样乏味的生活,也不想再体会一次从死亡的黑夜里逃脱的滋味,他不像海里莫斯那样强大,也不像凯金那样心中装着自己的追求理想,他退缩了。 面对做一个军人,他退缩了,但是那个时候他也给了对方一个承诺。 “总会有人要去做不同的事情的,”他看着海里莫斯和凯金,那一夜过后,这两个人的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熟了,也勇敢了,“你们去前方战斗,如果你们成为了优秀的士兵,我也会成为你们后方坚强的依靠。” “所以你们放心的去吧,我在这里可是有很多事情做的呢。” 现在,和自己父亲的博弈,成了他“很多事情”里面的第一件事。 感受到喉咙的收紧,凯金还是抬起视线,和前方坐在椅子上的父亲视线正面交接。 ------------------------------------------------------------------------- 不久后,基地里传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军队即将向他们派出八艘战舰运送物资和援兵,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能将一批人带离这颗星球。 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好消息,尤其在他们看不到自己这颗星球外围的景象时,天真的想象着自己被安全带离,就算不是第一批被带离的,至少在食物充足、虫族按兵不动的情况下,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他们不知道,现在想要冲破星球外围虫族的这层屏障,八艘战舰,将近五千名的士兵已经是军部以最快速度能够召集起来的数字了,但是依照前面几次的情形来看,依旧有可能不够。 为了配合军队的行动,基地里面的沈白小队也收到了任务——用尽一切手段牵制住基地附近地面上的虫族,确保它们不会在战舰着陆的过程中造成威胁。 在接到任务以后,海里莫斯和众人一起商议,毕竟他们只有六十四个,虽然可以加上基地的配合,不过要牵制地面上的虫族实在还是过于困难,甚至于过于危险。办法还没有商量出来,海里莫斯就被基地的负责人偷偷喊去谈话。 谈话的对象只有海里莫斯一人,结束后,海里莫斯面色严峻地从顶楼下来,走进大厅转角处深呼吸了几下,感觉依然不够,又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才一脸平静的走了进去。 战友们看到他过来,便凑上去询问刚刚和对方谈了什么,海里莫斯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但是在轮班的时候,他把其他十三个第一世界士兵拉到了一边。 “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过我可以接受任何回答。” 海里莫斯顿了顿,心里有着抵触,但还是觉得说出来让他们知道会比较好。 “基地负责人说,等到我们配合军队行动那天,在小队出发十分钟后,会再打开一次门让我们返回。” 海里莫斯的话几个人显然没有理解,按照士兵的逻辑,他们想不通这个战略布置的逻辑,接着海里莫斯告诉他们,要用久违的第一世界的逻辑去理解。 第一世界的逻辑是,他们这群人,不同于普通士兵,有着不能牺牲的珍贵价值。所以,负责人表示,在全小队出发后,他可以让基地的大门为这十四个少年重新打开让他们返回。 返回,这个词被他用的如此巧妙,避免了逃兵这一称谓,好像并不是什么太艰难的决定。 海里莫斯不禁回想起了1224机甲团指挥长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在这个队伍里,他们不是唯一一群有父母的,也不是唯一一群有人牵肠挂肚等着他们平安归去的,从这一个层面上,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是每次转到了三个世界的层面,在这些人眼中,生命又有了高低区分。 只是基地负责人显然不清楚,如果这十四个少年真的在战场上背弃了自己的同伴返回了基地,他们丢失的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士兵的尊严,还有之前自己努力训练、浴血奋斗获得的一切。 看着面前少年们斩钉截铁的拒绝,海里莫斯勾起了嘴角,少年们的反应一如当初站在基地顶层的自己。 又是一场不知道能不能归来的战斗,在这之前的一夜,沈白手上多了数十封信件,作为全队存活可能最高的沈白,大家将自己所想的事情全部交代给了对方,希博掏出了之前私藏的老婆本,拍了拍沈白的肩膀,笑着对对方说之前大家真是选对人了,钱进了沈白的口袋里就是死神也掏不出来。 沈白听不出任何笑点,那一夜,他跟其他少年们一样,没能入睡,只不过大家都静静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留给彼此一个正在熟睡的身影,像是在说,我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担心。 抱着装满钱的外套,沈白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可以再强大一点,强大到把所有的同伴笼罩在自己身躯下,强大到可以让整个世界都不再有战争…… 58.3.23 那场战斗在少年们生命里占了太多的比重, 不仅仅因为凭借这场战役他们获得了军衔荣耀, 也不仅仅因为他们丧失了两名同伴, 而是在基地外舍去生命不顾一切地厮杀的他们不会想到, 后面有着怎样的未来等待着他们。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 一起牺牲在那时的战场上对他们来说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归宿, 至少可以为自己心里值得守护的东西而牺牲, 在牺牲后还能留下关于自己美好的故事。 对于沈白来说,那已经不会用故事来形容, 他为人类的历史创造了一个传奇战绩。 沈白的那场战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封神之战, 他光脑中记录击杀虫族的数字飞速的跳转增加, 忠犬系统静静地窝在宿主的身体里,它透过宿主的眼睛, 看到的是血红一片, 它听不到宿主的声音,只有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 在看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背起邱凡和杰赛普尸体回到基地时,它似乎听到了一声哽咽。 沈白也不知道为什么活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这么脆弱, 本来应该比别人更快的接受,但是他承认,看着自己喜爱的人倒在自己面前, 就好像曾经彼此相处的岁月都变成了小刀, 伴着记忆里的笑声一道一道划开了自己的心脏, 痛不欲生。 八艘战舰牺牲了三艘, 剩下四艘也被阻隔在了大气层外,只有一艘在沈白一行人的拼死掩护下成功跨过了空中的距离着陆在了基地内,带来了粮食,以及更多的伤兵。 沈白在和同伴们退回到基地的时候发现自己几乎忘记了之前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一个个画面像是电影慢慢在脑海中晃过,但他已经离那些景象很远很远。 呆呆地看着何蓁蓁满脸泪水的向自己跑来,抱住了他背后的身躯。 周围人看了沈白片刻才回过神,褐发的工作人员对着这个浑身是血背着尸体的少年满眼敬畏。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拉开了何蓁蓁,然后从少年背上接下了那两具没有了呼吸的身体。 海里莫斯站在一边,身上的伤口很痛,但是看着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反应的沈白更痛,周围的医疗人员接下邱凡和杰赛普的尸体后看着沈白不敢靠近,海里莫斯大步跨过去过去,将对方一把搂在了怀里。 “没事了,现在我们都回来了。” 沈白的身体反射性的一僵,像是在战场上没能适应现在平和的环境,然后他慢慢将头靠在了海里莫斯的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除了伤势稍好但是依然没有醒来的帕萨,医疗中心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有前来增援而受伤的褐发士兵,也有希博他们一群,其中伤势最轻的就是沈白,除了在背起同伴身体的时候被虫族刺伤,再没有其他伤口。 对于沈白这个不用看就知道的“a”级士兵,疗伤中同伴们纷纷表示不创造出一个“sss”等级给他真的是对不起他了。 沈白很给面子地笑了笑,但是看到他笑的同伴们只是更加担心,因为他们知道,沈白的笑更像是在安慰他们。 虽然带来了更多的人口,但是战舰也带来了足够多的食物,在这忙成一片的基地里,不知道在这场战役中牺牲了多少的民众欣喜地将食物搬运下来,平日里没有事的其他幸存者也都帮助着基地整理清点物资或是帮助士兵处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相比于打起精神的幸存者们,刚来到这个星球没多久的褐发士兵们却心事重重,病床上的士兵总是会吸引住有富有同情心的少女,随着这样的陪伴,一个消息也渐渐在基地里面散播开来—— m-21星球,已经被军部放弃。 李斯特父亲和议长周旋的时候,那个因为会花费太大代价而拒绝给一颗人口不足八千万的星球补充供给的理由让下面的士兵也略有耳闻,虽然后来在李斯特和很多的人共同努力之下,补给如期来到了这个幸存者基地,但是却付出了和预想中一样惨重的代价。 其他的地方还在忙着剿灭战斗力减弱的虫族,而这里的虫族不仅数目变多,凶狠程度也可见一斑,在这座“围城”之中,如果不能将其他人转移出去,光靠着这样不断地损失带来物资补给,整个基地能够坚持多久不被放弃呢? 那那些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的第一世界少年呢?那个议长独子海里莫斯呢?军方放弃我们也不会放弃他们呀! 省省吧,当时议长让他儿子出来当兵难道没做好这个准备?而且再让部队牺牲下去,为了一个儿子他难道能接受军部的全体抗议吗?好好想想吧,他是个父亲,但也是个政治家! 消息并不真实,或许应该说这根本就是部分人的猜测,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的佐证,但是人们接受坏消息比接受好消息快得多,再加上基地人们此刻敏感多疑的内心加工,任何不利于他们的消息都变得真实可信,就好像接受这样的消息就是接受真实的现实,却不知,他们已经将现实排除在了自己的世界。 瞧瞧吧,这糟糕的世界,全部都是黑暗,如此残酷,不给我留一丝活路。 滋生这些想法的同时,这些人全然遗忘了那些为了他们拼尽生命的人们。 基地的气氛重新变回了紧张的状态,大家开始想象着人性在最后被困住的情况下会发生的丑恶,哪怕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戒备和敌意,而可笑的是,越是在他们警惕别人的时候,事情在这种心态下真的开始一步步向着他们的想象靠近,冰冷的人们,冰冷的未来。 基地负责人和外界不断地去取得联系,得到了对方会进行第二次救援的保证,只是还在制定计划筹备士兵,广播里将这一消息播送出去,不过其实连负责人自己都开始在压抑的气氛中怀疑这是不是军方对他们的安慰之语。 在这种时刻,人们心魔丛生,谣言和邪恶就比平时更加轻易地找到了肥沃的土地,慢慢滋生成长。 之前在医疗中心呆个两天就出去的卡斯不再是一个人自说自话,他拿着自己神神秘秘的本子,号称上面记录着神的意志,喃喃着其中关于世界的末日的记载。 刚开始没人愿意听,大家都避着他,甚至说他晦气,后来,一个绝望的人坐到了他的身边,接着卡斯每天“布道”的地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群,甚至当初采访海里莫斯的摄录人员也在其中。 沈白有一次在去找沈城的路上经过那里,还没有靠近就感受到了人们投过来的敌意的目光,耳畔中隐隐约约传来“黑色”“灭世”之类的词语,放佛前几天对着沈白呼喊着“英雄”的人不是他们。 果然,人类就是很健忘的物种。 后面,沈白将会更一步体会这个物种的神奇。 只不过现在的沈白对他们的事情丝毫不好奇,他不知道,就是这个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一小撮人,最后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件事的起源已经不知道从哪里追究,是邱凡和卡斯之间的冲突导致了士兵和民众的裂缝,还是当初沈白救下沈城时威胁的中年男人让他心怀愤恨,还是最初三个世界之间本就有着不可调和的间隙,让哪怕是“英雄”的沈白也有了“黑色”这个难以让他们接受的污点,崇拜的人们对于伟大和恩惠总是趋于健忘,而被卡斯带领起来的敌意则越来越强。 自从卡斯身边围了越来越多的人以后,大家看黑发士兵的眼神就变得奇怪了起来,曾经敬畏沈白的他们也像是彻底忘记了对方是怎样淌过鲜血汇成的道路给他们带来了食物。这天,沈白刚打了饭准备往海里莫斯那桌走去,就被一个人拦住了,是当初和沈城一起被困在密室里的那个中年男人。 沈白错开身子想要绕过他,而对方显然并不想让沈白这么轻易的走开,他不但挡住了沈白的去路还向前逼进了一步,胸膛抵上了沈白手中的餐盘。 “最近当救世主的滋味可还好,黑发猪?” 沈白看着对方没有回应,远处的海里莫斯凯金注意到形势有些不好,便走了上来隔开了两人。 凯金、海里莫斯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小孩,即使对于这些没事找事的人心中燃着怒气,但并不想激化矛盾。 凯金拦在男人面前,海里莫斯带着沈白绕过对方,等到男人没有其他什么动作的时候,凯金才跟上两人准备回到餐桌上吃饭,接着就听到餐盘在他们背后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卡斯将装满菜的盘子扔到了沈白的背后,菜汤撒满了沈白的后背。 “趁早滚出基地吧,恶魔!” 凯金一双拳头攥得紧紧,沈白空余的一只手在身侧包住了他的拳头,面色不变的坐到了自己同伴们那里,周围人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但是沈白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爆发,只是把外套脱下放到一边以后继续吃饭,在他的这番动作下,同桌的同伴也只是狠狠地将叉子插进自己的餐盘,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吃完饭,沈白把自己的衣服拿到清洁处清洗,那里站着一个负责内勤的少女,她看着沈白进来后,悄悄往里面的位置站了站,沈白已经对这群人的态度感到无所谓了,刚开始他们崇拜他的力量是因为将他视为同伴,后来当他们将沈白从自己“同类”的名单上剔除,武力值逆天的沈白就像是一道强大的邪恶力量,当初有多么崇拜现在就有多么可怕。 沈白把自己衣服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准备放进清洁机器里面,这时候胸口口袋里孙姿当时送给自己的项链掉到了地上。 沈白看到地上的项链蹲下/身捡了起来就走出了房间,空留下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的少女呆愣在角落。 第二天早上,已经不再被大家提起的洗浴处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卡斯。 卡斯的死状不同于前面两个,十分凄惨,他的脖子被咬掉了一大块肉,只剩下一段皮骨保证了他的头还连在自己的身躯上面,心脏被叼了出来扔在一边,他的脸上是极度扭曲的表情,显示着对方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看到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别开眼睛。 卡斯的惨死让人们的恐惧放到了最大,只不过他们不再纠结于那只一直找也找不到的虫族,前段时间以卡斯为首的一帮人将矛头转向了昨天和卡斯起了冲突的沈白。 沈白正在孤儿看管中心陪着沈城,看到基地的负责人亲自找上自己的时候有些奇怪,在看到负责人身后站着的那一帮熟悉的面孔时,沈白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人类总是可以把感恩放在嘴边,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太容易忘记了,甚至于倒戈,更是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黑色之子,末日之源,虫族之首,同塌而眠……” 沈白不需要别人的感恩,但是,在这种时候,他禁不住地回想邱凡、杰赛普,还有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帕萨,小声地问着自己,值不值得。 基地管理员说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接着让沈白站在了所有人面前,听着旁边和自己并排而站的人们拿起卡斯生前随身携带的本子,像宣读对自己的裁决一样在众人面前高声朗诵,明明嘴巴里叽里咕噜吐出一串,但是眼睛才移动了一行,沈白移过去看了一眼,居然在这种时候看到了中文,然而没有一丝亲切感。 除了之前和卡斯混在一起的人,其他人民众不知所以地围坐在下面看着他们和沈白,眼神中透露着好奇和一丝置身事外的冷静。 海里莫斯一群人闻讯从战斗室里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59.3.24 “这是卡斯的预言书, 死后被他保护在身下, 可想而知,这就是恶魔杀死他的理由!” 当初和沈城一起被救出的中年男人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头领,高举着“预言书”, 让所有人看到了里面备着注释的古中文。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表演过于浮夸,沈白竟没有半分入戏,觉得和他们同站在一起去讨论一件事情的真相简直就是对自己纸智商的侮辱,说真的,如果不是基地的负责人也一脸凝重,沈白几乎要以为这群人在逗他笑。 预言书,我希望下次再出版这种预言书的时候可以先查个虫先,这么大一个错别字居然没人发现,难道古地球文明没落后,“榻”都作为生僻字没有人认识了吗? 这种上天因为恶魔降罪于人类的剧情, 你现在给小生一个word分分钟小生都能给你写几本了好吗?把中间的“黑”查找替换成“褐”“金”还能多出几个版本随你挑选。 希博赶过来, 看了以后也觉得好笑,他和沈白一样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没有眼见力的他甚至直接笑出了声。 希博跑了上去想要把沈白拉走却被一个少女拦下,而这个少女就是当时沈白在清洁室里遇到的少女,不久前希博还帮对方搬过杂物。 “你不准走!”少女像是一个为正义献身的使者, 哪怕面对着让她恐惧的沈白, 浑身已经瑟瑟发抖, 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因为她要当所有人面指证这个恶魔。 少女看向了手捧“预言书”的中年男人, 然后指向了沈白:“我知道、知道是他!昨天,昨天我在清洁室看到他身上带着孙姿的项链,那是孙姿母亲给她的项链,孙姿是不可能送给别人的!所以,孙姿是被他害死的!” “……”沈白没有说话,眼神一凛,看向了那个手指着他的少女,少女在他的眼神中迅速收回了手,站到了中年男人一边。 像是沈白被抓到了令他无法辩驳的把柄,中年男人和那一伙人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这个隐藏在人类中的恶魔哑口无言,而无视了对方从被拉过来就一直没有开口的事实。 乘胜追击,他们继续开口煽动着群众。 “他只是个第三世界的士兵。第三世界的人,大家都知道,劣质基因的产物,低贱人种……”中年男人看到希博向自己挥来的拳头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几步,沈白及时拦住了希博,免得情形变得更加糟糕,海里莫斯和凯金一群人此时也拨开人群赶紧上来拉住了希博挥舞出去的第二拳,顺便将沈白护在身后,让那个中年男人闭嘴。 中年男人显然没有那么识趣,他举起自己的预言书。 “这种低贱的人种之所以获得那么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借助了恶魔之力!” “低贱的人种,恕我不能认同,如果我有恶魔之力也不会在之前让自己的同伴白白死去,也不会在之前和同伴们拼死给你们带来粮食物资,”沈白看向了那个清洁室的少女,“孙姿的项链是她送给我的护身符,仅凭这一点妄加猜测,将这么大的罪行放在我的身上,恕我依旧不能认同。” 相比于中年男人堪比邪教的发言,沈白更害怕的其实是人们无端的猜测,拿着一些蛛丝马迹然后跟着自己希望的结果倒证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接下来无论沈白再说些什么,他们都会抱着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一如这个少女。 “不可能!那是孙姿妈妈留给她的,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送给你!” 沈白没有说话,他不认为他和孙姿之间的事情需要作为辩解的理由轻易地告诉这些人,对沈白而言,一个人的喜欢往往藏着对方的骄傲,即使孙姿已经不在了,他也并不打算随便地说给这些人听。 但是显然,知道孙姿向他告白的不止他一个。 并且,正如沈白所想,人们善于根据自己的意愿摆弄真相。 “我记起来了!孙姿和之前死掉的苏菲菲都对那个男人抱有好感!肯定是被这个恶魔拿去献祭了!” 如果这只是一部电视剧之类的话沈白真的要笑了。献祭?拿什么献祭?对自己有着纯洁爱恋的少女的心? 然后,仿佛听到了沈白的想法一般,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 “没错!这个恶魔用自己的外表迷惑着少女,然后杀害她们,卡斯看见了这个事实就被他杀了灭口!”中年男人仿佛想通了一切,大声地呼喊着。 沈白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开局一本书,中间全靠编”,如果他再傻一点再傻一点再傻一点,真的都快要信了呢。 他们的“证据”实在过于“充分可信”,在这个不需要法律和程序遏制的地方,基地管理员做的就是让他们站在大家面前相互辩驳,随意的让这些言论左右下面旁观的群众,而不讲究任何拿得出手的证据。 沈白环顾四周,看着之前冷静的围观者们和那些初来乍到的褐发士兵们眼神中慢慢有了变化,看向他的视线带着戒备和多疑。 显然不止自己一个人发现了这些人眼神的变化,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同伴们向着中年男人狂吼着想要戳破他不堪一击的恶魔之说,但男人依旧油盐不进,甚至高声朗诵“预言书”的内容作为回应。 希博进而转向下面的人群,诉说着曾经为他们踏上的战场,希望这群人快点回忆起来是谁在外面为他们浴血奋战,不要被这平白无故的污蔑错怪了自己的英雄。 他说着,却被一名褐发士兵反驳,称以他从军三年的经历来看,希博描述的绝不是一个新兵,或者说一个人类能够拥有的能力,中年男人也在一边说道,在希博说的那样的环境下,沈白居然可以平安归来,这就是沈白有问题的又一证明。 看着下面有些围观者在士兵和中年男人说话时微微点头,那么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如同彼此复刻的一般,看的冷静却实则冷漠,看着急躁辩解的希博像是看到了一场精彩表演。 希博感觉自己张着嘴巴却渐渐吐不出任何话语,哪怕被声讨的人不是自己,但是为沈白辩护的这么几个来回就让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如何逃脱的深渊,那么更何况站在他身后被千夫所指的沈白。 明明在同一个时空,这群人的世界已经和自己的世界已经越来越远,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同伴陷入这中间岔开来的无穷缝隙中却无力挽救。 沈白没有那么用力的辩解,因为他没有希博那么相信人类理智在此刻起到的作用。实际上,除了孙姿项链的事情有他辩解的余地,其他的那些想象推测和其中夹杂的自以为是,都已经不是理智和逻辑能够应付的过来的了。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在用大脑思考,他们相信谣言,相信推断,相信自己,唯独不相信其他版本的真相,哪怕是做一个参考选择。 但他反而没有希博那么绝望,因为沈白实在太清楚人类的劣性了,他们发现自己身处绝望,发现自己无法反抗,那么即使这个曾经带着英雄光环的自己,一旦落入了他们的质疑,剩下的一切都很难改变。 这个基地的恐慌和压抑如果不在每个人的心中化解那么就只有爆发出来,而沈白,被选作了那个承载他们负面情绪的点。 如果能让这群可悲的人好受一些,沈白倒也无所谓。 沈白沉默着,任由激愤中的中年男人振臂呼喊着“消灭恶魔”的口号带着那帮人向自己靠近,挡在沈白外面的同伴们像一道坚硬的墙壁不让那些人越过防线,沈白将目光投向下面或将信将疑或冷眼旁观的人们,看不透接下来会发生怎样荒诞的剧情。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谢权威的力量,这场闹剧结束在了金发少年们的爆发中,他们自己也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第一世界的身份才压制了这群种族之间的暴动。 沈白被同伴带回了大厅,路过中年男人旁边时,他向沈白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一路上,海里莫斯搂住了沈白的肩膀,大家没有说话,沈白也沉默不语,这之前被当做无力辩解的沉默,在自己同伴这里,既代表了沈白本人对那群人的失望,也夹杂着他们自己投射在沈白身上的情绪。 前几天还为这群人差点丢了性命,而现在却被当作了“低贱人种”“黑色恶魔”。 他们觉得沈白是愤怒的,因为他们为他感到愤怒,他们觉得沈白是悲伤的,因为他们为他感到悲伤…… 沈白的情绪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强烈,现在他心中的安慰,就是这群站在他身边的士兵,还有晚上跑过来抱住自己和自己相拥而眠的男孩。 沈白原以为只要生活这么下去,随便那群人猜忌也好怀疑也好,只要能够忍到最后,等到所有人获救的那一天,希望之光会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也就可以破解掉这里所有的谣言,而如果他们都没有获救,那么这个谣言也会成为他们生前最后一出闹剧,自己也无需在这里面努力扮演角色。 但是沈白没想到这场闹剧不需要自己的参与,光凭自身就不停地发展壮大,第二天,自己身为恶魔之子的谣言迎来了另一个“充分”的证据,那时候他还正在战斗室和同伴们一起模拟对战。 除了沈白最后一次战斗的情景,基地里普通的幸存者对小队每次的任务执行过程是一无所知的,而之前为海里莫斯摄制采访的其中一个摄像师,拿出了自己为积累素材而录制的沈白三次战斗的图像。 除了幸存者们,新来的褐发士兵们看的尤为认真,他们不了解沈白的实力,只在来之后听说过这个新兵的一些传奇经历,现在看到了对方那绝无仅有的武力值,配合起昨天中年男人的话,惊叹之余多了一些质疑。 这就好像一个运动员,训练了没多久就创下了世界记录,其他运动员会觉得他天赋异禀,彼此之间的距离太难跨越,只能对此自叹不如,但是此时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这一切是因为吃了兴奋剂,他们便立马从其中找回了自信,觉得自己和别人之间的差距缩小,之前内心的羡慕憧憬就变成了嫉妒,接着变成嫉恨,哪怕真相还没有得到证实,在他们心中,也已经轻而易举地将对方定罪,打下了神坛。 但这还不是摄像师拿出这段视频的意图,他调到了几个时间点,然后将沈白那一个区域放大,指着在虫族中间的沈白说道,“我们都被虫族的卧底骗了,”他的手指稍微偏移,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旁边一只虫族身上,“你们看,一个人再强大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毫发无伤,但是他做到了,因为那些虫子根本无意伤害他!” 视频上是沈白背起战亡的同伴尸体,在他俯身拉起在地上的身躯时,旁边的虫族纷涌而上,直到沈白迅速起身挥起光剑进行反击,将它们重新逼退到外围,这整个过程中,沈白只有胳膊被一只虫族刺破。 除了这个,男人又翻出了其他片段,上面都是沈白明明置身危险最后却轻松地全身而退的场景。 沈白和他的同伴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当时在场的都是普通民众和对沈白一无所知的士兵,就在这么一个当事人一方缺席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为沈白讲话。 但也只是几乎,自从邱凡死后一直精神恍惚的何蓁蓁看到这里的人群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靠近后发现的是一群人反复播放着沈白和虫族的对战,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她根本不愿意多看的邱凡的画面。 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还没有平复过来,就听到了男人的言论,她呆愣在人群外围,然后看着周围竟没有一个人反驳,于是拨开众人走到了中间和男人当场对峙。 “你们不觉得自己可笑吗?”何蓁蓁怒视着男人,对于一向性格温婉的她,这是第一次和人当众对峙,“视频上的人是在为了你的生存努力!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现在的食物从哪儿来?如果没有这个人,你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满嘴胡话?在他们还在努力训练的时候,你却是在这里斟酌着一屛一帧,张开嘴轻轻松松将他踢出自己的阵营,真的不觉得自己可悲又好笑吗?” 即使是当面对峙,她的音色还是和往日一样清丽,正是这样的声音,轻易地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被压制。 “不知死活的倒在黑色猪脚下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的龌蹉关系,好好睁大眼睛吧,你的男人被凶猛的虫族杀死,但是他却能在任何情况下全身而退,那些包围着他却不重伤他的虫族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相简直一目了然,而你却受到他们的懵逼看不清楚。” “这个幸存者基地一向安全,他来了以后受到了包围,每次死人也都是在他们小队执行任务之后,死掉的人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黑色猪的女人,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我胡言乱语还是你的眼睛被迷惑住了。” 一旁的中年男人看口说道。 何蓁蓁体会到了当时希博的感受,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然后狠狠地甩了男人一巴掌,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着“不对”,在其他人冷静的注视下,她就如同一个疯婆子一样满脸泪水。 “停下!你说的都是假的!不要再说了!” 男人的头被甩向一边,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牵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既然这样,我有一个办法,我们找来那只披着人皮的虫族,放他去外面找他的同伴,看看虫族会如何对他,那样大家就可以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了。” 男人的笑慢慢变得凉薄又残酷,何蓁蓁听到这句话简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群已经陷入另一个世界的人们。 沈白和海里莫斯一行人结束训练后,从在大厅转角缩成一团的何蓁蓁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大家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是复杂,尤其在听到何蓁蓁转述对方最后的话语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住了腰侧的光剑。 沈白拉住自己身侧的海里莫斯,对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眼睛里透露的情感看上去竟是比自己更加受伤。 沈白摇了摇头,“没事的,会好的。”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事情到底还会不会好转。 谣言总是比真相更容易传播,卡斯走了,但是他们那一拨在中年男人的领导下更加壮大,一些褐发的士兵们也每天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的末世之说,清洁室里,沈白每次送去清洗的衣服被找到时已经被人剪的破烂不堪,于是他不再去那里,脏了的衣物转而在洗浴处借着水手洗,但是却在门口被一群人有意无意地挡在外面不让进去,就算在食堂吃饭,沈白的一路都有很多人挑衅,餐盘不知道被人撞洒几次。 这场排挤实在是过于明显,哪怕沈白不对自己的同伴说他们也可以看得出来,于是沈白只要出去做什么都有六七个人陪他一起,他去洗浴处他们就帮他把挡路的人推开,哪怕是食堂这群人也走在沈白的两边,让其他人没有办法靠近。 沈白本来是觉得无所谓,到后来被他们守在中间都有了些好笑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几辈子下来还能体会到有保镖的滋味,尤其是在洗浴处的时候,希博他们一手把那些人推到两边,让沈白感觉,那动作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针对讨厌自己的人们,而是一群疯狂的粉丝。 但这样只是保证了沈白不在他们面前受欺负,完全没办法改变人们的敌意,沈白总有落单的时候,一天晚上,在海里莫斯去了洗手间时,一个男孩从角落里朝沈白扔了自己手上的水瓶。 沈白反射性的躲了过去,水瓶被砸向了墙角,然后滚到了角落的花坛旁边,上面裂缝密布,剩余的一些水顺着裂缝向外流了出来。 沈白和男孩对视,他像是害怕了一样,一溜烟的跑走了,海里莫斯过来,看到的是将水瓶丢到垃圾处理洞的沈白。 “怎么了?” 沈白摇了摇头,依旧说着那两个字,“没事”。 那些针对沈白的排挤他不放在眼里,但是因为和他关系紧密再加上同属于“黑发猪”的范畴,这种排挤慢慢扩大,变成了对全体黑发少年的孤立,他们无论在哪里出现,人们都远离的远远的,甚至于基地的负责人过来告诉他们不必要再守夜了,因为民众在有他们守夜的地方根本睡不着。 没有关系。 少年们彼此说道,他们显然,已经成为了人民的对立阵营,哪怕对他们并没有突出恶意的,也在这种情形下避而远之,和他们关系紧密而遭到排挤的还有何蓁蓁和沈城,大家让何蓁蓁以后也不要来找他们了,她一个女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而沈城那里,不管沈白怎么说,男孩总是晚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沈白的被子里钻进他的怀抱。 抱着沈城的身体,白天疲惫不堪的沈白也在从他身上汲取到了温暖,安然入睡。 60.3.25 原以为之前的孤立已经是极限了,沈白一行人没有想到, 在他们去看望帕萨的时候, 尚未苏醒的帕萨被人移出了病房,他们远在走廊就看到了那张孤零零的病床和床上躺着的尚未苏醒的帕萨。 之前他们都可以忍受, 但这已经完全触犯到了他们的底线。 少年们把帕萨带回了属于他们的大厅, 一路上响起了轻微的哽咽, 被刻意压抑的哽咽声中,他们听出了彼此的怒火。 当天晚上, 五十名少年和上百的民众在食堂里发生了第一次肢体冲突。 即使双方数量上面存在差距,但是丝毫不影响一面倒的战局,别说从军后,哪怕是从军前第三世界的男人也比其他世界的人强壮善战的多,更何况现在。 刚开始只是他们两个阵营之间的对抗, 但是黑发少年们的身份毕竟是士兵,所以后来基地里另一批士兵赶到,为了制服黑发少年加入了战局。 后来到基地的那一批士兵有很多从军一年以上的,希博他们相较而下资质显然尚轻,但是年轻的身体里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和沈白长时间的对练也让他们战斗技巧飞速上升, 再加上此刻他们心中的愤怒将一身鲜血煮的沸腾, 哪怕一群褐发士兵加入战局, 也只是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没有能制止他们的行为。 但是第一批过去的褐发士兵们倒下了, 还有一批, 这一批和黑发士兵们打的火热又来一批,随着对立阵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希博被四个人按在了餐桌上,一拳向他的肚子锤来,又是一拳,锤到了胃上让他痛的想要蜷缩身体但却不得不被压着无法动弹。 围观的人找来了基地管理人员,何蓁蓁找来了沈白和海里莫斯,少年们的行动没有告诉沈白,因为这场孤立仅仅针对黑发少年,所以他们也没有带上海里莫斯他们,除了一些自愿加入的,比如凯金。 等到沈白和海里莫斯一群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被人按在地上和墙上一拳一拳打的满脸是血的同伴,金发的少年待遇尚好,只是被人制服不得动弹。 基地管理人员已经开始叫停了,沈白遏制了自己冲过去的想法,站在门口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 曾经为他们举办过欢送晚会的地上,溅上了自己战友的鲜血。 所幸的是,这次斗殴没有人伤势惨重,所以只需要用他们军备的治疗器就可以了,这样很好,也很方便,更重要的是,医疗中心的人已经拒绝给他们提供治疗。 黑发少年们无所谓,没有被打只是被制服的金发少年无所谓,但是帕萨,不可以,他的内脏还没有完全修复,这样下去他的情况会持续恶化。 冲动的少年们先低了头,他们每天站在医疗中心,挤出了笑脸看着那里的医生护士,但是得到的是一双双冷漠的视线。 “要我们怎么做你们才能给我们同伴治疗?”少年们小心翼翼,不敢露出怒色。 “让你的那个恶魔同伴滚出基地吧!” 甚至连第一世界少年出面,也没能让这些人强硬的态度转变。 于是,这场僵局一直持续。 中间军部又有一次试图向他们运送食物,褐发士兵们代替了沈白他们小队到外面执行牵制虫族的任务,最后只回来了一半。 沈白他们从一开始就被拦在了大厅不允许执行任务,但是当褐发士兵们损失惨重回来以后,被怒斥“不配当个士兵”的依旧是他们。 那可是一半,当初仅仅是邱凡和杰赛普就已经让沈白足够悲伤,即使这群人仿佛把接受死亡看的异常轻松和平静,但是在沈白眼里,“恶魔”“末世”这些已经不再是当初中伤他的谣言了,这个谣言承载了超越其分量的生命。 沈白也不可能不做出任何表示行为了,他找到了当时的中年男人,和对方进行了一次私下谈判,中年男人显然并不是“预言书”的信奉者,他表示自己可以重新对“预言书”进行解释,帮助沈白的在基地里好过,也能够帮帕萨拿到药物,他的要求很简单,当初沈白拿着光剑架在他脖子上,现在只要他把光剑交给男人,递上自己的脖子,事情就可以解决。 沈白很显然不会答应,这也在男人意料之中,其实男人该感谢沈白没有干脆的答应,不然虫族不会只在外面按兵不动,整个人类都会为他的“要求”付出代价。 实际上,沈白回去后认真思考了这么做的可能性,但是还没等他掂量清楚,男人已经将他们谈判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 恶魔试图和他做交易,停止对真相的宣传他会得到恶魔的庇护,不然的话他就是恶魔的下一个目标。 确实有人看到沈白找到了中年男人谈话,于是这么一个小细节的证实,使得整个谈话的内容也同时得到了证实,人人都感到了恐惧。 私下的谈判不成,两个阵营于是在基地管理人员的协调下进行了一次公开的协商。 只要沈白证明自己不是恶魔,那么他们愿意让帕萨接受治疗。 如何证明呢? 只要让他单独站在虫族的包围下,我们就能够看清他是不是和虫族一伙。 无稽之谈,海里莫斯首先拂袖而去,象征着两边的崩裂。 黑发少年们已经不会再去食堂吃饭,全部由第一世界士兵给他们带饭过来,少年们天天守在帕萨的身边,眼看着他的情形慢慢恶化却束手无策。 “沈白。” “?”沈白看向身边的海里莫斯,用眼神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海里莫斯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海里莫斯其实想告诉沈白,不要那么顾全别人,不要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不要去听了外面人的话做了傻事,不然他会恨那些人,也会恨沈白。 但海里莫斯没说,他刻意的忽略掉自己心中隐隐的不安。 而沈白这边,这两难的境地在他眼中反而简单很多,系统告诉他他的死亡日期也差不多近了,沈白想,顺理成章,或许这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结局吧。 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沈白的心情变好,他无聊的时候就支着下巴看着海里莫斯。 看着对方时而凝视着自己,海里莫斯也不由地心情好转。 “看着我做什么?”海里莫斯好笑地问道。 沈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但眼睛里也有笑意。 发现沈白不在自己床铺的那天早上,海里莫斯有些奇怪对方一大早跑去了哪里,接着他们想要出去却被一群士兵围堵在了里面。 不好的预感在渐渐放大,海里莫斯只希望这只是他们孤立排挤少年们的一个新的手段代表不了其他什么,结果希博在沈白的枕头旁边看到了所有人交给他保管的东西,因为最近换钱机器那边沈白去不了,所以只能一张一张叠起来,成了厚厚的一堆。 众人心里已经好像明白了什么,远处,何蓁蓁的尖叫更是应证了他们心底的想法。 海里莫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闯过了那么多人的阻拦跑到了人群聚集食堂大厅,大家看着他们到来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曾经那些敌视的脸上带着一丝快意,曾经那些冷眼旁观的面孔染上了一些怜悯。 海里莫斯拨开人群走到中间,他们围在被转播的监控面前,基地门外,沈白没有机甲包裹的身体暴露在虫族的包围圈下,显得极其渺小,他身后就是基地的大门,但是却没有为他开启。 海里莫斯几乎笑出了声,他不敢想象世界上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同类将同类逼上了绝路。 没有力气和这里的人辩驳吵闹,五十多名少年疯也似的跑到了基地门口,锤向了那坚不可摧的大门。 他们对着门口的监控,拎着来人的领子狂吼着让他们开门,但是那道门依旧纹丝不动,门那边的沈白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其他声音,他看着涌上来的虫族,有些开心的想到,果然离开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最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听着门那边的喧嚣趋于平静,全世界安静地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哭泣。 沈白被围攻的画面他们只是在食堂看了一眼,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大概是因为没有办法面对吧,只是听何蓁蓁说,对方最终被淹没在了一群虫族里,虫族将他的身影全部包裹住,等到它们散去时,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沈白的痕迹。 嗯,围坐在接受治疗的帕萨病床前的少年们沉默的听着,然后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回应。 沈白不在了以后,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孤儿看管中心那个叫沈城的孩子消失了,哪怕看监控也没能发现他的去向。 第二件则是,五天以后,基地外面所有的虫族都退散而去,不仅如此,在这个世界里各个角落的虫族,好像厌倦了和人类的不死不休,退出了战场,人类竟是连找都没办法找到。 如果沈白是虫族的话,他怎么会死在虫潮里甚至没有留下尸体,而虫族又怎么可能和人类和解自动褪去? 不过这时候的黑发士兵们却恨不得自己的同伴是个虫族,哪怕对方会回来将整个人类搅得天翻地覆。 基地里的人们在虫族离开后,才逐渐找回了理智,“末世恶魔”的谣言不攻自破,但是人类真的很健忘,他们很快就不记得了自己在这里做过的事情,兴奋的打包东西准备回家去。 迟来的飞行器接走了幸存者基地里的士兵,帕萨依旧没有醒来,医生说至少还得要半个月,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同伴们还没有想好如何和他解释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这次回去,每个少年们都封功领赏,只是那个可以替他们管钱的少年不在了。 最大的荣誉被授予了那个不在的人,海里莫斯代替那个人领取了勋章,台下的人在鼓掌,台上的人却面无表情。 还没有等到帕萨清醒,长出了一截金发的海里莫斯凯金等十三个人被上级告知,虫族已经不在了,现在给他们放了一个小假。 虽然回去的欲望不是十分强烈,但是十三个人还是和战友们道了别,在他们眼里,这只是短暂的离别,但是等踏上了自己星球的土地,就听到了由1224机甲团牵头传来的第三世界宣布独立的消息。 海里莫斯又一次想到了当初1224机甲团指挥长对自己说的话—— “在战场上,我和我的战士们都愿意成为联邦手中的利剑,不怕死的向前冲,只是我们希望自己身后守护的是,值得他们拼死战斗的东西。” 终究,他们成为了那群黑发少年心中不值得被守护的一群人。 第三世界的独立像是被压制太久后的反抗,真的太久了,即使他们人数不多,但是那股意愿实在过于强烈。 所有的黑发士兵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些灰不溜秋有些难看的星球。 外界不曾知道这些星球上的人们遭遇过什么,当第二世界的士兵来到这里时,手握着先进武器的他们迎来的是全民皆兵的景象,哪怕他们的炮弹击毁了第三世界的房屋,但是先感到恐惧的,是这些士兵自己。 第二世界是三个世界人口的基石,第一世界掌握着金钱与权力,第三世界剩下的好像只有社会底层的苦难,没有人想象到,他们坚持的时间居然那么久。 没有了种粮食的人,卖粮食的也烦了神,没有了冶炼钢铁的人,武器的模型都没有原料来灌满……人们万万没想到,在这场斗争中,首先露出颓势的,是第一世界。 但是即使显示出了颓势,第一和第二世界也可以将那些黑发人种一起拖垮,人类的战斗好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自我毁灭,并愈演愈烈,就在这时,已经销声匿迹几年的虫族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眼前,本就在内部战斗的人类根本没办法同时应付两个敌人,于是,两边的部队达成了合作协议,一致将枪口指向了似乎要卷土重来的虫族。 不知道是不是合作的力量,这一次虫族很容易被人类打压下去,比起人类之间的相互残杀,这段时间人类的死亡人数反而下降了很多。 和虫族的斗争给了双方更多的思考时间,无论是黑发士兵还是褐发士兵,甚至是越变越多的金发士兵,都为这场战斗付出了很多,孩子们的童谣也渐渐传播在各个世界。 “黑发的人们组成了它的土地, 褐发人们在上面建造了高房, 最后生命最长久的金发人, 铭记了联邦的辉煌……” 等到虫族再一次离去后,人们面对着面,没有了张牙舞爪,都平静了很多。 “休战吗?” “休战吧。” 虫族离开后,人类好像彻底厌倦了战争,这场休战不是和第三世界的休战,而是三个世界的代表共同出席的商谈会议,会议地点,定在了尚没来得及修复重建的m-21星球上,第二世界的代表有些奇怪,为什么另外两方对这一地点十分坚持,在有人提到第三世界独立前的那件事时,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知道那件事情的不多,但是知道的人都明白,现在的局面和那件事、那个人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m-21——那是标志所有事情开始的地方,也会变成结束的地方。 商谈的那天,第二世界的代表很早的出席,过了一会儿才看到第三世界的代表,很年轻的青年,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山一样的男人,这两个人的面孔代表都十分熟悉,无论是在两次虫族的对抗中,还是中间人类的博弈阶段,都立下过赫赫战功,尤其是那个身形健壮面无表情的男人,力大无穷、面冷心硬,即使只是站在他旁边,第二世界的代表都心头一颤。 第一世界的代表紧随其后,赫然是最近通过选举担任议长的梅隆之子,旁边跟着他从小的好兄弟也是如今的金发元帅。 一边是希博和帕萨,另一边是海里莫斯、凯金,曾经的战友久别重逢,大家看上去已经熟悉又陌生。 商谈进行的很顺利,三个世界的资源不均衡,哪怕相互独立,日后也必生事端,所以只有让三个世界真正平等交融才能解决问题。 他们后来签署的三方协议,居多内容直接体现在了日后的立法上面。 参会三方都知道,第三世界争取的、第一世界许诺的平等,需要用太长太长的时间去慢慢浸透,他们尽力做到一个好的开端,然后让后面一代一代的人再去慢慢努力。 会议持续了很久,久到让外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认真的听着一天一天传来的消息。 会议结束以后,第二世界的代表先回到了自己的星球,而剩下的两边人来到了英雄碑前。 同样而来的不仅仅是他们四个,细数下来五十多个人,都已经是别人耳熟能详的青年,黑色金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曾经荣辱与共的他们最终还是分站在了两边,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但是已经有所不同,而唯一连接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前面的三块英雄碑。 英雄碑只给在人类和虫族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修建,前面的三块英雄碑上,有一块尤其突出,上面记载着和历史书上相同的数字,表示着这个已经不在的人曾经创下了后人无法打破的丰功伟绩。 在这三块墓碑的面前,已经长大成熟的青年们微微垂首,悄声拭去眼角跑出来的眼泪,其中那个“面冷心硬”小山一样的男人,虽然没有哭出声音,但是已然泪流满面,看上去竟像是个大傻子一样。 海里莫斯伸手抚摸着那块英雄碑,在心底轻轻诉说着当年没来得及表达的心意。 不知道是不是思念产生的错觉,在他转身离去时,远方好像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要是沈白知道海里莫斯当时想法的话,肯定会说,别把什么都归到错觉啊傻子。 这次和当初战友的会面让海里莫斯知道,大家都变成了彼此陌生的样子,他坐在返程的飞行器上,闭着眼睛回忆起了曾经的相处岁月。 他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因为在那个人走后,回忆都变成了剜心的刀,一刀一刀致命的痛。但今天,可能是见到了对方的英雄碑,海里莫斯就这么想着,停不下来,脑海中那个少年的身影愈发清晰……被通知已经到达目的地后,海里莫斯坐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后才走下了飞行器。 凯金和李斯特在前面走着,看到了后面脚步停滞的海里莫斯,一脸莫名的看向对方,只见海里莫斯重新奔回到了飞行器上。 “议长?” “返回,立刻、原路返回。” 尚未战后修复好的m-21星球,人们对着不允许移动的三块英雄碑暗自发愁,这三块碑实在碍事,那么多的房屋拆建,全被它阻碍了工程,但是当工人们细细端详了碑上的文字,瞬间惊得头脑清醒,尤其是中间的那块,大家在心中暗自念着碑上的名字,这碑的主人背后有什么故事他们不得而知,但是根据这个记载这简直是杀神战神,谁还敢说半句?于是这里的工程就被闲置了,附近的人除了偶尔来求求保佑,几乎无人靠近这一片荒地。 当然,除了那五十多名奇怪的男人。 也除开现在正靠着自己墓碑睡觉的青年,他在等待,等待过来吻醒他的金发王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61.番外 沈城(一) 沈城是被人类养大的虫族,只不过这件事, 连那个养大他的人类女人都不知道。 因为他是一只很高级很高级的虫族, 至少比起那些家伙,他会挑食。 划重点, 挑食, 虫族进化的第一步, 可不是见到什么都吃, 那种低级的生物本能。 所以沈城一直在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 养大沈城的女人丈夫和孩子都死了,她把沈城当做了自己全部的生活重心,哪怕沈城是个没办法说话的小哑巴。女人为了他苦心经营一个家。如果沈城只是个人类小孩, 他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发现自己是对方在虫族肆虐的星球里捡下的孤儿。 女人对沈城的爱, 是一种寄托,她用尽全力地对沈城好,因为她在这样的付出中可以找到自己的价值, 这是她在失去丈夫孩子后唯一的乐趣。 沈城从不剥夺她的这种快乐,因为即使这样, 她身上时时刻刻存在着悲伤绝望的气息,让他喜欢。 这么说来, 沈城应该喜欢人类才对。 很可惜, 并没有。 首先, 在食物链中的上层,沈城对自己的食物没有什么喜爱的感觉, 而且, 人类是个会自相残杀的种族, 愚蠢又可笑,非要说的话,相较而言,沈城可能对那个把他养大的女人有些好感,可以让他把女人从自己的食物名单上划掉。 独自一人抚养孩子的女人在人类社会是艰难的,尤其是对漂亮的女人而言,所以女人的生活处境并不好,跟着女人生活的沈城也因此见到了很多不好的人类,不过女人一心想着沈城,而沈城一心想着自己的人类食谱,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倒也生活的下去。 隔壁的中年男人总是会在女人家房门微掩的时候跑进来,用恶心至极的眼神看着女人然后被对方惊恐地赶出去,久而久之,女人哪怕只是出去一小会儿也都会锁紧房门,他们家门口的椅子上,也多了一把水果刀。 虫族攻击了很多星球,这颗小行星上,人们每天惶恐不安,各家各户挖起了密室密道,女人也不例外,她对虫族的恐惧更深,挖出了地下的密室后,在里面备上了一些粮食才安心下来继续生活。 很可笑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孩子死在了虫族手上,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把一个虫族亲自抚养长大。 虫族来到了这颗星球,人们在警报声中绝望奔跑,这个看出女人屋中藏着密室的男人跑到她的门前大声哀求,女人心软了,沈城看着女人打开了房门,男人一进来,却是拿起了椅子上为他准备的水果刀抵上了女人的脖子,惊恐的女人把他带到了为自己和沈城准备的密室。 中年男人得意的样子实在让人作呕,沈城想,这就是他不喜欢人类的原因,想到自己的食物中有这种人,他觉得不如该去吃素。 虫族挥舞着双翅破窗而入,男人当机立断跳下密室,女人也抱着沈城跳了下去,只是晚了一步,身体被虫族的尖齿戳了个洞。 密室中,女人的伤口没办法得到处理,食物也被中年男人霸占,密室的机关被外面的虫族毁坏,她的命运一目了然。 女人即使受伤也护着她身后的沈城,挡在沈城和男人中间,中年男人有试图悄悄将手伸向女人,却在碰到她身上发臭腐烂的伤口时嫌恶地缩了回来。 后来女人死了,沈白将她的尸体拉到了身边,他害怕自己看着看着饿得不行会忍不住咬上男人的喉咙。血腥的味道让沈城感受到一阵几乎难以忍受的饥饿,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冒汗,但是现在还不行。 这个男人的话,如果加上绝望也不是不能入口。 在沈城心里,绝望是最好的调味品,加上了这个情绪,食物就会变得可口很多。 吃吧,吃吧,等你把这些吃完,就轮到我了。 想到男人脸上会出现的表情,虽然身体饿到不行,但沈城顿时觉得心情很好。 如果真像有的人类想象的那样,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神一定偏爱坏人。 男人的食物已经慢慢要耗尽,沈城看似虚弱无比的身体已经准备好将这毫不知情的男人吞入腹中,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沈城第一次见到沈白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找到了最最最最最好吃的人类,他强大,强大到沈城闻一闻就忍不住的饿了。 沈城那时实在太饿,所以形象不佳,想到第一次见到储备粮就是这样,他心中有些不快,于是极不配合对方的救援。 但是那个少年对他顺从极了,他把女人抬了出去,又把贪婪的中年男人威胁的不敢动弹,接着把他抱在怀里细心照料,沈城的眼睛跟随着少年,少年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于是用各种方法让他怀里这个可怜的男孩能好受一些,当沈城表现出一点点乖巧,少年就会跟着他变得开心,好像沈城已经将这个人类完全拥有。 沈城躺在少年的怀抱中,那种温暖的感觉甚至让他遗忘自己的饥饿,仅仅是闻到沈白的味道他就明白,这个少年将会成为他最可口的食物,没有之一。 沈城跟着一群人到了幸存者基地,他拥有完好的声带但是却从不说话,大家都以为他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同情,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只是因为保持着幼年形态的沈城没办法掌握好人类的语言,如果他们听到他那和虫族酷似的叫声,估计就不会沉溺于让自己开口这件事了。 跟着一群小孩子住的感觉并不怎么好,比起回忆起女人,躺在自己小隔间的沈城更多想起的是那个少年。 那是一个很可口的人类,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可以让我忘记饥饿,他的鲜血一定更加美味。 但这个食物天下可能独一份,这样一想,沈城决定让这个食物长大一点,等他长大一点,变得更加美味,自己就可以把他吃掉。 沈城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只有自己在惦记着自己的猎物,没想到猎物居然找到了猎人。不过既然是自己的食物,沈城觉得他就归自己拥有,所以在看到食物和旁边女人交谈时,他有些不快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袖,然后对方将他一把抱起。 沈白的双臂搂着自己,沈城趴在他的肩上深吸一口气,光是他身上的味道都让沈城有些陶醉,忍不住的用小手环住对方的脖颈,让他们靠的更近一些。 沈白带着沈城走到了一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送给沈城的礼物。这对沈城而言真是意外之喜,沈城很开心,在看到礼物是那个女人的雕刻时更开心了,他无所谓有没有那个女人的陪伴,但这是储备粮的一片心意,而且上面沾满对方的气息,这么看来,本来就长得好看的储备粮更加顺眼了。 沈白走后,沈城在自己的房间脑海中一直想着他,盖上被子,沈城拿出那个木雕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住了他的储备粮,世界上最香最香的食物。 第二天到了可以去看沈白的时间,沈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沈白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什么,看到他来了就上来抱住了他,沈城几乎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在他的怀抱里,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虫族。 临走的时候,听着储备粮说,后面的几天他会出去执行任务,所以不必再来找他了,沈城点了点头,他的储备粮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但是当天晚上沈城就没有睡好,他何必在意处于食物链下端的人类的话,他想要看沈白,如果他不能出现,那么,那么他就去找他好了。 根据自己在沈白怀里看到的地图,沈城轻而易举地看到了沈白。不知道是不是沈城作为高级虫族对那些只有生物本能的虫子来说吸引力太大,沈白托他的福见到了很多虫子,沈城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对方举起剑,挥舞之间就颠倒了食物链。 曾经沈城的观念里,食物链的顺序是:他自己,其他虫族,人类…… 而现在:他自己,沈白,其他虫族,人类…… 这么一想,如果把沈白吃掉真的太可惜了。 他想的出神,然后那个食物链上仅次于他的人类把剑转向了自己,沈城没动,对方在那柄剑快要碰上沈城的时候硬生生将轨迹变了方向。 很开心这么快就和沈白团聚,虽然对方好像并不想在这里看到自己甚至还要把自己送回去。沈城有些不大高兴,他拉住沈白,希望善解人意的储备粮可以发现自己眼中的不高兴,但是好像没什么用,他就亲上了储备粮的脸。 本来亲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储备粮的脸好香,他忍不住一下一下一下一下……然后沈白红着脸把脸别开了。 红着脸的储备粮看上去更好吃了。 和这个人类在一起的感觉超级超级好!储备粮很保护自己,给自己送上食物,自己兴奋的睡不着时他会抱着自己,而且最可爱的是,他会不让自己看低级虫族的尸体,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害怕,真是太可爱了,可爱到他觉得自己看不到沈白可能会伤心死。 身为人类的储备粮好辛苦,沈城看不懂为什么沈白晚上还在外面奔走,他看上去太疲惫了,沈城看的有些心疼,他觉得可能是因为熬夜会影响口感吧。 划重点,身体健康的人类会更好吃哦。 第八天,储备粮走完了他在地图上标的路线,然后跟自己很严肃的说,该回去了,沈城想要故技重施,却看到对方后退了几步躲开了自己。 看着对方躲开自己,沈城的心突然疼了一下,想到两个人不能在一起,他就觉得非常难过,储备粮为什么不跟在自己身边还要到处乱跑,他要去哪?他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储备粮和自己要分开了吗? 如果不能和储备粮在一起,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沈城陷入了自己的想法陷得太深,他忘记了自己的思想可以支配那些低级虫族,或许他那一瞬间厌世的想法过于强烈,他的身后出现了一群被召唤出来的虫族,无知无畏地将利齿对准了这个食物链顶端的男……孩。 食物链顶端的男孩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他想,可能要在少年面前展示下自己食物链顶端的风采,结果就被对方搂到了怀里。 储备粮的鲜血一滴一滴滴到自己的脸上,躲在他的怀里,沈城用手抹上那些鲜血,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好甜,甜的让他心都痛了。 少年抱着沈城躲避着那些跟在后面的虫族,沈城紧紧搂住他,跟着对方进到了一个小阁楼,趴在少年温暖的怀里,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储备粮果然是太困了,明明是在躲避虫族自己却睡着了,沈城从他身上爬起来,看着他的侧脸感觉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沈白的手掌鲜血还未干,甜美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空间,沈城慢慢俯身下去,一点一点的舔舐着,一想到这是为自己留的鲜血,就觉得更好吃了,但是—— 储备粮真的太脆弱了。 高级虫族需要经过漫长的积累然后进化到秒天秒地的成年形态,越美味的血肉越能够促进这一状态的形成,但是一般而言,可能低级虫族已经把人类吃的一干二净,这个进化还不一定能够完成。 但是,美味出奇迹! 沈白鲜血让沈城的身体充满了力量,使得他直接变成了成年形态,可想而知沈白的血肉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顶级诱惑,可惜,心智仍然处于幼年状态的沈城只会反复用“好吃”“美味”来形容。 成年形态的沈城身体更加强大,他也可以更加轻松地掌控那些低级虫族,他召集了那些四处闲逛的虫族,之前让沈白流血的那只已经被沈白斩杀了,沈城看着它们,丑丑的,但也挺无辜的,于是让它们离开了,重新将目光放到沈白身上。 虫族还没走就困得睡着了,如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呀。 沈城想要拥抱沈白,但是觉得吓到对方不太好,于是又重新变回幼年形态钻进了沈白怀里。 后来被叫醒时沈城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海里莫斯,他脸上有着对储备粮的担心和心疼,储备粮看到他的那一个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明明之前还为自己流血,现在就忘了自己,沈城有些不开心,想让这个叫海里莫斯的赶紧滚开。 但是,沈白不这么想,他要和海里莫斯一起去执行任务。 不行,你们怎么能单独在一起,沈城生着气跟着两人,之前自己独有的储备粮的温柔不得不和对方分享,沈城越想越生气。 为什么不跟着飞行器回基地,你的任务做完了呀,我们一起回基地吧。 沈白拒绝了,他说要跟着海里莫斯。 沈城心里有种对方要被别人抢跑的感觉,赶紧跑过去抱住了沈白的腰。 为什么要跟着他,我不喜欢。 因为我喜欢他。 储备粮喜欢谁跟自己没关,沈城告诉自己,但是他的胸口已经要闷的喘不过气来。 不行,喜欢别人的储备粮口感很糟糕,不要不要。 这么想着,沈城把自己的小木雕丢在那里,然后让储备粮帮自己去拿,在储备粮走后,随随便便喊来几个小喽啰让他们把这个叫海里莫斯的赶紧解决了。 海里莫斯对自己不错,他傻傻的以为虫族会攻击自己,于是把沈城推到了一边,虽然沈城对对方有一些些改观,但是一想到沈白说喜欢他,还是觉得这个人死掉会比较好。但是,沈白赶回来了。 唉,储备粮就是太善良了,为什么要对比自己弱小的生命这么温柔,难道因为他们是一个种族吗?但是人类这个种族相互讨厌相互鄙视相互攻击,所以沈城能想到的理由只有,沈白喜欢对方。 不行不行,他的胸口又闷得难受,闷着闷着,沈城又对自己有些生气。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自己居然因为储备粮生气了,储备粮是什么,就是用来吃的呀,这些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吃掉沈白吃掉沈白吃掉沈白……沈城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忍心吃掉储备粮了。 62.番外 沈城(二) 和。返回到了基地, 正因为要和。分开而难过!/就听到了一个噩耗——。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除了自己身边还能够去哪里? 想到,!世界里面有很多人, 很多人喜欢他, 他也可以喜欢很多人,可能今天是海里莫斯,明天就是海外莫斯, 但是自己却只有, 一个。 想到这里,/就觉得很生气很生气, 然后想到自己在为, 生气,他就更生气了。 /告诉自己,之前不想吃掉,绝对只是错觉!,除了自己还要那么多人,要知道,花心!人类一点也不好吃,既然, 这么大胆地毁坏了自己!口感,那么他就要给他一些惩罚。 想了想,绝望作为人类伴侣, 配合食用口感更佳, 没有站在人类角度体会情感!/觉得, 这只是自己给对方!一个小惩罚、小警告,却没想到带来了怎样!恶果。 孤独地躺在自己!小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然后开始精心计划,首先,他需要把,留在自己身边…… 想了大半夜,/有点怀念。!怀抱了,但是他现在不能找他,于是只能把那个木雕抱在怀里,闻着上面。!味道。 嗯……上面。!味道已经淡很多了,果然自己还是很想要,!怀抱呀。 这段时间/都十分忍耐,他见到,!时间一下子少了很多,,要和一群人训练,训练完了才能和自己一起玩。 看!出自己有些不开心,愚蠢!,以为人类小孩可以让自己变得开心,/坐在一边,看着一群小孩追在,!身后笑成一片,他开始怀疑。其实只是自己想要和这群小孩玩,而他只不过是对方!幌子罢了。 好在,没有蠢到底,发现了/!情绪恶化,及时收手!他拿着工具开始教/木雕。 /不是很想学,但是,坐到了自己!身后,他!背脊贴上了对方!胸膛,对方!手覆盖住了他!手,耳边,不断地向他喷洒着甜美!香气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认为,虽然自己站在了食物链顶端,但是毕竟技多不压身,学一学还是不错!。 但是自己只要学!不错,。就放开手让他自己刻,/觉得对方简直是不可理喻,立刻就把手上!木头刻!乱七八糟。看到被刻得乱七八糟!木头,。觉得/可能没有天赋,于是放弃了继续教学,/则开始怀疑对方!智商。 ,难道就不能握上自己!手继续那样好温柔好温柔!教自己吗? 最后如愿以偿!/窝在对他有求必应!,怀抱里,幸福!看着他们交握!手。 ,真!很好,天底下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这么认为,但是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实在太好了,好到大家都很喜欢他,/看到了自己门前!那个女人向,倾诉爱意,于是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蒙进了被子里。 还是赶紧让,绝望吧,等到他绝望了就可以一下吃掉了,吃掉了自己就不用整天因为他不开心了。 第二天,,过来送给自己一个新!小木雕,想到之前!木雕上。!味道淡到已经闻不出来了,/很开心!接过来,就听到。说,以后就让这个“木头。”陪着自己。 /看着对方开心地笑了,自己才不要木头!。,不过,一定走不了了。 。走后,/闭上了眼睛,全部虫族仿佛受了感召一般朝这里飞来,帮助自己!头领拦下了人类离去!脚步。 因为虫族,所以。走不了了,/开心地在心里给自己计划!第一步后面打上了勾。 接下来,计划!第二步。 /!小算盘打!噼里啪啦,基地里外被封锁起来,那群士兵肯定会有出去对上虫族!一天,到时候自己再将他们一个一个地清理掉,这样一来,。不仅会因为悲伤变得甜美,他!身边,也只会剩下自己。 但是,。比/想!愚蠢!多,每次。身边!人陷入险境,哪怕以身犯险。也会将对方救下,可是/怎么忍心看。受伤,原本准备让虫子们大开杀戒,这样一来他又得小心翼翼保护。!安全,结果,这群人顺利完成了任务满载而归。 /觉得好气哦,说好了不做给敌人送小怪升级!boss,没想到还是给对方送了一波。 生气!/生气!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在眼神看向别处!时候,发现了偷偷瞄向。!孙姿。 不能喜欢他哦,我!,,身边只能有我一个。 然后,孙姿在第二天被人在洗浴处发现。 孙姿在甜美!梦境中安然死去,/甚至答应了对方帮她找到在虫族肆虐时趁机作乱导致她母亲去世!人,但是/心情有些不安。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安,明明只是人类而已啊,不同!种族,食物链!上下级,他对他们没有任何情感。 除了。。 。和那个海里莫斯天天同吃同睡,而自己却和即使变得绝望但是肉质依旧糟糕!人类在一起,在这样!心情下,/终于迎来了自己!第二次机会。 只可惜,自己!,实在太厉害了,在他!指导下,那群士兵级别迅速提升,除了一个半死不活!高个子,/依然没有什么收获,而且这一次,又被/发现了一个找到。告白!女人。 烦躁烦躁烦躁,为什么这些人总是盯上自己!,。 然后,这个女人经历了和孙姿一样!事情,躺在了和孙姿一样!地方。 完成以后,/发现他!计划依旧完全没有进展,他身边总是瞬间又黏来了一群人。 当天晚上他又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将脑海中!剧本重新改上了一遍,一直改到深夜,想到以后可以每天晚上抱着,入睡,他做梦!时候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其实/没有那么聪明,。赐给了对方成年!形态和能力,但是这样!“速成”让/没有具备与之匹配!心智,如果可以撬开他!大脑拿出他所谓“改了一夜”!完美剧本,那么说不定你可以看到—— 第一步:让,留下 第二步:让,身边!人全部消失 最后一步:抱着绝望!,一口吞下去(杠掉) 抱着绝望!,先亲几下,然后一口吞下去(杠掉) 抱着绝望!,亲了几口,,感动!抱住我发誓永远(划重点)都不会离开我,请求我不要吃掉他,我答应了,!请求,从此和,永远(划重点)在一起 第二天醒来,想到自己!计划还停留在第二步,/觉得今天又是需要努力拼搏!一天。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吸了一口气,坐在他旁边!。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绝望!气息又变浓了,为什么。还是一丝变化都没有。 /真!感觉把,变得绝望实在太太太困难了,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是好!时候,。和那群人迎来了第三次和虫族!团战。 /发誓自己没有插手,那么多!虫子,/把所有!精力放在。身边,小心!让这些只知道欲望和本能!低级虫族不要伤害到他,然而。实在是太蠢了,为了一具尸体竟然露出了那么多破绽,要不是自己,他就不会是胳膊被划一个小口那么简单了。 。那边!战斗结束了,这次他失去了两个同伴,/心中有些开心,觉得那些虫子干得不错,等到他跑到楼下准备迎接。!时候,刚走到大厅就被一股浓烈!香味诱惑!差点失去理智,顺着这股香味走去,他看到了站在前面!。。 。!绝望,令人窒息!甜美。 但是当/看到他时,所有!食欲都被抛到了一边。。目光呆滞,明明面无表情,但是当/看到他!脸庞,他觉得自己!心在这种香味下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好难过,/甚至比前几天还要难过了,哪怕他终于见到了。!绝望。 后面!日子里/在纠结自己!计划,想了想,他把第二条彻底划掉了。 绝望!。太香了,还是不要这么放纵自己!好。 但是后面基地里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同属于一个种族!人类热衷于相互残杀,而这样也就算了,可以勉强算作他们!种族特色,但是他们将矛头对向了自己!,。 那么好!,他们不懂得珍惜,那个拿着本乱七八糟书!男人不仅在背后和别人说着,!坏话,还在食堂里将餐盘扔向了,,/看!气!发抖,心下更坚定了要带。远离人类!想法。 晚上,他找到了那个男人,这个男人过于弱小,简单!疼痛就已经让他轻易!绝望,只可惜,即使这样他!肉依旧难以下咽,最后/将男人!心脏当着他!面挖了出来,看着手上!这个东西,/试着张开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摇了摇头,将它扔在了一边。 /忍住自己邀功!心情,结果发现,那个男人死后,面向。!针对更多了,他躲在角落,看着台上被一群人护在身后!。面对千夫所指,即使空气中。!气息告诉他,对方没有生气,也没有绝望,但是/自己!心,还是痛了一下。 完了完了,自己怕是染上什么不得了!病了。 还有,我!,啊,面对人类这样邪恶!物种,如果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呀。 晚上,/悄悄地钻进了。!被子里,投入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怀抱,给对方送上一些安慰。 后面!时间里,这群人类一次又一次!上演着无聊!剧目,/看着被除了同伴以外所有人孤立!。,一次次地想要放基地外!虫族进来但是又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那时候!。会比现在更加难过,不管怎么样,他!,都维护着那些愚蠢!生命。 看着这样!,/好心疼,于是每天晚上都跑过来抱着,睡觉,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在这群人面前变身好了,这样。就不会平白无故被这些人冤枉了,诶,令人不放心!,。 虽然有想过站出去帮。澄清一切,但是/没有,他看着人类!群体将。排除在外,他心疼,但是心底有着不可否认!开心。 /因为和。关系亲近,周围!人对他也开始怀着戒备,哪怕他只是个小孩!形象。 周围!孩子不去他!床附近,甚至没人愿意睡他上铺,新到!女负责人是个比孙姿热情!多!女人,但是她带着孩子们做游戏也隐隐把/排除在外,看到分组时被单下来!/也视而不见…… /难过吗? 一点也不,他从不在意人类对他!好感,,除外,并且,当他意识到。可能经历这样!事情时,他就更开心了。 人类不接受他!话,我就可以让,跟我在一起了,,难过怎么办,没事,我也在和你受着一样!事情啊,至少,身边还有我,这就足够了。 /抱着这点隐秘!开心,在这场对。!针对排挤中,扮演了一个别有用心!旁观者,甚至于在他抱着“反正有我在,,不会受伤”!心态下,他!旁观,可以说得上是纵容。 旁观者会因为自己!冷漠受到惩罚,下一次人类和虫族!战斗中,基地里!士兵回来时少了一半,哪怕那些人和。毫无关系,那段时间/也在空气中闻到了。因为悲伤而变得浓郁!香气,更别提那个躺在床上傻大个不断恶化!伤情,让。看上去更加可口了。 但是有一天,,好像忽然想开了一样,/从他眼中看到了久违!开心,/以为他厌烦人类了,所以忘记了之前自己!遭遇,但是事实告诉/,他!,比自己想象!还要傻。 /知道有他在,。不会有事,但是他看到。答应了那些人!要求,然后走出了出去,他感受!到,对方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伤心,更不要提绝望,甚至于,还带着一种隐秘!开心和解脱。 站在虫群中!,太耀眼了,好像所有!阳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鲜血满满爬上他!双手,接着是衣服,最后溅上了他!脸庞,他!姿态过于孤傲,不像是被同类驱逐!人类,而是一个受难!神祗,尸体在他脚下堆积,他听不见自己同伴隔着门撕心裂肺!呐喊,也看不见这大厅里别开眼睛不忍注视!人群…… 看着那样!,,/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染上人类!坏毛病,他第一次不由自主!把自己代入人类!处境,去想象他们!感受。 /想象着,站在那里!心情,想着想着,他哭了。 明明知道那些虫族不可能伤害他,明明知道是自己让虫族将,带去了其他地方,但是当虫族四散而去,看不到,!身影,想象着如果没有自己,,会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哭!更凶了。 没事没事,/站在角落偷偷抹着眼泪,但是泪水哗啦啦地打湿了他!脸庞根本来不及抹去,/发誓,自己会永远跟在,身边,不然,真!是太可怜了。 /消失了,大家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和,在一起,虫族!巢穴深处,/恢复了成年!形态,抱着。,开心!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跟着对方一起睡了过去。 /真!太高兴了,高兴到要疯过去,因为他实现了自己!计划,。被人类抛弃,他从那些人!世界里彻底消失,而。也会因此而讨厌人类,从此以后他!身边只有。,。!身边也只有他,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心底也有着隐隐!恐惧,但是他忽略了过去,让一切留到以后再说。 但是,从。醒来开始,就是完全不同!世界,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醒来后,先是震惊疑惑,接着很快将一切联系了起来,他眼前!这个男人,能够踏进虫族巢穴,甚至可以命令他们,哪怕是多看几本科幻小说也能够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听着对方问救下他!目!,刚准备邀功,就对上了对方戒备敌视!眼神,/!内心一紧,想要告诉对方自己就是/啊,但是却开不了口。 他在害怕,至少现在!。心里,他还喜欢着那个连话都说不了!人类小孩“/”,那个/没有召集虫族让他陷入困境,那个/没有在洗浴处因为私心杀死那三个人类,那个/没有间接!导致他同伴!死亡,那个/没有冷眼旁观他被人类抛弃…… 但是,如果自己开了口,那么可能在。心里,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于是/选择了隐瞒。 在。将眼前拥有人类形态!虫族和基地死去!两个少女加上卡斯,以及自己遭遇!一切联系起来了以后,/眼睁睁看着从来对自己温声细语有求必应!,换上了冷漠!姿态,他!任何动作任何话语都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对方!一点回应,哪怕他威胁对方,自己会将他吃得干干净净,他也好像无所谓一般。 。是真!无所谓,自从他呆在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在空气中闻到绝望!味道,刚开始还有愤怒,但是后来,连愤怒都没有了,全部只剩下。自身!气息,那本该温暖!气息,在接触到/之后也变得冰冷一片。 /从没有这样着急,他!内心渴求着对方对自己!一点点回应,哪怕是生气愤怒也好,只要不是冷漠。 于是宇宙里秒天秒地!虫族,他向一个人类低下了高贵!头颅。 他让虫族离开了肆虐!星球,甚至在宇宙中销声匿迹,那个几乎将人类灭绝!种族卑微!生活在宇宙!角落,这样!退步终于换来了对方!一点点回应,他会在/和他说话时回个简单!“嗯”,就这么微不足道!字眼,已经足够/感到开心。 但是不够,这依旧不是/剧本里!结局,,明明和他!主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但已经和他!想象相差甚远。 他想要,!温柔,想要他主动过来!拥抱,想要他!讨好,想要他在自己亲吻下微红!脸庞。 这一切在以前明明易如反掌,但是现在却显得遥不可及。 好在事情在后来有了转机。 一天,/发现了,拿着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地看着,他悄悄地走进,发现是当初自己刻!乱七八糟!木雕,/记得,那是。叫他刻!/自己。 /没有想到,。走出基地之前,唯一放在口袋里!,居然是他亲手刻!自己,空气中,因为。!思念又充斥起了让/迷醉!香气。 /!心一下子变得好甜好甜,但是在对方看过来毫无暖色!眼神中变得更加难受了。 那天晚上,他用着成年!身体抱住,,,!脊背贴合着他!胸膛,一动不动,/听着对方均匀!呼吸声,心中制定着初具雏形!计划,入睡前,他小心地亲上了面前!墨色脑袋,难得!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用大发慈悲!语气告诉对方,他可以把。想见!人带过来,但是只能几天。 。!目光从其他地方转移到了/身上,然后在/看似高傲实则不安!眼神中摇了摇头。 。!拒绝是/没有想到!,不过后来想想也想通了,。不忍心让“小/”来到这样!地方,于是他计划!第一步在。对小/!保护下夭折了。 晚上,/抱着,,思考着该怎么办,没有编剧!技能,他胡乱!修改着自己!剧本,根本不在意自己!人设已经在剧本中崩!一塌糊涂。 过了几天后,/用不容拒绝地语气告诉。自己需要出去觅食,为了怕他孤单,会把当初基地里那个小男孩带回来给他作伴。 “觅食?捕猎人类?”。看了过来,说!字比前几天加起来!还要多。 “……你不需要知道,”/发现自己!理由有些不好,但是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接着演,“反正不是人类。” 。点了点头,没有再管他。 晚上,/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然后变成了幼年!形态,躺在了他们住!巢穴前,在自己!剧本里,这个人类小孩是被虫族首领打晕扔过来!,虽然有些解释不通,不过/觉得也还说得过去,哪怕说不过去,他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毕竟这可能是他能再一次见到。!温柔!机会了。 他准备躺在这里睡上一夜,等到白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再飚一通演技,没想到躺好没多久,。就走了出来。 被。从地上抱起放到了床上,接着对方温暖!身体包围住了刚刚在地上染上一片冰凉!自己,/埋在那片熟悉!怀抱中,笑着流出了眼泪,即使小脸已经被打湿了,即使他!身体因为无声!哽咽而抽搐着,但他不敢睁开眼睛,他努力!憋着泪告诉自己,/这时候还应该在昏迷,接着听到了耳边一声叹息。 “被打晕带到这里害怕吗?”。似乎发现他醒了,把他拉出怀里,那双温暖中带着一些无可奈何!眼睛对上了/盛着泪!双眼。 “不要怕,是我,我没死,开心吗?”/用力!不停点头,面对熟悉!,,他再也忍不住,彻底放声大哭起来,然后被,抱到了怀里柔声安慰,/!泪水打湿了对方已经被湿透!胸膛。 /!小手将。搂得紧紧,然后幸福!想,自己计划!第一步成功实现,接下来几天只要保持演技,舒舒服服!享受和,!时光就可以了。 “你知道毛巾在这里?”。看着熟车熟路走到柜子前面准备拿毛巾!/问道,/一时语塞,完全说不出话来。 还没有等/想到好!理由,对方!手就摸上了他!脑袋,“真聪明。” 呼—— /在心中叹了口气想到,幸好,傻傻!,相当好骗。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而且这一次,没有了虫族!威胁,加之/之前把庞大复杂!巢穴布置!一应俱全,。唯一需要做!,就是和/在这里好好生活。 /从前不会做饭,。也不会给他们做饭,所以都是/让自己!马仔小弟们拿一些现成!回来,一日三餐,每一顿都是豪华酒店配置,而现在,/坐在餐桌旁,看着,在一边下厨,星际!厨房相当好用,。!手艺也是经过很多磨练,虽然比不上大厨!豪华精致,但也是五味俱全。 翘着小腿吃着。做!饭菜,/虽然尝不出什么味道,但是也觉得好吃极了。 日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很美好!,除了一些意外情况。 “你不想念外面吗?”。问道。 /很老实!摇了摇头,表示他只要和对方在一起。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继续问道。 /完全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就好像人类会关心蚂蚁过得还好吗一样,但是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你现在上学了吗?”。似乎对/!现状十分感兴趣,虽然脸上不显,但是他已经用双手支着下巴,把脸伸了过来。 这样!,真可爱,/这么想着,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为了怕“被打晕后突然消失但是学校不会关心”!/在这里把外面!功课落下,他开始教/识字认字。 /有些不耐烦,但是他看着近在咫尺!。!脸,就安静!听了下去,末了,在。问他听懂了没!时候,他鬼神神差!对着。!嘴唇亲了上去。 软软!,好甜。 但是。不开心了,他出现!一瞬间!冷漠,让/以为自己变回了成年形态!他,他心慌地抱住对方泪眼汪汪,结果却听对方说道:“觅食!人也该快回来了,到时候回去要认真读书,下次告诉我外面!情况。” /都快忘了,在外觅食!自己,确实会有回来!一天,那么现在!。,又要不见了。 那一瞬间,/突然很想编一个“反派虫族首领在外觅食意外身亡”!剧情。 但是不行,那样!话。说不定就不会安分!呆在这个巢穴了。 这么想着,在。熟睡之后,/小心!爬了起来跑到外面变成了成人形态,接着在外面坐了好久,等到落得一身冰凉,才回去重新抱住。。 被抱住!身躯僵硬了一下,没有其他!反应。 继续是冷漠!。,因为在。眼里,这个披着人皮!虫族,为了独占欲,赔上了两个无辜!生命,后来又因为自己将卡斯杀害,甚至于,拿着自己种族和人类来配合他所有!心意,让它们包围基地,让自己!同伴们身处险境,在本来可能慢慢变好!世界里引发人类!心魔,接着间接导致了所有事情!发生。 虽然他对自己很好,虽然他看人类!角度不过是上帝在看待蝼蚁,但是无知造成!悲剧不代表就可以因为无知而被原谅,。只要想到孙姿,哪怕对上他明明可怜兮兮又强装镇定!脸庞,也已经找不到原谅他!理由。 或许只有那个“/”,可以成为二人之间暂时忘记芥蒂!桥梁。 /看着重回到冷漠!。,几乎一天也忍受不了,但是他还没有想好充分!理由,他害怕自己频繁地“外出”会让“小/”!身份受到怀疑,那可是他唯一!希望。 于是,生活又回到了虫族首领和他!,,首领霸道冷酷但是却处处妥协讨好,,冷漠无情,什么事情也进入不了他!眼睛。 这样!相处模式进行了一个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自己要出去觅食,当天晚上,他就变成了自己!幼年形态。 但是上次。好像给自己布置了什么任务? /这次没有直接躺在巢穴外,他飞速!出去,随便找了个人类问了问情况,然后又飞了回来。 “最近大家住进了新房子,”。看着/一笔一划地写着,“物价又涨了,本来4.231!黄菜变成了6.842,整整两块多,老婆说,都是第三世界闹独立弄出来!事,不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字不落!将人类说!话写下,然后全篇通读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 然后看似淡定实则不安!在“老婆”后面又增加了一个“婆”,仿佛真!就是一个小小!笔误。 。眼含笑意!摸了摸他!脑袋,在/看不见!地方,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忧愁。 。和/!幸福生活仍在继续,每次“回家”前,。每次给他布置一些小任务,然后啼笑皆非地看着对方完成,却在背后将这些信息拼凑出一个完整!世界。 本来已经有反意!第三世界在海里莫斯他们参军后平静了下来,甚至在看到他们!采访后,三个世界慢慢!变化让一些人怀着积极!想法,只是m-21星球上一个幸存者基地发生!群体性逼死一个黑发士兵!事情后,第三世界彻底从“三世界平等”!想象中走出,与其他两个世界决裂,而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将近五年…… 这一天,成年形态!虫族首领战战兢兢地在自己!巢穴里,看着向自己走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蹲下了身,和坐着!首领平视。 “我有一个请求。” 那一天,是,第一次对首领说出了一长串!话。 虽然内心十分高兴但是外表依旧霸道冷酷!首领说道:“代价呢?” ,看着首领,就在首领决定无条件投降!时候,把脸贴了上来。 不同于曾经和“小/”!亲吻,唇上!触感滞留了片刻,然后一个柔软!东西舔上了自己!唇,/讶异!无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任由着它得寸进尺!和自己!舌相互触碰。 没有经过大风大浪,心智尚且年轻!虫族首领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对待,他!脸通红,但是没有任何抗拒,紧接着,“绝食”已久!他嘴里尝到了许久未品尝到!味道——鲜血!味道。 。将自己!鲜血直接送到了这个另愿忍受着饥饿也不愿看到他受伤!虫族嘴里。 ------------------------------------------------------------------------- 在两个人类阵营斗得不可开交!时候,虫族出现了,带走了一小撮人类!生命和两拨人不死不休!决心,而另一边,虫族首领对着他!,下达着夹杂哀求!命令—— “我饿,再让我吃一点!” 。一边看着书,一边朝着坐在自己身边!人伸出一截手臂,然后冷酷无情!虫族首领张开嘴咬住了他!手腕,恶狠狠地看着对方,见对方无动于衷,于是用对方!手磨了磨牙就悻悻作罢。 。慢慢!对虫族首领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漠,而“小/”被 “抓”过来!时间也少了很多。 有一天,。提出了一个之前/刻意忽略!问题。 “你能活多久?” /看着。,他突然想到,人类!寿命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短暂了,当初那个美好温柔!少年已经慢慢变得成熟,那张本就英俊非凡!脸更是在这几年变得好看得不像话,但是再过很多年,那张脸会变老,甚至到最后笼上死亡!阴霾。 “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目光坚定,然后看到了对方!惶恐又变得柔和下来,“我有在活着!时候必须要见到!人。” /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叫“海里莫斯”!金发少年,于是他用力!摇着头表示拒绝。 “没有商量!余地?” /盯着。殷红!嘴唇,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当晚,/搂着。准备入睡,然后对方转过了身,与他四目相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跳!飞快。 。再一次舔上了/!唇,这一次/已经不再那么手足无措,他很快掌握了主动权,但是当。带着他!手触碰到对方!腰侧时,他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主动权又回到了。手上,他!唇离开了/!唇,/满脸通红地望着眼前仿佛在纠结着什么!。,接着他就看到对方!唇慢慢下移,让他顿时大脑空白,但是又舍不得让对方离开…… 那一夜!/看到了,!另一面,不再冷漠,他!眼角晕开了一抹艳丽!颜色,空气中全是甜美!要爆炸!香味,在这令人爆炸!香味中,/晕晕乎乎,这一觉他睡得极香极甜极沉,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 “/,去找下一个陪伴你!人类吧。” 而另一个生命有限!人类,正在用他!一生等待着我,所以我有不得不去找他!理由。 就像系统说!,我对你!不忍说不定会有一天盖过之前!一切,但是,也永远到不了喜欢!程度。 第二天,/醒来了,不见了身边。!身影,他回想起了昨天听到!话,意识到那并不是梦境。 他正为。抛下自己!举动感到愤怒和悲伤,然后突然意识到。对自己!称呼。 陪伴着自己演着一眼看透!剧本!。,是不是,已经原谅了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连气都不生了,开开心心!收拾行李。 哪怕绝食而亡,他!,也只会有他一个。 这么想着,虫族首领踏上了寻找美味之旅。 而他!美味此刻靠在了一块石碑旁边,像睡美人一样闭上了眼睛缓解昨天!疲劳,远处走来!金发青年落地无声,生怕撞破了这如同梦境!一幕。 等走了进了,他看着胸口微微起伏!黑发青年确定了对方只是在做一个梦,他确实存在在他!眼前,而且变得更加美好。 金发青年小心翼翼地想要把对方抱起,在他俯下/身后,两个人!脸相距很近,他!眼睛再一次放在了对方!嘴唇上,熟悉!场景让他浑身发颤,然后他像梦中那样慢慢向那里靠近,而黑发青年却不像梦里那样安详!熟睡,他睁开了眼睛,带着笑意。 “我还没有喝醉呢,海里莫斯。” 。看着眼前没有发出声音但早已泪流满面!男人说道,最后一声男人!名字,好像带上了无奈!叹息。 63.0.1 寒烟袅袅 沈白跟着一群和他一样大的孩子们坐在桌前, 那时候的他还相当稚嫩, 当然, 这个稚嫩的标准只是对比于以后的他而言,现在的他即使经历了几个世界但是除了对任务失败后小黑屋的恐惧以外一无所获。 孩子们坐在一起看着上面人的讲着入教规矩,但是他们年级都不算大, 于是几个人的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充满了对这里的好奇。 沈白四处张望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在想忠犬对象的行踪。 上一次见到忠犬目标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沈白在每个世界里的身份不是无父无母就是爹不疼娘不爱, 这一次更是如此, 从一睁眼就跟着一群难民往旱情较轻的南方逃荒。难民堆里的孤儿并不少见, 在这种老天爷不行行好的年岁里, 骨肉分离早已是常态, 即使是一丁点大的孩子也被逼早熟,使用着各种手段博取生存的机会,也因此大人们对他们也常常抱着警惕之心,那么些同情早已在饥饿中被消磨殆尽。 但是这一群人对沈白则不一样,即使黑着小脸也能依稀看出沈白那招人疼的可爱模样, 一双眼睛水水亮亮,路人向他扔些吃食他吃不下的也会分些给妇孺老人, 所以一路上好些婶婶叔叔也都帮着照应照应他,遇到哪里收些小伙计的都劝着沈白留着, 好歹能多吃几顿饱饭, 只是都被沈白拒绝了。 沈白拒绝的原因很简单, 他要找到方寒, 这个世界的忠犬目标,虽然他并不知道忠犬目标在哪,不过他知道对方的那抹白月光在哪里。 忠犬目标叫做方寒,天生红瞳,这种异常景象若是生在开平盛世说不定也是个小福星,只可惜他出生那年北方就爆发了旱情,颗粒无收,再加上父亲的经商失败,一瞬间,好像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这个怪胎。 魔童。 这是方寒从小的称呼,被父母抛弃、所有人孤立……但凡是能磨练出一个冷血无情的反派boss的经历他都一一走过,然后也如这个社会所愿的在长大后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只是,这魔教教主的心中也留存着一抹白月光。 白月光叫齐眉,江湖上的剑宗少宗主,方寒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两人初相遇时,一个如年画里的小童,一个小小年纪却透着一股阴寒之气,但是那画上仙童浑然不觉两人的不同,他伸出小手摸着方寒的眼睛,感慨了一句“好美的眼睛啊”,至此,一段孽缘便开始了。 沈白知道后也只能感慨地总结,这就是个汤姆苏和病娇反派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但是病娇反派成为了自己的忠犬目标,沈白经历过几个世界也算是大开眼界了,病娇这种东西,全世界在他眼中都抵不过照进自己心里的第一抹明月光,所以,为了保证自己日后能顺利完成任务告别小黑屋,沈白正朝着齐家堡的方向进发,幻想着自己能不能赶在齐眉之前和方寒扯上关系。 只是,沈白没料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方寒那里的进度早已经超越他可以插足的范围了,而且古代的交通实在是太闭塞,他这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又错过了多少方寒的人生,总之,还没等到他找上方寒,方寒已经带着那把不离身的刀遇上了他。 方寒遇上沈白的时候江湖上已经隐隐流传着他和他魔教的煞名,只是并不像日后那么响亮。此时的他,嘴角勾着一抹凉薄又讽刺的微笑,将自己隐藏在纱帽之下,不经意的在人间游走,已经不再是那个任由欺负的小孩。 方寒走过难民的队伍,他身上有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但是并不藏着掖着,反而将它们拿在手上招摇过市,方寒感受着自己身上聚集的那些或贪婪或渴求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是在这种恶趣味之下被放大。 方寒的行为完全出于自己的恶趣味,他手上的食物是哪怕喂狗也不会施舍给这群人,但是在看到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时改变了主意。 方寒的眼睛一直是他的痛处,现在的他有多痛恨这个不善待他的社会,小时候的他就有多羡慕那样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而沈白的眼睛又黑又亮,在一群面如土色眼神灰暗的难民里面显得极为突出,他望向方寒的眼神带着好奇和不解,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好像在对方寒说,你怎么能带着食物在这里招摇过市呢?这可是很危险的。 方寒觉得这小孩也是有趣,他将手上的馒头扔给了对方,倒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孩子,而是他有些好奇,想看那双眼睛蒙上绝望的样子,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孩子能守住什么食物? 于是,坐在路边看着那个一身黑奇怪的男人的沈白,怀里突然多了一个抛过来的馒头。 方寒饶有兴趣地看着男孩惊喜感激地拿住自己扔过去的馒头,感受着原本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男孩身上,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喜欢摧毁一个人未来的感觉,毕竟这才是他,一个“魔童”该做的事情不是吗? 完全不知道面前男人有着一颗多么中二的心,沈白的余光望了望身边的人,然后在方寒的注视下将馒头分成了几半,只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分给了旁边的青年和妇女。 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沈白傻白甜,实际上,就是靠着这样他才一路上平安无事。就像方寒想的那样,方寒有刀,所以大家也就是看着,不敢去抢,但是沈白没有,从方寒把馒头扔给他开始,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灼热的目光,想着自己真的直接把馒头塞进嘴里不知道等会儿要被什么饿疯的人从嘴里掏出来,这样的事情沈白可是看了不少,所以他另愿少吃一点,把这份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顺便也可以多结份善缘,事实上他已经是难民堆里最受照顾的小孩了。 感受着自己越饿越小的胃,沈白将留给自己的馒头暗中又分成两小块,一小块放进嘴里,另一小块握在手心里,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任它溜进了自己的衣袖,准备留到下次饿得不行的时候再吃。 诶,生活真他妈不容易。 沈白将放进嘴里的白面馒头一口吞了下去,他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男人的脸被纱帽遮住,沈白个子矮,又是在地上坐着,他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男人精致苍白的下巴,仅仅一个下巴的弧度,竟隐约勾勒出一个凉薄的形象。 沈白内心想着,对方看上去凶神恶煞,却没想到会是这难世里难得的好心肠。 男人没离开,两人隔着那层黑纱注视着对方,沈白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这时候男人下巴微动,声音更是带着阴冷,他听上去不像是个沈白印象中乐善好施的好人,反而带上了一些嘲讽。 “无趣。” 男人说着,最后一个字的气息将面纱轻轻吹起一些,恰巧风起,沈白和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仅一眼,沈白的全身都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那双血红的眼睛,这天下只此一人。 沈白微微惊愕,他没想到,两人竟在这里相遇。 然而沈白的惊愕落在对面人的眼里便是另一种意思,他握着刀的手微微用力,对上他人的那种眼神,甚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产生了杀意。 只是方寒还没有来得及想下一步是怎么杀死这个小乞丐,对方的小手就抓上了自己的衣角。 沈白经过这么久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忠犬目标,有些激动,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对方的袍子上印下了几个指印。 想到系统对对方残暴性格的描述,沈白心中一紧,急忙把小手缩了回来,一脸畏缩地望向方寒。 面纱重新遮挡在两人面前,让他们都没能真切的看到对方眼里的情绪,从方寒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张小小的稚嫩的脸对着自己扬起,小孩的声音清脆又有些软黏,在自己耳边怯怯的响起—— “我能跟着你吗?” 那一瞬间,这即使灰头土脸但是也难掩灵气的小孩显得讨喜极了,竟和方寒心中对当时齐眉的印象微微重叠,方寒握着刀的手在想到齐眉的时候放松了下来,那张小脸还巴巴的望着自己,方寒想着寒衣教现在正缺暗卫,这小子如果想跟着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对方的眼睛在训练营里渐渐磨去光彩,到时候定会对自己今日的决定后悔万分,想到别人不快活自己就很快活的方寒心情再次愉悦了起来。 “不怕死你就跟着吧。” 哪怕对方不允许估计沈白也会死缠烂打,更何况方寒竟如此的好说话,沈白更是内心雀跃的跟了上去,想着自己这一路要怎样嘘寒问暖务必让对方对自己有好感。 但方寒怎会是有耐心的人,没走出多远就觉得短胳膊短腿的沈白实在是拖后腿,于是召来了一个暗卫,把沈白丢给了对方先行一步离开了。 方寒有些期待自己下一次见到这小孩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前提是对方那时候还活着。 被带上山的沈白被丢到了暗卫训练营,那里呆的尽是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由着一群男人训练,能活到最后的才会被分配到寒衣教的其他地方,沈白在这里每天都期盼着能再和方寒见上一面,那翘首以盼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后宫的妃子盼着被临幸呢。 “你、你、你,上来。” 沈白还在望着窗户外面走神,即使被前面的男人点了名还浑然不知,脑海中尽是在想象方寒纱帽下的模样。 应该是个英俊冷漠,但是也隐含着自己善良的苦难男子形象,沈白心想。 根据第一次的相遇,完全不知道方寒心里活动的沈白,在自己心里给对方进行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形象分析。 施舍给自己馒头,说明他心存善意; 同意自己这样一个小乞丐跟着,说明他富有同情心; 而那两句“无趣”“不怕死就跟着”,将一个傲娇的形象完全展露出来…… 这么想着,沈白的嘴角都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自己告别小黑屋的美好生活。 沈白的嘴角还没上扬多久,就被上面中年男人打断了,一鞭子向着沈白坐的方向抽过来,坐在沈白旁边的萝卜头纷纷躲避,接着那一鞭子实实在在的抽到了沈白身上。 沈白猝不及防惊叫一声,由于叫出了声,又是一鞭子过来,就这么一鞭一鞭,直到他紧抿着嘴唇,蜷缩在地上,即使痛的肌肉紧绷眼睛泛红也不敢泄露一丝声音,那中年年男人才放过了他,教训起其他刚才走神的男孩。 沈白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也不想哭,只是全身痛的让他泪腺失去了控制,一滴一滴眼泪砸在了桌子上碎了开来,他紧抿着嘴唇不泄露一丝抽泣,小手狠狠抹了把眼睛。 等待情绪平复下来,沈白抬起头,就看到了身边一个白白净净的萝卜头正一脸认真地望向自己,仿佛在自己脸上做着什么研究一般,已经收住眼泪的沈白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剧烈打击,他想说看什么看,但是身上还痛着,一张口半句话说不清楚,反倒是又想要叫唤起来,然而还没发出声那身上的痛感又一次席卷而来,这些不仅没把对方喝走反而惹得那男孩看的更专注了,沈白不争气的一下子被急的又是一串眼泪掉了下来。 看什么看嘛!别人哭还看! 沈白拿衣袖重新把脸擦擦干,然后扭过头再也不看对方了。 刚开始只是讲讲入教的规矩,鞭子也只是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惩罚,但已经足以在沈白心中留下不小的恐惧,他变得老实了很多,认认真真地听课练武,顶多在扎扎马步的时候想想方寒,这样一来,沈白本就心智比这帮孩子成熟的多(那次气哭的事情他显然已然忘记),加上之前几个世界有些身手底子,在这一群小孩子中很快显得出类拔萃,连给他们训练的男人看着他都带上了惊奇的眼光。 只是沈白即使再小心刻苦,总是躲不过一周几顿打,只是比其他孩子好上一些罢了。 但是跟别人不同,沈白挨打的原因通常因为他的情绪太多。 这里的人规定,平日里一概不允许笑,甚至连泪腺都恨不得被剪掉,脸上唯一能有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沈白本来脸上表情并不多,顶多勾勾唇角,只是身边不管小孩子还是大人都板着个脸,看上去颇有些凶神恶煞,他因为之前的逃荒经历,让他对着这些人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表情想要变得乖巧讨喜些,只是这里没有什么可爱即正义,只要他略有表情,就会被叫到旁边打上一顿。这群人仿佛要训练出他们的条件反射一样,现在沈白偶尔心情时的想要放松一下面部肌肉,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后背就好像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于是慢慢的,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学会了板起脸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十七号!” 沈白正好好的在队伍里练着功,又被旁边的管事男人叫走,沈白心中一紧但是面上不显,走到了男人面前。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沈白想着自己刚刚犯了什么事,但是自己明明动作标准,嘴角也没有上扬,想了半天硬是想不到怎么了。 男人看了沈白一会儿,最后这个在孩子们眼中如同恶鬼一样的男人竟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眼睛太亮了呀!” 然后又是一鞭子。 沈白:……这绝对是跟他有仇吧!眼睛亮了点都能被打吗?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挨了一鞭子,沈白又重新站回了刚才的队伍里,他后面的那个萝卜头就是当初盯着他哭的那个,又将视线放在了沈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的沈白觉得这人天天净喜欢看自己笑话,所以极其不喜他,瞄了对方一眼后就不再看他。 看着沈白黑不溜秋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不快,站在一边的男人有些无奈,这个天赋最好的小子只有这一点不行,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即使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那张脸上藏不住情绪,抽了那么多次还是改不过来,现在自己都懒得下手了。 绝对是懒的,绝对不是看对方可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沈白还是没有见到他心心念念的方寒,而孩子们学会的武器已经越来越多了,攻击的对象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沙袋木板,变成了一些小型猛兽,中间还夹杂几次外形可爱的小毛团,沈白对着小毛团只要有一个犹豫,旁边的鞭子就抽了上来,久而久之,面对血肉分离的尸体和满手的血腥,沈白的心中慢慢少了那最初的波澜。 当沈白意识到了自己的麻木时,他感受到了恐惧。 这不像小说,日子唰的过去以后,可以随意成长为想要的样子,沈白现在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在塑造着他,他害怕经历了这个世界以后,他会真的变成一个面对婴儿都下得去手的杀人机器。 但沈白没办法拒绝他现在的命运,从一开始选择跟方寒进来后,他就没有了后悔的权力,于是他开始在脑海里不断地和自己说话吐槽,他脸上的表情每冷上一分,心中就多一声“嘤嘤嘤”,忠犬系统听着自己宿主丰富多彩的内心戏,看着他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自己变得冷漠的心。 沈白的灵魂是个有自己独立意识的成年人,所以他可以在这种洗脑式的训练中保留一份反抗的力量,但是其他人,那都是实打实的小孩子,沈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眼睛里的光彩一点一点的被消磨干净。 只除了那个时不时喜欢盯着他看的十八号。 沈白不喜欢他的眼神,没有一点亮光,空洞洞的,对着别人,只叫人心里别扭。 不过,沈白的不喜欢不会给别人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他顶多在心里小公主的“哼哼”几下,但是,如果被管事的男人不喜,这可是要命的可怕。 在一天的射箭课上,这个男孩连续两次把自己的箭射到了旁边人的靶上,他总是不能很好地完成射箭这种远距离任务,为了这个已经被打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一次,沈白用余光关注着对方,看着对男孩挥起鞭子的男人眼睛中的狠厉带上了一些杀意。 这一次男人抽了十八号一下就停了手,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让男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射一次给他看看。 旁边其他人还在完成自己的任务,每个人早就丧失了关注别人的心思,只有沈白手上动作不变,箭“刷刷刷”地射进了前面女人形象的木板心脏处,但是却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右手边的男孩身上。 男人在离十八号十米远的位置看着他,沈白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总感觉,这一次十八号如果不能把剑射进前方木板的心脏处,就可能遭受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虽然沈白不想去思考到底是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但是他知道,这个寒衣教,既是魔教,就不可能心慈手软,这男孩若是没有价值,无非两种去处,一是被杀掉,这反而干净利索些,二就是被送给药房那里的大变态手上做成药人,沈白总觉得那个变态对小男孩的眼神不大对,之前那人甚至向这个管事要了几次自己,沈白觉得要不是自己天赋好,真被要过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到现在为止,这里每个男孩虽然不能说天赋极好,但也都还努力,没有谁去验证沈白的猜想到底对不对,不过沈白也不希望有人来验证他的猜想,哪怕是那个自己一直不喜的十八号。 看着十八号将自己的弓慢慢举起,沈白从自己身边拿起一支箭迅速射出,在箭离弦的时候,趁着铁丝和木弓因为震颤而发出了些许声音,轻声说道—— “将弓向左移半分。” 64.0.2 寒烟袅袅 沈白这里又是一箭飞出。 “再向下移一分。” 十八号不动声色, 然后按照沈白的提示移动着自己的弓,最后和沈白的下一箭同时射出。 两支箭在空中划出两道完美的平行线, 直直地射入了对面木板的心脏处。 沈白看着木箭颤动的尾巴,仿佛眼前的木板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心口处迸溅出一摊鲜血。 沈白:人家才不要那么残忍呢嘤嘤嘤。 系统:喂喂喂真的要用这种方式保持初心吗!其实已经变态了吧! 站在一边的中年男人看着那直入心脏的一箭不再作声,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其他少年身上, 凡是有严重偏离准头的就被叫过去又是一顿鞭子。 沈白:其实这个管事有些不为人知的爱好吧, 天天对着别人挥小鞭子…… 系统:……你开心就好。 这一天的训练结束, 一群人列着队去领自己的食物, 领完食物后他们要到另一个男人那里背诵教规, 这个年代的夜生活结束的很早, 等一群人背完今天的教规后,背不出来的彻夜扎马步,其他人如果不守夜就可以睡了。 守夜是两人一组,说是守夜其实就是不让他们睡觉,沈白十七号,那个男孩十八号, 所以今天该是他们两个了。 沈白带着自己的小短剑和十八号站在一起有些别扭,今天他也算是帮了对方,但是他又不喜欢这个男孩, 所以对方等会儿要是一点谢意都没有,他肯定会有些不开心, 对方要是等会儿表达了谢意, 他又会觉得尴尬不舒服, 所以现在和那人站在一起,沈白也不知道自己等会儿到底该是个什么情绪。 沈白在一边纠结着,但是对方却毫无动静,他于是有些耐不住,时不时往十八号那里瞄瞄,结果就听到对方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别动,管事在看。” 沈白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十八号的声音,就连平时挨打这男孩也只是闷哼着不出声。这里的孩子平日里都没有半点小孩的样子,听着这一声脆脆的声音,沈白才感觉到他们的真实年龄。 听到十八号这么说,沈白顿时站的笔直,半刻不敢放松,一边站着一边想,对方是怎么发现管事的在附近的,明明旁边黑黢黢的看不见人。 “谢谢你。”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传来了一句轻声的道谢,仔细听能听出其中的一些腼腆,沈白知道管事的估计是走了,不然这小子也不会和自己说话。 估计是当时自己满脸是泪的样子被对方看到,沈白对着这个十八号就好像完全成熟不起来,他把眼睛瞥向对方,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觉得十八号好像变得顺眼了起来。 这么一想,其实十八号长得也挺说得过去,除了那双看上去有些空洞的眼睛,也算得上是可爱的范围之列了。 沈白自顾自地想着,没意识到自己身边那个眼神空洞的男孩望着黑黑的远方嘴角轻轻地勾起。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同伴,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十八号继续开口,声音轻轻地飘在空气中,落在了沈白的耳边。 “其实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男孩好像轻笑了一下,“即使是白天也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你说如果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迟早会有一天被其他人发现。” 沈白听完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对方,对方感受到了沈白的注视,也看向了他的方向,依旧是之前让沈白不喜的眼神,他看着沈白的脸看的极其专注,只是沈白不清楚,现在十八号到底能不能看清自己。 沈白现在知道了,这个孩子是天生弱视,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所以一直不敢说,不过现在比起害怕被别人知道,沈白更怕他在后面被管事的视作无价值的人直接处理掉。 “所以你现在,”沈白语气中带着些小心翼翼,“看不清我吗?” 十八号摇了摇头,“只有个轮廓罢了。” “那白天呢?” 十八号顿了顿,沈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看不清了,竟然感觉对方的脸有泛红:“看的有些模糊……大概是,很可爱的样子。” ……嗯,那看来你的眼睛也还不是没希望。 沈白正准备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他赶紧回头,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等到旁边人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方向,才敢放松。 沈白四处环顾了一下,有些疑惑:“那你怎么知道管事的来了?” 十八号慢慢开口:“因为我听到了管事的声音,他身上有个木牌子。” 沈白点了点头。 “其实……我最喜欢你的声音。”十八号顿了顿,然后特地补充了一句。 沈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望向旁边,不去接话。 如果这个孩子是天生弱视的话,好像之前也都解释的通了,眼睛缺乏神采,其他训练都可以顺利完成唯有远距离的武器无法掌握,再加上看自己的时候很专注,其实应该是看不清才会这样吧,但估计因为弱视,所以听觉极其灵敏,管事的武功好歹也是落地无声级别,沈白的身体已经算是天赋超人但是依然听不见,十八号却能够分辨出来,也算是非常了得。 十八号还在扭头看着沈白,加上他前面的几句夸奖,让沈白有些难为情,原本自己还讨厌对方来着,没想到是误会了这个男孩,而且对方对自己还颇有好感,这么一想,沈白的羞愧让他瞬间将十八号视为了自己人。 “你叫什么名字?”沈白看着对方,轻声问道。 男孩黑暗中歪了歪自己的头,有些疑惑不解:“十八号?” 沈白觉得对方的回答有些天真的好笑,但唇角还没来得及勾起后背的肉就紧绷了一下,想到自己现在的面瘫和对方连自己名字都已经遗忘,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里简直是要把这群孩子活生生训练成傀儡。 “不是编号,是你的名字,你还记得吗?”沈白极其认真的看着对方,男孩望着沈白的方向,他看不清沈白的五官,但是仍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睛正亮亮地对着自己。 沈白继续开口:“比如我,我叫沈白,十七号是我的编号,你的名字呢?” 沈白,男孩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开始回忆自己的名字,但是男孩真的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他只记得父母发现他的眼睛看不清东西以后就一直喊他“小瞎子”,直到把自己卖到了这里。 十八号一直没说话,沈白突然想到,寒衣教再怎么魔教也不做拐孩子的勾当,这些小孩要么是乞儿过来图口饭吃,要么是被卖过来的,十八号不是前者就是后者,现在男孩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沈白怕自己戳到了十八号的痛处,一时间有点懊悔刚才干嘛问这个问题并且在对方没回答出来以后还揪着不放。 沈白为了转移话题,弯下身捡起来一颗小石子,往前方十米远的地方扔去,石子落到地上发出了一点声音,然后完全淹没在了黑暗里。 “那你能听出那粒小石子落在哪里了吗?”沈白有些期待的问道,他想着对方除了远距离的静物掌握不好,其他的课程都十分优秀,平日里也察觉不出一点异样,可见其听觉一定灵敏到了一定程度。 十八号将目光投向黑暗,慢慢开口说道:“前方三丈半,偏右五尺远。” 对方说的精确,倒是轮到沈白抓瞎了,他光知道那小石子落在了前面两块石板中间的缝隙,哪知道什么精确距离,他伸出一只小胳膊平举测了测长度,再随着感觉看了看,感觉对方说的好像真的是对的。 “好厉害。” 十八号有些腼腆地偏过头,然后点了点脑袋表示听到了,顿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开口:“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我厉害。” “光听声音就能判断距离,这个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十八号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我的眼睛,”男孩的头低着看着脚的方向,但是因为一片黑,所以什么都看不见,“从小我看不清,总是会撞到打破东西,所以才努力让自己去听,但是还是没有用,因为只要没有声音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很害怕别人知道,所以一直很努力地装作自己什么都看的清,但是迟早一天会被别人发现的,我是藏不住的,你说对吗?” 听着男孩的声音越来越沮丧,沈白很想摇摇头,但是他知道,十八号的箭再射不好,那么迟早会被管事发现,这样一来,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必须要帮十八号瞒住其他人才行。 沈白往四周瞧了瞧,为了保险又问了十八号一句,在十八号说了周围没人后,沈白就走到了刚刚石子落下的地方。 将石子捡起,他往十八号的方向一扔,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已经灵敏地躲了过去,躲完以后有些惊慌地望向沈白,匆忙解释着他只是习惯了,下一次不会躲的。 沈白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想象不到对方以前的生活,不过应当是很辛苦吧。 “怪我没和你说好,等会儿我扔石子给你,你看看能不能接住。” 沈白又捡起一块稍大的石头扔了过去,黑夜里小石头几乎是在黑暗中穿梭,如果不仔细连沈白都很容易忽略它的轨迹,十八号却将其一把接住。 沈白有些开心,脸上不显但是语气中已经能够听出来,他让十八号把石子往他所在的地方扔过来,向对方保证自己接的住不会砸到自己以后,十八号稍稍歪了歪头,将石头往沈白的方向扔了过去。 石头正好落在沈白的面前,沈白张张手不费力的就接住了,他将石头反抛给对方,让他往自己右侧一丈远的地方扔来,然后那小石头也准确的落到了沈白伸手的位置。 “好神奇!”沈白看着面前十八号的小身影,忍不住的惊叹地夸了好几句。 对方被沈白夸的都有些无所适从,但下一刻又神情一凛,沈白知道不好,就急忙跑到了自己站的位置继续站好,直到管事的离开。 这一夜,两个孩子就这么抛抛石子聊聊天,晚上过得异常之快,感觉到眼前因为太阳升起而慢慢变得亮起来的十八号内心竟有些失落,以前最害怕的晚上现在他却舍不得结束。 沈白看出了对方有些失落,只以为他担心今天的射箭课,心中有些怜惜地靠近了对方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着“别担心”,感受着沈白的气息,十八号的小身体一僵,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这一天路过靶场,沈白把整个射箭场想象成一个巨大的三维坐标系,用脚步在心里丈量着,等到了射箭课上,沈白小声地告诉十八号靶中心的位置,十八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弓,右手有些紧张地从旁边拿出一支箭来,向着前方那个模糊成一片的黄色小点射去,只听到前面传来“咔”的一声,和旁边人有些兴奋的声音。 “中靶心了。” 明明是十八号射中了靶心,但是沈白却比当事人更加开心,几乎是下一秒,沈白感觉到了一阵不妙的气息。 “十七号!” 听到一边管事的声音,沈白身体一僵,然后转身走了过去。 感受到十八号的担心,沈白自己倒是放松了下来,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和对方说了句“不要担心”。 管事的看着沈白,眼中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说不定竟能从中看出一份无奈。 “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 “我的眼睛太亮。”沈白对这个答案有些质疑,但是又必须说地斩钉截铁。 管事的顿了顿,然后说道:“上上次呢?” “不准笑。” 扬起手里的小鞭子,管事的想到刚刚男孩因为旁边人射中靶心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开心,让整张本就可爱的小脸显得更加夺目,一时间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这是哪来的怪孩子? 管事的想着,送来这的不是小乞丐就是被父母遗弃的,总之都是一群受过不少苦的小孩,他们性格在苦难中变得善于忍耐,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训练,基本上也该是个小石头人了,实在教不行的也该被扔出去了。只有这个十七号。 这男孩看着乖巧的不行,什么都照着做,天赋更是好到让人惊叹,就是有一点,他的性格怎么着都改不了。打也打骂也骂,刚开始会含着一包泪看着自己,现在终于控制住眼泪了,但是被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神盯着,直教人下不去手,哪怕是他都有会忍不住想着算了。 唉,这孩子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啊。 知道这次抽了也不会有什么用,管事的象征性打了一下就放他走了。 沈白感受着自己右胳膊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痛感,一脸惊异的望向管事的,男人偏过头没和他对视,看向了其他正在射箭的少年,对着沈白挥挥手让他自己回去,沈白于是心情不错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感觉到十八号和以前一样的目光追随着自己,沈白这回没有觉得厌恶了,他举起弓箭,一箭射出,在箭离弦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悄悄地动了动唇,像是吐气一样的说了句“我没事”,虽然这声音一道空气中就飘散开来,不过沈白知道,十八号听得到的。 这里的孩子和彼此交朋友就好像牛郎和织女要相爱一样艰难,总有个王母娘娘一般的管事的会棒打鸳鸯,所以沈白和十八号平日就和往常一样,不过大家一起列队吃饭之类的时候,沈白就会留心身后的人,如果十八号脚步迟疑,自己在前面也悄悄放慢速度,等着对方跟上,这么一来,无论是训练还是生活,十八号从外面看上去真的就和其他孩子一样,甚至因为一些优势而显得更加优秀,根本没人发现他眼睛的问题。 其他时候沈白和十八号的正面交流几乎没有,只有一月两次的守夜他们才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沈白和十八号一起站在外面,管事的在旁边的时候他就安静站着,将视线稍稍上抬看向远方,这里有着天空缀着满天星辰,没有楼房的遮蔽,也没有地上的灯火通明,每颗星星就和宝石一样明亮,在天上铺开来,简直瑰丽到了极致,沈白看着星星想想方寒,等到管事走了,他就和十八号一起聊聊天。 只可惜身边的人看不见这天上繁星。 但是没有关系,每一次守夜,沈白因为要避开聊十八号的过去,为了找话题,就和对方描述那些十八号不曾看清的事物,比如其他孩子的长相、管事的衣服上的纹路、射箭场旁边的花圃以及所有沈白觉得好看的东西,就好像自己是对方的眼睛一般,这一次他便将自己头上的星空像是画画一般一点一点用语言描述出来。 “我想听沈白。沈白长什么样?像星星一样好看吗?” 沈白一愣,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描述,于是草草地讲了下自己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高是矮就一笔带过,向对方接着描述起天上的星星。 “在我左手边的那一片有一颗特别亮……” 十八号歪着头,一副极其专注憧憬的样子,只是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慢慢又放到了旁边的男孩身上。 沈白不说他也知道,一定是非常好看的样子。 沈白没有像对方仔细描述过自己的长相,但是等到下一次守夜的时候,十八号有些腼腆地递给了沈白一小块木头。 沈白有些奇怪,等接过以后,却发现,手上的木头竟然是个小人模样,因为对方的雕工极佳,小人栩栩如生极其可爱,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好像下一秒就要笑起来一样。 就是有些眼熟,沈白想着,自己在哪见过这么可爱的小人,还没等想到,旁边人就开了口。 “是我刻的你,和你像吗?” 沈白一怔,再看着手里的小木雕,如果这小木雕上了色,绝对就是自己的缩小版呀! 沈白:我说谁长得这么可爱,原来是我自己。 系统:…… “一模一样。”沈白将木雕举起放在自己脸旁边,想要给对方看,但是想到现在十八号看不见,于是又把手放了下来。 看到手里雕刻的极为精细的小木人,又想到十八号看不清东西的眼睛,沈白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但是更多的是心疼和难过。 “我很喜欢。”低头摆弄着小木人,沈白低声说。 十八号也低下了头,声音轻飘飘的,又藏着一些开心:“你喜欢就好。” 偏过头看着对方,沈白心中一动:“你能教我吗?” 十八号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然后听到沈白继续说道:“教我刻木头呀,我也刻个你送给你好不好。” 良久,沈白听到耳边传来了“好”。 65.0.3 寒烟袅袅 从那以后沈白衣服里常年多了一小块木头, 古代的娱乐活动很少, 加上少年们根本不被允许做些培养自己个性的活动, 所以私下里刻木头成了他和十八号除了守夜唯一的交流。 好像不画画就很难去认真观察一件事物, 刻木头对沈白来说也是, 他第一次去认真观察十八号的脸,琢磨着对方的眼睛、嘴巴,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他鼻梁和眉毛的弧线。 这小子长得还蛮好看的嘛。 十八号的好看和沈白的好看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十八号在脑海中慢慢还原沈白的形象, 那是一个需要精雕细琢的小玉人形象, 而沈白刀下的十八号线条坚毅又流畅, 站在人群中虽然不显突出, 但是仔细看却别有一种男子的英俊之气。 沈白得空就刻木头, 加上因为眼睛的关系, 他比十八号方便的多, 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就出师了,把自己雕刻失败的木头埋在小树下面,只拿着最后栩栩如生的那个等着在守夜的时候交给十八号,看着对方腼腆的样子,沈白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训练的日子里, 除了沈白和十八号对着一些人和事尚怀着不一样的心情, 对于其他男孩们来说, 那便真的就是日复一日的枯燥, 但他们早已被这种训练磨去了自己的喜怒, 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任何抱怨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沈白一次在被管事叫去训话完归队时扫视了一圈, 那些已经成长为少年的男孩们面无表情、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彼此的复制品一般,沈白从他们面前走过,心中在猜想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中是否有过一丝情绪,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只是能砸出一丝波澜就好,只可惜,沈白看着这样的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路过十八号身边,沈白就觉得自己有些压抑的心情瞬间好转,十八号看上去和那些人一模一样,只觉得是棵稍微好看点的木头罢了,加上他本就无神的眼睛,更是在这群毫无情感的少年中显得冷漠,但沈白知道,只要自己戳一下这人就可以把他打回原形,变回那个很难改掉腼腆的少年。 想着十八号没有被磨灭掉所有的性格,沈白的心情就好了许多,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听着管事的和他们说过几天的“毕业注意事项”。 沈白之所以将其视为毕业,因为管事的在这几年已经把能教的都交给他们了,他们大多数已经有资格可以担任一个优秀的暗卫,五天后最终考核,将会决定他们日后的去向。 这几年来,他时不时就想着方寒的人生应该进展到了哪个阶段,而现在,机会终于到了。 沈白一直在思考最后的考核形式会是怎样的,但是无论如何,为了能顺利的接近方寒,他一定要在这次的考核中崭露头角然后被对方选中。 只是沈白没想到,考核的形式竟是如此残酷,望着自己和身边人亮出的相同数字,他看向了十八号,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无神的眼睛与他对视,让沈白心中一跳。 考核的要求是这样的,抽签抽中相同数字的将会在五天后进行对战,到时候会有教主以及各个堂的掌事来挑人。 沈白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如果这是个观赏赛友谊赛,他和十八号都是这群人里数一数二的,肯定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管事的说,凡是上了台上比试—— “不死不休”。 “是我吗?”十八号看不清沈白纸上的数字但是他感受到了沈白的情绪,轻轻开口向对方进行确认。 十八号已经变过了声,声音低沉又带着磁性,小声在沈白耳边说话时,异常的好听,只不过此时,沈白却不希望听到这声音。 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个人便没有说话,各自沉默了下去。沈白是因为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而十八号的心思,只要十八号不说,他便是猜不出来。 自己有不得不接近方寒的理由,但是沈白也不可能对十八号动手,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沈白本想在比试前找对方聊一次,但是十八号却像刻意躲着他一样,沈白没有任何机会靠近。 看着突然变得冷漠的十八号,沈白只觉得内心一凉,而等到下一次两人正面相对时,却已经是到了比试场上。 比试场上尚带着上几组人留下来的血迹,沈白和十八号先行一礼,这并不是寒衣教的礼貌,而只是为了后面的残杀作为铺垫。 感谢这些年来一直相伴,只可惜现在,我只得用你的鲜血来祭剑。 这大概就是这场比试的意义之一。 行完礼后,十八号率先举起了剑,向沈白这里刺来,那一剑直指沈白的心脏。 沈白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挂念多年的方寒,只看着对面扑来的少年,气势如虹,不带丝毫犹豫,让沈白真的以为前几年的那些晚上都像做梦一样的遥远。 难道十八号真的要在这里将自己杀死吗? 沈白挑开那一剑,就看到对方的攻势丝毫不减,继续袭来。见到对方如此,沈白在对方攻击的一个空隙时转守为攻,几下便扭转了之前被动的局势。 十八号的招式凶猛,和他那张淡漠的脸搭配起来,只让人觉得胆寒,仿佛一个不带有任何感情的死神。 沈白则完全不同,明明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招式,那些在教外人眼中阴险毒辣的招式被他使出就莫名带上了几分潇洒好看,仿佛那不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对决,而只是少年一个人的表演,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看着场中央的沈白,旁边管事的男人慢慢把视线移到旁边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面上不显,但是内心紧张万分。 任谁把该属于魔教的反派角色训练成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都该紧张的吧!他还不想这么早死啊! 管事的男人真的很想和他们解释,尤其是那个大魔头,这个真的不关他的事,完全是那小子自己的谜之我是好人气场啊。 但是管事的男人看不到最上面方寒的表情,不过就他身边几个堂主看的有些津津有味的表情,管事男人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仔细关注着台上人的情况,看着看着,男人不禁眉头紧锁。 沈白一向是那群少年当中顶尖的水平,管事的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这个十七号不在寒衣教,凭着他的天赋和相貌,武林上也早该有他的名声,说不定那时候齐家堡的“江湖第一公子”之名也该换了个人。所以在管事之前的预测里,十八号这个他平日不怎么关注的少年,虽然武功也算上数一数二,但对上十七号,终究还是不够看的。 原本还在为十八号稍稍惋惜,毕竟对方算是相当好的苗子,无论是眼神还是武功,都是一个优秀的暗卫该具备的,只可惜对上了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但是现在,虽然场上呈现出沈白压制住对方的情势,但是远不像管事想象中的那样压倒式胜利,明明可以将优势扩大,但是沈白却显得有些放不开招式。 管事的心里有些为对方焦急,但就在下一刻,他看到了十八号空门大开,而沈白也抓住了时机向着对方袭去,这一剑,已经可以决定胜负了,管事的眉毛重新舒展了开来。 只是下一秒,原本向着十八号胸口伸去的剑在空中莫名转移了方向,转而向对方的眼睛刺去。 管事的看着空中与十八号擦身而过的沈白,对对方今天的异常,终于看出了些端倪。 他在放水。 想到平日里眼睛黑亮亮的少年,管事的在角落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对方,要知道未入教前,他好歹在武林上也曾经有过一段恶名昭著的时候,那时候可以说是让人闻风丧胆,只是后来遇上了一些事情,便只到这里找个后半辈子养老之地罢了,但哪怕是那个时候,他都没这么无奈过,这么多年来,他真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感到了这么多心累。 何必呢? 管事的想,即使现在下不去手也不可能拖到永远,这场不死不休的比试终究会有一个结果,毕竟让他们手刃曾经的同伴,也是这场比试的意义之一呀。 管事的看出来了是因为对这两个少年的熟悉,而在最上面的方寒和他身边的护法秦子卿,哪怕对台下两人不熟悉,但是也渐渐察觉出了一些意味。 秦子卿是全教唯一敢和方寒嘻嘻哈哈的,他指着下面沈白的身影,笑着问着方寒:“你可知那小子是怎么来的,怕不是走错路了吧,你说我要去提醒一下他不?” 方寒已经几年没有见到沈白,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早就埋藏在了记忆里的灰暗角落,但当沈白在一个空隙看向他的方向时,对上那双黑亮亮仿佛带着光的眼睛,方寒就立刻想起了对方。 那双想让人掐灭的眼睛,竟是丝毫没变,令人生厌。 “他是自己跟来的,”方寒的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地回复道,“只因为我的一个馒头就跟了过来的,廉价的小乞丐罢了。” “这么感人?”秦子卿调侃地看着方寒,不知道感慨的是沈白的忠犬精神还是方寒的随手善举,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又被台上的两人吸引去了目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被沈白划破眼睛的十八号不像众人想象的那样迅速落败,他伸手抹了下眼睛,眼皮上的血慢慢滑落到脸上,但他毫不在意,就这么闭上了眼睛迅速定位了沈白的位置,继续攻了上去。 虽然仍然处于劣势,但是众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用上眼睛的那个少年和之前一样,他的攻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佛已经将一切映入脑海,最重要的是,沈白的一举一动他都好像知道一样,无论沈白从哪个方向袭来,他都可以举着剑做出回应,甚至于找准空隙扑上去反击。 这是多么神奇的本领,武林当中谁不追求这样的境界,对于那些正常人而言,依赖眼睛是在任何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这种在话本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却是极少数人能够实现得了的。 可想而知,围在周围的人无不受到了震撼,哪怕是一直训练十八号的管事男人,也难得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大家看着十八号的一举一动,反复地确认着对方确实如自己所想,更是暗自惊叹,所以当方寒突兀地叫停了这场比试,众人也觉得理所应当。 这两个少年,一个天资惊人,一个有着万里挑一的五感,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比试中,失去任何一个都会是未来巨大的损失。 叫停了两人,方寒站起了身,上前扶住了前面的围栏,走到了所有人都可以看得见的位置。 台下面的两个少年,一个眼睛睁不开,而另一个,则和方寒直接隔空对视,方寒望着沈白,那双眼睛仿佛自己可以一望到底,明明面无表情极为冷清,生生将脸上的那抹艳色压制了几分,但是方寒却能从他那里读出一份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方寒竟是首先错开眼神的那一个,在沈白的注视下,他将手指向了沈白旁边的那个少年。 “他,跟着我。” 沈白的眼神一滞,旁边的十八听到许久沈白没有反应,也知道了上面那人要的是自己,于是向着声源握剑弯腰。 方寒点了点头,就将视线移回到了沈白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少年站在台上,竟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周围的气息变得有些慌张。 方寒日后回想起那一幕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好笑的是对方,只要想到当初他依恋着自己离不开自己的模样,方寒就忍不住勾起唇角。那时的沈白真的是稚嫩,自以为所有的情绪掩藏的很好,但是凡是能看得到的人就能从那少年眼中读出“选我选我”,身后的秦子卿更是不给面子的轻笑出声,帮着沈白说话,其他几个舵主堂主看着画风清奇的沈白眼中也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说实话,能让寒衣教里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有这种情绪,绝对不是件易事。 而气的则是自己,当时的方寒只觉得心烦意乱,根本不愿意对上沈白的眼睛,现在方寒知道,哪怕当时的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却仍旧对沈白的这种情感毫无招架之力,如果说当时年少时遇上齐眉,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好就挂在心头,那是因为他太缺少别人的喜欢,太缺了所以珍惜,但是沈白的喜欢依赖就是从自己带着恶意的馒头开始,而且跟不要钱一样堆在他面前,明晃晃的一眼就可以看穿,这样的人方寒第一次见,他感觉到的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害怕。 害怕这从未有过的体验,也在心底排斥对方这不知何时而生却一往情深的感情,所以一股脑的将这些情绪归结到了反感,一心想着逃开,却不想在日后落下了一生的遗憾。 当时的方寒自然没有想那么多,他没有看沈白,将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见方寒没有动静,其他的那些人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就连自己身后的秦子卿都走上前来看着沈白。 这个无论长相还是武功都已经是拔尖的少年,再加上一副忠犬的样子,谁不心动? 尤其是一些别有用心的,已经在心中噼里啪啦打起了小算盘,想着这个暗卫的其他用途。 坐在方寒左手边的林昂就是其中之一,他瞄了一眼方寒,看了看中间仰着头的沈白,心底已经是有几分雀跃,想着自己前面都还没有开口要人,教主如果不要的话应该会很轻易要到手,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却又听到那反复无常的红眼教主发话了—— “他我也要了。” 终究,那时候的方寒虽然想着逃避,但他对沈白那份感情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期待,所以还是见不得这人被放到其他的地方去。 说到底,就如同沈白之后说的,这也是个缺爱缺狠的男人罢了,虽然这也不能成为他以后伤害别人的理由。 一天的比试下来,后面方寒就没有再要人,那些少年们被分到了其他各个地方,各舵各坛领着人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今天最大的赢家还是教主,殊不知,其实这一天,最大的赢家该是沈白才对。 十八号现在已经被带去给眼睛上药,沈白则跟着暗卫前辈重新学一遍规矩,包括方寒的习惯癖好,他认真地听着记在心里,心底是禁不住的雀跃。 这一次的比试不仅没有和十八号拼个你死我活,而且自己也跟在了思念已久的方寒身边,等十八号养好眼睛,两个人又成了亲亲蜜蜜的好同事,这一天已经是堪称完美。 想着系统颁发的“追随”任务已经完成,他开始思考后面的“守护”和“温暖”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 今天第一次见到的方寒的脸,沈白将他和之前自己勾画过无数次的形象慢慢重叠,一个因为年少时获得的一点点肯定就可以一辈子倾心的男人,大抵缺的,就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喜欢。 而沈白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尽己所能的对对方好罢了。 沈白觉得,如果他用心对一个人好,对方总该会感觉到的。 66.0.4 寒烟袅袅 因为上次的比试沈白划破了十八的眼睛, 虽然十八的伤疤治好了, 只是在测试康复程度时, 他的弱视还是暴露了出来。 医师不知这是他天生的毛病, 只能说那伤口看似清浅但是却破坏了十八的视力。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暗卫可能会因此失去价值时, 方寒却反而对他“委以重任”, 贴身待命,要知道, 方寒身边的暗卫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直接接受教主的命令, 大多数时间都奔波于外的,另一种则是类似于贴身小厮加保镖的存在, 任务相对较轻, 但都是方寒极度信任之人。 可能是因为这个少年的听觉已经完全可以填补视力上的缺陷, 不过沈白总觉得, 十八因为“眼疾”而面临被抛弃,可能引起了方寒的一些回忆,不过无论怎样,十八并没有被抛弃, 甚至得到了方寒的重用,沈白去看望对方时也不禁羡慕对方这一路好转的运气, 至少,这差事比沈白的要好上许多。 沈白也被同样的“委以重任”, 与十八不同的是, 在他代替受伤的十八贴身跟随在方寒身边之后没多久, 就被派到外面,天天顶着寒衣教的名声干起了偷盗武功秘籍的勾当,毕竟,不偷武功秘籍的魔教不是好魔教。 跟在方寒身边以后,沈白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武林正派们总是和魔教过不去了。 每天都与某某经某某拳某某掌较劲的沈白表示,难怪从古至今武林人士都爱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样好歹能给那些安分的人一些安慰,只要自己没做啥坏事就不怕被别人盯上。而魔教完全随心而动,谁也不知道哪天在家坐着就被划进了对方的日程表。 这边的沈白正坐在少林山上的大松树上伺机而动,少年在月光照射下的英俊脸庞上,是满满的紧张与势在必得。抓准了武僧们换班的间隙,沈白飞身闪进了他们的寺院,身手敏捷无人察觉,认谁也看不出这人的衣服下面还藏着大大小小新鲜而狰狞的疤痕,正因为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渗出血来。 与这边鲜血与黑夜相伴的沈白不同,另一边的寒衣教里则是一片欢天喜地的过节模样,而这,也算是托了沈白的福。 沈白原以为,他和其他在外的暗卫做的都是差不多的事,都是帮着教主助纣为虐罢了,最多自己可能深得教主的心,所以责任重大。 只是他不知道,以前的寒衣教的事情就是复复仇,弄得武林不得安宁,但是没想到自从有了他以后,三四个门派的秘籍一个个失踪,这可不是开玩笑死几个小弟子的事,这事关一个门派的兴亡。要是哪一个门派的内门武功泄露了出去,连路边小儿都能耍上几招,那么对于这个门派来讲,已经没有在武林上的一席之地了。 于是就在沈白上任的这段期间,寒衣教在江湖上的恶名更是一天赛过一天,很快全武林没有人不知道他们“魔教”的名号了,就连教众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咱们教最近天天都在搞事情。 秦子卿真的很想叹一口气,作为护法,自己教天天上武林头条的事他也是后来才和众人一起知道,要说教主突然雄心壮志在搞产业升级,秦子卿不信,他反倒觉得与那十七号暗卫脱不了关系。 十七号,从比试那天秦子卿就感觉得到,这人就像个误入青楼的良家妇女一样,后来才发现,这小魔头完全就是教主的脑/残粉,只要自家教主开心啥都行。 而教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曾经最大的雄心壮志就是把那齐家堡的三公子抓过来当教主夫人,其他时候复复仇抄抄家,让大家都过不上好日子,现在却突然奋发图强,将自己的目标转移到了各个门派的武功秘籍上面,这就相当于慢性灭门啊。 每个门派武功从调息开始就有不一样的修炼方法,天晓得他要那些东西干什么,总之那些看话本看多了的武林门派人人自危,生怕是魔教捉摸着练就什么绝世神功一统江湖。 这已经让秦子卿搞不懂了,但是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么重大的任务按理说该交给更有经验武功更高的暗卫去,但是教主全交给了那个初出茅庐的十七号。于是,一向以为自己了解教主的秦子卿也开始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要说方寒在想什么,可能方寒自己都不大清楚,不过肯定和沈白想的相差甚远。 沈白一心以为自己正处于职业生涯的上升期,不断地为自己教内立功,取得方寒手下“第一马仔”的位置,活生生一出沈拉拉升职记,但是,方寒那里拿到的剧本则完全相反,叫做《你惦记我时我总觉得全身不对劲》。 在沈白代替养伤的十八跟着方寒的那几天,无论方寒做什么,想到旁边有一双黑不溜秋像小狗一样的眼睛带着期待望着自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落笔给江南分舵写机密信,一道灼热的眼光射来。 莫不是教里有了叛徒?! 方寒回头一看,对上了错开视线的沈白。 正闻鸡起舞大汗淋漓,一道灼热的目光射来。 莫不是教里出了奸细?! 方寒回头一看,继续对上了错开视线的沈白。 正更衣沐浴放松自己,一道灼热的目光射来。 莫不是……?! 方寒回头一看,果然还是错开视线的沈白。 方寒:……所以还留这人过年不成? 要说方寒要想解决掉沈白,绝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就是因为太简单反而让方寒犹豫不决起来。 方寒讨厌这个人,毋庸置疑。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做的一点点小事都被另一个人放在眼里,天晚了还在处理教务,他就死命盯着你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转头看向床铺的方向;天早晨练时,他的眼睛里毫不遮掩的喜欢,更是在一旁默默地备下了一条毛巾;沐浴时…… 咳咳,这个问题还是有些严重的,这个人还是不能留。 方寒看着窗外,心下做了决定,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那双仿佛带血的眼睛映衬下更显出一种兽类的冷酷。 而角落里默默无声的沈白,继续用自己教主脑/残粉的目光看着自家连冷酷都酷炸天的教主,一直看到方寒冷笑的嘴角慢慢崩塌,再也没劲提起。 “香山秦家的剑谱,三个月内拿给我。” 沈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方寒是在和自己说话,毕竟他一直就像个隐形人(误)一样跟随在对方身边,听到这第一个任务,沈白想着自己前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大误),毕竟这一听就是很重要很难办的事情呀,内心激动的沈白怀着满腔热血地上了路,誓不完成任务不罢休。 于是,离三个月的期限还差十天,沈白就已经浑身是血的跑到了方寒的面前,直将和方寒议事的秦子卿吓得以为白天见鬼。方寒不知是忘了有这个人这件事还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眼中也带上了一点惊异,只是很快惊异变成了莫名的狠厉,甚至连养伤的时间都没留给沈白,直接让他奔赴下一个地方。 在一边的吃瓜群众秦子卿表示自己一脸懵逼,弄得整个武林人心惶惶的元凶就在自己面前,一个轻飘飘地下达着命令,仿佛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另一个接受任务后硬是撑着自己站起来转身离开,仿佛那一身的血都只是他被打的鸡血一样。 秦子卿想不通,要说教主重视十七号吧,那小子每次都是这么半死不活的回来,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本来那张可以傲视武林的漂亮脸蛋全是血污,更不用提衣服下面受了多少伤。不过即使如此,秦子卿觉得,对方能回来就已经是福大命大了,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成长速度简直惊人,真是不知道该说这小子因祸得福还是什么。 但要是说教主厌恶十七号的话,乍一看好像说得通,但是身为教主他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折磨对方,对方只是个小暗卫,而且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的忠心耿耿且武功万里挑一的小暗卫,若是留在任何人身边,都是一股极强的助力,教主根本犯不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玩死对方。 “这次那小子又被教主派去哪了?”秦子卿还没想明白,就被一群“魔头”拦住了去路。 “去那群秃驴那了。”秦子卿对着他们笑笑,然后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哦般若禅掌!” 这边的秦子卿看着那些一脸“咱们教越来越有前途”的教众,摇了摇头,继续揣摩着方寒的心思走远了。 而另一边,刚飞身跃进少林寺院的沈白因为伤口身形一顿,看着另一拨守夜的武僧正赶来,躲进了最近的一个藏书阁不敢出声,好在没人发现,想着要等到下一班武僧换班至少要两个时辰,于是沈白走到了最后面的书架缩在角落里扯开衣服拿起药瓶开始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稍作调整。 “嘶——” 幸好在管事那里忍痛的能力提升了不少,简单的伤口沈白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只是现在不同,衣服一掀开,那些刀伤剑伤密布,抹药简直就和扑痱子粉一样,光看着就觉得痛的不行,沈白一时没忍住,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急忙抿着嘴,沈白听着外面的动静,感觉没人察觉,才继续冒着汗给自己抹药。 这一道是在香山秦家落下的, 这一道是在南帮落下的 这一道是在…… 每一道伤痕沈白基本都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因为痛所以才更长记性,这么几次下来,别说是天赋好的沈白,就算是个傻子,如果不死熬了下来,也该脱胎换骨一番了。 不过这样也好,沈白想着,至少不是什么对着妇孺小孩杀人放火,加上有着系统的指路功能,沈白自己也放机灵点,这任务的难度对他而言已经是降低了很多。 【怕是今天晚上都没办法去了,四周都锁的很严,尤其是放《般若禅掌》的密室藏书阁。】 系统对着沈白分析路线,但是沈白现在最关心的倒不是路线,自己身上的衣服如果再不换的话,伤口碰着那脏衣服绝对会发炎溃烂,怕是还没偷到《般若禅掌》这身体也差不多了。 沈白本来想着每次等自己完成任务后总该会得到几天养伤的时间,毕竟当时十八只是眼睛受伤就养了十天更何况自己。只是没想到方寒的野心太大,对自己又过于器重,俨然一副重活累活非他不可的样子,弄得沈白每次回教里只来得及扫一群瓶瓶罐罐然后转身就走,连件干净衣服都来不及拿。 让系统帮自己看看到哪里可以找到些绷带药膏和套干净衣裳,沈白将自己的外衣松松合上,生怕又和自己的伤口黏到一起。 听到系统说等四个小时后,沈白让系统帮着自己留意四周,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就闪向了东南方向的小院落。 少林是沈白印象最好的一个门派,即使是在寒衣教里面,少林也是树敌最少的,唯一被大家黑的要死的就是“秃驴”二字,其他的倒真的是遗世而独立,算是乌烟瘴气的武林中的一股清流。 沈白看着面前的院落,被平日里禁欲自持的僧人们打理的一尘不染,地上洒着一摊月光,旁边纸糊的窗户里,那些小和尚们睡得正香。 明天他们其中哪个突然发现自己晾晒的衣服被人偷了,会吓一跳吧,这在少林估计也能算是个大新闻了。 沈白想象着这些人明天大惊失色对着隔壁山头尼姑庵神色惶恐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蹑手蹑脚的走到挂着衣服的竹竿面前,挑了件和自己身量相近的衣衫,想了想又拿走了一件小和尚的衣服,然后偷笑着跑开了。 第二天清晨,早上做完早课的和尚们回来收衣服的时候,惊异的发现——四师兄和小师叔的衣服被人偷走了,小师叔差点被气哭! 而罪魁祸首穿着白色的长衫,里面的那些用作绷带的布条,正是那小师叔的外罩。 小师叔因为是被主持方丈亲自带回来收为徒弟的,所以徒占了个名分,从小就在寺院里从没出去过,被一群“侄儿们”宠着长大,这下他衣服不见了,大家找的鸡飞狗跳依旧无果,最后还被大师兄训诫了一顿,眼泪还没抹干的小师叔更是被罚去抄写经书了。 拜那边垂头丧气小和尚的福,忙活了一晚上的沈白终于借着井水清洗了下自己和伤口,再把腐肉剜去,终于忙活到了天亮才止好血包扎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准备趁着白天防备松散,先跑到昨晚的藏书阁再趁机前进。 将一切现在心里盘算好,觉得差不多以后,沈白在和尚们用斋饭的空档从窗户翻进了藏书阁,只是没想到,沈白刚过去,系统在脑海中的警报就响了起来,沈白还没来得及越窗而逃,藏书阁的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沈白闪身躲到最后一个书架,屏住呼吸,听着对方的脚步声分析着来人的人数和武功,只是还用不着他分析,对方嘟嘟囔囔的抱怨声已经暴露了他的年纪。 听着是个被罚抄经书的小和尚,沈白的一颗心又重新沉了回去。 若是小和尚不发现还好,若是发现了,就将对方打晕便是,沈白衣服下的肌肉紧绷,身体已经做出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好在小和尚在前两个书架前就止住了步伐,像是在挑挑拣拣哪本经书最薄最好抄。沈白暗自觉得对方有些可爱,眼睛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一本经书,薄薄的五六页纸,想着要不是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否则就把这本抽给那小和尚了。 小和尚像是找到了自己心仪的经书,无精打采地转身走了,沈白暗自松了口气,将面前那本最薄的经书抽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上面的繁体字,那些字一个顶四五个,沈白还没看几行眼睛就开始发糊,想着别等到晚上就自己要睡过去了,于是赶紧把书重新塞回去。可是还没把那本经书放好,却听到门被打开,刚离去的小和尚突然折返,直往沈白所在的书架跑来。 “我记得上次明明看到一本字更少的经书呀!” 觉拙凭着记忆,急匆匆地跑到了最后面的书架准备开始找,就发现那里站着了一个人。 白衣乌发,眉目如画,姿容似雪。 尴尬的窃贼与东道主打了个照面,好在长期的训练让沈白内心的纠结不显于脸。 两人都静默了几秒,沈白神态自若地重新将书架上那本经书取下,递给了对方才到自己肋骨的小和尚。 “你要找的可是这本经书?” 小和尚双手接过经书却不看一眼,只是呆滞地点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白,直到沈白体会到了方寒被盯着的崩溃情绪,对方才傻乎乎地开口问道:“你可是菩萨派来的使者?” 本来打算打晕小和尚的沈白:……这怕不是个傻和尚。 三天后—— 沈白拿着到手的《般若禅掌》踏上了归程,陪着小孩子扮演了几天神佛使者的游戏,沈白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不是把小孩子的信仰带偏就是自己要皈依佛门了,外面人只知道这小师叔突然勤学起来,天天恨不得吃睡都在藏书阁,更是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他的“私人领域”,却不知道里面有个天天被逼着给别人洗脑的沈白。 “这个’大悟无言’是说……” “曾经有一个和尚他……” 沈白解释着小和尚指给他看的句子,说实在话,沈白真的不介意自己以后多门看经书的兴趣爱好,听沈白“参悟经文”的小和尚满心满眼都是“使者真好看”“使者的声音真好听”,反倒是沈白,加上自己前几个世界的感悟,每次说些无喜无悲的句子时,当真有了种历经沧桑的感觉,有时候说的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有了这个傻和尚的信任,沈白的这次任务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机关,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带着一丝愧疚,沈白将当初那本五六页纸的经书放在了《般若禅掌》的位置,希望被发现的时候,至少让这颜控小和尚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别这么傻乎乎的被其他人骗了,就像张无忌他娘说的,好看的人都别相信。 因为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出奇顺利,身上也没添什么新伤,赶路的时候更是快了不少,沈白可没管江湖上又因为自己闹出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只是一心的回到方寒的身边。 趁着路上时间充裕,沈白将之前的黑袍就着路边的溪流洗洗晾干,重新穿在身上,对着河水照照,露在外面的伤痕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毫不起眼,一身干净利索的黑袍更显得少年英姿挺拔。 沈白想着前几次自己满身伤痕地把东西递到方寒的手上时,对方脸上露出的讶异表情,想着自己这次看上去仿若毫发未伤地把《般若禅掌》送到对方面前,对方该是怎样的惊讶。 光是想想平日里看上去高冷的反派头子可能露出的神情,沈白就更加期待见到对方的样子了。 只是沈白没想到,和他一同到达寒衣教的,还有齐家堡三公子被重伤的消息。 沈白在门口就被十八拦住,等了一夜落得满身寒霜,在第二天对方推开门时看到衣冠整整的沈白,脸上却是带上了一丝惊讶,只不过更多的,却是沈白未料到的厌烦。 67.0.5 寒烟袅袅 沈白从少林回来, 欢欢喜喜地准备邀功,却没有能像之前一样进去找方寒复命。 十八站在门前, 看着沈白脖子上的那道伤疤爬出了他的黑色衣领,出于主人命令拦在空中的手没有收回, 不过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 沈白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十八, 微皱了眉头。 “我来找教主复命。” 一般暗卫直属于方寒,接受的都是重要命令,复命可以不用提前上报, 所以此时,沈白看着十八有些不明所以。 十八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不过对于沈白的视线已经极为敏感, 但此刻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都是同伴, 听方寒的号令,沈白明白这应该是方寒那里有什么事, 所以也就安静地等在了十八的旁边。 门前两个人站着, 都看向了远处,就好像回到了曾经两人一起守夜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 一个人的心思在旁边人身上, 而另一个人惦记着房里的那个。 沈白在门外等了许久, 最先等到的是从里面出来的秦子卿, 秦子卿一脸严肃的推门而出, 本来是无视了旁边的十八径直离开,只是突然意识到了十八旁边的沈白,便停下了脚步。 沈白看着秦子卿走到了自己面前,对着他全身上下扫了几眼,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沈白脖子上结痂的地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要是你,现在就别回来。” 秦子卿看着沈白想不通,方寒到底是为什么对着那个齐眉念念不忘,按理说如果是喜欢齐眉的脸,以前秦子卿还能理解,但是现在这个小暗卫绝对甩了齐眉一大截,如果是当时齐眉对方寒有恩情,但是这个小暗卫简直就是恨不得将所有东西拿给方寒哄对方开心,所以想来想去,秦子卿只能叹一口气。 沈白当时尚不知秦子卿的意思,直到听到对方说到“齐眉”“受伤”“少林”,才突然想起来之前方寒的命运中是有这么一段。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书的话,主角肯定不是方寒,因为很少有人愿意看到一个人如何遭受排挤最后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大魔头的,况且大魔头的日常也无趣的很,练功捣乱,剩下的时间全在思念自己的白月光,很没有情节感。 沈白觉得,如果非要选个主角的话,那么肯定是齐眉。 年少时一句话就降服了一个未来的魔教教主,长大后在外闯荡期间,偶遇了几年后的武林盟主林肃游,两人在一起遇到了很多事情,这个门派的仇杀案,那个掌门的辛秘史……在这过程中遭遇危险逢凶化吉暗生情愫,其中,最让齐眉和林肃游感情升温的一次事件,就是两人遇到了南疆蛊王之孙,在双方对峙时,齐眉为保林肃游安全,被对方种下了阴蛇蛊。 阴蛇蛊是极为阴寒的一种蛊术,且不论中蛊之人寿命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单单是活着的时候,即使外面如何烈日炎炎,中蛊之人都只会感受到刺骨寒冷。 想要解开这蛊除了下蛊人的配合,还需要得到几味难得之物。其中一味就是少林寺的三大镇寺之宝,焱阳草。 下蛊之人的配合倒是容易,“江湖第一公子”的齐眉自有光环保佑,很快蛊王之孙便拜倒在其白袍之下,恨不得将对方所受痛苦尽数转嫁到自己身上。只是这焱阳草,作为少林镇寺之宝之一,极为难取,林肃游为此在少林寺外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昏厥,加上少林寺僧人慈悲为怀,最后才将焱阳草赠给了对方。 但是不想齐眉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方寒就是其中之一,等不及林肃游,方寒直接以身犯险,硬生生闯进了少林密室想要取走焱阳草。 当然,少林并不是随意进出之地,方寒九死一生被困在了少林奄奄一息,好在少林寺不杀生,加上主持方丈看不下去,只能叹句“红尘万丈”,然后告诉了方寒焱阳草已经给了齐家三公子并将其放了出来,否则方寒定是要闹得不死不休。 但即使这样,方寒在教内足足闭关两年才调整回来,这两年的养伤让他懈怠了教中事务,最终也成为了寒衣教最后被灭教的原因之一。 就好像一出精彩绝伦、峰回路转的戏剧,观众们对着大团圆的结局鼓掌喝彩,却看不见背后那个落得个万箭穿心的男人,只说那是罪有应得,只是现在,沈白又变成了方寒背后的那个付出者,更加的艰难痛苦,却也更加地容易被遗忘。 在原先的故事里,出家人慈悲为怀同意让出焱阳草,只是现在,少林寺镇寺之宝已失其一,齐眉林肃游再在这时前去要焱阳草,这看上去实在有点乘人之危之嫌,少林寺勃然大怒,直接将几人拒之门外,江湖上更是有人直言,林肃游一行人居心叵测,怕之前失窃的《般若禅掌》也和他们有些关系。 这边的方寒也从教内在外的探子那收到了这个消息,且不论听到白月光出事方寒内心痛如刀绞恨不得以身代之,当他发现自己因为当初的糊涂命令在这场事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后,更是直接将秦子卿叫来连夜交代教中事务,然后准备赶往少林,即使是硬抢也要替自己心爱之人取得焱阳草。 而沈白? 秦子卿走后,沈白依旧默不作声地站在十八的旁边,只是内心已经完全不能平静。 沈白从来都不敢低估齐眉在方寒心中的地位,他怀中的那个小本子,本来是要献给对方的宝,现在却烫的让他想要丢掉,如果它安静地呆在少林,那群和尚还会挣扎一下将焱阳草赠与齐眉,但现在这秘籍在自己这,少林绝不会就这么让三大镇寺之宝短短几天内变得只剩下一个。 所以说,即使命令是方寒自己下的,但是沈白作为这次任务“完美执行者”,也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在门外等了整整一夜,落了一身寒霜的沈白终于见到了方寒,对方带着讥讽的眼神更是坐实了沈白之前不详的预感。 沈白即使知道不妙,但也只能从怀里拿出那本掌法,捧着要献给对方,而方寒,他一心想着的都是齐眉,即便是他人稍微仔细看都能看出沈白衣裳下的伤痕累累,只有他,见到的只是对方衣冠整整,仿若毫发未伤。 想到远方正在受苦的齐眉,方寒只觉得眼前这明明早该丧命却依旧平安回来的少年碍眼至极,前几日对对方的那么些小纠结哪会比得过对齐眉那已经变成习惯的执着,见到拿着掌法的沈白,他唯一的想法便是,这人怎么不在任务中直接死掉。 实际上,他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听着对方那句充满恨意的“你怎么还没死”,沈白身体一僵,手上还捧着那本秘籍,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然而方寒并没有想要对方的回应,他吩咐十八准备马匹,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沈白面前。 十八看着沈白脚步有些踌躇,感受到对方的关心沈白抬起头对着他摇摇头,像往常一样轻声说着自己没事,让对方快去,别让教主久等,十八这才闪身离开。 十八离开之后,庭院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沈白,傻傻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要说沈白最听不得什么话,怕便是方寒刚才说的那句了,让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拿着削好的水果小心翼翼地捧到厨房的母亲面前,却听到对方一句“你怎么还没死”。 好像在说这话的人眼里,自己所有的存在意义全部被抹杀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拖累。 当初年纪尚小的他会跟着母亲的问话在心里问着自己,为什么我还活在这世上,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沉浸其中,因为刚刚说那句话的人,马上要走去的是九死一生的命运。 沈白知道,一旦方寒踏入了少林,哪怕死不了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现在,他必须阻止方寒,至少不能让他亲身犯险。 但是沈白刚走几步就停住了。 哪怕有一整个寒衣教,方寒还是选择自己亲自去取焱阳草,因为凡是涉及到齐眉的事情,他必亲力亲为,其他人皆不放心,更何况沈白现在在对方眼里已经是半个死人,等到方寒处理好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现在他上去拦住对方,对方又怎么会听? 庭院中的沈白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本掌法,心下一转,既然他无力改变方寒的决定,那么还是让自己在方寒之前了结这一切。 沈白想着,无论如何,自己务必要比方寒先一步到达少林,无论是负荆请罪还是和对方不死不休,总之一定在方寒闯入之前让主持拿出焱阳草。 决定后,沈白一刻也不敢停留,连夜向着少林的方向进发。 --------------------------------------------------------------------------------- 方寒骑的马不知死了几匹,他一心想着正饱受严寒之苦的齐眉,那本就猩红狰狞的双眼更是带上了一种病态的急躁,此时任谁对上他的那双眼睛,都会被吓得不轻。 就好像有些人暗恋一个人很久,哪怕说已经不喜欢了,见到对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逃开,连眼神对视都还会畏畏缩缩。 方寒对齐眉,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执着,而且是那种已经形成惯性埋藏在血液里的执着,不需要去追问自己这真的是喜欢吗,光是听到那个名字就已经足以让他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方寒的心太小了,或者说他眼睛里能容下的人太少了,当年将齐眉当作了自己人生唯一的救命稻草,后面遇到的,要想要取代齐眉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拼着一声努力要走进方寒生命的沈白跪伏在众人面前,将头顶抵着地面,全然一副毫无尊严的乞求姿态,对自己之前偷窃的罪行供认不讳。 哪怕是之前那个无意“助纣为虐”的傻和尚觉拙都被杖责的至今无法下床,沈白听着前面人几乎要废掉自己的降罚全无惧意,只是再一次地以头磕地。 “这件事与齐公子全无关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方丈能重新考虑焱阳草一事。” 沈白没有抬头,实际上因为系统的帮助加上自己不吃不喝不睡地赶路,沈白终于在方寒之前赶到了少林寺,如今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沈白哪还有心思去想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觉得自己说不定下一秒就可以睡着了。 不知道上面那人的反应和神情,沈白虽然没有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但是至少也没有听到对方断然拒绝,心下稍安。毕竟,有着有系统曾经说过的结局作为安慰,沈白认为,如果保证少林镇寺之宝的其他两个还在,再以这群出家人的同情心加上寺外跪的双腿失去知觉的林肃游,这件事定可以峰回路转。 只是,沈白可能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毕竟是镇寺之宝,想要听到那群和尚说“既然已经还回来了施主便和我们两清了”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在少林,也得为自己的“贪念”付出相应的代价,沈白唯一能得到的保证就是,哪怕对方的惩罚再重,只要撑过去,这群出家人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抱着这样的心态,沈白跟系统兑换了痛感剥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惩罚。 比起满清酷刑,少林的惩罚显得简单直接,都是多少棍多少棍,只不过在沈白这,就好像判个几百年的有期徒刑一样,基本和无期也差不多了。 一根棍重至少二十斤,对普通人而言能清醒的挨满二十棍已经不多,能承受四十棍更是少之又少,大多中途就昏厥甚至于毙命,虽说武林中人体魄要比一般人强壮上许多,不过沈白的一百二十棍,若是将这些足数承受下来,即使死不了怕也是和残废差不多了。 “主持,那齐家公子?” 看着随着众人退去领罚的沈白,想着门外还在跪着的林肃游,被问的人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怕是那小公子命不该绝,正如刚才那人所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焱阳草与其让它作为死物一直留在少林,不然将它赠与更有需要之人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 ---------------------------------------------------------------------------------- 少林寺外的林肃游被开门的两个小和尚扶起,他看着从内门弟子那里递来的木盒,又想重新跪下去道谢,只是被旁边的两人扶起。 “施主快回吧。” 年轻的和尚没说什么,带着另外两个小和尚转身回去,留下因为膝盖发软暂时无法动弹的林肃游抱着那个木盒泪流满面,良久,想着还在床上饱受痛苦的齐眉,林肃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很快,江湖上传起了关于少林的又一佳话,很快也传到了那红眼的男人耳边,带着满身的疲惫,男人终于将马拴在路边,随便找了片空地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几日以来积累的疲惫让他几乎在躺下的那一刻就睡着了,睡梦里,是齐眉依旧明媚的笑颜,只是在齐眉的身后黑暗角落里,多了个悄悄注视着自己的身影。 68.0.6 寒烟袅袅 哪怕是旁边围观的小和尚, 在那木棍与肉体发生碰撞的刹那,脖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小师叔前几天的鬼哭狼嚎仿佛还在耳边, 他们在疑惑, 怎么这个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一声不吭, 若不是他涣散的视线和额头的汗水, 真让人看不出他的身体在接受如此惩罚。 那些执行杖责的僧人们因为离男人更近, 所以更是心惊。看着眼前那个除了身体因为木棍而发出颤动以外不做任何反应的男人,即使之前知道了男人偷秘籍的恶行, 也不由偷偷感叹。 三四十棍子下去后, 看着被渐渐打烂的外衫, 这种感叹已经达到了顶峰, 对男人的同情更是让他们微微皱眉, 心中对男人的那些芥蒂瞬间消散了一大部分。 少林一向坚持“善恶难分”的观点在武林中飘然独立, 这男人是不是魔教在他们眼中并不代表很多, 他们对这个长相异常英俊的男人最大的印象仅仅来自于他偷了他们的秘籍, 然后又还了回来。 而现在, 男人身上的衣袍被一层一层打撕裂开, 就像是撕开了所有善恶的外衣, 暴露出来的,是个天涯可怜人。 最开始染红外罩僧人们只当是棍击所致, 后来慢慢发现, 那人隐藏在衣衫之下的伤疤如同蜘蛛网一样错综, 他本应白皙的肌肤除了结痂的伤痕就是渗出的红色鲜血, 那些血液先是染红了背部的衣服,然后爬上了他们的木棍。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两边手持木棍的僧人眼中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不忍,然后偷偷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当然,他们放没放轻力道对于沈白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他现在正在努力让自己想一些有的没的别很快睡过去。 得知了系统会让自己这副身体保持基本的健全,至于会不会落下病根之类的,沈白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自己再呆在这个世界也不过就是几年了,再加上沈白选择了剥离痛感,所以这一切对他而言就跟没发生差不多。身体因为敲击一动一动的更像是婴儿被推着摇晃的摇篮,让他前几天的困意席卷而来,几乎是下一秒就想要睡去。 不行不行,再坚持一会儿,哪能这么快就晕过去。 沈白的眼皮越来越重,他为了让自己保持双眼的睁开简直调动了全身的力量,每一次眨眼都好像是眼皮在举重一样艰难,硬生生让他的额头冒出一层的虚汗。 不行了要撑不住了睡过去了。 沈白再一次艰难地睁开双眼,然后使劲眨巴两下,开始想些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变得精神一些,只是这时,想些什么都会绕到那个红眼的男人身上,而想到那个男人,同时感受着身体与木棍的接触,沈白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困惑。 什么是忠犬呢? 沈白想。 自己对方寒是忠犬吗? 沈白对忠犬的理解很表面,他不知道怎么去喜欢,那么就按照系统说的那样,它说跟随就跟随,说守护就守护,后来他发现了,因为对任务目标的保护让自己受了很多伤害居然很容易地得到对方的好感和任务完成度,那么对比于小黑屋,沈白更是放开了自己的身体,随意地任由它在“忠犬”的道路上伤痕累累。 沈白无所谓,哪怕表面上怎样受罪,他的内心坚持的只有一点,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这么做。 这肯定不是忠犬。 沈白想着。 那方寒对于齐眉是忠犬吗? 沈白觉得这个让他尤为奇怪,因为忠犬是喜欢演变成了忠诚,而方寒对于齐眉,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喜欢而变得偏执,还是因为偏执而变得看上去像是喜欢。 或许是自己又习惯性的去否认喜欢和爱吧。 但是沈白却止不住自己去质疑方寒的这种偏执。 一个人愿意在满是荆棘与伤害的路上不停地以“爱”为名义付出,看上去更像是掉进了悲剧的死胡同,自己走不出也不想走出,因为一旦走出,就会发现一个更大的悲剧。 方寒小的时候,期待着爱与被爱,这是人类的两种能力,也是两种权利,但是可惜的是,方寒作为一个人类,仅仅具备了这两种能力,却被社会剥夺了这权利。 他有一颗爱别人的心,也有一颗想要被爱的心,这两种心情却永远得不到呼应,它们叫喧着叫喧着,终于被寄托安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叫做齐眉,如果没有齐眉的出现,那么他就会发现,偌大的世界上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得到被喜欢和喜欢别人的感觉。 所以方寒盯准了齐眉,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盯住了他,然后就不再撒手,即使沈白出现了,想要将他握着齐眉的手松开,却发现对方握上去的时候有多绝望就握的有多用力,早已经甩不开了。 有很多人会推崇病娇那种病态的执着,哪怕这中间夹杂了伤害,沈白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也对飘忽的爱不够信任,所以需要这种病态的执着给他们一种安全感,而事实上,这种病态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给他人这种不用担心背叛的确信。 沈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常情况下会出现的爱,但是,方寒的这种执着也确实比容易消散的喜欢和爱更加牢固,牢固到让他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想着想着,沈白每次眨眼闭合眼睛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彻彻底底地睁不开来如同粘在了一起一般,他最后脑中只剩下两个想法,第一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有攻略成功的可能吗?然后,到底怎么样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忠犬。 ---------------------------------------------------------------------------------------------- 沈白看着床头那碗药汤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小和尚还是不愿意见他。 那天沈白睡过去后,僧人们一心害怕对方没了气息,于是立即停了手将他送去上药,说是一百二十下的杖责,最后其实只进行了九十下不到,但即使这样,沈白在这里也需要呆上好些日子才能回去。 利用空闲无人的时候向十八那里传了口信,没说什么具体的,只说了自己那天追随在教主后面结果途中被其他门派缠住,暂不能回。 其实沈白没有撒谎的必要,因为寒衣教在江湖上探子甚多,只要方寒有心想要知道自己的消息,那这些日子自己的去向根本瞒不住。 只不过,这事没有自己说给方寒听的必要。 沈白在少林呆着,虽说是天天跟咸鱼一样躺在床上养伤,其实也很受罪,感受不到痛觉他就会不知道自己哪个动作会牵扯到伤口,反而更容易造成创伤,所以系统这段时间将被屏蔽的痛觉开启了一小半,但就在小部分痛觉恢复的那一刹那,沈白脸上的平静差点维持不住,不仅仅是木棍敲击的地方在作痛,背上之前的伤口更是重新裂开,沈白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不过想也知道是一片狼藉。 接下来,沈白根本就是动都不敢动,生怕影响伤口愈合,好在少林寺的僧人们都和善的很,每天都有人会送些热粥然后帮他换药,只是最近几日,每天自己小憩起来就可以看见床头的一碗药汤,但是就见不到送药汤来的人。 沈白低头喝一口药汤,丝丝甜味也抵挡不住其中的苦涩,浓郁的药味哪怕是萦绕在鼻头都让他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沈白将其一口饮尽,然后把空碗放到边上等到那人下次来收走。 会特意给自己加一碗药汤,还怕苦着自己在里面多加了些糖,最关键的是,偏偏不愿意和自己见面,沈白能想到的,便只有那个小和尚了。 沈白虽然还没能见过小和尚,也不曾向人询问过他之后的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沈白欺骗了对方,也连累了对方。 要不是当时利用小和尚的信任套出了一些信息,又在行动当晚设计让小和尚帮自己吸引注意力,沈白现在身上肯定比现在更加糟糕。 然而,自己当时一走了之一心只想着复命,完全没考虑小和尚发现自己被利用了会是什么心情,也没去想他会不会受到主持的惩罚…… 看着空空的那个瓷碗,沈白越想越觉得心里烦躁的很,虽说自己在选择跟着方寒的时候就注定了当不了一个好人,前些日子在各门派偷鸡摸狗的时候,也已经渐渐习惯了潇洒地离开,不去考虑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带来什么麻烦。但是一想到小和尚对自己这么好,沈白就觉得之前的那些“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的心理辅导全白做了。 沈白看看四周,没什么人,硬是从床上翻下来到桌边那里撕了张小纸条,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只是刚写完就觉得别别扭扭的,将其窝成了一个小纸团放进自己衣服里,想了想,最后写了一句“汤很甜”。 将纸条折了又折,最后放到了空碗的旁边,沈白继续躺回床上当自己的咸鱼,期待着下一次自己醒来后床头的东西会发生什么变化。 ----------------------------------------------------------------------------------------------- 觉拙蹑手蹑脚地走进了男人的房间,刚到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比之前任何一个师兄弟们受伤时的药味都浓,即使还没有原谅对方,但是觉拙的心还是忍不住揪在了一起。 之前听师侄他们讨论时说过,这个魔教的男人受了好多伤,看上去极为可怜,明明是老早之前的伤口就因为从来没有好好处理现在更是越来越深。觉拙听的心惊肉跳,当他第一次偷偷进来看到男人的伤口时,觉得自己之前挨打的地方立马就不痛了。 那些少林弟子们没进来,不然又要在心里嘲笑自己小师叔又要开始哭鼻子了。 觉拙觉得自己还是讨厌男人的,而且自己必须得讨厌他,但是他每次看到对方熟睡的脸,看着看着不仅没了讨厌,还拼了命的在想怎么去讨好对方。 太可怕了。 觉拙想着,然后捂着还有些痛的屁股一跛一跛地快步走出去,接着端了杯药汤回来压压惊。 我的佛祖呀! 发现自己居然忍不住给对方端了药汤,觉拙吓得又一跛一跛地走了出去,这次回来给苦涩的药汤里多加了好几颗糖。 觉拙望着自己的双手,觉得这副身体已经产生了独立于他的自我意识,看看床上的那个男人,然后仓皇而逃,只是下一次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 觉拙扒住门边看了眼里面,男人在睡觉没有动静,然后他悄悄溜进来,想像之前那样将瓷碗收走,只是瞄到了碗旁边被叠成小方块的纸片。 觉拙纠结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不是给自己的,按说在这种情况下,就该非礼勿视,但是他产生自我意识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了,轻轻地打开纸条,看到了上面遒劲有力的三个字—— 汤很甜 觉拙的脑袋晕晕乎乎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全靠这具全自动的身体在运转,双手将纸条重新叠好放到了胸口的位置,端着小碗一跛一跛地走了出去,等到一个师侄提醒,觉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 看到纸条连着瓷碗一起不见,沈白知道那小和尚应该是收到了,之前心中的愧疚还没有消除不过至少安心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想着怎么和小和尚道歉,却发现后面端来的药汤一碗甜过一碗,原先的味道苦归苦,沈白还是可以一闭眼喝下去,而现在这种诡异的甜度让他只能喝一口歇一会儿,第三天的时候,沈白觉得这碗汤已经治好了自己的面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皱眉了。 想了想,这次翻身下床沈白可以说毫不犹豫,他拖着身体走到了小桌子前,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和对方交流,落笔写下了“汤太甜”三个字,后来想想又将那纸条揉成小球塞进自己衣服里。 唯恐写纸条会让小和尚不得自己所想,沈白觉得还是面对面传达会更好,然后下一次的小憩就没有全然入睡,听到身边传来的轻微动静后,一睁眼就和对方四目相对。 小和尚端起碗一瘸一拐地想要迅速逃离现场,而沈白这个半身不遂也努力从床上挣扎起来想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都“身残志坚”,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只是沈白还是抓不住对方,眼睁睁看着他落荒而逃,他躺回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又眼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回来。 两人看着对方,然后同时将视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沈白是因为愧疚,至于小和尚他就不知道了。 房间里没人开口,对比于刚刚堪比赛跑的场景,此刻显得尤为安静。 沈白害怕对方等会儿要被自己吓走不敢先开口,但是两个人都不说话沈白又怕没办法留住小和尚,于是掂量了会儿,试探性地开了口。 “汤太甜了。” 小和尚没看沈白,看着自己左手方向的窗框,点了点头,轻哼了一声。 “嗯。” “之前对不起。” “嗯。” 沈白觉得自己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想要开口和对方说快回吧,只是小和尚又往他的方向移动了几步到了他的床边。 轻轻的语气好似不在意,但是沈白听出了其中的小别扭。 “我还是有些生气的。” 沈白趴着,头微扬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嗯。” “但是你可以解释一下,如果有隐情说不定我可以原谅你。” 沈白看着这样的小和尚有些想笑,心中因为对方的体谅更是无比开心顺畅,开了开口想要解释,却在声音发到喉咙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我最开始来,是为了执行任务。” 小和尚点了点头,示意沈白继续,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下文,于是开口问道:“那为什么要将掌法还回来?” 沈白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因为后来发现了比它更重要的事情。” 小和尚有些不明白,歪了歪头:“是那个齐家三公子吗?” 沈白摇了摇头。 小和尚不明所以,但是突然看到外面太阳的位置已经快到那棵松树的方向,想到自己今日晚课还未做,便和沈白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匆匆跑走了。 之后的日子还是很顺心的,至少对沈白而言是这样的,小和尚从前看到他只以为是菩萨派来的使者,满心满眼都是喜欢崇拜,天天还拿着佛经非要沈白念给他听,现在虽然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崇拜的小和尚不见了,但是二人终于使用了“凡人”的沟通方式,沈白看着一身小孩子性子的小和尚,也觉得躺在床上的时间好过了很多。 “那这道伤呢?”小和尚指着沈白肩头的伤口皱眉问道。 沈白回想了一下,然后将当时的情况像说话本一样说给他听。 两人之间达成的协议是这样的,为了求得小和尚的原谅,以后沈白绝对不会欺骗对方,除了不能说和不想说的事情以外,要对小和尚绝对诚实! 沈白自然满口答应,后来沈白发现,小和尚对于寒衣教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只是对自己的过去兴味十足,将一些涉及到教内事物的情节抹去,再把过程讲的轻松有趣些,总而言之还是相当容易的一件事。 他讲的轻松,只是对方听的不轻松,沈白说“当时对方一剑刺来,躲闪不及就擦了过去”,但是觉拙看着那道伤疤,明明隔了那么久而且还用少林的金刚药抹上,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消下去,足以见得当时的情景有多么危险。 托着自己的小脸没有打断沈白,觉拙心里却有些不大开心,第二天和师兄弟们练功的时候小脸板的和木头一样,没有再嚷嚷自己屁股疼了,硬是将以前完不成的训练量一口气做了下来。 “师弟你今天怎么了?” 觉拙拍下去摸在自己光脑袋上的手,只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好好努力。 沈白跟着小和尚相伴日子过得轻松愉快,伤势也飞速的好转,只是还没等伤完全好了,十八那里的消息传了过来,叫他伤好后速速回教。 沈白自是知道,自己呆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最后一次见到方寒的时候是对方对自己暴怒,现在回去沈白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拖肯定不是办法,沈白决定还是尽早动身为好。 第二天小和尚来的时候沈白和对方说明了自己的去意,对方没有说话,只是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后面几天留在沈白的房间的时间更多了,而在其他弟子眼里,最近他们不懂事还容易被气哭的小师叔一天比一天刻苦练功,连带着一群人不明所以,被带着用功了很多。 等到告别的那一天,沈白向之前给自己上药换药的僧人和主持方丈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在房中等待觉拙却一直等到太阳西斜都还没看到对方出现。 想到对方的小孩子性格,沈白觉得觉拙可能是不愿意当场分别,倒也很是理解,他留下了“后会有期”的纸条放在床上,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向着寒衣教的方向飞去,徒留下一个小身影在他走后将那个纸条收进了怀里。 69.0.7 寒烟袅袅 。从少林寺出来, 一身/、尚未全好, 但也能容他跟着教内探子/消息飞往齐眉现在/住处。 少林主持跟。说过, 他已经将焱阳草赠予了林肃游,!来齐眉现在应该性命无忧。 !着这个, 。一向如兽般冷血/红眸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身上那些渗入皮肉/疼痛也在此时变成了他为爱人付出/勋章, 带着使他心脏温暖/温度。 只是等到。找到了齐眉他们所在/那间客栈, 却没有()自己!象/那样进去和对方相见。 齐眉/蛊确实解了,他不用承受每时每刻/寒冰之苦,也不用去担心自己能活多久, 齐眉现在可以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爱人为自己端来吃食,可以带着怜惜/目光看向对方因为自己而被跪紫/膝盖,可以隐含歉意/望向另一边/蛊王后代,仿佛在告诉他, 他现在只一心系着林肃游, 这个一向骄傲却可以因为他跪了三天三夜/男人。 。在暗处旁观,长大了,变强了, 他在武林上兴风作浪, 任性/行事, 却在这一刻, 学会了识趣。 偷偷地看着齐眉和林肃游, 加上旁边/蛊王后人, 。在角落, 影子和黑暗融在一起,幸福美好是他们/,而他什么也没有。 鲜红/眼睛随着眨眼在黑暗/角落开合着,。向后一步一步退去,最后转身/动作尤为决绝,()是将什么扔在了身后,他身上/、口无不叫喧着疼痛,但他仿佛丝毫没有感觉,那离开/动作配上猩红/双睛,就好()孤独/魔王要只身飞回自己/巢穴。 而在属于他/巢穴里,也不会有一个等待他/人。 -------------------------------------------------------------------------------------------- ,站在离。十米开外/地方默默跟随着对方,。将他视作空气,他将自己视作对方/背后灵。 这已经是,回到寒衣教/第五天了,。()是在这一个月里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管不顾地在武林上放肆作为,哪怕之前一直忙于赶路/,也略有耳闻。 ,只以为自己帮。避免了一场为他人做嫁衣/悲剧,却不知道,。/悲剧不是付出却不为齐眉所知,而是孤独。 那天尚在路上/。得知了少林主持将焱阳草赠予了齐眉以后,他立刻掉头向着齐眉/方向进发,!要去亲眼看看对方/情况,只是到了那里,他才发现,齐眉/身边已经没有了自己/位置。 其实在没有,和有,/世界里,。都是为齐眉付出了最多但是依旧一无所获/那个人,只不过有了,,,在他身后默默地将那些付出揽到了自己/身上,让一无所获/。,至少还剩下了一点点/尊严留给了自己。 只不过。不需要那些尊严,他需要被爱,但是也需要爱,留给自己/一身、口是他爱别人/痕迹,至少他做这些事情/时候,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孤单,虽然看着齐眉和别人相拥而眠,但是至少,这背后有着他/付出,他感到孤独,只是恨将孤独/悲哀压倒。 而现在,他不用再为一个投向他人怀抱/人弄得遍体鳞、,只不过少了那些、痕,。却觉得连舔舐着自己/、口顾影自怜/资格都没有了。 他恨,但是更恨自己孑然一身,却完全不知道,齐眉/幸福依旧是他一手撑起来/,只不过,在他身后抬起手踮起脚,撑得比他更加辛苦。 但这些。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他满脑只剩下,自己又被世界遗弃在了角落。 至于,,这一个月来,除了;转述了,/消息给。,。无意于向探子们打听这人/下落,他已经没有心力去在意那个奇怪/小暗卫,因为当他接受了这个世界/设定之后,也直接否定了,/所有,并且对待这个有可能成为变数/人,()是要让自己信服自己一样,否认/更加彻底。 所以,,回到教后在院中小路上向。复命,他低垂着头,()从前一样全然一副恭敬/模样,抬起头时也依旧是那副热切/目光,只是。/冷漠甚于之前/任何时候,他对,视而不见,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留给对方。 他现在一心!/,就是怎样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尤其是齐眉。 ,被。留在身后,等到对方远远/转弯消失在他背后,才直起背来看向。走去/方向。 既没有布置任务,也没有让他贴身侍奉,好()眼里彻底没有他这个人,这彻头彻尾/冷漠让,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认为自己在。之前取得了焱阳草,这一个月对方就会安然无事,所以他完全猜!不到对方/思!在这段时间发生了怎样/变化,此时,他只以为对方因为之前/事情余怒未消。 ,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一直这么放任下去,他和。/交集就会越来越少,所以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后,,跟了上去,在。背后保持十米/距离,所幸/是。彻底当,不存在,所以,/跟随也没有受到对方/拒绝,因为,是只属于。/暗卫,所以也并没有其他人来拦他。 。去跟人议事,,就守在门口,。前往下一个地方,,就跟在后面慢慢追随,只要。停下脚步,他就在。背后垂首而立,但每次。停下来/原因都不是他,因为。/全世界都在远离,。 很神奇,。那时候并不知道,唯一将他当作自己全世界/人却被他弃如敝帚。 太阳升起又落下,每天只有。在房间里入眠/时候,才会走到靠近。书案/窗户外面,有时。会忘了关窗就入眠,这时,就可以透过打开/窗户看到里面那扇挡住对方/屏风,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到里面熟睡/。。,小心地帮对方将窗关上,这样以后他才会安心/靠在附近/柱子边上小憩一会儿。 这样/情形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天。 一日,见那扇窗又没关,走到那里,却发现。累到甚至没有回到床上,直接趴在书案上便睡着了。 。真/一心!着齐眉,这几日跟在他身后/,自是看出了他/安排与齐眉林肃游他们/行踪基本吻合,基本上那两人去/每一处都会留下魔教作乱/痕迹。 月色当空,一人在窗内,一人在窗外,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两人最接近彼此/时候。,看着合上眼睛/。,他/冷漠和残酷好()已经刻进了骨血,即使睡着了也给人不容接近之感,只是没了那双眼睛/威慑,那种冷酷大打折扣之后反而让男人/英俊在此刻凸显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应该会有很好/人生。首先他长得就好极了,深刻/轮廓,刀削/五官,带着男人/坚毅与他孤傲/气质,那是和,齐眉完全不同/英俊,和林肃游更()是同一类型,但是远比对方多了一种王者/孤独。再加上。/天资过人,即使是和半开了挂/,比起来也更胜一筹,当年仅凭他一人之力就撑起了寒衣教/雏形,并让整个武林忌惮。 ,看向对方/眼神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是怜惜,既是为对方曾经/遭遇也是为他/如今,甚至于,为了他本该走向/万箭穿心/结局。 练武之人通常五感敏锐,在,/注视下,。/眼睛倏忽睁开,与对方相对,这是这几天他/眼睛里第一次正正地倒映出了,/影子,只不过眼神是戒备和敌意。 。一睁眼看到/便是那双灿若星辰/眼睛,那暗卫/脸极美,只是。一向对美没有太多/见解,他在意/只是对方/眼睛。那个暗卫/眼神里带着/那种怜惜让他心头没来由/燃起了一股火,他不知道他在为他怜惜什么,他不需要世界上任何人/怜惜与同情,而且,对方/神情实在过于高高在上,就好()在台下看着一场闹剧,为闹剧里面/人喜怒哀乐,却没办法将情绪完全带入心底。 戒备和敌意从。/眼里褪去,,眼睁睁看着对方再一次/准备将自己()空气一样无视干净。 “天寒露重,还请教主保重身体。” ,主动地将两人中间/窗户关上,彼此/脸都在眼前消失,,知道,他如果晚一点,那么关上那扇窗/就会是。,被人拒绝/感受,尝试过太多次,虽然已经麻木,不过那也并不是一种会让人喜欢上/感觉。 。看着对方/影子透过纸糊/窗户,那个暗卫在窗前又守了很久,到他走进内室回头望过去/时候,那道影子依旧没有消失,好()可以永远为他守在那里不会离去。 几天以后,,在等来。对他讲第一句话之前,先等到了执行任务回来/;。 ;不()其他人,他/视力不行,所以在陌生/环境就避不了/会受到一定/制约,他受了。/指令去齐眉和林肃游下一站会到/武当杀了三个武当掌门/得意门生。任务完成了,但是并不是那么顺利,至少任何一个看到满身是血/;时都不会这么认为,他几乎是摔在了。和,/面前复了命,而。只是皱着眉让对方先去处理、口然后转身进了屋。 ,看着。/房门,然后看着另一边在地上留下一片血印/;,然后终于离开了这些日子一直守着/地方,走向了对方。 将在地上折腾半天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背在了背上,,制止了对方说话,沉默地将;送去医师那里。 ,离开后,那扇被。关上/门被重新打开,这是,回来后第二次出现在。/眼睛里,留给了对方一个背影,好()在告诉他,那个看似不会离去/人也并不是一直会守在那里。 -------------------------------------------------------------------------------------------- ;不是。,拥有那种所有杀不死我/都会使我更强/力量,,也不希望会有人()。那样,因为那些痛苦使人成长,但是那样/成长并不会给人带来快乐。 ;也不是,,拥有系统/庇佑和很多世界/铺垫让他总能死里逃生,,也不希望会有人()自己那样,因为那不是一个正常绽放/生命该有/形态,只会让生命变得枯萎腐烂。 于是,;只是个平凡/人,他比一般人厉害/多,但是也会受、,受很重很重/、。 ,将;放下/时候,自己/后背已经被染得鲜红一片,他帮着忙将对方/衣衫剪开好让医师上药,然后对上了;/眼睛。 ;对,来说就是个很安静/孩子,他看着,/方向,,知道对方可能看到/只是一片虚影,自己和旁边/药柜轮廓虚化后相互重叠,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能从;空洞/眼睛里看出微不可见/依赖。 自从跟了。之后,两个人相处/时间就越来越少,而每次见面,其中一个人都带着满身/、口。 ,在一边仔细/记下医师对对方/嘱咐,比当时记自己/认真/多,事实上,以前他每次来这里都只是拿着瓶瓶罐罐/药直接离开,连停留下来包扎/时间都没有。 小心地避开;/、口,,将对方再一次背回;/房间。 路上,,就这么背着对方走着,此时已经是晚上,晚风吹来带着几分凉爽,让空气都好()安静了下来,感受着彼此/陪伴,无论是思念,已久/;,还是当了空气人一段时间/,,都觉得心头轻松了很多。 跟着;,,就好()回到了一年多前/自己,那时候两个人只能找着机会和对方说话聊天,所以每一次聊天都异常珍惜。 “会不会觉得现在很好?”;/脑袋搭在,/脑袋旁,他比,高出一小截,但是,背/并不吃力,还有心和对方聊天,“以前咱们说话总害怕被管事/发现,现在我们可以随便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来管。” ,好()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让自己耳朵都变得痒痒/,不自在/偏了偏头,然后听到对方回答道:“一点也不觉得。” ;长大了,在别人眼里是小木头变成了大木头,但是在,眼里还是有些腼腆/那个男孩。;/声音()从前一样那么轻轻/,好()总是不敢大声,怕吓到,。 “以前我们不说话,但是可以每天见到对方,”,不知道月色和;/声音哪一个更温柔,只是听到对方继续说,“而且那时候没有人打得过你,你从来都不会受那么多、。” 真/,很久没有人和,这么说话了,小和尚和,只是相互解闷,他就是个别扭/小孩让,觉得好玩,而。眼里,就是一个不存在/人,只有;,这个世界里面只有;()家人一样/关心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在。那里受到/无视太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去,带着自己一些突如其来/委屈也慢慢消失。 “你也是,”,声音也变得比平日更加柔和,“以前我好歹会让着你,不会有人让你()现在这样。” ;将脸贴/与,很近,他眼中,/侧脸在心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好看/不可思议。 “嗯。” ;/声音带上了些许笑意。 这一夜,;和,躺在床上,两个人都让对方早睡,实际上两人都安静/感受着对方/温度,彻夜未眠。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无视了自己/。,才偷得了这些空闲去照顾;,早上未等第一缕阳光射进来他就去帮对方熬好中药,一天换一次药,晚上/时候再帮着;清洗身体,不过可能是两个人都长大了,;对于清洗身体觉得有些别扭,,无所谓,不过看着对方一脸坚持也就没有强求。 其他/时间两个人都在聊天,,!要听;讲他在武当发生/事情,;!要听,过去/一个月去了哪里,最后,还是没有扭过对方,便将自己在少林/事情剪去了很多细节简略/讲给了对方,于是,也换回了;一个简略版/武当游记。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省去了哪些内容,但是都识趣/不去戳破对方。 “;。” ;讲头偏向了床头/,。 “你说为了追寻一个人满身是、但是都不愿意放弃是为什么?”,看着;,有些疑惑地问着,事实上,这个关于这个问题他!了很久但是都还是!不通,不仅仅是。,还有自己曾经见过/很多人。 问题问出口后房间里/空气都好()安静了下来,,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问了一个这么青春期少年/问题,感觉有些尴尬,但是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对方极其认真/回答。 “是因为喜欢吧。” ,没有看着;,所以看不到他看向自己/专注/目光。 “喜欢就是,哪怕你为一个人受了再多/、,、口上也可以因为对方开出花来。” ,怔了一会儿,他没!到听到了一个如此郑重其事/答案,缓过来后,,/唇角轻轻牵起,他带着些调侃意味/看向此时显得非常非主流/;。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对方投过来/调侃意味太浓,他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偏向了另一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敢重新正视,/眼睛。 “,是喜欢教主吗?” ,本应该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但是刚刚听了;/话他/回答有些迟疑,因为他为。受/那些、永远也不可能变得美好,正如。原来/那个万箭穿心/下场,,也不觉得他/心口上会开出那样/花。 “大概是吧。” ,低着头轻轻回答。 ;没有再出声,他也!到了之前自己感受到/,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痕,比自己/更多也更深。 自己身上/、口会因为换来,/怜惜变得美好, 但是,身上/、口, ;!着,回忆起了教主之前对待,/态度,那种不将这些放在眼中一心将对方视作工具/态度, 那样/、口只会让人疼痛, 因为它们丧失了所有/价值。 70.0.8 寒烟袅袅 沈白简直像照顾生病老母亲一样照顾十八, 早上天不亮去给人家煮十全大补汤, 晚上半夜还要睁开眼睛看看对方是否真的睡着了(因为对方经常伤口痒的睡不着却还装睡), 无微不至的照顾加上十八本身体质过人, 很快就可以自己活动了。 沈白看着已经可以自己照料自己的十八, 便安了心,再次回到了方寒的庭院。 十八:等等,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躺一段时间(尔康手)。 沈白本来打算继续当回自己的隐形人, 一直当到有一天,或许是方寒受不了了,或许是方寒习惯了,总之强硬的在他们之间系上细细的联系。 只是,沈白没有想到,清早, 方寒拉开了自己的房门准备练武, 发现了角落多出的他后,竟径直向他走来。 “去准备毛巾和一盆水。” 沈白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已经转身的方寒的背影,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才立马跑去准备毛巾和水。 等等等等,不在那不在那。 沈白跑了一小段后立马回头,向着另外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方寒在庭院中感受着旁边的树叶随着自己的刀风发出瑟瑟的声音, 却不像往常那样沉浸于这种与天地的共鸣。细听着对方脚步,感受那抹黑影的掉头疾走, 心情莫名稍微好上了一些。 情深义重。 方寒心里默默嚼着这四个字, 前几天秦子卿和自己交谈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那几天这个十七号为了照顾另一个暗卫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几天, 方寒并不觉得如何,只不过余光中那总是被黑色挡住的地方换成了绿树假山罢了,方寒不以为意。 只不过秦子卿可不一样,看不见那个方寒身后的影子,他就好像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升起,寒衣教已经被全武林奉为圣教顶礼膜拜一样吃惊。 “十七呢?” 谁? 方寒一时间没听出十七指的是那个眼睛黑亮的暗卫,兴许是他眼中的疑惑有些明显,秦子卿继续追问。 “那个之前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小暗卫,”秦子卿害怕方寒还是想不起来,于是又加了几句,“特好看特好看的那个,前几次被你派去偷秘籍每次回来半死不活的那个,不久前特地跑去少林寺领罚的那个?” 其实秦子卿说到“一直跟在你身后”的时候,方寒已经反应过来了,只不过在秦子卿后面的描述中再一次应证了一下对方的形象,只是最后一句,他有些搞不清楚了。 “少林寺领罚?”方寒本来不喜欢那个暗卫留在自己生活中过多痕迹,想要赶紧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只是听到这个,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秦子卿一直爱说个不停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他看着方寒的脸,像是在研究什么奇花异草,然后他在方寒那双平日里仿佛血浆翻滚的红眸里看出了一种不关己事的冷漠。 “不是你下的命令?” 方寒没有回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带上了些冷冽,这说起来,真的也不能太怨他,因为秦子卿的那句反问句式实在是太让他耳熟了。 从小,就因为那双红眼,方寒就淋漓尽致地体验过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北方旱灾——不是上天在惩罚这个魔童吗? 父亲经商失败——不是这个魔童的诅咒吗? 隔壁小孩溺亡——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吗? …… 总之自从自己出生的那年开始,小到隔壁小孩走路摔跤,大到联系天下苍生,只要有半点问题,统统都是方寒的错。 那个暗卫经历了什么方寒并不知道,不过照秦子卿这么讲,怕是那暗卫擅作主张然后竟宣扬是出自他的命令。 方寒刚想仔细盘问那暗卫做了何事,结果就被秦子卿的大呼小叫给打断了。 秦子卿每天好几副面孔的跟随着这尊煞神已经有些年头了,他自是感受得到方寒的态度变化,想到那暗卫去少林自投罗网竟然不是出于方寒的命令,联系到那暗卫“教主脑/残粉”的属性,瞬间感觉自己见证了一场虐恋情深。 “天啊!你居然不知道!”秦子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在前面来回的转了几圈,感觉自己恨不得赶紧找到支笔把这个几乎可以当话本的素材记录下来,“当时齐眉中了蛊毒少林不愿给他焱阳草,为此你还打算只身闯少林去抢焱阳草,记得吗?” 方寒眼中的冷冽还未褪去,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后来你还未赶到,少林方丈已经将焱阳草给了林肃游,你可记得?” 方寒看着讲一句停一下仿佛自己在说书的秦子卿,脸上显出了一些不耐:“这与那暗卫有和联系?” “若不是那人将《般若禅掌》还回少林并主动领罚,即使是少林那群天天’救人一命’的秃驴又怎肯把焱阳草赠给林肃游?”看出了方寒听的认真了起来,秦子卿在心中为那暗卫叹了声气,只道自己平日作恶多端,这次难得热心一下,就当是积个善缘吧。 “那暗卫赶在你之前到了少林,跪在少林那秃驴们面前自己请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哪该是咱们教的人对别人说的,那天却偏偏从那暗卫口中对着那群秃驴说了出来,只求别因此连累了齐眉和林肃游。” “众人皆道林肃游用情至深,跪了三天三夜将焱阳草求了过来,又说少林僧人不愧为世外之人,为了条人命甚至不惜自己镇寺之宝,却不知那群秃驴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那《般若禅掌》失而复得的消息他们丝毫没有往外露,既打消了外人的觊觎,又在武林上多了些威望,却不知那天这群僧人差点将那暗卫打残,估计是好歹是出家人,那暗卫在少林养了一个月的伤才回到教中。” 秦子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收起了平日的笑面虎表情,带上了难得的认真:“原先我只以为他是遵守你的命令,那也就算了,若是你没有下令,事后也没有半点邀功的打算,要知道,即使是暗卫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恐怕他是看出了你要去硬闯少林,先帮你挡掉了这一劫数。” 方寒脑海中想到的是对方那双灼热的眼睛,在自己的印象中,变得更加炙热起来。 “……我知道了。”方寒一手端起旁边的茶水,然后抿了一口,他并不想要喝茶,只是不想再与秦子卿纠缠在这个人身上。 秦子卿心中又忍不住将那十七号暗卫与齐眉比了比,然后又有些感慨,暗卫和教主毕竟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方寒对那人怎样他也管不着,只是,在武林中,哪怕是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里,能如此重情重义的人也不多见,让他忍不住地帮那小暗卫说话。 方寒对齐眉的执着实在太深了,在秦子卿这个局外人眼中,齐眉虽好,但是肯定不如方寒在心中描绘的那样美好,齐眉与林肃游,一个是名震天下的齐家堡下任少主,“江湖第一公子”,一个是隐门之徒,几乎是下一届武林盟主的候选,两个人被人人传颂的感情也带着丝丝缕缕的利益牵扯,全然不如这个魔教角落的黑衣暗卫来的纯粹而真实。 “陆强每年带出的暗卫个个一流,只是今年出了那个异类,我也曾到过陆强训练孩童的地方看过,在那样的地方都未磨灭掉自己情谊的孩子,一定是少见的重情重义之人,而那人对你,更是情深义重。” 方寒并没有做声,只是又记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和后面那次隔窗传来的“天寒露重”,心下竟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并不相信情深义重,不过若真的有,他倒是愿意见识一下,看看是秦子卿说对了,还是他看走了眼。 看着端着毛巾和水回来的暗卫,方寒收回了心思,将刚刚舞过的招式又重新从头练了一遍,直到整个院子的小花小草小树苗都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场拔根而去,他才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沈白在方寒要走过来的时候先放松了一下眼球,因为自从自己面部表情派不上以后,他就试图将所有忠犬光波通过自己的视线发射给对方。 再一次睁开,沈白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是“教主脑/残粉2.0”了,方寒看着对方满眼“快吩咐我吧快使唤我吧让我永远追随你吧”的眼神,忍不住举起了毛巾挡在了两人面前。 方寒: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初把这人派出去的冲动了。 方寒擦完额头的汗,红眸对上了沈白的双眼,这是两个人难得的目光交接,所以一时间二人都有些不适应的别扭之感。 “近日无事,你且服侍于我左右。” “属下遵命。” ------------------------------------------------------------------------------- 沈白完全不知道方寒是吃错了什么药,对自己的态度虽然不至于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过也好歹是九十度了。 没有再派他出去做些几乎做不到的任务,也不像话本里那样嫌水烫嫌水冷的刁难他(沈白有怀疑过方寒让他侍奉左右是新的招数),总之这次就好像真的是缺了个小厮一样,两个人完全和平相处在了同一屋檐下。 服侍在方寒左右其实是个很美的差事,之前全教里最累死累活的沈白变成了全教最闲适的人,即使是方寒也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而沈白所需要做的,仅仅就是呆着不动罢了。 方寒本身也没有过过公子爷的生活,对生活并没有什么极致的追求,所以他的暗卫一般只需要传传话什么的,但是沈白不一样,他是个站在角落里明明没戏份还要给自己身上增加一串设定的男人,所以站了几天后,想到自己紫光闪闪的任务列表,开始了自己的小动作。 看出了方寒这次的态度和以前完全不同,虽然沈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过这可是机会难得啊! 沈白开始小心的插手方寒的生活,不过都是在细节方面,比如留心对方喜欢的东西,把所有东西调整到对方顺手的位置等等,方寒不知道是还未察觉还是在纵容他,总之,一些衣食起居已经慢慢过渡到了沈白的手上。 一定要让自家教主变成历史上最幸福的教主。 沈白本着这一理想,明明很轻松的差事,瞬间变得有挑战了起来。 生活中细微的变化总是难以发现的,尤其是对从小身世艰辛的方寒来说,他对生活的细节毫不在意,只是这些细节越积越多,慢慢到了哪怕他不注意都不行的地步。 这一天议事,平日里自己一早练功加上用餐总是去的稍迟一些,没想到这次到的时候秦子卿竟然还没有来,方寒正疑惑自己今日和往日并无不同为何早到了这么多,然后身边就递来了一本《武林志》,皆是记录些武林琐事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若是教主无聊不妨看看这些解解闷吧。” …… 方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安安静静地接了过来。 这种东西里面的内容多有夸大成分,而且,方寒不愿意承认的是,这里面对自己的“魔头”身份更是大肆挥墨,所以自己一向不喜。 但是现在无事,看看也罢。 方寒翻开这薄薄小本,然后发现了上面竟然有阅读过得痕迹,有的文章上面被画了个圈,有的则是被剪掉了半页,方寒眉头皱起,刚准备问责那暗卫,却发现画圈的部分讲的是关于林肃游和齐眉的一则消息。 将林肃游参加了武林大会并在第一天崭露头角的消息读完后,加上探子前几天探到的风声,方寒在心中默不作声的策划着什么,然后接着将视线移到了后面被剪掉的部分。 虽然看不见那里原先是什么内容,不过方寒心中一动,发现全篇竟没有半字提到“寒衣教”,也就有了猜想。 等到议事结束,方寒又带着几人谋划了武林大会的一些事项,不知不觉已经拖延了很长时间,然后方寒就准备赶去下一个地方,却被身后那人叫住。 “教主不如先用餐吧,哪怕少吃点也无妨。” 方寒讨厌别人私自干预自己的生活,而且现在哪来的时间回房用餐,却听到对方继续说道:“餐食已经在隔壁准备齐了,教主先用上几口吧。” 身侧那人的眼神恳切,恨不得将秦子卿说的“情深义重”四个大字裱在脸上天天晃在自己面前才好,方寒想到刚刚那本薄本上被剪掉的内容,便一口气生生随着吐气散在了空气中,半路掉了方向,走向了隔壁房间。 本来打算用几口的,方寒却不想多坐了一会儿,直到自己半饱才起身,感觉不对,将视线重新投到桌上观察着那几盘菜,觉得今天的菜色隐隐不对,方寒感觉这又与身边那人有关,视线投过去,那男人两眼闪光,让他连问都不想问了。 这几天来事情虽然只多不少,但是生活莫名的变得井井有条,方寒虽然面上不露,但是心情倒真是比平日里好了不少,连那双眼睛看上去也比曾经平和了很多,看的秦子卿在心底暗暗称奇,只是这状况持续的不长,一则消息传到了寒衣教,让方寒的眼中重新泛起了冷光。 之前十八拼了命杀掉了武当掌门的三位得意门生,血债血偿又是武林上公认的规矩,只是寒衣教近期和武林上门派结怨的不少,所以武当展开了“猎杀”寒衣教教徒活动时,几乎一呼百应,导致一时间武林上寒衣教教众呈现了一种人人自危的形势。 “教主是在烦心吗?” 夜已经深了,但是方寒还是没有睡觉的意思,站在一边观察多时的方寒轻声问道。 以前倒很少会有人问方寒这种问题,见到他眉头紧皱躲闪还来不及更何况往前凑。 “若是教主有烦心事不妨和我说说看,”沈白的影子在烛光下显得比平日更为柔和,“我愿为教主分忧。” 方寒望过去,只觉得那人脸上的神情差点闪到他。 不愧是—— 情、深、义、重。 71.0.9 寒烟袅袅 即使沈白愿意为方寒分忧, 但是方寒实在没有这种习惯, 哪怕是想要和对方说,一个字堵在嗓子那里就出不来了。 沈白大概的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就好像自己在前几个世界硬着头皮向忠犬对象嘘寒问暖一样, 所以并不追问, 只是提醒方寒过会儿夜深了, 早点就寝。 方寒并没有回应,但沈白知道他听进去了, 因为半个时辰后, 方寒就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笔进入了内屋。 跟方寒呆的时间多了, 两个人慢慢接近了, 沈白觉得对方其实是个非常好相处的角色, 哪怕这句话会有很多人不认同, 不过至少沈白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讲, 方寒和他有着非常多的相似点。 首先,方寒和他一样认为喜欢和爱是种不靠谱的感情, 只不过方寒是轻贱了别人的喜欢, 沈白是轻贱了自己的, 但这不妨碍他们的共同结果, 就是否认它的存在。 其次,就是即使他们轻贱了这种感情, 但是内心都不可避免的有着自己都不一定察觉的向往, 所以对于那些向他们示好的人, 他们会忍不住的心软下来,哪怕方寒的冷血让他那微乎其微的心软几乎不能显现出来,不过沈白仍然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忍让。 帮方寒吹灭了书案上的烛火,沈白轻轻地走出去将门带上,然后站在门口倚着柱子,看了一会儿满天星辰,想了想十八,又想了想其他自己还能回想起来的人,慢慢也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 床上的方寒并没有睡意,他听着那暗卫的脚步声细碎而轻巧,觉得那声音在安静的晚上竟显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像是那声音的主人给人的感觉。 方寒觉得可能是最近自己过的挺修身养性的,也可能是晚上让人容易平静,总之今晚,难得的一夜无梦。 因为晚上入睡的比平日早了许多,所以第二天方寒起的也早,临近冬天,天亮的一天比一天晚,屋内尚没有一丝阳光,方寒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那暗卫并没有进来在一边等候自己,看来时间比平时早了不少。 在没有沈白之前,方寒本来就无需他人服侍,他坐起身拿起旁边的外袍穿上,然后走到了书案旁边,那里还摆着昨晚没有写完的信件,方寒便不急着洗漱,将一边的烛灯点起,然后执笔准备将它完成。 一笔一笔缓缓落下,烛火下方寒的半边脸被照亮,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在这时被照出的阴影下更显得尤为突出,也许是烛火温柔,让他那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柔黄,看上去英俊非凡。 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那暗卫依旧没有进来,方寒将笔放下,抬头皱眉,便走去拉开了两扇门。 门一打开便是一阵寒意袭来,方寒是常年练武之人,所以并无不适,只是这股凉意染上了他的眉眼,但是当看到黑暗中坐在门前倚着柱子睡着的那个黑衣男人,那股凉意微不可见地又弥散在了空中。 外面还昏暗,屋内的烛火将象征着温暖的黄色隔着一大段的距离轻轻洒了那人一背。 方寒仍旧对那暗卫提防的很,当意识到这次那些名门正派的猎杀活动愈演愈烈的时候,方寒第一想到的就是教内出了内贼,而想到内贼的那一瞬间,方寒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虽然方寒知道这人不是,甚至于自己好像无形中也在对这人的越界行为越发忍让,但那人的“情深义重”就像是任拿任取的随意之物,而越是这样,方寒的心里感受着那人对自己的好,但是内心最深的地方,却更加的不安。 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方寒不相信那几个馒头能让一个小孩记那么久,而他本人也不是个会让人喜欢的人,所以与其让自己陷入别人不可靠的情感,方寒还是沉溺于自己对于齐眉的执着,那种自发的执着可控,且不会背叛自己。 方寒这么想着,表情冷冽,却没有叫醒那人,他的一只脚后退跨过门槛进了屋,另一只脚也慢慢收回,双手拉过两扇门,将它们轻轻合拢,只不过兴许是他小心的动作反而惹响了门轴,又或许是那人到了平日该醒的时候了,他抬起了头,感受到身后有人,迅速的转身对上了方寒。 方寒手上的动作立刻倒退回去,随意的将门推开,仿佛自己刚刚醒来开门,之前的那些完全不存在。 “教主。”沈白看着那人的眼睛心里有些慌张,这些日子里他都努力做到无可挑剔,生怕自己出点错让方寒不满,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竟睡到方寒起来了才醒。 沈白面上不显,但心中紧张,但是方寒好像并没有为这些小事生气,不过也可能他一直都是这种不开心的表情让沈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真不开心还是习惯性不开心。 “懒散,”方寒说着,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毫无警惕心”,沈白低着头连连称是,直到自己去为对方打水洗漱,看着黑洞洞的井才恍然发现—— 现在有早上四点吗? 完全不是自己起得晚是教主您起的太早了呀! 两个人起的都太早,方寒练完武后早饭还没端上来,沈白估计那些煮饭的大爷大妈也才刚起床吧,于是两个人着实无聊了一阵。 沈白站在一边眨巴眨巴眼睛驱散着睡意,想着以后绝对不再让方寒早睡了。 沈白每天睡得晚起的早,那是因为他心底还残留着现代人的时间观,晚上夜生活结束的晚也不觉得怎样,加上从小就被管事的守夜训练,对睡眠就少了要求,实际上沈白觉得现在这副身体比原来矮上了那么几分估计就有这层原因。 沈白之前总是想用平常人家的关怀让他早点睡觉,现在才发现,方寒对睡眠要求更低,每天不管几点睡几点起,总之就是那么五六个小时就足够了,因为他睡不深,总是容易惊醒。 但是就在沈白放弃了这种“平民”间早睡早起的关怀后,方寒却意外体贴的在晚上继续早早的收了工,沈白不知道,当晚上零星的烛火照亮了自己半边身体的时候,方寒用余光有意无意地包裹住他,想到的是早上他依偎在柱子旁睡着的那一幕。 不过要是沈白知道的话也不会很感激吧。 要是真心疼人就让那些暗卫大晚上回房睡好吗?!——by每天都想要抱床被子裹在身上的沈白 不过这已经是方寒能想到别人的极致了,早早地躺在床上,方寒闭着眼睛,却并没有马上进入梦乡。 屋外的沈白也并没有完全心领对方的这份好意,他站在屋檐下,也是全然没有睡意。脚边的小石子临近石阶,只要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滚了下去,无聊的他心中一动,然后挪了一小步将石子踢了下去。 沈白望了望往前滚去的小石头,然后偏过头看看身后黑漆漆的房子,不知不觉的,他慢慢地顺着房间的边缘绕了小半圈,然后走到了方寒床边的窗户外面。 细细地听着里面的声音,过不久就听到了细小的床板声。 只是隔了一小扇窗户,窗内和窗外两个人都没有入睡,沈白蹲坐在那扇窗户下面,听着时而传出来的动静,拿出了自己怀里的一小块木头,小心翼翼地刻了起来。 随着夜深,窗里面的人听着外面细碎的刮擦声,窗外的人听着里面的偶尔传来的木头摩擦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方寒处理信件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起了方寒衣服里装着什么东西。 奇怪地低下头看看了,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木头露在了外面,不过惊喜于方寒也会询问这些事情,沈白将经过昨晚刚刚磨出了一个大概轮廓的那个木头人拿了出来。 方寒很顺手也很自然地就接了过来,然后随意地把这个小人在手上转了个圈,看到那个还未成型的五官,想到这暗卫时常投来的专注眼神,然后心下了然。 带着一丝高高在上,方寒将木头还给了沈白,即使手下正处理着江南分坛那里一箩筐的事,一时也觉得轻松了一些。 沈白看着方寒的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到晚上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可能是昨天自己吵到了方寒。 这晚沈白离屋子远了点才拿出了小刀。 一刀一刀,慢慢的,十八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沈白不知道,屋内的方寒专心的搜索着他在外面的动静,又是一夜无梦的好眠。 虽然方寒最近在沈白的陪伴下,倒是比平日里柔和了些许,这些日子里好像已经没有了齐眉的影子,不过沈白知道,一旦传来齐眉的消息,这里就会变成完全另一副景象。 方寒派在齐眉身边的那些探子传来了半月一次的对方的消息,沈白看着在窗边眉头紧皱的方寒,才意识到了齐眉那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并不打紧,根本无需方寒操半分心,齐眉和林肃游也会逢凶化吉。 沈白回忆到,这一次林肃游因为在武林大会上展露了风采,已经隐隐有些未来武林盟主的迹象,所以一些其他门派弟子不由心生嫉恨,便想着法作妖给自己找不痛快。因为林肃游很难搞定,于是他们便把心思放到了齐眉的身上。 齐眉这个人仔细想想却是也算是有些命途多舛,喜欢他的人个个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树大招风,结果这风全都吹到了柔弱的齐眉身上,不过好在他每次受伤都有一堆人为了他拼死拼活,大概这就是十八所说的那种伤口上能开出花的那种人。 齐眉被人暗算,作为筹码威胁林肃游退出最后武林盟主的大选,这件事十分隐秘,除了林肃游,估计就是对齐眉消息灵通的方寒知道了。 方寒的脸色并不算好,只是沈白并不担心,因为原先方寒这时候还因为少林寺的事情在闭关养伤呢,作为齐眉人生中“如果遇上不能解决的大事才会出场”的反派人物,方寒没有介入这件事,就说明对方并没有担心的必要。 只是和沈白上帝视角的释然不同,半个月没有任何齐眉消息的方寒接到齐眉的消息后先是一阵恍惚,像是突然意识到最近自己居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关注齐眉,竟忘了今天该是收到他情报的日子,然后仔细一看就彻底的习惯性的陷入了齐眉带给他的情绪中。 方寒的喜欢是标准的自虐形态,每次齐眉的消息传来,好消息也是和林肃游的好消息,坏消息又得劳烦他自己,沈白几乎就没看到过方寒从齐眉那里收获过一丝快乐,哪怕是和自己在一起显得自私自我的方寒,看上去也比现在要快乐一些。 从拿到齐眉消息后,沈白基本就像是被方寒彻底放在脑后了,看到方寒几乎是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就和上次让十八备马赶往少林一样,沈白立马跟了上去。 意识到身边沈白的存在,方寒顿了一下,然后交代了一些事情,让沈白去为他准备出行,等到沈白为他准备好马匹的时候,却发现沈白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一路上,沈白就继续做回了自己最开始的透明人,跟在方寒的身后一声不吭,而方寒眼中一旦有了齐眉,也再也看不见沈白了。 这么一路赶过去,有了系统的沈白提前知道了方寒赶过去会遇到的事情,只是期盼着齐眉那里的事情可以在方寒赶到之前赶紧结束,但是在赶到的那一天,离着齐眉的地方还有一片小树林,沈白想了想,就在小树林的一端止住了步。 看着方寒策马奔去,他的身影慢慢被树枝遮挡起来,沈白下了马,把马拴在一边的树上,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着方寒的归来。 大概等了两个时辰,他听到了马蹄声慢慢靠近,抬起眼,方寒孤身牵着马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凉意。 方寒在那里看到了什么,整整一个时辰,听着两人的缠绵,然后又用了一个时辰,才慢慢按照原路回到了沈白的身边。 他看到在那里的一人一马,好像这时候才突然发现了这些天身边原来还跟着一个人。 那暗卫的身影也孤孤独独的被拉的长长的,像是一道细影,要不是身边的马匹体积庞大加重了他的重量,否则就会被淹没在这葱茏的树林里。 和自己一样。 方寒牵着马,走到那人身边,并没有说话,其实他想要叫那暗卫和自己回去吧,但是竟说不出一个字,像是嗓子被人堵住了一般。 那暗卫看着方寒的眼睛,看了良久,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将他抱住。 “咱们回去吧。” 方寒听到对面那人说道。 72.0.10 寒烟袅袅 沈白在树下抱住了方寒, 方寒没有回抱, 也没有拒绝, 但是沈白知道, 他在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为了方便方寒, 沈白甚至将头挨在了对方肩上, 只是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碰触着。 回去。 他在方寒耳边这么说着,就好像是两个人要回家一样,方寒依旧没有回应, 只是看着沈白的身体离开了自己, 然后那种和曾经一样的目光再次包裹住了他。 沈白看着方寒, 就像在之前世界上学习过无数次那样, 他在那些学习中掌握了技巧,那就是盯着对方的眼睛, 然后从他的眼睛中找到自己, 虽然大多数时候找不到, 但是,当注意力极度集中的时候, 那人身边所有的背景便全部融化了, 然后到那个人, 他的五官神情也统统不见, 明明只是在找自己, 却营造了一种自己的全世界因为对方灰飞烟灭的假象, 哪怕那人并不知道,他并没有出现在沈白的眼里。 天色昏暗,沈白没能看到方寒红眸里自己的影子,但他看到了方寒眼底深处的孤独,然后在自己的目光下,那道孤独开始一起跟着背景慢慢融化。 沈白在绑定忠犬系统之前就已经知道喜欢这种情绪带着魔力,它可以让那些天天混在男生堆里的女孩见到他的时候连大声说话都会脸红,会让那个全校最自来熟的少女在看到他迎面走来的时候转身就跑,连打招呼都不愿意…… 曾经的那些沈白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爱,但是当这种改变被稀释了千分之一之后发生在方寒身上后,就变成了不可思议。 回去的路上,由于两个人的回程不必像来时一样急迫,所以他们不用在露宿路边的树林,不必跨越难走的小道,沈白变成了领路人,他和带着纱帽的方寒走进了城镇,找到了客栈。沈白替两人规划路线并安排食宿,这过程中,方寒变得非常安静,他只是看着,完全顺从了沈白的安排,在沈白眼里几乎可以用“乖巧”来形容。 现在的方寒就像一块有思想的石头,外界无法从石头上的纹路中探究他的思想,但是沈白却知道自己在将这块石头慢慢捂热,趁着现在方寒最为受伤的时候。 不是趁虚而入,沈白管这个叫做趁热打铁,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完成任务的捷径,而且,这仿佛该是双赢的局面,方寒可以收获他的体贴,他则在方寒身上收获好感,并逐渐的体会自己身上“表演能力”的提高。 沈白开始慢慢找到了些冲破方寒心防的门路,并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细细体会着它给自己带来的那些感受,那种感觉中,藏着一种隐秘的骄傲和享受。 于是,这一路,两个人交流不多,但是心中都藏着一段仅供自己品味的心路变化,不为对方所知。 本来沈白是带着方寒准备直接回寒衣教,只是中途两人路过江南,之前一段时间这里分坛因为名门正派的“猎杀”计划弄得苦不堪言,在林肃游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武林上更是借着这“新盟主新气象”,对寒衣教暴露的教众发起了进攻。 因为众人并不知道寒衣教的完全底细,所以不敢轻易发动对魔教的讨伐,只是拿那些小喽啰下手,方寒对这些小动作感到心烦,却还并没有到十分在意的地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江南暂时停下了了回程的脚步。 分坛的事情解决起来并不容易,只是有了方寒的坐镇显得轻松了很多,沈白跟在方寒的后面陪他日日忙碌,偶尔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出去走走。 沈白和方寒并不是会想到外出闲逛的人,按照沈白的说法,方寒就是隐形宅男,在寒衣教的时候如果不是齐眉,常年不会出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好像有种特别的魔力,让两人如同受到感召一般,想要出去看看。 大约是南方的风景过于秀致的缘故吧。 沈白想着。 只不过,因为方寒的眼睛,所以必须带上纱帽,因为寒衣教的主打色,所以两人的衣服常年都是黑色。 佩刀,纱帽,黑袍。 完完全全就是魔教的标准装扮,这样就已经非常引人注目,更不要提方寒身边站着一个自动吸引眼球的沈白,所以两人的外出的时间不是清晨就是傍晚,去的地方也无非是偏僻的窄巷,这样能够避开大多数的人流。 前一个晚上和方寒一起早早的入睡,这天清晨起的意外的早,沈白等着方寒练完刀后,便默契地替对方拿出纱帽准备外出。 这里真的是江南,和寒衣教所处的南北交界不一样,这里的清晨空气中都好像弥漫着露水的清香,因为要入冬,早起的人身上披着一层冷意,但是他们好像已经习惯,沉默但是手脚利索地在街边煮起了大锅,等待着客人坐上前面的小桌然后吆喝着要上一碗馄饨。 沈白和方寒自是不会坐在街边用早饭,他们只是安静地路过这些勤劳的摊贩,然后继续走向前方窄窄的小巷。 沈白走到一半,没有握刀的手举了起来,伸到了胸前,五指微张,在接触到那抹确实的凉意之后,抬头望向了天空。 刚出门时那股空气中的水汽好像集结在了一起,然后变成了水珠在行人的身上乱跳,若是跳上了行人的肩头便直接没入他们的外袍中消失,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圆圈。 沈白看向前面的方寒,方寒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去的意思,沈白也觉得这雨水小的可怜,也学着方寒不去在意它。只是下一滴雨珠直接跳上了沈白的睫毛,他的睫毛接住了它,在眼睛下意识地眨眼之下,又让那雨水顺着睫毛的间隙滑到了眼睛下方,接着像泪珠一样顺着脸庞滚了下去。 沈白不在意的擦拭掉那水珠,然后看着肩头的潮湿慢慢扩大的方寒,虽然带着纱帽,但是纱帽并不挡雨,而这雨势却越来越大,沈白想着,还是开口叫住了方寒。 方寒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沈白,沈白脸上那道水痕还在,沾湿了沈白右眼的上下睫毛,让他那只眼睛看上去格外好看,隐约还带上了一丝可怜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沈白,方寒本不在意这雨势,却也顺应了对方的要求先到旁边的屋檐下多一会儿雨,等到雨势变小再走。 两人不愿和别人共挤在路边小摊,以免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只找了一条青石道上的屋檐下面,方寒进去后便站着不动,默默关注着旁边的沈白。沈白抹去脸上沾到的雨滴,他耳边的一缕头发被打湿贴在脸颊上,显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在他们躲进屋檐下面没有多久,雨势就陡然变大,沈白看着外面的雨帘,只庆幸两人先一步进来。 透着雨幕,沈白看着对面的那条街,上面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一两个乞丐收拾着自己的碗碟和薄布,匆匆忙忙地准备离开,却已经被全部浇透。 沈白不知道为什么,就盯着那些人一直看着,只觉得那一幕熟悉的很,仿佛这种熟悉感就是牵引着他出来闲逛,又找到了这里躲雨的原因。 看上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了那对面墙上的一道裂痕,这裂痕好像跨越了时间和沈白记忆中的那道裂痕相互重合,让他找到了这熟悉感的根源。 沈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情好像被大雨冲刷后一样晴朗,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方寒,方寒没有说话,只是他顶着纱帽的脑袋微微偏转,将眼神投向了远方,看向了那些四处寻找庇护之地的乞丐,接着有些反感的微微皱眉。 沈白收回视线,一时有些感慨,没想到都这么些年了,这个世界相对于前些世界而言,呆的时间已经是相当长的了,从逃荒的难民,到和十八一起被训练成暗卫,再到如今和方寒终于有了细微的进展。 这么回忆着,眼看着雨势已经慢慢小了下来,渐渐变成了最开始飘散在空中的那些蒙蒙细雨,沈白察觉到身边的方寒已经有了要走的意思,一时头脑法人,竟大胆地拦住了对方。 “教主,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 沈白并不解释,只是独自跑进了雨中,虽然方寒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不妨碍他听出了沈白语气中的雀跃。 沈白慢慢消失在了方寒面前,等到他再出现时,怀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即使是小雨,但是之前疾走的沈白已经被打湿了一层,方寒透过纱帽看着那水珠滚过沈白的脸颊脖颈,然后滑进他的衣领,右手的手指微微颤动。 大概是从前的方寒眼里只有齐眉,所以没有认真欣赏过沈白的容貌,而现在,他只觉得这个暗卫在雨下的样子好看极了,而且,当两人相对视的时候,他竟难得对着方寒笑了起来。 一个暗卫对着教主笑起来,这几乎就是犯了职业错误,但是现在方寒没有惩罚对方的意思,之前即使这暗卫对着自己嘘寒问暖,但是也从没对他笑过,此时沈白勾起唇角,加上背后的江南烟雨,让方寒看的失了神。 沈白许久没笑,他的唇角勾的费力,放佛已经有条件反射让它勾不上去,但是沈白觉得这样好的时机,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如此巧合,甚至连这场雨都营造了一种让人容易陷入回忆的气氛,于是沈白逐渐加深自己脸上的笑意,想着要将这一幕彻底变成两个人美好的回忆。 从怀里取出怀中的油纸,虽然油纸不会沾上雨,但是沈白依旧将它在怀里捂得严实,哪怕背上湿了一片也不愿让它和这沾满水汽的空气多接触。 黄色的油纸在方寒的面前慢慢被打开,两个白花花的馒头显露了出来,方寒看着那尚冒着热气的馒头,再看着沈白的脸,他的红眸里难得有了一丝可以被认出来的温度,只可惜被那纱帽遮着无人发现。 拉起方寒的手,沈白将其中一个馒头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抬起头,黑色的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对方,笑意更深。 “教主记得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听到沈白的话,方寒才突然意识到这馒头是怎么回事,他将视线方向刚刚的那几个乞丐,而他们已经走远了,这条街上好像只剩下了沈白和自己。 “那时候我真的饿了好久,饿到不想说话,饿到不愿意再走,因为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站会走去哪里。” “幸好遇见了教主,当时的那块馒头,是我那段时间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而且也是到目前为止,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沈白笑着,那笑容像是一壶温水,慢慢浇在了方寒的心头。 “奇不奇怪,像是一个人被一块馒头剥夺了所有的味觉,但是却依然很开心。” “教主,我会永远追随你的,永远永远。” 沈白的笑脸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真情,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动人的情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对方寒的表白,但是方寒知道他并没有,他只是难得的,将心底的情感,全部展现给了自己。 方寒捧着馒头的手不敢用力,或者说他现在全身僵直,没有一处可以听使唤,他看着沈白,突然觉得,那暗卫说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方寒,明明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就因为正好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于是就连着那件事和那个人,记了一辈子。 看着满眼都是依赖的沈白,方寒觉得那样的目光刺眼极了,如果要用一个字形容,大概就是傻。 和自己一样。 那一瞬间,方寒在沈白的身上,看清了曾经的自己。他开始相信了这人所有的喜欢,所有的付出,就好像之前他不曾怀疑过自己对于齐眉的喜欢,对于齐眉的付出一样。 方寒找回了支配自己身体的力气,将馒头举到嘴边,然后轻轻咬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跨越了时空,尝到了当年沈白手里的馒头,真的很甜。 但即使这样,方寒并没有将馒头全部吃完,他看着沈白开心的一口一口咬着白面馒头,心中涌起的是一种不安,和以前的不安不一样,有着不同的来源,曾经他质疑沈白的感情,而现在,他质疑的是自己。 他明白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就好像当初齐眉微不足道的一句话,所以他不想吃完,觉得自己不该吃完,好像吃完了这些,那么曾经他给沈白的东西就被全部还了回来。 只是吃了一半馒头的他忘记了,当年那个他给沈白的馒头,也被沈白分给了其他人,他自己只是撇下了其中一小半罢了,要说沈白欠他的,恐怕早已经还的干干净净。 那天回去的时候,天还下着雨,只是已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南方的雨飘落在两个人身上,显得那么温柔,如同他们此时的心情。 之后方寒对于沈白的态度转变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仅仅在沈白的预料之中,也在其他人的预料之中。 分坛坛主总会在向方寒汇报完事情出去后在心中暗自摇头,对于教主交代的让人在他房里多加一张床榻毫无意外,事实上,在当初那场暗卫之间的比试时,大家都相信,这个暗卫无论去哪里都不会仅仅是暗卫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哪怕是一直禁欲的教主也挡不住温柔乡的诱惑。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暗卫长的出众,看着教主的眼光那么深情,他细心,但是在处理每一个叛徒时都心狠手辣,却在接触教主的每一份食物时温柔的不可思议。 一个会为你变得温柔的小魔头,相信是无数人心中的理想型,哪怕是这些武林人士也不例外。 其实,对于沈白来讲,从自己向着方寒递出馒头的那一刻,他就预想到了对方会有的反应,当时的沈白只是想要给自己的喜欢增加一个合理性,那么再怎么合理,都不如让方寒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来的合理。 因为小时候的恩惠,而铭记了一辈子。 其实人是健忘的,或者说,哪怕是感恩,也很难在岁月中酝酿出爱,不然爱就不会成为了稀缺物品,方寒只是少数,但他却只会被这种少数所说服。 可能这是经历前面世界太多次失败后沈白第一次如此接近成功,沈白看着近几日对他态度完全转变的方寒,已经收获了自己想要的反应,他觉得很有趣,觉得忠犬系统确实让自己学到了许多,比如哪怕是方寒这种人的好感度,自己甚至都不用付出真心,只要认真的演戏,运用自己全部的技巧,对方就会一步一步的做出如预想中的反应。 真是可怕,不是吗。 一边在暗自开心,沈白站在方寒旁边,看着对方专门为自己状似无意的撇下了一些果蔬,又突然有种隐隐的负面情绪萦绕在心间,却无法被自己抓住。 这是一场双赢的游戏。 沈白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继续用那和往常一样炙热的眼神包裹住身边的方寒,直到后来看着刑讯室里的满地的鲜血,沈白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 那次事情的起因,是一次武当弟子们的袭击,也是他们猎杀活动的日常内容——发现魔教,铲除魔教。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袭击的地点上,有在外传话的沈白。 沈白面容姣好,凡是路过的不管男女老少都乐意多看上几眼,所以他每次出去都格外小心,若是自己一人,几乎就是隐匿在各个角落不被人轻易发现,但不知道为何,这一次却被十几个武当弟子在转角包围住了。 才十几个武当弟子,沈白并不在意,若是再来十几个他也有信心全身而退,只是近期这分坛形势紧张,若是杀害这些人,怕是更容易让这风波无法消停,而且没有方寒的命令,沈白也不愿意和人刀剑相向。 所以在这场突围中,沈白选择的是防守,他的刀甚至都没有出鞘,那些人却仍旧无法捞到一点好处。 眼看着沈白要冲出包围圈消失在他们眼前,其中一个弟子不知何时抓出了一把石灰粉末,向着沈白的眼睛撒去。 沈白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在他眼里,那些门派自诩名门正派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他们为了防止别人耍阴招自己打不过,就慢慢推广了一种“我不这样你也别这样行吗”的逻辑,所以类似于暗器之类的,在一些大门派中依旧显得并不是那么入流。 而现在,沈白的眼睛火辣辣的疼,能够感受到生石灰在吸收着自己眼睛的水分,比灼伤感更强的是沈白的担忧,他害怕自己在这里拖上很久,眼睛有被灼伤的风险。 他不是十八,他暂时也没有失去眼睛还可以被方寒留在身边的自信,再者说,他也并不想让自己这副身体的五感有什么损害,所以沈白不得不拔出了身侧的刀,对着自己觉得有人的地方挥斩而去,然后努力找到空档让自己可以逃离这里。 听到刀锋陷入血肉的声音,沈白心下微定,只是下一秒那些人就仿佛商量好一般,周围的杂声突然变大,让沈白辨认不清他们的方位,他想要直接朝着声音最小的地方飞去,却在中途听到了利剑向自己这里破空袭来的声音。 恐怕是躲不过去了,沈白准备迎下这一剑,却听到“叮”的一声,好像是谁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挑开了那剑。 看不见的沈白心中极度的缺失安全感,他认为对方既然救了自己便肯定是自己这边的人,于是他的手试探性的向前抓去,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些切实的依靠,只是还没有碰到那人,就被对方伸出来的手握住了。 那只手的手掌包裹住了沈白的手,上面带着练武之人的粗糙之感。 沈白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轻轻地唤了一句“十八”,然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73.0.11 寒烟袅袅 沈白虽然受过很多伤, 但自从有了系统以后, 好像所有的伤都不要紧, 胳膊中箭,只要不去想它就可以继续挥刀,腰腹被刺只要捂住血就可以继续战斗——总而言之, 只要不怕痛,沈白就可以靠意志坚持下去。 但是眼睛不一样,这是沈白第一次在对战中看不见敌人,即使他想静下心来认真辨别对方的位置,但是哪怕是一棵树一面墙的影子罩住了他,带给他一片阴影,他都会下意识的躲避, 仿佛惊弓之鸟,所有的不安全感全部被勾引出来,让他一片黑暗的站在人群中间, 不知所措。 而十八来了。 沈白的手继续往前伸着, 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急迫,当他抓到了那人后背的衣服时, 迅速的让自己靠近对方,直到被周围十八的气息包围, 他才感受到了一丝安全。 真是无法想象十八的世界。 沈白想着,然后听着旁边的剑声飒飒, 就离十八更近了。 虽然被一圈人围攻, 但是十八还是分出了很多精神给身后正在接近自己的沈白。 十八刚开始并不知道沈白的眼睛现在看不见, 只以为对方身上负伤寡不敌众,直到身后的那人小心翼翼地贴上自己,才隐约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沈白感受到十八要应付旁边人,于是不再贴近对方,反而向外走了几步,仓皇地跟着声响挡住了从自己身后来的一剑。 “眼睛被撒了石灰粉。” 沈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冷静一点,至少不要显露出此刻内心的慌乱,事实上,他的语气几乎是毫无波动的,但十八却依旧感受得到他的惊慌。 凭着声音将剑身没入前面人的身体,十八拉住了怕自己行动不便向后退去的沈白,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别怕,”因为看不见,沈白感受到十八的拉力时刚开始带着警惕和浓浓的不安,听到十八出声才制止住了自己条件反射的抗拒,“眼睛重要,我先带你离开,你可记得这附近的民居?” 沈白感受着十八带着自己也毫无压力地面对那几人,便放下心来,暗道对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武功长进了不少,然后干脆就抱住了对方。 “我记得这东面跨过围墙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有一排房子。” “好。”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挂在十八身上的沈白听着这个低沉“好”字觉得浑身都有些别扭,只是眼睛上的灼烧感很快将这感觉盖了过去。 十八并不恋战,在刺中两人后劈开了一道缺口,顺着缺口的方向往外突围,接着带着沈白直接甩下众人身形一闪翻过了窄巷的围墙,待到那几名武当弟子随着过去时,已经不见了那二人的身影。 -------------------------------------------------------------- 沈白深刻的感觉到自己没了眼睛简直废了一大半,因为练武之人五官灵敏,所以一点点的动静都会被他当做未知的风险。 再一次因为风吹过让他忍不住浑身紧绷不敢向前迈脚后,他还是选择投降,从拉着十八的衣袖变成了攀上了对方的后背。 “算了,还是由你背着我好了。” 感受着对方的无奈妥协,十八在沈白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然后将身后之人背起。 “看不见真的很不方便。” “嗯。” 沈白将头贴在了十八的背上,这个陪着他在这个世界从小长大的男人在他心中是独特的,他们一起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光,相互扶持,放佛是他在这个世界半个亲人一样的存在,此刻,沈白想到两人还未遇见之前,十八就是在这种眼睛几乎看不见的情况下生存下来的,沈白忍不住微微的心疼。 若是自己在十八小时候遇到了他,那就好了。 相比于趴在别人背上两眼一闭没事干的沈白,十八则凭着自己的经验在寻找着一户人家里面灶台的位置,找到以后将沈白放了下来,推倒了一群瓶瓶罐罐,然后在手上抹上了油再抹到沈白的眼上。 沈白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的眼睛,然后试着眨眼慢慢睁开,感恩于眼睛没有事,接着就看到十八那张好久不见的脸随着自己眨眼一下一下地闪现在自己面前。 沈白:从没觉得十八长的这么可爱过。 沈白还没来得及对十八说些什么,便听到前门有动静,想着这户人家怕是听到刚刚两人弄出的声响前来查看,两人便迅速的从灶边的窗那飞了出去。 平日里去那些大门派偷鸡摸狗惯了,偶尔去小户人家偷些油沈白觉得反而有些好笑的兴奋,可能也是因为刚刚脱险而眼睛又没有大碍的缘故吧,再加上许久不见的十八突然出现,沈白只觉得自己的情绪瞬间变好了。 上下打量了一圈十八,看到对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然后沈白满意地从怀里拿出两人上次分别之前就在刻的小木人,递给了站在旁边的男人,这些年来沈白刻人物的手艺已经是相当精湛,尤其是这个刻了不下三十次的十八,哪怕是闭着眼睛……咳,总之就是很熟练了。 “我的呢?” 从之前两人便约定,每次不管谁出去执行任务,如果可以保护好自己不受伤的话,那么就送给对方一个木刻人偶作为见面的礼物。 十八感受着自己怀里的那个小木人,但是没有伸手去拿:“一见面就是中了别人暗算,这次没有你的。” 算了算了,沈白觉得这次见面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丢脸,而且想着两个大男人互送人偶什么的,果然还是太gay里gay气了一点,然后仿佛看开了一样,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十八向分坛的方向走去。 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自己最近的遭遇,寒衣教的人一向独来独往的居多,像这二人一样关系的,当真是少数了。 等两人到了分坛,分别向方寒复了命,方寒抬头望了这二人一眼,然后眼睛在沈白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过了一段时间才低下头继续看着十八带过来的书信。 沈白不明所以,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手往眼睛周围抹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指尖油亮亮的一小片。 怕自己的脸现在不是在发光吧! 沈白忍不住时不时偷偷摸摸地拿起袖子抹抹眼睛周围,一边看着印出一小片油印的衣袖,一边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就忘记在回来路上洗把脸了呢,现在估计就要等到方寒入睡才能把脸上的油给抹干净了,只能说幸好十八看不见自己这满脸油光的样子,不然肯定要被对方笑话。 沈白正在心底纠结,然后就听到方寒叫来了一个下人。 “打一盆水来。” 等到一盆清水被端进来,沈白定定地看着方寒,对方低着头,完全没看向沈白和十八的方向,就在沈白不知道这是不是给自己叫的水时,方寒就向着自己这边挥挥手。 “还不赶紧去洗下,简直丢人。” 沈白瞬间如蒙大赦,在那还没退出去的下人奇异的眼神中,走到脸盆便,把眼睛周边的那一圈油迹擦洗了干净。 “今天怎么回事?” 听着方寒的声音,沈白摇摇头说了句“无碍”,然后就听到对方仿佛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问你。” 沈白看向十八,然后听着对方把遇上自己的事情减去了一部分细节简短地描述了一遍。 沈白:虽然剪掉了自己抱着对方这些细节,不过听上去还是很丢人啊怎么办。 沈白看着方寒,但是对方的眼睛还是停留在手上的信件上,让沈白摸不清对方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因为分坛最近也缺人手,方寒并没有再将十八派走,而是让人安排了一个房间给对方,而沈白,依旧是除了偶尔出去以外,时刻守在方寒的旁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回来后,方寒好像就把所有出去的任务交给了十八,而且也不再带着沈白外出,弄得沈白一度感觉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自己就开始被对方嫌弃。 虽然脸上全是油什么的,确实是有些蠢。 这一日沈白像往常一样听着十八和方寒之间的交流,两人一个汇报任务,另一个则大佬状地点点头,沈白将欣羡的眼神投向十八,得到了对方抽空看过来的视线。 “那便去看看吧。” 沈白刚才完全没听两人说了些什么,此时看着方寒突然起身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了上去,接着就发现了方寒带着他和十八,来到了曾经从未踏足过的刑室。 刑室是寒衣教众领罚的地方,如果抓住了什么名门正派或是教内内奸,也会送到这里,不过这里血腥味过重,方寒从不亲自踏足,这还是沈白第一次看到方寒走到这里。 沈白正暗自奇怪什么样的人能够劳烦方寒亲自过来,结果一进去,发现的是一群小乞丐。 那些是之前那些日子里沈白出去时看见的外面的那群小乞丐,其中有两个看上去稍大一些,不过应该也不到二十,剩下的最小的那个也才六七岁的样子。 那些小乞儿们跪在地上,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此时更是被撕裂出了多条裂痕,破开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下面的那些伤口,其中年纪稍小的已经开始抽泣,只是因为害怕,连哭都不敢出声。 正拿着鞭子的男人见到方寒进来,停下来,向着方寒匆忙行礼:“教主,这些乞丐就是这些日子里的告密者,看到有我教人的行踪就向武当弟子通风报信,若是教主不愿久留,属下们可以替教主分忧。” 方寒黑袍红眼的走进来,在那群乞儿眼中更是如同恶魔,他们看了方寒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沾着血污的脸上满满的恐惧。 “不必。”方寒挥了下手,然后那持鞭的男人便很有眼见力地叫人搬了板凳进来,让方寒坐在血液溅不到的地方,接着继续对上那群已然全无反抗能力的小乞儿。 沈白站在方寒的身后,他早已经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是看到这一幕,突然就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被勒令向那些后院那些猫狗挥剑的时候,还有第一次对着幼童形态的箭靶射箭的时候。 这房间里凡是站着的人,包括十八,都面无表情,只有沈白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了和他们不一样的情绪。 感受到了沈白的注视,十八转过头看向了对方,虽然看不清沈白,但是他仍旧感觉到对方好像因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 比起十八,方寒只需微微转头便可以用余光捕捉到沈白微弱的情绪,他望向前面被绑起来挂在木架上的小孩,然后张口。 “你在想什么?” 前面正拿起其他工具的男人停下了手,以为方寒在向他说话,但是当他转过头,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便转过身继续。 沈白知道方寒在问他,沈白自认为经历了几个世界,他的善恶观已经划分的不是那么清楚,就好像他在别的门派偷鸡摸狗,他无所谓,他一身是血的和那些弟子们刀剑相向,他也无所谓,别人的剑头刺进他的肩膀,他的刀没入对方的胸腹,这些他都满满麻木,并且内心还带着隐隐庆幸。 他知道寒衣教时不时也会酿出一些灭人满门的悲剧,沈白只是庆幸自己的任务看上去艰巨但是对他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愿意为了任务成功,牺牲一些自己曾经不愿意放弃的东西,但是在第一次任务里第一次砍杀了一个人时,沈白就不断地告诉自己,至少他的对手手上也拿着一把剑。 那时候的沈白将自己的底线拉低,他想,至少在他的手上,不会沾上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的鲜血。 所以看着这一幕,沈白在害怕,害怕之前他只是偶尔担心的问题,那就是万一有一天,他连那条底线都要被放弃。 “没有什么。”沈白收敛自己眼神中的情绪回答道,心中在暗自期盼着方寒能够快点离开这里。 方寒只是打量了一下沈白,然后收回视线,向着前方抬起了右手,那几个男人立马止住了动作。 坐在椅子上的方寒眼神扫过那一排的孩子,然后开口问道:“七天之前,是谁告的密,若是有人能说出来,那么其他人就可以走了。” 方寒话音刚落,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便看向身边那个满脸泪水的孩子,然后仓皇的用被捆在木架上的右手手指指向他。 “是他!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男孩的声音在沈白耳中尚带着孩童的稚嫩,而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旁边那个男孩哭的声音更是大了很多,想要说话,结果断断续续地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只有“呜呜哇哇”的声音传出来,让方寒微微皱眉。 方寒看向沈白,那种表情如果不是在这种背景下,沈白或许能察觉到其中的一丝柔和。 “现在,那人任你处置。” 沈白看到,方寒的眼神滑过了自己身侧的那把佩刀。 74.0.12 沈白听到了, 但是一时仍旧没有动作。 方寒眼中带着残忍的柔和,他给了沈白一个所谓“自由处置”的权利,但是沈白分明从方寒的眼中看到了对那个小乞丐的杀意。 沈白不知道方寒想要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方寒如此反常,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手足无措。在方寒的眼神下,沈白努力地向往常一样做出那副顺从又热切的模样, 但是心中那丝抵触让他做不到。 慢步走到了那个孩子面前,小乞丐的哭声随着他的靠近变得更加歇斯底里甚至于带着绝望, 他看着面前那个面容姣好的男人,再找不到第一次在街角瞥见对方的兴奋,也找不到用对方的消息换取一个馒头的快乐, 满满的都是恐惧。 而站在他旁边那个稍大的男孩, 脸上的眼泪已经止住,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消息立了大功, 于是看向沈白的神色掺杂着隐隐约约邀功的意味,和逃脱危险的窃喜。 两人的神情,包括边上其他孩子的样子都被沈白收纳于眼底, 不论是害怕还是带着侥幸,都让沈白觉得十分熟悉,如果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如果方寒并不是自己的任务目标, 那么说不定他现在还是个跟着众人街边乞讨的乞儿, 饥饿感也会让他站在现在自己对面的位置, 带着其中任一的一种情绪。 面前的小乞儿泣不成声, 他大张着嘴,嘴型因为想要说话而不断变形,但是那些形态都只够让他的哭泣声传出来,没人听得清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那样子真的过于可怜了,可怜到如果没有方寒站在身后,沈白握着刀柄的右手就要反射性的帮对方抹去眼泪。 那肯定不会是方寒想要看到的样子。 那方寒想要看到什么? 沈白思考着,他隐约意识到,只要自己的刀出鞘,向着这孩子的心脏刺去,方寒和自己或许可以有更近一步的发展。 因为方寒要的爱是极端的,极端的爱可以给方寒这种人带来更大的安全感。那种全天下我只看到你的爱是他给予别人的,也是他希望索取的,对比于对这个世界有着过多的同情心,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要钱的给予着自己的善意,一个只认方寒作为主人的忠犬魔头恐怕更得方寒心意。 虽然知道,但是沈白拿着刀的手半天没动,刀锋全部安好的藏在刀鞘里,像是它的主人不愿让它照到一丝光芒。 沈白知道房间里的人都看着自己,也知道身后的方寒站起了身向着自己这里走来,但是也只是将刀拉出了一小截罢了。 方寒看着前方的沈白,并没有直接走向他,而是先走到了沈白旁边的木架前,手从上面的利器上一一划过,最后拿下来了一把朴素而尖利的小刀,带着小刀,这才慢慢到了沈白的旁边。 方寒第一次主动拉起沈白的手,只是两人现在都并不留恋彼此的触感,方寒将刚刚的那把小刀放到了对方的手心,然后带着他卷起了五指,让沈白可以握紧那把小刀。 “既然不想脏了自己的刀,便用这把好了。” 看着对方一向黑亮亮的眼睛显出了怔愣,方寒眼中的柔和慢慢消退。在看到即使自己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但是沈白仍旧没有动作时,方寒眼中取而代之地出现了一丝残暴,他直接握住了沈白的手腕。 沈白的手腕出奇的细,根本不像是个练武之人,好似自己一个用力,就能将其捏碎在手掌中,而此时的方寒心中,这纤细的触感更是刺激了他心中的暴虐之情。他带着沈白的手,让小刀慢慢抬起,感受着对方的顺从,方寒心中的暴虐慢慢收敛,似是感受到了一点安慰一样,接着他微微用力,将沈白手上的刀锋对准了面前被绑住小孩的心脏位置,只要再一用力,那乞儿的生命便可以消失在这把小刀之下。 沈白眼看着那刀尖就要刺透孩子的衣服到达他的身体里面,几乎是下意识的,沈白的手用上了力道,这股力与方寒的力量方向相反,于是两人的手便停在了那里。 一时间,放佛时空都停滞在了那一刻。 沈白的眼睛对上了方寒的红眸,这一次,两人都没从对方眼中得到自己期待的神情。沈白右手失力,小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看着忍不住要冲上前来的十八,沈白空着的右手在身侧向他悄悄地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过来。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起,沈白就想着自己要如何成功的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如何逃离小黑屋,他用上了自己在之前世界里积累下来的所有技巧,连眼神都在武装的范围之类。 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从他的眼睛里寻找自己。 沈白每次看着方寒时都这么对自己说着,然后感受着背景慢慢模糊淡化,接着方寒的五官也随着背景一起消失,只剩下他眼睛深处的自己在那双红眸里被点燃,然后顺带融化了方寒心中的一小角冰山。 沈白从不知道自己的眼里是否真的有方寒这个人存在过,他感叹于自己的技巧慢慢熟练,为方寒的细微改变而内心窃喜。 而现在,他没工夫去慢慢寻找方寒眼中的自己,于是,他终于将方寒纳入了眼中,不仅仅作为一个任务目标,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他的那些技巧十分有用,去给对方被爱的感觉,然后一个劲的付出,但是他忽略了自己的意志,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方寒,他也根本给不起方寒要的喜欢,所以,当他和方寒慢慢走近的时候,如果沈白不完全抛弃自我的去顺从,那么必然两人之间会遇上类似于这样的时刻。 感受着方寒握着自己的手腕的那只手换了方向,顺着自己的身躯向上,最后扼住了沈白的脖颈。 那双眼睛中的柔和消失殆尽,剩下的是翻滚的戾气,方寒就这么扼住沈白的脖子将他压到了一边的墙上,周围的人看着这二人俱是一惊,被绑住的小乞丐们被这场景吓得不敢发声,就连那哭的不能自已的男孩也稍稍收敛了自己的声音,围观的下人们不知道做什么好,只呆在原地等候教主的命令,而心系沈白的十八已经冲上了前来,那本是冷漠且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明眼人能看出来了担忧。 沈白看着方寒带着嘲讽的表情看向十八,然后又重新对上了自己。 方寒眼中带着冷漠,但是面上却难得一见的笑了起来。 “沈白是吗?” 沈白有些错愕地望着方寒,这是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然后沈白就看到方寒空着的那只手伸进了衣服里,然后拿出了一个小木人。 十八站的毕竟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加上他视力缺陷,所以看不见方寒拿出的是什么,但沈白看得见,那是自己之前送给十八的那个小人,小人的底部,刻着自己的名字。 “需要你陪伴的人真多,”方寒脸上的嘲讽更甚,他指指十几米远的十八,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小乞丐“他,他,还有我,是吗?” “真廉价。” 沈白无法发出一点声音,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鲜血在自己眼前喷洒而出,流了一地,若是在今天早上刚起床时,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本该平静无事的一天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沈白眼睛中的光芒仿佛被鲜血染上了一层阴影,他看着嘴角带笑的方寒,不由自主地想到底哪里出错了才会导致这样。 他讨厌方寒,这样残忍的方寒是这整场悲剧的始作俑者,但是他又忍不住的去想,方寒的残暴是一向如此的,而他,这个世界的变数,却无法完全的置身事外。 他在那个孩子的死亡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白不禁这样问着自己。 他用自己的演技教会别人无所顾忌的喜欢,却不教会别人如何喜欢,甚至于引诱他人的时候,自己连点真心都吝啬付出,就像一个世界之外的第三人,带着自己那所谓孤独的骄傲,所以现在暴戾的方寒就好像给沈白上了一课,让他明白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恶果。 等到旁边站着的男人们将刀对向了刚刚以为逃过一劫的那个乞儿时,沈白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回握住了方寒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沈白向着方寒轻摇下头,得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方寒望着沈白,看着他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来,没了之前的那种炽热,但是也多了一些什么,方寒虽然讲不清,但是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好像对方此时的情绪,比以往更显现出了几分真实。 方寒本以为对方会像曾经那样,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态度认错,否认掉“沈白”这个名字和其他一切,因为不管怎么看,此刻,惹怒方寒的对方只有表示出对对方绝对的忠诚才能得到一丝活路,但是,沈白并没有这样,他只是看着方寒,有一次重复了曾经对对方许下的诺言,而在这诺言之前,加上了他的名字,而不再只是个十七的代号。 “沈白会一直陪着教主,像以前说的那样,永远。” 看着在自己面前重拾起姓名的沈白,方寒被对方的认真弄得有些心烦气躁,于是就像旁边几个下人预想的那样,他皱起了眉毛,收紧了握住沈白脖颈的手:“我身边不需要一个有自己名字的暗卫,一个会忤逆我的暗卫。” 只是下一刻,方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不过你若真想要留在我的身边,便当我身边的一条狗吧,这样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你将永远都只是我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沈白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方寒却并不介意,他对着身边还活着的几个男孩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到时候将几人放走,然后方寒离开了沈白旁边,像是怕脏了自己的鞋子,走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用下人们打好的水清洗双手,然后那盆水被他之前手上溅到的血珠染红,沈白紧随其后。 “既然是我的狗,那便该想我所想思我所思才对。” 方寒拿起盆旁边递上的毛巾,将双手擦干。 “那么,”两人的目光对视,“去把齐眉带过来吧,我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一个人是我想要的。”而他并不是你。 ----------------------------------------------------------------------------------------- 此时的齐眉和林肃游在武林上的风头更甚过往,之前以“隐门之徒”的名义闯荡江湖的林肃游,现在已然凭借着一身傲人本领登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而他最信任之人,无疑就是那个和他朝夕相处的“天下第一公子”齐眉。 找到齐眉并不难,两人现在在武林上就像是自动发光体,但是要从林肃游身边将齐眉带走,那就并不简单了。 这是沈白和齐眉的第一次碰面,之前听过这个名字无数次,了解这个人的过往和未来,但是直到现在,沈白才看到了他长什么样。 任何人看到沈白和齐眉站在一起,肯定都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相似,不流于外表,而是一种感觉。 后来追上二人的林肃游,便是因为这种奇异的相似愣了下神,不过通过沈白的服饰迅速反应过来了对方的身份,于是连开场白的询问都省了,直接上前与沈白交手。 沈白必定不是林肃游的对手,而他带着伤痕回去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十八的房间里早已经为对方准备好了绷带和一些药物,只是这次又和以往一样,直到等到第二天白天,他才见到了从方寒那里复命回来的沈白。 方寒现在对于沈白的态度很令周围人不解,他并不关心每次回来沈白的伤势,也不会因为对方没能将齐眉带回来而恼怒,若真要沈白来评价,对方就好像真的将他视为一条身边可供使唤的狗。 暗卫不是人只是傀儡,而狗只是畜生。 沈白说不清哪种在寒衣教的地位会更高,或者说在方寒心中的地位会更高,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至少,现在,他可以在方寒面前拥有自己的名字,也拥有着自己的思想,他可以牵扯嘴角做出微弱的表情,可以在痛的时候偶尔放任自己不小心流出的那么一两滴眼泪,比如现在。 沈白感受着身上方寒的气息,因为疼痛而眼角不自觉地微红,方寒笑着用手指抹去沈白脸颊上的那滴泪珠,然后两只手指轻轻摩擦,让它被彻底碾碎。 “痛吗?”方寒问道,只是他的态度好像无所谓沈白的回答。 然而沈白却依旧认真地回答,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咬着下唇的贝齿让他此时的脸上显现出了一种别样的诱惑,让方寒加深了动作。 75.0.13 寒烟袅袅 第一次和方寒这般, 是在沈白第二次和林肃游交手之后回到教内,沈白大约记得那是一个雨夜, 因为当时身上粘稠的感觉混着窗外的雨声让他仿佛被口香糖黏在了床上一样, 每次灵魂想要带着身体轻飘飘地飞起,却又不得不被拉成丝状的口香糖重新拽回这黏糊糊的现实。 沈白觉得, 自己直男的招牌被砸也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比起身体抗拒然后双方都痛苦, 他学着放松, 顺从地承受,让这场动作大戏变得加入了一点点温情的成分。 好歹也是自己上赶着的结果,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了。 一场雨一场凉,春秋只是打了个过场, 然后冬天便大张旗鼓地降临, 带着肃杀的冷风,吹得让每个深夜无法入睡的人带来一丝潜入身体的冰冷。 对于十八便是如此。 沈白照例在方寒那里度过上半夜,然后在方寒起来之前自己先起身离开, 这一点自觉他还是有的, 而且不去清洗一下第二天受罪的还是自己, 等回到那个冷僻的留给暗卫的小院, 看到的是十八那扇被烛火照亮的窗户。 对于十八而言, 在他熟悉的地方, 有没有灯火都是无所谓的, 而且过不了多久天就要明了, 所以沈白知道, 那烛火是十八为自己留的。 但沈白仍旧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意的清洗了一番,换了套干净衣服,才走到了十八那里,房间内,十八拿着木头和刻刀背对着沈白,听到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迅速地转过了身。 “绑带和药在床上,需要我帮忙吗?” 沈白说了声“不用”,语气轻快,但是丝毫不见对面的男人面色柔和下来。 沈白是有些害怕这种时候见到十八的,长大的十八天生一张冰雕的脸,五官不出众但是出奇的坚毅,配上无神的眼睛,如果再来一副成熟的语气,甩开曾经的腼腆,足够让半夜回来的沈白默默发虚。 “这次出去我带回来了一些……”沈白脱去外衣开始上药,下意识地开口想要让空气不再那么安静,但是话还未讲完就被十八打断了。 “我带你走吧。” 沈白的手一顿,然后看到十八起身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接过了沈白手中的药瓶,然后另一只手划过沈白赤裸的上身。 沈白并不在意十八的手划过身上方寒留下的痕迹,因为十八毕竟看不见那些,他只是在想,十八口中的“走”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想法是离开寒衣教,但是沈白觉得又不太可能,因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尤其对于十八这种从小洗脑式教育的人来说,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概念存在。 就在沈白想怎么回应时,十八却突然开口岔开了话题。 “这次伤在这里?” 沈白背上的伤口凹凸不平,不过能感受到那只是丑丑的突起,但是腰侧的那道伤口还能摸到皮肉绽开的痕迹。 “啊?嗯。”很识趣的避开刚刚那个还没开启的话题,两个人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往昔,沈白从自己脱在一边的衣服里拿出这次在江南附近带来的一些小玩意,大多都是带着香气或者可以发出声响的东西,然后十八在拿住它们放在鼻尖轻嗅时,显现出了曾经的那种腼腆感觉。 “竹叶香。” “嗯,我先回房了。” “好。” 沈白将衣服穿好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盼望着这次的事情就这么全部过去了,那句话仅仅只是十八随意一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等他下一次从齐眉那里回来时,已经不见了十八的身影,连同十八一起不见的,是他房间里的东西。 暗卫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包括沈白在内,每个人房里空荡荡的如同标准的宾馆套件,但是这次十八的东西消失的十分彻底,连两人藏在床下的小玩意儿都没了,沈白几乎反射性想到的是,十八不会真的离开寒衣教了吧。 暗卫是寒衣教的影子,要么活着卖命,要么死了离开,沈白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甚至顾不上去给自己清洗一番,直接去可能找到十八的地方,首先他就去问药庐那里的医师,得到了许久没见过十八的答案后,沈白站在寒风瑟瑟的庭院,心中那股预感渐深。 在教内,除了药庐那里,唯一十八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寒衣教自己的地牢。 沈白本来只想看一下,觉得说不定十八只是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或者去了其他分教,自己纯粹多虑了,但是在看到挡在门口不让他进的两个下属时,改变了想法。 虽然方寒眼中沈白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暗卫了,但别人眼中沈白还是那个教主身边的十七,作为教主身边的暗卫,这种地方至少还是出入自由的,若是沈白会被拦下,那么说明是方寒专门下了命令。 看着那两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沈白也并不硬闯,他也十分好说话地转身离开了。 毕竟话本里这种地牢都不是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去的好吗? 废了一番周折,沈白动用了自己所有可能的聪明才智,跟着几个守卫躲躲藏藏,最后还是如愿的在不惊扰几人的情况下见到了地牢深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这里见到被绑在木架上伤痕累累的十八,沈白并不意外,但是,当听到十八说自己是因为叛教的罪名进来的时候,尽管之前有了一点猜测,不过沈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沈白是有着自己完整世界观的过客,哪怕是现在呆的这一整个世界,只不过是他的一站而已,但是十八不是,十八的生命里被两个人充斥,构成了全部,一个是自己硬生生插/入他世界的沈白,一个是从小就被灌输的方寒,他们背的教规里全部都是服从,他们吃穿全部都是教主的仁慈,他们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为教主所用。 沈白看着十八,伸出了一只手抚摸上了他胸前的红痕:“那是真的吗?” 十八摇了摇头。 “那我信你。” 不知道是不是沈白的思想始终没有沉浸于这个世界,还是他并没有那些本该重要的东西放在眼里,当看到十八可能因为莫须有的东西失去生命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方寒那里的感受,也不去考虑寒衣教的利益,他想的只是把这个仿佛兄弟一样的人带出去。 沈白的手指毫不犹豫地顺着十八伸展开的手臂移动到了木架上绳索的位置,正打算打开它们,但是十八的小臂肌肉突然用力紧缩,沈白看过去,就发现他在向着自己抗拒的摇头。 十八的嘴唇干裂,那抹红色是血液留下的痕迹,他空洞的眼神让整个人如同受难的神祇,对自己之前的痛苦完全的无所谓:“我不需要,” 然后十八没有继续看向沈白,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地面,虽然都只是模糊的一片,但是至少避开了沈白的注视,“你喜欢教主吗?” 这个问题之前的十八问过一次,沈白回答的是“我不知道”,而现在,他停了一秒后,便做出了肯定的答复,哪怕他这和他心里的答案并不相符。 “那就不用了,叛教对于我而言也只是早晚的事。” 沈白看着十八,就像第一次在做他的人形木雕的时候那样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发现,此时的十八已经让他找不到半点当年腼腆男孩的痕迹。 似乎是感觉到沈白欲言又止,十八先一步开了口:“不如这样,之前都是你说得多,今日你先安静下来听完我下面的这段话,然后再决定放不放我出去,如何?” 沈白沉默着收回了手,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做才好,过了几秒,站到了十八的对面:“好。” 这大概就是十八第一次和沈白讲那么多的话,曾经都是沈白给他描述箭靶的位置,描述星空,描述雪地,而现在,他也努力的去遣词造句,然后将沈白看不见的自己内心之境,尽可能的向他传达过去。 “你不知道我的世界里是什么样子的,全部都是一片模糊,无论是东西还是人,就好像这个人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那么他就是一团黑色,没有表情,只是一团黑色罢了,所以小时候的我,即使弄坏了东西惹人厌烦,也是只在父亲的棍子打到身上的那一刻才感受得到他的愤怒,其他人也一样,无论他们开心或是生气,如果不说出来,我根本就猜不到,就好像和别人之间隔了一层穿不过去的布,虽然长大了后,我开始试图用空气中细微的变化来慢慢感知别人的情绪,这也算是眼睛看不清后的一个小小补偿吧,有的时候我看的反而更加清楚,只不过这不代表那块布消失了,而只是变了个花色,可能好看了一些,但毫无用处。” “但是,当你来的第一天,在管事的鞭子下哭的时候,莫名的,我的余光好像从你身上看到了你的感受,清晰而直观,你有些惊慌,在对上我的目光的时候,又变成了恼羞成怒,那一刻我盯着你,觉得终于有一个人是和布这头的我站在一边的。” “我知道你一开始不喜欢我,但是感受到你的讨厌,我就更加开心了,第一次,我不用看清一个人,不用去询问他,不用去感受周围的气氛,我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属于我,但是突然出现了一点点可以被我拥有的东西,不过实际上我根本拥有不了任何东西,只能被人拥有。” “我羡慕你,沈白,不是因为你是那群孩子里最厉害,武功最高的,也不是因为管事的对你总是处处留情,就连其他人也总在不经意间关照你,我羡慕你是因为你拥有自己的名字,还拥有不会被磨去的情感,在那个院落,大家的情绪慢慢死去,只有你,在那里依然鲜活,让你身边的我都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我很感谢你对我描述的这个世界,花也好看,天也好看,总之我脑海中所有可能出现的形象都是根据你的描述慢慢勾勒出来的,你说有了什么,我的世界里就出现了什么,你没向我描述过死亡和鲜血,那么它们就变得离我遥远。你创造了我的世界,不过在我的世界里,最清楚的,还是你的模样,不是由你创造的,而是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的。” “你的声音,是我的世界里最好听的声音,模样也是最好看的样子,我讨厌我的世界,但是在你身边就变得稍微没有那么讨厌。” “所以沈白,”十八用那双眼睛看向对面的沈白,沈白不知道他现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敢对上那么一双眼睛,“我很感谢你让我在那群人中间依然保留着自己的想法情绪,甚至带着它们成长,不过,这也导致了,自从我们一起走出了那个院子跟在了教主身边,我的心里就一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没办法扼杀——我希望带你离开这里,这是我现在内心唯一一个自己的想法,而且是如此热烈,带你在没有教主的世界里生活下去。” “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痛苦,我无法背叛教主,但是我的思想告诉我,我也无法忍受你和教主继续那样下去,你的世界构建了我的大半个世界,现在那里,全部都是你身上,或者源于你却最后属于我的悲伤。” “所以你若还是决心放我出去,那那个声音只会越来越大声,直到我屈服遵从。” 十八的话说完便沉默了,沈白傻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应,也沉默了,一时间,一片安静,让本来就慢慢凝固的气氛迅速在安静中凝结成了一块,站在其中的人哪怕想要随意的动动嘴唇都变的艰难,仿佛要克服巨大的阻力。 十八看向了其他的地方,在空气安静下来的那一刻,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正如他心中想象的,沈白和他之间的那些感情,估计也会随之消散,再也没办法挽回。 “好啊,那便如此吧。” 十八像是突然觉醒了自己失去眼睛后的又一技能——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听到沈白的声音吐出让他心动的话语。 但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该奢求世界的垂怜,他装作未听到那恶魔伪装的声音,将自己埋在之前的安静之中,埋在自己给自己的绝望压抑之中,像是只要自己幻想出一个差到极点的结局,那么之后面对残忍的真实,就不再会那么难以接受。 但是,下一秒他听到了脚步踩在石头上的声音,轻巧的像是踩在他柔软的心头,然后在他撇开脸的耳侧,落下了一片温暖的呼吸。 十八故意扭开不敢正面面对沈白的脑袋被对方扶住,略带冰凉的双手摸上了他的脸颊,不知道只不是这一丝寒意,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那双手开始用力,然后将他撇开的头抹正,用更大的音量,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刚刚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好啊,那便如此吧。” 沈白和十八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十八放轻的呼吸声,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那就照你说的吧,你能感受到我的情绪,所以你该知道,我现在说这话的时候有多么认真。” 十八对自己的情谊,沈白不傻,好歹能感觉出一二,只是没想到,自己在十八的世界里竟然如此重要。 若是十八是自己的忠犬对象该多好,他必好好待他,万事顺遂他,然后也体验被人真心相待的感觉。 只可惜并不是。,不过,这不影响自己想要保护这个人的心情。 十八不该属于这里。十八原本就不存在方寒的那个结局,方寒的身边没有一个衷心的弱视暗卫,可能是因为没有自己,十八在最开始射箭的课程中就已经被寒衣教丢弃了吧,不过既然自己当时选择了插手他的人生,而且从这样一个人身上收获到了难得的情谊,那么便不可以在半途又突然放弃。 看着十八脸上露出了难得惊讶的表情,沈白也流露出了几分难得见到的笑意:“你刚刚说了那么多,现在轮到我说。” 沈白在十八的面前完全不同于和方寒相处的时候,有着主导权的他捧着十八的头,字字句句完完全全带着他自己内心的声音:“你听我说,我答应你,我会离开教主,离开这里,然后去找你,不过现在,你也要答应我,在我放你走后,用尽所有可能的手段逃开这里,然后找一处远离武林喧嚣的地方,等我过去。” “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杀人,不喜欢痛,不喜欢受伤,不喜欢付出了很多但是毫无回报,但是现在,我得留在这里。” “是因为教主吗?”十八看着沈白,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在两人中间的空隙中碰撞,然后到达对方的脸上,带着冬天里特有的白色暖气。 “对,”沈白真的笑了,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但是你若真的找到了一处没有烦恼的地方,那么我也会迎来自己解脱的那一天,不喜欢大于所有的喜欢,想要摆脱的心超越所有的羁绊,到时候,你在窗前摆上三个我们之间的木人,在门上挂上那天竹叶香的小包,我会推门而入,然后从此,再也没有让我悲伤的事情,你的世界里,也会迎来更多的感受。” 沈白放下了手,对面十八先是呆滞,然后慢慢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不同以往,笑意先达到了内心,然后一点一点借助身体展现。这是沈白在跟了方寒之后,第一次看到十八有这样的笑容,那张冷硬的脸一旦绽放,就变得腼腆,又加入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感觉,让人看了也会想要跟着他一起勾起嘴角。 “听上去很美好的样子。” 沈白也笑着,走到旁边用刀解开了绳索,在十八的身子脱离木架倒向地面的那一刻接住了他,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是,不过试一试才会知道到底有多美好。” 明明该是带着人逃跑的一路,但是两人却变得意外轻松,十八的听力加上沈白的敏捷,两个人避开了所有人,晨曦的雾带着透骨的寒气,伤口被暴露在空气中的十八全然无觉,只是靠在沈白的背上,听着对方勾勒着一副不同以往的世界景象。 就好像小的时候一样,沈白说星星,十八就在脑海中画出一颗星星,沈白说管事的模样,十八就在心里满满描摹出管事的模样,而现在,沈白说桂花树说溪流说牛羊说马群……十八的嘴角一直保持着牵起,他看不见的世界里,多了许多颜色许多生命许多声音,比曾经见过的都要多出很多,世界的中心,那个房子里,有着他和敲门找来的沈白。 沈白也说的兴起,好像自己真的会在这个世界活到老死一般,一直描述到他们死后会葬在后院的梧桐树下时,才恍然惊醒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背上的十八问道。 “没有,只是怕描述的太多,你会找不到那样一个地方。” 最后,沈白将十八放到了寒水边上,沈白再次的确认了十八会努力找到那样的地方等着自己,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外袍罩在了对方的身上。 “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下一次我们相见的时候,你若真找到了那个地方,我便赠你一个新的木人,若是我毫发无伤找到了你,你也赠我一个如何?” 十八笑的开心,两人仿佛已经预见了那样的一天:“好,一言为定。” 76.0.14 寒烟袅袅 十八的事情怎么可能瞒住方寒,实际上, 沈白觉得十八无故背上叛教的罪名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这日伴着方寒渐进的脚步的, 还有从他外袍上落下的飞雪。 “庆幸吗?你放走的那人还没找到。” 方寒几近于冷漠的眼神却没能得到地上的沈白半点回应, 他看着那人低着头, 一如既往的顺从姿态,但是这一次, 让他升起了无穷的怒意, 因为他知道, 那人看似顺从的外表下, 有着一颗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心,那颗心教他去追随自己, 也教他背叛自己。 捻起了沈白头发上那细细的白色雪点,此时,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初雪这个词。 这不是沈白见到的第一场雪, 但却是今年的第一场, 没有十八在旁边, 他可以省去很多功夫不用去和对方描述雪花的大小和形状, 但这也并没有给他增添什么悠闲的快乐。 没被找到,算是初雪带来的好消息吧, 沈白知道,凭借十八的本领加上他的决心, 一定可以避开寒衣教的追踪, 最后在一处平和的地方安稳的生活下去。 稍稍安心了些, 跪在地上的沈白低着头, 不想让自己这松了一口气的情绪在方寒面前泄露半分,但是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对方提起,被迫和站着的方寒四目相对。 “下雪了,怕是你跪在这冷的慌,给你洗个热水澡如何?” 方寒的眼中冒出带着残忍的笑意,然后叫人打了一盆热水过来,直直地往着沈白身上浇去。 沈白瞬间浑身都散发着热气,那白色的热烟从他身上升起,然后也顺带融化了沈白膝下的一层白雪,让他确实有一瞬间,舒服的想要闭上眼睛,只是冬风瑟瑟,吹来一阵,又是一阵,三两下便将那股无法凝聚的热气吹散了,剩下的便是透骨的凉,顺着他湿透的衣服攥紧皮肤里。 冷的难受了,沈白就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放走了十八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或许方寒的心里对自己还尚存一点的怜惜吧。 跪在庭院里,下人们连看沈白一眼都不敢,只有秦子卿路过时给他身上加了一件厚衣,在看到沈白膝上和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丝后,忍不住向方寒提了他一句。 “好歹是为你做事的,万一废了损失的是你。” “不缺他一个。” 方寒回绝了秦子卿,但是也并没有叫人将沈白肩上的大衣取下,只是任由着那人继续跪在门外,任由雪花在晚上覆盖住他的肩膀。 沈白觉得痛苦的时候时间真的是被放慢的,等到有人再一次顺着他的脊背泼洒热水时,他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脑子如同浆糊一般没办法去思考事情,只以为又要经历一次那样从热到冷的轮回,但是这一次,源源不断的热水流淌到他的膝上,慢慢将结起来的冰层融化。 沈白睁开了眼,看到的是已经许久未见得管事的,他看着沈白,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笑。” 沈白的膝盖化冻后,便被人抬起来送去用温水沐浴,但即使整个人浸在热水里,他还是感觉有冷气从膝盖的位置钻进来,顺着他的骨缝间隙四处游走。 沈白被允许站起来,不是因为方寒原谅了他,而是因为晚上的时候,方寒想起了他。 沈白,是方寒第一个在身体上完全拥有的人。方寒的床似乎从那之前的仅仅几夜之中就染上了对方身上的气息,他的手掌也似乎熟悉了那人背上伤痕累累的凹凸痕迹,当他终于重新用自己的皮肤感受到了男人的触感时,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但是他的表情和动作依然不显。 沈白的膝盖仍旧是青紫一片,只要方寒的手碰上去,他的背脊就是微不可见的一阵轻颤。 “痛吗?” 沈白不说话,但是和之前一样,他不想再刻意的在方寒面前掩饰自己的不舒服,他希望对方看见、知道,然后记住。 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沈白任由方寒碾碎自己眼角溢出的液体。 当晚,沈白想要像之前一样,赶在天彻底亮前离开,稍稍洗个热水澡之类,但是他却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动作敏捷轻柔,用力时身体关节传来的痛感让他反射性没办法动作,这样的动静无疑惊扰到了一边的方寒。 但是方寒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静静的感受着对方离开了。 去了药庐,那里的医师告诉沈白,他的膝盖寒气太重,以后要避开阴冷潮湿的地方,或许会好些,但是恐怕根治是不大可能的。 沈白害怕日后若是出个任务什么的,自己这样会拖后腿,便遵从医师的嘱托,随身带了几个布条,若是感到冷了,就缠上膝盖,好歹是可以保暖一些。 走出去的时候,沈白内心想着,或许等到来年的夏天到了,就可以行动完全自如了,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顿住脚步。 差点就要忘了,自己剩下的期限,应该是到不了夏天。 沈白突然想起了在自己最开始世界里看过的一段话——想着去死来着,可今年正月从别人那拿到一套和服……是适合夏天的和服,所以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沈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到这句话,可能是“夏天”,可能是“死”,不过怎么想,自己都和这句话完全对不上才对呀。 每个世界沈白的离开都是死亡,但是每个死亡都带着宿命的感觉,那个时间那个点,碰上特定的时间,一切的顺次自然的恰恰好,所以,在这个已经被自己搞得乱糟糟的世界里,沈白开始隐隐期待自己离开的原因。 最开始,沈白以为自己会死在林肃游的手上。 但是并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沈白和齐眉之间那种隐隐的相似,还是沈白这个对手过于特殊——毕竟每次被打的一身伤离开,回来再战时伤的更重的对手确实不多见——在几次看到沈白的空门时,林肃游都手下留情地放过了他。 “你这次怎么回事?”林肃游扼住了沈白的攻击,原本可以掐住他咽喉的手放在了沈白的肩膀处。 喂喂喂难道我们不是敌人吗,这么互相关怀真的好吗? 不过沈白还是相当友好的作出了回应:“膝盖伤了。” 沈白想的很简单,刚才林肃游若是想要杀死自己的话,自己早就死了很多次了,所以对方既没杀意,自己也无需躲躲藏藏。 林肃游松开了沈白,然后视线放到了对方的膝盖位置,那里黑袍之下,隐隐露出了一小截的白色布条,再看向对方那张美好的脸庞时,隐性颜控的他不自觉的软和下来。 他让沈白回去,就像是每个名门正派会做的那样,在正面刚起来之前,让人带个信,表示自己要来了。 林肃游就和历届的武林盟主一样,在登上这个位置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威。有了寒衣教的存在,这个主要矛盾那么显眼突然,让林肃游都不用费心思去想如何立威。他答应了那些和寒衣教有过节的各门派,只要准备妥当,那么他就带着武林所有的刀剑,直指寒衣教所在的地方。 于是,除了不愿理会世俗之事的少林,其他门派都积极筹备,他们大量的囤积武器和金钱作为物资,招收更多的弟子作为炮灰,在集齐了足够的人手后,探子们收集到的关于寒衣教的信息也越来越多,很快,就到了林肃游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 望着沈白离去的背影,林肃游暗想,日后那人便自求多福,会像他这样手下留情的恐怕就没有了。 沈白顺利地带回了林肃游的消息,看着方寒陷入沉思的脸庞,沈白想着,估计这次自己会在名门正派剿灭邪教的大军中丧生了。 但是并没有。 那些武林正道们没有沈白想象的那么给力,他们的行动风风火火,每天沈白都会听到魔教余孽多少多少被剿灭的消息,但是很神奇,魔教的大本营还安在,那些重要的大小魔头们生活的悠然自得,所谓“余孽”实在是有些过于骄傲自大了。 寒衣教的主教和几个重要分教里,所有人依旧是黑发黑袍,如同行走的乌云,但是在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人敢穿黑色的衣服,生怕被挖出来当街刺死,这样的效果让那些门派有些喜不自禁,直到他们开心的盘算战果时,传来了一个门派被一夜灭门的消息,这些人才恍然发现,之前他们所做的,只是在清理魔教的枝叶,而且都只是些伸的太远,要和不要都无所谓的枝叶罢了。 所以,沈白很安全的和其他人一起窝在寒衣教的大本营,丝毫不见自己会离开的迹象,甚至期间还获得了方寒特赐的一小间屋子,就挨在方寒房间的旁边。 “既然要当我的狗,那么没事的时候就陪在我旁边吧。” 方寒这么一句话,之后的日子里沈白便与他同吃同睡,其实这和之前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每晚,沈白和方寒纠缠在他自己的床上,等到方寒安心的就着沈白的颈侧睡去时,沈白望着床顶,想着如果自己下床出去该去哪里。 这是自己的床。 索性,不想站在外面受冻的沈白干脆在方寒的身边闭上了眼,一口气睡到了天明。 这是两人第一次交颈而眠,互相交换着彼此的气息,这样一直持续了五天,等到第六天时,寒衣教迎来了它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客人。 看着被人领进来的齐眉,沈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白:所以我辛辛苦苦要死要活的抢你来你不来,现在就因为你和林肃游吵了一顿架就这么轻易地自己送上门来了? 秦子卿站在方寒旁边也有些头痛:吵架了就是你加入魔教的理由吗?!所以林肃游果然不忍心看你受伤,想用苦肉计连伤痕都懒得弄吗!到了这种关头你们两也不忘到魔教里撒一把狗粮吗?! 然而,在秦子卿左右暗示这可能只是一场阴谋的情况下,方寒还是留下了齐眉,就如同沈白想象的那样。 对于方寒而言,齐眉是他黑暗童年里的唯一一点白月光,然后慢慢化作了一个永远无法攀登的美好形象,哪怕是陷阱,他都愿意一试。 毕竟是齐眉,那个方寒想了很久的人,离他最近的屋子收拾了出来留给了对方,寒衣教里只要能有的资源,除去一些机密的文件,方寒都毫不在意地可以献给齐眉。 所以,沈白就猝不及防的看着那个和方寒同床共枕五天的屋子瞬间变成了齐眉的。 没事没事。 守在二人身边看着他们聊人生聊理想的沈白,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将膝盖上扎着的布条收紧了些,让那些温度在风中不至于很快消散。 至少齐眉来了,方寒耗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就少了。 沈白这么想着,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面。 “去备下热水。” 沈白左右望了望,发现周围没有人动,才意识到这是对自己下的命令。 沈白的视线放到了齐眉身上,齐眉的鼻头因为寒冷带上了一抹红色,那抹红透过白皙的皮肤,就好像白玉中透出的色泽,可爱又可怜。 是啊,那才是寒冷的正确打开方式,一遇到冷水皮肤就开始发青怎么能招人喜欢。 沈白暗自记下,然后跑去给齐眉烧了几桶热水,烧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该是个暗卫做的事吧。 不过感觉也不错。沈白呆在烧水房,被热腾腾的暖气包围,他解下了那两条包裹膝盖的布,然后靠近火炉,那里水开了正在沸腾,水蒸气狂卷着向上攀升,沈白不急着将它们倒进桶里,而是伸出手,让自己仿佛做桑拿一般和那水蒸气在半空相撞,最后留下手边脸边一层细小的水珠。 在这里做个烧水工也总比在那两人身边做个监控器好啊。 ---------------------------------------------------------------------------------------------- 将沈白派走后,方寒陪着齐眉四下走动,不过也没什么可看的,寒衣教内没什么漂亮的景致,就连亭台水榭,都只是在别人的院落偶见一二。 不过好在,散步的两个人心思都不在景色上。 “等明天带你看完西院你就走吧。” 方寒突然的话语让旁边的齐眉脚步一顿。 齐眉望向了方寒,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受伤和一丝惊慌:“何出此言?” 方寒也看着齐眉,那人的眉眼依稀有着年少时小玉人一样的可爱模样,只是长大了,五官张开了,多了许多少年的俊俏,甚至细看之下,还有点隐隐的媚意,着实是一副好看模样。 “原因你我心中都该清楚。” 齐眉别开了方寒的视线,年少时无知,他对上那红眸觉得仿若石榴一样晶莹通透,只是现在,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他忍不住的心中一颤。 将视线投向刚刚那暗卫离开的方向,齐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对方寒说到:“你可记得当日齐家堡你我第一次相见?” 齐眉笑着,只是笑容略微勉强。 但是这点不自然并没有影响到沉浸到回忆中的方寒,因为正是那次相遇,在他心中种下了执念。 那时候的他流落到了齐家堡,但无论到哪里仍旧避免不了被厌弃的命运,所以也只是带了半年不到就离开了。那半年里,是齐眉时不时的过来照看他,虽然是齐家堡的小公子,但是对他却如同朋友一样,成了他幼年时唯一一个愿意和他说话聊天的人。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方寒和往常一样狼狈,那时候一群孩子总爱把他的眼睛蒙起来然后捉弄他,看着他掉进坑里或是撞上台阶接着哈哈大笑。 所以当齐眉第一次出现在方寒身后的时候,方寒紧张的将他推倒,误以为他也是那群来捉弄他的人之一。 但是齐眉并没有,他只是单纯的走到了这里,不知道出去的路。 往常爱捉弄人的小鬼躲起来,好奇的望着这个如玉人般的小公子不好意思站出来搭话,然后看着方寒仿佛傻子一样在那里冲撞了他,幸灾乐祸。但是出乎意料的,齐眉并没有责怪方寒,他那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泪水滚了一圈硬是没有流下来,在被方寒慌乱的扶起来时,还对着对方的眼睛发出了真诚的赞叹。 齐眉提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希望方寒不要像那次一样误会了他,但是对于方寒,却是又重新在回忆里回味了一遍当时的心情。 “再者说,就算我真的是奸细你又有何惧呢?我既然到这来了,能不能出的去全部都在你的掌握之下。” 多年的执念好像突然得到了实现,方寒望着齐眉,第一次艰涩的勾起了个不带讥讽的笑容。 晚上,沈白将热水送进齐眉的房间,毕竟是曾经打过照面,齐眉被沈白打晕扛走也该有个三两次了,两个人在这里见面都不是很自然,好在一个汤姆苏善解人意,两个汤姆苏就是double善解人意,所以虽然无言,但是也不至于充斥敌意。 等到把齐眉这里安排妥当,沈白再去找方寒,然后看到那人在书案前拿着本书看的认真。 沈白跟了方寒许久,之前方寒只要端起那本书,就代表对方已经无心于处理事情,沈白站在一边很贴心的想着,要不要给方寒找个什么理由,让他等会儿可以顺理成章的去齐眉的房间,结果他这边理由还没想好,方寒就走过他,在他斜前方张开了双臂。 等到沈白和方寒一起躺在了那张满是方寒气息的床上,沈白尚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白月光就睡在隔壁,这货还能这么有精神的和自己在这边这样那样。 可能是舍不得吧,毕竟是白月光。 沈白留意着方寒的动作,在他每次要碰上自己膝盖前都反射性避开,看着对方动作一滞,黑暗之中,沈白不清楚对方是不是不悦,于是主动地抬起手揽住了那人的脖子,放松了身体顺从的让他进去,毕竟方寒在沈白之前,也算是个守身如玉的大龄处男,每次丝毫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因为沈白的顺从,让两人之间的动作,看上去就好像一对爱侣一样,相互契合。 不知道是之前齐眉的缘故,还是沈白表现的一点点主动,方寒今晚异常卖力,后半夜,他躺在了沈白的身边,无意识的将脸埋进了他的颈侧。 “嗯嗯……” 沈白听着方寒嘴里模糊不清的字眼,暗道大概是齐眉的名字吧,然后睁着眼,等到方寒睡熟,又小心翼翼地要下床去。 “你去哪?” 只是刚起身,就被身侧的方寒叫住,他看向沈白,虽然是刚被惊醒,但是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混沌。 沈白看着他,有一点被吓到,一时没说出话,然后就感到方寒把他又拉了回去。 “外边冷,多躺一会儿吧。” 沈白瞪大眼睛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果然是还没睡醒把自己搞错了吧啊。 但是,沈白刚刚接触冷气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向着方寒那里微微贴近,汲取一些温度,刚刚若真是出去了,怕是也没有什么房间可供他休息到天明,他的屋子睡着齐眉,曾经做暗卫的房间也住进了新的少年。 而那个会为他点着烛火的男人,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到他的桃花源,过着不再问世俗的日子…… 77.0.15 寒烟袅袅 方寒看得出身下人的疼, 他微红的眼角像戏子的妆容, 带着令人怜惜的味道,又带着些媚, 诱惑着人忍不住的轻一点, 生怕他的眼角下一秒就会沁出泪来。 但是方寒从不这样。 他压住了那人的膝盖,看着他忍不住浑身以颤想要蜷缩起来, 眼角的液体瞬间流出,没入了发丝。 那是他为另一个人受的伤。 人的大脑是很奇妙的东西,有些东西方寒都忘了,但是他的大脑深处仍然记得, 就比如那天, 从少林回来后一直跟在他身后默默追随的男人,用着那种仿佛只要方寒不说话要跟在他身后一辈子的姿态,但当他看到了那个伤痕累累的暗卫出现后,便毫不犹豫的背着他离去。 当时方寒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他并没有觉得如何, 只是心中隐隐的有种感觉, 即使那样信誓旦旦的人, 也会因为那个名为十八的暗卫离开自己。 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 他会给自己送出在江南小镇上看到的木雕,精致又好看, 但是他亲手做的那个, 却是到了那个暗卫的怀里。他可以在方寒的房间和他相互纠缠, 但是深夜归去的, 却是个那个为他留着一盏灯火的房间…… 所以当听到代号十八的暗卫提出要带男人走的时候,虽然两人的话题及时的停止,但是依然阻止不了方寒心中的杀意。 身下的人颤抖的厉害,方寒的手指碾碎了那滑落的液体,也放下了压在他身上的下肢,他的手顺着那人的身体下滑,落到了那无论怎样都冰凉一片的皮肤上,感受着那里慢慢染上自己的温度。 就如同一个倔强的小兽,让人又想要残忍地拧断他的所有傲骨,看着他留下眼泪,又忍不住想要看他舔着自己的掌心,然后露出满足又开心的笑容。 完全不同于齐眉,齐眉从小就是个被保护的瓷娃娃,所有人都生怕他落下一滴泪来,好似可以滴穿自己的心脏,只是当齐眉找上门的那一刻,方寒奇异的发现,自己已经难以找到当初的那种感情。 齐眉的来意秦子卿都看得出来他如何看不出,就好似让自己彻底看清一样,他还是留下了他,然后看着对方几天来有意无意地拉着自己四处游走。 方寒也不拒绝,两人并排而行,但是每次偏头的时候,后面那个黑色身影总是亦步亦趋,随着他的动作,膝盖间的那几条白布隐约可见,方寒知道,那是因为寒冷而系上的。 “去备下热水。” 方寒将那人遣去热乎的地方,然后再看向齐眉,齐眉的鼻头也被冻出一点可爱的殷红,让人怜惜,但是此时的方寒反射性想到的,是那个会对他百般爱护的,名为林肃游的男人。 方寒离开齐家堡,建立了寒衣教,他知道齐眉爱惜羽毛,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所以就不曾出现在齐眉的面前,对于齐眉来说,他只是当年一个略略特殊的玩伴,而不知道他在背后一直注意着他。 但也就是这种默默的关注,让他错过了齐眉的成长和变化,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对着他的目光闪烁着想要躲避,时不时闪过一丝算计,方寒发现自己想到的却是另一双更为黑亮的眼眸。 一边是回忆的重量,一边是后来补上来的温热,天平的两端,方寒那时候没有特意问过自己他会走向了哪里,因为他并不急迫地想要去知道答案,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下去,那些庸人自扰的问题有一天会自己烟消云散。 其实方寒已经开始感觉到答案了,从在齐眉房间旁边拉住沈白的时候开始,他的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使他在沈白的双臂揽上他的脖颈时心止不住的狂跳,让他兴奋的大半夜没能停下,也使他最后拉住了意欲起身的那个人,用难得温情的声音挽留对方,让对方靠向自己,给予他刚刚暴露在冷气中的身体一些温暖。 方寒的手指在被子之下动了动,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沈白身体上那些凹凸的伤疤,他好似还能感觉得到。 闻着沈白颈侧的香气,方寒在自己无意识时呢喃出了那个名字,只是对方没能听清,他听到的,只是在魔教被攻入的时候,自己让他留下的命令。 假如从一开始就不让齐眉进入寒衣教,或者从未遇见他,再或者在当初推到了他后迅速跑开,那么一切会不会好一些。 方寒想,若是再给他一点点时间,让林肃游的人马晚来一两天,他或许就可以完全发现,自己眷恋的到底是哪一种触感哪一双眼睛,然后毫不犹豫地告诉对方,在他还尚在的时候,陪着那人四处走走,在床上多与他耳鬓厮磨,哪怕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不能善终,但是至少可以不那么遗憾。 齐眉的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最开始没人相信他这一个被层层看管,连只鸽子都放不出去的人可以干些什么,他们没想到,齐眉的身上带着一只母蛊。 虽然也听说过南疆苗人会以身试蛊,但是对于中原的武林人士而言,蛊术都极为少见,而且所闻都是些阴寒毒辣的招数,所以没人想得到,为了林肃游的正义之师可以踏破魔教的每寸土地,齐眉求着蛊王之后,在他的身上种了一只母虫,借着母虫对子虫的吸引,寒衣教的位置被锁定,也借着和方寒几日的接触,在方寒的身上也沾上了母蛊的气息。 像是在面对坏人的时候,也可以抛弃自己的那些道义,为了保证已经开始人心涣散的正义大军团结一致,他们丝毫不介意自己使出的手段是否还符合自己自诩的身份。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犹带着血痕的下属,再看着庭院屋檐上源源不断出现的各色衣袍,方寒并不紧张,即使自己眼前就死了几个黑衣下属,但他依旧没有为这些打前锋的喽啰们拔刀的打算,甚至神情有些悠哉,像是有点不屑一顾,方寒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在意的只是寒衣教,这个他自己创造给自己的容身之地,但如果这场浩劫无法避免的话,那么他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一场武林的盛大闹剧,方寒下意识的看向了闹剧的主角之一齐眉。 齐眉就站在离方寒不远的地方,一边保护着自己一边向周围巴望,方寒知道,他在等那个可以接他回去的人。 方寒的心没有那么震怒,这一切他的内心深处早就已经预料过了,让他意外的是这次欺骗所造成的后果。庭院里刀光剑影,让齐眉的身形慢慢幻化,方寒收回视线,偏过头,看到身侧那个守在他身边严阵以待的沈白,就像是自己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把突破进来的敌人一一砍杀。 这不是悲剧的前奏,而已然是一场悲剧了,日后的方寒总是逃避的不想回忆这段时光,但又总是忍不住想起。 若是想要理解那种心情,可以想象一场考试,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正确答案,再给两分钟就可以解出,却要在考试时间内来不及落笔,将那个答案变成了遗憾遗留在自己心底,成了唯独自己知道的骄傲。 只不过这个遗憾太大了。 方寒拔出了自己的刀,不是因为遇到了值得一战的敌人,但是他并没有与那人并肩而战就被秦子卿拦了下来。 寒衣教如果说是方寒的作品,那么当它出现以后,是秦子卿让它变得更好,方寒愿意带着寒衣教和陆陆续续出现的人拼个鱼死网破,但是秦子卿却不这么想。 “教主,你先离开,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秦子卿的想法更加简单也更加理智,没有几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根除寒衣教的,他们还有分教分坛,只要方寒还在,那么总还有寒衣教重新站起来的一天,至于方寒,秦子卿肯定方寒的实力,这就是他最开始愿意追随方寒的理由,但是眼见来的人一波又一波,从纯粹的炮灰到入门弟子,若是等到后面几大门派的掌门聚首,即使是方寒,秦子卿也不能保证对方可以轻松逃脱了。 方寒看着秦子卿的眼睛,对方一向嘻嘻哈哈好不正经的双眼透漏出的是难得的认真,一样已经快要被方寒自己放弃的东西突然被别人很珍视地拾起,方寒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怔愣。 但是现在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刻,很快庭院中已经形成了以几个人为核心的小战场,远处可以看到象征着武当掌门弟子的标识已经越来越明显。 秦子卿看出方寒的迟疑,他有些好笑地和对方说怎么现在突然变得有些婆婆妈妈,明明是魔教就不要再在这上演什么生离死别的恶心桥段。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齐眉锁住双手抛向对方。 “若是舍不下小情人就一起带走吧,若是遇上林肃游他们,至少是个有用的筹码。” 方寒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就没有了什么迟疑,这种留下同伴在这拖住敌人自己先走的做法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丝毫值得批判的地方,毕竟最开始他们都只是一群为了自己能够生存而聚集在一起的人。 只是…… 临走前,方寒望去的是沈白的方向。 比起带着人一起离开,还不如方寒自己走的安全省事,更何况是一个膝上有伤的人。 但比方寒更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是沈白自己。 沈白看着方寒投来的目光回望回去,看着他臂弯里的齐眉,沈白已经不去想这目光里有没有什么眷恋的成分,他举起刀,直接和系统兑换了痛觉屏蔽。 躲过了林肃游,躲过了前面几次的剿灭魔教,应当是躲不过这一次了。 屏蔽了痛感后的沈白越战越勇,没有了伤口的制约的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初一个巅峰时期的自己,间隙间他向着方寒望去的眼神带着一种类似于解脱前的隐秘快乐,这种快乐充满了曾经那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冷漠。 似是受到了这种冷漠的鼓励,方寒接下来的命令下的异常顺利,当他带着齐眉离开不久,逐渐意识到自己反而吸引着真正的火力时,不知为何,即使身体陡然的异常情况使他落入了林肃游手上,他心中却突然有些轻松。 名门正派们剿灭寒衣教的真正目的是方寒被关入水牢后才知道的,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迎来死亡,但是却被每□□问秘籍的下落,不是曾经江湖上失窃的那些秘籍,而是他们自认为寒衣教掌握的邪功。 方寒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他像是感受不到自己的伤口在水中溃烂发炎,像是完全不知道对面那一排的刀具都是给自己预备的,他有些疯狂地想,在死之前也要彻底搅乱武林的一池湖水。 方寒煞有其事的保守着“魔教的秘密”,仅仅是短短几天,他就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每次痛到极致的时候他笑的便愈加厉害,进去看过他的人出来时都会心有余悸,对上那双红色的眼睛,就好像看见了人世间的魔鬼。 只是当所有人都走后,地牢里只残留门口那一点颤颤巍巍的烛光陪伴着方寒,他的表情由疯狂慢慢转为平静,疼痛在此时像是毛毛虫爬上了他的身体,他低下头,望着自己身上的一道道裂口,被绑起来的双手微微颤动,好似又抚摸上了那片温热的背脊。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脑海中那些记忆也慢慢远去,烛火颤动,最后彻底变成了石头上的一滩烛泪,在黑暗里,他想到的是那人陪伴自己的时光。 最开始他想到的是两人的缠绵,因为那种身体结合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好,仅仅从感官上,就足以让人沉沦,但是后来,那些在记忆深处埋葬的一点一滴都冒了出来,每个细微的呼吸之间都藏着方寒没有发现过的讯息,等待着他一一拾起。 拾着拾着,方寒无声的笑了,一滴水从他的下巴滴落,跃进了身下浑浊的水中,大概是泪水带着盐,那盐溶解,然后爬上了方寒的身体,爬过他身上每道伤口,最后钻进了他的心里。 在黑暗里方寒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又落下,在空气中描绘那人,先是最大的轮廓,然后是五官,再接着是身体上的那些细节,只是描绘着描绘着,他的手指僵在半空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发现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对面那人笑着,他身量不到方寒的腰间,穿着洁白的衣服,衬得如同小仙童一般好看,唇角牵起,一副纯然的天真孩童模样,叫凡是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抱起他哄上一番,方寒都快不记得那人笑的样子了,现在看着,只觉得着迷。 小仙童开口,声音清脆好听:“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 方寒像是突然变傻了一样,他望着对方,觉得此刻应该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但是他满脑子都是那小仙童的眼睛,黑亮亮的,全是笑意,让他再也想不起其他东西。 “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你这人真是奇怪。” 虽是一副看不上方寒的语气,但是那小孩儿的眼里仍旧是笑意满满,他藏在衣袖下的手可爱的像是一个小包子,肉嘟嘟的就抓上了方寒的衣服。 “我饿了,你可有吃的?” 像是个讨食的小兽,但是丝毫不让人反感,只觉得恨不得将到手的山珍海味全部送到小仙童的面前来讨好他,方寒也不例外。 方寒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对方水灵灵的眼睛,心中一揪,刚想着从哪里弄些吃得来,低头就发现手上拿着两个白面馒头,如同找到了救星,方寒毫不犹豫地将馒头递到了那人的手上。 小仙童接过了那双黑手递来的馒头,虽然上面留下了几道黑色的指痕但是他并不在意,而是一口咬了下去。 方寒看着他咬下那口馒头心中像是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却不想下一刻那人便将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向后退去,看着他的眼睛饱含嫌弃。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给我,难道你以为我会被这点东西所收买吗?” 方寒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巨大的恐慌充满了他的内心,他想要说话解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于是他向前走着,不断地摇着头摆着“不”的口型,想要留住对方,而那孩子的脸上却是更加厌恶,转身就跑。 别跑。 方寒追了上去,等他追上时,对方转过头来,依然是十几岁的样子,但是方寒知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十几岁的孩子看着方寒的眼神中带着冷漠,他像是完全忘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方寒急了,比刚才更加难受,此时他倒宁愿孩子讨厌他也不要被对方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于是他直接用手钳住了对方的双臂。 十几岁男孩的双臂细嫩,方寒的手掌可以将其禁锢在自己怀里,但是当方寒的手一碰上去,两人接触的地方就冒起了白烟,男孩痛的大叫起来,泪水划过他的脸,让方寒触电一般的松开了手,只见刚刚方寒握上去的地方变成了一道丑陋的伤口,鲜血向下流淌,然后很快又愈合,变成了一条毛毛虫一样的疤痕凹凸不平永远地留在了男孩身体上。 方寒害怕极了,他摇着头摆着手,想道歉但是依然说不出口,想要抱住男孩安慰但是对方害怕地向后直退,男孩慢慢收起了眼泪,朝着方寒愤怒的大吼:“你伤害我,你让我痛苦!我恨你!离我远点!” 方寒不敢向前又不能说话,这时什么东西向他头狠狠扑来,方寒猛地躲避却依然被浇上了一桶水。 张着嘴喘息着惊醒,看着面前拿着鞭子的中年男人,方寒慢慢平复着呼吸,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多好,那只是个梦,梦醒来,他爱着我。 这么想着,带着盐巴的鞭子抽在身上没有了一丝疼痛,方寒垂着头笑着,笑着笑着眼睛里流出了泪来。 方寒的精神迅速的萎靡下去,他闭眼的时候比睁眼的时候更多,即使有时候醒着,站在他对面的人也觉得自己像是对着一具尸体说话,于是他们下手更狠,却更加的得不到回应。 方寒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影,他时而六七岁时而二十来岁,时而黑衣时而白袍,方寒不断地在这人影中徘徊,上一秒穿着黑衣的男人满眼爱意用双臂揽住了他的肩膀,下一秒白袍男子就掀开了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痕,一脸厌恶,方寒也时而哭时而笑,无论是进来看他的人还是守在外面的人都道他疯了,没有人再企图从一个疯子口中知道什么消息,便请了林肃游决定如何处理掉这个疯子。 这是林肃游第一次见到被关起来的方寒,在进入魔教之前他就答应了其他几个大门派,若是抓住了方寒便交由他们处置,但同时他们也得保证不得杀死对方,所以当林肃游见到方寒时,实在无法将眼前之人和交手时即使没有还手之力但眼神中依旧透露着狂傲冷漠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林肃游最开始发现方寒的目标有齐眉时,也恨不得将对方刺于剑下,后来在得知齐眉自作主张跑到寒衣教后,他想过若是齐眉有个闪失他必要让对方千刀万剐,但是没想到齐眉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自己身边,而方寒,那个传闻中的大魔头,却在水牢里变成了这般模样,哪怕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林肃游心下也泛起了一丝不忍。 “他如何?” 门口传来齐眉的声音,林肃游挡住了他,让他看不到里面是如何的模样,接着揽过齐眉的肩膀带着他转过身离开,临走时丢给了随从一句“让他痛快走吧”。 方寒透过缝隙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满是污秽的脸上带着血污,他听到了林肃游的那句嘱咐,但是嘴角的笑容却并非因为这个,而是那相携而去的两人身形慢慢模糊,变成了一对黑色身影。 不再是前后而行,那人就在他身侧,触手可及的地方,目视前方,在方寒伸出手环住他肩膀的时候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眼中透露着笑意,方寒不知道两人会去哪里,但是他们身侧都没有带着刀,大抵应该是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在那里两人对坐饮茶,再不管江湖上谁领风骚,只做着简单但是从前从未做过的事情。 封刀隐没共华发。 自己这些日子做了多少这样的梦,可怜是现在才意识自己要的是什么。 大约死后便可以再见到他吧。 方寒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手拿长剑的男人,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死局,只要自己不死这些人就不会放过他,但他早已经不怕了,反而有一件事,是他这些日子里一直在逃避的,就是那天被留下的沈白会怎样,其实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死于乱剑之下,若是没死恐怕也是伤的奄奄一息,心中对自己也应该怨恨无比吧。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方寒带着一种略微解脱的表情,他不知道,那表情像极了那天被自己留下的沈白。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落下的剑刺入自己身体的感觉,方寒睁开眼睛,却看到的自己朝思暮想的那抹身影,他的刀上满是鲜血的痕迹,红色的液体顺着刀锋滑落,留下一路红色的花朵,黑发黑袍风华无双,犹如从地狱走来的使者,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煞气。 看着他迎面走来,方寒只道现在自己还在梦里,接着就感受到对方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庞,将杂乱的黑发拨到两边露出自己那双满是污垢的红眸。 “教主,我来了。” 78.0.16 寒烟袅袅 沈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幸运的,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真心相待的人也都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反过头来帮助了他。 一个是十八,陪着他成长。十八说他构成了对方的大半个世界,但是沈白也无法想象没有十八的童年他会不会变得冷血无情, 完全忘记了原本的自己。 另一个就是小和尚觉拙,若是没有对方, 沈白怕是死了好多次, 首先是去偷秘籍的时候, 因为他沈白没有遇上什么陷阱暗器,再接着是在少林养着基本不太可能养好的伤,全是靠着对方每天亲手熬的药汤,最后就是现在。 沈白真的觉得自己的命运安排就是让他死在围剿之中,所以在他醒来时还特意追问系统为什么这次没有任务评分就直接跳到了下一个世界, 接着就看到了小和尚坐在自己床边,但是瞌睡的脑袋已经搭在了床沿上。 虽然少林并不打算干预这场武林纷争,但是觉拙却偷偷溜了出来,他跟着众人, 嘴上说的是与魔教谁谁谁有不共戴天之仇,虽不杀生但一定要见到别人血刃了他才安心, 其实是在各个地方找着那抹黑色身影,生怕对方死在了别人的手下。 而事实是,如果不是小和尚赶到给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沈白偷偷换上了一件其他门派的衣服将他捡走, 恐怕沈白真的已经等着任务评分准备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沈白听完系统说的经过后, 眼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然后轻轻用床边的右手想要垫在小和尚的头下让他睡得舒服点却听到了系统发布的下一个任务。 沈白的表明瞬间呆滞,将小和尚的头抬起的那只手冷漠的抽回,任由他的光亮脑袋磕在了硬床板上,发出了“砰”的声音。 “你醒了!” 耳边是觉拙惊喜的语调,沈白听到了之后却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 不,求你,让我继续晕死过去吧。 沈白虽然这么想,但是听着对方立马开始忙碌的声音还是睁开了眼,等小和尚捧着药过来时看到了对方充满血丝的双眼。 “嘶……”一句“谢谢”发到口边只剩下嘶嘶的声音,但是小和尚知道他要讲什么,没有回答,只是让他先把药喝掉。 沈白在对方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然后小口小口地喝着药,将碗递给对方的时候看到了小和尚正对着自己的嘴唇发着呆。 喂喂喂,该不是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恶俗桥段吧,你现在这种恍然惊醒满脸通红的样子更让人担心了喂! 沈白不知道小和尚带他躲到了哪里,几天下来,除了他们两个沈白再没有见过其他人,并且小和尚熬的好似仙丹妙药,沈白能感受到自己伤口的迅速愈合,每一夜过后都比前一天恢复了许多精力。 只可惜这些精力到时候还要放在方寒身上。 沈白可以说话是第三天的时候,但是平日里只和觉拙说“谢谢”,其他时候全部都在望着远方沉默不语,全然一副忧郁感伤的模样。 小和尚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让沈白打起精神,但他很快发现,只要是和寒衣教相关的都可以引起沈白的注意力,于是他将所有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给了沈白,当讲到方寒被林肃游等人擒获时,更是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然后呢?他被带去哪了?” 小和尚看着突然出声的沈白就好像忘记了什么江湖恩怨正邪不两立,他每次出门回来,除了带来药草还有方寒的各种信息,看着每天都开始努力喝药养伤的沈白,小和尚在他身侧小心陪护,虽然时而疲惫但是也觉得很开心,只是在看到沈白重新拿起了刀时,又慌了神。 沈白像是永远没办法留住的人,他好像有一个使命在后面追赶着他,小和尚渐渐的察觉到了,自己对于对方只是沿途的一段风景,而沈白没办法为他停留。 小和尚开始闭口不谈方寒的事情,但是依然拦不住对方离开的脚步,有一天正在山上采摘药草的他感到有哪里不对劲,飞快地跑回木屋就发现沈白已经整装待发。 “可以不走吗?”小和尚仰着头望着沈白,如同个白面馒头,他虽然在问,但是心里也知道答案了。 如他想的那般,沈白摇了摇头,他顿了顿,然后开口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最后觉拙望着对方的背影还是没有追上去。 这是沈白第一次开这么大的挂,提着把刀切人和切水果一样,他深知这挂来的昂贵,所以也极其认真的在自己挥斩之间体会着它蕴含的力量,以保证自己以后如果遇到武力值平均水平偏高的世界也可以有一搏之力,就这样,他如同出入无人之境,来到了方寒面前。 两人见到彼此俱是一惊,沈白惊讶于方寒竟变成了这般模样,而方寒则惊讶于亲眼见到了沈白。 没有太多的话语,沈白伸手将那人的发丝拨到两边,直到可以看到他的红眸才真的确定了这就是方寒,将方寒从锁链上解下,他的下身伤口溃烂满是污秽,上半身也好不到哪去,但是沈白毫不在意地将那人背到背上,又带着他重新杀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一边给方寒养伤一边逃离追踪,沈白那鬼魅般的身影好像完全坐实了寒衣教的魔功,原本准备死心的那些门派又燃起了希望,对两人穷追不舍,像是不死不休。眼看着绝世刀法的时效就要结束,沈白这一次带齐了东西背着方寒躲到了更加偏僻难找的地方,然后每天出去,将食物和药草在这里囤积的满满当当。 方寒躺在床上,他的喉咙除了破碎的气声什么也发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沈白,沈白也觉得对方超乎寻常的乖巧。 精神尚未完全恢复的方寒看着沈白近日的进进出出,只以为他二人会在这个山林之间呆上数日躲避追踪。虽是躲避追踪,虽是陋室安居,自己身上的伤口因为在愈合所以总是奇痒无比,但是方寒却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幻想的生活越来越近,心好像被泡在温水中一般服帖。 沈白不知道方寒的想法,只觉得从奢入俭难,为了让方寒之后能在这里好好躲避着直到恢复了点战斗力,他不得不将对方安置在这山林之中,像是为了安抚对方心中的不满,这日沈白给他喂药的时候,看着对方身下的泥巴石头垒成的床,开口道:“这些日子恐怕要委屈教主了。” 方寒就着沈白的动作喝了几口,然后拉住了沈白的手,沈白意会的伸出左手,看着方寒在自己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这是近日来两人交流的唯一手段,所幸的是沈白跟了方寒许久,很多事情不用写出来就可以领会得到。 这次也一样,方寒刚写了个“不”,沈白便屈起五指握住了他的那只手。 沈白知道方寒要说什么,他本可以耐心看着他写完,但是沈白没有,甚至于,沈白完全可以预料到,如果自己在这里陪着方寒把病养的七七八八,等到对方能开口的时候他说的第一段话会是什么——无非是吞吞吐吐的歉意和被感动到极致的表白。 想到系统颁布的最后一个任务,沈白的心里燃烧起的是愤怒,愤怒的不是他会怎样,而是系统的每个任务都给人一种爱对方爱到极致的感觉,以至于之前的世界里沈白的排斥让他的表演流于形式,而终于到了可以糊弄别人的时候,他又觉得方寒的感情也只是套路的成果。 这才是在玩弄别人感情吧,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渣男吧。 不知道是自己心中那层防御别人喜欢的机制在方寒的眼神中启动,还是其他,沈白看着躺在床上的方寒,突然有了一种很同情对方的感觉。 同情于方寒最后终于将真心放到了自己身上,但是还是托付错了人。沈白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可怜,但是此时的方寒比自己更加可怜,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喜欢他,就连自己也只是被驱动的假象,不过接下来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又会完全摧毁他从这个假想中得到的所有幸福。 活该。 沈白告诉自己,他和方寒都是两个自作自受的人,不应该得到任何一点同情,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选择开了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白感受到方寒的手指也回握住了自己,他牵起了嘴角,努力放松心情,第一次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方寒,我需要你认真地听完我下面要讲的话。” “这些食物药材不是留给我们两个的,是留给你的,我不会陪着你在这里的,这是个死局,而我不可能带着你躲一辈子,这不现实。” “我会走,在你能行动之前走掉,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丢下你,我会如我之前所说的,这一生都用来守护你。” 看着面前发出一串破碎气声的方寒,沈白俯下身轻轻用手抵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讲话。 “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这么多话对吗?所以一定要认真听。我现在不会告诉你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该不该告诉方寒他并不喜欢他,这是个让沈白疑惑的问题,一面是残忍的现实,告诉方寒这个世界确实如他曾经想象的那样,没有人会真正爱他,一面又是甜蜜带毒的谎言,可以给予他这一瞬间巨大的幸福,然后让他怀抱着永远地遗憾活在这个世界上。 沈白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和方寒在一起,他觉得这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真实的他和方寒见面的机会。 “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假如未来有一天,你认为我今天说的只是个谎言,那么那个才是你看到的最大的骗局。” 方寒如何想沈白已经不知道了,在对方的药里加入了一些助眠草,沈白在方寒睡着的时候偷走了能代表对方身份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的兑换了痛感剥离。 不过—— 喂喂喂,不是不痛就可以下得了手去自残的呀,虽然感觉不到但是想想都觉得痛,那可是眼睛好嘛?! 最后在系统的帮助下,沈白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在沈白满身是血如同困兽一般在悬崖上被包围的时候,感受着刀剑插入身体但是没有痛觉的奇异感受,心中的感情好像也随着痛感一起消失了。 连自己都感动不了,希望也不要感动到别人吧。 耳边叮叮当当的刀剑声不绝,想到了那个同样看不见的男子,觉得这是他这些时光里,最贴近一个人世界的时候。 以后再也不要随意地欺骗别人,因为谎言在发挥到极致后的后果可能会超出预计。 以后也不要随意地向这些世界里的人许下承诺,因为大部分他都兑现不了。 沈白很庆幸自己终于如愿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是不知道小和尚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带给那个看不见的男人。 ------------------------------------------------------------------------------------------- 窗沿上三个木人,门前一个竹叶香包,金秋让桂花香气弥漫在院落里,屋子后面的几棵梧桐让金色的枯叶铺满一地,如若飘进了旁边的溪流,便轻悠悠地随着流水淌入下游的人家。 觉拙看到这里的第一眼,便是在感慨,原来真的会有这样的地方。 或许应该感谢沈白当时的委托,曾经跟着众人旁观过武林的一滩浑水,他也开始渐渐明白主持不让弟子们踏入武林争端的原因,在寻找这间屋子的路上,他听过许多也见过许多,最后发现,一代一代人去了又来,还不如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好自己的人生。 觉拙踏着枯叶走入了这个木篱笆围起的院子,敲响了木门,只是里面好像并没有人,大约是出去了,觉拙并不着急,他想象过与这屋主人的相见很多遍,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他都不是那么急切的想要亲身体会。 问着传来的竹叶香,觉拙坐下,掏出衣服兜里的果子慢慢吃了起来,在咀嚼中,又回忆起来了和那人最后相处的时光。 临近傍晚,一个提着猎物的男人回来了,还没走到院子里,脸上便露出了不一样的神情,只是在觉拙迷迷糊糊醒来站起身后,男人又回归到了正常的样子,右手有意无意地划过身侧猎刀的位置。 “不知何人造访。”男人不动声色,将猎物放到院子的角落,然后转身问道。 觉拙看着他的脸,那张仿佛被雕刻出来的坚毅脸庞,脸上的细节一一与当初描述的吻合,极具有侵略气息的五官配上无神的眼睛,觉拙打量了好久,在看到对方放在猎刀上的手时才恍然惊醒。 “小僧觉拙,曾听一位友人提过这景致,当时以为是玩笑,没想到真的遇到了,若是打扰到施主清净还请见谅。” “不知那友人是……”握着猎刀的手微微松开,男人的脸部带着些许的期待。 “叫做沈白,若是小僧没有猜错,施主便是十八吧。” 随着觉拙的话,十八已经是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他躲开了寒衣教的追踪,却也得不到任何关于沈白的消息,这是这么些日子来,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沈白的名字。 十八的手紧张的攥成了拳,在原地手足无措了一阵,最后在觉拙的提醒下带着对方进了木屋之中。 即使看不见,十八也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东西摆置的地方给对方倒了杯水,觉拙口干了许久,也没有推拒,接过来道了声谢便喝了下去,等到一杯水见底,他才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干笑了两声,将杯子放下,果然就听到对方迫不及待的问着有没有沈白的消息,他还在寒衣教吗。 听着十八的发问,觉拙的表情也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怕是施主不知道,两年前寒衣教便没有了,教主方寒也在寒衣教总部被攻破后的那年春天死于断崖之下。” 十八全身感到一阵僵硬,手臂双腿都好似找不到力气,他动动嘴角想要继续问下去,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好在觉拙没打算问一句答一句,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对方。 还有一些自己也并不知道的事请。 看着十八对沈白消息的急迫,觉拙给自己倒了杯水。 “哈哈哈,有些渴,等我喝完再和你慢慢说来。” 一边喝,觉拙一边回忆当初沈白的交代。 “若是他的生活已经不需要我了,那便直接告诉他不必等了,若是他一直在等也准备永远等下去,那么便告诉他,我正在找他的路上。” “出家人不打诳语……”泪奔的小和尚抱住沈白的衣服,泪汪汪地不让他走。 沈白干脆将他脑袋抱进怀中,然后用好笑的语气告诉他:“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真有个人将一辈子耗在了等待上,那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两年前的觉拙觉得和沈白的分离是难受的,至于这个委托只是简单的传话,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分别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哭小和尚也不在了,面对眼前这个不动声色但是双手紧攥成拳的男人,觉拙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杯水喝完,觉拙把水杯放到桌上,然后开口。 “那年寒衣教总部被围剿,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不过念在之前的几面之缘,我将他带了出去安置在了药谷的后山上,等他伤好了,寒衣教也已经全部消失了。” “我让他留下那里,但是他没有听,和我讲了这间房子,和名叫十八的房子主人,跟我说,他必须得离开,得去兑现一个诺言。” 十八一边听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不渴,只是在碗被举起的时候那抹阴影挡住了自己的脸,留下一片让他泄露情感的空间。 “然后呢?” “然后他走了,我想现在他应该还在来找这里的路上。” “是吗?”十八很久没有笑过了,他现在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是眼睛里的湿润让人不会去想这是不是礼节性的假笑。 觉拙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衣袖,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嘛,只不过我看他要找到这里还真要一段时间呢,我记得当初养伤的时候,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要去从前没去过的地方看看,而且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蓑衣刀客’,只怕就是他,他这一路还要有些功夫。” “不过你放心,他没有忘记这里。” 十八的笑容还在脸上,并且越放越大:“没事,下次你若能遇见他请务必告诉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的。” 觉拙点着头,后来突然想到对方看不到于是慢慢开口道:“一定。” 79.4.1 最后一站 这一年的一月十三号, 敦克村迎来了他们那里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下便是三天, 连接小村和城镇的道路被完完全全的覆盖,大雪像是闷住了整个世界, 且意图将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生命压的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渐渐地, 嘈杂声响起, 道路上的三个人表情各异地走着,他们前面站着一个东方面孔的小孩,小孩的脸蛋被冻得通红, 但更红的却是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不过即使如此,也依旧可以让人一眼看出他的可爱, 就像是商店里的漂亮的东方娃娃, 同时也含着西方审美偏爱的特征。 走在身边的几个人偶尔推一把脚趾被冻僵的小男孩, 接着咒骂几句,有骂这鬼天气的, 也有骂小孩的。 “这是第几次逃跑?”一个蓄着胡子虎背熊腰的男人带着口音问道。 个头稍小的男人本来想伸出手指摆个数,但是手一从袖子里掏出来就被冷的不行,于是就又缩了回去。 “这是第三次了, 一次比一次远, 如果这次值班的不是帕克,估计真的就找不到这小子了。” “……”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 时不时来了情绪, 就将男孩往前面狠推一把, 待男孩栽倒雪地里,他们再在旁边让他快点站起来别耽误时间。 男孩,也就是沈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白色看的有些眼花,就望望旁边几人带花的衣服,等到隐隐有白烟在前面冒出的时候,沈白知道他们快到目的地了。 那个时候沈白看着远处的一片平房,还没有意识到,今天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一天。 敦克小村对于这个镇而言,嗯,或许是对于这个乡而言,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一大半的人认为它是一块必须铲除但又让人束手无策的毒瘤,而剩下的一小半人又仰仗着它生活。不过不管怎样,小村就占着这片土地最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人如同野草一样野蛮生长。 但是也不能完全的说是那里的人,因为敦克村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员都是由来自外地的孩子构成,再有三分之一是一部分已经长大成人的外地男人女人们构成,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真正掌握着这片土地的本地居民。 按照一般的自然规律,本地的比外地的多一层优势,成人比小孩又多一层优势,所以很不幸,沈白就成了这些人员结构中最为底层的老百姓。 沈白:为了让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穿成了被拐卖的小孩系统也是够煞费苦心。 就如同刚刚那些男人讨论的,这已经是沈白的第三次逃跑,第一次逃跑沈白因为镇上准备某个庆典,那一身敦克小村的典型装扮让他被拦在了外面,顺手交给了追过来的几个男人。 毕竟从敦克村来的,就算是个小孩也足够让人心生警惕,那里的人可什么都干! 这次沈白认栽,败在了自己的自信上面,本以为只要眨巴眨巴眼睛就可以顺利通过,结果低估了敦克村的影响力。 第二次已经是入冬,沈白的伤好了,眼神也老实了,看守小孩的男人也放松了,于是夜里沈白直接跑去找到了镇里的治安官,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治安官的下属们上下打量了一圈沈白就让自己坐着,坐着坐着,就被赶上来的人带回去了。 毕竟在这穷乡僻壤,镇里的收入中,来自敦克村的灰色收入就占了一大半,仰仗这小村生活的人中,就有治安官们的身影。 这次沈白目瞪口呆,败在了自己的天真上面,他发现,尽管有了之前的一次铺垫,但他依旧没有准确估量出敦克村的影响力。 这是第三次了,这么多天来,沈白就好像扮演一个自闭的聋哑孩童,没跟别人说一句话,成天就蹲在地上用手指画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么认真的规划着路线,沈白跟着驴车马车垃圾车,一口气跑到了乡里,找到了穿着蓝绿制服的男人,沈白扒住了他的裤脚,势必要通过这次逃脱行动将那个小村端掉,只是当他张开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做出个敦克的口形还没能发出音后,男人的脸色就变了。 这个脸色似曾相识,沈白之前在镇里的治安官下属们脸上见过这种神情,于是松开了手,一步两步地慢慢后退,但是依旧被对方抓住了胳膊。 被扔进小黑屋的沈白:我发誓,这次我真的学乖了。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完全触碰到了敦克村的底线,关了一天后,沈白被捆起来送到了小萝卜头们面前作为“典型”进行示范。 “手和脚你可以选一个,”举着小刀的男人看着被推到在地的沈白,为了起到教育示范作用,他将手里的小刀转了转,在雪地的反光下,刀片上的光芒刷刷的闪过旁边几个小孩的脸。 “不说话的话就是腿了,看你以后跑不跑。” 沈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被急的满头大汗,但是正值冬天,一阵冷风吹来他连焦急的情绪都没办法酝酿了。 敦克村的“业务范围”一向相当广泛,皮相好的孩子培养技能,皮相不好的挑选一部分让他们看上去更加惨烈一点,然后送到各个地方去乞讨。 嗯,沈白之前肯定是被分到了前面一类,为了保证沈白的未来“发展道路”不被设限,连受罚大人们也不让他皮开肉绽,只是现在,他已经彻底失宠了。 不敢想象自己的腿脚被扭曲甚至消失的画面,沈白将自己的后背压进雪地里,然后被绑在身后的手试图解开那个复杂的绳结。 手指被动的僵硬缺乏知觉,沈白忽略掉侧面一堆盯着自己的小萝卜头和前方嚷嚷的男人,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指尖上,慢慢的,手指的温度好像回升,绳结上那粗糙的颗粒都可以在沈白脑海中化出形状,他将手腕不停扭转,腾出最大的空间给手指活动,在男人走上前的那一刻,沈白感受到了第一个绳结被解开,待男人走到沈白面前准备下刀,他猛地从地上扑起跃到男人身上,如同一匹恶狼咬住了男人肩膀上的一块肉。 毕竟是敦克村长大的人,男人痛的不行但是也没有丢掉手里的刀,他面露狠色,在痛苦中举起刀向沈白的背部插去,但是先他一步,沈白拿出了曾经在一些世界里的狠劲,将那一小块的肉咬了下来,男人痛苦的哀嚎,声音没有什么遮挡,在这片雪地里显得十分凄厉。 两人边上那挤在一起的小孩们直愣愣地看着吐出一块人肉满嘴鲜血的沈白,觉得这个“典型”让他们受到了惊吓。 另一边,几个男人想要冲上来帮忙,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制止了。 “再瞧瞧。”不知男人何时站在这里,众人吃了一惊,想要向他问好,但是男人轻笑着用食指抵住自己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那笑容十分温和,不过周围的男人们都知道,这个相当于敦克村半个村长的人物绝非表面那么和善,看着他眼中带着残忍意味的笑意,几人止住了脚步。 这边,沈白是真的想要破罐子破摔了,他觉得以这个小村的尿性看来,在自己反抗的那一刻就离死不远了,所以盘算着等会儿干脆跟系统兑换个什么把这里搅个乱七八糟最好一下子端掉再离开,就当是给这个世界免费除个害啥的。 不过怕是自己会因为突破这个世界限制而被弹射走吧。 嗯……感觉会像是被巨大弹弓射走吗?那样听上去有点意思啊…… 系统:不不不,你想多了,大概是灵魂和肉体分离的感觉。 沈白听了后默默地减小了嘴上的力道。 系统:大概就是身体四分五裂再厉害上那么一点点,然后即使没有任务目标但是还是得去小黑屋。 我现在站好道歉敬个礼还来得及吗? 不再进攻男人,沈白死死锁住他的后背限制他的双手,正在他不知道这场较量会以什么形式落下结局时,几个男人从背后将他拖下来按在了雪地里。 “嗨,温柔点温柔点。”随后跟上来的年轻黑发男子挥散了几人,声音温柔好听,他蹲下/身,抬起了沈白埋在雪地里的小脸,帮他掸掉了脸上的雪屑。 沈白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事实上他感觉那人抬起他的脸而不是将他从地上扶起,就是不想让他站起来的意思。从沈白的视角,平视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对方不同于其他人的毛靴,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是还没等他获得更多的信息,那男人便直接自报了家门。 “我叫克诺多维奇,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小不点。”男人笑的一脸温柔,他的手摸上沈白的脑袋轻轻地摩擦,白皙俊美的脸庞在雪地的映衬下更加好看,让人不由的心生好感。 于是,沈白毫发无伤的被大佬带走,掉了一块肉的男人不敢多说什么,在沈白离开后在地上抓了些雪拍到了自己的伤口上,然后也被同伴扶去了医生那里。最后剩下一个男人指着地上残留的一摊血迹和沈白离去的方向,跟傻乎乎站在一边的小孩们吼着。 “看到吗?这就是力量,从此以后那孩子可以吃糖嚼糖果!只有力量够狠才能在这里获得更好的条件!希望你们能永远记住今天所见到的一切!” 掉了一块肉的男人和“典型示例”沈白,虽然上演了一出和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的戏码,不过倒也算成功地完成了教学任务,让这群孩子们种下了“力量至上”的思想种子,让日后的他们带着敦克村走向了另一个巅峰时期。 不过现在,还正处于克诺多的黄金时期,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第一次如此看重的好材料,牵着那只小手,正思考着如何打磨。 被男人牵着的沈白低着头,不同于外表的五六岁年纪,他看得出对方的这颗糖果带着砒霜,所以也在思考着自己怎样可以逃避接下来的发展趋势。 走过一排一排房子,房屋的构造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依旧不及乡镇里那些漂亮房子气派,但是沈白也能轻松分辨出这里与自己呆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快走到克诺多自己的那座小尖房时,跟他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干活的或是抱着孩子喂养的漂亮女人们,这些人基本都是原住民,从他们共同的毛靴就可以大致推断出来。 在沈白偷偷打量他们的同时,大家也将奇怪的视线投在沈白身上,但是没人敢上前询问。 克诺多毫不在意,他的脸上还是笑意满满,这笑意确实是真实的,因为他满意于大家的关注,在他看来,对于小孩子,别人的关注是他们可劲造孽的动力之一,既然要驯服这个热衷逃跑的小兽,就要给他一点伸出爪子的空间。 克诺多在热水间前停下脚步,吩咐裹着布裙的女人去打桶热水,然后蹲下身看着沈白。 似是不满对方带着血痕污迹脏兮兮的脸,克诺多毫不嫌弃的伸出手来帮他擦了擦。 “等会儿我帮你洗个热水澡如何?” 克诺多看着对方,但是没有一点儿回应,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这时旁边路过的一个男人像是认出了沈白,忽略了克诺多蹲下的背影,隔了三四米远叫嚷道:“咦?那个天天逃跑的小哑巴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白望过去,可不是第二次亲自在治安官那里把他接回来的男人之一。 所以说这人一旦留下黑历史,走到哪里都甩不干净。 看着克诺多瞬间僵硬的脸庞和变得锋利的眼神,沈白无辜的眨了下眼。 没错,哑巴面瘫又不服管教听不懂本地语言的外来人口,快点放弃我吧。 没想到克诺多下一秒表情就缓和了过来,摸了摸沈白的脖子,让他忍不住缩了下头。 “真是可爱的小孩子呀,这眼睛会说话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克诺多望向烧热水的女人,女人连忙点头称是,沈白很想摇头,但是也只是在心里,现在他还是一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也没办法回答”的表情,然后任由着对方把自己拉去洗澡。 80.4.2 最后一站 这一年的初雪意外的大,已经是第三天, 敦克村里的人们从不关注报纸上的天气预报, 或者说, 他们之中鲜少有人愿意花钱去订报纸。 事实上,这对于邻近小镇的报社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因为每次负责他们那里的送报工人们总是没几天便辞职不干了,原因是光是闻到敦克村人的味道他们的钱包就会不保。 但是敦克村总还是要跟进外界信息的, 比如那帮以诈骗为生的男人女人,还有克诺多——他也会为了一些杂志贡献钞票——所以, 在报社一个专门的箱子里,装着给敦克村的报纸杂志,每天由敦克村的人自己领回去。 所以报社的工作人员时而会看到瘸腿瞎眼的男人女人在那里奇迹般的站起来点数, 抑或者一个男人将东西揣入怀里, 隐约能看到他大衣内的三四个钱包,比较少的情况下说不定还可以看到自己的楼下邻居,这种情况只有一次,然而看到的那人便急匆匆的搬了家。 你要问为什么不找治安官将在那里出现的统统抓起来丢进牢里,那么你可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他们每个人身后站着的都是一个村, 一个由七十多年前的贫民窟演变成的村。 一个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村。 我们凭本事赚的钱有什么错? 当一整个群体都这么想的时候, 治安官的威严在他们面前就凭空消失了一大截,经常在不知其中深浅的外地人带着治安官和执勤员找去他们那里时, 最后却被敦克村的村民们举着农具轰了出来, 就连枪响都扼住不住这群人的气焰, 有时还会把自己搭了进去。 话说回来,克诺多带着沈白走的那天是下雪的第三天,沈白安静地跟在克诺多身边,走过了孩子区和女人区,然后到了村子外围的本地人居住区,遇上了个不算熟人的男人揭了下底。 沈白以为克诺多会因此对他感到失望,毕竟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中相遇,沈白明白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希望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那是沈白在这个世界不想给的东西。 说起这个沈白或许应该感谢沈城,在那个世界实力几乎可以和世界意志相媲美的沈城留下了沈白,让沈白逃脱了一个看得见的宿命——系统,这就像是在沈白的世界投下一个石子,石子带来的波澜慢慢外扩外扩,扩到了沈白的这个世界。 任务目标在自己来到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在系统完善好之前,也就包括现在,沈白处于了一种完全自由的状态。 他不必去扭曲自己的感受迎合什么,他可以选择喜欢的,逃避讨厌的,这种自由感来的美好的近乎不真实,让沈白也吝啬于任何人干涉自己生活的权利。 这就是沈白急于从这里逃走的原因之一吧,这一次,他想要自己的生活用另一种方式度过,至少在有选择权的情况下,他并不愿意呆在这里。 如果沈白真的继续按照他设想那样锲而不舍的逃跑,并且一次比一次远,以他的力量,迟早会有一天离开这里,但是前提是他没有遇上克诺多维奇。 克诺多维奇,敦克村里的居民中,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后来者,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他们对此人都有一种源于心底的恐惧。 如果说你觉得这个笑眯眯的英俊男人并不可怕,那么只能说你对于敦克村来说,还是个新人。 克诺多维奇的爷爷是第一代来到这里定居的人,也是当时贫民窟里少数的白人之一,这个慢慢聚集人群的贫民窟没有什么获取资源的途径,所以他们便不放过任何一辆路过这里的车辆,带头的几个少年之一便有他。 那时候的贫民窟没有和治安官们合作的实力,敦克像是每任治安官的眼中刺,不把它彻底拔掉坐在椅子上屁股都难受,所以几乎每天这次都有三五个拿着铁棍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四处游走。 贫民窟是个低到尘埃里的起点,因为起点低,他们有人也曾努力去找过工作,但是也走不出去这里,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也只能重复着上一辈所做的事情,逃脱不出去。 克诺多维奇的父亲和叔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克诺多维奇的父亲,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因为后来大家都叫他“舒克他哥”,就连他自己也经常这样称呼自己。 敦克村是在这位好兄长的努力下建立起来的,这位“舒克他哥”代表着绝大多数原住民们的形象,只是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有野心,而且狠辣了很多。 两个孩子相继出生,克诺多的父亲从小身上就带着这里人的烙印,他一点大就跟着大人们堵路抢车,稍微大点就时刻绑着木枪带在身上,而舒克不一样,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带上了眼睛,因为窝在被子里看书的缘故。 在这贫民窟混的再好都只是第二等人,因为他们最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走出这里,克诺多的爷爷看出了二儿子身上的潜质,于是他把大儿子天天带在身边教会他所有的生存格斗技巧,但是所有得来的钱都换做了体面的衣服和书包,将舒克送去了小村外面的学校。 舒克成了贫民窟第一个走了就再没回来的人,十年后大家才从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 理应克诺多的父亲应该讨厌这个托了他的福却没有给予半分回报的兄弟,但是他没有,反而,在他不断用血性手段建立小村的过程中,那个在外面世界生活体面的兄弟让他头上多了一圈荣光。 “你的孩子也会走出这里。” 抱着让孩子们可以逃脱苦难命运的想法,原住民们发狠的对这个世界投射黑暗的泥浆炸弹,让所有射程以内的地方变成他们的泥泞沼泽,他们尝试各种各样的“业务”,他们的财富如同滚雪球一样迅速增多,甚至有些人手上的金钱比乡镇里的绅士们还多,但是他们逃脱不了敦克村的烙印,不过他们的后代,出去的越来越多,留下的,就继续继承前业。 那些走出敦克村的孩子们,他们和自己的父母都有着相似的想法,就是和这里脱得越干净越好,所以没有人再回来过,甚至没有半点消息。 除了克诺多维奇。 克诺多维奇回来的当天,他的父亲就被气的发了病,没过一个月便病逝了在了那张他躺了一辈子的土床上,来祭拜的人们一边弓着腰朝他的遗体鞠躬,一边斜着眼睛悄悄打量着这个年轻又英俊的男子。 克诺多维奇回来的原因并不是绝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实际上,他在外面的生活过得比绝大多数的敦克村后代们要好,而且好得多,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完全属于这里的人。 不到一个月,敦克村就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知识就是力量”。 而对于沈白而言,他可能花了有些多的时间,才慢慢意识到那个男人的力量。 沈白第一次意识到克诺多的厉害,是坐在他的腿边围观了一场敦克村叛徒的下场。 被一圈毛靴包裹在中间的男人,带着这个时代文化象征的金边眼镜,他的白色衬衫被拉出了褶皱,男人在站好之后下意识的将袖边的褶皱抹平,然后推了下眼镜。 冷汗顺着男人的额角流下,但是光看他的外表,男人的表情和动作没有过多的泄露什么情绪,甚至于在对答的时候也有条不紊,相较之下,衬得旁边的原住民们有一种文明未开化时期的野蛮,让人看不出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倒是个令人佩服的男人。 沈白托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望着那群人的方向,因为他小小的身子缩在克诺多的脚边,又穿着克诺多前些日子叫女人们给他做的毛外套,所以看上去活像一只小奶狗。 该不会克诺多真的是看上这孩子可爱养在身边当宠物了吧。 前几日掀了沈白老底的男人在下面想着。 觉得沈白可爱的不止他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克诺多看着腿边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将手压了上去,得到了对方躲避的身体和一个冷漠的眼神。 克诺多没生气,这是沈白这些天来和他一贯的相处模式,一边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指不定哪天就扑上来咬你一口然后跑掉,一边是想要驯化他的人类,用微笑作为伪装。 克诺多收回手,依然笑着。 “这不是厉害,小家伙,这是个骗子。” 克诺多站起身,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然后拉起他的左手好似好奇一般看着那块手表。 “若蒂的黑赛尔系列,为艺术而生好像是它的宣传语,”克诺多接着摸上了男人的中指指节,感受着那里凸起的茧块,“林凡,你太沉浸于自己的角色了,嗯……让我想想你的设定是什么……” 被克诺多称作林凡的男人因为气质出众,从小就跟着一群骗子们工作,从一开始利用孩子的外表骗些妇女们带他回家,然后在晚上招呼同伴们将里面值钱的东西搬个精光,到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他和自己的同伴们开始像这一团体中的“前辈”们一样,有了自己独立的身份和设定,面向不同的群体去发挥演技。 他们有的是不差钱的富家子弟,有的是知道内幕的投资经纪人……而林凡,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 他游走在对艺术抱有憧憬的女人们中间,然后不停用虚假的名声和忧郁又禁欲的气质吸引她们,等到似乎两情相悦之时,让她们为自己的“出版”之路增加一些物质上的“帮助”。 林凡这种敦克村的外围人物,是不会允许身上留很多钱的,当他们的上线发现收到的金额越来越少,顺着摸过去,却发现了林凡用敦克村消息和另一边的乡镇治安官换取了一个未来可以用的假身份。 在敦克村每年想要跑走的人不算少,按照这里的惯例,就是杀一儆百。 旁边的男人伸出手准备拖着林凡出去,但是被克诺多拦了下来。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演戏演上了瘾。” 克诺多的笑容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些让人发毛,尤其是对于站在他面前的林凡而言,沈白能看得到他的右手手指微微蜷曲,轻轻握成了拳。 “是不是你的作品里,出现了一个女主角?” 林凡的目光闪烁已经完全透露出了他的不安,他冷静的伪装开始一层一层在克诺多面前脱落。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是如何看穿一个人的,就好像他天生有这样的本事,一点一点,沈白见证了那个男人的伪装被克诺多剥去,露出了被包裹在最里面的自己。 林凡是个骗子,他从小在敦克村长大,除了骗人他也没有什么技艺能够傍身,他无所谓自己就一辈子这么骗下去,钱到手的容易身边也不缺女人,直到遇上了一个可以轻易被他骗去所有的女人,大概是太容易被骗了,她遇上林凡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但她并没有吸取以前那些男人给她的教训,而是依然全身心的奉献给了林凡。 林凡体验过很多女人的喜欢,但是这一个有些不一样,女人将他视为自己的全部依托,她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如其他女人送给林凡一次的多,但是林凡能感觉到,如果他有一天,像曾经那样潇洒的撤了出来,那么女人可能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林凡想到了以一个作家的身份过剩下的日子,他想真的出一本书,赚一点名气,然后像许诺的那样跟女人结婚,生一两个孩子…… 林凡将从其他地方骗来的钱塞到了女人那里,他不动声色的为两人在另一个乡镇里置办了些财产,甚至准备好了一个可以脱身的身份,但是依然没有逃开敦克村的眼睛。 “你是不可能干干净净地死掉的,我会让你看到,故事里的女主角是怎样被她最后一个信任的男人骗到一无所有,然后绝望的离开这个世界。” 克诺多再没有管男人去说了些什么,他走回自己的位置,将地上的沈白抱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看着沈白惹人喜欢的小脸和那双带着警惕的眼睛,克诺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这次沈白没有躲开,而是和抬起脸的男人继续对视着。 “真傻,他在企图欺骗我,”克诺多像是满足于沈白的乖巧,在他的另一侧脸蛋也落下了一个吻,“差点忘了,我可爱的小家伙还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呢。” 沈白维持着自己不露出一点异样,但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对他说,他的伪装也已经被识破。 但是谁会觉得五六岁的孩子有那么多小心思呢? 沈白觉得这副身体就是自己最好的保护色,他从男人腿上挣扎着跳下来,然后像前几天一样,拿个玩具躲进角落便谁也不理了。 之后的一个月,出乎沈白意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让沈白刚开始的不安慢慢平息下去,克诺多还是照常的笑,和沈白同吃同住,照顾他无微不至,也从不要求他做些什么,那些孩子们需要学的作恶技巧沈白也没有接触到丝毫,很多人,包括沈白自己,都开始以为克诺多真的只是想要养个宠物在身边。 但是很快,沈白就知道,他太小看克诺多了。 81.4.3 最后一站 “克诺多……”进来的男人刚想讲话, 但是在看到角落里的沈白时闭上了嘴,歪着头向对方示意了一下。 克诺多只是笑了下:“没事, 那是我的小家伙, 他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也不会说话, 你只管说。”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 然后慢慢开口。 因为林凡的事情,隔壁乡的治安官那里需要再次打点一番,但这次上任的治安官并不像前几个那样好说话,这个年轻人像是怀揣着巨大的正义感, 想的只是如何将敦克村彻底毁灭。 穿着毛靴的男人带着谈判失败的消息回来,但他蓄满胡子的脸上只有挫败,没有着急,像是知道这是一场已经知道结果的比赛, 即使他前期失利,但克诺多总有办法可以搞定那些人。 喜欢权势的给你权势,喜欢金钱的赠你金钱,喜欢正义的,那便只好摧毁你。 这是敦克村和外人一向的合作理念, 只是在克诺多这里又稍加改变了一些。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恶魔, 而那个恶魔在克诺多面前完全没有躲藏之地,有的时候, 当你看到他对你微笑, 你会开始疑惑, 他到底是对着你微笑,还是对着你心中那片角落。 敦克村通往外面的路有两条,一条大道一条小路,大道通向城镇,但是最近镇上又迎来了一次庆典,检查会很严格,小道因为冰雪所以难走,晚上可能要留宿在邻边小镇。 克诺多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第二天带着人从大道出发,并且当天就赶回来。 那两人讨论着,沈白也如同克诺多所说的那样,对一切都好像无知无觉地坐在角落里,跟着小熊布娃娃玩到了晚上,直到克诺多带着他去洗漱睡觉。 沈白窝进被窝,刚才沾过热水的身体暖和极了,小小的身体很快把被子里捂得热乎乎,他在被窝外的脸蛋也忍不住埋下去小半,一边的克诺多看着他,忍不住上前在他脑门上印了个吻。 “明天见。” 两个人都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深夜,只有沈白自己听到了胸腔里那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欢呼雀跃的跳动声。 克诺多第二天一早就醒来了,窗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男人们大多都还是睡着,只有女人们已经起来烧水,等着伺候那群将醒的大人孩子。 克诺多没有惊醒沈白,他悄声穿上大衣收拾东西,临走前轻声叫来了隔壁的女人,叫她帮忙照看沈白。 克诺多像是完全放心了这个朝夕相处一个月的孩子,而女人则是不觉得这个孩子正熟睡的孩子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在克诺多走后也出了房间去忙着烧水做饭。几乎是在女人走出房间的那一秒,床上的沈白睁开了眼睛,他小小的身体迅速从被子中钻了出来,裹上了床头的大衣然后就准备出去,但是还没推开门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翻了翻旁边柜子抽屉,把几件看上去值钱的小玩意揣进了怀里。 既是为了防止女人小孩们逃跑,也是为了方便和外界交流,原住民的房屋都聚集在外围,这也给了沈白很好的逃脱机会,有了之前的经验,加上这个优势,沈白的这一路顺利的不可思议,只是在寻找昨天克诺多和男人说的第二条小路时费了点时间,因为之前,沈白还不知道这里有第二条路可以通向其他地方。 回忆昨天克诺多和那男人说的话,沈白走入了小村旁边的山上,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只要翻过这座山,那么自由就离自己不远了,这么想着,沈白的脚步一刻不停,他不觉得累,反而在步伐中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快乐的味道。 只是等他满怀期待的爬了上去,却发现等待他的是一片断崖,沈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声响,转过身,五个手拿猎枪的男人将枪口对准了自己,他们的中间,克诺多在那里微笑。 离开敦克村的路只有一条,而这一条,只是为了他准备的。 不知道这些人在这里等了多久,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沈白看着那个英俊的男人慢慢低下身子,他一只腿向后退去,半跪在了地上,然后向着沈白张开双手,一脸宠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举着枪包围着沈白男人们。 “小家伙,快到我这来。” 克诺多的声音如同他的笑容一样温柔,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带上了一层叫人害怕的意味。 沈白不清楚克诺多何时看穿了他的伪装,或许从一开始对方就看穿了真相,但是他就像逗弄小狗一样看着自己表演,等到最后引领着这场演出完美谢幕。 沈白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到克诺多再呼唤了他一声,他才向着男人的方向走去,直至走到他的面前被男人拥抱住。 “有什么感言吗,小家伙?” 克诺多越是笑得开心的,就越让沈白心里面堵得慌,他最近变圆的小脸已经难得有了烦躁的神情,沈白知道自己的那些人设都瞒不过对方,恐怕前些日子男人都只是把自己当小丑来看,他越想越有些郁闷,索性不再装傻下去。 沈白别过脸张开了口,奶声奶气的声音随即在克诺多耳边响起。 “你好烦。” 克诺多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他把沈白抱起,然后站直了身子:“还有呢?” 沈白不说话,把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却被克诺多的一只手捏住小脸拽了回来:“我在问你话,还有呢,回答我。” “我迟早会离开这里的,一定会。” “乖孩子,真诚实,要知道,骗人是不好的。” 克诺多听了并没有生气,眼中的笑意丝毫不作假,他像是在奖励沈白一样,让他坐在他的臂弯上下山,路上一颠一颠的,已经在克诺多面前破罐子破摔的沈白盯了他小半程,在确保男人对他没有任何不满之后,微微放心下来,后半程困意袭来,于是干脆就着对方的肩头睡了过去。 这件事很快便过去了,沈白被克诺多交到了之前的女人手里,克诺多带着人出了村,因为白天被沈白耽误了一阵,所以一直到大晚上,沈白躺在床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才回来,带着一身的冷气,克诺多走到了沈白的床边,帮他拉扯了几下被子。 沈白不喜欢被对方拉扯被子,本来暖和的被子里突然冒进来几缕寒意冲淡了他的困倦,但他也不想理会克诺多,所以他背对着对方,小手拉住被子不让对方动,闭上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只是对方完全不理会他这一套,他越是装作要睡觉,克诺多就越作乱,他把冷冰冰的手放进沈白的脖子里,弄得沈白只能睁开眼睛。 “我要睡觉。” 克诺多看着他黑不溜秋的眼睛,也是好脾气,没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脸:“好吧好吧,晚安沈白。” 沈白心中一震,他不知道对方从哪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想着自己要是问出口的话,便好像示弱一般徒让男人骄傲,于是憋住了什么也没问,若无其事的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有这个男人存在,自己短期内,恐怕是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沈白闭上眼睛想着。 话说真的很伤自尊啊,被个世界土著完全掌握在手上,弄得以前的自己好像一个除了打打杀杀完全不会动脑子的傻白甜。 喂这么一想,真的更像了啊! 有些沮丧的把头完全蒙进被子里,旁边的克诺多脱下毛大衣抖了抖,然后望向那床上突起的一小团摇头笑了起来。 似乎是也感应到了沈白停歇下来的小心思,加上沈白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完全没有回应,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增加了很多,总个而言,克诺多除了自身有些可怕以外,对于沈白真的是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甚至比那些成天把孩子丢给女人的父亲们还要好得多。 不过除了有些时候。 冰雪快要化了干净,沈白透过窗户看到小村外面有几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男孩们背着行囊要往外走,旁边跟着几个中年男人,大约是他们的父亲,只是这是沈白第一次看到这里的人父子同屏出现的场面,而且居然还能看出一些小温馨。 “你在想什么?”克诺多从外屋走了进来,坐到了他的旁边,跟着他一起往外面看去。 要说这个世界上沈白最不想主动搭理谁,那么就是克诺多了。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但他越是不开口,对方就越是不依不饶。 沈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男人:“你明明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还要问。” 克诺多听了之后笑容加深,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我要听你说出来。”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对自己到底怀着什么心情,其实每次男人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在沈白之前天天闷着声不说话自己玩的时候,克诺多总是主动开口解释沈白疑惑的问题或是回应他心中所想,但自从上次从山上回来后,克诺多便不这样了,他喜欢用半强迫的方法让沈白说出他的想法,不给对方任何沉默的机会。 面对这种人,沈白拗不过他们往往会无所谓的选择妥协。 “他们是在干什么?” 克诺多似是奖励他一般摸了摸沈白的头顶:“他们趁着大雪封路之前把那些大孩子们送出去,那些人家里积攒了钱,也打点好了其他城镇里的学校,只要把孩子们送上学校,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相见。” “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不愿意呆在这里,不过要想离开敦克村,唯一的途径就是送去学习。” 沈白没有再说话,但是克诺多并没有放过他,捏着他的小脸让他转向自己的方向。 “说出来,我要听你现在想的什么。” 沈白的脸蛋变了形,一边摇着头一边用手试图掰开克诺多的手。 “告诉我。”男人的笑容依旧,但是眼神中的情绪莫名认真,让沈白一时间有点愣,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要知道,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一旦没有笑意,就会给人一种和兽类对视的恐怖。 “我在想,”克诺多在听到沈白开口时终于松开了手,示意他继续,沈白揉了揉小脸,然后开口,“如果他们愿意,肯定会有其他途径的。” “不相信?”克诺多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说的以后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就好像自己也会有一天被送出去一样,不过他不会幻想对方真的会那么好心,这些日子,沈白一边跟着克诺多窝在温暖的房子里好吃好喝,一边又时刻带着警惕的心,提防着对方向自己索取报酬的那一天。 但是克诺多总是没有动静,反而在这个过程中,沈白和窗外那群裹着厚厚大衣天天疯跑疯玩的小孩子们混了个脸熟。 起因是沈白和克诺多天天呆在房间里不出门,克诺多是没事的时候就在看书,闲下来就去找沈白玩玩,而沈白则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加上外面总是大雪纷飞,所以他已经在屋子里呆了两个多月,每天的生活如同咸鱼,从一开始坐在角落里扮演自闭儿童,到成日坐在窗前发呆。 和带着自己六岁躯体提前养老的沈白不同,那群原住民的孩子除了一天几顿饭,其他时候裹着个大衣在外面疯跑疯玩,雪有时候积到了他们膝盖他们也不管,反正也没人去管着他们,哪怕是那群母亲,看上去也只是孩子们的烧饭洗衣工具,除了吆喝他们吃饭,其他时候沉默的如同她们手中的洗衣棒。 沈白心中知道这群女人是如何沦落到这里的,所以没办法给予援手的他总是不忍多看她们,于是每天看着窗外,最有生机的也最能吸引沈白注意力的便是这群偶尔跑过他窗前的孩子们了,只是孩子们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家中大人们的警告,即使和沈白隔着窗户对视,也绝不跟他开口说话,好像沈白是个被封印在窗户里的人一般,再闹腾的孩子也只是安静的看他几眼,然后跑开。 大概是自己不是很讨喜? 沈白不是很懂,但他也不需要那群小孩子过来搭讪,依旧是默不作声的看着。 克诺多一偏头便能够看到那个披着大毯子盘坐在椅子上的小身板,沈白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时候实在是特别招人疼,克诺多总是忍不住走到了他的旁边,蹲下身把那个小身体抱进怀里。 “想出去和他们玩吗?” “不需要。”沈白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虽然现在这样生活闲到无趣,但是想想看,自己跟在一群小屁孩后面疯跑也并不有趣啊,而且对他而言,没事干也算是享受生命的形式之一了。 但是过了几天,沈白就发现了引起他兴趣的东西。 那天他隐约觉得那群玩耍的孩子和之前有些不同,仔细一看,发现那群孩子里多了一个黑发黑眼黄皮肤的孩子,那张东方的面孔,扎在中间变得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他身上那层衣服,沈白知道,这是和他一样被强带到这里的孩子。 孩子们对于新加入男孩的存在好像感到非常兴奋,他们把他围在中间,拉拉他的小手又摸摸他的黑色头发,眼神时不时向着沈白这边的窗户投来,沈白这才意识到,之前他们对他是一种对东方小孩的好奇。 似乎是同一人种,又似乎是这个东方孩子瘦削的样子惹人怜惜,沈白也对这个黑发黑眼的男孩觉得很有好感,每次那一伙孩子出现的时候,沈白就会下意识地去寻找男孩的身影,当他们路过自己窗前时,沈白更是盯着男孩直到他走远。 这个男孩引起了沈白的注意,同时也引起了克诺多的注意,克诺多看了眼坐在窗前的沈白,又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和他对视的小男孩,对自己面前的男人问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家里的孩子们看到你这养的孩子后都吵着要找个东方小孩做玩伴,于是诺奇就从里面那群中挑了个出来跟着他们玩。” 克诺多看着那两个孩子彼此望着对方出神,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小家伙遇到了一个心仪的小伙伴,果然到了晚上,正在克诺多打开水阀倒热水的时候,沈白迈着小腿主动跑到了他身边。 “明天我想出去和他们玩。” 大大的眼睛像是自动传达着他的心情,精致的眉眼让人觉得这就像是个东方贵族的小孩,即使可爱,但又带着一种矜持和神秘的感觉,克诺多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很多自己的小秘密。 “好啊,”克诺多欣然同意,好似是鼓励孩子第一次向自己表达诉求,还在他的额头亲亲落下一吻,“明天叫阿姆带你多添些衣服。” 82.4.4 最后一站 第二天, 沈白一大早便起来洗漱, 然后像往常一样裹着毯子坐在床边,那个模样让克诺多忍不住总是跑过来抱抱他,但是又总被沈白冷漠着推开。 “冷。” 沈白连个眼神都懒得送给克诺多, 这下很明显引起了克诺多的不满, 他像往常那样, 也就是沈白极度不喜欢的那样,捏住他的小脸, 让他把视线放到自己身上。 “骗人,你想的不是这个。” 沈白看着对方, 觉得在克诺多面前自己就和一个透明人一样。 “我觉得你今天很烦人。” 干嘛非逼着自己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呢? 沈白说完继续把头转过去, 然后就感到身边人莫名开心的对着自己的右脸亲了一口, 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觉得自己不是很看得懂克诺多的脑回路。 待到孩子们再一次出现的时候,那个衣服有些单薄的男孩面无表情地跟在最后,沈白一看到他, 便站起身走去了门口。 “和他们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克诺多看着沈白的身影说道。 沈白随意地点了几下头,只当是告诉自己不要受伤,并没有在意,披上了门口给自己准备好的大衣, 打开了门。 这是沈白第二次主动打开克诺多的屋子大门,刚露出一条缝, 外面的风寒瞬间袭来, 让沈白眯起了眼睛皱起了小脸, 停了一两秒钟才继续往前迈步。 在沈白的身影出现在屋外的那一刻,远处几个玩耍的小孩就停了下来,直直地望着沈白的方向,包括沈白感兴趣的那个东方男孩。 沈白把大衣往自己脸上裹了裹,然后一步一步地踏着雪往孩子们那里走去。 事实证明,之前孩子们对沈白的远观不是因为他不讨喜,而正是因为他太得这群小孩子喜欢了,但是他们父亲又不允许孩子们和克诺多照顾的这个东方男孩搭话,所以才默默地看着他,甚至后来还叫自己父亲带来了个东方玩伴,只不过这个东方小孩长得也不如沈白可爱,性格也沉闷木讷,让他们一天下来就有些厌烦了。 对于沈白的加入,一群孩子都显得十分高兴,他们先是显出了一丝羞涩,然后没过几分钟就开始将自己曾经觉得好玩的游戏在沈白面前全部抖出来,希望能讨好他。 沈白看着这群自动吸收自己汤姆苏光环辐射的孩子,这些天来的小忧郁心情也慢慢转好,觉得自己之前看向孩子的目光带上了自己对于这个村子的偏见,这些孩子的内心还是非常热情且友善的。 沈白露出小脸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看着前面那群孩子迫不及待的样子,他将目光滑向了离自己最远的那个东方男孩。 男孩穿的很少,少到沈白看着他自己都觉得冷,但是他站在那里神色不变,好似吹上他的脸的不是地上的冰雪而只是一些纸屑。面对沈白和这些向自己献殷勤的孩子,他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像曾经隔着窗户和沈白的对视一样,两人之间,甚至可以说是他和这个世界之间,都隔着一道屏障。 沈白想要向他那里靠近,但是没走几步就被孩子中最大的男孩拉起了手,往西边的树林那里跑去,觉得甩开小朋友的手不大好,沈白奔跑中回头看了看跟在最后的男孩,然后回过头赶上前面那个孩子的脚步。 大概是冷惯了,这群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树林后面结冰的小湖泊,加上他们的靴子和衣服也够厚,所以在冰面上滑行也好,钻个冰洞钓鱼也好,没人在意衣服外面的温度,哪怕在空气中的鼻子被冷的通红,他们衣服里面也可以流出汗来。 孩子们的玩乐在大人眼中经常是无意义的,比如现在,这群男孩在一边的树林里拉出几块木头做的粗糙板子甩到了冰面上,然后和沈白介绍着等会儿的游戏规则。 规则很简单,反而在这群孩子七嘴八舌地介绍下变得难以听懂,最后还是那个年纪最大且最有权威的孩子喝停了其他人,独自和沈白解释起来。 这个游戏两人一组,一个人躺在板子上,一个人在后面推,最后推得那些孩子在木板到达湖面三分之一时同时放手,看哪块板子可以滑的最远。 “我和你一组,我力气很大,可以把人推得很远,你跟我在一组我们一准能赢。”那名孩子说完规则后立刻加上了这句,然后引起了旁边一群孩子的不满。 “凭什么普林尼奥,我也要和白一组。” 一群小男孩就这么吵了起来,最后看着都吵不出个结果,于是大家决定还是出拳分组,让运气来决定。 沈白:其实我最想跟自己小老乡一组啊。 几个孩子开始手心手背,沈白看着自己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东方男孩,搓了搓手,希望自己能和他分到一起。 可能是沈白今天的汤姆苏光环过重,第一次他有了心想事成的感觉,看着第一轮就和自己一起被分出去的男孩,沈白非常自然的走过去站在了他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自己比男孩高了一小截,沈白特意侧弯下腰,把脸伸到了男孩的面前,但是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要不是沈白看到了他黑色眼睛中倒映的自己,恐怕真的会以为自己变成了透明。 “他不会说话的,而且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旁边的男孩向沈白嚷到。 哎哎哎为什么这么耳熟?这不是我之前的人设吗? 沈白向开口的男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想要继续和男孩说些话,比如看看他听不听得懂红文,但是此时另一边那群孩子的分组也差不多了,听着他们的呼唤,沈白拉着小老乡的手往结冰的湖面上走去,结果一摸上去,便被冷的一个哆嗦。 沈白停了下来,然后双手扶上男孩的肩膀,让他站着不动,接着拉起男孩一只手把自己的小手探进了他的衣袖里。 入手一片冰冷,看着男孩毫无回应,沈白蹲下身,又摸了摸男孩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脚脖,最后伸出几根手指放进了男孩的鞋子,男孩没有穿袜子,鞋子也不是挡风保暖的那种,沈白的手指直接贴到了男孩的脚后跟上。 自己的手伸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冰凉,几乎没什么温度,不过也是,都是被拐来的孩子,哪会得到什么悉心照顾。 看着旁边几个一脸不解的小孩,沈白换了只手牵住这个小老乡,因为刚刚那只试探温度的手已经被对方的体温带上一片冰冷。 “你刚刚在干嘛?”那个名叫普林尼奥的男孩问着。 “试探温度,”沈白看着他好似有些不满自己对那个男孩多度关心,于是也将手放进了普林尼奥的衣领里,“好暖和。” 普林尼奥很好哄,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你要是觉得冷就多放一会儿也没事。” 沈白:唉,没办法,都怪自己汤姆苏光环太耀眼。 第一轮的时候,沈白让男孩躺在木板上,因为这群孩子喜欢滑的比喜欢推的多,所有都带着些奇怪地望着沈白这组,好像在问对方为什么不让那个东方人偶来推着自己,要知道他们昨天带他玩的时候,那个听不懂话也不会开口的男孩在后面帮他们每个人推了一遍。 但是他们望去,却见到了更让人奇怪的一幕,沈白把男孩安置好,然后脱下了自己的毛大衣盖在了男孩身上,看着男孩露在大衣外面的脚脖,沈白又走过去让他稍微缩起脚,直到男孩被完全包在衣服里他才站到了后面去。 “你不用穿那件大衣吗?”普林尼奥站在沈白的旁边问道。 沈白摇了摇头:“不用,我等会儿会出汗的。” “好吧。”普林尼奥带着不相信的眼神转回头,然后弯下腰摆出一副起跑的样子,其他孩子们也做出相同的姿势,整个身体都好像平行于冰面,沈白也学着他们一样矮下了身子。 “一、二、三、跑!” 躺在中间木板上的男孩发号口令,等他最后一声响起,一群孩子们开始飞快的蹬着腿,因为冰面很滑,所以也有几个年纪小推不动的,在原地划着双腿没能跑起来。 沈白迎着风往前跑着,感受着自己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越跑越快,最后第一个冲到了湖面三分之一的标记处,接着他一松手,就看着木板上的男孩“哧——”地滑了出去,不知道是沈白力气很大还是坐在木板上的男孩太轻,他们的木板滑出去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长到男孩连人带板都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点,让旁边所有的孩子都目瞪口呆,包括这项游戏之前的纪录保持者普林尼奥。 之前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感受着克诺多无时无刻智商碾压的沈白觉得自己推出去的不仅仅是木板,更是心头弥漫已久的屈辱。 果然,还是得在这种看武力值的地方找回场子。 不过自己这么在小朋友身上找存在感真的好吗? 沈白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争强好胜了,然后有些惭愧地跑向男孩的方向,男孩想要站起身,但是沈白让他继续躺着,然后弯下腰把他连着板子一起推了回来。 “刚刚害怕吗?”推过来的路上不用太怎么快了,沈白便想着跟小老乡单独说说话,这次他说的是红文。 本来沈白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不过男孩这次却出乎他意料的摇了摇头。 “那冷吗?” 依旧是摇了摇头。 沈白摸了摸盖在男孩身上的大衣里面,因为克诺多给自己的衣服质量相当不错且极其防风,里面还残留了一些沈白身上的体温。 沈白带着男孩回去了,第二轮开始时,其他小组都双方交换了位置,但是沈白这组依然是他推男孩躺着,看着投过来的视线,沈白只是说着自己喜欢推木板跑,而且这样不冷也可以热热身。 结果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这一轮玩完后,所有小男孩们都想要体验被沈白推一次的感受。 沈白自然也不会拒绝这群孩子,将板子留给了尚不知姓名的小老乡,他走到了其他人的板子后面,然后帮他们一个一个推了个尽兴。 “累吗?”普林尼奥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沈白原先以为普林尼奥也想要体验一下,但没想到对方不但拒绝了还这么问,顿时有种感动的感觉,看着普林尼奥的神情也温柔了许多:“没事。” “你要是不喜欢那个傻小子的话,明天我就让叔叔把他送回去。” 哪个傻小子? 沈白顺着普林尼奥的手指望去,看到了旁边窝在自己大衣下面闭目休息的男孩。 沈白赶忙摇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孩突然扯到这件事上,也不明白他如何得出了自己不喜欢对方的结论,沈白不知道,只是普林尼奥自己不喜欢那个东方玩具,他觉得这个玩具有些碍眼。 “不会,我很喜欢他。”沈白回答道,然后不再和普林尼奥说话,将另一块板上的小男孩推了出去。 这一天回去吃中饭的时候,沈白已经流了一身的汗,而他的小老乡也借着他的衣服睡了好一会儿,其他人则是有些舍不得沈白,生怕沈白回去以后又只能呆在屋子里了。 要知道,孩子们是不允许在克诺多房子附近玩耍的,他会嫌他们吵闹。 “没事,我下午会出来找你们的。” “耶!”一群孩子欢呼着,就这一个上午,他们已经彻底喜欢上了这个长得好看又超级厉害的小伙伴。 孩子们一个个奔向自己的母亲那里,他们不像是回家,而像是被投食的小兽,只是狼吞虎咽着,接着就想着下午玩些什么。 沈白进了房门,克诺多向着自己刚回来的小家伙打招呼,但是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理他,而是盯着窗外那群小孩,克诺多知道,沈白不是留恋那些孩子,而只是在观察他的东方同伴。 但是他就是不喜欢沈白把事情藏在心底好像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样子,于是上前准备捏住他的小脸,只是这次沈白已经看清了他的套路,不用他捏,自己就转过头看向了他。 “我去看下我的朋友,再给我五分钟我就回来。” 说完,不等克诺多说话他就跑了出去。 沈白走回来的一路才突然意识到了普林尼奥的那个问题,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群原住民孩子对于自己小老乡的排斥,再加上他们非常喜欢自己,所以他清楚自己在他们面前最好不要和小老乡走的太近,但是又实在担心对方,于是就在看到大家一一回去以后他才跑出来去追自己黄皮肤的同伴。 沈白向着刚刚男孩离开的方向跑去,已经不见了男孩去哪,但他知道男孩需要一直陪着这群孩子玩耍,所以中午男孩不可能被送回村子中心,于是他又把那条路走了一遍,最后在一个棚子里看到了一个黄皮肤的女人。 女人对面好似站着什么人,沈白走过去,女人很警惕的望了过来,在看到沈白的东方面孔后露出了惊讶,在发现沈白穿着的皮毛大衣后,更是加深了这种情绪。 “我来找一个小男孩,他在吗?”沈白说的是红文,女人摇了摇头,正在沈白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还是没听懂的时候,女人开了口,说出的是本地语言。 “我不是红国人,不过你要找的男孩是他吗?” 女人指着的地方被棚子挡住了,沈白跑过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老乡坐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整块的红薯。 “是的,谢谢你。”沈白向着女人道谢,女人则是离他的位置远了几步,像是怕惹上什么麻烦,毕竟穿着那件大衣,万一自己做了什么,恐怕就要被家里的那个男人打个半死。 棚子不是很挡风,屋顶也只是用草堆起来的,里面隐隐有股臭味,沈白知道,这之前应该是圈养家畜的地方,只是冬天的风吹来刮去让这味道小了很多。 “我叫沈白……”沈白本来想要和男孩讲些话,只是看到他吃着东西便闭上了嘴。 旁边的女人好像在记忆中慢慢翻出了关于沈白的信息,她隐约记得家里那个男人说过,克诺多那里养了个东方孩子,想到了这里,女人便走上前拉起了沈白。 “你快回吧,现在都是吃饭时间了。” 女人的语气带着东方特有的温软,但是沈白知道,女人是害怕自己给她带来麻烦。想着自己现在什么都没带,既没有衣服也没有其他吃的,留在这里也干不了什么,便朝女人点了点头,但是挣开了她的手。 沈白不敢将大衣留在男孩这里,不然克诺多发现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在这种冬天不穿多些恐怕会被冷出什么病来,要是留个什么病根就更不好了。 沈白觉得自己的膝盖突然有种冷嗖嗖的感觉。 沈白把大衣放到旁边,然后一手脱下了好几层衣服,接着把最里面那层灰色的毛衫脱了下来递给了对方,看着男孩毫无反应,他感受着衣服上的温度已经要散光了,于是直接把男孩的外衫解开,帮他把这件毛衫套在了里面,因为袖口有些大能够看得出来,沈白穿好衣服后又帮他把露出来的地方卷了上去。 “你在这里等我,到时候我来这里找你。” 摸了摸对方的小脸,沈白跟着旁边看着他们不作声的女人走了出去。 83.4.5 最后一站 回去的路上, 沈白想,像这样在冬天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男孩有很多, 在这村子的中心地带,聚集着一大群的孩子和女人,自己没办法去一一给予帮助,但也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自己迫切地想要给那个男孩一些保护吧。 到过太多世界, 也见过很多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物, 所以沈白并不会想着借助系统的力量, 把不好的统统铲除, 他不是超人,他没办法解救所有人,沈白之前的几次逃跑也是如此,他知道那些被拐来的孩子内心都在恐惧着,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自己跑走,等跑到治安官的地方, 再看看能不能帮助这里的孩子, 虽然最后他自己也没能跑出去, 但是在那些小孩们注视下逃出房子的那一刻, 沈白就隐隐的带上了对他们的愧疚。 也正是出于这种愧疚,让他将目标锁定在男孩一个人身上时,一下子觉得自己能做的有很多, 他也想要做这些不余遗力的帮助他。 中午回到了克诺多的大屋子里, 对方正坐在餐桌边看书, 着上那些饭菜看上去完全没动,沈白知道克诺多估计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 将大衣脱下来挂到一边,沈白这次很乖巧的去洗了手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然后呼喊着克诺多的名字,在他过来后才拿起自己的小勺子。 “今天和他们玩的怎么样?” “不错。”沈白一边吃一边偷偷打量着克诺多,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那个东方的孩子呢,喜欢他吗?”克诺多继续问道。 沈白挖着汤的小手动作频率慢了下来,他开始揣测克诺多问这个话的意图和他所希望得到的答案。 “我想要的答案就是你的真实答案。”克诺多索性放下了餐具看着对面的小男孩微笑起来。 我的天这人莫不是有读心术吧。 沈白虽然知道克诺多擅长发现别人心中所想,但总是会时不时被对方吓到。 沈白之前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到过那种说错一句话就要被砍头的世界,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很懂说话的艺术,沈白能做到的,大概就是维持礼貌和避开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话语,但是直到他遇到了克诺多,才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很有情商的。 毕竟当他天天被要求说出心里百分之百的想法时,沈白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不好说出来被保留的东西有那么多。 这种保留虽然对克诺多来说意义不大,但是对于人类的社交而言意义重大。 “你确定?”沈白的小勺子也停在边上,他身量不高,坐在椅子上也只比桌子高出一点,所以现在就像是趴在桌子上仰望着克诺多。 克诺多挑着眉向对方点了点头。 沈白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种人,逼迫着自己在他面前放弃社交礼仪,而且关键是,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相处,沈白现在对于自己心里想法的全盘托出,居然少了很多抵抗,像是知道,只要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克诺多就一定会全部接受一样。 从这一方面来看,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或许比沈白之前估计的要近上许多。 沈白在心中大致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听上去比较容易理解,然后慢慢开口道:“我很喜欢那个男孩,他和我有一样的故乡,而且他很小,我感觉自己想要照顾他,”沈白发现,有的时候想要交谈的愿望一旦被触发,就总忍不住会想要多说一些,“而且,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把我带到这里,我很感谢你给我准备的食物衣服还有住处,对比于那个男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的东西太多了,这并不让我安心。” 沈白在语气措辞上加入了孩童的感觉,但是那副童声说出这些的时候,还是带来了一些违和感,沈白看了克诺多一眼,然后稍稍安心,因为克诺多看他的眼神也不是看孩子的眼神,仿佛坐在他面前的就是个和自己完全平等的成年人。 果然如沈白所想的那样,克诺多翠绿色的眼睛里笑意不断的加深,然后他的手越过桌子拍了拍沈白的脑袋。 沈白本以为那时候的克诺多会说些什么,是支持他对男孩的照顾还是不支持,抑或者解释一下自己选择沈白的原因,哪怕是顺势告诉沈白他需要回报给对方的东西……但是克诺多都没有,从这一方面来讲,他们仍旧是两个不对等的主体,克诺多可以看穿沈白,但是沈白却无法知道克诺多的心思。 这里的孩子精力像是无限的,沈白刚吃完午饭就看到自己窗户外面多了几个小脑袋,他们不敢朝着这房子喊叫,所以只是在沈白看过来的时候拼命地挥着小手,沈白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克诺多则是在后面用看热闹的眼神望向沈白这里。 “和他们玩的时候小心一点。” 看到沈白要出门,克诺多又和上午一样叮嘱了一句,沈白和早上一样,随意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想着克诺多是要让自己注意安全,但是这句话听上去总有点怪怪的。 因为今天沈白的加入,那群孩子兴奋非常,中午提前就各家各户的敲门聚齐了准备玩耍,但是沈白看到自己的黑发黑眼老乡并没有来,他开口说要找他,但是却被其他几个孩子拒绝了。 “不要,他一点也不好玩,我们不要找他。” “今天晚上我就叫叔叔们把他送回去。” “……” 沈白觉得孩子们说这话也情有可原,毕竟小孩子都是玩心重,那个男孩不爱说话也不能和他们玩到一起,加上沈白的加入填补了他们对东方孩子的好奇,这么一来,原先那个玩伴就显得不太重要了。只是沈白知道,如果把那个男孩送回去,他会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于是听着男孩们下午要玩的游戏,沈白做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当他听到那种群体性大游戏的时候,才点头加入。 “我们人还是太少,不如多带一些吧。”沈白说着,最后还是说服了孩子们拉上了棚子里的男孩。 早上去的树林是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下午玩的类似于躲猫猫的游戏也在那里进行,沈白拖慢步伐让自己慢慢走到孩子们后面,最后和男孩并排。 男孩看见沈白靠近并没有什么反应,真的就像是个木头一样,叫人容易心生挫败,但是沈白丝毫不介意,他一边问对方叫什么名字,一边悄悄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里,感受了下那件毛绒里衣下面的温度,抽回手时,顺便把一个小甜果塞到男孩的掌心里。 “我叫张富贵。” 沈白听着男孩既具有时代感的喜庆名字,再加上他天天冷着跟国际名模一样的脸,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哇哇哇,真要笑出来的话就太不尊重人了。 这么想着,沈白就绷着小脸点了点头,国际惯例地夸了一句。 差不多快走到了,前面的普林尼奥叫了沈白一声,沈白带着富贵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然后一群人手心手背开始了下午的游戏。 第一轮是普林尼奥当了鬼,大家在他闭上眼睛数数后迅速的散开躲了起来,几个小孩子想要过来拉沈白一起跑,不过沈白都拒绝了,告诉他们分开来躲更难被抓到,但实际上他是拉着旁边傻傻不知道躲避的富贵跑到了不远处的树下躲了起来。 树林中的树根交错,有的高高凸起带起了一片泥土,上面又盖着一层厚雪,沈白就和富贵两个人背靠着那里坐在地上,沈白把大衣脱下来给两人坐一半围一半。 听着远处普林尼奥的报数报完,沈白又不放心的把自己黑色大衣外围往下压了压,生怕高出那个小土坡被发现,富贵本身就是十分安静,沈白这时候也不引他说话,两个人这边一点动静没有,倒是其他地方响起了孩子们引发的雪地和树叶声,一时间普林尼奥就抓住了好几个。 眼见着被抓住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想要尽早结束这一轮,就开始帮着普林尼奥找剩下的孩子,一边吆喝着一边扩大搜寻范围。 沈白听到普林尼奥的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他其实对这种找人的游戏还是蛮有阴影的,就是再没有胜负欲在要被找到的那时候还是会揪揪心。 想着普林尼奥是个比较大的孩子,总是想着和沈白最接近,要是看到自己现在和富贵躲在一起会有些不高兴,毕竟是原住民孩子得稍微顺着点,沈白探个头,在普林尼奥停下脚步找几米外树堆的时候,带着大衣对富贵比了比手势接着跑到了另外一边的小土坡下面。 因为沈白大衣的声音有些大,所以他刚在那里躲了一小会儿就被跑过来的男孩发现了,普林尼奥找到沈白的时候掩藏不住的开心骄傲,沈白也相当配合的表现出沮丧感,由此还得到了其他小伙伴的摸头安慰。 大概是因为普林尼奥在那里找到了沈白就觉得那附近没人了,等到其他人也被找出来后,只剩下了富贵一个还躲着,沈白想着富贵已经赢了要不要去叫他出来,结果就看到这群孩子已经开始决定下一轮谁当鬼了。 沈白提醒他们还有一个没有找到,大家好像这才记起来那个安静地和空气一样的男孩,于是喊着让他出来吧,接着富贵从那边的树根下面站了起来。 那时候的沈白只当孩子们真的只是忘了这个加入不久的小伙伴,没有想到其他什么,但是下一轮的时候,赢了上一句的富贵被提议当一次鬼试试看,富贵也不说话,自然就被当作同意了,沈白大致用中文跟他讲了几句,然后就看他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孩子们一边往外面散去一边呼喊着告诉他不准睁开来偷看,虽然他们知道这个东方男孩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沈白本来想找个和大家不一样的方向去躲,但是没走几步就被旁边的普林尼奥拉住了手,普林尼奥看上去像是十岁左右,但是沈白知道这里的孩子身体一向比较强壮,所以估摸着对方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跟我走。” 普林尼奥长得极具有这地方的特色,说起来这里的孩子其实都挺好看,一方面是孩子们本就可爱,另一方面是他们的母亲都是外地过来的最好看的一群女人,普林尼奥就是这样,他五官深刻有个帅哥的雏形,只是沈白有的时候会因为他眉眼之间的狠厉不太想接近。 但也不会拒绝。 沈白想了想还是无所谓的跟在了普林尼奥身后,毕竟对方一直以来都很照顾自己,但是跑着跑着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这群孩子都往着树林外面跑去。 “你们要去哪里,跑出去不就犯规了吗?”沈白的身体用力,稍微拖住了普林尼奥的脚步。 大男孩回头过来看着他,带着恶作剧的笑容:“哈哈哈,我们先出去玩,看着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傻傻的找我们好了。” 这时候沈白突然意识到,孩子们在不满富贵作为一个外来的孩子赢了刚才的那场游戏。 沈白其实有些害怕跟孩子们争辩东西,因为很多时候孩子们的残忍就在于他们的无知,他们完全不知道什么事情伤害了别人的感情,甚至有时也并不觉得伤害别人感情是什么不好的行为。 沈白摇了摇头:“我想要回去。” 普林尼奥皱起了眉,他握住沈白的手更加用力,眼睛中闪过不悦:“不行。” 前面几个孩子也都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 沈白试图和他们解释,不求他们通情达理,但是至少可以回去把这场游戏玩完再去玩其他的,但是周围那些稍小的孩子们都过来拉住沈白的衣服,一脸讨好的表情告诉他,如果他想要继续玩这个游戏他们去村子那边也可以玩的。 “至少把这一局玩完再去吧。”沈白再次柔声的挽留他们,但是被另几个大点的孩子拒绝。 “不要,我们不要再和那个傻子玩了。” 这边一群人在争执不休,而他们后边,富贵已经听到他们的声音走了过来,隔了十几米远看着他们。 看着前面普林尼奥的视线看向自己后方,沈白回过头,也看到了那里的富贵,回过头再望望面前这群站着不动的小孩,沈白很坚决地转身走到了富贵旁边,在他身后,普林尼奥望着他的背影握起了拳头。 沈白牵着富贵的手把他慢慢带到前面,等到和那群孩子隔了三四米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你们愿意带上我们两个一起玩吗?” 沈白知道自己和富贵算是客,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所以现在只是希望这群孩子可以先接纳下他和富贵。 小点的孩子尚且还没看出具体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旁边的普林尼奥就直接冲上去想要拉走沈白,结果被沈白避开了。 “他只是个外面来的傻子,我不要跟他一起!” 沈白看着这个叫嚷起来的男孩,因为没抓住沈白便愤恨的把手伸到了富贵那里。 沈白想要护住富贵,几个大点的在一边吵吵嚷嚷一脸兴奋,这片土地好像就是很容易被暴力的火花点燃,在普林尼奥动起手来之后,场面便开始乱了。 沈白不敢对小孩子们下重手,于是缩手缩脚的结果就是自己脸上被锤了几下,但是力道不大他就没有在意,只是拼命地要把那几个孩子分开,后来用了点劲才把普林尼奥按到了地上,再站起来把富贵护在自己身后。 “你不过也就是个被带进来的小兔崽子,如果不是克诺多你以为你会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玩吗!” 正在纠缠的一小团人听到旁边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发现是普林尼奥站了起来,揉着自己的手腕朝沈白喊道。 “如果你要和那个傻子在一起玩那就去吧,反正我不会。” 普林尼奥的眼神像是带着仇恨,说完他就转身朝着村子那里走去。 那些孩子们看看普林尼奥又看看沈白这里,最后还是更多的跟着普林尼奥离开了这里。 84.4.6 最后一站 那天不欢而散后, 沈白拉着富贵站在原地,他侧过身看着身边的富贵,他的脸上还带着刚刚别的孩子的抓痕,因为冬天, 富贵的皮肤本就干枯开裂,所以那被抓的地方很快渗出了血来。 “痛吗?”沈白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 面无表情,好像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沈白轻抚了下富贵的脑袋, 接着就看到自己伸上去的手接住了一粒细细的雪花。 将自己的衣服从富贵的头上罩住,沈白拉着对方往前走,却感觉到富贵的姿势有点不对劲,沈白往富贵的腿处看去,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薄薄的裤腿上面沁出了红色。 沈白蹲下去,站起来后两只小手忍不住带上力道捧住了男孩的脸, 但在感受到入手的冰冷时, 又放缓了些。 “富贵, 告诉我, 你痛吗?” 沈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动作和克诺多有一种微妙的相似, 他半强硬的姿态让那个男孩正视着自己,他的眼神中带着不做假的担心,他担心的不仅仅是男孩腿上的伤, 而是他从没有表露过一点情绪, 即使是刚刚混乱一片, 即使其他孩子的拳脚让他本就受冷干枯的皮肤裂开, 他也只是站在那里,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白体会到了一种莫名地害怕,就是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感受全部泯灭,他就站在沈白的面前,但是沈白觉得自己已经摸不到他了。 但是富贵并不是面对克诺多时候的沈白,他就像一个封闭的罐头,沈白的目光像是一把小刀,只切开了罐头的一个缝隙,富贵和沈白对视了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痛。” 沈白没了办法,天上的雪粒已经有变大的趋势,比富贵高出一个头的沈白蹲下了身子,他让富贵趴到自己的背上,用沈白的大衣罩住两人,然后带着他往村子那边走去。 冬天的天总是黑的很早,尤其是在这里,看着不远处慢慢点亮的窗户就好像孔明灯一般,带着叫人安心的明黄透了出来,但是当沈白带着富贵走进时,却感受不到了其中让他温暖的成分。 这雪不知道会下多久,一整个晚上都有可能,这样把富贵丢到那个该给家畜待的棚子里,沈白不忍心,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可以收留富贵的地方,就如同普林尼奥所说的那样,他自己也不过就是克诺多一时兴起养着的宠物。 沈白的脚步停了下来,克诺多那亮着灯的大房子就在他的面前,但是他却没有走过去,旁边来往的原住民冷眼看着沈白和他背上的男孩,还有一些从屋子里投来的目光,那种眼神像是在观看着什么电视节目,让沈白站在那里有种莫名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很奇怪,不是他的内心感受到的,而是外界给予他的,通过他们的目光,硬生生的想要钻进沈白的皮囊里。 不过沈白不会让这种自我可怜的情绪感染进身体,他向右侧偏了偏脑袋,让颈侧和下巴的皮肤与富贵的头发轻轻摩擦了几下,像是这样就可以分享二人的体温。 沈白没打算带着富贵进克诺多的房子,如果那房门晚打开一秒,沈白估计就会转过身带着富贵去其他地方,他想着若真的以生存下去为目标,人类总归可以找到办法。 但是那扇房门在沈白的视线中被打开,然后克诺多出现在了门前,他并不是要出门,而是站在那里面对着沈白的方向,像是就是来迎接他回家。 “怎么这么可怜我的小家伙?” 男人的翠绿色眼睛中的笑意带着一丝嘲弄,但是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克诺多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走到了沈白的面前,“在遇到别人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要把握机会,好好享受好好利用,这才是人类应该做的事情。” 克诺多蹲下身,他的笑容难得的让沈白看的有些愣。 “现在我很喜欢你啊我的小家伙,所以你有什么请求吗,即使是过分的我说不定也会答应哦,总之不要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的房子,那样我才会伤心的。” 沈白看着对方,他想要说,自己才没有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克诺多的房子,但是克诺多的眼睛像是有着神奇的力量,沈白知道和克诺多辩解这些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的眼睛在告诉沈白,他和沈白在讨论的是另一件事。 他愿意给沈白提供帮助,但是他在等着沈白开口。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对自己做这么多的意义在哪里,但是这个善于蛊惑别人的男人真的很强大,在他的注视下,沈白觉得自己精神恍惚,但是又无比清醒。 “你能帮助我吗?” 克诺多笑着摸摸沈白的头:“当然可以。” 跟着克诺多进了屋子,那扇门关上的时候,阻挡了外面所有探究的视线。 有的时候有人帮助真的是件相当幸福的事情,沈白看着克诺多叫来了阿姆,让阿姆去请了村上的医生,在这段时间里,他带着两人吃了点东西,等到沈白坐到餐桌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桌子上有三副餐具。 克诺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沈白发现自己一点也看不透他。 克诺多对于富贵的到来像是早有预计,看着吃到一半被进来的阿姆和医生打断晚饭的富贵,他朝着沈白轻笑道:“你找了个很不一般的朋友呢。” 沈白看着被带到旁边的富贵想要跟过去,然后就听见克诺多继续说:“不用担心,不如坐在这里和我说说话好了。” 旁边的富贵正在擦洗消毒,沈白看着他面无表情好似全然无觉的脸,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克诺多,还是先坐在了原地,认真地又和克诺多道了一遍谢。 “不用道谢,我很喜欢你和你今天带回来的小朋友,不过我很好奇,你打算之后怎么安置他呢?” 沈白看着克诺多,其实他也并不知道,富贵没办法继续当这里孩子们的玩伴,如果沈白希望他留下来不要回去,那么至少需要给富贵找一个留下来的身份和理由。 下意识的想到了有能力帮助沈白的克诺多,但是这就像是千万思绪中的一小条,被沈白的大脑感知了一下后就迅速跑开。 克诺多看的出沈白的思绪,他将一块肉放入嘴里,但是眼睛却一直含笑的看着沈白:“你为什么就觉得你的朋友不应该回到他来的地方呢?” 克诺多没等沈白回答,就提出了下一个问题,饶有兴趣的看着沈白。 “你对你的朋友不好奇吗?不好奇他为什么不说话,不好奇他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好奇他为什么不怕痛。” 沈白看看克诺多又看看旁边的富贵,沈白怎么会不好奇,他有想过富贵的父母可能是第一代的移民者孩子来这个国度想要赚上一笔,所以富贵现在还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他也有猜测过富贵是不是发育迟缓所以总是反应迟钝,沈白还有想过,富贵的父母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会想他的父母吗,他想回家吗…… 他对那个孩子有过很多很多的猜测,但是他不是克诺多,没有看穿别人的能力,所以一直都得不到答案。 “那个孩子的父母是偷渡者。”克诺多突然说的话让沈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很多偷渡者把这盘土地看作埋藏着金子的地方,但是就统计,他们的下场只有两种,毫无例外。” “一种是被发现,然后遣送回去,第二种就是犯罪,因为他们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你猜猜,他的父母是前者还是后者。” 沈白觉得克诺多有时候总是把话说的过于绝对,就好像之前他对于敦克村人的未来做出的评价一样——如果没有学习,就没有其他任何机会——沈白从很多个世界走过,人类的社会是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规则框架,他相信克诺多说的那些“任何”总是会出现例外。 不过现在不是和克诺多争辩这个的时候,富贵才是他们讨论的中心。 “你猜到了呢,是后者。你的小朋友是他要被处死的母亲在牢里生下来的,他的母亲应该感谢他,或者说他们,这是我们从那个女人那里接受的第三个孩子了,并且每一个,都是敦克村的福音。” 克诺多看到沈白的视线擦过他望着那个小男孩,也顺着望过去,然后接着说道:“这个男孩应该是那个女人送来的最安静的一个,可能是因为每个孩子都是在监狱出生的缘故,那两个孩子一来到这里就像是鱼儿找到了水,上次我见到他们是因为那两个人刺伤了镇上的巡逻官员,相比之下,你的小朋友看上去则乖巧很多。” “但是你知道,有的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呢,要我说,他比他的两个哥哥更适合这里。” “你有听说过天生犯罪人吗,一群无聊的人研究监狱里那些人的骨头大脑等等等等,然后有一天,他们说,有一种类型的人天生有着犯罪的天赋,”克诺多停了下来,然后他的神色像是意有所指,“那就是对于疼痛感知度低的人,他们自己感受不到疼痛,所以也很难同感与他人的疼痛,你看到那个孩子了吗,他会说话也可以思考,他的痛觉依旧存在也能够感受,但是他的表现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引起他反应的事物,这种对自己都毫不在意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会同样漠视别人的生命。” 那边的富贵仍然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坐在那,任由着别人处理他的伤口,连眉头没有皱一下,沈白收回视线看着克诺多,那两次的暗示指向的是谁沈白知道,也正因为知道,他的眼神中带上了警惕和细微的敌意。 沈白不喜欢克诺多刚刚说的话,好像是宿命论发挥到了极致,一个人从出生就可以看出他成为罪犯的概率。 克诺多像是才意识到沈白不高兴了,他用旁边的布擦了擦嘴巴:“不要不高兴我的小家伙,我没什么恶意,不过你也知道,你的朋友既然来到了敦克村,那么就要接受这个村子的款待,我喜欢你所以留下你在我身边,但是他迟早会回到村子的中心。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我敢保证,不出七年,他就可以穿着一身华服在这里和你再次见面了,因为从很多角度来看,他都有着适应这里的天分,他身上就散发着敦克村的味道,他迟早会变成这里出名的角色。” 喂喂喂你讲的那个才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吧!不想我不高兴就不要讲了拜托! 但是事与愿违,克诺多今天晚上突然变得话多起来,明明对面坐着的沈白已经像一只濒临爆发的小兽,只是这只小兽因为过于矮小,只冒出了餐桌一个脑袋和一截肩膀,让他看上去有些咋咋呼呼的可爱,但是他也毕竟咬下了敦克村男人的一块肉。 “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一个孩子,帮他在这里围出一片净土的话,我觉得你或许可以重新选择一下人选,到时候我说不定也可以帮你一起呢。” 看着克诺多仿佛把一切都看透的样子,之前接受他帮助时的感激已经快被磨得一点不剩,沈白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容开始摇头,他心中那股叛逆的情绪在酝酿,而偏偏这时候的克诺多就好像讲完了他想讲的,端起了旁边的杯子喝起了水,完全避开了和沈白的眼神接触。 沈白感觉自己经常被克诺多捏着的小脸有一种扭曲的冲动,于是他直接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然后到克诺多的面前将他的水杯扯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看着对方一脸的不解,沈白真的很想捏住他的脸然后拼命拉扯,但是奈何身高问题,他只有拉住对方的衣服,然后一字一句表情严肃的说道:“如果说一个一个人天生就有他的命运,仅仅因为这个孩子的父母,他的出生地点背景,然后他没办法表达出痛苦,就将他视为一个未长大的狂徒,那么一个人的努力还有什么作用,那些经历又有什么意义,你说的这些真的很可怕。” 沈白想要表达很多,但是他发现说话真的不是他擅长的地方,他越是想表达什么嘴巴就越是组织不好,在克诺多说了那么多后自己的几句显得毫无说服力,甚至都没能完整的表达内心的气愤。 “沈白,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 如果说是别人那样对着富贵讲一通,沈白会不在意,但是说出那些话的是克诺多,一个智多近妖的男人,沈白说着自己不相信,但是他只是在防止自己听了进去,沈白心中相信着自己,但是克诺多本人的神奇魔力又好像要蛊惑着沈白跟他一起否定掉富贵的未来。 “但是我看人从来没有错过,我的小家伙。” “这一次你会错的。”沈白的目光对上去。 克诺多并没有生气,事实上沈白还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时候,即使现在,克诺多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笑容仍旧带着笑意:“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如果我赢了,那么那个男孩会按照原先的计划被送回村子中心,到时候你便知道我今日说得对不对,如果你赢了,那么我可以给你们两在这里提供庇护,敦克村也不会强迫那个男孩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赌什么?”沈白松开了克诺多的衣领,眼睛中带着一丝警惕。 “很简单,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如果他能表达他感到痛,那么你就赢了。” 克诺多的自信满满让人看到以后总有种想要打破他骄傲的冲动,但是他们的赌注是一个第三者,那个比自己还矮一截的男孩。 “学会痛是保护自己的第一步,学会保护自己才会想到保护别人,如果他连自己的伤痛都不在意,你又怎么替这种人辩护呢?” 沈白的视线由富贵身上转移到克诺多的眼睛。 “好,一言为定。” 晚上,克诺多看着床上两个并排躺着的东方男孩,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小家伙,你告诉我一个对自己的伤痛毫不在意的人如何教会别人痛的感觉呢。 85.4.7 最后一站 那天晚上, 沈白和富贵在床上躺着, 又厚又软的被子盖在他们身上,沈白侧卧着端详富贵的脸, 极具东方特色的面孔,墨色的眉发, 狭长的眼形,他的五官还没有张开, 不过以现在来看带着一股稚气,鼻头和嘴唇看上去都有些可爱,只是颧骨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突出,减弱了几分孩童的气息, 加上他总是面无表情,让这个孩子莫名多了一种阴沉之气。 估计是累了, 富贵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但是沈白没能立即入睡, 他在脑海中慢慢回忆着克诺多的话。 其实沈白并不是完全不相信克诺多说的,沈白对于富贵的恐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富贵和他记忆中的一块重叠, 他还记得自己去过的一个世界, 似乎是武侠还是江湖,半大的孩子们被聚集在一起, 然后不准哭不准笑, 即使痛也不允许表现出来, 等着那些孩子的情感全部被磨灭,就成为了最好的杀人工具。 富贵就好像是那里出来的完成品。 沈白思考着从监狱里出生的富贵曾经的人生经历会是怎样,但他想不出来,不过这不妨碍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搭在小伙伴的身上,然后慢慢靠近,用自己的半边身子贴住了男孩的半边身子,富贵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接着闭上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白是被窗户上的声音吵醒的,应该不早了,但是天还没有很亮,窗户上传来的撞击声让沈白爬起来看了一眼,是昨天那群孩子们拿着小石子正砸过来,落在窗户上响成了一片。 可能是克诺多向村民们说了什么,孩子们不像之前远远的观望,隔着窗户都可以看到他们富有攻击性的行为,稍小的孩子们也跟着他们好玩一样的朝窗户扔着石头,要说敌意可能并没有太多,只是跟着大部队行动。 不过年级稍长的那几个就不一样了,沈白不知道昨天回去之后他们又思考了些什么,本来和沈白并没有什么突出矛盾的几个大孩子脸上已经隐隐有了和他们父亲相似的笑容,尤其是普林尼奥,沈白都能猜到系统看到这一幕的话会说什么,大概就是“忠犬黑化会挥发”之类的玩笑话吧。 看着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看报的克诺多和在被子里睁开眼睛的富贵,沈白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和富贵洗漱完毕吃完饭后就走出了门,正面迎上了那群孩子。 可以轻松秒杀的一帮小萝卜头朝沈白这边鬼喊鬼叫的扑上来时,沈白真的有种又想笑又想哭的感觉,因为他们是最容易撂倒又最难摆脱的一类人。 两拨人站在厚厚的冰面上,一边是以普林尼奥为首的一拨,一边是沈白和富贵,光是这个场景和架势,就让在场的人不由严肃起来,很有种大制作的感觉,加上双方朝彼此跑去的姿势,如果此时加上一个慢镜头,再给几个孩子一些面部特写,几乎就是一部年度动作大戏,只是当他们跑到了彼此面前时,场面立刻垮的一点不剩。 说实话,虽然之前有些烦系统,但是最近它开始忙着完善后,沈白真的开始想念对方了,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就不会空留沈白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帅气当中。 沈白不敢用劲,所以只是绊倒他们或是把他们压到地上,这过程中还要防止这些孩子别脑袋磕着地面啥的,但即使这样,顺着冰面一路滑过去的沈白,他跑到哪里孩子们就倒到哪里,配着这冰天雪地、天地一色的背景,沈白都感觉自己就是特效他本人了,耳边仿佛都可以听到为自己播放的超燃bgm。 喂这样好像不大好吧,自己真的要在这群孩子身上找存在感吗?! 沈白觉得可能是上个世界的后半辈子被虫族和人类两大首领照顾的有点过了,几乎就是做做汤姆苏时不时靠爱发光,导致现在换个世界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沈白看着把毛大衣脱掉向自己跑来的人,几次躲闪开来就是不和他碰上,一边躲一边和那孩子说着话。 “不许脱外套。”脱外套就不跟你摔。 于是那孩子最后还是火速捡回自己扔在旁边正冒着白气的大衣,然后继续“啊啊”地冲向沈白。 小孩们穿的衣服够厚,加上熊孩子极其耐摔,最后过来喊自己小孩回去吃饭的女人们只能看到湖面上人都变成一团一团的在那里,那些团子们奔跑跳跃,聚集又拨散,基本就是一眼看过去认不出来哪个是哪家的。 除了中间那个,和整场几乎没动的那个,出乎一致的黑发黑眼,以及被冻得通红的皮肤,是克诺多现在养的两个东方孩子。 “回吧,下午继续。”沈白最后架住普林尼奥这个昨日迷弟的双手,看着他慢慢松了力气,才放了开来。 “不要小瞧我你这个混蛋!”被沈白的态度激怒,普林尼奥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在喷火,然而并没能引起沈白的什么转变,对方还是整理了下衣服然后走到富贵身边拉着他准备回家,丝毫没把普林尼奥当作是决斗了一个上午的对手。 等等,所以这一个上午在决斗? 如果普林尼奥把话说出来,估计只会得到沈白这样的反应。 带着富贵回到了克诺多的家里去吃中饭,克诺多看着沈白冒烟的脑袋忍不住发笑,接着问对方赌约现在怎么样了,这时候沈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让富贵意识到痛,就得让他有痛的感受,而他一直向今天上午那样的话,富贵又怎么能感受到痛。 “要学会放手哦小家伙。”克诺多继续他的饭后一杯茶,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沈白看的有些心烦。 放手,放手……沈白看着全屋智商遥遥领先的克诺多,下午的时候,沈白有意的让富贵独自面对那群孩子,结果,他发现克诺多之前对富贵的描述没有错,他对自己身上的伤口全然不在意,明明窝在雪地里蜷缩在了一起,在沈白过去帮他赶走孩子后,问他怎么样,他也只是摇头。 沈白指着他腿上昨天那道伤所在的地方,之前沈白亲眼见到男孩们往那里踢了一脚。 “不痛?” 富贵摇了摇头。 沈白慢慢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蹲下身看着他,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富贵,说话,你要告诉我,我要知道你的感觉,不痛是吗?” “不痛。” 沈白浅浅的笑了一下,他有点无奈,但是在这个孩子面前又不敢表露,害怕本来就没对他敞开心扉的男孩封闭得更紧,他接着轻轻按上富贵的小腿,那里肿起了一小块。 “这里呢?” 明明按下去的时候感受到了他肌肉的紧缩,但是面前的小孩还是摇摇头说了一句“不痛”。 沈白真希望现在自己就是克诺多,能够看穿他在想些什么,然后说些直穿心灵的话。 但是沈白不是,他只是笑了一下,:“不痛就不痛吧,痛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因为我很想知道你的感受,那些对我很重要。” 富贵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沈白要求他说话,于是又慢慢开口:“我知道了。” 沈白听着男孩有点糯糯的童声,松开抱着他的手然后回到和他对视的位置,两只小手放到他被冻得通红的脸上来回搓了几下,直到自己手心发热。 啊不行了,小孩子真的太可爱了,想富贵这种话少又乖的更可爱。 到了晚上的时候,克诺多看着帮自己和富贵放热水准备洗澡的沈白,惯常的问了一句“怎么样”,声音被水声盖住,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似是有些尴尬,克诺多抿了抿嘴,然后继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耳边就传来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水烫吗你摸摸……不行,要说话,不可以只摇头。” “不烫。” “你确定不烫?要不要再试一下。” “不烫。” “真的不烫吗?” …… 克诺多:喂你这个笨蛋分明就是在诱导他说话吧!放那么烫的水还让人家一直试水温你认真的吗?! 克诺多正想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好,不烫的话我就要下去了,要是被烫出泡来的话我大概会哭吧。” “烫。” 紧接着的答案转变让沈白的情绪也跟着变化了起来,一连串的夸奖传进了克诺多的耳朵,那边沈白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他的开心,那种可以让人听到后一起微笑的开心。 两个男孩洗完澡,穿着阿姆给他们准备的衣服就开始跑,沈白一下子窜进被子里,后面的富贵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就好像是沈白的小型翻版,看着这两个家伙身上冒着白烟从自己面前走过,克诺多手上的书隔了好久都没有翻页。 “克诺多晚安。” 孩童专有的声音传来,克诺多笑着回了句“晚安”才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纸张,等到上床前先走到了那两人地方看了看他们,才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的早上,沈白他们又是被石头砸窗户的声音吵醒,克诺多总是不知道多早起,在沈白看过去的时候举了下自己的茶杯示意,接着开始读报纸,这是沈白来过冬天最冷的世界,虽然说他并不是很怕冷,不过被子里实在是太温暖,让他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 正在读报纸的克诺多像是看出了沈白的心思,叫阿姆把两人的衣服摆到他们床上,沈白先把今天富贵要穿的最里面那件衣服裤子塞进被子里,像是被突然塞进的冷物惊扰到,富贵看着沈白似乎是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 “富贵,等衣服变暖和了,起床穿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冷了。” “知道了。” 这么说着,沈白自己却不需要,一鼓作气的起来迅速穿好衣服,就在床下面等着富贵。 “早啊,小家伙。” “早克诺多。” “祝你今天顺利。” “同样也祝你。” 例行公事般的对话,吃完早饭后的沈白就拉着富贵去外面应对那些早早地等着他们的孩子,在门口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捧起热乎乎的小脸和对方叮嘱。 “富贵,记住,要是不舒服或者疼了,就一定要反抗,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了。” 拉着富贵的小手,来自东方的兄弟选手跟着他们的对手们去了今天的擂台。 昨天和孩子们打闹出成就感的沈白今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胜利的滋味,他控制着孩子们不要太靠近自己周围,然后时不时的透两口气,这种不认真的陪练态度很快被普林尼奥发现,虽然他天天带着一大帮小孩欺负比自己小三岁的两个孩子,但是他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对于沈白现在的表现,体会到了一种自己被羞辱的感觉。 上午结束的时候,普林尼奥一边回去一边回头对沈白和富贵说着“你等着”,吃完饭就叫了自己的伙伴聚在一起商量计策。 敦克村的孩子并不是满脑子肌肉,普林尼奥看着自己的一圈同伴,和父亲今天中午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 “父亲,如果遇到一个怎么都打不过的对手怎么办?” “多几个人试试。”络腮胡的男人吃着肉,像是丝毫不关心自己儿子的问题。 “也打不过呢?” “等他不注意的时候试试。” 周围一圈人看着中间的普林尼奥,他握紧了拳头,然后开口道:“我们现在不能正面和他们对上,今天下午我们先示好,等到他们放心以后,咱们再狠狠地教训他们两个一顿。”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普林尼奥想的只是狠狠教训那个傻子一顿,至于沈白,给点教训就好。 毕竟……毕竟他长得那么可爱。 于是,吃完饭沈白一打开门,出乎意料的就看到了那群孩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表情也都十分严肃,甚至带着一些友好的笑意。 “之前我们想过了,不该和你们闹矛盾,希望我们可以和好。”普林尼奥望着沈白,最后的那一小句确实是出于真心,只不过并不针对沈白旁边的男孩。 沈白:……所以中午说叫我们等着的意义是什么? “你们这是想假装和好,对吗?”沈白也一脸认真地看着普林尼奥,语气中不带讽刺也没有嘲笑,只是和他表情一般认真的询问。 “……不对。” 沈白:你那个表情和停顿分明就是对啊!如果你代表敦克村的平均诈骗水平村子会少一大笔收入的吧! “阿姆,”克诺多看着门外的两拨小孩皱起了眉头,“下次去老普顿里家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他的这个儿子……需要多学习。” 86.4.8 最后一站 不知道为什么, 戳穿了普林尼奥的假意和好之后, 第二天沈白就没有见到他,于是那一整天就在和孩子们摔摔打打过去了, 富贵也挨了两拳, 只不过依旧没有说出沈白希望听到的答案,也没有出手反击。 但也并不是毫无收获, 更多的时间, 沈白还是陪着富贵一起玩耍, 教他这里本地的语言, 其实富贵能听的懂一些,只是很少也不会说。 在沈白不停的强硬要求下,富贵每次都会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而且说得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仅仅是“知道”“不知道”这些, 沈白让他描述树枝,描述雪地,描述自己……只要富贵能说的多一点, 他就会用手捧着他的脸和他碰碰额头作为奖励, 不过应该说是给自己的奖励会更贴切些,因为富贵最近皮肤被撑开了些, 眉目清秀, 表情又傻傻的, 特别讨喜。 隔了一天才见到普林尼奥, 沈白看着他的脸上肿起了一片, 像是被家里狠揍过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那样摔来摔去,结果他就发现,普林尼奥这次转变了战术,他像是突然想到了智取,然后玩起了恶作剧。 当然,这只是沈白的叫法,普林尼奥和那边的孩子们叫它陷阱。 刚开始沈白觉得挺好,因为这样的话那群人就是跟在自己身边躲躲藏藏不会露面,沈白只要小心脚下基本就可以了,这样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养老节奏,平时带着孩子散散步聊聊天,到饭点就吃饭,到睡觉的点就睡觉……不过仔细想想,还是音乐之声更贴切一点,带着小孩子说说唱唱什么的,时不时再喂点心灵鸡汤辅助成长。 富贵对沈白的态度也能够看出来在慢慢改变,不仅仅在于他的回应更多,而是他从刚开始什么都无所谓的回答,变成了开始揣测沈白的心思给出答案。 “富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叫我。”沈白看着村落的方向,眉头轻皱,一副在认真辨别的模样。 富贵先是看看沈白,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最后再把视线放到沈白的身上。 “嗯,听到了。” 沈白转过头,然后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听到听到,根本就没有还说听到。” 话说完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又觉得超级可爱,摸了摸对方的头发,然后忍不住又把手放到他红红的脸上揉了两下。 “不能骗我啊,不然我会难过的,因为那样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 “知道了。” 这是沈白和克诺多赌约的第四天,普林尼奥的恶作剧全部失败,他挖的坑沈白一个都没有踩上去,沈白担心着赌局,想着如果输了自己就和富贵一起去村子中心好了,普林尼奥则想着如何升级这些陷阱,一则给自己父亲一个交代,二则让沈白看看自己的厉害。 这两个孩子各怀着心思迎来了第五天,这一天,普林尼奥学到了什么叫做功夫不负有心人,一雪前耻,不过其中,也有沈白大意的成分。 看着地上做工拙劣的陷阱,沈白有时候连躲开的心情都没有了,感受着背后树丛那里普林尼奥的怨念加深,沈白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故意踩着一个给对方增加一下信心,但是没想到,对方学聪明了,前面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小坑就是为了掩盖前面精心准备的大坑。 沈白:所以除了挖坑真的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了吗? 但是不管如何吐槽,等沈白一脚踩空的时候,还是对普林尼奥产生了一些小小的赞赏。 毕竟是冬天,石头和土都硬的不行,但是昨天还好好的地方今天突然出现了一个足够把人给摔折的大洞,可以想见对方付出的努力。 沈白凭着身体灵活度倒是可以给自己多一些缓冲,但是旁边有富贵,两人的手在掉落前的一刻还牵着,感受到脚下一空的感觉时,沈白除了自保的第一反应以外就是反手把富贵的手牵得更紧了,借着这股力量把富贵往自己这边拉,另外一只手护上了富贵的脑袋,沈白的个头太小,没办法做出什么其他动作,于是两个孩子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底下,用彼此的背部作为缓冲滚了一圈后才停了下来。 所以该说这个洞还能容得了他俩滚圈可以说很了不起吗? 等到沈白和富贵拍拍衣服站起来,洞的上面就出现了普林尼奥几人的身影。 “白,你要是想要上来我可以帮你。”普林尼奥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在此刻显得极不招人待见,沈白看着他带着几分可爱的脸蛋,有种想要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下来的冲动。 沈白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在下面开始找能够攀爬上去的路,只是试了几下,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沈白从另一端借着速度想要往上冲,但是也只是往上蹭了一两米,碰不到顶部的土地。 “你要是现在说话的话还有机会,等会儿可就没有了。”普林尼奥看着沈白好像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架势,竟是比沈白还着急了起来,只可惜这一次,沈白依旧充耳不闻,开始在土壁上挖出凹槽,准备等会借助这些小洞带着富贵攀登上去。 “所以你决定要和那个傻子在一起玩也不和我们一起玩是吧,好,那我就让你们在一起玩好了!” 普林尼奥的脸在洞口上方消失,连带着其他几个人的面孔也消失了,沈白只以为他们直接离开准备把自己和富贵丢在这里,没想到下一秒他们又出现了,还带着几个桶。 哇哇哇,这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经历了什么,沈白看着这种大冬天泼人水的动作总感觉有些害怕。 会很冷的好吧。 他们像是要玩弄沈白他们一样,先是把桶举到沈白和富贵可以看到的位置,接着一头的人把桶一翻,水就倒了下去,沈白带着富贵想要后退,那一个方向的孩子就开始泼水,眼看着渐渐无处可避,沈白就迅速的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大衣袍子,拉过富贵贴近自己,然后双手举起衣服挡在二人的上空。 “富贵抱着我。”沈白感受着衣服上面的重量和两边漏下打湿自己右臂右腿的冷水,眼睛盯着前面的泥土,表情严肃,说出的话更是完全的霸道总裁。 “拉着左边的衣服边,如果身上泼到水了就往你那边拽点,知道吗?” 沈白叮嘱着,但是完全感受不到对方那边拉扯的力量,于是把左手跨过对方的脖子肩膀,帮他拉住了那半边的衣服,并且多往那边送了点劲,直到将富贵半包围起来。 沈白不知道这群孩子准备了多少桶水,也不清楚他们倒下了多少,只知道这一倒就是好久,洞里的泥土没办法吸收那么多水分,积水开始往沈白的鞋子里面渗透。 真的会很冷的,说不定会被冻出病的。 沈白很想上去敲敲那些孩子脑袋,把他们一个个敲醒,不过后来想想这些孩子的行为在他们和他们家人眼里应该都算不上什么吧。 果然还是该送小孩子去读书啊,接受正规教育才是正经。 “水有渗进鞋子里吗?” 沈白问着旁边的富贵,但是没有听到对方回答,衣服下面的空间太狭小,而且他双手高举的姿势转头颇有些别扭,但他还是望向了旁边的富贵,结果就看到搂着自己胸腹的小孩一直抬着小脸望着自己。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沈白被吓了一跳,富贵看着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加上他的眼睛又比普通孩子黑的多,叫人忍不住心中会产生一种别扭的感觉。 不过在沈白心中,别扭感挥散后,剩下的就是好笑。 沈白被他直愣愣的眼神看的有些想笑,觉得对方的样子真的是太傻了一点,配上他圆圆的眼睛,如同一只小狗一般。 沈白忍不住低下脑袋起了他的额头一口,接着又问了一遍。 “嘿,问你话呢,靴子进水了吗?” “没……有。” “有还是没有?” “有一些。” 沈白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废问题,因为他现在也想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上面的水倒倒也就会挺的,沈白看着好半天没水下来,又有些怕是这群孩子的诡计,于是让富贵继续拉着大衣,自己探出头想要看一看,结果刚露出一小半脑袋,一个雪球就往自己这边砸。 沈白真的是被这群小孩搞得有些烦躁了,他们再这样自己的鞋子就要完全进水了,不过还算好的是,几个孩子砸了些雪球撒撒气,一边砸一边骂,想要将两个人激将出来,不过看到那两人毫无反应,便也觉得无趣,后来就散了。 沈白依旧是自己先探出头望一望,看到他们真的差不多走光了以后才完全站出来。 沈白用来挡水的皮毛大衣已经完全湿掉了,重的不行,估计带回去也不能再穿,沈白干脆把它丢到一边,就这么一丢,那衣服都有浮起来的感觉。 要是等人过来拉他们上去的话估计不知道得什么时候,这个坑比沈白和富贵加一起都高,所以只能按照之前沈白想的,开始在上面挖洞或者补出凸起物,用来帮助攀登。 “这样,记得咱们第一次一起回去的时候吗,你到我的背上,把脚盘到我身上好不好?” 想着旁边孩子要进水的靴子,沈白赶紧蹲下身然后让他上去,富贵很听话,按照沈白说的照做了,两只手搂着沈白的脖子,然后安静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靴子变得沉重沈白能感受得到,塞进靴子里的裤脚也慢慢被打湿,那水气顺着裤腿慢慢往上蔓延,隔一段时间沈白就能感受到自己的下肢在变冷。 拿着从土里抠出来的石头慢慢凿着,要是感觉到身上的男孩有下滑的趋势,沈白就停下来把他往上抬一点,富贵很专注的看着沈白的手,时不时低着头,看着那颜色变深的裤子。 感受到身上人不安分的开始乱动,沈白硬是把他往上颠了颠,警告他下面潮得很,但是男孩还是在动作着。 “要干什么?”沈白对难得不听话的富贵问道。 “帮你。” 这是富贵第一次主动地提出帮助沈白,沈白正在挖洞的手略停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答应他。 沈白淌着水在另一边用手上的石头砸下来另一块来,然后递给了自己身上的富贵。 “那也不用下来,你帮我一起凿,凿上面的,你呆在我身上我会暖和些。” 富贵这下听话了,乖乖的用手开始凿洞,冬天的土很硬,不过这样也方便等会儿往上爬。 先是沈白背着富贵,然后沈白让富贵坐在他的肩上,最后他让对方踩着自己,富贵的位置一点一点升高,到后来沈白已经没办法为他提供支撑,就靠着他贴着洞壁,一边凿着一边往上爬去,沈白觉得这其中还得感谢普林尼奥,大概是越往下挖越松懈,让洞壁还保留着一点的倾斜弧度,方便了两人攀登上去。 爬上去的时候,沈白的裤子已经湿到了大腿那里,身上衣服多,走一步都觉得重的很,靴子里的脚趾几乎就是脱离身体独自存在了,上半身也是在泼水的时候湿了大半,总而言之就是一副湿淋淋的模样,回去的时候让克诺多从头到脚笑话了一通,不过对方还是立刻叫了阿姆给自己放水洗澡,整个人脱光了埋进热水里的那一刻,沈白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当然,他旁边的富贵就没有那么多神情,他隔着一层水雾看着身边的沈白,对方迅速被蒸红的脸如同一个苹果,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唇,都可爱的要命,忍不住像克诺多经常对沈白做的那样,富贵把两只小手放到了沈白脸上。 沈白被他的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吓到,不过对于对方,沈白总是完全的包容,这种亲近的姿态沈白也不拒绝,反而摸摸对方的脑袋作为回礼。 似乎是洗完澡就很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动,沈白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懒洋洋的毛病是怎么来的,不过克诺多可不宠他,让他穿好衣服乖乖坐过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屋子外面又下起了雪,沈白想着下午就和富贵坐在屋子里面学学语言说说话好了,克诺多看着把饭吃掉的他也就不反对什么了,任由着他们两个孩子坐在自己不远的地方叽叽喳喳。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安静的午后,那群小孩也奇异的没有来找敲窗户,沈白坐在克诺多有时搬出去晒太阳用的椅子上,和富贵聊着聊着就有些困了,最后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迷迷糊糊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富贵把头搭在沈白的椅子旁边看着他,接着突然直起身,看着走过来的克诺多。 克诺多对富贵笑着,只不过对方没有任何友好的回应,神色带着疏离,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细微动作的手脚,是在抵制他的靠近。 “放轻松点,这不是在那了,而且也没人可以对他做出什么的。” 克诺多将毯子盖到了沈白的身上,沈白不知道是睡得太熟还是怎样,竟然没有一点被吵醒的迹象。 “你若是真想保护他,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吧,还有,以后也不要让他为你担心。” 此时要是有另一个人在场,估计都会觉得奇怪,哪怕是沈白醒着听到了也会有些疑惑,克诺多仿佛彻底将他视作了平等的大人,而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不过其中对他的爱护毫不作假。 富贵的表现让人很难看出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男孩盯着男人,直到他重新坐回对面的椅子上。 这一觉睡得太过舒服,沈白还是吃晚饭的时候才被叫醒,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边的富贵,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沈白突然想到,这男孩不会一整个下午就坐在自己旁边没动弹吧。 不过也确实,连痛不觉得,喜欢的东西估计更少了,要沈白想的话,他也很难想象男孩下午自己会玩些什么。 估计是下午睡得太多,到了晚上沈白就精神了起来,不过想着不打扰旁边睡觉的富贵,沈白还是安安静静地闭上眼睛,他思考着后天就满一周了,自己和富贵到底要怎么办。 不过也不用担心,沈白想着自己好歹那么多世界走过来了,应该怀着走到哪里革命的春风就吹到哪里的昂扬精神才对。 想到这里,沈白又开始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些攻略目标和其他人,有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忆以前的事情,尤其是上个世界,自己第一次看到了三十五岁后的自己长什么样子,要说完全忘记恐怕才不合常理吧。 这么想着想着,沈白就又想到了系统,作为每个陌生世界里自己身边唯一不变的陪伴,到最后完全就变成了脑海里的一股声音,像是自己意识的一部分一样的存在。 不过想想,这个声音在完善好之后还会陪着自己走不知道多久,好像也没那么讨喜了。 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思,沈白才慢慢进入了梦乡。 87.4.9 最后一站 和克诺多赌约:倒数第二天,, 收到’自己人生中:第一封、书。 应该是第一封吧, ,回忆’下曾经:那些世界, 因为经历:事情太多,-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总而言之, 收到、书:,感觉还是很奇妙:, 尤其是看到这纸条上面:字迹歪歪扭扭, 让人会忍不住:怀疑内容:真实性。 、: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地点在树林后面:湖上,参加、:只有,和、, 、输’就为-做:一切道歉还接纳。到-们:团体之中, 如果,输’, 就不准再理会。,把-送到村子中心, 从此听命于、。 对于。:去处, 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克诺多:手上,、提出来:条件实在不具有什么诱惑力,但是, 还是如约前往’, 因为昨天:事情在-看来远远超出’恶作剧:范围, -需要、对-和。:一句道歉,顺便给这个;一些小小:教训。 不过是动动手:事情,并不很耗费时间,,不由得想,如果-和克诺多之间:赌约也这么简单就好’。 “祝你好运。”克诺多看着书,眼睛都没抬起来。 “同样也祝你。”,说完就跑出’屋子。 由于、书上写着只有,和、参加,于是,就将。支去’克诺多身边,结果到’冰湖那里才发现,等着-:不仅仅是、一个人,其-;们围成一个圈,似是要围观-们过会儿:、。 其实那一瞬间,确实感受到’疑惑,-想着自己:实力这群;们包括、都应该’解才对,按理说、最不应该选择:方式就是靠武力让,屈服。 莫非是这小子带上’什么暗器? ,对自己:实力十分自信,思考着自己等会儿要小心一点、,不能太过大意,-走’过去,穿过;们站到’、:对面。 、是在、似壮胆一般:怒吼中开始:,-毫无畏惧:扑向’,,被,直接躲过。 、:打法和之前一样杂乱无章,完全凭着-过人:力气在死撑,,提防着-身上藏着什么东西所以并不让-近身,开始只是躲避着、:攻击,后来看对方:动作看不出端倪,才试着在、扑过来时接住-:攻势然后把-顺势一推。 看着、直接扑倒在’冰面上,,放下心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躲来躲去,而是会正面迎上对方,像曾经那样试图把、压倒在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身上其实也是不错:,,不敢陷入和小;:战斗,怕自己会忍不住用上’很大:力气,因此好几次都被、从地上翻’过来,虽然男孩气喘吁吁,但是-依旧相当执着,有:时候也能够躲开,:手,做出一些拙劣:反击,,嘴上不说什么,但在这时也会不由:对这个男孩产生一些小小:欣赏。 想来是最近进步’不少,所以才会有自信给自己下’、书吧。不过没有好:指引,这种天赋也只会被用在不令人愉快:地方。 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很快结束这场、,反而更多:开始放水,陪对方多走上几轮,但就是因为这样,,没有注意到,围观;:位置随着-们两个在场上:变换,也悄然发生’移动,这个包围圈像是渔网一般,把里面:这两条小鱼要带向渔夫设下:陷阱。 、明明已经是满头大汗’,但是-却越来越起劲,最后-卯足’力气抓住’,,,想要反将对方压向地面,、却顺势在背部接触地面:那一刻打’个滚,滚向’围观;们:方向。 ;们像是要避开两人,所以让开’一点,那一个圈:一边露出’小小:空隙,、看到这缝隙更是如同见到菠菜:大力士,抓住,不放手:想要往那里滚去。 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只是、后面那种快要解放:神色慢慢明显起来-才意识到’什么,只是这时候、奋力把-往那边一扑,,感受到’自己后背一空,随着失重感而来:,是冰冷:湖水灌进’-:全身,在-之后,有一声水花被溅起:声音,,知道,那是被自己拽入水中:、。 落入冰湖:那一瞬间,真:会给人一种死亡:错觉——没办法呼吸,身体被冬天:厚衣拖得沉重,抬起手摸不到冰面,脚下也踩不到底——那种压抑敢可以轻而易举:让一个人头脑混乱,陷入恐怖:深渊。 但是,很快冷静’下来,、还在自己:上方挣扎,本来就被衣服拖着往下沉去:,被对方胡乱蹬踩:双脚当作’踏板,加速’这一过程。 那边:、可没管这些,-踩着:是,还是其-什么都不是现在:-能够思考得’:,男孩唯一:想法就是扑腾上去吸一口空气,接着那股蹬力,、艰难:在水中伸出手来,试图去够那断裂:冰块边缘,只是滚入湖水中后,-们已经偏离’之前所在:位置,现在-们:头顶上方,是一片经过敲击:薄冰,在、即将够到冰面:时候,那一块冰块突然碎裂,变成’湖面上一块细小:浮冰,完全没有可以撑起、:力量。 那些人呢,那些人怎么还不过来救我! 、并不打算将,置于死地,-和那群;已经说好’,只要等到,掉下去隔个几秒-们就会丢绳子下去,只是现在,-还没有看到那绳子掉下来。 、没有放弃,-在水中滑动着双手双脚想要自己游上去,但是奈何自己刚刚和,缠斗’许久,加上现在水里:阻力和衣服:重量,-越是心急想要往上游就越是下沉:厉害,最后身体渐渐没’力气,只有一边动作着一边往上望去,想着看到那根救命绳索伸到自己面前。 相对于在冰面下挣扎:、,,则已经沉下去’很多,-没有急着往上去游,只是任由着自己肺部:空气慢慢减少,双手放到’胸前先把自己身上:外套脱’去,一边拖着上衣一边甩动着双脚,想要把靴子也一起摆脱’去,等到自己身上:重量一层一层减轻,,上半身只留下’一件套头:背心,便开始解下下半身:厚裤子,幸好:是这里:人下身总是穿:不多,,弓起身体把裤子褪至膝盖下面,然后便舒展开来,双手想着上面光线传来:方向,如同一条美人鱼,一边抖动着双腿把最后:那一截裤子甩开,一边向上游去。 、不知道-:那群伙伴死哪去’,不过仰着头往上游:,却知道,应该是、-们之前凿:冰洞动静太大,,能看到-们掉下来:一块地方,要么冰层破碎,要么就只剩下薄薄:一片根本支撑不’什么重量,而另一边较厚:冰层,也就是-们之前、:那片地方,已经在水下:暗波和-们之前:动作下,已经离-们越来越远,,依稀可以透过波动:光影知道,那群;们现在正站在那里观望着-们两个。 要说、生气,,现在只会比-更冒火,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着、在水下挣扎,本来想着直接游上水面换下气:,感受着、那边:动作越来越小,还是换’个方向向对方那里游去,不过游到那里,,就发现,自己还是高估’现在这具小;:身体。 以前都说见到溺水者不要盲目下去救援,这句话比仅仅是对那些不会游泳:人来说:,即使是游泳老手,没有专业:指导也很难做到带着一个人游上岸,尤其是那种本就慌乱到’极点:溺水者。 、会游泳,但是水下:温度和身体:重量对于一个心智不算成熟:;来说,已经是一种极大:考验,加上自己:体力迅速流逝,、: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只有身体还保留着主人强烈:求生意愿,这意愿在,碰触到-:那一瞬间被点燃。 ,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救命稻草,但是-要是继续这么蹂躏自己这棵稻草:话,只怕两个人都没办法上岸’。 四肢胡乱缠上自己:、就像一个巨大:铁块,,自己还没有换气,不想和-这么纠缠下去,所以想要脱下-:那身累赘衣服,只是对方抓住自己:手始终不松开导致,自己:动作都很难进行,两个人只能一起:往下沉去。 感觉着自己必须得尽快上岸’,,这次难得:对着;强硬起来,-:力气用上’大半,丝毫不给、反抗:机会,就在水里把-:外套大衣拖’下去,眼看着自己要撑不住’,就直接拖着这个即使轻’一些但还是重:可以:男孩往上游。 哇哇哇,自己杀好多只好多只虫族:时候感觉都么有这么累。 引导着、抱着自己:手放到自己:胸背,给自己:双手和双脚一些活动:余地,,努力:划着水,刚开始划水带来:推动力还不足以带着-们两个:重量向上游,只是保持着静止不动:状态,,又加上’力气,才让两个人慢慢接近’水面,,向:是站着;:那部分厚冰层游去:,-已经能看到几个人往下探视:小脸。 要是可以保持这种状态,两个人便可以顺利露出水面被拉上去’,但就在这不到两三米:距离时,,身上:环着-: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已经彻底昏迷过去’。 如果在地面上,,就真:想要抓狂’,只是现在,不能开口:-只能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但是这样一来-也跟着下沉,于是心一横,任由着自己下沉,把、使劲往上举着,最后当手把-拖过头顶时使劲把-往上一推,然后自己:手顺着、上升:身体到’-:脚下,再次使劲,感受到手上一轻,,知道、已经到达’水面。 上面:那群小孩有没有顺利拉住、,真:已经管不’’,大脑因为缺氧而有些发晕,刚刚将、送上去:力量也让-更加下沉,,下意识:开始在脑海中呼唤系统,希望寻求帮助,只是迷迷糊糊中才意识到,系统现在不在自己:身边。 喂喂喂,作为十项全能力气很大武功很好:汤姆苏,不能因为肺活量不够就死在这里吧。 ,:手脚只是在水中无意识:划动,那股冰冷像是要冻结,:心脏,-后面连屏住呼吸:不行’,感受着自己:口鼻慢慢涌进水来…… 像是,:呼救终于透过大脑发送’出去,就在,快要完全不行:时候,一只手拉住’-,往-往上面带去。 ,绝对是那种特别配合:溺水者,别人:拉力让-最后挣扎着找回’点理智,双手拉住那个人:衣服,然后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着来人顺着什么东西把自己和-一起带到’水面上去。 。用脚绕着绳子,然后先把,往岸上送,那边正在帮着、吐水:;们看着-们两个想要过来,却在和。对视后没敢再向前一步。 先把,:上半个身子放到冰面上,然后再将-:两条腿翻上去,最后自己再上岸,带着,往更靠里面:地方挪’些,接着就看到,开始呛出水来。 ,每咳一下都有种水顺着自己:身体被气流带出体外:感觉,不好受,但是咳完又会有种得救’:感觉,接着就继续咳,,感受到身上被人披上大衣,一边咳一边抬眼望去,就看到。穿着和-一样薄薄:上下几件,也是完全湿透’,-:睫毛眉毛和头发上已经迅速:接上’白色:冰粒,应该是在出水:一瞬间被冻结:,因为它还维持着水中那种飘逸:发型。 有些想笑,,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也差不多这样,只是现在-气管中那些水珠还在上下跳跃等着被咳出来,所以没能给这个;一些其-反应。 。也不需要,:什么反应,看着咳嗽不止:,,。把自己之前脱下:衣服全部盖在-:身上,然后站起身就朝着那群小孩:方向走去,像是完全意识不到现在-自己全身上下只有几件湿透:薄衫,而它们也有逐渐变硬:趋势。 直到听到耳边传来:叫喊声,,望过去就发现。已经和那群人打在’一起。 这是,第一次看到。和别人动手,也是第一次看到-身上突然出现’这么强烈:情绪,此时:。给’,一种陌生感,都不需要跟那个;对视,只需远远:对着-:身影望上一眼,不管什么人都会感到一种可怕,与之前那个乖巧到可怜:东方男孩产生’巨大反差。 就如同克诺多之前所说:,一个对自己丝毫不感到珍惜:人也不会珍惜别人:生命,。绝对不是那种打架厉害:,只是那种如同野兽撕咬:打法,让人会想着这个小孩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活在-肉体之下:只是一头嗜血:小兽。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哪怕是在地上爬着也疯也似:要躲避-,凡是被。抓住:人,身上很快就会带上’红色,有对方:,也有。自己:。 幸好:是,-们都不是。最终:目标,眼看着。离那边睁开眼睛没多久:、越来越近,,毫不怀疑,只要。抓住’、,就一定会把对方打死。 “。!。!” ,拼命调整自己,然后感到稍好’一点后大声叫嚷着对方:名字,试图将-喊回来,但那个穿着一身薄衣:男孩浑然不觉,-像是不觉得冷也不觉疼,,都能看到-:脚被玻璃一样:冰刺带出一道血痕,但是这个男孩仍旧无动于衷。 ,真:害怕’,-害怕。会杀掉、。把身上:衣服掀开,,扶着冰面爬起来,站起来:一瞬间还有些手脚发软,不过,还是很快找回’自己身体:感觉往。那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对方:名字。 似乎是感受到’,:声音由近及远,。转过头望向’,:方向,第一次,,看着那双和自己出乎一致:黑色眼眸,没有和往常一样觉得可爱。 这是一只小兽。 ,:大脑这么告诉-。 ,不再向前,而是在原地向着。招手,呼唤着-:名字叫-过来。 。往,这边迈开脚步,隔着有一段距离,,看着。好像是在说话,但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对方走进’,-才听清,。是在说“冷”。 。越是靠近,越是加快’速度,最后-冲上来抱住’对方,搭在,右侧肩膀上脑袋,还在不断地重复着“冷”这个字。 “那我们去穿上衣服好不好?”,尽量用温和:语气和-说着,然后慢慢牵引着-到那堆衣服所在:地方,但是。一件都没有穿,而是把它们统统堆到’,:身上,一边堆着一边说着“冷”。 ,渐渐意识到,。口中:冷指:不是-自己,而是,,,照着-:意思准备套上一件毛衫,结果就被。拉住左手。 。:手指先是顺着,:胳膊到’-:肩膀后面,顺着。: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肩膀后面被拉出’一道血痕。 “疼。” 。没有摸上去,-:手指颤抖’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摸上’自己:相同部位,-望向,:脸上终于出现’有别于麻木:其-表情,虽然不明显,但是,看出来这其中带着害怕。 “疼、疼、疼……” ,看着-这样想要拉拉嘴角,只是自己:脸上也带着一些薄冰,已经被冻僵,哪怕是做个微笑都艰难,,摸摸-:脸颊,然后说着“我不疼没事”来安慰对方。 但是毫无效果,。往后退’一小步,依旧摸着自己:那个地方说着“疼”,-:表情慢慢张开,,发现,那不是害怕,是一种,人类面对疼痛时:抗拒神情。 伤在,身上,。是不可能感到疼痛:,-感受到疼痛:唯一原因,只是因为-觉得,在疼,就如同之前觉得,很冷一般。 “你疼吗。?”,愣住’,-看着此时:。,跟着对方向前。 “疼,疼,疼。”。点着头。 ,小心翼翼地抓住这个男孩,然后一把搂住’-,,:手摸上’。:肩膀后面,就如同现在。所做:那般。 “这里疼对吗?” 感受着肩膀上那人:点头,,笑’,然后把那男孩抱:更紧’一些,但是这还不足以表达-此刻:激动之情,,拉开两人:距离,然后捧住。:脸蛋,朝-:额头狠狠地亲过去。 “。,你听我说,”,:脸和。:脸贴:很近,几乎就是鼻子对着鼻子,“记住现在疼:感觉,记住它。” 。依然是那个不在乎-自己:。,但是,知道,。在乎-,。不是麻木:,-有喜欢:东西,-不会像克诺多所说:那样,有一天变成一个只会犯罪没有感情:机器。 “。,每次你受伤:时候,我也在疼,就和你现在一样,你不愿意我那样对不对?” 。点点头。 ,笑’,冰雪风霜都挡不住-此刻:笑容,忍不住又在。:额头上落下一吻,-看着对方:眼睛继续说道。 “那就不要受伤,保护好自己,因为你疼:时候我就在疼,记住,每个人受伤:时候,在乎-们:人都会跟着一起疼。” 末’,,看着。身后:那群;,加’一句,“。,也不要去伤害别人,因为-们也有在乎-们:人,-们和我们一样,都会疼:。” 。伸出手抱住’,,然后埋在-:肩窝那里点’点头。 88.4.10 最后一站 虽然和意料中#不同, 但是’体会到了痛#感觉, 这场赌约最终以,#胜利告终,当他把这些复述给。听#时候,。都没有过多#求证, 很轻松#接受了自己#失败, 反而让,觉得这个胜利来得没有想象中#快乐,不过至少现在,他不用再去担心’会被送回村子那里了。 顺利#解决了心头之患, , 经历冰湖#事后也歇了和那群孩子一起玩耍#心思, 他本身也对那些没什么兴趣, 第二天起来就乖乖#带着’坐在家里, 打算靠着。给他们#几本书过一天, 结果在中午吃饭之前, 第一次迎来了自己#客人。 客人是:, 这个大男孩站在门口, 在看到,过去开门#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啊……这个给你,昨天谢谢你。”从身后拿出了一只肥硕#羊腿,快有大半个, 大了。 , 看着对方, 直到看#:别开视线,才接过他手里#东西。 “嗯……所以你和那个小孩下午会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吗?”:说话#时候依然没有看着,,而是盯着自己#靴子。 ,原先是对:那群孩子感到生气#,但毕竟和这里#小孩也不好计较什么,所以他也只是想着让’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但是看到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会#。” :听到,#回答立刻抬起了头,他#眼睛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神采。 “你不对之前#事情生气了?” “不能有下一次了。” :笑起来#样子还是极其可爱#,像一个爽朗#男子汉,不带着阴霾#感觉,之前#那种狠厉也消失不见了,至少现在在,面前看不出来。 “一定一定,我保证。” 看着,带着一只超大#羊腿回来,。放下手里#书,让阿姆过来把羊腿拿去晚上吃,接着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了中饭。 自从赌约输掉以后,。就正式向外面宣布自己要亲自培养这两个东方孩子,换句话说,就是不允许村子里#人,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其他,都不准欺负这两个小孩。 。#宣布只是引来了人们#诧异,大家可以理解现在都没有结婚生子打算#。挑选孩子作为自己以后#帮手培养,但是不理解为什么他挑#两个都是东方孩子,为此还引来了一顿猜测,甚至有一些合作#伙伴往他们这里送来了一批东方小孩,只不过都被。重新送了回去。 当然,对于,和’而言,。#宣布让他们#地位改变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处于一个尴尬#位置,。说是培养他们,但是并没有叫他们去做什么事情,反而放养着随他们每天做什么,知道,要教’说话认字,还从外面带回来了几本书丢给他们两个。 “干嘛这样帮我们?”,面对。已经养成了直言不讳#习惯,比起隐瞒和欺骗,哪怕,有时候说#话带些冒犯他都并不在意。 。笑着摸摸,#脑袋:“忘了之前我和你说#了吗?趁着别人喜欢你想对你好,安心接受就好。” 。给,一种别人#喜欢可以随便接受#感觉,,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是。#态度又总是随意极了,让,并不排斥。 没什么事情需要担心,,带着’每天只是玩耍和学习,和:他们也完全融入到了一起,旁边#那些原住民们对他们两个#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排斥#好奇,,有时候觉得,现在他和’就真#像是原住民#孩子。 不过,知道,原住民孩子真正#生活是从他们被送出去上学#时候才开始#,如果符合条件,那么就告别这里#生活,如果不适合上学,也是从那以后开始慢慢跟着他们#父亲学习坑蒙拐骗#技巧,等着子承父业。 但是,,即使日子过得舒服多了,也没人会拘束他#自由,但他有时还是会想,自己和’#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毕竟他们和那群孩子不一样。 “你不是要逃走#吗?”。笑着打趣他,“反正你迟早会逃走,那么我自然不会让你接触敦克村#内部,免得到最后被你出卖了去。” “那你就是相信我会逃走了。”,坐在。#旁边,拿着木炭笔和’一起涂涂画画,而他们旁边,。#桌子上摊着一堆#资料,随便看上一眼就可以被上面一连串#好多个“0”吓到,那是敦克村上一年度#全部项目收入。 。虽然那么说,但是对,毫无戒备之心,那些数据他收整好,然后将它们堆在一起放进了后面#书架上。 “有我在#话你逃走#希望几乎没有,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永远呆在这里。” 那意思是说自己会在。死后离开吗?,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他总是听不大懂。说#话,有时候。说#特别哲学,让人一听就觉得真对,但是仔细一想又搞不懂对在哪里。 “那’呢?你觉得’以后会怎么办?” 说实话,这才是,最担心#问题,只不过在’成长#道路上,这个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应该在,警惕#范围之内,包括。,但是面对。时,,总是会忍不住希望对方能够告诉自己一些他想不到答案#问题,他没来由#知道对方也不会骗他,不管问题#答案是怎样。 “上次#赌约不是说,我如果输了就不能要求’做他不喜欢做#事情吗?” ,听着。#回答,想着对方应该不会让’去接触那些不大好#事情了,正稍稍安心,结果又听见对方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不喜欢#事情不代表’也不喜欢。” 。说#没错,’现在变得比以前改变了很多,他会更多#表达了自己,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样麻木,对外界总算是多了许多回应,但是’只是给被撬开#罐头,罐头里面装着什么还需要别人去填满,现在#’,哪怕是,要带着他去杀人放火,他也会在后面乖乖地跟着给,搭把手,完全没有自己#是非观念。 如果能帮’谋求一条好#出路就好了。 像是之前#世界里,,已经养成了在生前处理好自己后事#习惯,所以如何帮’规划之后#道路,成了,一直考虑#问题。 这一考虑就是几年,他们等到了:上学#年龄。 可能是这里#孩子接受教育#年龄普遍比较大,敦克村十岁以上#孩子才能去上学,也有比较适合读书提前去外面学习#,不过更多#还是在敦克村呆到可以自控收心#时候才出去。 这些年来每年#冬天都会送去几个孩子,有#孩子是无所谓,有#好奇,有#抗拒……总之,觉得一年一年也就那样,看了几次后便发现没什么新奇#了,但是今年,轮到了:,倒是发生了一些不太一样#事情。 :现在已经是孩子当中当之无愧#老大,虽然只是十岁出头,但是个头已经不小了,行为做事,也变得比以前成熟很多,带上了大人#感觉。 ,和’在那次之后,就和:走近了许多,也就慢慢发现,要是和:关系好,那他就属于爽朗#大哥,很会照顾人,要是遇上关系不好#,:那种蛮横性格就会上来,不把对方搞倒不罢休,俨然一个标准#敦克村人。 真要说#话,估计全村#孩子里,:最喜欢#就是这两个东方小伙伴了,尤其是,。明明见识过这两个人打架#本事,但是:还是很保护这两个小弟弟,就仿佛他们是商店里可爱却易碎#东方瓷娃娃,完全看不出来从前对他们恶作剧时候#样子。 总#而言,:是这几年来最受大家喜欢#孩子,哪怕是看他不顺眼#人也得承认,:身上有着敦克村人#特点,不过有时候,当他把某一特点发挥出来时,又让人忍不住头疼。 比如现在,他执拗#不愿意去上学,说是要呆在村子里,永远这么呆下去。 如果老普顿里家有两个孩子也就算了,但是就:一个,所以即使平日里看不出来对:#重视,大家也知道,老普顿里最大#希望就是让他#这个儿子出去上学,为了跟更好#学校搭上关系,老普顿里这几年更是把敦克村#人带去了更远#乡镇捞了不少笔金子。 :这些和父亲完全闹翻了,即使是。这种很少打听别人家长里短#人也知道,老普顿里把儿子关在家里打了好几天,如果不是旁人拦着,恐怕真得亲手把他给打死了。 ,和’自然也是知道了,,虽然觉得:不一定适合读书,但这里#孩子有走出去#机会,总归还是一件好事。 ,#身份虽然已经被村民们大致接受了,不过他很识趣#这些年来也不曾到别人家做客,不过现在知道平日里玩#好#小兄弟被打#奄奄一息,虽然不知道自己去:家合不合适,但他还是和。说了,然后第二天带些东西准备去看看他。 ,是带着’一起去#,老普顿里看了他们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收拾收拾东西出去了,也算是一种默许,等到,他们二人进去后,便看到了那年在棚子里遇见#东方女人。 这个脸上显得比那时候更加沧桑#东方女人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然后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药进了:#房间,,带着’进去#时候,女人正小心地给:喂着药,害怕烫,还时不时地吹几下,就像是一个慈祥#母亲,但是,知道,敦克村里东方人#地方会更低,所以女人只是他们家#帮工保姆,如果这家男主人有需要,时不时也会充当些其他#角色,在,看到过#这些女人中,只有阿姆算是运气好#了,平日里除了照顾他们也没有什么事情。 “尼雅,太苦了,我不要喝。”:还没注意到,和’#到来,只是和着女人说着,他#语气并不强硬,,觉得以:#角度来看,这个都可以称得上是撒娇了。 “那我去给你加些糖,你先和你#朋友们聊会儿。”女人也很顺从,看#出来她对:#关心爱护,,觉得,或许小时候:对于自己这个东方孩子#好奇,也有这个女人#一部分原因吧。 朋……友? :顺着尼雅离开#方向看去,见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和’。 尼雅回来!我喝还不行吗! ,看#出来:脸上#尴尬,他知道怎么回事,有些想笑,又觉得人家这个时候已经很惨了,要是笑出来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就憋了下去。 “还好吗?” ,自然地走了进去,’自然是跟着,一起,两人坐在刚才尼雅坐#位置上面,陪着:说话。 三个人,’平日里还是不太爱说话,除了和,交流顺畅,其他人面前就是一副高冷#模样,即使对着:也是如此,事实上,当年:弄得,差点溺水#事情,,自己都抛在脑后了,他还记着。 于是说话#就只有,和:了,,问问对方最近#情况,然后就慢慢奔向主题。 “为什么不想去上学?” :没想到,这么快就谈到了这件事上,想着自己这点破事估计全村人都知道#差不多了,不由#觉得有些气闷。 “就是不想去,我根本就不喜欢读书写字,你也看出来了对吗,凡是说我有学习天赋#真是说谎不打草稿#蠢猪,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点点头,:在自己面前总是表现很好,至少收敛了很多,一些惯常#口头禅也不怎么说,虽然他讨厌读书写字,不过对于每天会抽出时间看看书#这对东方小兄弟,他可是非常尊重#。 “真#完全不准备考虑吗?”虽然承认对方说#对,但是,知道,上学只是他们离开这里#一种途径,:不想上学,就意味着他选择了留在这个村子。 :看着,#黑色眼睛,神情非常专注:“完全不考虑。”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出去先看一看,至少知道自己抛弃#是个什么样#选项。” ,是认真#站在:立场上考虑#,但是他#话一出口,:#脸色就变了,:极少跟,翻脸,但这一次,他直接躺进了被子里,转过身去。 “我没想到你也是来劝我离开#,如果是这样,那你就走吧,我们以后也别见了。” 这是:对,说过#最重#话了,之前类似于“别见了”这种话,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知道,他应该是真#生气了,于是便带着’先离开了这里。 ::哎不对?你们不先来哄哄我吗?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就听见了敲门声,打开来,就看到了昨天说着“以后别见了”#:站在门口。 “白,对不起,昨天你生我气了吗?” :站在门外#样子实在有些可怜,想着外面冷得很,而且他身上还有着伤,,就先把他带到了屋子里。 :#道歉是,预料得到#,但是这样一大早就过来,让,觉得对方确实是很认真#在把自己当做朋友,想着之前:对那个东方女人#态度,对方确实是个难得重感情#敦克村人。 只是,没想到,他把对方当朋友,对方把他当基友。 “昨天,你问我,我是不是真#不想去,其实我对那里#世界还是很好奇#,但是,”:一进来,还没找个位置坐着就看着,说道,“但是,那里没有你,所以我不想去。” 等等等等,这个话就有些问题了。 ,还想着叫停对方,结果就看到他继续说着:“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所以,,你也会上学#对不对!” 说到这里,:已经彻底刹不住车了:“。会送你去上学#,就算他不送你,我也会让父亲把你送去,如果他们不愿意,我就自己帮你攒钱,你还有三年,我拖个三年,和你一起去。” ,愣在当场,他们#右手边,。放下书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宛如在看一出好戏。 “……不行。” ,看着:略有些头疼,他先是告诉对方那么大年纪和他一起上学是很丢脸#,但是:完全没听进去,,看看旁边#。,想让他说个几句话,但是对方只是挑挑眉然后无辜#笑着。 ,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劝过别人了,本来:去不去他都无所谓,只是别人#选择,不过没想到他不去上学#最主要原因在自己身上,那就不行了,,说了很多,但是:就是不松口。 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记得你以前总想当我哥哥吗,但是我一直认为你不够格。”其实是因为自己没办法接受啊。 ,很认真#看着他,然后说道:“我一直很喜欢那种懂很多东西#孩子,如果你比我早到那里三年,那么我不认路#时候你可以带着我走,我不知道#东西你都可以带着我玩,我不会#题目你也可以教我去解……外面#世界有很多我不知道#,如果你先去了解他们,到时候那个世界就是由你带着我认识了。” 是啊,多么人生导师#位置,激动吗,喜悦吗? 果然,,说了这些,:#表情发生了细微#变化,,看有戏,便接着讲了下去。 之后,那一个上午,:就完全沉浸在了,描述#世界里,,有过太多#经历,他随便回忆几个,把自己和:代入,就完全迷住了对方,中间因为记忆混杂,过去和未来世界#东西偶尔也乱入,不过这样正好,让人看出,对外面世界确实不是很了解。 那天,:走之前,以前完全被说服了,他像是在自己心里做下了什么决定,然后神气十足地离开了。#屋子,等到他走后,,回过头,看着。正一脸好笑#望着自己。 “恭喜你,又骗了一个小伙子上钩。” 喂喂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说#自己好像不是为他们好一样。 ,不理会。,坐到了’旁边继续和他一起看书。 :回去之后就答应了父亲去读书,为此,:#父亲之后还特地找到了。表示感谢。 那一年出去#孩子一共有四个,本来是:#父亲送他们区城镇#,但是。正好遇上那天有事,便难得#提出自己送他们,,说要一起,。也答应了,只是让’自己留在了家里等他们回来。 之前,很好奇敦克村里#孩子们去外面上学到底是怎样#一个流程,等着他和。一起出去后,才大致#有了些了解。 89.4.11 最后一站 首先,孩子们会得到一个新的身份。 除了保留自己的姓名以外, —挑选了那些勤勤恳恳为村子干了几十年活的那些人, 大多都是些职业骗子,他们通过自己那些年的努力, 为—带去了财富的同时, —也协助他们创造了一个优秀的身份, 以便以后让他们顶着这些身份带着自己的孩子适应外面的生活。 “他们会放心把自己孩子交给这些人吗?” =带着!离开了普林尼奥的新房子,那是一个双层的豪宅, 作为普林尼奥“父亲”“母亲”的男人女人长相端正, 身上的气质也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他们的出处。 “让那群人自己带孩子才让人不放心, 而且那些人自己知道利害的, —虽然不会和孩子们保持联系,但是那些人还在村子的监视之下。” 不像!, =则是态度相当随意。 “好了,小家伙,等会儿带你看看你的小伙伴之后会去的学校长什么样子。” 普林尼奥的父亲为了儿子也是相当费心,不像其他的原住民,他花了自己前半辈子攒下的钱四处打点, 才找到了一所有钱人才进得去的贵族学校, 且不说学费, 为了之后自己孩子的出身不让别人看不起,那座别墅和些轿车之类的财产都是他置备起来的。 !觉得很好, 普林尼奥以后会有新的身份、新的家庭和新的朋友, 这些起点会让他们今后的日子有一个完全崭新的开始。 只是, 为什么不从开始改变,从基本开始努力呢? “你要是想进去看看的话也可以,因为那应该就是你以后的学校了。” !本来陷入自己的思考想的出神,听到这句话,立刻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但是对方没有看着他,而是继续望着被铁门拦起来的校园,光是那些建筑,就已经可以感受到那非同一般的气派。 “你会送我去上学?”!顿了顿,后面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坚定又冷静,“我以后可是会自己逃出村子的,你没必要送我去学校。” !仰视着手边的=,而对方也低下头来,那双翠绿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的温柔。 =摸了摸!的脑袋:“我们回去再说吧,先走,别让你的=在家等急了。” 这个世界正处于一个科技蓄势待发的年代,!几年前从—逃跑出来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象只是钢铁和砖瓦相结合的世界,而现在,已经有了取代人力和牲口的交通工具。 “要不要坐坐看?”=看到了!盯着那公交车的雏形阶段看,以为他是好奇,于是特意带着他买了不知道去哪一站的票,坐在了上面。 这个白人带着东方小孩的组合有些显眼,!感觉自己身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目光,甚至有些人往自己这边靠来,其中就有一个褐发蓝眼的孩子。 莫不是自己对小孩子很有吸引力? !本来是这么觉得的,直到感受到自己口袋处传来的拉扯,就立刻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是遇上村子里的老乡了,!想着。 将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正好和那只正作乱没有来得及收回的小手在那里相遇。 那双手冰凉凉的,!一来是想给他个教训,二来也是不让这个孩子去别人那里作乱,于是将把他的那只手抓住,放在自己口袋里面不动,接着转头看着那个小孩慌乱又尴尬的神情。 就在这个时候,!的后面传来了“有小偷”的喊叫声,回头望去,是一个瘦弱的男人被另一个一身健壮男子当场抓住。 小偷自然是令人厌恶的,尤其是他偷的是你重要的东西的时候。 健壮男子就是这种情况,按照他的话,“老子辛苦给别人点头哈腰一个月挣来的钱你也好意思偷”,然后不管不顾就朝着男人一拳锤了过去。 最开始,!是同情那个被偷钱的男人的,毕竟是血汗钱,却差点别人随便用些手段轻而易举的拿走,但是当那个被抓的小偷被锤倒在地缩成一团的时候,弱者和强者的位置开始颠倒,!更多的目光放在了那个躺在车厢里的男人身上。 男人还在一拳一脚的打,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提出来报案,也没有人站出来制止,有的冷眼看着,有些说着“打死他这种人打死了最好”,就连同司机,也只是转回头看了几眼,便没事一般的继续驾驶着车子。 !=离男人比较近,!抓住的小*往!身上靠了靠,像是感到了害怕。 “那个孩子和他是一伙的,他们一起上的车!” 就在这个时候,前排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指着!身边的*开口,这时候,全部人都望向了!身边的这个*。 眼看着地上的男人被打的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他把目光放到了!身边的*身上,一只手直接拎起了*的领子,像是要将他直接提起。 孩子放在!口袋里的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眼睛里,能够看出来是满满的恐惧。 !自然握紧了对方的小手,然后松开抓着的扶手拉住了孩子。 于是,全车人的目光又放到了!的身上,那种带着恶意的眼神,!仿佛都能够猜想到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无非是东方的小孩果然如此,穿着这么好的大衣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诸如此类。 就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你可想清楚,如果对无辜的人动了手,事情闹开了以后,银行的贷款就很难拿到手了。” !呆在=的身边,看到最多的便是这种表情,那种“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的傻乎乎的表情。 “躺在地上的那个也一样,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真的把他打出了问题,他和他的家人照样可以找你索要赔偿,我不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还能不能应付这些麻烦。” 男人脸上见鬼的表情越来越放大,这种表情一般是出现在!身上的,现在他看着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内心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 男人松开了*的领子,然后也不再对地上的男人拳打脚踢,男人似乎也没什么报案的准备,自己钱没有丢就可以了,那个地上的男人看周围没什么动静,在后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站起来迅速的跑掉了。 一车上的人对!和=投来视线的更多了,尤其是那个健壮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警惕,不敢上前搭话,=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反应,而是到了他和!该下的那一站带着那个孩子一起下了车。 “跟着我们是没用的,我们也是—的。” *下车后一直跟在!和=的身后,最后=停了下来,对着*说道。 说实话,站在一边的!看着*惊讶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没有笑出来,因为更多的是悲哀。 估计他是想要跟着!他们离开,不想回去—吧,毕竟如果今天没有=,他有可能直接被打个半死,就好像那个男人一样。 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了!和=两个人,沉默了一小阵,=突然开了口。 “记不记得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给孩子新的身份让他们上学,为什么只有上学才是走出村子的唯一途径吗?” !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一直疑惑的问题,而=每次都会告诉他,以后再说。 “现在我们难得出来一次,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向着!的方向走了一步,之后弯下了身子和!平时,把手上那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递给了!。 “脱下这件大衣,然后我给你二十分钟,你把这块手表随便什么价格卖给这路上的人。” !接过那块手表,有些不清楚=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对方说了,总有他的用意,!拿着这块手表,找到了在路上穿着打扮称得上上乘的男女。 问完第一个人被拒绝后,!大概就理解=的用意了,果然,二十分钟后,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去买,哪怕只要一个硬币。 “知道什么原因他们都不敢要吗?” =看着走回来的!笑着问道。 “哪怕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欣赏甚至是花费金钱精力的东西,只要你不足够走到他们眼里,那那些也会被完全忽略。” 这个世界和曾经!经历的世界一样,和他最初世界有着相近世界观的地方,它仍旧带着自己的特点,有着放大的一面,只是没有了系统的提醒,现在只能由着=来告诉他。 “还记得那两个小偷吗?”=继续问着。 !很老实的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他们最开始是无辜的,由于进了—被动的被社会进行了第一次的抛弃,等到他们再次走到这个社会中的时候,已经被抛弃了的他们很难再获得社会的接纳,等待他们的通常是再一次的抛弃。” “你可以说这些是—造成的,但是—的人,那些原本住在那里生存的人,也是被抛弃的一部分,如果不让这个社会怀着宽容甚至欣赏的心情去接纳他们,那些已经经历过暴力教育的人们是不会容忍第二次的抛弃的,到时候等待他们的不是重新回来就是进入监狱。” !看着=,男人没等他给出什么回应就站起身,拉着!的手带着他继续走上回家的路。 这一路上,!思考了很多,他和=之后便没有再交谈,晚上,!在=睡着以后又悄悄爬了起来,穿上衣服,找到了在看书的=。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第一次被!的话惊到,他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怔愣,让!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只不过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喜欢。” “那你和我说过,趁着你喜欢的时候,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也是被允许的对吗?” =像是终于跟上了!的想法,他脸上那抹惯常的微笑让人讨厌:“对,完全正确。” !看着面前的=,认真说道:“那我可以请求你以后把=送去上学吗?” =笑了,他干脆放下了书:“我喜欢你,我会送你去上学的,我也希望你不待在这里,但是=他不会的。” !有些不解,他看着=问他为什么,但是=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提出了第二个赌约。 “我们来打赌吧,你和=,我需要一个留下来为我做事,如果你在自己到达了入学年龄之前说服了=愿意去上学,那么我就会送他去,不然的话,你要么选择去上学,要么和=一起留下来为我做事。” 说服=,!觉得这个赌约比上一个要轻松太多,而且期限也还长,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为什么不愿意呢,!想,但他发现,=真的不愿意。 至于原因,也是极其简单可笑,!追问了几天才撬开=的嘴巴,因为学校那里没有!。 不急,!告诉自己,他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等着,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让他意识到外面世界的美好,比困在这里陪着自己要好得多。 没有了普林尼奥,村子里其他孩子和!的关系也不算亲密,!把更多的时间留出来给自己和=学习外面的东西,他让=买了很多杂志和趣味读物,甚至这期间时不时地会央求着=带着两人去城镇里转转,但是=没有对什么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在!带着=去村子中心的时候,他也没有对那里表现出什么厌恶来。 “你不能代替别人选择,!。” =曾经这么说过!,但是!并没有这么觉得,这是难得一次!觉得=说错的时候,因为现在的=如此依赖着自己,现在!不带着他走出这份执着,那么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负担不起。 这是!结合自己和之前那些世界得出来的经验,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可能在剥离=和自己的时候产生一些疼痛感,但是至少,会比以后疼痛猛然而至要好得多。 =每次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任由着!去做,若是!向他提出什么要求,也几乎全部答应下来。 一年过去了,村子里的孩子走了一批,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像刚来到村子里的时候一样,透过窗户望着他们,想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的普林尼奥,只是偶然一次听到他的父亲和=谈到他,只说他现在很用功的在学习,适应的很好。 本来就是个会招人喜欢的家伙。 又是一年,!这一次看着那些人离开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让=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他能不能上学都不要紧,但是=,绝对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的心情难得的急切起来,即使是天气开始转热,春天让这个小村看上去出乎意料的美丽,也不能让他感到开心,连续几天的心情不好,让!看到和自己一样倔强的=,都有些提不起劲。 !开始思考自己以前面对这种情况会做些什么,然后他发现,自己一般会有两种方法,第一步,带着那个人去接触更加广阔的世界,让他的心中存在更多的东西。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的世界里面小的也只有他一个。 第二步,就是!自动地退出。 想着只能这样了,!开始想要减弱自己在=生活中的存在感,但是仅仅这么做了两天,他看着默不作声站在他面前试图讨好他的=就知道,他没办法做下去了,=也不会接受的。 不如放弃吧,干脆让=留在这里,自己陪他一起留着,留到系统完善好,反正能拖多久是多久。 !看着面前的=,最后一次问他愿不愿意。 这一次不同于之前,面部轮廓已经慢慢张开的=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望着!,停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你怎么想?” “我当然希望你去,只要你离开了这里,哪怕不和你见面我都会非常为你开心,你要是留在这里,那么可能会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现在我不喜欢的样子,那样才是我真正讨厌的。” !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讨厌对方的,但是现在=的是非对错、喜欢讨厌全部都是建立在!的世界观上,所以他要把自己的立场先亮的明确。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望着!琥珀色的眼睛,=最后点了点头。 剩下的那大半年里,两人再没有聊起这件事情,他们就好像真正的亲兄弟,总是形影不离地走在一起,很少会看到他们单独行动的时候。 =去的和普林尼奥一个学校,在他被送去学校的那一天,!很狼狈地选择了跑去树林那边,没有和对方道别,他和=说不想看到=离开,但其实他有些害怕,自己会让=留下来。 =真的是!遇到所有人中最不一样的,他像是完全由!塑造出来的,只有通过!,这个原本闭塞又空无一物的罐头才可以去体会世界。 =看到回来的!,想着那个走之前一直望着树林的=,摇着头叹气,然后把!拉到了自己面前。 “难过吗?” !看着他,也摇了摇头:“不难过。” “后悔吗?” 这一次的摇头更加坚定。 “不后悔。” =看着他,!发现,=看他的眼神永远都是带着一点温柔:“但是=难过,他不愿意去。” !听到=的话,感觉自己的心也揪了一下,但是他依旧维持着神色不变回答道:“那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永远是做选择的人自己做出的。” !没有再接话,他跑去洗了个很久很久的热水澡,然后跑上了床,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了那个朝夕陪着他的身影。 90.4.12 最后一站 敦克村的人家, 总是会对被送出去的孩子绝口不提, 偶尔提到, 哪怕心里有很多惦念也只是几句话的带过, 他们像是在刻意的要抹去那个孩子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样既是为了出去的孩子好, 让他们过去完全消失, 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好,让心中少一点牵挂。 沈白也是如此。 沈白感激于克诺多从以前到现在一直以来对他和富贵的照顾,也感谢对方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所以便老老实实的跟在对方旁边, 等着他吩咐。 不过克诺多从不让沈白去干那些敦克村人会忙碌的事情, 他只是让沈白送信。 沈白不解克诺多的这些要求, 且不说现在不需要信件来交流了, 就算要用到信件, 也有专门的邮差, 根本用不到沈白。 不过既然克诺多这么说, 沈白也不会问些什么, 等他仔细看了收信地址,才发现, 是富贵所在的那个城镇。 沈白坐着那个年代的公交汽车,看着他带着自己进入那个城镇的时候,沈白觉得自己的心都提了起来, 如同自己在做贼一般。 沈白知道, 这里就是富贵的领地了, 他要小心翼翼,避开他可能出没的地方。 其实要避开真的很容易,沈白送信的地址在这个城镇的另一边,离富贵的学校和家隔得很远,只是送完信应该回去的时候,沈白忍不住走到了富贵的学校门口。 沈白不敢离的很近,他只是在学校对面可以坐的店里点了一份吃的,然后就坐在那里,一直坐到了孩子们放学。 自己的东方面孔很是显眼,沈白感受到自己吸引来的目光,于是坐到了更加不起眼的角落,盯着学校门口,希望能够看到富贵的身影。 那群孩子走了一批又一批,最后沈白看到富贵和普林尼奥一起走了出来,普林尼奥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依旧是那个爽朗的男孩,但是现在的他爽朗的像是看不出一点阴霾。 而富贵,还是像曾经那样,一点没变,要是硬说变化,可能只是个子,他的面孔也趋近了少年的模样,眉眼有着东方人特有的气质,冷静、禁欲,若是看久了就会发现,那是一种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的冷漠,让人看了会忍不住的苦恼,到底给拿什么去博取他的欢心。 而能够让他开心的人,在他转弯之后,付了钱走向了他的相反方向。 “今天那人笑你你为什么不去打他,你别怕,明天我带你报复回去。”在学校呆了几年已经俨然一副校园老大的普林尼奥对着富贵说着,他看着富贵的眉眼,想的是另一个更为精致又神秘的东方男孩。 富贵摇了摇头:“不用。” “没事的,就算了没了……现在我会照顾你。”普林尼奥虽然想着那个男孩,但是他的名字却不像之前那样可以轻易的脱口而出,因为那边的世界在遗忘他们,他们也需要去遗忘那边的世界。 富贵还是摇了摇头。 会有人为他痛的。 富贵想着,为自己感到痛的那个人现在不在了,他也就无所谓了。 晚上,沈白带着回信送到了克诺多的手上,克诺多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看向了沈白,问他今天过得如何。 沈白知道克诺多是故意让自己去那里的,像是要表现自己很好一样,他一脸轻松和无所谓,草草的给了个答案。 “你知道,要是你希望他回来的话,我可以破例让人接他,我相信他也是这么希望的。” 沈白摇了摇头。 克诺多也不再多说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沈白有了主意,他都不会再多问,而是帮助对方一起完成他的想法。所以这一次,像是看出了沈白的决心,克诺多开始布置给他更多任务。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克诺多挑选了一些村子中心的孩子,让沈白去教他们读书写字。 “敦克村是和文明进程相悖的,它迟早会有被消灭的一天,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打造出它的一个辉煌时期。” 克诺多的想法是非常超前的,沈白有时候会觉得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人。 克诺多的做法沈白可以理解,但是村民们不可以理解,一时间有许多人开始质疑克诺多的决定,但是克诺多都没有回应他们,只是用掉了半年时间把西边村黑老头的领域彻底吞并,这下子克诺多在敦克村独一无二的领导地位完全确立,没有人再去反抗他的做法,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村民们要接手两边的生意,天天忙的脚不沾地,而孩子们也越来越少,大家也都意识到了敦克村未来的问题。 自从上次送信过后,沈白就再也没有见过富贵了,他安心的呆在村子里面,克诺多挑选的那些孩子当中,就有当时沈白跟着克诺多进城时看到的那个孩子,那个名叫沙里的男孩看着沈白的眼神和富贵有一点像,带着一种依赖,沈白也很照顾他们,该说只要是孩子沈白都会很照顾,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个等待别人填满的罐头,沈白希望自己放进去的是可以让他们幸福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有了和其他人更多的接触,也可能是沈白把富贵当作了自己已经离开的那些世界,沈白对那个东方男孩的记忆已经可以慢慢进入忘却处理阶段。 每个人对别人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沈白觉得四年过去了,冰湖上面的冰结了又化化了又结,富贵也应该开始忘记自己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富贵离开的第五年,克诺多带来了对方的消息。 富贵被退学了。 而且,他已经被退学半年多了。 沈白安静地坐在克诺多的对面,他望着克诺多桌上的那盏台灯,克诺多透过台灯的光,看着对面那张已经越来越英俊的脸庞,看着令人心疼的忧郁神色随着自己的讲述慢慢爬上了那人的脸。 毕竟沈白不是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他听着富贵的境遇,就好像看到之前的那些世界在自己离开后会发生的样子。 富贵的人生是怎样的人生呢? 富贵的父亲,一个可悲的偷渡者,他的生活和其他的偷渡者并没有什么不同,要是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他的内心也曾极度的期盼着被救赎,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明白自己并不喜欢那些。 浑浑噩噩麻木到自己被判处死刑的那一刻,这个男人应该算是治安官见过对于自己的命运接受的最为平静的男人。 富贵的诞生,纯属意外,首先是他父亲的失误,然后是治安官们的失误。他是在监狱里出生的,在得知那个东方偷渡过来的女人怀孕时,治安官并不开心,因为他清楚,这些老鼠就是喜欢用这种小伎俩来逃过自己本该接受的惩罚。 幸好的是那个女人好像对自己怀孕的事情还没有察觉,她依旧和其他女人们掐架掐的不亦乐乎,要不是上次被送到医生那里,这个把柄就会被先掌握在她手中了。 治安官于是叫来了监狱长,告诉对方该如何如何,对方听了,然后便非常听话的想要如此如此。 本来照计划这个孩子会生不下来,只是偏偏,遇上了克诺多回家接手敦克村的那年,克诺多说,咱们村需要些新鲜手段来发家致富,吃老本可不行了,于是狱警们就买到了假药。 不知道是这个药太假了,还是富贵命太硬,这个孕妇非但没有流产,还意识到了自己身体里孩子的存在,几乎是熟门熟路,她填写了好多张申请,接着被转移到了特殊的牢房,还被免除了死刑。 富贵出生的那一天,这个婴儿就和一个死婴一般,女人无所谓她生下什么,所以也只是把那个婴儿踢开,但是另一个牢房里的女人却并没有这样,她偷偷藏起了富贵,像是养娃娃一样的养着他。 富贵偷偷的被一圈女犯人养大,那假药像是延迟发挥药效了一般,富贵身上总是看不到正常孩子有的模样,他对一切都很麻木,连哭都很少,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布娃娃的本分,被慢慢养大,直到被卖进了敦克村。 但是富贵像是天生的命运多舛,和他的名字完全不一样,只有在敦克村他经历了一段永生难忘的时光,出去以后,所有的厄运又如影随形。 富贵的母亲是个令人厌恶的存在,在各个治安官的眼里,她就是个钉子,但总是出奇的好运,让人没办法把她彻底铲除,这一次,这颗钉子找到了富贵这块木板,然后打算狠狠地钉上去。 有钱的东方男孩,父母还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一个是东方来的作家,一个是美貌的东方演员,这种孩子一开始就会引起很多关注,尤其是在东方偷渡区内。 看着那跟自己云泥之别的衣服,再看看那似曾相识的脸庞,女人想到的是多年前在偷渡区一度让自己迷恋的那个男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女人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孩子。 对于孩子,女人从来都只是把他们榨干,从他们出生到最后卖钱,而现在,富贵有太多可以被她利用的东西,多到女人都得想一想,要多少钱才算是对得起他的那栋高档别墅。 想清了数额,女人便坐在沈白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学校对面的小餐厅,她为自己点了许多好东西,然后就等着那个可以为她买单的小孩。 普林尼奥升入了学校的另一个学部,而富贵一直都是从不和人深交的形象,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几个被那神秘的东方气质吸引过来的人,但是那些人又总是很快被富贵的态度推远,所以女人拦下富贵的时候,他身边也没有其他同行的人。 女人和富贵开门见山,甚至是问个“这几年过得如何”都懒得说,富贵看着女人,并没有说什么,女人对上他那平静无波像是没有一丁点情绪的黑眸,像是突然想起了当初那个在墙角宛如死婴的孩子。 真是一点没变啊。 女人这么想着,然后看着富贵帮自己点的东西付了钱,在女人的要求下,将他的皮革钱包里剩余的钞票硬币也全部给了对方。 富贵的合作态度让女人觉得开心,但是他那种神情和难以揣测的想法又让人觉得害怕,不过女人毕竟是见过很多大风大浪的,所以前一种情绪很快完全的占有了她。 隔三差五,女人便这样等待富贵,每次来,他都会跟对方要上一笔钱,富贵没有拒绝过她,但是也不是完全配合,他就好像世界里没有这个女人,只要是超过那天他放在钱包里的钱,哪怕女人再怎么多要他也不会给。 “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就拿这些钱来打发我吗?” 富贵的态度激怒了女人,明明他才是被要挟的一方,但是那种冷漠反而衬托的女人如同跳梁小丑,让她仿若照镜子一般看到了自己的丑陋。 “如果你下次没带来那些钱,我就告诉别人,你的亲生母亲是谁。” 听了这话,富贵依然无动于衷,女人不甘心,继续说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你会被所有人排挤厌恶,最后不得不回到你曾经的那种肮脏生活,你真的希望现在的一切被打破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像是被一把锤子敲破了自己冰封的身体,富贵第一次表现出了不一样的神情,让这个一直显得高高在上的少年有了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但这不是因为女人带来的恐惧,而是来自回忆。 哪怕不和你见面我都会非常为你开心,你要是留在这里,那么可能会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现在我不喜欢的样子,那样才是我真正讨厌的。 富贵从来不害怕自己现在的一切被打破,他害怕的只是,那个在另一个世界里带着的男孩看到他会觉得失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变成对方会讨厌的样子。 男孩讨厌在敦克村里呆着的自己。 但是最后女人还是没有要到那一笔钱,因为他们三番两次的见面,已经被其他同学发现,大家害怕这个冷漠帅气的东方少年遇上什么麻烦事,然后报告了老师。 不过也有一些出于好奇,决定从那个东方女人身上下手。 于是,这些天真的孩子玩起了侦探游戏,这种游戏是富贵不会接触的,但是沈白喜欢的那种小孩,那种有着孩子天性的小孩,会喜欢玩的游戏。 于是富贵的身份就被发现了。 富贵身份在第二天就被人们传来传去,本来还温和的问着富贵遇上什么麻烦事的女老师态度也发生了奇妙的转变,那一天的午饭时间,每个班上都被派了一位同学进来。 进来的那个孩子也带着沈白会欣赏的天真气息,他昂着头,像是为自己可以成为这次的传话筒觉得骄傲,然后特别大声的宣布—— “通报批评四年张富贵同学,放学后和不明身份者厮混,各同学引以为戒。” 富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望着那个男生往他那里望了一眼然后神采飞扬的离开,想来应该是其他班还需要他去通报。 东方偷渡者的孩子。 而且他的母亲是个被判过四次死刑的女人。 听说那个女人还曾经…… 对富贵来说,这些声音和往常的那种嘈杂声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并不享受被他们用崇拜眼神包围起来的时候,也并不厌恶被他们嘲弄讥讽的时候,或者该说,能决定他喜欢厌恶的那个人不在这里,所以这一切,他都无所谓了。 那天放学的时候,许久没有人同行的富贵看到了一群等待他的男生,有自己班上的,也有其他班上的,他们喊着类似一种“为民除害”的口号,然后拎起了富贵的衣领。 被一拳锤上脸庞的时候,富贵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 “富贵,每次你受伤的时候,我也在疼,就和你现在一样,你不愿意我那样对不对?” 那声音清晰的好像还在耳边,富贵回忆着那个场景,无论是少年说的每一个字,还是他的表情语气,富贵都在脑海中描画,一点一点,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被放倒在地,一只脚踢上富贵肚子的时候,他本能的蜷缩起来,用背部保护着自己的重要器官,不过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他动作了。 “那就不要受伤,保护好自己,因为你疼的时候我就在疼,记住,每个人受伤的时候,在乎他们的人都会跟着一起疼。” 那些孩子们拳脚不停,富贵脑海中不是他们,甚至不是现在,他的脑海中像是有一只笔,在疯狂的刻画着另一个人的形象,在刻画的过程中,富贵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富贵,也不要去伤害别人,因为他们也有在乎他们的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会疼的。” 富贵握紧的拳头又完全松开,他并不感到疼,因为现在没有人为他疼。 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这些事情富贵没有和那两个作为他父母存在的男人女人说,事实上,富贵也很少和他们交流,他们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合作关系,其他的时候,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只是富贵不说,其他孩子会说,富贵肮脏的血统受到了一些家长的厌恶,同班学生的家长很快找到了学校,那时候正在上课,他们就站在教师的外面,一扇透明的玻璃什么也阻挡不了,那些人先是带着锋利的眼神在里面寻找,然后对着对面的校长举起了手,指尖直直地指向了富贵所坐的位置,带着班上孩子的眼神也一起投了过去。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跟那种人一起上课,我不知道你们学校是怎么想的,偷渡者的孩子是怎么可以来这里上学的,尽早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孩子的养父母吧,让他们会抓紧时间重新收养一个孩子。” 富贵坐在那里,同学们在他周围彼此交换着眼神,老师也往他这里投来目光,而他自己,只是盯着课桌上的纸张,一言不发。 没有难过,没有羞愤……没有那些人猜想他应该有的任何一点情绪。 富贵只是和往常一样,在回忆。 他的罐头里,装不下这些东西,里面塞满了沈白送给他的碎片,他把这些碎片捡起来,然后慢慢回忆。   家长的意见成了孩子们行动的指南,大家刚开始摄于富贵给人的感觉,大多数只是有意无意的躲避他,好像他身上带着偷渡者的病毒,后来,有声的抗议变得更多,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在富贵的默不作声中,更是愈演愈烈。 这是富贵今天第三堂在教室外面上的课,因为他让班上同学都没办法认真听课,老师最开始让他站在了后面,后来干脆让他站在了教室外头,下课的时候老师直接拿着书本路过了他,富贵最开始会自己回到位置上,不过在第二堂课重复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干脆没有再进教室,而是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站在哪里是无所谓的,谁来对他说了什么也是无所谓的,富贵不会和他们争执,也不会生气难过,好像那些人都不是真实的存在。 这种态度并不能在客观上帮助富贵什么,负责老师每次巡逻都可以看到教室外面的富贵,他对这个扰乱了校园秩序的学生感到生气,于是将他带到了办公室,叫他写一份自我检讨,会在周一的时候在全年级朗读。 富贵什么话都听,要是沈白看见会觉得他还是那个乖巧的孩子,并不做反抗,不过在提笔的时候,富贵久久写不下去一个字。 于是他的检讨,通篇只有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想他。 “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站在所有老师和学生的面前,他念着自己的检讨,就如同念经的僧人一般,即使是一串重复的字符,富贵都念得极为认真,他好像不知道前面站着多少人,只是看着写满字符的纸上浮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 91.4.13 最后一站(终) 克诺多看着前面完全沉默不发一语的沈白, 继续说道:“你知道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什么吗?” 他的富贵, 那天乞求着别人, 希望他不要开除自己的学籍。 富贵的罐头被封住了, 封条上面写着“我希望你去上学”, 现在这个事情富贵依旧瞒着那两个扮演着他父母角色的人, 老师只是偶尔在和他们沟通时说富贵最近打扰到了其他孩子上学, 富贵是希望这样的,因为至少自己的消息要是会传回敦克村的话,沈白还会知道他继续留在学校里面读书,期待着富贵会有着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美好人生。 但是富贵的检讨和一系列的行为触怒了校长, 富贵第一次表现出了在意的样子, 他的眼中终于存在了其他人。 哪怕他们可以不允许他到校上课, 但是至少不要和他的父母说, 因为他不想让他们知道。 沈白明白, 他的富贵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肯在意这个的唯一理由, 就是害怕自己知道了会对他失望。 富贵被形式上要求了退学, 不然的话那些家长们闹得一刻不停,他们不允许自己孩子和一个这样的人一起上课, 但是富贵还是每天背着书包出门,接着他就在外面游荡,有的时候一天就坐在一个地方, 等到了晚上再回家, 直到半年以后, 另一个学部的普林尼奥才发现了这个情况,将消息带到了富贵的家里。 克诺多看着面前的沈白,他比普林尼奥更早的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和富贵其实是相同的一种人,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以外,其他人的命运好坏与自己无关,所以他并没有告诉沈白,而是等到现在,让一切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啪”地打到沈白的身上。 “你后悔吗?” 这是克诺多本来会问沈白的一个问题,不过看到沈白现在的样子,他没有再问了。 后悔吗?难过吗? 你现在知道什么才是对别人最好的选择了吗? 这些问题克诺多不必问,因为它们现在如同沈白心中正在淬炼的利剑,等待着磨好之后射向他自己。 找到富贵,这是沈白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富贵有想象过和沈白的重逢,但是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的心中并没有惊喜,而是充满了恐慌。 沈白是在一家小酒馆的贮藏室里找到富贵的,他像是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直接走了进去,然后跑到了工作人员才可以进的后房,一把拉住了富贵把他带了出去。 沈白不知道怎么面对富贵,他在前面走着,后面扯着富贵的胳膊,他们就好像是每天见面的一对东方兄弟,没人觉得这一幕是发生在已经有五年没见的两人之间。 沈白拉着富贵走了很久很久,富贵如同小时候那样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看着那人的背影,也没有出声,他只是想象着沈白现在的心情。 以沈白拉扯的力道来看,应该是很生气所以才跑过来见自己的,自己没有上学的事情已经被对方知道了。 只是当沈白把他带到窄窄的巷子,将他按在墙上时,富贵才觉得自己应该猜错了。 沈白真的很用劲,用劲地带着对方走出去,用劲的把他按到墙上,因为他有很多很多想说,心里面像是什么东西蒸腾着要翻江倒海,但是当他双手放在富贵肩上理应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他低着头,半天没能抬起来。 他羞愧,他害怕看到富贵,那张并没有什么变化的神情和眼眸,他知道自己弄砸了一个人的五年。 沈白哭了,这是富贵第一次看到沈白哭,他保持着把自己按在墙上的姿势,低着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在被黑发遮住的脸下,富贵看到水滴滑到了沈白的下巴,然后滴落到了自己的心上。 富贵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最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恐慌充斥着他,他开始思考之前自己做的一切,他应该把那个找上自己的女人扼杀在一开始,应该认真地去书写那封不知道如何下笔的检讨,应该更加顺从,乞求的姿态要更加恭敬……一切一切,他感觉自己做错太多了,带来了他最害怕的结果,不是生气,沈白的眼泪对他来说重量太重,已经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想象。 “对不起。”这是富贵对沈白说的第一句话。 沈白还是没有抬起头,他的声音略带着沙哑,但是听不出什么其他的异样,只是那下巴上滑落了更多的眼泪。 “不是因为这个啊,如果知道你经历了那些,这种学校不学也罢。” 像是在努力镇定,沈白的语气带着轻松,甚至有种淡淡的笑意,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下一刻,他就十分用力的抱住了对方,五年后的富贵已经比沈白高出了半个头,沈白像是曾经的富贵一样,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位置,手死死地环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真的哭了,心疼的哭,愧疚的哭,自责的哭。他抱着富贵,那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太自私了,太不负责任了,从以前就是这样,他害怕自己背上别人的责任,于是使劲地把他们推开,接着还用一切都是为他们好作为借口,他真的太自私了,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轻松,为了自己以后可以少一点惦记,可以不费劲的把他们忘记…… “对不起……” 是我毁了你的五年,我帮你选择自以为对的选项,然后把你推了出去,如果我知道结果会这样,那么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丝毫不悔改。 “对不起,我好喜欢你富贵,我真的很对不起,我好想你,以后我都会陪着你,认真保护你,绝对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我以为我是很糟糕的人,所有呆在我身边的人我都会害怕,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也会有能力去留住你的,去保护你,我可以的。 沈白语无伦次,那些曾经他害怕的承诺全都向着对方抛了出来,抱着富贵的力量像是害怕对方消失一般。 【系统完善完毕,即将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沈白摇着头,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即将被吸进什么无法逃脱的漩涡,沈白双手扶住了富贵的脑袋,然后看着对方。 “富贵,你相信我,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什么任务目标都见鬼去吧,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先陪着他走完这个世界,其他的统统不要! 哪怕知道自己下一刻说不定会被绑定上什么奇怪的任务目标,甚至于会立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前往下一个世界,但是沈白现在依然重复着自己的承诺,他加快了自己的语速,像是为了赶在什么之前让对方信服。 看着面前完全呆滞着的富贵,沈白停了下来,他安静的看了对方几秒,然后笑了。 轻轻在对方的脑袋上落下一吻。 “看起来好傻。” ---------------------------------------------------------------------------------- “之后的故事呢?”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什么之后的故事?”另一个机械声回答了他,语气中带着一种草率。 这个回答像是引起了提问者的不满,他继续追问道:“那个s级系统和他宿主的故事啊。” “这就是全部了。” “不可能!那他和富贵呢?那个s级系统完善后怎么样了?” 这样不断的问题像是引起了对方的厌烦:“以你现在c级的权限是不会知道这么多的。”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知道?等我到了s级就可以了吗?”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回答的机械音带上了一丝嘲讽:“你?一个心想事成系统?要知道那个系统和他的宿主可是得到了几个世界意志的谢意才突破到了s级,你这么普通,是不可能了。” 似乎是被戳痛了,那个稍显稚嫩的机械音没了声响。 这些后来的系统们并不知道那被封锁起来的一部分资料,因为完善后突破级别的系统用自己的力量把宿主召唤到了系统空间。 这对于沈白而言,就是他眼前富贵的笑容还没有绽放出来就被刹那间静止,接着自己就好像身处于一个即将谢幕的舞台,周围的一切慢慢归于黑暗,沈白伸手朝富贵的方向碰去,却只感受到了一片虚空。 “恭喜你,终于完全学会了怎样去喜欢一个人。” 沈白身后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那里亮着一束光线,光线之下,什么也没有。 “富贵呢?那个世界呢?”对着空无一物的光线,沈白问道。 “那个时空已经没有你了,也没有了富贵,富贵本来就不该属于那个世界,如果一切都按照所预定的那样,富贵的父亲在遇见你之后就不会再有富贵的诞生。”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那些问题的时候,沈白,你的愿望实现了,恭喜你,学会了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你也就可以结束你的这段旅程了。” 听到自己曾经无数次乞求的东西变成现实,沈白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你被评为渣男,即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评上,但是依然十分轻易地接受了,因为你根本无所谓,所以可以轻易地接受别人对你的看法,轻易地接受外界的一切,轻易地认为你不了解别人是正常的,因为你和外面的世界根本就不在一起。” “你不懂怎么去喜欢别人,你总是想着逃避逃避做出了很多错误的选择,推开别人,帮别人选择道路,甚至压抑自己对别人的喜欢,对自己的内心也视而不见,其实真正被你伤害到的人很好,但是只要被你伤害到的,都是真心爱你的那些人。” 沈白感到白光慢慢的向自己靠近,然后把他笼罩了进去,一种难言的温暖包裹住了他。 “记住刚才的感受,记住现在的感受,你会回到自己最初的时候,没有我你没办法承载这么多的记忆,所以我会帮你封存它们,直到你需要的时候再归还给你,不过喜欢过的感觉不会忘记,你已经不一样了,相信你可以珍惜你的最后一个世界。” 沈白很想说些什么,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突然,富贵的消失,系统的出现,然后告诉他给他完整的自由,让他回到之前的世界……一切一切乱糟糟的盘旋在沈白的脑袋里,他想要让这些全部停下来然后慢慢去想,只是下一刻那种身体之外的温暖像是沁入了他的身体,包裹住了他的全部。 现在的你值得被喜欢,好好珍惜接下来的世界,里面会有喜欢你也让你喜欢的人。 不知道是系统在开口说话还是怎么回事,沈白的脑袋慢慢清空,然后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很温柔,让沈白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接受他的安抚。 白光中的沈白慢慢消失,他闭着眼睛的样子好似很舒服,让看着的人也忍不住会因为他而感到熨帖。 沈白被送走了,整个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抹白色的光。 “你可以去绑定其他的宿主了。”黑暗朝着白光说着。 白光之下,一个拥有着翠绿色眼睛的男人出现,他的眼神像是在放空,然后轻笑开口。 “忠犬系统,一辈子只能绑定一个主人呢。” 92.尾声 沈白的母亲和父亲在他上小学之前, 是他见过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所以他有着非常美好的童年。 都说童年很美好, 不过最后留下的只是这个美好的印象居多, 要真说什么记忆, 却真的很少很提起来, 因为人们真正羡慕的是小孩子的思想和生活状态, 当时的生活在长大的自己看来并不是那么有趣,只是在当时已经足够。 沈白记忆最清楚的记忆都是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是他看着母亲在晾床单,白色的床单“哗”的在自己面前抖开, 那时候应该是春夏季节, 因为阳光好的不可思议, 白色将明亮的阳光全都抖在了沈白身上, 让他想到那一幕, 就觉得脑海中一片明亮。 另一次就是他和母亲站在家前面的小路, 他们一家前不久去拍了全家福, 父亲今天工作回来的路上去拿了相片, 爱美的母亲带着自己等待着,最后看到父亲出现的那一刻, 母亲惊喜的跑了过去,留下沈白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 这两个并不代表沈白所有美好的童年,但作为缩影已经足以。 沈白很喜欢被爱浇灌出来的孩子, 大概就是喜欢那时候的自己, 回忆中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个骄傲的小太阳, 走到哪里都开心的发光,只是他还不知道,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 沈白的母亲和父亲在他上了小学之后,是他见过的最不幸福的一对夫妻,只不过后来长大了看了新闻,才发现,他们只是由幸福的人变成了普通的人。 只是变成了普通的人,他们开始为了油盐酱醋和很细小的东西吵架,不过日子还是过得下去,只是有的人,注定接受不了普通,比如沈白的母亲。 沈白的母亲是那种怀着沈白的时候还被画家拦住,希望为她作画的女人,她像是莲花月亮一样的完美,无论是在小沈白还是大沈白的眼里,他的母亲就是他心中美好女性的全部形象。 女性像花朵一样娇嫩,需要小心的呵护。 这是沈白从他母亲身上学到的一点。 沈白的母亲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但是她的生命就像是一件脆弱的艺术品,从汲取他人的爱中汲取自己的生命力,在她结婚生子之后,她全身心地守卫着自己的家庭,而与之相对的,她的家庭也赋予了她无穷的生命力。 家庭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这也是沈白从他母亲身上学到的一点。 小时候的沈白从他的母亲身上获益良多,只是后来,父亲教会他的更多。 沈白的父亲是个普通的男人,他的生命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你若是靠近他你会惊叹于他的翠绿茂盛,但是你若在靠近他,你会看到草根上的泥土,他不像月亮是挂在空中的,这个男人扎根在人世间欲望的泥土之上。 作为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沈白理解父亲对于钱的执着,从前的时候,父亲回到家里抱着他们两个会欣慰的笑着说,希望挣很多的钱养活他们,到了后来,父亲回到家里,他吃着饭,然后和月亮一起讨论今天的损失和收益,等注意到沈白的时候再问问他功课如何,只是沈白还来不及回答,他又被其他事吸引去注意。 “小白今天考的很好。” 母亲似乎怕他失落插着空跟男人说,男人听了再次把眼神放到沈白身上,然后摸摸他的头。 父亲的注意力是需要自己吸引的,有的时候沈白也羡慕母亲,好像他们大人才有平等交谈的权利,沈白则是要自己争取。 只是后来,从小房子变成了大房子,偌大的房子里,像是会吞掉彼此说话的声音,沈白的父亲没有发现,沈白发现了这个会埋藏声音的房子,但是他警惕的不敢多说话,只有他的母亲,开始惊慌地反抗。 刚开始只是增加说话的机会,无论是父亲出去了用电话交流,还是在家里交谈,沈白总是听着母亲的声音,然后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母亲也变成了一个和自己一样,需要争取才能被注意到的人。 再然后,说得多还没有用,沈白看着母亲温和的声音变成了喊叫,她大声地吵着哭着,好像只有这样发出的声音才可以不被吞掉,才可以被别人听见,刚开始这确实有用,父亲错愕地愣在那里,像是才听到这些声音,但是到了后来,房子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沈白有时候觉得自己母亲只是大张着嘴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听见她说话的人了。 像是为了帮助和房子抗争的母亲,沈白走到沙发那里,小心的和她说,自己听到了,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一个明亮的小太阳,站在那里,沈白发现自己张开了口,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也被房子吸收了,母亲听不见。 只是听不见已经不能满足于沈白了,母亲难得的找上了他,从那个女人打下的第一个巴掌开始,沈白希望自己如果能隐形就好,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一家三口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可以看见彼此的姿态,但是相互都带着一层隔膜,这层隔膜让他们做的一切像是一场默剧,只能看得见,但是听不到,父亲冷漠离开的身影,母亲的歇斯底里,和在角落里一天比一天黯淡的沈白的身影,这些影像充斥着房屋,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 房子的魔力是从沈白的母亲从窗口一跃而下的时候破除的,沈白隔了很久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父亲的痛哭吼叫。沈白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如此,只是他没有,因为之前他类似的声音被房子吸收了太多,现在他竟有种淡淡的解脱,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女人。 依靠着别人的爱活着,在沈白父亲远离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开始枯萎了,沈白一点也不恨那个女人,不恨她听不见他,不恨她打下的那些巴掌,不恨她现在的选择,因为,她永远都是沈白最爱最爱的人。 除了她之后,沈白真的没有再那样的爱过一个人。 所以这样多傻,沈白和自己说,把别人的喜欢当作自己生命的源泉,就好像把自己的全部压在了一个风筝上面,而且这个风筝还在别人手中握着,自己完全没办法把控。 刚开始的时候,沈白是怨恨他的父亲的,那个女人唯一想要得到的东西在这个男人身上,但是在她活着的时候,男人没能给,直到人死了之后才意识到一切。 但是后来,整个房间只剩下了他和父亲,这两个人没有办法忽视对方的存在,在之后的相处中,沈白又在心里和对方默不作声的进行了和解。 沈白看着这个男人在衰老,一天比一天衰老,和当时女人的状况一样,沈白知道,他没有永远的爱对方,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那样的事情太过于伟大,他做不来。 如果可以控制自己,这个男人一定会给自己设置好所有的因素,然后始终如一的爱着他的母亲。 但是人类的爱情就是很难维持,哪怕他如此希望,也只能看着那东西消失。 沈白看着痛苦的男人,告诉自己,一个人是如此难爱着另一个人一辈子,若是辜负,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付出。 或许他不该原谅男人,这样他就不会接受那样的想法,但他还是选择了和解,和解的一瞬间,原本作为太阳一样的沈白,亲自用手遮住了中心发亮的那一小块。 安分点。 他告诉那一块被遮住的光亮,它们太灼眼,也太危险,沈白要保护别人,不要被它伤害。 不过他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产物,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去靠近别人,去把自己献给别的人一点点,从这种自我献出中,他真的能够体会快乐,所以那块被遮起来的地方总是蠢蠢欲动的钻着缝隙冒出来。 沈白在高中那年看到了一个女生,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月亮重新挂在了天上,他心中像是瞬间爆发了光芒,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完全没办法遮挡。 体会到自己心里汹涌的情感时,沈白觉得这就像是自然的奇迹,它会像永远不会干涸的海洋,他有信心会保证它永远存在,那天晚上,沈白暗下决心,他知道,他和自己的父亲是不一样的。然后第二天,他和那个女生走到了一起,不过之后的一次,两人在放学的路上并排而走的时候,女生的手向自己的位置伸来,她半是羞涩半是大胆地挽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一瞬间,沈白感受到的不是冲昏头脑的甜蜜,而是埋藏在心底的恐惧。 他想起了母亲那年到自己房里对着自己打下的第一个巴掌,他想到的是父亲在母亲一跃而下后的第一声嚎叫…… 这场惊艳了那个年纪段少男少女的恋情维持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沈白在中间感受着自己内心的爱意是如何从海洋蒸发到了一点不剩,他意识到了,活在他父亲血液中的东西也活在他的身体里,甚至于,他连他的父亲都比不上,和女生在一起之后的没多久,他已经找不到当初喜欢别人的一丁点感觉,哪怕他疯狂的搜寻着,也只剩下排斥。 他只是个没办法给任何人爱的男生,当年没有给他母亲,后来没有给那个女生,今后也不会给任何人。 有时继承于他母亲的血液会突然的沸腾,让他去爱别人,但他都死死的压抑着,压抑到年轻的沈白会蜷缩在自己的床里恨不得自己就这么躺着消失。 多么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懂得爱的人, 多么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这样的愿望,沈白光是默念着都要用尽全身的力量,他就这么闭着眼睛躲在房间里,他的心中不断地喊叫这么两句,这大概就是那时候的他,内心最深处的追求。 后来沈白渐渐学会了如何压抑自己的内心,他过着和人疏远又不至于显得高傲的合适距离,那曾经的愿望他都快要回忆不起来,只是有一天,他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滴——检测到合适载体,系统绑定中…… 你好,我是忠犬系统,很高兴为你服务。】 93.新的开始 。醒来的时候感觉昨晚做了一个好混乱复杂的梦, 只是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回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等, 自己是不是又长帅了一点! “早饭泡燕麦好了。”不过也没什么其他选择。 把牙刷放到水龙头下面, 看上面的白色泡沫被全部洗净, 最后。把它插进了自己的漱口杯中, 对着镜子自恋的拍了两下脸。 确实帅了, 。想着。 他在家里跑来跑去, 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面没被晾起来,等晾好以后牛奶也被热好了,把燕麦倒进去, 泡的差不多软后就拿着勺子开始吃起来, 见到手边作为闹钟的手机闪啊闪的, 。把手机打开, 发现里面一条来自父亲的短信。 短信的前半段照例是近期被事情拖住暂时回不来, 后半段说乡下老家有父亲之前好友的两个儿子要来城里, 暂时找不到地方到自己家借住一段时间, 让。好好照顾对方。 刚看完短信退出程序, 就看到手机自动进入了系统升级,看着那和往常不一样的绿油油的升级界面, 和那缓慢的进度条,。挑了下眉然后放下了手机继续喝着自己的牛奶。 其实牛奶最近可以少买一点了,自己应该也过了长个子的年龄了。 。最后看了一遍课表, 接着把书包收收整整自己的校服, 拿着钥匙走出了门, 离开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旁边鞋架上的女士拖鞋,然后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今天来得及的,不用担心。 。觉得今天和往常总有点不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就是在开门看到外面楼道的时候,明明是每天都见的场景,他就突然有种感动的感觉。 大概因为我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美少年的缘故吧。 。甩甩脑袋,然后按下了电梯,但是电梯总是不上来,。都放弃等待的时候,电梯终于从一楼开始往上升。 这是有人要搬进来? 。看着电梯停在了自己的楼层,然后几个工人搬着一些东西下了电梯往自己对门的那家搬去,那些被包起来的家具隐隐还能看出来一些,颇有种西方的华美风格,和这个有些年头的小区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看着那些庞然大物总是挡在电梯门口,。还是很干脆的选择了楼梯,他加快了脚步,一边下楼一边想着,对面空了好几年了,确实该有人住进来了。 城市化后的邻里生活并不像从前,互相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才是显示尊重的表现,。并不是特别好奇会搬进来什么人,反正基本见面的机会并不会多,再过一年,。就会考到外地去了。 生活中有了新的变化总还是会让人觉得不错的,但是今天。遇见的新变化好似有些多。 “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两个同学,大家欢迎他们。” 。坐在窗边的位置,那种动漫主角的专用座,结果他一转过头,就看到了讲台上两个帅气的身影。 等等等等,自己现在在的这个世界真的不是什么乙女漫吗?这种转校生帅破天际的情节怎么看都有些熟悉啊!哇哇哇你快看那些女生的眼神,瞬间冒泡了好吗?今早还说着爱我爱我,现在…… 意识到今天自己的内心戏突然变得有些多,。瞬间打住,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了,然后就看到在自己吐槽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坐在了自己旁边后面的位置。 错过人家自我介绍的。看着向他打招呼的两人叫不上他们的名字,发现了自己尴尬的语塞,他们还是很贴心的重新给自己介绍了一遍,不过。好似从他们眼神中看到了失落。 心中没来由的难过起来,。觉得自己愧疚极了,和两人交换姓名后的课上,他认真把这两人的名字写进了自己的记事本里。 。、。。 。是个很好的人,超级温柔,就是。有时候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就是那种,看着看着想要和他一起抱头痛哭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相对比之下,后桌总是喜欢上课唱歌的。就稍微好一点,没事的时候就睡睡觉,醒了就戳。的肩膀悄悄和他聊天,哪怕。不理他也聊的兴起。 “不要讲话了。”。微微侧头对着他小声讲着,老师已经要望向他们这里了。 听着身后的一声轻笑,果然没了声音,。回头看去,发现对方继续睡下去了。 “你们两个是朋友吗?一起转学过来?你们之前是哪个学校的?” 下课的时候,大家把。和。围住,。是一向高冷的看书,虽然他莫名觉得这些书他好像都看过了,因为内容熟悉的很,但是他不适应和别人交流的时候。 。那里则更直接,别人叫他他也不理,只是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朋友的话,也算吧,从小的。。” 听到。的回答大家都一副“哇好羡慕你们”的神情,。则是想到了自己家即将搬进来的新。。 “班……。,你去哪里?” 。看着叫住自己的。和抬起头来的。停住了脚步:“小卖部,需要我带你们去看看吗?” 这样,早饭没吃饱的。带着两个男生和自己一起去了小卖部,一路上遇到的学生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小卖部和之前一样,总是人很多,但是今天已经可以用爆满来形容,。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看,发现小卖部换名字了。 “之前那家卖的东西价格比外边超市贵,而且有时候水果还秤不准,所以换了一家。” “听说这家老板爱人以前在这里上学,所以特地过来,说不会让这里的学生挨饿。” 。觉得,偶尔往女生旁边一站就能够知道很多,像这些小道消息他本人不是很抗拒的,可惜的是平时都没有人会和他分享。 排队排了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了小卖部里的那个身影,确实如同学生们所说的那样,男人瘦瘦高高像一根。,脸看上去很年轻,有种娃娃脸的感觉,眼睛黑黑的透着一种小精明,旁边人叫着在报纸电视上见过这人的脸,但是。则是对他全无印象,只是在男人转过身去拿东西的时候,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这就是那个占了零食行业大半江山、光是他家的辣条就可以把人砸死的零食大亨? 应该不是。一个人疑惑,前面的女人等着老板给她拿东西,然后顺口和对方聊了两句。 “老板你叫啥哪人啊。” “叫啥?”老板一边回答着一边忙着找钱,“叫陈什么的,算了算了,你叫我。得了。” 第一次见到这样介绍自己姓名的人,。被对方逗笑了,看着旁边盯着他看的。。,。略有些尴尬的收敛了表情。 “老板,我要三明治。”轮到。的时候,。递出去一张五元钞票然后对着男人喊道。 男人看着他的脸愣了好久,久到。有些不明所以,才看到对方手忙脚乱的拿起了一个塑料袋给自己拿吃的。 “我不用那些,也不要辣条,给个三明治就好。” 。觉得自己有些头痛,那个爱乱收钱的小卖部老板走了,来的这个却有种要强买强卖的架势。 老板手抖着给他装了一大袋的零食,然后又拿了一个塑料袋,让人感觉恨不得把整个店都给。装进去。 “不用不用,我只要一个三明治。”。推拒着那些个大袋子,然后从其中一个中抽出了自己想要的三明治。 “不行,你拿着,万一饿了怎么办,万一找不到吃的怎么办。” 老板强硬的把东西又塞到了。手上,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看着。放在柜台里五元钱,他拿起来又放到了。提着的塑料袋里。 “拿回去拿回去,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不管什么我都帮你找来。” 。:我,我只想要一个三明治啊。 旁边的。看着。和男人笑了,然后抬手帮。提起了一个塑料袋:“人家给你你就拿着吧。” “可是我还没付钱……” 。帮他拎起了另一个:“那是人家不要,好好带回去吃吧。” 。看着这三个人,然后恍恍惚惚地跟着两人回班上了。 把吃的分了分同班同学,。还是只给自己留了一个三明治,加上中午的午饭,撑完了一天。 “一起走吗。?” 明明是今天刚认识,但是那两个人却十分熟稔的搭上自己,。挺喜欢他们两个的,总给自己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但是又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是看出了。的困惑,。走上来把。往后面拉了拉:“不过我们最近刚来还有些事,今天可能不大方便吧,明天见,班长。” 。点点头答应了,走在路上的时候才感觉有些奇怪,刚才。为什么叫自己“班长”,关键是自己当时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反而觉得很自然。 今天的奇怪事真的挺多…… 。想着想着便将他们抛之脑后,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路上的法国梧桐叶子变成了黄色,它们连枯萎都带着一种别样的美,像是可以带给人宁静,若是走上一条没来得及清扫的人行道,就会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地毯之上,用鞋底碾碎它们显得太过可恶,所以总忍不住放缓一下脚步,一放缓,生命都变得慢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条路上,突然有种很难过的感受,那种很复杂的难过,带着微妙的苦涩,像是它们曾经遥不可及但是现在却就在自己身边。 踏着这条路慢慢走下去,梧桐树下的。现在还不知道,这条路的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他,比如那对从乡下来的吉祥富贵两兄弟,和将要搬进来的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