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内奸》 第一章 :初见 一觉醒来,吕爱纯发现自己躺在硬(yingbangbang)邦邦的床上,全身感觉很不舒服。 “醒了,老爷夫人少爷,她醒了!”丫头兴奋地尖叫。 凌乱的脚步声,有几人来到她床边,遮住了光线,中年男人说道:“好好,马上给少爷准备婚事!” 妇人说:“快快,今晚就把事情办了,我们宝宝终于要娶媳妇了!” 宝宝?王宝强? 爱纯睁着圆眼睛,突然意识到,她根本动不了! 躺着,听见外面各种乒铃乓啷的撞击声和嗖嗖的脚步声,大伙儿似乎很忙。 为什么她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直到夜里才有人过来理她,老妇人在她身上用力点了几下,之后她便能动了。老妇人对身后的丫头叮嘱了几句,又走了出去。 丫头脱掉爱纯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里塞着一本小册子,爱纯抢来小册子一看,正中央偏上位置有一颗心形仿钻。 果然是老妈的《吕氏春秋》! 在□□十年代,吕爱纯的妈是个出色的演员,没有拿到“最佳女演员”的奖杯是她妈一生最遗憾的事。 从小吕爱纯有个外号叫零点零一,因为很多概率超小的事都会发生在她身上。 比如十岁那年,她妈在香港拍戏,被杀了!警方调查结果是黑道小弟杀错了人,大哥想杀的是和她妈同一组的男演员的女助理。 比如大学谈了人生中第一场恋爱,她的男朋友被表哥撬墙角!!后来,她成了他们两恋爱时在阿姨面前的挡箭牌。 在亲朋好友的鼓动下她买过无数张彩票,从未中奖,怒摔! 支撑这样一个零点零一努力活下去的理由是梦想,她的梦想就是拿到她妈始终没有捧到的奖杯。。可是事与愿违,爱纯十八岁出道,跑了四年的龙套。 由吕娇娇所著的《吕氏春秋》记载着她毕生演绎的心得体会,后来成为吕爱纯最珍视的物什。 待丫头帮爱纯梳妆打扮好,她放下小册子,拿来镜子一照,又唰地移开。 深吸一口气憋住,再次把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不不不,虽然镜子里的人和自己有五六分相像,但她的右脸酒窝上明明有两颗小黑痣,镜子里的脸白净的几乎一点瑕疵都没有。 她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身体,骨架小,很瘦,身高目测左右,比以前起码矮了5cm。 爱纯:“这谁啊?” 丫头愣愣地摇头。 她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问:“你不知道她是谁啊?” 丫头;“你是少爷从山脚下捡来的啊,谁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少爷喜欢就好。” “……” 丫头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拽。 “干什么去?” “拜堂啊。” “拜拜拜,堂!等等等,一下!”她抓来桌上的小册子塞进怀里。 没事没事,在梦里呢。吕爱纯不断提醒自己。 …… 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旁边这个和她差不多高,起码有200斤傻呼呼的男人不会就是要和她拜堂的人吧? 吕爱纯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抽搐。这还不如王宝强呢! 双脚被人蓦地一踹,她“扑通”跪下去。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有人抓住她的脑袋使劲往下按。 “嘿嘿嘿,娘子!”流着口水的大肥猪色眯眯地叫。 这根本就是逼人为妻! 爱纯深吸一口气,淡定淡定,在做梦呢。 …… 红彤彤的洞房内,她被人用绳子绑住了手和脚,试图用念力扭转梦境,可是毫无作用。 她有些慌了,待屋里没别人,起身一蹦一跳来到桌旁握起水果刀,努力割绳子。 “娘子……”大肥猪推开门,流着口水扣着鼻屎扑过来,爱纯机灵地向旁边一闪,肥猪撞到桌子。 “肥猪,住手!”绳子被割断,爱纯举起刀对准大肥猪,“不准说话!把手放到耳朵上,乖乖地坐下!” “娘……” “闭嘴!”爱纯随手抓来一块抹布塞住他的嘴,然后从窗户爬出去,才落地便被人发现,那人大叫一声:“新娘跑了——” 爱纯抹两把汗,跑进树林。 镇定镇定,梦醒后就没事了…… 后面密密麻麻的火把正朝这边快速移动,她在阴暗的树林里疯狂地跑着,只听得见自己越加粗重的喘气声。 忽而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她的脸上,她好奇摸下来看了看,是细小剔透的冰晶,在她温热的指头上快速融化。 “雪……” “呼——”一阵冰凉的风在面前拂过,爱纯散乱的头发在空中凌乱翻飞,眼前突然绽出一道白光,像童话里闪现的魔法,美丽梦幻。 “锃!” 跑不动了! 一把覆满冰雪的剑刺穿她的红裙褂将她钉在树上。 她再向前看,那里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转过身,忽而一道白影在眼前掠过,仿佛脑袋里有个按钮,按下后“叮”一声,那人就转移到了她面前。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月色朦胧昏暗,他离爱纯很近,修长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掩盖在阴暗里,她只看得见他那双泛着琥珀色暗芒的眼睛冷静之中锐利无比。 爱纯仰视他,咽了咽口水,她的个头最多只达到他的肩膀。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沉冷淡,像一汪死水,听不出一点情绪。 爱纯摇头。 “你来这做什么?” 对!一语惊醒梦中人。“大侠,救我!那群人要抓我回去嫁给一个傻胖子!” 话音刚落,他们便被一圈火把包围。 爱纯在焦虑中再次抬眸看他,慌乱的眼神正巧撞上他冷静锐利,又略带疑问的眼睛。 明黄色的光线里,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心下顿时小鹿乱窜。 原谅她是一个词穷的人,仅能用三个字来形容他的长相:刀削面。 男子身穿雪白祥云滚边锦绣袍服,腰系银丝宽边锦带,头束镶碧鎏金冠,装扮高雅华贵,容貌精致清俊,眼神冷静锐利,美丽得更像一座雕塑,因为他整张脸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余的表情。 有点呆有点酷!吕爱纯稍稍花痴了一下。 在她花痴的这短暂时间里,刀削面已经把剑从树上拔了下来,原地舞出很美的花式,唰唰几道白光在空中组成一个奇怪又梦幻的图案,树林里顿时下了一场鹅毛雪,火把刹那全被熄灭,惨叫声此起彼伏。 “是过雪剑!”中年男人从人群后飞出来,语气里都是不容置信的腔调。“难道你是……” 爱纯回过神,四周又笼罩在清冷昏暗的月色里。 “燕峰拜见小城主!不知小城主驾临莺月坡,有失远迎,望小城主恕罪!小城主,今日小儿娶妻,新娘中途逃跑,燕峰这就把人带回去,还望小城主不嫌大鲸帮寒碜,能够赏脸出席小儿的婚宴,这定当使大鲸帮蓬荜生辉,我燕峰必然拿出所有美酒佳肴招待您。” 刀削面声音依然像死水一样平淡:“今日我不想伤人,你们走。” 爱纯看看趴在地上哎呦乱叫的家奴,心道:明明已经伤了人,还能以清新脱俗的模样说得理所当然,厉害厉害。 “小城主,如果不愿出席小儿的婚宴,那能不能把小儿的新娘……” 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锐利地飞过来:“我表述的不够清楚?” “是是,小城主恕罪,燕峰这就领着家奴告退!” 一群负伤的人跌跌撞撞逃出树林。 刀削面袖摆一坲,剑锋上的冰雪粉碎后飘落,长长的剑身立即露出犹如泉潭一般温润清冽的光芒。 他把剑插(cha)/进剑鞘后转身离开。 “刀削面,呸!大侠,请带我一起走!” “不!” “为什么?” “我习惯一个人。” “两个人呆着呆着也能习惯。” 他冷淡的眸子瞟向她拽住他胳膊的手。 爱纯笑哈哈地松开手:“啊哈哈哈,带我一起走吧,万一他们又派人来抓我怎么办?” “与我无关。” “你救了我,我就与你有关!” “那我杀了你,就与我无关了是么?” “啊哈哈,您老慢走啊!啊哈哈,您老一路顺风啊!”爱纯失落地垂眸。 “走吧。”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在头顶突然响起。 她愣愣地抬头。 “我送你到城里。” “然后呢?” “各走各的路。” 她垂头弱弱地说:“可是我不认得回家的路啊。”抬起头,他已经走远了,爱纯赶紧追上去。 等等,她不是在做梦么?为什么她的情绪会这么丰富?! 赶了一夜的路,终于进了城。他倒是挺言出必行,果然进了城后咻地一下不见了。不过他应该是个好人,爱纯望着他临走前留下的一块冰冰凉凉洁白如雪的玉佩默默地想。 第二章 :书院失童(1) “老板,当东西!” 老板拿出放大镜看了半晌,期间一直不断摇头,最后把玉佩推回给爱纯。 “老板,这玉佩是假的?” “姑娘,你从哪得到的啊?我劝你还是赶紧给人送回去,四海城的人可不好惹。” “老板,这是朋友送的,我身上正好没钱,就不能暂时用这个换点钱?” 老板摇头:“有些东西最好一辈子都别碰。” “……” 爱纯郁闷地收回玉佩,转身欲走,老板却突然叫住她:“小姑娘,你要钱做什么?” “我饿,还想买件新衣裳。” “啧啧,不识货啊,你身上这块玉佩可比银子管用多了。” “老板你的意思是……” “嗯。” “哇哦!诶?老板,你那个镯子很好看啊。” “你前面那个男客当的,说是亡妻的遗物,急着还赌债,说什么,要我不管怎么样也要等他凑够钱赎回去,呵,这年头哪个来当东西的赌徒不是这么说的,最后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她笑笑,“好嘞老板,后会有期。” 跑出当铺,正好对面街头有个面摊,她掏出玉佩在摊主面前晃了晃,摊主推搡着:“去去去,忙着呢,我这收不了你这么大的钱!” 爱纯翻个白眼,又跑去旁边的包子铺。 店主说:“姑娘,谁知道你这是真是假,每天拿着这玩意骗吃骗喝的人多的去了,快滚快滚!没钱学人家逃什么婚啊,女人啊,就该老老实实嫁人,呆在闺房里补衣绣花……” 她拎着玉佩跑到三层楼高看起来很有档次的酒楼门口站着,正兀自沉吟,突然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姑娘,你手里的东西能不能给老朽看看?” 和爱纯说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笑容和蔼的老者,她点点头,举起玉佩放在他面前:“喏。这个是真货!” 老者兀自思忖半晌,说:“姑娘,玉佩是你的?” “朋友送的。”说着肚子咕噜叫了几声,她摸着肚子尴尬地笑。 “姑娘,请随老朽进楼。” 进去后,老者跟伙计说了什么,不多时从一楼最靠里的门后跑出来一个装扮华丽的中年妇女。 她笑嘻嘻地领着爱纯去到三楼,走廊很长,两边的墙壁和门被装饰的古典又有韵味,爱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一个伙计端着菜盘推开旁边的门,路过时她看了一眼里面的客人,那人夹着丸子,可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看过来。 他的眼神很奇怪,暂时说不上什么感觉,伴随他倏然定格的目光,筷子上的肉丸子滚落在桌上。 “姑娘,我们到了。”老板娘打开隔壁的门,顿时清香扑鼻,五脏六腑像被打通了一般舒畅。 “姑娘,您先坐一会儿,我们马上给您准备雅轩楼最好的美酒佳肴。” “大姐等一下!”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看我身上这件裙褂都破了,能不能帮我找件干净的衣裳?” “没问题。”老板娘笑嘻嘻地扭着腰肢出去。 “嗷,好香……唔,丫米!” 爱纯一口气吃了五碗饭,可恶的是她居然连半饱的感觉都没有!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按在她左肩上,感觉不到来自这只手的力道,但左肩会一阵一阵地酸痛,随即便见她左肩向下靠近心脏的地方有明黄的烟雾缭绕,同时有一股刺鼻烧焦的气味,再一眨眼,左胸口的衣裳被烧出一个洞,露出里面一朵淡橘色多瓣花一样的胎记。 “果然是你,花葵!” 爱纯有些惊恐地看向他,立即认出是隔壁房里的那个客人。 “你你,怎么进来的?”瞥了瞥紧闭的房门后问。 男人轻轻瞟一眼敞开的窗户。 怎么办?好像来者不善! 这个时候爱纯想起了《吕氏春秋》第一条第三小点上写的“当你面对镜头,焦虑无措甚至念不出台词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吐一口唾沫给自己壮胆。” “啊,呸!”一口吐沫没丈量好距离,吐在他的衣角上。 他怔怔地看她,她愣愣地看他。 《吕氏春秋》第一条第五小点:“如果你的对手突然忘记台词,不防试着调整自己的眼神,带着他进入下一句台词的情景,试图唤醒他的潜在记忆,切记不能在导演喊‘咔’前先乱了自己的步调。” 爱纯的眼睛长时间盯着一个地方,疲惫泛酸后终于涌上了些许水汽,她咬着嘴皮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眉目紧锁,瞪着的大眼睛精明的好像能看透她整个身躯。 爱纯手捧玉佩,眼含泪水说:“大侠,我只有这点钱,你都拿去吧。” 他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难道不是劫财?她抱住身子后仰:“我不喜欢做春梦!” 他的眼珠子要瞪出来了。 “姑娘,我给你送漂亮的新衣裳来啦。”老板娘推门而入。 他抓起爱纯的胳膊,脚下带风,在老板娘进门时,像猛地刮去的疾风似的,顺走盘子上的衣裳后领着爱纯飞出窗户。 ============================================================ 荒郊野外小溪边。 爱纯在石头后面换好衣裳,偷偷瞄了一眼石头前面的人,然后转身像做贼似的悄悄离开,突然有人像木桩一样笔直地从天而降,挡她去路。 “大侠,我真的不认识你!” 男子露齿一笑,笑容像头顶的阳光一样灿烂。“我知道啦小葵花,我号过你的脉,可能是脑子曾经受过强烈撞击,里面留有血块,所以……” “所以我失忆了对不对?” “是啊,我们小葵花还是这么聪明,嘻嘻。” 不是她聪明,狗血电视剧一般都这么演。 可是她清楚记得我是吕娇娇的女儿,她的梦想是当一个出色的演员,就连表哥有三双臭袜子没洗,表弟最喜欢的□□是波/多/野/结/衣她都记得,她怎么可能失忆?! 他热情地搂住爱纯的肩膀说:“因为你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玄机门不能明目张胆粘贴告示,玄侯大人只能暗里派出大量人手找你!现在终于被我找到了,呜呜,我的小葵花,我想死你了!” “等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爱纯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地看他。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玄侯大人一定能治好你!” 爱纯试着推开他,却见他眼睛湿润,嘴巴紧抿,一副千言万语在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模样有些委屈有些可怜。 “喂,别哭啊,男儿有什么不可以弹……哦对,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这是太开心了!小葵花,我们这就回玄机门!” 爱纯望着他牵过来的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开口:“我不会骑马。” “你会。” “我不会!诶,我觉得还是和你说清楚得好,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不叫葵花,我叫……” “花葵嘛,但我喜欢叫你小葵花,嘻嘻!” “不对不对,我叫……呃!”爱纯突然抱住脑袋蹲下。 “小葵花,你怎么了?” “脑袋好疼……啊……” 脑子里一些片段飞速闪现。她走在悬崖边,前面好像是一把沾满鲜血的利器,脑袋好疼……握着利器的那个人怎么也看不清…… 男子抱住爱纯,宽大的手掌抚在她的太阳穴上,爱纯的脑子顿时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将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困在火场里,一片一片烧尽。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他胸口的衣领。 “小葵花,不要怕……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画面是什么……” “有没有想起一本书,上面写着一个‘木’字?” “木?好疼,头好疼……”爱纯抱住脑袋不停摇晃,模糊的记忆片段里淌过大片大片殷红的血液。 她喘着气,颤抖着问:“我到底是谁?” “你是玄机门左玄密探花葵。 “你又是谁?” “左玄督忘歌。” 玄机门隶属朝廷,坐落于云国京城,职能凌驾于各衙门之上。玄机门的统领被称为玄侯,官从一品。 玄机门下都是文武全才的精英,不仅有官籍,有些更是江湖上名声颇大的人物,其中“焚魂”忘歌最为出名。 第三章 :书院失童(2) 爱纯试着骑马,几次从马上摔下来,幸而忘歌接住,不然骨头都不知道摔断了几根。 忘歌见此,只好弃马改马车,回京速度也因此慢了下来。 入夜,乌云遮天,不见星月。马车进入朝阳县,二人打算在县里找间客栈好好休息一晚,路过一片树林,正值晚秋,枯枝败叶满地都是,马车轧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树林时有风声嘶鸣而过,刮起马车上所有帘子,哗啦作响,凉风一阵一阵侵袭着爱纯单薄的身子。 忘歌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爱纯感谢地笑笑。忽而“砰”地一声,马车顶头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惊得马儿“咴咴”乱叫。 忘歌和爱纯四目相对,这时,有鲜红的液体顺着窗户流进马车里,带来阵阵腥气极重的恶臭。 忘歌取下车上油灯出去,马车内因为没了灯,漆黑的连手指都看不见,爱纯吓得连滚带爬快速离开马车,就在她转头看向忘歌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不禁“啊”地一声尖叫。 待冷静下来,发现这只手比自己的手还要小上许多,显然是孩童的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啊?”爱纯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着急地问。 忘歌从马车顶头下来,说:“死了。” 以防马车乱跑,破坏尸体,忘歌斩断绳子,把马放走。似乎察觉到什么,他高举油灯,朝靠得最近的山上望去,爱纯也跟着望去,因为树林多是枯树矮木,比较空旷,这样望过去,一眼便能见到山上有许多亮着灯的民家,而其中有一暗处火把的光格外刺眼,在忘歌和爱纯发现它的时候,它突然熄灭。 “尸体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刚才风吹开窗帘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忘歌说。 “这么长的距离,就算是有人抛尸也不可能抛这么大的弧度,难道是飞过来的?”爱纯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们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两个捕快举着火把靠近,瞅见车上的尸体,其中一个跃上车顶,惊道:“是陆老板的儿子陆小米。你们是杀人凶手,阿易,拿下他们!” 阿易拔出大刀,冲着忘歌挥去,忘歌几招便将他制服,阿易咬着牙齿,狠狠道:“你们杀害昭阳镇男童十二人,如此丧心病狂,我阿易就算死也要跟你们拼到底。” 另一个捕快阿杰朝爱纯提刀杀去,忘歌单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再用力往地里一踹,无数枝叶齐齐飞起,向阿杰攻击。 大约是听到这里的动静,从四面八方跑来七八个衙役将此地包围,县令和杨员外陆续赶到。 “大胆狂徒,你们已经被重重包围,还不束手就擒!”县令举着手指大义凛然道。 “和他们废话什么,全部给我上!”杨员外身后带着一群家丁,家丁们各个手持兵器,杨员外一声令下,家丁们纷纷抄起家伙冲过去。 “住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暴露行踪,但此刻形势紧迫,忘歌掏出令牌,厉声道。 “令牌上有什么啊?”县令眯着眼,不耐烦地说。 “大人,上面有‘左玄督’三个字。” “左玄督?啧……左玄督!啊!你是左玄督忘歌大人?”县令颤着双脚跑过去。 “滚开滚开!”他斥走所有人,卑躬屈膝来到忘歌面前,待看清令牌,吓得跪在地上,“下官不知大人亲临,无意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杨员外怒道:“也许只是个冒牌货。”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忘歌目光一凛,眨眼飞到杨员外身边,五指扼住他的肩膀,挑眉笑道,“我足够有能力无声无息杀光你们这里所有人,你觉得我需要冒充一个身份和你们废话这么多吗?” 杨员外深呼吸几次,抑住怒气,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命人全部退下。 爱纯站出来,说:“他确实是左玄督大人,你们也别乱猜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男童之死,我刚听你们说,这里已经死了十二个男童,这是真的吗?” 县令:“是啊,就发生在近一年里。我们县陆续有男童失踪,之后尸体都在这片树林出现,迄今为止我们找到十二具尸体。杨员外家的小儿子杨辉也在昨日失踪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专挑六到八岁的男孩下手,以前一个月最多失踪两个,最近一个月不知怎的,杨辉已经是第四个了。玄督大人,不是下官没有尽力,这歹徒实在狡猾,下官抓了不下数十名嫌犯,但凶手还在持续犯案,我抓的嫌犯里面没一个是对的,大人,你就帮帮下官吧,要是再抓不到凶手,下官的乌纱帽就要……下官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全家六十口要下官养活,大人……”说着掩面哭起来。 爱纯默默鄙视之,身为父母官,抓不到凶手,还要抢乞丐的台词! “陆小米失踪多久了?”忘歌问。 “陆小米是这个月第一个失踪的男孩,从失踪到今天有二十五天。” “这一年有多少男孩失踪?” “加上杨辉,一共二,二十。” 爱纯:“失踪了二十个!可你们只找到十二具尸体?” “树林太大,不容易找啊姑娘。” 忘歌:“你们认真检查尸体,明早给我一份详细的尸检记录,还有,我要关于此事的所有资料。” “是,大人!阿易阿杰,你们护送大人离开。” 阿易阿杰手持火把走在忘歌和爱纯后面,兄弟两对视几眼,阿杰率先说:“大人,小人鲁莽,刚才冒犯了大人,小人甘愿接受任何惩罚,还请大人饶恕我弟弟阿易。” “哥,我们兄弟两一条命,要罚当然一起罚,大人,我们……” 爱纯笑道:“好啦,忘歌大人才没有那么小气,对不对啊,忘歌大人?” 忘歌哈哈大笑着,“是啊,我哪像那么小气的人。” 爱纯:“阿杰,我看这里都是山地,你们一般住在哪啊?” 阿杰:“我们县四面环山,大多房屋依山而盖,像我们家,就住在山腰上。” 爱纯:“难怪我看山上有很多光,诶,那里长长的红光是什么啊?” “是灯笼,在通学路两边都挂满了灯笼。顺着那条路上去,可以到达长乐书院,我们县很重视教育,长乐书院出过很多人才,有几个还在京城做了官。当然,都比不过左玄督大人。” 忘歌笑了笑:“真会说话,我喜欢会说话的,哈哈哈……” ============================================================ “说,把《武皇木卷》交出来!” “哼,想知道?不如你先把面罩揭下来,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 “呵,花葵,你是个狡猾的女人,你以为我会信么?” “那最好了,少点废话。” 两人在悬崖上打起来,黑衣人忽而举掌奋力一击,女人惨叫一声从崖上摔下。 爱纯在梦里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头,她拍打着胸脯,庆幸刚才只是一场梦,可是不知为何,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叩叩!”敲门声。 爱纯洗好脸后去开门,忘歌大步走进屋,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说:“小葵花,我们一起来分析案情。” “好啊。”爱纯爽快应下。 翻阅了一些记录,爱纯蹙眉道:“受害者都曾受不同程度的虐待,死后还被凶手夺走至少一件器官,李胜缺腿,张四缺眼珠……而最新发现的陆小米缺舌头,什么人会对小孩做出这样残忍的事?真是个变态!” “这些受害者最大的八岁,最小的六岁,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忘歌正色道:“都是男孩。” 爱纯一本书砸过去。 “哎哟,开玩笑啦,共同点是他们都曾是长乐书院的学童。” “朝阳镇就这么个国家支持的书院,县里规定小孩从六岁开始就要进入书院读书,都是长乐书院的学生似乎不是很稀奇。” “如果这些男孩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都在长乐书院附近,而且有几个还是在书院里失踪的呢?” “那我们必须得从这个长乐书院查起?” “对,不过去长乐书院之前我们还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 忘歌神秘一笑。 义庄。 忘歌正在验陆小米的尸体,爱纯鼻子上绑着一块白布,站在一旁不停干呕。 “受不了的话你可以先到外面等我。”忘歌说。 “没事,受得了。” 爱纯的外公和舅舅都是刑警,在她很小的时候舅舅就经常拿恐怖的犯罪现场吓她,久而久之,她便对侦探推理心里犯罪什么的很感兴趣,犯罪现场的照片和侦探杂志她看得不少,比这恶心变态都有,但这回还是她第一次身临其境,亲眼目睹尸体,尸体还是一个残缺的孩童,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有些排斥。 然而从小受外公和舅舅的熏陶,没有什么比尸体更值得人尊重,所以,她一定能坚持下去,直到找出凶手,让死者瞑目。 第四章 :书院失童(3) 呕……爱纯把涌上来的胃酸吞下去,拍了拍胸脯,问忘歌:“有什么新的发现?” “每个受害者都是被人用绳子勒住脖子后窒息,奇怪的是他们脖子上都不只一条勒痕,而且从勒痕大小和颜色深浅看得出,这些勒痕都是同一天造成,甚至可能是某个更短时间段里。” “难道是凶手没有能力将他们一下勒死?” 忘歌摇摇头。“他们的脖子几乎被勒断,以凶手的力道,一下足矣。” “那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并不想让他们立刻死去,而是想慢慢折磨。”爱纯这么说着忍不住“靠”了一句。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但谁会跟小孩有如此大的仇,要这样对待他们。” 爱纯闭起眼睛想了想,忽而道:“像这样的连环杀手很多患有严重的妄想性人格分裂,如果排除报仇和利益驱使,那最大的可能是,犯罪者本身就是十足的精神紊乱大变态!” 忘歌瞠目地看着爱纯,摇了摇头后说:“你在说什么?” “这个牵扯到犯罪心理学,我也是从侦探小说和电影里学的,不是很靠谱啦,你可以当我没说。嗯?” 爱纯发现什么,她抓起一边的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翻过来。 “你看!”爱纯指着尸体的肛门说,“为什么尸检记录上根本没提这个。” 忘歌沉色道:“看来得找仵作谈谈了。” ============================================================= 朝阳县衙门的仵作叫李余男,身高五尺二寸,不算高,人看起来很老实,说话时总是低着头,不是很喜欢与人对视。 忘歌:“李仵作,你为什么没把死者曾遭受过性侵害的事实记录下来?” 阴冷灰暗的停尸间,忘歌和爱纯站在一起,在他们对面站着县令、仵作,阿易和阿杰两兄弟。 李余男垂着头,眼神游移着说:“大人,那些丧子的父母已经够可怜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小孩曾遭遇过这样的侵害而再受打击?属下认为,有没有这点记录并不影响大人们的判案。” 爱纯:“你错了,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会影响判案的思路,我舅舅曾经说过,尸体比活人更会说话,而且他们不会说假话,公开他们所有存留的证据并不是亵渎,而是尊重。” 忘歌望向爱纯,眸色微微沉下,有一瞬间,仿佛在这个瘦小的女人身上看到另一个灵魂。 他摇摇头,忽而道:“李余男,昨晚亥时你在哪?” “我在义庄喝酒。” “一个人?” “只要没有新的命案发生,这里都只是我一个人。” “阿易阿杰留下,你们都退下吧。” 县令谄媚地笑着说:“大人,下官也……不如让下官陪你一起查案,也好让下官多向大人多多学习啊……” “你退下!” 不容置疑的命令,县令点头哈腰道:“是,是,下官这就退下。” 由阿易阿杰引路,忘歌和爱纯顺着通学路前行。 忘歌:“我问你们,李余男这人如何?” 阿杰:“李家世世代代都是仵作,县上找不到比李家更会验尸的人。” “我问的不是技术,是人。” 阿易:“怎么说呢,每次有命案,他只负责把结果记录下来,很少和我们说话,他与尸体说过的话可能比活人还多。” 爱纯:“他有家人吗?” 阿易:“有,他父亲去世早,母亲去年刚过世,家里还有一妻一子。” 忘歌:“既然有妻子,为何还要在亦庄独自喝酒?” 阿杰:“听说他和妻子秦氏的关系并不好,秦氏经常打骂李余男,说他没用,也难怪,他们两是双方父母从小指腹为婚的,秦氏家里比较有钱,当年的婚配也是向李余男的父亲报恩,小时候我们家还和他家是邻居,他们原本挺和气的一家,自从他亲父死后,母亲另嫁,没过多久,李余男就变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他还有过继父?”忘歌沉思着。 爱纯:“童年阴影是养成道德沦丧的人格分裂型性/虐/待者的重要条件,长大后又有恶妻在旁,很可能导致他厌恶女性,甚至厌恶成人,所以在这样的心理转变下,他会把性对象变成男性,单纯善良毫无威胁力的男童会是他最喜欢的猎物,同时并不光彩的童年,造就他成为一个暴躁易怒没有同情心的侩子手,越想越可怕,他似乎更加可疑了。” 忘歌忽而大笑道:“哈哈哈哈,小葵花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分析案情时变得愈加仔细全面了呢,我真替你高兴啊。” 爱纯摸摸耳朵,其实她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认真分析呢,也许没有一句是对的。 忘歌:“阿易,你去调查李余男一家,包括他继父。” “是,大人。”阿易领命离开。 长乐书院在管理和教学方式上,与现代学校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长乐书院会按照入学者不同的年龄和智力划分不同层次,并将相同层次的学生安排在同一课堂,分别由不同的老师管制。 长乐书院里安排给六至八岁的孩童传授知识的有三间课堂,分别骨朵堂、青草堂、蓝天堂。 忘歌、爱纯、阿杰分别对三学堂的老师和学生进行询问调查,主要针对性/侵/犯这块。 大致问过一遍,三人在院落一角集合,忘歌:“有什么发现?” 阿杰:“我这里没什么发现。” 爱纯:“我这有一个琴师。几个女学生和我说,她们学琴的时候费老师经常在她们身上乱摸,有时候还会捏她们下面。简直禽(qinshou)兽!” 阿杰:“不应该啊,三个学堂的乐师都是费音,作为一个禽(qinshi)兽怎么会只选择青草堂的女学生进行侵犯?” 爱纯:“那肯定是你询问的方式不对,何况你还是个男人,她们当然对你有更多防范啊。我猜忘歌大人一定和我有同样的结论。” 忘歌对爱纯笑了笑,说:“我这边确实也有女学生提到费音。” 阿杰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大人和花姑娘厉害。” 忘歌:“小葵花,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爱纯舔(ian)舔嘴皮,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沉浸在误打误撞凭直觉判断案情的话,那自走进长乐书院之后,她突然有了成为侦探的压迫感,这其中还带着些许莫名的荣誉感,兴许和外公舅舅都是刑警有关。 以前她最想演的角色就是女版名侦探柯南或者福尔摩斯之类的,因为此类角色总能让人热血沸腾、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握这次机会,好好体会一把侦探角色。 她举起手指,严肃道:“真相只有一个。” 阿杰激动地询问:“是什么?” 爱纯:“我不知道。” 阿杰黑线。 忘歌:“哈哈哈哈……” 阿杰:“花姑娘,别开玩笑了,忘歌大人让你说想法,又没让你说凶手。” 爱纯:“想法啊,我觉得费音不会是我们要找的人,首先,他侵害的对象是女孩,不符合凶手的作案模式,其次只敢以教学的名义实施猥(weixie)亵,这人并没有什么胆量,不符合凶手到处抛尸明目张胆向衙门挑衅的犯罪特征,最后这费音是个下三/滥王八蛋,一刻也不能让贱男人呆在书院里继续祸害学生。忘歌大人,你看着办吧。” 忘歌赞赏地笑了笑,对阿杰说:“去找院长,就说是我的意思。” “是,大人。” “等一下!”爱纯叫道,又对阿杰说,“像这种变态,就算把他逐出书院,也可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你让衙役先把抓起来,绑在刑房里,晚上我来好好伺候他。” 忘歌不明所以地看着爱纯,只见她眸光闪烁,似乎隐忍着什么。 爱纯叫住阿杰,说:“阿杰,你再帮我查一下长乐书院有没有关于女学生失踪,或者遭受侵犯却没查到罪犯的备案。” “是。” 阿杰走后,这里只剩下忘歌和爱纯,爱纯说:“我们接下来去哪?” 忘歌:“去孩子们失踪的地方看看。” 杨辉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在通学路附近,那天原本学生都是一起放学回家,杨辉对同伴说自己落了东西后转身返回书院,可是守门的大爷那天并没有瞧见杨辉返回书院,那就说明,杨辉是在返回书院途中遭人绑架。 最后一个见到杨辉的是书院十三岁的学生张革,根据张革的陈述,那天他放学在路边歇脚,看见杨辉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撒尿,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杨辉就不见了。 通学路两边都是树林,像枯黄的枝叶编织成厚厚的地毯铺在上面,挨近道路的树木不算密,按照张革的陈述,在他最后一眼看见杨辉和发现他不见这两眼之间只是半晌的时间,两人相距并不远,如果杨辉那边有动静他真的会一点也没有感觉? 爱纯坐在张革曾经歇脚的地方,忘歌站在杨辉撒尿的地方。 二人沉思片刻,纷纷道:“张革说谎。” 第五章 :书院失童(4) 爱纯:“往上走两步就是茅厕,杨辉没必要非在这里撒尿。我这石凳下面有几坨干瘪的狗屎,至少也有四五天了,杨辉前天失踪的,难道张革喜欢闻着狗屎歇脚?” 忘歌补充:“这片树林叫归隐林,但学生都喜欢叫它鬼影林,树林里闹鬼的言论在学生之间传的很厉害,先不说这是否确有其事,但对于一个不足七岁同堂嘴里胆小怯弱的杨辉来说,绝对是畏惧和排斥的,若没有信任的人带领,不可能走进树林。” 爱纯赞同地点头。 把张革从课堂上带出来,爱纯按住他的肩膀,说:“把你与杨辉的实情说出来吧少年。” 张革挣扎着,有些心虚地看着爱纯和忘歌,说:“该说我的早就说了,你们干嘛还来找我?” 爱纯:“波诶,你要是再不说实话,可能会蹲大牢哦,不是姐姐吓唬你,大牢多的是无处发泄的江洋大盗,你一个白面小书生进去,姐姐怕你受不了。说,杨辉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姐姐,姐姐,我错了,我说实话,不过我说了,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爱纯看向忘歌,忘歌哈哈大笑,一副和蔼可亲大哥哥的模样。“大哥哥最喜欢保守秘密,你说吧。” 张革:“那天我从藏书阁出来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正好看见杨辉走过来,我就……我家穷,连老师让买的新书都买不起。我想他是杨员外的儿子,身上肯定有值钱的东西,一时起了邪念,把他带到茅厕后面,威胁他把身上值得的东西交出来。杨辉内向胆小,被我随便吓唬一下就把玉佩什么的都给我了。” 忘歌:“然后呢?” 张革:“我因为心虚,拿了东西就跑了。我求求你们千万别说去,如果杨员外知道他小儿子是因为我间接失踪的,我就再也不能呆在长乐书院读书了,杨员外财大气粗,势力广,说不定还会把我赶出朝阳县,我知道自己不对,应该受到惩罚,但是我家里还有患了眼疾的母亲,她不能出一点事啊。” 爱纯和忘歌对视一眼,爱纯对张革说:“你说的都是实话?” “千真万确,这回我绝对没有骗你们,如果我张革说了假话,必遭……” 爱纯:“好了,我们可以答应你不把实情说出去,但你也得保障以后再也不能犯这种错误,虽然杨辉的失踪也许和你的过错无关,但你对杨辉所做的跟强盗没什么分别。这才不到两天,我想杨辉的东西你还没来不得处理吧?交出来。” 张革从袖子里把玉佩银子都掏出来放在爱纯手里。 “你记住了,以后不能再犯!我们能保你一次,是你幸运,若是不幸,可能会连累你母亲一起遭殃。好好学习吧少年,再难再苦也总有挺过去的一天,你可以回课堂去了。”说着掏了掏自己的腰带,什么也没有,转身从忘歌身上掏出一点碎银子,把它们交给张革,张革不停鞠躬道谢,发誓再也不做坏事。 爱纯笑了笑,忘歌望着她的侧颜,嘴角不由裂开深深的弧度。 “毕竟还是孩子,这玉佩要是卖出去,肯定会被杨员外的人发现,我先收着了,等找到凶手再还给他们。”爱纯目送张革离开,转头看向忘歌,却发现他眸光异常,问,“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哈哈哈哈,小葵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我们走,去茅厕后面看看。” 通学路上靠近大门的茅厕后面就是归隐林。 爱纯绕着茅厕走了一圈,杵着下颌叹了一句:“奇怪。” “怎么了?”忘歌说。 爱纯:“这里毫无挣扎痕迹。如果是在这里被掳走,杨辉生性胆怯,发现坏人,一定会拼命挣扎,甚至尖叫,难不成他是先被凶手迷晕的?凶手又是怎么做到的?” 忘歌笑了笑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想,受害人也许都和凶手认识,而凶手一开始并不是强行带他们走,因为认识,受害人是心甘情愿跟随之,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听过受害者的呼叫声。” 爱纯:“所以,凶手很可能通过与受害者认识这层关系,先把他们带到根本没人会经过的地方,再对他们下手,那就没有什么比这片树林更好掩人耳目了。” 忘歌对爱纯笑笑,“聪明。” “可是,如果是这样,李仵作的嫌疑就减轻了,因为这几个男孩不可能都认识仵作,也不可能都对他无防范之心,毕竟是孩子,面对一个每天摸尸体的人,小孩没几个是不怕的。” “小葵花,在没找十足证据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啊。”忘歌笑道。 二人从茅厕后方朝归隐林深处走去,路上爱纯的裙摆突然被什么挂住了,忘歌蹲下,把裙摆从繁杂的枝干上取下来。 发现什么,忘歌用手掌扒开树叶,从下面拎起一块碎步仔细打量。 爱纯看向他手里碎布,说:“这是书院校服的布料。” 忘歌又把附近的树叶一层层扒开,露出底下一条比较深的拖痕。 忘歌:“落叶在土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人走过不会在泥土上留下脚印,夜里风大,枯叶会被吹乱,就算有人鞋底不干净在树叶上留下什么,证据已经被打乱,根本无从下手,这也是衙门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凶手是怎么掳走男童的原因之一。可是这里却有深深的拖痕,我猜凶手和杨辉曾在这里发生争执,凶手制服杨辉之时,杨辉的裤脚勾住地上的树枝,凶手猛地一拉扯,留下了这块碎布,还有地上这深深的拖痕。” 爱纯:“有道理。” 二人继续向前行,走到树林边沿,发现下面有一窄小的悬崖,顺着小路下去,来到断崖上,这里有一块长长的木板,木板下有个支架,整个看起来像个跷板。 忘歌指着前面那座山,肯定地说:“这里是陆小米被抛尸的地方,你看,那里就是我们被陆小米尸体砸中的位置。” “方向感不错啊,厉害。” 忘歌傲娇地笑笑,“我左玄督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啊。” 爱纯:“他是怎么抛尸的呢?如果是利用这个跷板,要抛到那个地方,尸体的另一头必须放置特别特别特别重的东西,就算有这么重的东西存在,凶手也不一定能搬得动啊。难道凶手天生神力?” “下面有东西。”忘歌说。 走到边沿向下望,下面是一个不算陡峭的山坡,有许多矮树,矮树旁边四处可见散落的石头,其中一张麻绳编织已经破损的网格外显眼。 爱纯:“我知道了!凶手先把一块一块的石头搬运到这里,再用坚固的网将它们套在一起,可是凶手还是要把这些石头搬运到跷板上啊……” 爱纯正思索着,忽而看见地上的阴影线,向上望去,上头悬崖边沿到与这里的地面相接是从外到里呈倾斜状,如果是正午,跷板暴露阳光下的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所以……爱纯笑道:“凶手是在上面把石头捆绑成一团,再施计将石头从崖上滚下来,砸中跷板靠外这一头,提早放在另一头的尸体就因为石头的强大压力,飞了出去。” 忘歌满目含笑,深深凝着爱纯:“真是可爱。” “什么啊?”被他盯得有些尴尬,爱纯以为自己脸上真的长出了什么东西。 忘歌:“虽然都有了解释,可是我不懂,凶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他为什么冒风险抛尸?像他这样背负多条性命的凶手,为何不是低调地埋葬尸体,让人不易发现呢?” 爱纯:“也许这也是他仪式里的一部分。” “仪式?” “就像每具尸体脖子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勒痕,每具尸体都不完整。”爱纯严肃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看电影学来的。” “虽然听着有些糊涂,但我隐约觉得你是对的。” 爱纯:“大多连环杀手都会有自己的仪式,也能被看做是作案规律,他们通过这些仪式追求心理上的满足和快感,现实生活中又能成为人群中的一份子,不易受人排斥,也不易引人瞩目,一方面说明凶手有头脑,心理素质不差,另一方面凶手作案一年没被发现,近一个月作案次数增加,不是过于自负就是受了刺激,使他开始妄想时,精神愈加紊乱,除非我们抓到他,不然受害者会越来越多,他根本不会罢手。” “啧啧,这还是我认识的小葵花吗?居然有一天,我们的小葵花也会脑力胜过武力,哈哈哈哈……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明日再继续吧。” 爱纯又被他盯得尴尬了,摸摸耳朵点头。 第六章 :书院失童(5) “忘歌大人,你说归隐林里真的有鬼吗?” “哈哈哈哈,小葵花以前可是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鬼怪存在的。” “我都能做这么奇怪的梦,还有什么不可能。” “你说什么?” “啊,我说这片树林真大啊,走这么久还没出去。” “就快到通学路了。”沉默了会儿,忘歌问,“小葵花,你最近有没有想起关于那本书的事?” “什么书啊?” “就是我上次和你提过的上面有‘木’字的书。” “《武皇木卷》?” “嗯?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没有啊。我曾经做梦,梦里听到有人说了这四个字,可是你要问我对这玩意有没有印象,还真一点都没有,我看我脑子是彻底坏了。” “你……真的对它一点记忆也没有?” “没有啊,我发誓。” “罢了,等回到玄机门,让玄侯大人给你治治,治好了就能想起来。哈哈哈……对了,小葵花,你说今晚要处置费音,你打算怎么对他?” “对付贱人自有贱招,嘿嘿嘿……” …… 阿杰阿易在衙门等候多时,见到忘歌和爱纯归来,阿易向忘歌禀报了追查李余男后得到的情况。 另一边阿杰对爱纯说:“属下查到上月十日,有人在书院琴房后的井里捞出一具尸体,陶月,女,六岁,骨朵堂的学生。院长怕此事传出去影响书院名声,给了陶月父母一大笔钱,就私下解决了。” “陶月尸首是不是寸缕未着?或者说,至少下面没有东西遮体对不对?” “对,花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尸检上可有被性侵的记录?” “没有。” “猜到了,李余男没有记录男孩曾被性(xingqin)侵,女孩肯定也不会写。” “费音现在在哪?” “按照花姑娘之前叮嘱的,费音现在被绑在刑房里。” “嗯,做得好。” 分开前,忘歌问:“你真的要一个人处理?” 爱纯摩挲着手上的刀,俏皮地笑笑:“当然。” “让阿杰阿易其中一个陪你进去。” “有些事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就很难下手,你让他们两在外面守着吧。” “小葵花,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嗨,大人,我发誓,绝不杀人。好啦,我要进去了。” 爱纯独自进入昏暗的刑房,刑房四周墙壁上摆放着各种刑具,看得她眼花缭乱,她随手拿下一把钳子,阴冷地笑着靠近绑在架子上的费音。“嘿,嘿,嘿……” 费音被堵住了嘴,只能惊慌地唔唔乱叫。 走到费音面前,爱纯手持钳子在他腹下摇晃着,嘴角挂着阴冷的笑,说:“横着割好还是竖着割好?” “唔,唔唔……” 爱纯把他嘴里的东西扯出来,说:“老老实实交代,你上课时怎么对待你的女学生?” “我没有,我是冤枉的……女侠,放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 “放了?你都没说实话,我干嘛放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爱纯把钳子往他腹下一抵,“不说实话这玩意可就保不住了哦。” “我,我,我只是轻轻碰了她们几下,你别误会啊……” 爱纯猛地一划,费音的裤裆中间裂开一大个口子。 “我说,我说……我在教她们练琴的时候,看着她们一个个鲜活娇嫩,就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美丽花朵,我就,我就忍不住去摸……女侠,这是男人都有的正常反应啊。” “靠!贱人!”爱纯喷他一脸口水。 爱纯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县里有青楼你不去,你对小孩下什么手?没钱吗?还是不舍得花几个银子?” “你不懂……青楼那些女人涂得跟妖怪似的,其实她们心里也是个妖怪,只有那些心智单纯的女孩,才是上天给予这个人间最美好的恩赐,让人忍不住去抚摸去窥视,你让我如何抗拒?”费音说着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你个变态!” 费音的面部忽而扭曲起来,他痛苦地求饶:“女侠,放了我吧……是有个恶魔驱使我这么做的,我根本没办法摆脱,求求你,放了我吧……” “恶魔?这个恶魔就住在你心里!”爱纯抓住他的手腕,“你看看你的手,它本可以在琴弦上抚弄出优美的曲声,你却把它送进黑暗,我告诉你,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有你所谓的正常反应,你心里是扭曲几近变态的,你不仅玷污了自己的音乐,还可能在孩子记忆深处留下污点,我痛恨任何一个在孩子身上下手的罪犯,每个人一生最美好的本该就是他的童年,你们这种人没有权利去破坏它!” 说着,爱纯用钳子在他腹部划出长长的口子,只是稍稍破开皮,虽然不深,却也见鲜血流下。 “陶月是不是你杀的?”爱纯手里拿着一本簿子,用力敲了敲费音腹上的伤口。 “……女侠,别玩了,求求你,放了我啊,血再这样流下去会死人的……” “上个月十日,有人在琴房后的井里发现她的尸体,尸检记录上说她是淹死的,那个井口很高,一个六岁的女孩怎么可能爬上去?就算让她爬上去,为何尸体捞出来的时候一件衣服也没穿?费音,她是不是你杀的?” 费音脸色变了,他愤恨地盯着爱纯,吼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杀人,臭□□你凭什么抓我,我只不过是摸了那些女学生,根本构不成罪行,我要告你,贱女人!” 爱纯蔑视地笑笑,气场分毫不输,道一句:“你告我?我上头有人!” “你你,贱女人,我若是活着出去,我非扒了你的皮,撕烂你的贱骨头!” “能出去再说吧贱男人!” 爱纯打开手里的簿子,上面都是女子躯体的画像,把簿子用细绳穿好,挂在悬梁上,掉下来的位置正好对准费音的眼睛,再用夹子固定费音的眼皮,逼他必须睁大眼睛。 “不是很喜欢看嘛,看啊!你说是恶魔驱使你那么做的?好啊,我现在就帮你逼走恶魔!看着上面的画像!都是你日夜思念的东西,你很喜欢对不对?多看看啊……” 说着,去一边挑了根细长的银针,插(cha)穿费音的手掌,费音正要惨叫的时候爱纯又用布塞进他嘴里堵住。 “你是怎么害死陶月的?说!”拔(ba)出来再插(cha)下去。 “唔唔……” “还不说?嘴硬的人下场都很惨!”拿银针再他眼前晃了晃,插(cha)进他腹下的要害。 “唔!唔!唔唔……” “非得逼我用绝招?”爱纯又拿来一把大剪刀,在他底下吓唬式的卡擦卡擦几下,“呀,我第一次解剖人体,下手会不准,可能会比较疼,你忍着点哦。” “卡擦卡擦!”又动了两下剪刀。 “唔唔唔唔唔!” “不是很喜欢幼女么?画像上那么多人体图你应该很享受吧?”爱纯把剪刀搁在他头顶,“卡擦”一声,费音吓得冷汗眼泪直流。 “剪点头发用得着叫成这样么?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哦,对,你不是男人,因为你很快就不是男人了。” “卡擦卡擦!”在他面前又吓唬式的动了动剪刀。 费音痛苦地唔唔乱叫,四肢拼命挣扎,脸上全是水渍,面部表情扭曲狰狞。 爱纯扯掉他嘴里的布,抹一把额头的汗,说:“跟你废话这么多,老娘都累了,干脆来个了断吧。最后的机会,你是怎么害死陶月的?” 脏话已在嘴边,费音一听“了断”两个字,立马改口道:“女侠,我错了,我全部告诉你,全部告诉你,你饶了我吧……” “说!” “……陶,陶月长得漂亮,又很喜欢弹琴,那天我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跟她说,书院秋季大典在即,我想找她和我一起上台弹奏,让她放学在琴房后等我,我要单独辅导她,她听后很高兴一直用力地点头,我又跟她说,机会难得,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其他学生,她还是个孩子,老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哪会想那么多……啊啊啊!” 爱纯深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一针插(cha)在他肩膀上。“继续说!” “……在琴房后见到陶月,我一下子就兴奋了。我扑过去,用事先准备的抹布堵住她的嘴,再把她按倒在井口上,强,强(qj)奸了……啊啊啊啊啊啊!” 爱纯在他身上连续插(cha)下几针,咬牙道:“然后她挣扎,反抗,你就不停打她,一怒之下把她扔进井里去了对不对?” “不是,不是的……我是不小心,我没抓稳……我不想杀她啊……” “混蛋,禽(qinshou)兽!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任何原谅!”爱纯举起两只手,手指间都是银针,费音瞳孔猛张,瞪着眼睛就被吓晕过去。 爱纯深吸几口气,无力地说:“出来吧。” 第七章 :书院失童(6) 阿杰阿易虽在外头,但只隔一堵墙,里面的情况都听见了,二人之前只觉得这女人有些聪明,经历这事之后莫名的对她有些好奇和刮目,进来看到已经吓晕过去的费音,二人脚步都顿了顿。 女人阴险起来,真是太可怕了!二人不约而同碰了碰自己的腹下,咽了咽口水,看爱纯的眼里还多几分害怕。 爱纯一边用抹布擦掉手上的血渍一边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又没把老二割掉,何况这种人就算割了也是活该,你们刚才也听到了,陶月确实是他害死的,我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陶月的命,我要他偿!” 语罢疲惫地走出屋子,却见忘歌身姿纤长,立于屋外,看见她后尴尬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精彩啊,小葵花做得好,哈哈哈哈……” 爱纯呆愣地盯着前方半晌,忽而双脚一软,瘫倒。忘歌接住她,一手抱着她的头,一手圈住她的腰,正要开口,又见她双眼湿润,望着星空,嘴上喃喃道:“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就是被她最信任的老师欺负了,后来患上抑郁,十岁生日那天跳楼死了,就死在我面前,她很漂亮,很聪明,舞蹈钢琴什么都好,她总说自己以后会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如果她好好地活着,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实现梦想,多好的一个女孩啊……” 爱纯如墨倾洒的长发如温凉的水缠绕在忘歌的手指间,盈盈一握的纤腰像跳动的脉搏一样颤动着,忘歌深如夜空的眸子落在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再一微微抬眸,看进她装满星辰的眼里,也不知为何,心底竟跟随她的言语泛起了苦涩,那种滋味很糟糕,很奇妙。 ============================================================= 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全身每个器官就跟重组了一样,而醒来第一句想说的话每次都是——不想起床。 “叩叩!” 爱纯哭丧着脸迷迷糊糊地下床去开门,没看清是谁便道:“扰人清梦犹如杀人父母懂吗?” 阿杰:“花姑娘,都正午了。” 爱纯缓缓抬头,被热烈的阳光晃花了眼,轻轻道一句:“哦。” “花姑娘,大人都从外面回来了,你真的不去看看?” “看什么?” “尸体啊。” “看过了。” “是杨辉的尸体!” “哦。什么?”爱纯立马精神了,抓住阿杰的肩膀说,“怎么回事?” “看管藏书阁的郑老师今早去书院的路上发现了杨辉的尸体,大人一早就过去看了,尸体已经运回义庄,大人正在验尸。诶,花姑娘,你衣服还没穿好呢……”眼看爱纯像风一样地离开,阿杰默默嘀咕,“真是个奇怪胆大的姑娘啊。” 爱纯穿着里衣,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外衣就来到忘歌身边。 忘歌直起上身脱掉手套,说:“相同的手法,被凶手用绳子勒住脖子窒息而死,死前曾遭性(xingnuedai)虐/待,这回凶手拿走的是心脏。” 阿易:“包郎和何大力的尸首还没发现,杨辉不应该这么快就被凶手杀了啊。难道凶手开始不按顺序杀人了?” 忘歌:“之前找到的十二个受害者,被杀时间都是按顺序来的,从他们失踪到发现尸体最短的也有十余天,凶手心理素质极佳,然而杨辉从失踪到死亡只有三天,打破了凶手的作案规律,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凶手忍不住要杀掉杨辉的事。” 县令:“不会是因为大人您的到来吧?凶手这是在故意挑衅大人啊?” 爱纯:“如果只是挑衅,为何不连着何大力和包郎一起杀了?这样不是更具挑衅效果?大人,凶手作案模式在杨辉这里改变,我觉得我们该找杨员外好好谈谈。” 忘歌点头,又对阿易阿杰说:“你们再去询问一下受害者的同堂和家属,任何疑点都不可以放过。还有,把一年前来到朝阳县的名单尽量整理一份,尤其是书院里的人。” 爱纯:“忘歌大人,凶手是针对书院里六到八岁的男童下手,这部分人群安全意识弱,再呆在学院只会让凶手还有可趁之机,我认为应该尽快联系院长,找有能力应付的人以委婉的方式提醒他们提高安全意识,在没找到凶手之前他们呆在家里要比书院比安全。” “小葵花说得对,你们知道怎么做了么?” 阿杰阿易:“属下知道!” 县令:“大人,杨员外就在外面候着呢,杨辉上头有七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男丁,杨员外现在情绪波动大,可能会说些难听的话。下官随时准备为大人排忧解难,杨员外那边下官愿意为大人代劳。” 忘歌哈哈大笑着:“县令有心,这事就交给你了。” 县令笑得合不拢嘴:“能为大人效劳,下官的荣幸啊。” 待县令走出义庄,爱纯说:“你来后他都什么事都没做,现在急着立功呢。既然杨员外交给了县令,我猜大人是要亲自上杨府一趟,对不?” “哈哈哈哈,小葵花真是又聪明又可爱。” 爱纯俏皮地笑笑:“谢大人夸奖。” ================================================================ 去杨府路上。 爱纯:“大人,李余男的情况如何?” 忘歌:“阿易查到李余男的继父是个恋(gpi)童癖,酒醉后经常虐待他,还好他继父死得早,不过他们村里的人从此认定李余男的母亲是克夫命,村民很不待见他们。李余男的妻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李余男母亲死后,秦氏对李余男的打骂更加放肆,只要李余男回到家,邻居准能听见他们家打砸东西的声音,后来李余男宁愿呆在义庄也不愿回家,就算回家也只是为了看看自己的孩子。” 爱纯:“他还挺可怜。” 忘歌:“他之所以没把孩子曾遭受的*记录在案,也许是因为自小的经历让他觉得这是不能公诸于世的羞耻,或者他也有感同身受的情绪在里面,他认为即使他们死了,也该受到保护。” 爱纯点点头,叹了口气说:“我也觉得他不是凶手,怎么说呢,很多地方他都符合我心里的画像,但只要不能对上其中某个重要的点,他的可疑性就大打折扣,也许凶手就是一个和李余男某些地方很像的人。” 忘歌:“哈哈哈哈,怎么觉得小葵花都要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呢,真是可爱。哦对了,我从昨晚就很想问个问题。” “问吧大人。” “你那本簿子哪弄来的?” “在堂上随手拿的。” “上面的画?” “我自己画的啊。” “……为何要让费音一直睁着眼睛看那些画面?你别误会,我可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我只是对你的做法很好奇,哈哈哈。” “我这么做,是要让他每次起了窥视幼女身体的念头时,能条件反射出昨晚所遭受到的痛苦,从而造成他心理上的阴影和排斥,像他这样的贱男人,我真后悔昨晚没有狠下心一刀割了他身上那玩意。” “哈哈哈哈……”忘歌笑得有些勉强。 “大人,我觉得这人有时还挺有趣,有空给你做个全面分析,我很擅长分析人类心理和行为表现,外公和舅舅都曾夸我有天赋。”想起外公和舅舅,爱纯仰头欣然地笑了。 “你不是孤儿么?” “呃……变成孤儿之前总有几个亲戚嘛,啊哈哈哈哈。” 忘歌也跟着笑了笑。 来到杨府,大致询问过杨员外的夫人、小妾、丫鬟家丁,并没有太大发现,从后门离开,爱纯又返回去对看守后门的家丁说:“那位是左玄督大人,有些事我们想问你,你们老爷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他最近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家丁说:“少爷失踪的这几天,老爷心情很不好,出门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 爱纯:“从后门离开?” “对,都是我给老爷开的门。” “他一般出门做什么?” “不知道,我一个下人也不敢多问啊。不过,翠花跟我说,有次她买菜正巧撞见老爷和一个男人进了酒楼,那个男人跟老爷的关系一定很好。” “为什么?” “老爷很爱干净的,不许人随便碰他,就连几位夫人不小心碰到老爷,老爷也会生气,可是翠花却说,那个男人手搭在老爷肩上,老爷都没任何反应,关系肯定很好啊。这些话你们听着就好,可不能让老爷知道我说这些,他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说他的事,你们可不能出卖我。” “放心吧兄弟,我们绝对不说。”爱纯对他比出封口的手势。 第八章 :书院失童(7) 房间,桌上摆放了许多记录簿,忘歌和爱纯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个时辰。 忘歌:“受害者家属里有富商,村民,老师……身份参差不齐,覆盖广,互相之间没有联系,也没有共同仇敌,第一起男童失踪发生在去年十月初五,十月初五前的半年里,来书院就任的老师包括院长在内有五个……” 爱纯:“等一下,院长也在其中?” “嗯,前院长归隐养病,由他大儿子上官宫卿接任院长。” “院长?校长?有一种人在人前总是满口仁义道德,扒了他的皮才知道原来是一只禽(qinshou)兽。” “你怀疑院长?在没有……” “在没有十足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对吗?我知道你要说这个,不过凭我女人的直觉院长和这事八成有些关系。” 忘歌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笔和簿子,捏捏眉心,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两边,略有疲惫地说:“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复杂的案子了,如果不是身份暴露,我才不管这个案子呢,如果我们那天溜了,说不定我现在就躺在玄机门里的摇椅上呼呼大睡。” 爱纯笑了笑说:“你不会。” “哦?” “首先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其次你根本不会放手不管,把马放走的时候他可是没有一点犹豫呢。” “哈!”忘歌手托下巴,上身前倾,细细打量爱纯,笑道,“哈哈哈,小葵花真是可爱。” 已经习惯了忘歌说变就变的神情,爱纯只是笑笑,然后从旁边拿起一本看起来比较崭新的簿子,上面是阿杰阿易询问受害者同堂的记录。拿在手里翻了翻,爱纯发现什么,面色一变道:“忘歌大人,你看!” “怎么?” “李胜、张四、陆小米、杨辉是最后发现尸体的四个受害者,根据他们同堂的陈述,张四一直瞧不起李胜,原因是李胜的父亲在张四父亲铺子底下打工。陆小米和张四的成绩都很优秀,在一次考试张四超越陆小米后,陆小米经常在私底下说张四作弊。 何大力和包郎在陆小米之后相继失踪,何大力比张四大两岁,因为是同桌两人关系不错,还为了替张四出头,在陆小米裤子上洒水,又当着全堂学生的面脱了陆小米的裤子。何大力偷了同堂的银子,被包郎当场抓住,包郎随后便向老师反映了此事。 还有,秋季大典上的初级学堂诗歌朗诵比赛中,很多人都以为包郎会取胜,杨辉却因他父亲的势力,仅凭平淡的表现拿到了第一。这样连起来看,每个受害者似乎都和前一个受害者有过节。” 忘歌仔细翻阅之后说:“原来是我们追查的方向不对,关联并不存在于家属身上,而是受害人本身。” 见他神色突然变得深沉,爱纯问:“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小葵花,你想想最后发现的四具尸体都缺些什么?” 爱纯眸光一亮,道:“李胜缺腿,张四缺眼珠,陆小米缺舌头,何大力和包郎至今未见尸首,杨辉则缺心脏。李胜前一个受害者叫吴军,李胜经常嘲笑吴军小个子,凶手就把李胜的双腿割去,张四瞧不起李胜,所以张四没了眼睛,陆小米经常说张四坏话,他没了舌头,杨辉没了心脏,难道是凶手认为杨辉靠关系拿到第一,缺良心?” 忘歌沉默了会儿,说:“凶手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凶手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和杨辉有过节的同堂,我们得在凶手下手之前把他找出来。” 二人格外认真起来,翻阅着记录簿,通过里面的师生陈述,努力寻找凶手下一个目标。 “杨辉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老师们都说他很听话,同堂的陈述里,杨辉除了和包郎有点小摩擦,也没见和谁有过节,就是个言听计从不惹事的乖学生。这下难办了。”爱纯手杵头,拧眉沉思。 二人一直看到深夜,忘歌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过晚饭,转头正欲询问爱纯要吃什么,却见她抱着厚厚的簿子打盹,然后脑门突然向桌面砸下。 忘歌伸手及时接住了爱纯的脑门,他在心里嗤笑着,女人的头真小。 这时,爱纯侧着脸枕在忘歌手掌上,就像一只覆满刀茧有些粗糙的宽大手掌捧着皙白莹润的珍珠。手掌微微抽了抽,忘歌很想立马把自己的手抽走,却又莫名不舍,内心反复纠结之后,他用另一只手撑着下颌,默默看着爱纯。 巴掌大的脸,形如柳叶如墨勾勒却比平常女子更浓一些的眉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微张的白眼,鼻子挺直秀气,樱桃色的嘴唇微微撅着,嘴角流着口水。 明明还是以前那张脸,为甚现在看上去总觉得不同呢?哪里不同?是因为翻白眼流口水的睡相? 哈哈哈哈,忍不住取笑。 “凶手!你tmd敢在老娘面前动手,我杀了你——” 爱纯翻着白眼猛地起身,掐住忘歌的脖子,使劲摇晃。 来势凶猛,忘歌面色蓦地一沉,凛目正要出掌,爱纯从他身上滑下,倒在他腹下,双手一圈,抱住他的腰,呼呼大睡,忘歌瞬间石化。 接近正午时分,屋外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忘歌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翻阅记录簿,眼睛时不时瞟一眼以“大”字状躺在床上睡觉的某人,原本盖在她身上的锦被现在大部分狼狈地拖在地上,只有其中一角盖在她身上。 忘歌在心里尽情地嘲笑,起身要去把被子捡起来,突然传来重重的敲门声,他又唰地一下坐回原位。 阿杰在门外叫道:“大人!” 忘歌清清嗓子,说:“进来。” 阿杰推门而入,正要禀报,忘歌对他做出禁声的手势,又示意他过来说。 阿杰看见床上的人,立即别开目光,也明白大人的意思,走到忘歌身边细声禀报道:“大人,院长的三公子上官忆阳失踪了。” “什么?”爱纯猛然惊醒,掀开被子下床。 阿杰尴尬懊恼地垂头,责怪自己说的声音还不够小。 爱纯用袖子胡乱擦拭一遍脸,捞起一旁的外衣披上后说:“大人,我们走。” “……哦,喂,你慢点。”忘歌在爱纯的“高效率”里迟钝了好一会儿后才恍然醒悟般反应过来,他忍俊不禁地笑笑,紧追爱纯而去。 ============================================================ 三人赶到藏书阁。 阿杰:“大人,郑老师是最后一个见到上官忆阳的人,据郑老师所说,早课结束上官忆阳向郑老师还了书后进入藏书阁里面寻书,郑老师当时在整理书架,并没有特别留意上官忆阳是什么时候走出藏书阁,早晨下过一场大雨,只有四五个学生路过藏书阁避雨,属下已经逐一问过,都说没有见过上官忆阳。” 爱纯:“昨天不是已经让初级学堂的学生先回家吗?怎么上官忆阳还在学校?” 阿杰:“是这样的,上官忆阳今年九岁,上个月院长才把他从姚水县的怡安书院转到长乐书院,现在是华明堂的学生。” 忘歌和爱纯不约而同面色一沉,爱纯说:“怎么会这样?凶手接连打乱行凶模式,难道是凶手杀人成瘾,对自己的手段越来越自负了?还是说凶手的精神紊乱到不可控制的地步?更或者,两者都有?” 忘歌:“阿杰阿易,你们可有找到何大力和包郎的尸体?” 阿杰:“县令大人已经把衙门里的人手全派出去找了,至今没找到尸体。” 爱纯:“只要没找到尸体就很有可能活着。” “小葵花,我们进去看看。” “嗯。” 郑老师正把厚厚一摞书搬运到书架上,看见忘歌和爱纯进来,手一歪,最上面那本书掉了下来。 阿杰将它及时接住,又道:“郑老师,我来帮你。” “不用,我可以的。”郑老师把手里厚厚的一摞书放在最上层,然后接过阿杰手里的书塞在那摞书之间,转身对忘歌作揖道,“左玄督大人。” 忘歌和郑老师在一边谈话,爱纯环顾四周,又把目光落在郑老师身上,郑老师二十三四岁,身高五尺三寸左右,长相秀气斯文,谈吐有礼,也算是个翩翩公子,可是在身材高大气势足的忘歌大人面前,郑老师倒显得像女孩子呢。 爱纯笑笑,朝藏书阁里头走去。地板很干净,如果要从足迹着手,根本行不通。爱纯走到最里面,面前这堵墙上镶着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秃头和尚和一个文雅的男人并肩行走在山水间,身后跟着一匹白色骏马,秃头和尚和文雅男人的模样看起来都比较闲适欢愉,白色骏马四肢腾飞,看起来跑得很快。 “哈哈哈哈,小葵花也懂画?”忘歌不知何时来到爱纯身后,他笑哈哈地说,“都看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她哪懂什么画啊,不过看他一脸随时准备嘲笑的模样,爱纯眼珠子一转,随口乱说:“全篇以水墨绘成,素雅滑稽,有些意思。” “滑稽?怎么看出来的?” “画了马和人,人却没有骑马,人走得很慢,马却跑得很快,这还不滑稽?” “哈哈哈哈,小葵花说得有理。” 爱纯眼珠望天笑了笑,很久以前她就悟出了一条真理——女人胡说八道起来最有理。 第九章 :书院失童(8) 从藏书阁出来,爱纯指着后面那条小路问:“这条路通到哪?” 阿杰:“师院。书院有专门给老师盖的居舍,大多老师家离得远,所以平时就住在了师院里。” 爱纯:“上次杨辉的尸体就在这条小路旁被发现的?” 阿杰:“是。” 爱纯:“忘歌大人?忘歌大人……” “啊,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 “啊,我在想,凶手几番改变作案规律,我们抓凶手的难度越来越大了啊,哈哈哈哈……” 爱纯呆滞地望着忘歌,忘歌摸摸自己的脸,笑道:“怎么了小葵花?” “忘歌大人笑得好灿烂啊。” 忘歌觉得被夸奖了,嘴角裂得更大了些,问:“怎么说?” “又失踪了一个学生,凶手好难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爱纯笑得极其干瘪。 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讽意,忘歌想吃了屎一样怔住,阿杰在后面憋笑。 爱纯:“我们得以更快的速度找出凶手啊大人,杨辉三天就被杀了,上官忆阳不知道能撑到几天。” 边走边整理思绪,爱纯越想越乱,越乱就越着急,很多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就像装了一盘四分五裂的碎片,她一边很想理清拼好整幅画像,一边又想试着变着花样来搭配,最后只能糟糕地把它们越弄越碎,连最初的模样都模糊了。 不行不行!她必须冷静下来!她得重新在脑海里拼出凶手的画像,这可关乎到几十个受害者,还有一个真相。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人,正是忘歌派去跟踪调查杨员外的阿易。 阿易向忘歌禀报道:“大人,属下查实,一直和杨员外在客栈会面的人是正是长乐书院的院长上官宫卿。” 忘歌尚未开口,爱纯目光闪烁,道:“杨员外和院长关系很好吗?” 阿易:“杨家和上官家关系密切,杨员外和上官宫卿自小认识,在长乐书院念书的时候还是同窗,上官宫卿二十三岁时去到姚水县的怡安书院做老师,直至一年前才回来。” 爱纯:“他为什么要去姚水县?” 阿杰:“当年很多千金小姐青睐上官宫卿的容貌和才气想嫁入上官家,上官宫卿也到了父母逼婚的年龄,可是突然有一天,上官宫卿就走了,有传言是为了治疗情伤,但毕竟只是传言,谁也没见过上官宫卿和哪家姑娘走得近,所以属下觉得这个可信度不高。” 爱纯:“我只知道很多事不会空穴来风,大人,我们必须找这两个人谈谈。” 忘歌:“这样吧,为节省时间,我让阿杰阿易陪你去。” “大人你呢?” “我去询问上官忆阳的老师和同堂,希望能在里面找出线索。” “好,那我们分头行事。” “一切小心。” “大人也是。” 与忘歌分开,爱纯在阿杰阿易的引路下通过藏书阁背后的小路朝师院行去。一阵大风吹过,扫起大量枯黄的叶子,其中有几片飞到爱纯脸上,爱纯闻到腥气,把叶子拿到手中,想起昨日才在这里发现杨辉的尸体,便问:“从发现尸体到你们赶到有多长时间” 阿易:“郑老师在卯时发现尸体,以为是哪个学生半路晕倒,就过去扶他起来,谁知是死掉杨辉,后来苏老师路过,郑老师就让苏老师赶紧过来通知我们,前后应该不到半个时辰。” 爱纯:“我看了验尸簿,凶手很聪明,对尸体做了处理,所以运输过程中没有在路上留下痕迹。为什么会挑这个地方?以前故意把尸体抛到另一片树林,让人大费周章地寻找,现在呢,这不是摆明是他亲手把尸体送给我们。凶手一定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不然不会这么大胆。” 阿易眼神一凛,发现什么,他走到树林里,蹲下后用手挖出来一个黑布袋,打开布袋有很浓的恶臭和腥气。 爱纯检查一番说:“这东西应该曾被凶手用来装杨辉的尸体。凶手用不起眼的黑布袋装运着尸体来到这里,然后把尸体取出来放在路边,再把黑布袋在树林里埋好,这个时代又没有dna检测,凶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她想了想,把黑布袋交给阿易,“你拿这个找书院里的老师和学生问问,看看有没有人对它有印象。” “是。” 阿易走后,爱纯加快步伐,几乎是跑着来到师院,杨员外和院长正从屋里走出来,见到爱纯和阿杰,原本就疲倦无力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杨员外、院长,请留步。”阿杰挡下他们去路。 杨员外面色铁青,冷冷道:“什么事?” 爱纯走到二人面前,抬头说:“是关于书院失童的案子我们有话要问你们。” “该说的我们早就说了。我儿子已经惨死,院长的儿子今早在书院里失踪,你们这群捕快不去抓凶手,还来找我们,有什么用!真是一群废物!”杨员外语气很重,满脸都是“别来烦我”的表情。 阿杰:“左玄督大人虽然不在,但花葵姑娘由左玄督任命一起查办此案,谁也不可有所怠慢。” “哼,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办什么案!”杨员外冷笑着,眼里都是轻视。 爱纯在杨员外动怒之时已经将二人仔细打量一番,她深吸一口气,因为自己不是专业的,很多分析都是凭着感觉来,但这回要和凶手赛跑,无论如何也得在他们身上找出突破口,所以她必须壮胆尝试。 “杨员外,凶手很可能是你们认识的人,或者还和你们其中一人熟识,就算是为了尽快找到凶手救出上官忆阳,也请你们积极配合,接下来我会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想好了,如果有所隐瞒,上官忆阳都可能因此送命。” 杨员外和院长原本只觉这个女人身形瘦小,长了一张娃娃脸,都没正眼瞧过几眼,现在却见她双目黝黑深沉,说话语气笃定自信,似乎不跟着她的节奏来,上官忆阳就真的会没命。 院长沉重地叹口气,说:“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杨员外和院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废话,爱纯直截了当问完后,那二人面色一阵红一阵青,皆低头沉默着。 爱纯在他们手指上瞥过,再看向他们,语气平稳地说:“你们曾经相爱对吗?” 阿杰显然被震惊了,他瞪着双目看了看爱纯,又望向垂头的杨员外和叹气的院长,还是不敢相信,弱弱地道:“花姑娘……” 爱纯继续道:“你们手指上有一枚完全相同的玉扳指呢。” 这时,院长看向爱纯,眼神平和,没有害怕,他说:“你错了,不是曾经,我一直相爱。” 阿杰惊得后退两步,而爱纯只是冷静地望着二人,说:“院长,当年你为什么离开朝阳县?” 院长迟疑着,杨员外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对爱纯说:“因为我们的关系被我父亲发现了,我为了继承家产,和刘家的千金成亲。是我没用,没有勇气承认我们的关系!我比宫卿大两岁,因为两家关系好,我们很小就认识,还一起在青草堂读书,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同桌是伙伴是兄弟,可是渐渐地,我们都意识到这份感情的不同,在我十八岁那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宫卿喜欢琴乐歌赋,我喜欢舞刀弄枪,当时年少,我们过得很快乐。我娘是二夫人,总是被大夫人嘲笑辱骂,为了我娘,我必须争夺,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到手的时候,父亲不知怎么就发现我和宫卿的事,他觉得羞耻,甚至觉得对不起上官家,宫卿走时留了一封信给我,我看得出他很伤心,但在信里依然劝我,再深的感情,也不能赔上杨家和上官家的颜面来维持,他告诉我,会把我们之间的记忆珍藏在谁也触碰不到的地方,只有这样,它才总能是温暖而不被众人玷污的回忆。” 爱纯有微微的触动,然而现在她满脑都是追查凶手,容不得丝毫懈怠,她对杨员外道:“下面这个问题,请你一定要仔细地想好后回答我。你有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有没有什么人十分记恨你?” 杨员外:“这些问题县令不是都问过的么?答案还是那些,我没什么好隐瞒。” 爱纯:“上次你说的那几个都是和你在生意上有过节的人,县令也派人去查了,暂时没发现他们有可疑。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凶手可能不是和你有金钱或是利益上的纠葛,而是私生活,也就是感情。除了院长,杨员外还有没有其他……” “你胡说什么?”杨员外显然有些激动,就连院长也向他投去讶异的眼神。 杨员外面色青绿,怒道:“该说不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你还不快去抓凶手,别在这耽误时间,宫卿的孩子要是因为你们的疏忽丧命,我杨某绝不会轻易放你们离开朝阳县!” 爱纯咽咽口水,笑道:“呵呵呵呵呵,杨员外用不着这么生气,我们这就去抓凶手。” 走了几步爱纯又回头对杨员外道:“凶手几次打破自己建造起来的模式,说明凶手的精神状况已经很不好了,要是杨员外想起什么,请一定要到衙门说清楚,除非有人能够阻止他,不然他不会罢手。” 杨员外的面色愈加难看,眉心和眼眶周围都是深深的皱痕,他的眼神摇摆不定,就连身旁院长疑惑的眼神也未注意到。 爱纯将这些看在眼里,拉着阿杰离去。 第十章 :书院失童(9) “花姑娘,你的态度为何转变的如此快?”阿杰觉得如果追问下去一定还能得到更多线索,但爱纯因为杨员外怒吼几句就赔笑离开,便有些不甘心地说。 爱纯:“院长就在他旁边,再问下去杨员外也不会说的,你刚看杨员外的举止神态,很明显,他对我最后的问题隐瞒了实情,阿杰,你回去暗中监视杨员外的行动,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衙门里的人。” “花姑娘,你呢?” “我去找忘歌大人,把刚才的事告诉他。” “好!花姑娘,一个人小心。” “嗯。” 与阿杰别过,爱纯顺着原路回去,边走边整理脑子里的画像。 凶手,男性,容易接近小孩,年龄不会太大,长相不会太差,至少看起来秀气干净。他心思缜密,懂一些人体解剖,难道是大夫?不对,尸检簿上说,凶手下手并不准确熟练,大夫怎么可能只懂皮毛,那凶手又是怎么学来的知识呢? 院长一年前回到朝阳县,凶手在不久后开始犯案。从杨辉开始,凶手的步调越来越乱,院长的儿子上官忆阳并不符合凶手的行凶模式,却在书院里失踪。 李胜因为嘲笑李军个子小没了腿,张四瞧不起李胜,没了眼睛,陆小米造谣张四作弊,没了舌头,诗歌比赛杨辉因为关系拿了第一,没了心脏……不,这样联系起来怎么也有些牵强,如果凶手夺走他的心脏并不是因为和同堂的过节呢? 心脏,心,情绪,感情……杨员外刻意隐瞒的那段感情! 一切似乎豁然开朗起来,爱纯激动地攥紧拳头,事情可能是这样的。 上官宫卿离开朝阳县后,杨员外结识了凶手,并与他发生了关系。上官宫卿回到朝阳县,与杨员外重拾旧梦,杨员外为了旧爱抛弃新欢,逐渐导致凶手心态扭曲,精神紊乱,为了满足自己的病态需求,凶手开始一系列的作案,面对自己所痛恨之人的儿子,凶手更加疯狂地虐待,迫不及待将其杀害。 这样推断起来爱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加快步伐,想尽快找到忘歌,天空突然下起雨,雨势逐渐加大,爱纯双手遮着头,踩着泥巴路向前跑。 快要靠近藏书阁,有一熟悉的背影在眼前走远,爱纯正欲呼喊,却想到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书让上官宫卿冒着大雨天也要来把它还了? “姑娘,拿把伞吧。” 爱纯转头去看,是藏书阁另一个管理员苏老师,她走进藏书阁,随意环顾四周,说:“怎么都没几个学生?” “雨下这么大,谁会冒着大雨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苏老师说着,瞅着爱纯笑道,“你是经常和忘歌大人在一起的姑娘吧?” “是啊。”爱纯笑了笑说。 “忘歌大人刚走,他那把伞也是我拿给他的。你们尽管用,就当我送的,不用还。”苏老师很热情。 “忘歌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找了几本书吧。” “能不能具体说说。” “喏,就在那里,忘歌大人拿了最上面的几本书,在那站了一会儿,又去最前头站了一会儿,然后就拿着伞走了。” “哦?”他在看什么呢?爱纯思衬着,走到忘歌曾经站过的地方,取下上面的书,翻开一看,人体裸(luolu)露,各种姿势,极其淫(yinhui)秽。 顿时手上像拿着烫手的山芋,书本在手里弹跳了几下,爱纯灵机一动,趁苏老师不注意把它偷偷塞进袖子里。 这种不堪入目的书籍怎么可以让学生看到!不过话说回来,此书又怎么会出现在藏书阁里呢? 爱纯又翻了翻下面几本书,看上去都像是医书,大部分内容在讲人体结构方面的知识。双目蓦地一凛,爱纯缓缓抬起头,有个大胆的念头闪现脑海。 她愣愣地把书放回原处,来到最里头那幅画面前。爱纯站在这看了半晌,苏老师抱着一摞书过来,笑道:“原本这里是一堵白墙,郑老师就画了这幅画来装饰。” “我刚从师院过来,那边的房屋很有历史感,可藏书阁看起来倒挺新的。”爱纯仔细观察面前这幅画说。 苏老师:“还不是一年前那场大火,几乎烧光了藏书阁里的书,之前那位主管也因此事被院长革职,他走后郑老师就当了藏书阁的主管,还负责重建藏书阁,诶,姑娘,这幅画可不能乱碰,郑老师很宝贵这幅画,不准任何人捧它……” 爱纯不顾劝说,依然四处摩挲,果然,在白色骏马上头,被她发现了玄机。 “既然是宝贵的画,又怎会随意悬挂在这里呢。”说着,爱纯哗啦一下把画扯了下来。 苏老师捂住嘴巴,心想这姑娘可真没礼数,可又看见她从墙里头抽出一块石砖,随即便听见吱呀一声,旁边宽大的书架,其侧面缓缓敞开,露出漆黑不见底的密道。苏老师震惊得说不出话,爱纯对她说:“你赶快去通知忘歌大人,就说我找到凶手了,让他马上派人过来。” 爱纯重重拍一下苏老师的肩膀,苏老师这才猛然惊醒,连连点头转身奔出去。 找来一盏油灯,点燃后举着油灯进入密道,里面漆黑一片,走到一半爱纯已经无比后悔,但还是咬着牙向前走。 从密道出来,来到满地落叶的树林里,大雨退去,天空飘着小雨,将她手里的油灯熄灭。冷风呼呼地吹,四周都是黑幕,爱纯紧紧握着油灯,心想若是遇到贼人这玩意还能充当武器。 正抱着身体颤抖,忽而听见男人的说话声,似乎与她有些距离,爱纯谨慎地朝声源处靠近,依稀听到两人在说—— “忆阳在哪?” “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早该知道是你做的,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残忍,这么狠心,辉儿是不是你杀的?你说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久没来看我,现在倒来质疑我杀没杀你儿子?杨昭雄,我不是你养的狗,我不是!” “我从没把你当狗看啊,小炎。就当我求求你,放了忆阳吧,你已经错得很离谱了,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如果你肯放了忆阳,我绝对不和任何人提这件事。” “说到底,你还是护着他!他到底有什么好啊杨昭雄!当初是他抛弃你,离开你,在你最需要有人在身边给予支持的时候他在哪里?!凭什么他一回来你就能不顾我们十多年的情义,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杨昭雄,我恨死你了!”沉默片刻,他又突然道,“是谁?谁在那里?” 爱纯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正准备打哈哈蒙混过去,却见从黑暗里走去一个人,这形象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爱纯咬着牙,一步一步特别小心地靠近,雨停了,乌云散去,月亮露出半个身子,光线倾洒而下,落在林中三个男人身上。 是院长!爱纯讶异地睁大眼睛,又见院长旁边那人是杨员外,立即咬着嘴皮憋住气。在院长和杨员外对面还站着一个人,这人背对爱纯,爱纯从他的身形以及自己之前的猜疑来看,大约也知道了是谁。 院长看向杨员外:“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员外脸上露出窘迫、痛苦、愧疚等复杂神色,显然正在经历极大的内心挣扎。而此时院长又道:“说罢杨,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能接受。” 杨员外握住院长的手,看向背影人,嘴角挽起一抹苦笑,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造的孽!是我对不起你们!小炎,是我对不住你,不管大人做过什么,小孩都是无辜的啊。” 背影人攥紧拳头,吼道:“他们是小孩,十三岁就不是小孩了吗?!杨昭雄,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你凭什么还道貌盎然地站在我面前要我认错!你不配!” 爱纯越听越糊涂,而这时,背影人突然发了疯似地朝树林深处狂奔,杨员外和院长紧随他追去。爱纯小声地叫着:“阿杰?” 漆黑的树林里没人回应,猜想阿杰应该是去衙门禀报了,爱纯咬咬牙,不能看着到手的线索飞了,她深吸一口气,跑去追他们。 跑着,她蓦地回头,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莫名瘆的慌,可是每每回头,也只能看见漆黑的林子和几只长了翅膀的不明飞行物,其它什么也没有。 兴许是自己多心,爱纯抱住耳朵,一股脑往前冲。身后有奇怪的声响,爱纯一边跑一边回头,什么也没见到,再把头转回来的时候,撞上一个结实的身体。 那人把蜡烛向下移动,露出一张苍白毫无血色面孔,爱纯颤抖着牙齿,逼着自己挽起笑容。 “郑,郑老师,晚上,好啊。” “你来这里做什么?”郑老师目光呆滞,声音沙哑低沉,仿若幽灵。 爱纯哭丧着脸,四肢动起来左右摇摆。“哈哈哈,我在做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 一边做广播体操一边向前面挪,郑老师鬼魅般毫无情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树林很大,小心别迷路了。” “哈哈哈,我,我认得路……哟!”说着,她猛地举起手,转身正要把手中油灯朝郑老师砸去,却见郑老师手掌向她面前一送,眼前顿时一团白烟,很快她便全身麻木,完全提不起劲儿,手中油灯掉落在地,身子晃了几下后晕倒在地。 第十一章 :书院失童(10) 郑炎看着脚底瘦小晕厥的女人,嘴角抿起鄙夷阴冷的笑。他把爱纯扛在肩上后向前走,走到躺了两个男人的地方,他把爱纯放下,再用手把地上厚厚的枯叶和泥土扒开,逐渐露出生锈的铁门,打开铁门,将昏迷的三人逐一托运进去。 爱纯在昏黄的光线里醒来,嘴里被人塞了东西,说不出话,环顾四周,在她右边不远处,杨员外和院长皆被绳子捆住,嘴里同样塞了东西。而对面,是一张石床,一个男孩寸缕未着以俯卧的姿势躺在上面,他的双手向后绑着,左右两脚分别绑在石床下面两侧,他的脖子也被一根绳子套住,绳子的另一端穿过石床上面的吊环,圆形吊环将绳子分成两段。 “唔唔唔……”爱纯闻声向左边看去,阴影里居然还有两个人! 眯着眼仔细地看,他们身形很小,也是毫无衣物遮盖,若是不出所料,这二人就是何大力和包郎。 “你们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对待这群孩子的么?”郑炎举起杀猪刀从黑暗里犹如丢失灵魂的躯壳缓缓走出来。 他用刀的两面在上官忆阳伤痕累累的皮肤上摩擦,仿佛陷入了幻想中,面色苍白无血色,双眼却异常明亮。 他突然跳上去,骑在上官忆阳后面,猛地拉住吊环后的另一头绳子,上官忆阳脖子后仰,惨烈地叫出声。 杨员外和上官宫卿皆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吼,何大力和包郎不停地哭叫,爱纯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变态的人,先是震惊当场,然后也跟着杨员外和上官宫卿怒吼起来,一时间整个地窖都是惨烈混乱的“唔唔”声。 “闭嘴!”郑炎双目赤红,怒吼道,随即他的嘴角又浮现出阴冷亢奋的笑,他说,“我怎么舍得让他这么容易地死去?” 他握着绳子转头看向杨昭雄,“这是你教我的。只有在快要窒息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我们才能感受到肉(rouyu)欲赐予灵魂最极致的愉悦。你教我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下了,我并不是在害他们啊,我用绳子扼住他们的脖子,就是想让他们一遍又一遍感受这极致的欢愉,可是他们的声音太大太吵太闹,吓坏了我,我忍不住,使劲地对他们,用力地拉住绳子,声音停止了……我坐在他们身上等待他们身体渐渐冰冷,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都是愚蠢的恶魔,我得帮助他们啊,我不能让他们下地狱还做恶魔,所以我慈悲地割去了他们罪恶的部分,将它们通通焚化。” 郑炎跳下来,走到杨昭雄面前,将他嘴巴里的东西抽出来,然后举刀贴着二人脖子上轻轻滑过。 “昭雄,我一向对你很好,这回我让你先做选择,选他,我就一刀割了他的脖子,我让你活着出去,选你自己,我就割了你的脖子,再把他的脖子也割了,我不会把你们埋在一起,不会让你们做鬼也在一起。” 杨昭雄:“小炎,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收手吧。” 郑炎;:“你装什么啊杨昭雄!今日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从你开始的!我十三岁那年父母双亡,你收养我做干儿子,我以为自此有依有靠,可是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了你说的大好前途,我认命,外人面前我是你的干儿子,实际我是你杨昭雄背地里养着的男人……更罪恶的是,我渐渐发现,我爱你爱到超乎所有,我为了不离开你,放弃进京赶考的机会,宁愿困在藏书阁里每天做点打杂的活儿,这十多年来,你从来没停止在我面前提起他,你总说你们上学时的趣事,你说那时你就认定要照顾他一辈子,他那时才六岁啊。 我认命,我以为只要他不在你面前出现,就算你心里最爱的人是他,我也心甘情愿跟随你,可是万万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他回来了,就在书院里我看见你们抱在一起,那晚我们大吵一架,你脱口而出,当年选中我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你忍不住要拥有我,我就像是你冷漠岁月里的补偿,你把我当做是他的替代品。 我曾很喜欢看你把什么话都对我说的样子,我觉得很满足,因为昭雄你是如此信任我,可是我讨厌看你说起他时再装不下我的眼神,时间越长你越是怀念从前,你从来不顾忌我的感受。现在你又拥有他了,你不要我了,每当夜深人静,我面对冰冷的床沿,我控制不住地想你,可是我知道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你。昭雄,那些孩子都是为你死的! 小翔是我第一个目标。他是你的远房侄子,眉毛眼睛和你长得特别像,他经常来藏书阁,笑容总是挂在嘴边,我很喜欢他。那天我在书院见到你,我欣喜地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哄我几句,我们又能回到以前,可是你要见的人却是他,我站在树林里最后一次为你流泪。 那天是小翔借书的最后限期,我知道他一定会在放学之前来找我,我骗他我这来了几本很好看的新书,让他先去师院等我。藏书阁背后的小路一般只有管理藏书阁的老师会经过,那天除我以外的两个老师,一个请假回家,一个提前走了,小翔走后没多久我关了藏书阁的门,从小路追过去,就在快要抵达师院的时候,我追到小翔,告诉他我把新书藏在树林里,小翔是那么信任我,他跟着我来到寂静无人的树林,我把他按倒在地上,捂住他的嘴,发泄我所有的*和仇恨。 事后我发现小翔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害怕急了,我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把他埋在里面。等一切过后我发现,比起内疚和后悔,在我身体里更多的是亢奋和激动,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在说,你看,他们多么像你啊,愚蠢,卑劣,无能,他们都是魔鬼,你必须拯救他们。 我在藏书阁里放了一把火,把责任嫁祸给以前那个笨蛋,我当上藏书阁主管,监管藏书阁的所有施工。每到夜里我偷偷去到藏书阁,根据书上的描绘,自学建了密道,包括上官忆阳在内的几个孩子都是被我藏进密道后才失踪的。我还在树林里建造了这个地窖,每一个失踪的孩子都睡过这张石床,我爱他们每一个人,就像爱你一样。” 杨昭雄神情痛苦,再也听不下去,吼道:“孩子都是无辜的啊!”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我告诉你,杨辉也曾躺在这张石床上,当我一遍又一遍折磨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停地叫‘爹来救我’,我告诉他‘你爹也曾这样对我’,他说他不信,我觉得好笑,他为什么不信?我把你当年如何引诱我的话全部说给他听,他还是不停叫爹,在他心里你永远是他的保护神,就如以前愚蠢的我。 几次我忍不住要杀了这个和我一样愚蠢的孩子,最终都忍了下来,可是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要做英雄,趁我不在,割断了绳子,还替何大力和包郎解绑,幸而我回来及时,在通道把他们堵住,那时我觉得杨辉像极了离开我时的你,我杀了他,挖了他的心脏,我不要他投胎后变成像他爹一样没良心的人,我在帮他啊。” 这时,杨昭雄利用背后的石头,将绑着双手的绳子割断。双手解放后便跳过去扑倒郑炎,然后夺走他手里的长刀,二人你死我活地纠缠半晌,那把刀突然脱离杨昭雄的手心,朝爱纯的方向飞去。 那个瞬间,悬崖上的某个片段在她脑海里猛地闪现,“锃”一声,刀尖插(cha)进离爱纯右耳不足半寸的位置上,爱纯也被这锐利刺耳的声响在惊吓中拉回神。 她挣扎着快速站起来,利用刀锋割断绳子。待身上束缚全部解开,她见杨昭雄和郑炎在地上扭打成一团,小心地走到上官宫卿身边,替他把绳子解开。 之后,爱纯去救何大力和包郎,上官宫卿去救自己的儿子。把三个小孩带到通道口,上官忆阳说:“爹,求你和我一起走吧。” 上官宫卿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向爱纯,“姑娘,请务必把他们安全带出去。昭雄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救他。” 爱纯明了地点点头,带着三个孩子离开,走到半路,脚步顿了顿,她对上官忆阳说:“三个人中你最大,姐姐现在要回去,你能不能答应姐姐,安全送两个弟弟出去?” 上官忆阳用力地点头,“姐姐,求你一定要救我爹出来!” “等会儿你们出去会碰到衙门里的人,你们不要怕,他们会带你们回家。” 看着他们走远后爱纯转身朝里头跑去,突然有人从黑暗里出来,爱纯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忍不住欣喜地笑起来。 “忘歌大人,你终于来了!” 第十二章 :书院失童(11) 忘歌对她笑笑,而这时,郑炎握起藏在石床上的匕首,对准杨昭雄的后背插(cha)下去,上官宫卿拔出墙上的刀,在郑炎下手之前先朝他背后刺去。 然而不知杨昭雄哪来的力气,抱住郑炎猛地转身,那把长刀从他身体里刺穿,上官宫卿被吓坏了,立即拔刀扔在地上。 他瞪着满是错愕哀伤的眼睛,跌跌撞撞摔倒在杨昭雄身边,把他抱在臂弯里。郑炎丢了匕首,抓着头皮失神无措地后退,空洞呆滞的眼里竟有水雾泛起。 “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郑炎像丢失灵魂的躯壳,面色苍白得好似鬼魅。 杨昭雄躺在上官宫卿的臂弯里,吃力地转头,看向郑炎,鲜血从杨昭雄嘴角溢出,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小炎说得对,所有的罪过都是从我开始,最该偿还的人是我,小炎,对不起。” 他又看向上官宫卿,向他伸出手,上官宫卿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成串落下。 “杨,你不用说了,我都懂,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大夫……” “傻瓜。我们今世错过了太多时间,来世,我一定专心只爱一个人,不管他去到哪里,我都要抓住他,和他天荒地老……” “杨,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根本不该走,不该走……” “宫卿……那时年少,你谱曲我耍枪……”杨昭雄眼里盛满了回忆,他裂开鲜红的嘴角,含笑着逝去。 “杨——”上官宫卿把他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地痛哭。 爱纯再看向郑炎,只见他也落着泪,失魂的双目蓦地一凛,他恨恨地瞪着上官宫卿,双眼布满赤红的血丝。 “小心!”爱纯惊道。 郑炎捡起地上的刀扑过去,忘歌眨眼飞到上官宫卿面前,将他拉到身后,正要举掌制服郑炎的时候,却见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望着脚下的杨昭雄说:“这回我总算能比他更早遇到你。”语罢冰冷的刀锋凶狠地划破脖子,郑炎倒在杨昭雄怀里,这样看去,多像一对至死也不罢休的情人。 县令率领阿杰阿易和一群衙役冲了进来,见到此景皆是一脸迷惑,他们又将目光落到忘歌和爱纯身上,等候听命行事。 忘歌道:“凶手是郑炎,上官院长与此事无关。郑炎刚开始犯案的几个受害者可能都被他埋在附近树林,你们仔细找找。” “是,大人!” 忘歌见爱纯依然站在原地,道:“怎么不走?难不成还要看他们怎么处理尸体?” 爱纯瞥他一眼,对同样没有移步的上官宫卿说:“院长,我几句话想和你说。” 忘歌不明所以地瞅着二人,院长疲惫地看一眼爱纯,又看向杨昭雄的尸体。 忘歌:“人已经死了,不管你看多少眼他也不会活过来,你们两都跟我出来!” 三人走出地窖,忘歌识趣地走到一边去,爱纯小心地对上官宫卿说:“院长,你不会是想学郑炎一样殉情吧?” 上官宫卿不料这女人问话如此直接,怔了怔后垂头沉默。 “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后,还有三个小孩幸存下来,其中一个还是你的儿子,他们经历了成人都无法想象的事,他们心里的伤远比他们身体上的伤更深,他们需要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引导他们。就算是为了杨昭雄,他在天之灵,也想看到有人可以守护书院里的每一个学生,何大力、包郎、上官忆阳,等着你给他们重见光明,作为院长,作为父亲,这都比死亡更有意义啊。” 上官宫卿抬头紧紧地望着爱纯,她的话就像一阵暖风,吹散了他内心的困惑和挣扎,又像一盏明灯,帮他点明了彷徨迷惘的前路。 忘歌在黑暗里投去目光,那一瞬间,仿佛树林里所有光线都落在那个身形瘦小的女人身上。 ============================================================= 长乐书院和往常一样,清晨孜孜不倦的读书声充盈在书院里每个角落,学生们就像早晨的太阳,生机盎然,充满希冀和朝气。 这天,忘歌和爱纯就要离开朝阳县,各路官员、富商、百姓手里皆提着大礼来城门送行,忘歌见惯了场面,脸上堆满笑容,娴熟地道了谢后委婉地拒绝了大家的好意,擦着汗返回马车,命车夫赶快离开。 马车轱辘轱辘地快跑,后面一群热情不消的百姓追着马车跑了好长一段路,终于看不见人影,忘歌这才坐稳,拍拍胸脯,哈哈哈大笑起来。 “嗯?什么臭味?”忘歌拧着鼻子到处嗅。 爱纯从座椅底下拎起一只鸡和一只鸭。“你找它们?” “啊啊啊,你从哪弄来的?” “阿杰阿易的娘非要塞给我的,盛情难却,就收下了。” “它们拉的屎很臭!”忘歌捂住鼻子满脸嫌弃。 “不比尸体臭吧?嗨,路过下一个地方,我让酒家把它们炒成菜行吧?对了,大人,有件事我还好奇着呢。” “什么事啊?” “我去师院找杨员外和院长的时候,你不是去找上官忆阳的同堂问话了么?那天你都发现什么了?” “华明堂有个学生说上官忆阳那几日总是怪怪的,偷偷藏着书看,他不小心瞥见书上的内容,上面都是不堪入目的图画,我就去藏书阁里把书找出来,你说书院的藏书阁怎么会有这种书呢?而且上官忆阳来藏书阁的时候下了大雨,鞋底都是污泥,一定会在藏书阁里留下脚印,苏老师告诉我,他们每天开门后和关门前才会打扫卫生,那天我们赶到藏书阁,地板干净得就像刚刚擦洗过一样,如果按照郑炎所说,他一直忙于整理书架无暇顾及其它,那又怎么会顾得上地板的污渍呢?所以那时我就认为他的嫌疑很大。 我正要去找你,却先碰到阿杰阿易,阿易告诉我,黑布袋是藏书阁专门用来装废弃书本的袋子,阿杰告诉我,杨员外和郑老师在树林里密谈,我几乎肯定了郑炎就是凶手,我让阿杰阿易去衙门找人,而我则先去到树林,希望找到更多证据。” “那晚是你在背后跟踪我对不对?” “对。” “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还不知道郑炎的藏人地点,以免打草惊蛇,当然不能救啊。” “杨昭雄其实不必死的,如果你先下手的话。” “当你碰到一个有意思的凶手时,他的犯案手段已经不是重点。” “你想听他的故事、知道他为什么行凶?” “小葵花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不是蛔虫,只是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有同样的感受,很想知道‘为什么’。” “的确,杨昭雄本不该死,可是想想,郑炎为他的死哭了,杨昭雄的死也算唤醒了郑炎仅存的最后一点良知,这也是杨昭雄死前最想做的,死得其所不是么?” “是啊。”爱纯趴在窗台上,“希望我对上官宫卿说的话,真的能让他帮助三个孩子从阴暗里走出来。” “哈哈哈哈哈,小葵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爱纯使劲捏了自己几下,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啊?如果不是做梦,经历的这些都太可怕了。 突然又想起死去的杨昭雄和郑炎,杨昭雄奋不顾身为郑炎挡下一刀,死前说过,来生他一定专心只爱一个人。 杨昭雄也是爱过郑炎的吧…… 如果不是爱着郑炎,也许这十多年里他已经去姚水县找上官宫卿,当上官宫卿重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候,可能连杨昭雄自己也糊涂了。 无论是费音、杨昭雄还是郑炎,他们都曾被自己内心的恶魔打败。然而我们又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内心都曾悄无声息地住着一个恶魔,再强大的人也会锁不住他,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感慨一个国度的法律法规是多么重要,它可以帮助人类分清善恶,认准罪孽。 罪孽有时就像病毒,会从一个人身上传染给另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你一个冷漠的眼神或背影,一个残忍的语言或行为,会怎样影响着、改变着他人的生命轨迹,这是人类最容易忽略,也最无法估测,因为他们终归是人,不是神。然则无论他们经历了什么,当他们把伤害加之于另一生命体的时候,他们的罪孽一旦生成,就无法被原谅。 爱纯把手伸向窗外,阳光倾洒在她的手心里,想起东野圭吾的一句话: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她闭着眼睛抬起头,在阳光直射下微微张开双眼,强烈的光线逼得她溢出眼泪,爱纯裂开嘴角大笑,太阳也不是完全不能直视嘛。 第十三章 :谁是内奸(1) 大殿之内,正在为爱纯把脉的年过六十留着银白胡须的老者便是掌管玄机门的玄侯大人应杉宏。 他捋一捋胡须,摇头:“不好治啊。” “什么?大人,你可是精通医术的啊!是不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天山雪莲还是暗河墨莲?只要能治好小葵花,不管是魔宫还是皇宫我也要抢过来!”忘歌在一旁炸毛。 “胡闹!你别给我惹麻烦!花葵脑子里血块很大,就算吃了神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化解脑子里的积血,不过好在,只是没了记忆,内力去了三成,其它的并无大碍。”玄侯说:“花葵,这几日我会以通体术为你医治,如果依然不见起色,那就只能暂时将血块留在脑子里,但你无需担忧,它对你的日常生活毫无影响,待日后我找到医治的办法定帮你恢复记忆。” 她不叫花葵,不是密探,她叫吕爱纯,她的梦想是当一个出色的演员!可是很多事情连自己都无法劝说,何况是他们。 玄侯见她神情异常,问:“是不是有什么疑问?” “……”她默了默后说,“为什么我会失忆?之前我脑袋疼过几次,脑海里出现一些画面,我站在悬崖上,浑身是血,有人拿着像刀剑一样的兵器逼近我,他是不是我的仇人?是不是要杀我?” 忘歌搂住她的肩膀,笑道:“都过去了,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 玄侯一捋胡须说:“原本你在执行一个任务,目的是找到许刻,拿回密函,许刻和王古是皇上安排在煊国的细作,王古临死前将一封密函交给许刻,里面有煊国安插在我们玄机门的内奸名单,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许刻死了,而你也失踪了。” 许刻……脑袋有点疼。 “封面带‘木’字的书到底是什么啊?”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玄侯眉心微蹙,神色严肃凑近问。 忘歌:“大人,这事我之前问过她,她对那个一点印象都没有。” 玄侯露出“可惜”的表情。“其实许刻带回来的不只是内奸名单,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是王古冒死从煊国琪王府偷出来的《武皇秘籍木卷》。成武皇者拥天下,很多人想集齐五本武皇,练就盖世武功,而因它引发的血雨腥风持续不断,皇上十分重视这件事,许刻身上有《武皇秘籍》这事原本只有皇上,邢王,我三个人知道,皇上指派玄机门搜寻许刻的下落,我把此事详情告诉了忘歌,让他负责查办,你是他派出去的密探,你找到了许刻,之后的事只有等你恢复记忆才能弄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爱纯试着努力去想,脑袋忽而嗡嗡地叫,若有似无传来一个沙哑微弱的男人声音。“去找一个叫,傻妞的女子,密函,在她手里……”爱纯抱着脑袋埋下头。 “小葵花,你怎么了?”忘歌紧张地问。 爱纯喘口气,说:“头疼……好像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密函在一个叫傻妞的女子手里,傻妞是谁?” 玄侯:“除了这个,还想起什么?” 她攥紧双手,摇头:“我一用力去接触那些画面,头就特别疼。” “罢了,你现在需要调理身子,那些事等你身体好一些再说。”玄侯说。 忘歌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双明亮真挚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小葵花,你放心,虽然没了记忆会让你觉得焦虑,但你要相信,有你老大左玄督忘歌在,没人再敢欺负你!谁要是敢伤你一分一毫,我就把他们剁剁剁,剁成稀巴烂,喂你的雨花团!” “雨花团是什么?” “你养的金鱼啊,哈哈,你不在的时候盛阳那家伙每天都照看着呢,一条都没死。哈哈!” 在他开朗的笑容中爱纯也裂开嘴角笑了,他真的是一个很爱笑的男人。 从玄侯房间出来,忘歌带她去看“雨花团”。绕过走廊,前面是一座很小的假山,有流水从假山上的洞口倾泻而出,汇入下面的池里,池中有个转轴,将这些水送回假山,起到反复循环的作用。 “糟了,糟了!”池前站着一个身着捕快制服的少年,抱头大叫着。 “盛阳,什么事大惊小怪?”忘歌走过去说。 “左玄督,鱼都死了!我早上来看还好好的,怎么才过半天就都死了!糟了糟了,要是花葵回来发现雨花团变成这样,我死定了!” 爱纯上前看了看漂浮于水面的死鱼,说:“是挺可惜,不过我不会怪你,你不用这么紧张。” “啊!”盛阳大叫一声,躲到忘歌背后。 “我都说不怪你了!”爱纯被他的反应吃了一惊。 “花葵,你的雨花团可不是我害死的,我绝对是无辜的!”盛阳从忘歌背后伸出个脑袋对她说。 忘歌用一只手把他从背后拎出来,问:“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连几条鱼都看不好!” “不是啊,我真的是无辜的!哦,一定是严琴晴,我刚来的时候,看见她鬼鬼祟祟从那道门离开,肯定是她在水里下毒!” “算了算了,我们把这些死鱼捞起来埋了吧。”说完那两人纷纷瞪了瞪眼睛,盛阳表情更夸张一些,他双手捂住嘴巴,一副看见鬼的样子。 “怎么了?”爱纯疑惑地问。 盛阳掐着嗓音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捞起来喂花花吗?” “花花是什么?” “你的猫。” 她瞳孔微张,冷静下来后说:“好吧,我的猫在哪?” “小心!”忘歌突然抱起她一百八十度空中旋转,抬脚一踢,只听“喵呜”一声,假山上多了一只被压扁的猫。 “我的猫?”爱纯讶异大叫。 忘歌把性命垂危的黄/色/猫/咪拎过来,“花花以前除了你谁都攻击,怎么现在连你也一起攻击了?” 她怎么知道?!她抱起黄色猫咪说:“你们站着做什么,小猫好像不行了,快救救它啊!” 那两人再次瞪起眼睛,盛阳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扔到后山喂鳄鱼吗?” “喂个毛线!快救猫!” 幸而花花虽然丢了大半条命,但最后还是从鬼门关里被救了回来,入夜,爱纯抱着呜呜咽咽的花花躺着。 自从在硬/邦/邦的床上醒来,她以花葵的身份活着,每天连呼吸的空气也在无时无刻提醒她,她所接触的是有温度有情感有血有肉的现实世界! 她为什么会魂穿?怎么就魂穿了呢?无数问题困恼着她。 此时,满脑都是老妈遗像上的微笑,她快速翻出《吕氏春秋》,想在上面找到关于这个局面的蛛丝马迹。 沮丧地把册子往脸上一盖,还是睡觉吧。 =========================================================== 脸好疼!不要捏脸!还捏?!! 爱纯睁开圆圆的小鹿眼,略含朦胧雾气的眼里透出凶光,直直看着他:“都说不要捏我的脸,了……呃……你是谁?” 她靠着柱子坐在地上,有一个神秘的男人蹲在她面前。 他穿着织锦带帽镶毛黑斗篷,他的脸隐藏在黑帽之下,昏黄的烛光只照明了他半边脸,而这半边脸上的眼睛是用黑色眼罩遮住的。 “真的失忆了?”他缓缓取下黑帽,露出整个头。 爱纯屏了屏呼吸,他那只没被眼罩遮住的眼睛漂亮得紧,眼尾狭长微微向上吊,眼睑有淡淡的红晕,仿若嵌了一颗幽蓝色宝石的眼睛,干净明亮,仿若蕴着浩瀚的星空。 如峰挺直的鼻梁下一张薄唇仿若涂朱,它微微向一边勾起,笑容妖冶美丽。 继续向下,黑斗篷没有多余的花纹和装饰,低调又神秘。 斗篷的领子很大,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蜜色的肌肤,脖子上有一条粗链子,链子下是一个半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瓶塞处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宝石,瓶子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 “啧!扩咝呸类?” 男人:“……” 爱纯的视线回到他的脸上,然而此时那只蓝色瞳孔的眼睛微微眯起,犀利得好像一只盯着老鼠的猫。 爱纯紧张地咽咽口水。 他再次问道:“记得我吗?” 爱纯摇摇头:“如此妖冶诡异冷酷有型的男人我要是见过一定记得。第一次梦中相见,幸会幸会!” 男人:“……” 爱纯:“敢问帅哥贵姓?” 男人:“一点也不记得?” 爱纯思索片刻:“难道你是花花?在梦中化作人形来向我感恩?”(这脑洞补的也太大了) 男人:“花花?” 爱纯:“喵喵,可爱的小猫咪。” 男人黑着脸沉默片刻,然后安静地起身,戴上黑帽,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魅惑中带点小性感。“好,我会让你都记起来。走吧,去看看你的房间。” 她跟过去,在昏暗的室内七绕八拐后我们进入一间宽敞简约的房间。 “有没有想起什么?” 她摇头。 “这是你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 “这里是我家?” “可以这么说。” “你带我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认识吗?你也是玄机门的人?” 他微微侧首,烛光勾勒出他精致幽冷的侧脸轮廓。“我们都是暗莲教的人。” “我不懂。” “你是暗莲教护法之一,两年前进入玄机门,负责留意朝廷动向和寻找《武皇秘籍》,换句话说,你是暗莲教安插在玄机门里的内应。” 爱纯瞠目,大张的嘴巴够塞进一个包子:“我我我我我,我是内奸?” 男人缓慢地斜她一眼,这女人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十四章 :谁是内奸(2) 妈妈啊,内奸这职业要么玩死大家,要么被大家玩死,注定没朋友没自由、整天算计这个盘算那个,这么*的职业到底是谁发明的?!! 爱纯暗自抓狂了好一会儿,又看向前面倚着灯柱懒懒站着的男人,愣愣地问:“暗莲教是什么喔?” “暗莲教是一个隐于江湖为人处事游离于其他门派的另类门派。” “好像很酷,但能不能说得更简单清楚一点?” “魔教。” 哦,魔教……魔教?!!!! “你的表情很有趣,是在嫌弃自己的身份?” “简直难以接受!!!!”在她的意识里魔教等同于黑社会。 “哦?前教主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女有一天会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可能会气得从地底下蹦出来。”他轻缓玩味地说着,余光有意无意地瞟着她。 她还是前教主的孙女?!妈妈啊,你这玩笑开的太大了! “你,你又是什么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暗淡的烛光下被掩盖在黑帽里的神情爱纯也看不透切。只见他走到红纱帐包裹的大床边,从枕头里取出一块手绢毫无预兆地伸向她。 爱纯不明所以地接过手绢,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几个字。 “花什么什么欢什么雨?” “花葵喜欢石雨。”他平静地说。 “哦。”她突然双目一瞪,仿若雷劈。“你是,石雨?” 他平静望着她,似乎默认了。 爱纯咽了咽口水。原来她不只是魔教派出去的内奸,还在魔教有个老相好,他的名字叫石雨。 “咯!”一时难以消化,爱纯忍不住打了个嗝。 事实上,她错了。 他并不是花葵的老相好,临走前爱纯既担忧又羞涩地问:“我们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没有。” “我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牵手?亲吻?还是……”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你不喜欢我?” “我把承诺给了另一个女人。” 一脸黑线。“这么诚实不怕我以后背叛你?” “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什么都知道。” “你是说我知道你和那个女人的事?” “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 “是么?如果你足够熟悉原来的我,从我睁开眼看见你的那一刻起,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变了。” 他转头望她,漆黑的夜空下,那只深蓝色的眼睛异常深邃。 “你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我会让你想起来。” “你要把我继续放在玄机门?” “目的尚未达成,你必须留下。” “……《武皇秘籍木卷》是不是在你手里?” “不,这也是你还不能离开玄机门的原因。”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爱纯清清嗓子说,“我能不能背叛组织?” 那只眼睛不带一丝好意地斜睨过来,石雨缓缓道:“暗莲教有自己的规则,凡是背叛者,皆受最大极刑。这个念头最好连动也不要动。” 爱纯摸摸耳朵,用手遮住脸,从知道自己是魔教人之后,她就一直在动这个念头。怎么可能不动啊?她最讨厌的就是黑社会。 石雨突然伸出手掌在上空一拂,一股疾风猛地刮去。树枝摇摇晃晃,许多洁白细长的花骨朵从空中坠下。他随手接住一朵放至鼻下,神情迷醉,嘴角勾勒出妖冶的笑。 “白兰花?”仰头观望,眼前这场花瓣雨渐渐被染红,她吓得跌坐在地。 脑袋顿时剧烈疼痛,耳朵里嗡嗡地叫,她抱着脑袋,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冷静低缓的声音:“等事情过去,我就娶你。” 接着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能支撑我活下去的只有你的承诺了。” 爱纯抱紧头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想,可是脑海里不断闪现一棵被染红的白兰树,还有漫天疾舞妖冶诡异的红色花瓣。 ============================================================ 从梦中惊醒,穿透窗户缝隙射进来的阳光晃得她眼睛疼,爱纯揉揉眼睛,朦胧中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她吓得几乎跳起来。 “小葵花,你终于醒啦!”忘歌笑脸盈盈地靠近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脸蛋,“还好,没生病呢。昨晚是做噩梦了?” 爱纯点头,意识到什么,她用被子裹好自己说:“左玄督,你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我闺房做什么?” “小葵花睡觉都不脱衣服啊?” 她往被子一看,衣服确实没脱。他对她起疑了? 《吕氏春秋》第一条第四小点:当周围有人对你的表演产生质疑时,你更应该保持镇静,并且随时摆出一副你很吊的样子,绝不能让你的对手和朋友有机会轻视你。 她掀开被子,冷静地下床,在镜子前整了整衣服,说:“作为密探,不能把时间花在更衣上,为了不让自己面对紧急情况时出半点差错,我习惯不脱衣服睡觉。” “这个习惯可不好。” 背后传来滚烫的温度,镜子里忘歌埋在爱纯肩膀上笑嘻嘻地看她。忘歌的双手环住爱纯的腰,暧昧的眼神与爱纯在镜子里对视。 “大人,你做虾米?” “你以前都叫人家小歌歌。”他滚烫的气息扑在她的颈项上,娇声娇气地说,“不要以为失忆就可以赖账。” “……”花葵啊花葵,你生前到底都做了什么?! “哈哈哈,瞧把你吓得。”忘歌放开爱纯,直起身子,叉腰笑道,“小葵花,现在的你倒是很容易被吓到呢,我想想,对,你的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小花鹿,你以前可是一只上天入地哪都敢闯的飞鹰啊!哈哈!” 爱纯重重呼出一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 “以后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留下一句郁闷的话,她默默走出屋去。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嘛。”忘歌追着跑出来。“小葵花,整个玄机门的人都知道我左玄督最宠的人就是你,不信你问盛阳,以前办案我和你几乎形影不离,江湖人称‘雌雄双侠’!” “噗——” “反正我不管,以后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上次若不是我临时有事要忙,你也不会出事了。” “大人,你干嘛这么紧张我?” 他一怔,忽地笑出声来:“因为我可喜欢小葵花了。唉,小心!”他把爱纯拉进怀里,掌风一送,只闻身后女子吃疼地叫了一声。 “老女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十五六岁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来。 “严琴晴,这里是左玄机,我左玄督的地盘,你修得撒野!”忘歌面色严肃,一双黑黝黝的明眸不悦地盯着严琴晴。 “忘哥哥,你又为了这个没人要的老女人欺负我!哼哼,我哭给你看!” 她还真哭出来了,爱纯囧了个囧。 “呜呜呜呜呜,这几天我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都在陪老女人,忘哥哥,我不喜欢你了——” “那最好了,以后可别再缠着我。”忘歌冷淡地说。 “哼哼,老女人有什么好啊,你放开我的忘哥哥!放开……”严琴晴拼尽全力要把爱纯从忘歌怀里扯开。 “够了!回去!”忘歌厉声道。 “呜呜呜,老女人你给我等着!”严琴晴掩面哭泣着跑了。 爱纯一头雾水看向忘歌。 他说:“严琴晴是右玄督的女儿,从小刁蛮任性,要全世界的人都围着她转呢,她针对你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叫我老女人?!!”爱纯表情震惊地盯着忘歌。 “年方二十以上的女人在她嘴里都是老女人啦。” “我二十几?”不要是二十七/八啊,在现代这个年龄都是晚婚晚育了! “二十二。” 很好很好,跟她没穿前的年龄一样。 “小葵花,虽说经常走江湖的动刀动枪不拘小节,但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早点选个如意郎君嫁了吧。”他俊美的脸缓缓靠过去,笑眼眨巴眨巴地看她。 “我不打算嫁人。” “小葵花难道要做尼姑?” “我的梦想还没实现,没心思……” 忘歌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缓缓抬眸,暧昧地看她,那双仿若蕴着星辰的明眸里盛满了挑逗的情意。 她吓得怔了怔,问:“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嗯?”忘歌被她问得一愣。 “我喜欢女人。”爱纯镇静自若地说。 “啊?”忘歌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松开手。 爱纯趁机逃走。捂着脸蛋漫步目的地走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郁郁葱葱如烟似海的竹林里,风扫过,竹林发出“唰唰”的声响,看不见前路,心下不由有些发慌。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石阶走上去,忽而听见女人的声音,这声音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兴许是花葵以前的熟人。 “三师哥,我听严琴晴说,她回来了?” “嗯,前几日被忘歌大人带回来的,脑袋受过重伤,失忆了。密函的事,玄侯大人已经派人去劳埃县调查。” “你说她失忆是真是假?嗯,我是在想,她这人诡计多端,会不会假装失忆蒙骗玄侯大人?” “太子派人搜过她的房间,并没有找到密函,不过她这人狡猾得紧,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她真的有意隐瞒,那她不是内奸就是叛徒!” “三师哥……” “师妹,很多人心里也这么猜疑,只是可惜没有证据罢了。谁?谁在那里?” 原本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下恐慌不已,现在又被人发现,她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吓得转身快速逃跑。然而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跑着时左脚绊到右脚,一个娘跄,四肢朝地,扑倒。 爱纯哭丧着脸抬起头,眼前却有一把冷冰冰的剑直指她的眉心。 一阵风猛地刮过,吹散眼前迷迷蒙蒙的烟雾,只见握剑之人横眉如两把锋利的剑,泛着浅蓝色光芒的眼睛似静湖一般,头顶玉冠束发,面容白皙俊俏,气质凛然,一脸正气。 “是你?”他微微挑眉,眼里的光更冷了几分。 “呵呵呵呵。”爱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推开剑尖。 第十五章 :谁是内奸(3) 两人正僵持着,从烟雾里走出一个白衣女人,她俯身扶起爱纯。爱纯正茫然,白衣女人蓦地握住爱纯的手腕,顿时只觉一股霸道的气流从手腕蹿到她的心脏。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爱纯拼命喘气,用力甩开她的手,可是她越握越紧,爱纯有些生气地看她,用尽所有力气又跳又蹦又捏又踹,就是挣不脱。 怎料一直冷眼旁观的男人见她暴怒,突然举剑横在她的脖子上,蹙眉道:“住手!” “哈?”如果嘴里有血,爱纯真的会吐到他脸上。 这时,一股热流猛地袭过,白衣女人吃疼地闷哼一声,松开手。有人揽过爱纯的肩膀,将她救下,又用手掌轻轻抚在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流很快充实着她整个身体,像经历一场大战,爱纯瘫软在他的臂弯里。 “左玄督!”那二人纷纷抱拳行礼。 “哼,右玄机的人都像你们这么放肆?看来今晚我倒要去问问严生那老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伤我忘歌的人!” “算了算了,一场误会。”爱纯站直身子,挥手说。 持剑男人微微蹙眉,在他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这几天这种表情她见得太多,爱纯已经见怪不怪。 不过白衣女人的表情很新鲜,她从始至终都保持冷静镇定的神态,就连暗里伤她时,清丽秀美的脸上依旧平平淡淡,毫无恶意。 爱纯觉得,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离开竹林,忘歌脱下外衣披在爱纯身上,爱纯抬眸望他,微笑。 他跟着笑了笑,忽然搂住爱纯的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身上,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顶,声音异常温柔:“小葵花,说过不再让你受伤的,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不会再让离开我的视线了。” “那个……左玄督……”发生太快,爱纯只觉尴尬。 “叫我名字。” “忘歌大人?” “大人去掉。” “忘歌?” “嗯。” “我呼吸困难啊啊啊!” “额哈哈……”他松了松手。 爱纯喘口气,抬头对他笑笑。“谢谢你的外衣。” 他瞳孔微微扩张,又缓缓缩起,眼里掠过的那丝狐疑被爱纯正巧抓住。 “我真的有那么奇怪?” 他挽起嘴角,低着头说:“以前的花葵从来不说谢谢。” 原来如此。 爱纯笑笑说:“世上最不能吝啬的四个字,‘谢谢’、‘抱歉’,我妈说的。” “啧啧。”忘歌向爱纯投去赞赏的眼神,隧道,“以前的花葵也不会轻易放过伤她的人。她很好强,视叶芳为第一劲敌,就因为她总是要跟叶芳竞争,私底下大伙儿都以为她喜欢宁箫。哎呀,怎么像在说另外一个人似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只有一个葵花,我亲爱的小葵花,哈哈哈……” “叶芳是谁?宁箫又是谁?” “不就是刚才那两个愚蠢的家伙。” “我为什么会和叶芳是劲敌?” “有句话不是说,聪明又好看的两个女人在一起,天生就是敌人?不过从表面上看,你对叶芳的一举一动很留心,但她似乎并没把你放在眼里。” “她为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爱纯愣愣地问。 他扑哧笑出声:“小葵花真是可爱,哈哈哈……要是以前,这话打死我也不相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哈哈……” “有那么好笑么?”她郁闷。 忘歌摸摸她的脑袋说:“叶芳是归宁山庄武功最有名气的女弟子,加入玄机门后和宁箫一起破获多起大案,人称京城第一女校尉,他和宁箫是玄机门现在最有能力的两个校尉,而你还只是一个密探。” “那是因为我比他们来得晚。”爱纯努努嘴,逞强地说,“其实我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忘歌凑近她,笑盈盈地说:“我就知道我的小葵花肯定看不上宁箫那小子。” 见他笑得这么开心,爱纯忍不住逗趣他,道:“难说,他长得还挺不错……” “哦?”他的语气变得很沉,眼里掠过短暂的锋芒,“难道我长得不够好?” 忘歌平时都是嘻嘻哈哈的模样,突然变得这么严肃,确是少见的认真,果然无论男女,对于自己的外貌评价都是很重视的! “啊哈哈哈哈……我们的忘歌大人当然是最帅的!比那个那个谁……还帅!” “哪个?”忘歌斜睨着她。 吴彦祖古天乐莱昂纳多罗纳尔多樱木花道流川枫潘安西门庆……一大串脸庞在爱纯脑子里奔腾而过之后,她望向忘歌,愣愣道:“王宝强。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帅过一百个王宝强!” 忘歌微微眯起眼睛,“王宝强是谁?” “一个笑起来特别迷人的人,我偶像。” “偶像啊……真的帅过一百个你偶像?” “那是当然。” 忘歌终于又神清气爽般展露出灿烂夺目的笑容,一副‘饶过你了’的眼神瞄了眼爱纯。 爱纯拍拍胸脯,缓缓呼气。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宁箫那小子对他师妹痴心一片,五年前不顾归宁庄主的劝说,偏要跟随叶芳加入玄机门,宁箫对叶芳的感情是玄机门公开的秘密,你没希望的。” “切,我又不稀罕。” 忘歌又温暖地笑了笑。走着,爱纯偷偷瞄了忘歌几眼,其实他长得和王宝强一点也不像,刚才也只是一时口快搪塞一下。 忘歌时常穿着橙白相间的袍子,身材高大威武,长相英俊帅气,笑容常挂嘴边,放到现代,就是少女最喜欢的款儿,高质素的阳光大男孩,只不过,能在血雨腥风中杀到左玄督这个位置,忘歌又怎会只是平常时候见到看似无忧无虑天真开朗的样子。 爱纯垂下眼帘,她一直认为无论是谁,心里都住着多面的自己。这时,在他们面前走过两个捕快,两捕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全身脏兮兮的女人。 “走,老实点!” “傻妞不傻,你们不要推傻妞,傻妞很乖的,会自己走。” 傻妞? “去找一个叫,傻妞的女子,密函,在她手里……”爱纯想起这话,双目蓦地一亮,打算跟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忘歌说。 大殿之内,捕快抱拳行礼道:“玄侯大人,属下无能,虽然找到傻妞,但并未搜出密函。” “嗯。”玄侯看了看傻妞,摆手道,“你们先退下。” “是!” 玄侯来到傻妞面前,和蔼地问:“你叫傻妞对吧?” 傻妞一直垂着头,乱糟糟的头发之间是一张脏兮兮的脸,她眼神飘忽不定,双手紧紧攥着辫子,显得很害怕。 “别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玄侯温和地说,然后拿出一幅画像,“傻妞你看看,这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傻妞微微抬头,眼珠子在画上瞟了几眼后拼命摇头。 “傻妞,你再仔细看看,这个人曾经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你好好回忆回忆,那东西现在在哪?” 傻妞不停地摇头,似乎不管玄侯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傻妞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傻妞弱弱地说,脚步一点一点向后退。 爱纯和忘歌站在门外,当透过缝隙看见傻妞时,爱纯的脑袋突然疼起来。她抱着头蹲下,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花葵在追一个人,那人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跟着她跑进一间破烂脏乱的房子。那人惊慌地回头,乌黑的脸上只辨得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都是恐慌,她发了疯似的尖叫:“傻妞不傻,傻妞什么都没拿……傻妞什么都不知道……” 殿门敞开,爱纯从回忆里出来,忘歌扶着她进屋,玄侯号了号她的脉,用掌风输送真气进她体内。 爱纯稍微舒服了些,这时,殿内突然响起尖叫,傻妞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不断后退,直至绊倒,摔坐在地。 玄侯看了看傻妞,又看向爱纯,说:“花葵,你认真想一想,你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或者她是不是已经把密函交到你手上?” 玄侯这么说着,爱纯脑子里又浮现出一些画面,她紧闭双目,试着回想,但最终还是疼到作罢。 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拿到密函,但我和她应该见过面。” 玄侯兀自沉吟,少顷,他对忘歌说:“傻妞暂时交给你们左玄机看着,让她和花葵在一起,对她们互相唤起记忆有帮助,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我。” “放心吧大人,这事交给我了,哈哈!”忘歌自信地说。 回去路上,傻妞一直跟在爱纯身后,和她保持至少一米以上的距离,她一回头,傻妞立马吓得后退,几次快要摔倒,又被忘歌拉了起来。 “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她这么怕我?” 忘歌点头,笑道:“很正常,严刑逼供是你的嗜好之一。” 瓦特? “那我有没有什么特别拉轰的名号,比如像赌神、赌圣、赌侠、大内密探之类的,再不济,也得与‘京城第一女校尉’差不多吧,有没有?是什么?”爱纯万分期待地看着他。 “有。” “是什么是什么?是京城第一女侠客,或者京城第一女魔头?” “京城第一女魔头是严琴晴。”忘歌说。 “我去,那是不是京城第一女侠客,京城第一女密探,京城第一女……” “京城二号飞鹰,还有雌雄双侠,嘻嘻!” “等等,为什么是二号飞鹰?一号是谁?” “你老大我啊,哈哈哈。” “呃,为什么我不能叫京城第一女飞鹰?” “京城第一男飞鹰多难听啊,你老大我一号,你二号,多合拍,如果觉得不好听,不是还有雌雄双侠嘛,哈哈……” 爱纯嘴角抽了抽,鄙视地看他。 第十六章 :谁是内奸(4) “啊!”傻妞尖叫着躲到他们身后,将自己整个身子完全缩在阴影里。 两人向造成傻妞恐慌的源头看去,只见叶芳和宁箫并肩从假山下走过,他们向忘歌这边望来,对忘歌微微颔首后离开。爱纯将傻妞的异常收入眼底。 “啊!”傻妞又突然惊叫,爱纯微微侧目,几乎是下意识的,扯下一根树枝甩过去。 悬挂在枝头的竹叶青被树枝插中后掉落。爱纯被自己的‘特异功能’惊呆了!摊开手掌,爱纯怔怔地看了半晌。 忘歌琢磨了一会儿后说:“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有些能力依然潜伏在你的意识里,你的内力并没有完全丧失,我猜,只要找个人对你稍加引导,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厉害。对了,你有没有看过你房间床头的那些小箱子?” 她摇头,自从住进来,只碰过那张床,毕竟不是真正的花葵,就没有乱碰她的东西。 忘歌:“那些小箱子里装的都是你的宝贝,也许你看见它们,还能帮你唤起一些记忆。”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房门口。忘歌推开门,在床头后面搬出两个箱子。 傻妞坐在榻上扭着自己粗糙的辫子呆头呆脑地傻笑,爱纯坐在箱子面前,看着忘歌用一根细针打开箱子的锁。 “厉害吧?”忘歌得意地笑。 “厉害,不过这两把锁好像都是坏的。”爱纯抽出锁上面半圆的铁环,果然坏的。 忘歌撇撇嘴后干笑两声。 “明明是自己的箱子,不可能用一把坏锁。”爱纯想了想得出结论,花葵以前应该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所以……想起之前在竹林听到宁箫的那句话:“太子派人搜过她的房间,并没有找到密函,不过她这人狡猾得紧,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她真的有意隐瞒,那她不是内奸就是叛徒!” 嗯,应该是太子的人干的。 忘歌打开箱子,一个里面全是石头,一个里面全是飞刀大小却雕着花纹细长别致的刃。 “这些是你的武器花刃。”忘歌拿出一把,摆手射了出去,将窗外飞行的三只小鸟一并划伤。 “喂,干什么?”爱纯出去把受伤的小鸟捡回来,可惜流血过多,都死了。 “小鸟而已。瞧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了。”他说。 她瞥他一眼,“你死了我还不一定这么伤心。” “啊,我的小葵花,你这么说,我会很伤心哟!” “那确实是你错了嘛,小鸟又没有惹你,也许它们正在赶回家的路上,就被你莫名其妙地扼杀了。” “啧啧。”忘歌托腮看她,“你真的是我的小葵花?” “不是,我从来没承认我是。” “但是你的胎记……不行,我再看看。” “喂,你干什么,啊,非礼啊,救命啊……哈哈哈,你弄到我敏感的地方了,哈哈哈,好啦,别闹了!” 忘歌松开手,眯着眼睛含笑看爱纯。 爱纯抓起几颗石头,对着明亮的地方观赏。“好漂亮的雨花石啊,都是我捡的?” “收集这些石头是你的爱好。”忘歌拨弄着箱子里的雨花石说,“你也挺厉害啊,每一块石头的纹路和色泽都不一样,天啊,这种在翼国西北地区才有吧,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跑那么远啦?” “……” “还有这一颗,我只在煊国王宫里见过,啧啧,你到底是怎么弄来的?” “……” “这一颗,这一颗,你的石头遍布世界各地啊,厉害,贼厉害!” “石头不都一样嘛,可能是你想多了,兴许是我从哪个集市一起买来的呢?” “谁闲得无聊卖石头。” “这么漂亮为什么不能卖?哪天我缺钱,就把它们都卖了。” “啧!”这种掺杂着不可思议、怀疑、纠结,甚至还有一点小欣赏的复杂表情今天爱纯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忘歌再次打量她一番,得出个结论,“不就是失忆,怎么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啧!” =========================================================== 窗台和墙壁上都是树叶分离出来的斑驳月光,树影轻轻摇曳,像温暖宽大的手掌来回安抚夜的寂寞。 吕爱纯坐在窗前榻上,望一眼沐浴后已经睡下的傻妞,拿出吕娇娇的《吕氏春秋》翻阅。 爱纯清晰记得穿前的情况是这样的。 她被赶出剧组的那天夜里没有月光,她站在母亲遗像前哭诉:“妈,我心情不好。我是不是没有天赋?可我是你女儿啊,你那么行,我怎么会不行?妈,你要是在天有灵,就教教我,到底怎样才可以变成一个出色的演员。” 然后就地震了。小册子从柜子顶头摔下,砸中她的脑门,之后不省人事。 《吕氏春秋》第一页目录下面依次是:第一条如何克服心理障碍;第二条演员必备的基本素养;第三条吕氏表演独门诀窍。 第二条演员必备素养下有七个小点,分别是: 1、爱因斯坦的理解力; 2、好莱坞的想象力; 3、弗洛伊德的感受力; 4、卓别林的表现力和幽默感; 5、福尔摩斯的洞察力; 6、玛丽莲梦露的激情; 7、信念。 最后一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她翻到“信念”那一页,上面写着:你知道周身都是假的,即便它与上一秒的生活背道而驰,但你只需坚信一点,不要在意操/蛋的旁观者和摄像机,仅此一次,代替角色真实地生活,坚定不移的信念是每一个演员必备的条件。只有当角色中的自我和自我中的角色高度统一时,你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 老妈的话好深奥,但似乎很有道理! 霎时,照射她的不是清冽温柔的月光,而是红火热血的圣光。爱纯仰望夜空,仿若有几只彩虹色发着光的蝴蝶飞到她面前翩翩起舞。 她激动地捧着《吕氏春秋》,仿佛终于理解老妈的良苦用心一般,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爱纯在心里默默道:妈,你赐予我的是一场试炼对吧?我绝不让你失望! 爱纯认为,花葵就是她需要扮演的角色。既然如此,她是不是得利用自己的天赋先分析一下这个角色?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无比兴奋地思索起来。 姓名:花葵 性别:女 身份:暗什么教的护法之一,玄机门密探(内奸) 绰号:飞鹰二号、雌雄双侠(估计两个都是忘歌乱编的,没什么名气) 武器:花刃 战斗力:不详 性格: 啧,养了鱼和猫这对动物界的好cp,不管初衷是什么,以花花的身体素质说明她以前确实有认真养,一定的爱心是有的。 对待垂危动物,首先想到的处理方式是喂养天敌,从大自然循环链上看她做的并不完全错,从道德上看她不具备圣母体质,从性格上看,她应该比较果断和冷酷。 石雨是她从小爱慕对象,一个懂得爱的人即便心里再怎么阴暗,也会有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可是,得不到心爱之人的爱,会不会长久造成心理扭曲?毕竟这方面经验少,跳过。 喜欢严刑逼供,说明脾气暴躁,手段狠辣。 好强是她特别明显的性格之一,她视叶芳为敌人,但叶芳并没有把她当回事,自己发出的决斗函得不到回应,她会更疯狂地针对叶芳。叶芳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就算她们正面决斗,花葵也不一定能赢。 也许花葵在叶芳那里得不到回应,转而从宁箫身上下手,从上次宁箫的眼神和举动中能看出此人不只反感她,还对她有些鄙视和忌惮。 花葵应该是做过一些事,让宁箫对她异常警惕,这样看来,她是一个机智狡黠、可能还有点卑鄙的女人。 爱纯在性格后面写道:集里昂的冷酷、比尔的残忍、绿巨人的爆/操、吕后的狠辣、秦桧的狡诈,洛基的嫉妒和自负于一身的人格分裂型扭曲性格。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总结出来的角色,眼里溢出激动闪烁的光。 “嗷!”眼前突然一黑,有人扛着她飞走。 荒郊野外,树下站着一个穿黑斗篷的人,月光一笔勾勒出他修长流畅的身形轮廓。 爱纯爬起来,小心地问:“石雨?” 他转过身,整张脸都掩埋在黑斗篷的阴影里。 “这块雪海玉佩谁给你的?”他手中拎着一条红绳,红绳系着的是刀削面给她的玉佩。 “一个朋友。” “名字。” “不知道。” “有什么特征?” “人长得好看,他的剑也特别好看。” “什么样的剑?” “和冰雪一样寒冽的剑,挥舞起来会飘雪。” “过雪剑,四海城小城主。”他把玉佩握入手中,沉默着。 “那个,是我的东西,能不能还给我?”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他把玉佩还给她,问:“还有谁见过这块玉佩?” 爱纯想了想,“面摊老板,包子铺老板,酒楼的老爷爷……还有忘歌。” “忘歌?”他沉思片刻,“他看到玉佩有什么反应?” “眼睛睁得很大,多余的好像没有。” “他什么也没问?” “嗯,说不定以为这是假的。” “你要小心这个人。”他沉沉地说,整张脸依然隐藏在阴影里。 “我一直很小心,不会让他发现我有问题。”她自信地说,以花葵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抬头,那只眼睛在阴霾里更显得犹如宝石一般纯净透亮。 “这个。”他在她面前摊开手掌,露出一颗蓝色花纹的椭圆石头。 “石头?” “雨花石。”他纠正。 “我知道,我有一箱子呢。”爱纯接过雨花石把玩两下。 “你喜欢,每一颗都要独一无二。”他轻轻地说。 正欲开口道谢,顿了顿,她问:“那一箱子都是你送的啊?” “你说过,当我收集到一百零八颗的时候你就会放弃我。”他的语气就像在说‘吃饭记得洗手’一样冷漠平淡。 爱纯嘴角抽了抽,本来想回一句:不用了大爷,我已经放弃你了。然而冷静下来,心里有个名曰“信念”的声音不停鼓动自己一定要扮演好这个角色。 她挺直上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大爷,还差多少颗?” 石雨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呆住。沉寂半晌后,他冷淡地说:“你回去数数,下次见面告诉我。” 爱纯:“呃……”就算是甩姑娘,你丫这也太没诚意了! 第十七章 :谁是内奸(5) “一颗两颗……五十八,五十九……” “傻妞不傻,傻妞饿了,傻妞要吃饭!要吃饭!” “饭菜在那,有碗有筷子,不许用手抓。”爱纯指了指桌子,回过头继续数石头,诶?她刚次数到哪了?四十八?五十四? 重新数! “……九十二,九十三……” “啊,石头!”傻妞吃完饭,好奇地挪着小碎步过来,看见石头后突然抱住脑袋尖叫,这些石头在傻妞眼里似乎是很可怕的东西。 爱纯举起一颗试探着问:“你怕这些石头?” 傻妞神游着,呆呆地盯着箱子。“石头,火,好大的火,好大好大的火……” 石头和大火?有什么联系?傻妞猛地回神,傻笑着钻进被窝里。爱纯一头雾水转回去继续数石头,天啊,她刚数到哪了? 重新数!! “……十五十六十七……” “小葵花——哈哈哈……你在干什么啊?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啦?”忘歌大步走进来。 趴倒,欲哭无泪:“我在数石头啊……” 为什么不能让她安静地数完这些石头?!! “小葵花,你看,是龟肉汤。”忘歌打开烫盅的盖子。 “乌龟肉?” “对啊,你最爱吃了,这只可是活了几百年的乌龟,大补!” “呕——” “你怎么了?” “觉得有点恶心。” “你以前最爱吃啊。” “反正现在不爱吃。” 忘歌略有落寞地垂眸,然后关上盖子。 爱纯道歉:“对不起忘歌大人,我是真的吃不下这个。” 他突然灿烂一笑,问:“那你现在爱吃什么?我晚上给你准备准备。” “唔,臭豆腐,榴莲,胡辣汤,猪大肠等等,我口味偏麻辣,辣椒生吃都没问题,啊哈哈。” 忘歌复杂的眼神一闪而过,他笑了笑说:“你以前最讨厌辣椒啊。” “是么?反正现在喜欢。”爱纯笑笑。 =========================================================== 石雨与爱纯会面的老地方。 “石头数完了,一共有一百零一颗。”吕爱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耸肩垂头,晕乎乎地说。 石雨淡淡道了句:“还差七颗。” “嗯嗯,还有七颗你就能把我甩了。” “煊国安插在云国的内奸查的怎么样?” “暂时没有重要线索。石雨大哥,我能不能提个请求?” “说。” “以后扛我出来,能不能不要在人家睡熟的时候?我真的好困啊!” “以前你从来不睡这么早。” 他居然还怪她睡得早! 她闷闷不乐。“美容觉对女人很重要,何况我的事业是靠脸吃饭的。” “事业?” “其实吧,最主要是因为你们古时代没有网络和彩电,我实在太无聊了,一无聊就犯困。”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当我梦游,快把我送回去吧石雨大哥。” “不行,我今天找你,有要事要谈。” 爱纯一屁股坐下,打盹。 “你,根本不是花葵对不对?”他突然这么说。 爱纯猛地抬头。 “一个人就算失忆,不可能方方面面都变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行!如果被他看穿,就说明她扮演花葵这个角色完全是失败的,试炼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输在起跑线上。 此刻花葵会做什么呢?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根据之前的人物分析,她是集里昂的冷酷、比尔的残忍、绿巨人的爆/操、吕后的狠辣、秦桧的狡诈,洛基的嫉妒和自负于一身的人格分裂型扭曲性格。此时此刻她应该会这么做…… 爱纯站起来,挺直腰身,眼露锋芒,摆出美少女战士的标准pose,冷冷地问:“你丫有话快说,有屁……待会儿放!” 石雨微微蹙眉,沉默地看她半晌后说:“有一个任务原本想交给血香去做,但现在情况不同,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 爱纯双手叉腰,抖脚拽样儿,就差手里叼根烟,她说:“说了半天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要我干什么啊!” 石雨冷静地说完任务详情,她举起拳头露出食指摇了摇:“no,way!” “说人话。” “不干!” “这么多年,你从来不会拒绝我的命令。” 她拧拧眉,想去偷看黑帽里面的那张脸。石雨缓缓抬头,那只清明透亮的蓝眼睛默默地凝着她。 “好啦,我答应你。不过,事先声明,杀人放火我不干,你也知道,我现在没什么战斗力。”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功力还在。” “所以……” “我会想办法让你继续战斗起来。” “呃……” ========================================================= 翌日醒来,傻妞坐在案几前不知在干什么。爱纯披上外衣好奇地过去瞅了瞅,傻妞抓着毛笔反复画着一竖一个圆点。 抽出一张认真看了看,爱纯问:“傻妞,你是写字还是画画呢?” 傻妞对她傻笑着,又低头一竖一个圆点地画。 “石头……火……字……石头……火……字……”她含糊不清地嘀咕。 石头,火,字? 脑海突然闪现一些画面,爱纯坐下,抱着脑袋想了想。 石头和火到底有什么联系?字又是怎么回事?她又看了看傻妞画的一竖一点,难道傻妞是在写字? 她敲了敲脑海,就要靠近了,再近一点就能想到了!闭着眼睛,冷静地搜寻记忆。 脑海里出一个衣服破烂蓬头垢面的人,是傻妞! 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很猛,就像整个房子被人倒了汽油,几乎是一触既燃,片刻便全烧了起来。 傻妞吓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突然想到什么,下床向熊熊烈火的地方跑去。 “信封,信封在那里……傻妞答应过大叔,一定要保护好它……谁也不可以给……信封在那里……在那里……” 花葵听后脱下外衣过去扑火,傻妞双手被烫伤,跪在地上痛哭。花葵终于把信封从乱七八糟的杂物底下弄了出来,可是扑灭上面的火后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小部分。 “人……人……”傻妞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石头朝另一边砸过去。 一道黑影在大火背后掠过,傻妞把石头扔的并不远,花葵转头一看,很激动地跑过去捡石头,可惜火势越来越大,把她们能呆的范围越缩越小。 “你居然敢扔我的石头——”花葵青筋暴起,对傻妞拳打脚踢。 傻妞哭叫着,在花葵的暴打下突然像爆发了一样,一拳打中花葵的胸口,花葵不容置信地盯着傻妞,吐出一口血。 这时雨水从破烂的屋顶大片大片砸下,倾盆大雨不约而至,浇灭了大火,也将整个破屋淹没在水里。 从回忆里出来,爱纯用力喘几口气,端起一旁的杯子咕噜几口喝下。 “噗——咳咳,呕——”为什么是墨水! 傻妞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傻笑着指向她说:“嘿嘿嘿,比傻妞还傻,嘴巴好黑哦,嘿嘿嘿……” 爱纯郁闷地看她,肯定是她把墨汁倒进杯子里的。 漱了口回来,爱纯抓住傻妞,问:“当时我们差点被大火烧死,你不要命地去拿密函,就是你说的信封,可是信封几乎被烧成灰烬,最后剩下零零碎碎的纸屑,我不记得上面有什么字样,傻妞,你画着的一竖一点,是不是你在碎纸屑上看到的字?” 傻妞眼睛无神,愣愣地点头。 一竖一点,会是什么字? 爱纯握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卜”,煊国派到云国玄机门的内奸到底是谁呢? “小花葵,你在做什么呢?我给你带好东西来咯——”忘歌提着很大一个饭盒子大步跨进来。 爱纯咬着笔头看他:“玄机门有没有谁的名字里带‘卜’字的?” 忘歌放下饭盒,想了想,摇头。 “在画什么呢?我看看”忘歌拿起傻妞的纸瞅了瞅后笑了,“画的也太丑了。” “她不是在画画,她在写字,我猜,内奸的名字里应该有这两笔。” 忘歌拍拍她的肩膀:“嗨,先别管那些,来尝尝我买的臭豆腐。” “臭豆腐!”爱纯两眼泛光。 忘歌拿出一盘臭豆腐,傻妞突然凑过来,口水都快滴在盘子上。 “诶诶诶,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不准用手抓!”爱纯递给傻妞一双筷子。 “好吃,丫米!”爱纯满足地吃着东西,鼓着嘴巴说,“不过,辣椒少了点,下次记得多放点辣椒。” 傻妞似乎有同感,傻笑着点头。 “吃那么急干什么,还有呢。”忘歌又从饭盒里拿出一盘香辣猪大肠、一盘红烧猪肘子,一盘剁椒鱼头,三碗饭。 她感动得要流眼泪了,塞了满口饭含糊不清地说:“忘歌,你真是我穿越后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 “你说什么?”忘歌吃着饭,没听清楚她的话。 “我说,你实在太棒太好了!”爱纯笑眯眯地说。 “你爱吃什么,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爱纯和傻妞都笑得格外欢喜。 “哦,对了,大人,你能不能给一份玄机门在职人员名单,尤其职称在密探以上的,一个都不能漏。” “要这做什么?” “最近又记起了一些事,有了点思路,我想顺着查下去。” 忘歌看了眼傻妞的纸,对爱纯笑了笑说:“没问题,下午我做一份完整的再拿给你。” “谢谢大人!” 第十八章 :谁是内奸(6) 夜里拿着忘歌给的名单逐个查,烛光下,爱纯眉头微锁,神情认真,最终她列出的可疑名单以下:严生,严琴晴,宁箫,朴科陇,黄慎易,王悦,周恢,张朝光,黄赴。 因为傻妞画的点是正规圆,所以把“点”和“撇”都算了进去。 严生和严琴晴其实可能性不大,一竖一撇太小,如果被大火烧得只剩下这两笔,那真得佩服傻妞尖锐的眼神。 宁箫?资料上显示,他六岁被归宁山庄庄主收养,亲父被判为乱臣贼子,如果说他有意复仇,叛国给煊国做内奸,还是很有可能。 剩下的六人只有王悦和黄赴可能性大点,一个是孤儿,身世无从查起,另一个人的家在云国和煊国的交界,父亲是煊国人。 会是谁呢?她杵着脑袋在烛光下陷入沉思。 傻妞在睡梦里转了几下头,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爱纯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只见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放大,盯着窗外恐慌地尖叫:“人……人……” 爱纯唰地看过去,一个人影也没瞧着,原本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她对傻妞说:“别怕,窗外没有人。” “人……人……火,大火……”傻妞抱住脑袋呜呜咽咽地叫。 她拍着傻妞的后背,突然想到,在记忆里,傻妞也这么盯着一个地方,喊了几声“人”。纵火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煊国派来的内奸,如果当天傻妞看到了纵火的凶手,那么…… “唔唔唔……”有人打晕傻妞,蒙住爱纯的嘴,把她扛了出去。 ============================================================ 石雨? 被石雨带到他们经常见面的老地方,爱纯警惕地看着他,脚下一点一点向后挪。 “所以,你就是煊国派来的内奸?呃,不对,玄侯说密函上的内奸在玄机门,你是魔教的人……呃,不对,难道你一直在骗我,你和我其实根本不是魔教的人!” 石雨默默站着,黑帽底下,爱纯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所以,你一直戴着帽子和眼罩,是怕我认出你是谁对不对?”名侦探纯纯立即上身,她眯着眼睛质问道,“你到底叫什么?王悦?黄赴?” 他抬头冷静地看她,那只蓝色清冽的眼睛突然让她想起一个人。 “你是宁箫?” “我不是宁箫。”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我也不是煊国派来的内奸。” “哼,眼睛长得这么像,你说我就信?” “你会这么猜测只是因为你想不起以前的事。” “那好,既然清者自清,你给我看看另一只眼睛啊。” 石雨的一只手缓缓抚在眼罩上,那只幽蓝的眸子镇静地望着爱纯,他说:“每一个看到眼罩下这只眼睛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你确定要看吗?” “不看!”爱纯果断地答道。据她所知,一般电影剧本里,像石雨这样神秘诡异的人在对峙氛围下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不过话说回来,仔细看还是很有区别的,虽然两个都是蓝瞳,宁箫的要浅一些,像幽蓝冷清的湖水,石雨的要深一些,仿若暗蓝诡奇的宝石。 这时,石雨以慵懒小性感的声音缓缓道,“刚才我在你房屋窗外看见一个人,他穿着黑斗篷,看不出是谁,在傻妞发现他之后,他就走了。他轻功了得,我不一定能追上。” “煊国内奸?” “可能吧。” 爱纯又狐疑地看了看,隧道:“对了,你上次说的事具体要怎么做?玄机门的内奸还没找到,我觉得忘歌不会轻易放我去做别的任务。” “揪出煊国内奸不是你的职责。” “不是我的职责,但也和我有关啊!你要我半途而废吗?可是我好不容易有了些头绪,我觉得自己就快揪出这个内奸了!” “玄机门有没有这个内奸很重要?如果要抓内奸,你自己也逃不过。” “不一样,就好像美/国派到中国的间谍和国/民/党派到共/产/党的卧底还是很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 “呃……你听得懂?” “不需要懂。花葵,趁他不在四海城里,是你下手的最好时机。” “我看还是算了吧,他那人跟冰块一样,全身冒着寒烟,我会被冻死的!这件事还是让你那个什么香去做好了。” “以往遇到难办的事你都是争着做,如今倒是一点自信和干劲也没有。” “我做,我做还不行嘛。不过先让我准备两天,我想个方法,既能不让人起疑,又能完成你的任务。”爱纯摸着下颌兀自沉思。 ============================================================= 吃过午饭,爱纯和傻妞分别坐在案几前后,爱纯啃着大红辣椒,看着傻妞在纸上乱涂乱画,说:“傻妞,看我平时给你吃的那么好的份上,你再想想,别一天到晚就只会涂一竖一点,汉字博大精深,你就给我两笔线索,你让我怎么猜啊?” 傻妞咬着笔头傻笑。“啊……”她突然恍然大悟般兴奋地瞪大眼睛,然后握住毛笔开始涂。 “等一下。”爱纯扯出一张空白的纸放在她笔下,示意她写在上面。 “一横,一竖,一点?没啦?” 傻妞傻笑着点头,然后又开始一横一竖一圆点反复涂写。 一横挨着一竖偏上位置,这会是什么字呢? 严生,严琴晴,宁箫,朴科陇,黄慎易,王悦,周恢,张朝光,黄赴。疑犯名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凡是在一竖左边有一横的全部归为重点疑犯,列出以下:严生、严琴晴、宁箫、朴科陇、黄慎易、王悦、黄赴 突然传来乐呵呵的大笑声,先闻其声再见其人,此人一定是忘歌。 别过头看,果然是他。 “小葵花,都研究出什么了啊?”忘歌笑着走进来,抓起傻妞笔下的纸举起来看。 “哎哟,今天多了一笔啊?” “有什么用?多于三笔的字比她的头发还多。” “小葵花,你有没有想过,密函上不可能只有内奸的名字?” 爱纯猛地向后一坐,“对哦,如果傻妞看到的并不是内奸的名字,而是其它资料,那这什么一横一竖一点根本证明不了谁是内奸!我太笨了!” “你也别懊恼,查内奸的事又不全是你的责任,况且你都为这事把脑袋弄坏了,要不,我给你放个长假,查内奸的事你先放一放?” 长假?爱纯想了想,为内奸之事花了不少心思,并不想半途而废,可是到头来可能白忙一场,难免有些灰心丧志,正好石雨那边有新任务,说不定还有机会磨练演技。 爱纯点点头,疲惫地收拾案几上的草纸,叹气说:“身体确实越来越不行,动不动就犯困,我看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补充了精力才能把事做好。左玄督大人,我想请一个月的假。” “一个月?” “二十五天。” “我都没这么长的假。” “十五天?” “十天。” “不啦,十四天。” “十二天。” “成交!”爱纯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然后起身跑走。 “你这是干嘛?”忘歌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满屋子跑。 爱纯终于忙活完,把包袱往身后一甩,拉起傻妞,笑哈哈道:“去旅游。” “旅游?” “对,没有什么比游山玩水更能帮助人恢复身心健康的啦。”爱纯拉着傻妞走到门口,又折回问,“大人,有钱么?” “有。” “有多少?”一边说着一边扒开他的衣服到处搜寻。搜出一叠银票,拿着就往外走。 “这是公款,我等会儿要上交!”忘歌急着追出去。 “嗨,你先用你自己的钱垫着,等我回来一定还你。” “喂,你干嘛带着傻妞?玄侯不准她离开玄机门啊!” “你放心吧,我功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不能留着傻妞在这被人灭口。”说着爱纯拽着傻妞飞上屋檐。“你看,是不是恢复得很好?我们走咯——” 傻妞嘿嘿地傻笑。“好棒哦,傻妞是只小鸟,傻妞会飞,会飞喔——啊呀!” 翻过最后一堵红墙,爱纯一口气没运上来,两人下半身绊在墙头,摔在装满沙包的推车上,滚了下去。 此时,爱纯尚不知道,她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第十九章 :花咒(1) “傻妞,刚才那一摔是在告诉你,人不管飞得多高,得意忘形都会摔得很惨,学着点啊。”爱纯摸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走。 “傻妞不傻,傻妞明白。” 爱纯满意地点头。上次他们从朝阳县回京城坐了两天两夜的马车,爱纯摸摸自己的包袱,糟糕!想起之前被人撞了一下,懊恼地拍拍脑袋,然后对傻妞说:“我们只能去买匹马了。” “傻妞不会骑马。” “呃……”其实她也不会。 马场。 “姑娘,我们小龙马场的每匹马都是用精品马良喂养长大,每匹都是优秀的千里驹,值得选择啊。”马夫热情地介绍。 爱纯在一匹白色骏马面前停下,摸摸白马的头,白马“咴”地一声嘶鸣,她向后一跳,笑了笑:“我想试试这个。” 马夫拉着白马出来,爱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骑上马,尚未拉稳缰绳,马夫一拍马屁股,白马踢踏踢踏绕着马场奔腾。 “停!停啊——”爱纯只觉脑浆都快颠出来了。 白马在马夫的牵扯下终于停下,爱纯颤抖着双脚从马背上下来,瘫在傻妞身上。 马夫讪讪地笑:“姑娘,觉得怎么样啊?” “我……呕——” “姑娘如果觉得小白不好,我们这还有很多选择,你看那匹褐色的,身强体壮,四肢有力,还有旁边那匹,长相俊俏,双眼迷人……” 爱纯伸出手指,指了指角落上窝在一团流着口水打瞌睡的驴,坚定地说:“我要那个!” “姑娘,你确定?” “确定!” 爱纯牵着驴从马场出来,傻妞笑嘿嘿地说:“马好小哦。” “马不可貌相,知道短小精炼什么意思吗?” 傻妞摇头。 “就是越小性能越好的意思,俗话说浓缩就是精华嘛,马缩就是精品马啦。” “傻妞不傻,傻妞明白了!我们的马是最好最棒的马!” “对。”爱纯把包袱在驴子背上绑好,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爱纯的脸。 “咦——”爱纯擦擦脸,“不要脸。” 傻妞:“马马不要脸,嘿嘿嘿嘿……” “马马?难听,我们给挟马’儿取个好听又霸气的名字好不好?” “好啊。” “飞龙怎么样?” “好啊。”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 “傻妞不傻,傻妞好啊。” “嗤,都这样了还不傻。” 青山绿水,绑着马尾穿着轻纱散花红裙的女人牵着驴子,与不停傻笑的紫衣双辫少女在谈笑风生间渐行渐远。 ============================================================= 夜里树林,傻妞趴在飞龙身上熟睡,爱纯被石雨带到无人的地方,石雨身上那身神秘的黑斗篷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你脑子被驴踢了?”石雨语气很沉静,但说的话爱纯怎么听都觉得是在骂人。 “你说什么呢?你脑子才被驴踢了!”爱纯不服气地说。 他拿出爱纯之前被人扒走的银票,道:“出门就被人把钱偷了,你真行啊。” 爱纯双眼一瞪,笑嘻嘻凑近他。“我也不想啊,谁知道被人轻轻一撞银票就不见了,还好身上还剩一点碎银子,只好去买马了。” “你买的是驴。” “驴比马便宜。” “……”石雨开始怀疑她是否有能力执行任务。 “既然钱拿回来了……”爱纯小心地抽走他手里的银票,笑嘻嘻地看他,“那只能谢谢啦!诶?那辆马车是给我们准备的?” “嗯。” “哦吼吼吼……”爱纯笑着跑进树林,拍醒傻妞。 “傻妞不傻,傻妞好困。”傻妞迷迷糊糊地醒来。 “去马车上睡啦。” 爱纯撇撇嘴,先把飞龙拍醒,然后把傻妞弄到驴背上,牵着驴子来到马车前,把傻妞弄上去后打算把驴子也扛上去。 “帮忙啊,飞龙有点重,重……” “你脑子果然被驴踢了。”说着魔爪伸出来,两指掐住飞龙的喉咙,捏断。 呃……爱纯瞠目结舌地看他。“你杀了飞龙……” 石雨嘴角抿出冷冷的线条,语气阴森森。“我不喜欢累赘。进去。” 二人站在马车外不甘示弱地对视,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好,我去把里面那个也杀了。”他冷淡地说。 爱纯气得跳脚,拉住他妥协。 石雨驾着马车进入凤来城,爱纯伸个懒腰出来,掀开帘子一看,认出了面前这栋楼正是曾经大吃一顿的雅轩楼。 “对,对,我就是在这附近和他分道扬镳的,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他还在不在这里?” 石雨兀自沉吟片刻,对爱纯说:“你们在哪遇见的?” 爱纯想了想说:“……我记得傻胖子他爹是大鲸帮的人,应该在大鲸帮附近。” “莺月坡的大鲸帮?” “对,对!” “坐回去。”石雨淡淡道完,拉着缰绳调转方向。 “欸?”爱纯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马车在城外莺月坡山脚停下。爱纯跳下马车,举手挡住阳光,四处张望,目光突然定格于远处的一座山崖,脑袋渐渐疼痛起来,那处山崖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她站在悬崖边与人搏斗的片段再次撞进脑海,石雨静静看着她,度了一些真气进她体内,她才舒服些。 “他每次从冰渊谷底回来,都会消失一段时日,这段时间里正好有他母亲的忌日,他母亲就葬在这山头。”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接近他。” 爱纯翻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这时,又听他继续道:“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要让他对你毫无防备。” “大哥!你说了等于没说啊啊啊!我要怎么才能让他对我毫无防备啊啊啊?” 石雨转过身面对她,微微沙哑的嗓音磁性透着蛊惑力。“你认为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毫无防备?” “她是他妈。” “除此之外呢?” “她是他女儿。” “再想想。” “她是他……孙女?” “驴脑子。” “欸,好好的干嘛骂人?” “你认真想想,男人身边最亲密无间的女人会是什么身份?” “最亲密无间?啊!” “知道了?” “小秘!” “啪!”石雨一巴掌拍歪她的脑袋。 爱纯摸着疼痛的脑袋,一双受挫的小鹿眼愤愤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要我干什么……可是我没有经验!!!!”爱纯怒吼。 “你有。” “没有!” “你喜欢了我十六年。”他轻缓地说,语气听不出起伏,眼底却有一闪即逝的柔光。 爱纯嘴角抽了抽,道:“可是我现在对你毫无感觉。” 石雨默了默后说:“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等你想起来……” “想起来也不再爱你了。” 爱纯语气很坚定,却不料,在她道完没多久,他那只静静看着她的暗蓝色瞳孔有微微的颤动,最后所有光芒掩盖在眼帘下的阴霾之中。 “你一定会想起来。”他同样语气坚定地说。 爱纯翻个白眼,一拍额头,无力状。妈妈啊,她要怎么和他说,那个深爱他的花葵已经死了。 “无论如何,接近他,让他完全信任你。” 爱纯开始有些后悔。做什么花葵啊?不仅要冒着生命危险查案,还要出卖色相!现在可以打退堂鼓吗?会不会被他当场毙了? “不听从命令,就要接受惩罚,这是暗莲教的规则。” “什么惩罚?” “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就砍你一只胳膊吧。” “什,什么?”果然魔道很擅长折磨人,砍胳膊比直接杀了她更狠!爱纯牵强地笑起来道,“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石雨大人,你看我已经满血复活,充满斗志,随时准备接受挑战。” 信念!对,老妈《吕氏春秋》上写的信念。如果是花葵,她更不可能轻言放弃,尤其在石雨面前。 爱纯深吸一口气,她一定能扮演好花葵这个角色,一定能凭借超凡的演技骗过所有人,一定能当上最佳女主角! ============================================================= 传言在冰渊谷底有个神秘的门派,每过二十年谷主会出山游历每个国家,选择最有潜力的三个人做徒弟,凡是选中之人传授其《寒渊谱》,待学有所成,登上绝命顶,通过传送门,去另一个无痛无病无忧无极限的世界赋予新的使命。 除了冰渊谷底的人,谁也没见过冰渊谷主的真实样貌,世人对他有种种猜测,更有人把他比作神仙。 没有人不向往无痛无病无忧无极限,被冰渊谷主选中的徒弟在大多数眼里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白兰地是四海城城主白兰天的弟弟,在他五岁刚失去娘亲的时候,被冰渊谷主看中收入门下,那一年,冰渊谷主收下的三个徒弟分别是云国的白兰地、煊国的赫连若白、翼国的千山沉。 在冰渊谷底拜师学武已满二十年,这年,冰渊谷主出山寻觅新弟子,师兄弟三人离开冰渊谷底,准备在月全食之日于绝命顶用毕生功力通过传送门,到达神秘国度。 石雨为何要她接近白兰地?爱纯并不关心他的目的,她想做的只有一个,在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前,争取机会磨练演技,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好演员。 一个出色的演员就是要有能力骗过所有人!哦吼吼吼…… 第二十章 :花咒(2) 在“打战”之前,爱纯喜欢先分析一下对手。 根据她与白兰地第一个次接触来看,首先他穿戴华贵,有钱人,不易被物质诱惑;其次他武艺超群,她打不过;再次他性子冷漠,犹如毫无温度的冰块,不易让人接近;最后他救下她,送她玉佩,说明不完全没有血性。 这样一个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爱纯咬着嘴皮,摸着下巴,沉思。 女人千千万万种,就不信攻破不了。 柔情蜜意型。 命中注定的邂逅,浪漫爱情剧的开始。 爱纯想过了,要融化一坨冰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冰块在女人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不可自拔。 爱纯躲在一颗矮树枝桠上,等会儿白兰地从下面路过,她就从上面摔下,白兰地顺势将她接住,她含情脉脉与他四目相对,电光火石,噼里啪啦。然后白兰地认出了她,惊讶着说:“是你?” 她便柔情似水地唤一句:“恩公!”这样一段情意绵绵的缘分邂逅必然能打开他沉睡的冰块心。 爱纯得意一笑,这时,白兰地正打远处走来,她摩拳擦掌,在他快要走到树下的时候,她向后姿态优美地倒下。 白兰地脚步一顿,一个娇小的女人在他面前“砰”地一下砸到地上。 “呀哟喂,我的脖子……”摔歪了脖子,动弹不得,爱纯面容扭曲地看向冷静站在一旁的白兰地。 他为什么不接住她……哎哟,脖子…… “恩,恩公,别走!”眼看白兰地跨过她的身体离开,爱纯吃力地移动上身,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脚踝。 白兰地默默看她片刻,声音毫无温度。“我不认识你。” 晴天霹雳!虽然也过去一段时间,但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吧?!!难道她长了一张大众脸? “恩公,是我啊,你救过我,还送了我玉佩。”爱纯掏出腰带里的雪海玉佩,举起来给他看。 白兰地凝了玉佩半晌,微微收回视线,默了默后淡淡地说:“你?” 终于跟着剧本走了。 爱纯吃力地笑起来,含情脉脉地看他。“是我,恩公!诶诶诶,别走啊——” 她死都不放手,白兰地拖着沉重的脚踝前行。走了一段路,爱纯全身裹了厚厚的泥灰,白兰地终于停下来,奇怪地看她,语气冷漠:“放手。” “恩公,为何不救我?” “我要下山吃饭。” 好清新脱俗的回答,爱纯扯着嘴皮说:“……可是我受了伤!” “……可是我要吃饭。”淡淡道完,继续走。 爱纯震惊了!简直毫无同情心和怜悯心!压抑一腔怒火,爱纯厚着脸皮说:“我不管,恩公救过我,我就是恩公的人,恩公去哪我去哪——” 白兰地无可奈何,把她拉起来,爱纯笑了笑,冰块终于被她感动了。 只见他举起剑指,在她身上快速点了几下,爱纯顿时全身僵硬不能动。眼看白兰地纤长冷漠的背影在山林里渐行渐远,爱纯暗暗磨牙,在心里给柔情蜜意型打了个大大的叉。 ============================================================ 坚韧个性型。 偶像剧的女主都是正义的化身,打不死的小强,然后男主就会说:“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爱纯跟踪了白兰地两天,这日午时,白兰地在一家面馆坐下,正当他手持筷子要开吃的时候,从里面夹起一只小蟑螂,平平道了句:“老板,面里有虫。” 爱纯扬起嘴角,机会来了。 面馆老板面色泛青,指着白兰地的那碗面,孱孱地说:“怎么会有虫?一定是你栽赃嫁祸,你你你,是不是隔壁那条街的老王派你来的?他早看我们店不顺眼了,总说我抢了他的生意,我看你就是他派来嫁祸我的!” 白兰地面无表情,沉声再次强调:“面里确实有虫。” “大家不要相信他!你你你,给我马上滚出去,我的面馆不欢迎你……” 白兰地持起过雪剑挡在面馆老板面前,眼神异常锐利。 爱纯像战士一样走进面馆,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她从筷桶里掏出一根筷子向白兰地飞过去,白兰地目光一凛,微微转身避开。 “暴发户,修得伤人!”她眼神坚韧有凶光。 白兰地与她对视,面上依旧没有多余表情,只是冷冷地坚持着说道:“我的面里有虫。” “哼,家里有钱了不起吗?家里有钱就可以欺负人了?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任性了吗?我才不会怕你!老板你也别怕,叫他给你道歉!” “就就,就是!”老板在爱纯的气势下挺直腰板,“道歉,必须给我道歉!” 白兰地冷淡锐利的眸子扫过老板和爱纯。爱纯心想,这个时候他必然会气得跟她打一架,不管打不打得赢他,她都不可以认输。 这样,他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啊哈哈哈…… “诶诶,你去哪?”眼见白兰地走出面馆,爱纯急着跑出去将他拉住。 白兰地淡淡扫她一眼。 爱纯:“我们打一架吧!” 白兰地扯开她的手,继续走。 爱纯急得一拳挥去,白兰地抓住她的小拳头,锐利寒眸飞过去。她提起一口气,按照石雨之前教她的心法,将所有力量聚集到另一只手,然后一掌击中他的胸口。 然而下一秒,触在他胸口的手像被什么反击了一下,疼得她弹回手,向后跌下。“哼,我是绝对不会服输的!”说着捡起一块粗糙的石头爬起来,手法快很准,对准白兰地的后脑飞射。 白兰地轻轻吸起一口气,用剑指接住石头,斜一眼身后的爱纯,向她飞出石头。爱纯原地转一圈,红彤彤的裙摆犹如绽放的花朵,开出美丽的形状后快速合并,她用牙齿接住石头,对白兰地挑衅地笑了笑。 “咝……表走……”嘴角被冲击强大的石头划破一道小口子,爱纯取下石头,一面疼得难以说话,一面紧追白兰地而去。 坚韧个性型,毙! ============================================================ 傻白甜型。 精髓在于撒泼滚打卖萌装傻,怎么被鄙视被嫌弃被臭骂都要保持喝了蜂蜜般的笑容。 对付冷血无情男的必杀款儿。 山头视野最广阔的地方有一座坟墓,簇拥盛开的米黄色小花围着坟墓生长,坟墓前头的石碑上刻着“白雪之墓”。在坟墓前方偏东南位置有一间简约的木屋,白兰地就住在这里。 爱纯用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看见白兰地正在洗脸。她得意一笑,摩拳擦掌,去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抬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来到白兰地的房间。 白兰地正在脱衣,看见闯进来的爱纯,呆愣片刻后黑着脸道:“出去。” “不要啦,伦家专门给你烧了洗脚水厚,泡脚之后再睡最舒服捏,来来来,坐下厚。”爱纯不顾白兰地冷冰冰的眼神,硬生生扒下他的鞋袜,“噗通”一下按在铜盆里。 白兰地的双脚在水里挣扎了两下。 “厚,你很奇怪嘢,好好洗个脚就不要乱动了嘛。”爱纯说着把手放进水里,“啊啊啊!!烫死了!” 白兰地抬起红肿的脚丫,冷冷盯着脚下的吕爱纯。 爱纯酝酿了一下,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举起烫红的爪子,楚楚可怜地看着白兰地。“厚,伦家也是受害者啦。” 白兰地缓缓吸口气。“抬着你的盆出去。” “不要啦,这是你的盆。” “……你,出去。” “不要啦,我跟你讲厚,伦家无家可归喔,今晚就睡在你这了捏。” “不行。” “讨厌厚,这样赶女孩子出去很不道德嘢,如果我出去可能会被野/兽叼走喔,还有可能遇到大/色/狼,空荡荡的山里到处都充满了危机喔,你不可以赶我出去啦!” 白兰地翻着眼皮望了会儿天花板,拎起被子盖住头睡下。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周围毫无声响,白兰地掀开被角,把头转向床沿。 爱纯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双手杵着下颌,笑眯眯地看他,冷淡没什么情绪的琥珀色眸子对上甜兮兮的笑眼,白兰地冷漠的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爱纯率先打破沉寂,笑嘻嘻地说:“你碎觉很好看捏,今晚我就这样看着你碎啦。” 白兰地压抑着、隐忍着、默默把头转朝上,合上眼。 爱纯打了大大的哈欠,发现他被子没盖好,顺手帮他掖了掖被角,怎料他突然睁开眼睛,平静地望着她。那双清冽澄明的眼睛是极特别的,爱纯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看见了不染一丝尘埃干净透亮的泉池。 然而也是奇怪的,他为何纹丝不动地看着自己,再这样对视下去,她的脊椎就要撑不住了。诶?难道他也被她吸引住了?也是,此时夜深人静,灯光昏暗,孤男寡女,某种名曰荷尔蒙的东西容易滋长得比较快。 既然这样,那就多对视一会儿吧,感觉自己就快成功了,嘴角禁不住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回来了?”白兰地忽而淡淡开口道。 “欸?” “娘……” “……”咔吧!!! 傻白甜型,枪杀! 第二十一章 :花咒(3) 性感撩人型。 制服男人的杀手锏。 这一款儿虽然在电视剧里经常被黑化,但现实中男人就好这口,何况像白兰地这种很少接触女人的宅男,肯定把持不住。 趁白兰地出门,爱纯翻出《吕氏春秋》看了看。性感撩人对爱纯来说真是八竿子打不着边,没什么经验,只好看看老妈宝典里有没有技巧介绍。 嗯,第一条第一小点就说了如何克服激情戏的心理障碍,上面这么写道:表演最易怯场的是激情戏,与对手太过熟悉或陌生都会因为胆怯羞涩尴尬等情绪影响表演质量,这个时候可以喝点酒,把对手想象成梦中情人。 爱纯撇着嘴,眼珠一转,梦中情人?黑猫警长!随后眼睛胡乱一瞟,发现了柜台上那一排精致的酒坛。 取下一坛拔开塞子闻了闻,好香。爱纯抱起酒坛猛灌几口,继续看《吕氏春秋》,第三条吕氏表演独门诀窍下第五小点:“露”是抢戏必备技能,能露就露,肩膀锁骨/乳ru/沟/大腿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法宝。 窗外白兰地提着什么回来了。爱纯把酒坛随手塞到床底下,然后把衣领用力一扯,露出香肩和若隐若现的乳ru/沟。酒有些烈,很快酒劲上脑,嫩嫩的脸蛋飘着两朵红霞,眼角也染着犹如桃色的红晕。 她摇摇脑袋,想让自己的眼睛看得清楚些,待看见白兰地走进屋子,她哗啦一下,用力过大,把裙摆撕成两片,露出肌肤白皙线条笔直柔美的腿。 一颗心跳到嗓子眼,爱纯咽咽口水,努力压抑打颤的牙齿。 白兰地提着饭盒进门,却见床上躺着一个红裙凌乱,香体暴/露,眼神迷离,神情迷糊的女人。她手指在大腿上挑逗地抚过,水雾弥漫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白兰地,小巧的舌/头沿着嘴唇轮廓转了一圈,“吧唧”一声。 把饭盒放在桌上,白兰地转身出门。 诶?他怎么又走了!!爱纯不顾形象奔出去,在坟墓前逮住白兰地,哭丧着脸说:“我都这样了,你还走?我真有这么失败么?” 白兰地默默看她半晌,掏出一叠银票,平平道:“玄机门的人?” 四目相对,一个眸色如湖水沉静,,一个瞳孔逐渐放大,略露惊慌之色。 这些银票是官银,有特殊记号,爱纯放开手,懊恼地抓抓头发,解释道:“都是我捡的。” “为何缠着我?” “哪有缠着你?” “朝廷一直想攻破四海城,派你来对付我?” “哪有。” “朝廷和四海城多年矛盾,水火不容,小城主的封号是哥哥硬给的,我对政权毫无兴趣,对四海城的事也从来不管不问,我终有一日要去往另一个国度,你在我身上花多少心思都是白费。” 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爱纯先是怔了怔,然后继续解释:“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是为了那个接近你。” “哦,那为了什么?” “因为……”爱纯咬着牙,纠结着想了想,最后猛地抬头,目光异常闪烁。 “白兰地,你造吗,我一直都,宣你,我的脑海我的心,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我宣你!”爱纯睁着小花鹿一样的眸子,满心期待地仰视他。 白兰地默默俯视她,山头的风又猛又凉,吹起她凌乱的头发和红裙摆,她巴掌大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上面写满了期待。 白兰地静静地站了会儿,最后转身离开。 凉风呼呼地吹,爱纯仿佛听见自己石化后碎裂的声音,坟墓周围的小黄花都忍不住大幅度摇曳,以示同情。 “白兰地,我宣你啊!宣你啊——”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和白兰地特么起码隔了一条黄浦江!!爱纯拉紧衣领,对着白兰地远去的背影拳打脚踢。 入夜,白兰地还没回来,爱纯手托腮坐在桌旁,百无聊赖地晃着脑袋。无意间瞥了眼旁边的饭盒,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有一碗放了辣椒的阳春面。 印象里白兰地口味清淡,从不吃辣椒。不会是专门给她买的吧?爱纯摸摸肚子笑了笑,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爱吃辣椒的?面虽然凉了,但是感觉暖暖的。 ============================================================= 爱纯站在坟墓旁,已经是第三天了,白兰地还是没有回来。她呆呆地站着,突然对着一望无垠的群山,叫道:“白兰地,我的银票你还没还我呢——” 自从功力恢复,感官变得敏锐异常,感觉到身后有人逼近,爱纯扬起嘴角笑了笑,转身道:“还我银票!诶,是你?” 石雨取下斗篷帽,站在爱纯身边,面朝辽阔的山川沉沉道:“他回四海城了。” “那可怎么办?听说四海城出入口都是机关和守卫,我根本进不去。” “你有雪海玉佩。” “一个玉佩而已。” “你有小城主的玉佩,谁敢不放你进去?” 爱纯掏出玉佩仔细打量,玉佩正面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背面雕着一个‘雪’字,色泽温润,质地极佳,放在手心有沁人心脾的感觉。 “既然是象征身份的物什,他干嘛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而且当时我们只是初识。” “他自小呆在冰渊谷底习武,少与外人接触,钱权于他来说如云烟,没有什么比手中那把剑重要。” 爱纯想起白兰地之前说的话。“朝廷和四海城多年矛盾,水火不容,小城主的封号是哥哥硬给的,我对政权毫无兴趣,对四海城的事也从来不管不问,我终有一日要去往另一个国度,你在我身上花多少心思都是白费。” 所以,他把玉佩给她,只是心血来潮拿了一件并不在乎东西予她施舍。 爱纯明白地点点头,说:“接下来我可以凭借玉佩混进四海城,找到白兰地,继续纠缠?可是他这人真的很难搞,我把我所有技艺都拿出来对付他了,他最终还是走了,况且四海城还是他的地盘,我怕自己进去之后被人玩的骨头都不剩。” 石雨:“再严密的防备也会有漏洞,我会想办法进入四海城,不过这些天我还有事要处理,办完之后与你在四海城会面。” “我怎么找你?” “我找你即可。” “好吧。对了,我的钱被他全拿走了,你能不能……随便意思意思就好,啊哈哈。” 石雨看一眼她破烂的红裙,沉声道:“你需要的东西都备在马车里。” ============================================================= 在马车上换上石雨准备的素丽白裙,傻妞迷迷糊糊醒来,看见爱纯,开心地傻笑着:“呜呜呜,傻妞以为你不回来了。” “想我没?” “傻妞想啊。” “来,给你亲一口。” 傻妞凑过来在爱纯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嘿嘿地傻笑。 “傻妞,之后我会去一个危险刺激的地方,你有没有勇气陪我一起去?” “傻妞有啊。” “好,我们出发!” 按照手中地图上的指引,马车行入月吟镇,远处矗立于山峦间的青铜大门正是四海城三道入口之一玄道口,爱纯放下地图,只见眼前崇山苍翠,雾霭缭绕,美如画。 玄道口两边站着数名身着黑衣腰间佩刀的守卫,爱纯驾着马车在玄道口停下,其中一名守卫上前拦下爱纯,道:“请出示通关玉佩。” “玉佩?哈,我有我有!”爱纯掏出玉佩亮在守卫眼前。 “这……” “怎么?你以为是假的啊?我手里这块就是你们小城主白兰地的雪海玉佩,玉佩是他送我的。白兰地能把这么重要的玉佩送我,可想我是他多么重要的朋友。他与我有约,我现在要进去赴约,你们还要拦我吗?” 这名守卫还在犹豫,另一守卫走过来,对她笑笑,说:“姑娘,请随我来。” “谢小哥。”爱纯转头又道,“傻妞快过来。” “等一下。”之前那个守卫又站出来拦下傻妞,傻妞迷茫无措地看着爱纯。 爱纯过去把傻妞拉到身边,说:“她是我妹妹,得了病,脑子不好使,我不能弃她不顾,如果因此耽误我与白兰地的赴约,我看你们也承担不起。” 面相和蔼的守卫连连点头道:“姑娘所言极是,请一起随我来吧。” 越向里走,铁链摩擦运转的声响和哗啦啦的流水声越是明显,她们走过一座石桥,两边岩壁上都是巨大的转轮,粗大的铁链绑在上面,伴随着运转轰隆轰隆作响。 守卫把二人送上一叶扁舟,再打开旁边壁上的盒盖,露出里面复杂的机关按钮,守卫在其中拨弄半晌,爱纯和傻妞身下的扁舟咻一下弹了出去,然后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来到蔚蓝大海之上。 之前还是漆黑一片,突然映入眼帘的蓝天碧海让二人都不由傻了眼。爱纯看见小舟上的船桨,和傻妞一人一桨,奋力向远处看得见的陆地划去。 第二十二章 :花咒{4} 快要靠近陆地时,小舟忽而晃动了几下,爱纯扶住傻妞,只见两边山岩上站着许多守卫,有人拉着拴住她们小舟的绳索,将小舟带到码头边。终于上了岸,紧绷的一根弦才得以松缓,爱纯激动得拍手跺脚,瞟见旁人的异常目光,这才理了理衣服,正儿八经地走起来。 询问路人得知,四海城里有天、地、玄、黄四城,身份尊贵的城主住在靠东面的天城。爱纯租了马车,连夜从玄城赶至天城,爱纯又得知城主住的宫殿叫白宫,噗嗤笑出声,敢情四海城城主难道是老美总/统?然而取乐没多久就开始犯愁,这天城地广人杂,要找一个人并不容易。何况这人很可能在守卫最严的白宫里。 灵光一闪,爱纯想到一计。她在店铺和路摊上买了与白兰地类似的服装、玉冠和配饰等。待一切改装完毕,又将雪海玉佩在腰间系上,瞅瞅自己,女扮男装还算成功,可是总觉得差了哪里。 白兰地小时候被冰渊谷主选中,长年呆在冰渊谷底习武,四海城任何活动和宴席从不出席,不管是对于四海城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白兰地一直是神秘的存在。所以,爱纯才敢壮着胆子假扮白兰地,再施计引真正的白兰地现身。 啊嘿嘿嘿,爱纯阴险地笑着。 这时傻妞突然冒出来,在爱纯周围转了几圈,笑嘿嘿地说:“傻妞不傻,纯纯好傻,纯纯好傻哦,嘿嘿嘿……” “我傻?怎么说?”爱纯斜睨着她。 “哪有这么矮的帅哥啊,纯纯好傻,嘿嘿嘿。” “对哦。” 爱纯闯进一家偏僻又没人光顾的鞋店,在桌上摆了一定金子,对正在补鞋的店主说:“我要一双与众不同的靴子。” “如何与众不同啊?”店主做鞋的手未停,漫不经心地问。 “……%¥&……”爱纯在店主面前手舞足蹈详细描绘了心中那双与众不同的靴子。 店主听完后呆滞的双眼放出光芒。“很有挑战性,我接!” 不出一天,爱纯穿上了自己心目中那双有防水台设计的内增高靴子。这样,她就无声无息增高了十二厘米。 店主看着爱纯身姿挺直、非常自然、毫不蹩脚地走出店铺,整个人都惊呆了。 爱纯走到街上,转身时手法自然地把落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神奇的魅力,当代人喜欢称之为“女人味”。可是你现在是在女扮男装啊喂!!爱纯立即意识过来,以纯爷们的样子大摇大摆走起来。 路过一家名曰“宿语”的客栈,爱纯觉得这名字起得特别有意境,便决定要和傻妞住进这家客栈。 客栈展柜是女的,身高至少一米七,细腰长腿,身着修身素雅白裙,五官分开来看也许并不出众,但结合在一起,有种独特的美,微笑时温婉柔美,认真时清冽中带些英气。 “展柜,我要一间最好的客……”爱纯尚未说完,一只满是图文刺青的粗大胳膊从她头顶伸过来。 男人身强体壮,只穿着一件虎皮背心,举起手的身后腋下极大的狐臭味也飘了过来,爱纯作呕地捂住鼻子。 他扔下一袋银子,道:“老子要最好的客房。” “可是,最后一间天字号房已经被这位公子订了。” “订了?他有付钱吗?没付钱就给老子滚!” 展柜迟疑着,彪形大汉突然猛拍一下桌子,爱纯一哆嗦,有些不悦地看过去。他恶狠狠地盯着爱纯,毫不客气地说:“小子,我们来打一架,谁赢了谁住?” 爱纯望着面前有自己两倍宽的大汉,“嘻嘻嘻”地笑起来,一枚花刃已经握在手里。这时,展柜急忙出来将二人分开,说:“打架伤和气,不如这样吧,大爷你住天字号房,这位公子你住地字号房,我给你打半折如何?” 爱纯微微一笑,温文有礼地点头。 进到房间,傻妞笑嘿嘿地到处看,爱纯锁紧房门,靠在门上抹了一把冷汗,幸而刚才展柜及时解围,不然真要打架,大汉那一身结实的肌肉,非上演手撕吕爱纯不可。 自进入客栈,爱纯便感觉到,周围戾气很重,那些吃饭喝酒的客人似乎各个不是善茬,每个人眼里都很精明,而且大多数人旁边都有大件武器,仿佛看见那些武器就能闻到血腥味。其实这种感觉若要深究,好像从她们来到四海城后,就已经开始出现了。 四海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深夜,傻妞熟睡,爱纯来到一楼,四五位客人还留在这里畅饮,展柜见爱纯走来,放下手里的算盘,对她温柔地笑笑说:“今日真不好意思,若是有客人离开,空出天字号房,我立马让你搬进去。” “嗨,其实还要谢谢你呢,打架太失风度了,我才不想打架呢,啊哈哈。” 展柜被她逗得笑了笑,随后又问:“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白。”爱纯笑道。 “白?”展柜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仔细打量爱纯,笑了笑后凑近她小声说,“我虽不知你为何女扮男装,也无意识破,但在四海城里冒充谁也不能冒充白氏啊。” 这么容易被识穿了?爱纯尴尬地笑着,对她小声道:“我初来四海城,很多事不懂,能否和我坐下来聊聊?” 展柜温婉地笑着点头,然后将桌面收拾干净,从里面出来,引着爱纯走去后院。后院厨房外面围着篱笆,里面种着几株植物,篱笆外面架着竹竿晾衣服,经过时,爱纯嗅到一股浓浓的潮湿气味,便问:“你们经常下海吗?” “是啊,天城依海而建,客栈的鱼虾都是我和*出海打捞的,特别新鲜,要来点吗?” “啊哈哈,我刚吃过呢,明天我一定点一盘香辣龙虾,今晚就先喝点茶吧。” 厨房分里外两间,中间被一扇珠帘门隔开。厨房里面是灶台,外面则摆放着檀木桌椅,四周墙壁以字画装饰,简约雅致,桌椅旁有一扇雕花镂空的窗户,夜里闻着篱笆里的植物清香赏月,甚是享受。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我叫毓裳,你可以叫我裳儿。”毓裳有条有序地煮着茶,对爱纯说。 “你名字真好听,我叫……”顿了顿后道,“吕爱纯,叫我纯纯就好了,嘻嘻。裳儿,四海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之前我去了一家鞋店,我看店主制鞋手法十分灵巧,内功似乎不浅,不仅如此,就连街边小摊摊主走起路来也是无声无息,八成也是高手。” 毓裳温婉地笑着:“四海城在外人口中还有两个名字,你没听过?” 爱纯茫然地摇头。 “一个叫重生岛,一个叫恶人居。‘重生岛’是因为凡是在外面含冤受屈被判死刑之人,只要没有足够证据证明他的死罪,都会被四海城接纳,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恶人居’是因为这里很多人都曾是囚徒或者被朝廷追捕的要犯,其中有些人虽然可能没有犯过致死的罪,但也不是什么善类。久而久之,四海城里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各种身份的人,为了管理这群人,四海城也建立起自己的规则,若是有人不配合规则要么永远逐出四海城,要么承受它的惩罚。” 难怪白兰地说朝廷一直想攻破四海城。一个霸权主义的君主怎么可能容许在自己国土之上有两种背离的制度存在。 毓裳一面倒茶一面道:“之前和你争房的客人一看就不好惹,我不想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受伤,所以才出面和解。” “裳儿,你客栈里好像住了很多高手。” “是啊,后日就是兰花将军的初选。知道白兰山吗?” 爱纯摇摇头。 “天城背后的白兰山一带在百年前曾发生很严重的地震,不仅死伤惨重,地势还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多道路盘旋而上,奇形怪状,一些地方更是陡峭易塌,军队难守的同时敌人也很难攻进来,所以长达百年这里都没再安插任何守卫。不过听说今年逮了个从白兰山闯进四海城里的外来客,所以城主有意重建白兰山一带的防线,准备在城里选出优秀的将才,担任新一任的兰花将军。” “客栈里的人不会都是去竞选兰花将军的吧?” “当然不是人人都有胆量去竞选,传说白兰山里头有一颗硕大的白兰树,兰花将军的名号是第一任将军命名的,她叫白兰花,是白兰光的亲女儿。 白兰光还有一个义子,叫白兰云,两兄妹跟随白兰光一起创建了四海城,白兰光病重,有意让亲女儿白兰花继承城主之位。白兰花虽是女流,却也是女中豪杰,深受将士崇拜,与白兰云几乎势均力敌,不久后白兰光去世,白兰花也失踪了,只留下一个初生的儿子和一段恐怖的诅咒。” “诅咒?” “对,白兰花在白兰树附近失踪,有传言她是在树上上吊自尽了,后来只要接近白兰树的人,最后都死了。” “不是吧,真的都死了?” “白兰花死后有过两任兰花将军,前一个兰花将军在任时,那棵硕大的白兰树还长在平地上,一场飓风从海上刮来,树木倒塌、山石滚落,将士死伤惨重,而白兰树附近的守卫全都死了,奇怪的是白兰树看上去依然完好无损,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后一任兰花将军就是遇到地震的那个,那就死得更惨了。地震过后,白兰树被首尾相连的六座高山包围,就像得到了山神的保护,始终完好地存活着。‘诅咒’的传言四处蔓延,许多人对此深信不疑,后人还将它取了个名字,叫‘白兰花的诅咒’。” 第二十三章 :花咒(5) 爱纯听得毛骨悚然,抱起茶杯咕噜喝了几口取暖。她牵强地笑了笑:“裳儿,你信这个吗?” 这时,屋里的烛火突然全被吹灭,“砰”地一下桌上多了一盘鲜红的东西,爱纯颤抖着牙齿抬头,只见旁边多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在月光照耀下他的面色惨白沉冷。 爱纯挨着桌脚的右脚不停颤抖着,整个桌子都跟着剧烈抖动着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毓裳点完油灯,屋里顿时又明亮起来。她走到胡子拉碴的男人身边,对爱纯道:“他是客栈的厨子方*。*,都说让你把胡子剃了,又把人吓到了吧。” 方*垂着头,看着桌上的那盘山楂,只淡淡道了句:“你爱吃的山楂。”语罢就走进里屋去了。 毓裳坐下说:“方*的父亲曾是边塞副将,被人陷害,导致家破人亡,后来四海城的人找过去,也只有他还活着,再后来,他就被带到四海城里了。” “这倒是件好事。” 毓裳笑了笑,把一块山楂放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茶。 爱纯觉得有趣,学着她先吃一块山楂,再喝一口茶。酸甜的滋味尚未退去,苦涩的茶水又滑过舌尖,先是几种味道的刺激下,口中茶水变得比没吃山楂时还要苦,然而茶水滑过舌头进入喉咙的过程却又是无比清甜的,这种甜是单独喝茶水时体会不到的。 “这种山楂只有*会做,我第一次吃就喜欢上了。”毓裳嘴角溢出满满的笑意。 爱纯看到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光芒,猜到些什么,然后又对毓裳说:“裳儿,我女扮男装的事你得替我瞒着,我这么做有我的目的,可能会有一些风险,但我只有这个办法。白兰地你知道吧?” “嗯,小城主。” “我和他有些恩怨瓜葛,可是我又找不到他,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假装成白兰地,在天城闹出点事,让他知道我来了,如果事情顺利,他就会主动来找我。” 毓裳吃了一惊,道:“这么做可是大罪,你不怕……” “怕,当然怕啊,为了让他现身,我只能赌一赌了。”她敢这么做一方面确实在打赌,另一方面穿越女不是都自带附身符的么!!作者你可千万别是后妈!! 毓裳见她眼神坚定,只好道:“很久没人和我这么投缘,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谢谢你啊,裳儿。对了,你刚才说的兰花将军初选,能不能具体说一下?” 毓裳具体和爱纯说了情况,爱纯眼珠子一转,拍桌道:“我明天就去报名!” “正好,*也要报名,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啊。” 爱纯小鹿样儿的眼睛笑成月牙儿。 ============================================================= 白兰天作为四海城城主,有为将者的高强武艺,又有为帝者的足智多谋,多年来,与各国富商和帮派老大保持良好的关系,可谓玩转于黑白两道,毫不吃力,四海城在他领导下发展的越来越好,这也是朝廷为何近些年愈加针对四海城的原因,一山不能容二虎。 白兰天极爱钱也极会挣钱,白宫里自从按照他的想法改造之后,随处可见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嵌在假山上的花,如果细看会发现,都是以金子打造的根茎和叶片,花瓣是各种五颜六色的宝石,金光闪烁的迎客亭下面是从山顶留下来的雪水,清澈见底,底下铺满了耀眼的珍珠宝石,简直奢侈。 天下第一绣坊老板朵高南带着千金朵巧儿来四海城拜会白兰天,其实目的和之前已经来过的许多富商、门主一样,世人皆知城主弟弟白兰地从冰渊谷底学成归家,便都想趁此机会让城主看看自己的女儿,要是幸运被看中,嫁入白宫,以后有四海城这个靠山,无论生意还是人脉都能飞跃好几个层次,这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 迎客亭内,朵高南送上了绣坊重金打造的几套衣裳,白兰天逐一赏过,不禁连声赞叹:“朵氏绣坊不愧是天下第一绣坊,绣艺高超,无人能敌。” 得到城主的夸耀,朵高南心下乐不思蜀,但也谦虚地回了几句。二人你言我语寒暄半晌,白兰天也早将朵巧儿打量完毕。 近些时日,白兰天阅过的各家千金数不胜数,其中有清纯、妩媚、端庄等等类型,也都想办法让白兰地与他们见面和接触,但白兰地依旧是那个白兰地,冷漠、无情,就像一坨冰块。 而朵巧儿长相虽不是他见过最标致的,但从见面开始她就一直羞中带笑,一双媚眼不停流转,模样甚是俏丽可爱,与她交谈几句后,发现她活波好动,会点武功,这样的女孩子既与白兰地性格互补,又能有话题可以聊,不禁点了点头。正巧这时,白兰地在亭外路过,白兰天命人传他进来。 白兰地穿着白蓝云纹滚边锦袍,头束玉冠,两缕长发从后面分别绕过左右两边耳际,温柔地搭在胸前。玉面皓齿,优雅绝尘,只是一双眼睛冷清异常,仿若世间再美的东西也融不进他的眼里,即便如此,他依然美好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他手里握着一把银白色极其精致的剑,世人皆知,那是有着天下第一剑名号的白家至宝“过雪剑”。 白兰天以“龙啸九掌”名震江湖,从不使剑,所以过雪剑便由白兰地继承,巧的是,冰渊谷的《寒渊谱》以剑术为尊,神秘高超的武功配上宝剑,白兰地的实力更是高深莫测。 朵巧儿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看得痴了,嘴角挽起羞涩的笑容,然而此刻她想不到的是,仅这一眼,竟误了她多少个日日夜夜。 白兰地在白兰天另一旁坐下,与朵家父女颔首礼貌式的打个招呼,清冽的眸子淡淡地扫过朵巧儿,朵巧儿立即娇羞地别开目光,脸蛋好似两朵艳丽的红霞。 看见桌上放着一叠精致的衣裳,白兰地用手摸了摸最上层那套霞红轻罗散花裙,而裙子里面一层是比盔甲更有防御能力的软金丝,寻常刀剑伤不到它分毫。 衣裳放在手里凉滑柔软,就像摸着女孩子冰凉细腻的肌肤,白兰地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对白兰天说:“哥,我可不可以拿走这件?” 白兰天讶异地睁了睁眼睛,尴尬地笑了笑道:“兰地,这是女装。”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 白兰天的眼睛瞪了起来。“你要它作甚?” 白兰地放在衣服上的手顿了顿,他要这套红裙又能做什么呢,他质疑着自己放下手,摇头道:“不要了。” 白兰天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自己作为哥哥,太不了解弟弟,这么多年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初放他去冰渊谷底成为他做过最后悔的事,现在看看白兰地,除了能吃能睡,哪里还像个正常的人,这样一种连人都算不上的状态,就算给他不死不老,又有何意义!所以白兰天一直想尽办法,要唤回白兰地的人性,他不能见着弟弟永远以一个冰冷的躯壳活着。 现在白兰地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只对武学有兴趣,其余方面无欲无求,一个没有*的人很难体会到喜怒哀乐等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最能引起男人*的三种东西:钱、权、女人。 钱权已经试过很多次,根本无用,只剩下女人可以一试。如果能让他对女人产生兴趣,或者和某个女人培养出感情,有了情感和*,他的潜在人性就能逐渐被唤醒了。白兰天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暗暗自喜。 “哥,你在笑什么?” “啊,哈哈哈,我在想,巧儿聪明伶俐,娇俏可人,太惹人喜欢了。兰地啊,人家远来是客,你带巧儿在白宫里转转。” “下次吧。”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的笑容都僵了。 这时,一个士兵双手拿着红色折子跪在亭外,白兰天向一旁的景峰示意,景峰去到亭外,接过折子后命士兵退下,然后把折子交到白兰天手里。 “城主,这是?”朵高南好奇道。 “我打算恢复兰花将军这一职位,并在四海城内公开竞选,有能者任之,这些都是报名的人。” 白兰天打开折子,长长的纸张上写满了不下百人的名字,从头开始阅览,他突然瞪大眼睛,排头第一个竟然是“白兰地”,他欣慰地裂开嘴角笑道:“兰地,你居然也去报名了啊!” 白兰地淡淡瞟了一眼:“冒充者。” 白兰天面部肌肉抽了抽,只见他一拍桌子,怒道:“谁这么大胆!景峰,去把他给我找出来!” 神游的景峰被拍桌声惊得一哆嗦,立即抱拳弓身道:“属下遵命!” 第二十四章 :花咒(6) 入夜,大殿之上,景峰匆匆而归,在白兰天身边禀报:“城主,那人有小城主的玉佩,所以负责报名登记的官员才敢把名字写上去。” “玉佩?确定是雪海玉佩?” “确定。” “啧,兰地怎么会把雪海玉佩给外人呢?以兰地的身手一般高手都近不了身,不可能是被偷了。那只有两种可能,兰地把玉佩丢了,他捡到了玉佩?或者玉佩就是兰地亲手送的?”白兰天琢磨着,圆润的脸上拧出皱痕,“难不成是我一直弄错了一件事?兰地对男人比较感兴趣?” “据属下调查,此人其实是女扮男装,以此蒙混。” 白兰天深吸一口气,笑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性格如何?相貌如何?有何技艺?背景呢?” 景峰咽了咽口水,说:“属下只见她身形娇小,相貌标致,至于其它……属下还没来得及查实。” “去把她调查清楚!等等,你想办法放点消息给兰地,看他有什么反应。” “属下遵命!” ============================================================ 早晨方*在后院持剑练武,为即将的兰花将军选拔做准备。一个身材高瘦、腰间佩刀的男人路过,捡起地上的石头打中方*的膝盖,方*身子僵硬了片刻,终是不敌一击,用剑杵地,单膝跪下。 他皱眉回头看,只见那人一脸轻视,左脸靠近内眼角的位置有颗丑陋的大黑痣。 李瀚见他瞪着自己,哈哈地嘲笑起来。“小子,你太嫩了,就你这点功夫还是呆在厨房炒菜吧,哈哈哈……” 毓裳从前厅走来,扶起方*,爱纯正巧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瞧见这一幕,松开手,手里的芭蕉皮垂直落下,以八爪鱼的形状盖在李瀚头上。 毓裳和方*都忍不住笑了,李瀚气愤地拿下芭蕉皮,抬头怒视,可是什么也没见到。 “tm谁啊?有本事扔还没本事承认啊?你tm别给老子逮着,逮着有你好看!”李瀚绿着脸离开。 爱纯这才把头伸出来,对他们笑着打招呼,毓裳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午时,爱纯和傻妞坐在一楼靠窗位置吃饭,毓裳手持一盘香辣小龙虾和一壶酒过来,在爱纯旁边坐下。 “这些菜肴你们尽管吃,我请。” “嘻嘻,我就不客气了。”爱纯倒了一杯酒,啄了啄,满足地咪咪笑,“裳儿,你的酒真好喝!” 毓裳:“明日就要举行初试,你可准备好了?” 爱纯一边剥着龙虾皮一边点头。 毓裳:“报名竞选之人各个都是厉害人物,我真怕你们俩受伤。” “我也不是很弱啦。” “可是你毕竟是……” 爱纯撸起袖子亮出自己的小胳膊,说:“我也是有肌肉的人。” 随即传来邻桌彪形大汉的嘲笑声,爱纯朝他翻个白眼,掏出雪海玉佩放在桌上,清清嗓子厉声道:“本人白兰地。” 原本嘈杂的客栈顿时一阵沉寂,所有人缓缓看向爱纯,各种表情都有。不过爱纯可没这个心思分析他们的心理活动,只是一边吃一边说:“那个什么兰花将军,我也报了名,各位,赛场上见。” 这么一说,一部分人开始骂娘,一部分人铁青着脸砸碗筷,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白兰地可是城主的弟弟,他要是参赛,谁敢打他,何况传言白兰地是冰渊谷主的弟子,武功深不可测,谁要是和他打,等同找死。 不过也有些比较聪慧明智的人,对这个“白兰地”的身份持怀疑态度,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这时,爱纯又发话了,她鼓着包子脸嚼肉,含糊不清地说:“我呢,之所以参加这场比试,是因为啊,我有个深爱的女人。” 此话一出,客栈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凑着耳朵仔细听。 “她叫吕爱纯,我可喜欢她了,为了在她面前证明我不是个废材,所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赢得比赛,我需要大家的鼓励,谢谢支持,吼吼吼……”爱纯喷着饭笑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白兰地喜欢吕爱纯的言论在城里疯狂传播,很快也传到了白兰天的耳朵里,他一拍大腿,琢磨了一会儿后说:“这话虽然从冒牌货嘴里说出来,不过我看这女人和兰地之间一定有些什么,景峰,兰地知道持有雪海玉佩的女人在天城后是什么反应?” “属下未见小城主有什么反应……不过,以前小城主看着属下从来不超过一次眨眼,那次竟看着属下眨了三次眼,是把目光放在属下身上最长的一次呢。”景峰略有激动地说。 这事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并不奇怪,但这人偏偏是白兰地,那就必须得另当别论,白兰天摸着下巴想了想,对景峰说:“你现在立即去监视兰地的一举一动。” “是!” 景峰从离开大殿到回来禀报,前后不超过半盏查时间,白兰天蓦地站起来,肃然问:“发生了什么事?” “城主,小城主他,出宫了。” “糟了。” “城主……”景峰紧张地望着白兰天。 “我是替那个女人说的。” 景峰依然懵懂不知,白兰天走出大殿,默默叹了一口。虽然对他来说最难琢磨的就是这位弟弟,但至少有一点白兰地与他是极其相似的。 以自己的思想为中心,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恶必惩。这似乎是白家人与生俱来的共性。 ============================================================= 初试分上下两场,上午是笔试,下午武试。 笔试内容主要是论证军事,爱纯咬着笔杆,看着题目发愣。她原本就是一个容易词穷的人,根本写不出什么长篇大论,她翻着白眼想了会儿,写下: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此话来自《三十六计》。爱纯赏阅着纸上歪八斜扭的字体,满意地点点头后把试卷放在角落上,然后扑在桌上睡觉。 散场的钟声响起,爱纯从梦中惊醒,摇头晃脑走出考场。她伸个懒腰,看见方*,热情地上去打招呼。 “考得怎么样啊?” 方*平时冷面少语,对爱纯也不算友善,他见爱纯精神不错,冷冷道:“题目看似简单,但不易出彩,不要得意太早。” “我哪有得意?”爱纯怔怔地说。 毓裳在外面等候多时,见他两一起出来,走到爱纯面前,询问:“如何?” “还好。”爱纯笑了笑。 毓裳正要询问方*时,却见他低着头,面色不佳,沉默着走了。 “他怎么了?试题很难吗?”毓裳关切地问。 “不知道啊,我刚一见他,他就这么个表情了。”爱纯同样疑惑不解。 回到客栈,爱纯掏出花刃瞅了瞅,还是将它放回包袱里,花刃这么特殊的武器要是被认识的人发现,她是玄机门密探的身份就被揭穿了。 可是一直以来她只接触过花刃,即使她并不拥有花葵的记忆,但只要花刃在手,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天赋般,她照样能用得得心应手。 不用花刃她能用什么当武器呢? 傻妞啃着小芭蕉,笑嘿嘿地说:“纯纯是最棒的,纯纯必赢,纯纯必赢。” 爱纯过去拿起一串小芭蕉揣在怀里,对傻妞笑笑说:“你今天少吃点,明天给你买葡萄。” “好诶,纯纯必赢,纯纯必赢……” 下午武试,分小组进行,每组五人,唯一获胜者晋级。 观众席满座,大多是亲朋好友来助阵,也有许多是来凑热闹的。入场前,毓裳分别给爱纯和*送了一个平安符,叮嘱道:“保护好自己。” 爱纯笑着点头,方*冷冷看一眼爱纯后,对毓裳语气坚定地说:“放心,我一定会赢。”说完就走了。 赛场很大,被划分成十个圈,每组在一个圈内比试,被打出圈外者淘汰,每个圈外都有一位小官监督。 压腿、捶胳膊、高抬腿等各种赛前准备之后,“嗡”地一声钟鼓鸣响,她走进圈里,充满斗志,浑身上下散发着能力者的霸气,她“咿呀”大叫,原地拍胳膊拍腿,亮出少林寺标准动作。 正当她揣着激动、期待、害怕、焦虑等情绪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面前四个对手纷纷转身跳出圈子,负责监督他们这组的小官一敲铜锣,道:“一组,白兰地胜。” 瓦特?胜利来得太突然,爱纯傻着眼站在原地,难道是作者懒得写打斗戏,直接把过程屏蔽了? 小官谄笑着过来,对爱纯说:“小城主,你可以直接晋级下一回合了。” 哦,原来是这样。爱纯回头对他咪咪笑,从怀里掏出一根小芭蕉,说:“请你吃啊。” 小官受宠若惊地接过小芭蕉,落下感动的泪水。 第二十五章 :花咒(7) 吃过考场安排的晚饭,夜里,考官结合笔试成绩,在下午武试初胜者中选出前二十名进入第二轮比试。 第二轮将竞选者分成五组,每组四人,先两两比试,两边获胜者再进行比试,每组获胜者将进入终极竞选。 爱纯能靠白兰地的身份赢了下午的比试,已经猜到笔试那关也不成问题。晚上抽签,她和方*竟抽到同一组,其余二人没打过交道,不过据毓裳描述,似乎曾是江湖上厉害的人物。 “你们要小心啊。”毓裳送二人入场,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爱纯知道她担心什么,对她笑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哒。”说着望向方*,只见他眼里充满了敌意,仿佛已经把她当做了敌人,而且迫不及待要和她大打一架。 这一眼,爱纯对方*的疑惑好像终于有了模糊的解释。 进入赛场,钟鼓声起,爱纯与方*分别与另外两人对战,与爱纯交手的人叫黄东,崇言派的弟子,螳螂无影爪极其厉害。 黄东:“小城主是吧?黄某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我管你是皇帝老子还是城主,作为黄某的对手就要以江湖规矩来,除非你把黄某打趴在地上,不然黄某绝不服输!” 爱纯抱拳弓身,准备来几句电影台词:“白某……” 怎料黄东这狡诈的小子早已做好攻其不备的想法,趁她什么战斗意识都没有的时候,飞身过来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最后还单脚落地,摆出螳螂的姿势。 爱纯捂住受伤的脸,尚未从突发事件中回过神,黄东又趁机腾空飞来,准备给她重重一脚。 翻滚着躲过那一脚,爱纯立即爬起来,与他正式过招。永远不要小看女人,尤其是被逼疯的女人,爱纯觉得黄东这人太不够爷们,总是暗算她,她气急了,掏出一根小芭蕉,剥开咬一口,不咬的话觉得太浪费。 把剩下的芭蕉从手掌飞出去,芭蕉像疾风一般闪过,即便芭蕉比花刃柔软许多,但射中黄东脑门的时候,也疼得他大叫着后退。 黄东举起双爪,一招螳螂无影爪愤愤冲上前,爱纯眼疾手快,把芭蕉皮往地上一掷,黄东“哎哟”一声,一只脚踩到芭蕉皮,猛地一滑,后仰式砸在地上。 爱纯从怀里再掏出一根芭蕉开吃起来,眼见黄东一掌拍在地上,整个人飞过来,双爪抱住她的脑袋。爱纯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把芭蕉往他嘴里使劲一送,一脚踢在他腹下,这一脚可用了不少功力,黄东双眼瞪到极点,双手抱住要害,倒地惨叫。 放一根小芭蕉在他腹下,爱纯坏笑着说:“医药费,不谢。” 另一边方*也战胜了对手,即将与爱纯决一胜负。 爱纯原本只是想借此机会把白兰地引出来,对兰花将军这一职位没有一点兴趣,方*是毓裳重视的朋友,这一局她已经做好认输的准备。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比试开始,方*便像头大猛牛一样,无论爱纯如何避让,他都无所顾忌般对她穷追猛打,招式凶狠,仿佛要杀了她。 等一下,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眼珠子一转,再结合之前所想,爱纯已经有了答案。这厮喜欢毓裳是肯定的,但他还不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毓裳又与她特别投缘,方*定是醋意满满,所以才一直没给她什么好眼色,也总是把她当敌人来看,不仅想在毓裳面前战胜她,表现自己比较优秀,还恨不得痛扁一顿她这个无辜的“第三者”。 男人真正吃醋起来其实更加可怕。一切都想通了,原来这就是真相。 “啪——” “噗!” 方*在爱纯走神时,一拳捶在爱纯已经受过伤的脸上,爱纯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铜锣声敲响,小官道:“方*,犯规,取消资格。白兰地,晋级。” 瓦特?方*和爱纯同时震惊了。 爱纯抓住小官的裤裆,吃力地向上爬,小官满脸心疼地将她扶起来,哭丧着脸说:“小城主,无需多言,下官知道该如何上报,这胆大妄为的贼人必将得到严惩。” “不……让他赢……” “小城主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让他赢。” “不是,我说让他赢。” “小城主……”小官被这份雄赳赳气昂昂的男子气概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时,全场观众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参加比试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灯火通明的赛场内竟然飘起了雪花,淘气的小孩纷纷囔囔着:“下雪了,下雪了……” 然而一旁的父母又立即纠正道:“傻孩子,这个天怎么会下雪呢。” 但它确实是雪啊……晶莹透亮,从天而降。 所有人又将目光转移到赛场上,同时发出惊叹的声响。不知什么时候,那里竟多了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姿,白蓝色锦绣华丽的衣裳,很多人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和背后,但已然沦陷在他那绝美不凡的侧颜和难以言清的气场里呆怔得说不出话。 沉寂,冷清,仿佛围观席上没有人,只有空气,爱纯的声音也因此变得格外清晰明亮。 “你终于出现了!”她惊喜地说。 “冒,牌,货。”他冰冷地说。 “诶?” 白兰地冷漠锐利的眼睛在爱纯身上刮来刮去,然后一只手握住她的发冠,咔吧脆响,发冠变作细碎的粉粒,随着满头青丝,一泻而下。 爱纯急得跺脚:“它很贵的!” 手触碰在她的头上,才发现有些不对,白兰地锐利寒眸飞向她的靴子。 “你要干什么?喂,你住手啊……” 白兰地强行脱掉了她的靴子,摸了摸鞋底后扔到地上。“鞋底真厚。” 瞬间被打回原形的爱纯像个狼狈落魄的流浪汉,光溜溜的脚丫踩在冷冰冰的地面上,这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爱纯把另一只脚的靴子脱掉后砸向白兰地,但没砸中,她气得跳脚,转身就跑出了赛场。 “他是女的啊……”方*难以置信地轻声道,又蓦地看向毓裳,眼里满是悔意和愧疚。 小官在被揭穿的真相里还没缓过神,却听到头顶传来寒如深潭的声音:“让他们二人晋级。” 小官怔怔地看他,虽然满脑疑惑,已经谁都不敢相信了,但还是在他不容忽视的锋芒中把头点得跟啄木鸟似的。 白兰地走出赛场,夜风凛冽,衣袂翻飞,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通明的大道,尽头是出口,一条是漆黑的小道,路边都是河流。 ============================================================= 爱纯抓起一把石子扔向河里,一阵凉风从河面上吹来,她盘曲着双腿缩成一团,哈气取暖。 坚持不下去了,正想离开,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怔了怔,保持原来动作,佯装哭泣,以林黛玉的娇嗔模样,对着河面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用当众让我一个女孩子家出丑啊……白兰地,我讨厌死你惹……呜呜呜……” 白兰地在她旁边坐下,清冽明眸淡淡扫了扫她的脸,然后拔出过雪剑,在空中“唰唰”挥舞几下,漫天疾雪,成片落下。 爱纯被冻得连打三个喷嚏,心里暗骂,你大爷的,嫌我不够凄惨,雪上加霜来的!阿嚏—— 他举起白皙修长的手,在飘扬的雪花里时刚时柔翻转几下,只见他手心突然腾起缭绕的蓝烟,又不过须臾,蓝烟消散,那里便多了一块圆形的冰。 白兰地握着圆冰的手向爱纯脸上伸过来,爱纯下意识地后倾,警惕地说:“你要做什么?” “你受伤了。”白兰地没什么情感地说完后,手中冰块敷了上去,爱纯原本红烧肿痛的脸蛋立即有股清凉舒服的感觉,她笑了笑,但扯到了痛处,又“咝咝”叫了两声。 白兰地一边缓缓鼓动着圆冰,一边以功力维持圆冰不易溶化,听见她叫了两声,清冽寒眸微微向上瞟去,正好对上她仿佛盛满星辰的明眸。 “谢谢哦。”爱纯含笑感激。 白兰地冷静地别开目光,沉默片刻,他把圆冰放入爱纯手里,默默起身。 “诶?”爱纯知道他又要离开了,赶紧伸手一抓,着急道,“你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其实……为什么不试试,两个人呆着呆着也能习惯啊……”说了初见时的台词,爱纯眼珠子一转,起身跳到白兰地背上,双脚圈住他的腰,像快难以脱手的年糕,埋在他耳边强势道,“背我回去,我就原谅你。” 原谅他什么?白兰地有些糊涂,但现在来不及追究这个。爱纯刚才那样突然扑过来,柔软的前身紧紧贴在他僵直的后背,他顿时像被冰封了一样,连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 “诶,你干嘛不走?” “你下去。” “不下。”她才不要光着脚丫走回去,何况害她没鞋穿的祸首就是他,赖定了。 白兰地双手分别握住她的左右脚踝,用力扳开,怎料这女人力气也大得很,只怕他再加几分力就会把她伤了。白兰地抬起她一只脚,在她脚底某穴道狠狠点下去,爱纯大叫一声,面朝天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妈妈啊,他们两何止隔着一条黄浦江,明明是二万五千里长征啊!!! 第二十六章 :花咒(8) 爱纯凄凉地望着满天星辰,哽咽着大口喘气。少顷,淡淡的熏香逼近,耳际被柔软的发丝抚过,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额头上,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分别穿过她的后背和双膝,将她打横抱起。 爱纯愣愣地仰视他,他冷漠的视线落在前路,他的怀抱冰冰凉凉,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白兰地,我原谅你了。”她突然说。 “原谅我什么?” “扔了我的鞋。” 他淡淡瞟过来,却见爱纯笑得异常灿烂,竟让他想起了自己曾在冰天雪地中目睹盛开的那朵鲜红色的花。 爱纯:“让我呆在你身边有什么不好?虽然瘦小了一点,但是长得还算不错啦,不会给你丢面子。” 白兰地:“我……” 爱纯:“还有,我不仅会武功,人也不算太笨啦,不会给你惹麻烦。” 白兰地:“我……” “嘘,我在听……”爱纯把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前身,竖起的食指放在他的嘴唇上,以轻柔的声音道。 长久的沉默,白兰地纤长如羽的睫毛扑扇着,迟疑了片刻终是启齿缓缓道:“你听到了什么?” 四目相对,彼此静默凝视。白兰地觉得,今夜如此神奇,就好像师父说的,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 爱纯突然掏出一根小芭蕉,笑哈哈地说:“我听见你肚子在叫诶,你是不是饿了?吃根芭蕉?” “……” 白兰地嘴角抽了抽。只见她剥好芭蕉皮送至他嘴边,小巧的脸蛋上一双圆圆的眼睛明亮闪烁,她身上有股似兰非兰,淡淡幽幽的香气,忽然觉得手心异常滚烫,他脚步滞了滞,猛然抽回双手。 吕爱纯已然习惯了他说变就变的行为,像做了准备一样,在他松手时,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双脚死死地圈住他的腰,既然赖定了,打死也不下去。 二人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很久,爱纯见他毫无反应,正欲抬头去看,白兰地却突然用手将她脑袋压回去。 夜风很凉,他的脸犹如被大火烤熟了一般通红,绝不能让她看见。 ============================================================= “叩叩叩!” 傻妞在睡梦里被敲门声吓得猛地一蹬,爱纯被这一脚踹到床下。 迷迷糊糊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脸疼,又见被褥凌乱,床沿横着一条粗大的腿,便知自己又被傻妞踢下了床。 “傻妞,起床啦起床啦,去减肥!”爱纯拍醒傻妞。 傻妞扭捏着身子,滚在里头继续睡。 爱纯穿好衣裳去开门,毓裳端着早餐进来,“纯纯,你的脸还疼吗?” “不是很疼。对了,裳儿,你怎么还来招呼我?快陪方*去白兰山啊。” “你不知道吗?” “什么?” “你和*都晋级了啊。” “什么?!” “原规定是五人,现在加你一个,一共有六人进入最后竞选,我就是来看看你准备好了没?看来,这是什么都没准备呢。” “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啊,大家不是都知道我是冒牌货了么?为什么还让我晋级?” “听说是真正的小城主点名让你晋级。” 爱纯啃着油条,委屈道:“不就是假冒了一下身份,用得着接二连三整我么?不行,我不去,我才不要冒着生命危险争什么将军。” “可是名单已经递交白宫,你若是不去就会受到重罚。” “啊?”爱纯一双小鹿眼委屈地眨巴眨巴。 一大早,毓裳向伙计嘱咐了几句,便和爱纯、傻妞、方*一同乘着马车从客栈出发,爱纯瞧出毓裳和方*的异常,悄悄凑近毓裳,打趣地问:“什么时候啊?” “什么啊?” “我问你们两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诶诶,别想隐瞒哦,你们上车后眼神一共接触二十六次,其中相视微笑十五次。*的包袱一直是你拿着,而且上车后很顺手的就把包袱放在专摆衣物包袱的那一堆里,是你帮他收拾的包袱对不对?还有刚才上车,你不小心绊了一下,*很自然地抱紧你,虽然很快就分开了,但是你们没有表现出一丝尴尬。诶,我还有证据哦。” 爱纯顺着毓裳脖子上的银链子轻轻捧起下面晶莹粉亮的玉坠子,坠子细长,好似一朵微开的花儿。 “好漂亮啊,之前从没见你戴过项链,方*,是你送给裳儿的吧?”爱纯打趣地看着二人。 方*脸上微微泛起一些羞色,说:“是我依照裳儿最喜欢的花纹去首饰铺定做的,还挺好看吧?” “当然不错啦,还是定做的,太有心思了,你说是吧,裳儿?” 毓裳被她弄得面色泛红,含羞望一眼方*,对爱纯说:“你可别怪我啊,我是怕影响*,不能让他专心比试,所以才想等竞选一事过去后再告诉你们。”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掩藏的也太好了。” 方*说:“就是前一次比试那晚,我知道你是女人后,心里很愧疚,可是你已经走了,我怕毓裳生气就先去跟她道歉,把心里话都和她说了,吕爱纯,那晚之后我也没机会和你好好赔不是,我那一招下手实在太狠,真是对不住你了!” “嗨,没什么,比试嘛,怎么可能不受点伤。何况当时我有意让你晋级,你那一招是我甘愿受的,只是你出手比我想象中的稍稍重了点,啊哈哈。”爱纯笑了笑,又道:“恭喜你们啊,你们真的超次配,能看见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好高兴!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冲着兰花将军来的,比试当中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毓裳和方*彼此相望,欣然微笑。 白兰山位于天城最东位置,东面依海,南面脚下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别院,在他们赶到之前,上头已经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也重新布置过了。 最后一轮比试分三次进行,再由各位选官结合三次比试的成绩,选中最适合担任兰花将军的人。每次比试前会给参赛者休息一日,他们将在这里呆上近一周时间,所以上头安排了别院供大家居住。 爱纯、毓裳、傻妞睡一间,她们的房间很大,专门设有三张床。自进入别院,爱纯就感觉到自己有特殊待遇,她抓来一个小官询问,原来城主下命由白兰地担任这次的主选官。 听到这个消息,爱纯嘴角扯出阴险的笑。凭借和白兰地认识这层关系,爱纯从某个选官那里轻松获取了一张比试详细部署的地图,她把地图打开,铺展在桌面上。 方*:“不行,既然是比试,就要公平地比,我们这样做等同于作弊。” 毓裳:“纯纯好不容易弄来的,你真的一眼也不看?” 爱纯把方*扯到桌边,说:“你知不知你的对手都是什么人?” “我知道。” “李瀚记得吗?你已经见识过了,论武功,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有那个强壮满手臂纹身的家伙,他叫陈强,上次比试,他那一斧锤下去,两人当场歇菜,论身形,他是猩猩,你就一猴子。” 毓裳翻了翻名单,说:“剩下两个,一个叫周阔,一个叫尚荀,他们能走到最后一轮肯定都不好对付。” 方*:“裳儿,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全力应付,不会让你失望。” 爱纯:“不是什么美好的理想都能变作现实,波欸。” 方*斜睨着爱纯:“你不要帮倒忙好不好?” 爱纯:“哪有,我可说了要竭尽全力帮你们啊,嗨,说那么多干嘛,看一下不一定稳赢,但至少能避免走很多弯路,裳儿,你说是不?” 毓裳笑着用手肘推了推爱纯,对方*说:“看看吧,有些地方能避免就避免,就算赢不了,我也不想看你满身负伤啊。” 方*见她眸光闪烁,楚楚动人,不想让她失望,便点头答应。除了坐在床上自娱自乐的傻妞,其余三人围在桌子旁边细细研究地图。 ============================================================= 白兰地正欲解衣就寝,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把外衣搭在屏风上,走去开门,却见景峰双手托着一个精美的方形盒子。他问:“有事?” “小城主,里面是城主让属下送来的衣裳。” “我不需要。” 景峰为难地抿抿嘴,快速走进屋里把盒子放下后又迅速道了句:“这都是城主的意思啊,属下告辞!”然后跳窗飞走。 白兰地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自己几天前看中的那套霞红轻罗散花裙,他微微蹙眉,将红裙握在手中,纤长柔软的睫毛在烛光下颤了颤,清冽冷漠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傻妞和毓裳都睡下了,爱纯打着哈欠来开门,一见是白兰地,两眼一怔,把门关上。白兰地面对紧闭的房门,微微发愣,然而没过多久,便见她披着一件紫色外衣,走了出来。 在她臂弯里还有一件红色外衣,只见她踮起脚尖,将手里的红色外衣披在他身上,笑了笑说:“虽然小了点,不过夜里风大,就先随便披着吧。” 风衣上有属于她的淡淡清香,白兰地微微抿了抿嘴唇,手腕突然传来极大的力道,爱纯拉着他跑下阶梯,去到背风的大树后面。 第二十七章 :花咒(9) 两人站在房前背风的大树后面,白兰地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她,爱纯打开盒子,借着月光可以看出是一件衣裙,又用手摸了摸,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你这个榆木脑袋居然做了一件不管什么女生都会高兴的事。” 白兰地不是很明白地看着她。 爱纯对他笑着说:“有一种情况可以让全天下女人无论心情多么不好,也能立即欢喜起来,就是拆包裹啊,啊哈哈。” 白兰地静静地站着,忽而道:“是哥哥送来的,我想,他很好看你,明天好好表现。” 爱纯有些糊涂和恐慌,抬头问:“你哥哥?城主?他认识我?”糟了,传言白兰天是个特别难对付的老狐狸,要是他对她起疑了该怎么办?那她可能很难活着离开四海城。 白兰地见她神色略显紧张,淡淡道:“你也和其她女人一样想讨好我哥哥?” 什么啊?这都是怎么联系一起的?爱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举着脖子咪咪笑道:“城主嘛,当然是要讨好的。” “像讨好我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讨好你是为了和你呆在一起,讨好你哥哥……”爱纯抓抓后脑勺,“是为了间接讨好你,他是你哥哥嘛。” 白兰地别开头,眼里闪过有若有似无的异芒。 “对了,你哥哥有没有说什么?比如一些对我有偏见或者不好听的话?” 白兰地默了默,说:“你可做了危害四海城的事?” 爱纯迟疑片刻后摇头:“没有。” “那你什么都不用怕。” 爱纯眯着眼睛笑了笑。 从很久以前开始盛传,天下间不能与三人成为对手。 一是暗莲教教主花无泪,曾是江湖上唯一一个能将《武皇》其中两卷的武功练就合二为一之人,不过已在两年前走火入魔暴毙。 二是煊国上一任大将军杜风齐,他是风雷宝典的唯一传人,精通各种稀奇之术,于十余年前失踪。 三是四海城城主白兰天,白兰天十六岁继位,拥有君王一般精明的头脑和武林盟主一般深厚的内功。势力和人脉遍布众国各地,而他曾对世人骄傲自豪地夸耀,比他小了整整二十岁的弟弟白兰地,武学和头脑上的天赋与他比较,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的是白兰地后来被冰渊谷主训练成了彻彻底底的武痴,所以当年没有动用所有力量阻止冰渊谷主带走白兰地成为白兰天迄今为止最痛悔的事。 站在树下,与白兰地静默对视,爱纯心想:这家伙的情伤一定是智商的相反数。 白兰地忽而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爱纯摸摸耳朵说:“你好高啊,每次和你站这么近,脖子都好酸。” “以后我们坐着说话。” 爱纯只是随口忽悠了一句,没想到他会认真,不禁有些吃惊,但转念又想,他可能也是随口那么一答,便举头应付着笑笑说:“好啊。” 爱纯:“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我叫……” 白兰地淡淡道:“吕爱纯。” “你怎么知道?” “天城都在传‘白兰地喜欢吕爱纯’。”他的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变化。 “哦,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吓死她了,还以为他查出了什么呢。她对白兰地笑笑说,“你可以和傻妞一样叫我纯纯。嗯……我以后就叫你大白。” “大白?”他澄明清澈的眸子看过来。 “对啊,你看你又大又白又呆又……啊哈哈,大白很好听嘛。”其实是想叫大白鲨的,默默瞄他一眼, 白兰地默了默后说:“我走了。” “哦,慢走。” “嗯,不用送。” “哦,不送。” 爱纯挥挥小手,目送白兰地走出院子后转身回屋。 白兰地在拐角处停下,取下身上的红披风,握在手中,回头看着爱纯走进房间,一双清冽冷淡的眸子渐渐有了些许温度。 吕爱纯?很好听。 ============================================================= 比试第一日。爱纯穿上白兰地昨晚送来的红裙战服,为测试效果,还用花刃在裙子上使劲戳了戳。效果极佳,五星好评。 从山脚路口出发,每队一幅地图,每幅地图路线不同,许多路段上设有埋伏和陷阱,竞选者须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地图中标注的旗帜,最后抵达出口完成比试,由选官评定每个竞选者的表现。 白兰山远远望去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六座高峰首尾连绵,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保护着中间那座相对较矮的高山,这座高山顶头盛开着一棵硕大的白兰树,有上百年的历史,任凭风吹雨打,坚不可摧。这是被称为白兰树禁地,传说见过白兰树的人都会遭到白兰花的诅咒,生生世世下地狱。 在进入白兰山之前,小官再三叮嘱他们不要闯入禁地,违背者直接取消竞选资格。山地陡峭难爬,没有人为开拓的道路,很多复杂的丛林,需要自己摸索着探寻,好不容易穿过满是树杈的丛林,爱纯看了看地图,又望向面前几乎有七十五度斜角的陡坡,郁闷地坐下。 手中两面旗帜花了一个多时辰,剩余八面旗帜所在的位置,地势一个比一个复杂,简直die,她应该打死都不来的! 昨夜看过的地图上有全面详细的环节介绍,如果没记错,上头那面旗帜附近有士兵埋伏,她又不是冲着夺冠来的,干嘛那么拼?爱纯翻开手中地图瞅了瞅,绕过陷阱和埋伏,抄一条较为好爬的路继续走。 来到空旷的山坡,视野忽而一片清明,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整片山林,前方有一座相对较小的高山,从她的位置能望见它的山顶,正要走,却看见山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爱纯仔细观察,似乎是两个人,后面那人和前面那人始终保持在一定距离内,看上去像是跟踪。后人身穿黑色长衫,身形瘦高,有些驼背,像是李瀚。前人相对矮些,穿着宽大披风,戴着黑帽,难以辨别。 看他们的行走方向似乎要去禁地,他们上那做什么?难道胆子太大,想对传说一窥究竟?冒着可能被取消竞选资格的危险也要去见白兰树,这可不只是胆子够大啊。 天空下起小雨,爱纯望了望阴暗的天色,山风也越来越猛,吹得她头发胡乱翻飞,心想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可不能赔着命玩下去,得赶紧下山。 这时,山顶有士兵挥舞着红色旗帜,意思是比试暂停,下山回合。爱纯掏出地图,研究一番,找出一条离出口最近的路线后离开。 爱纯用旗帜放在头顶挡雨,快要抵达出口的时候已经下起暴雨,因为离海不远,风吹得特别大。山脚临时搭起来的棚子已被吹翻,选官们在暴雨中乱成一片,然后由一群守卫护送着离开。 李瀚戴着斗笠从山路上冲下来,擦着爱纯的侧身跑过,爱纯被他撞开,左脚踩到泥坑,扑通一下面朝下摔倒。 有人把她从泥地里扶起来,爱纯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正要道谢,却见自己的手腕被他死死攥住,怎么也挣脱不开,便道:“你要干嘛?” 周阔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扫过她整个被雨水打湿后更加玲珑有致的身躯,笑道:“不如我们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又能晾衣服又能谈谈心,” “你放手啊!”爱纯不顾脚疼,朝他要害踢过去,却被他抓住脚踝,还一路向大腿摸上去。 这时,突然传来冷到极致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爱纯看去,只见白兰地撑着一把被雨水打烂纸面的破伞站在不远处,周阔见是白兰地,立即松了手,不料爱纯立即揣上他的腹下,疼得他哎哟直叫。 爱纯一瘸一拐来到白兰地伞下,抱住他的胳膊,说:“我们快走。” 冒着大雨前行,白兰地忽而握起爱纯的手,把伞放进她手里,又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她头顶,他在她面前蹲下,爱纯撑着伞站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笑了笑,趴到他背上,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大衣。 白兰地背起爱纯,向前走。伞面逐渐被雨水全部打烂,几根骨架也折了,爱纯把伞扔掉,双手举起大衣,盖过二人头顶,大衣在狂风中像风筝一样飘扬。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回到别院,因为爱纯住的房间离侧门近些,白兰地直接背着她从无人守卫的侧门进入。 白兰地把她在房门口放下,爱纯连打三个喷嚏,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身躯更加玲珑瘦小。她仰视着他,牙齿不停打颤,眼睛却一直闪烁着坚毅的光。她说:“谢谢你啊!你快回去吧,记得让人给你煮碗姜汤,姜……汤可以预防感冒,阿嚏——” 白兰地叹口气,擦干她脸上的水渍,声音又轻又柔:“你先回房换身衣服,我去命人煮姜汤。”语罢,着急地走了。 诶?爱纯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用力摇头,把错觉全部摇走。再一转头,撞上了房门。 第二十八章 :花咒(10) 爱纯摸着脑门回到房中,傻妞抱着被单跑过来说:“纯纯淋湿了,纯纯快躲被窝里,快躲被窝里捂一捂。” 爱纯脱掉红裙,裹着被单坐在床沿,问:“裳儿呢?” 毓裳正好推门而入,全身湿漉漉的,一见到爱纯便着急地问:“纯纯,你有见到*吗?” “没有啊,一直都没见到。” “糟了,我原本心急在外面等你们,可是见谁都回来了,就是不见你们俩。还好你已经回来了。” “*他会不会在房间里?” “我去了,房间里没有人。” “你也别太着急,兴许在什么地方避雨呢,等雨停了,他要是还没回来,我陪你一起出去找。” 毓裳焦虑地抱住手,点点头。 戌时,雨势渐小,晚饭过后,景峰命所有人聚集在大堂,经过一番查看,只有方*和李瀚没有出现。 “李瀚和方*怎么没来?”景峰问。 纪铭:“属下敲了李瀚的门,但无人回应。” 景峰:“你可曾见他回屋?” “属下酉时见李瀚回屋。” “嗯。那方*呢?你们有人见他回来吗?” 毓裳早已按耐不住,急忙说道:“*他一直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在山上出了事?现在雨也停了,还望大人能够派兵出去把方*找回来!” 爱纯也帮忙道:“对啊,大人,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闹出什么事,赶紧派人出去找吧。” 景峰看一眼白兰地,见他微微点头,便道:“纪铭。” “属下在!” “你选出一半守卫出来,随我上山寻人,剩下的在这里保护小城主。” “是!” 白兰地:“白兰山辽阔险要,把人全部派出去,这里无需留人。” 景峰:“是!纪铭,你带上所有人随我走。” 毓裳紧追大部队而去,爱纯回头看了看白兰地,说:“我也去了!” “纯纯……”白兰地叫道,这是他第一次呼喊她的名字,吕爱纯却头也没回地跑了,他望向摆放在桌面上,还在冒着热烟的姜汤,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至于这算什么,他也不知道。 爱纯追出去,山地岔路多,一只扭伤的脚还疼着,所以走得比较慢。走到后来,什么人影也没见到,她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到了靠近海的石地上,海水汹涌地拍打礁石,发出一波一波剧烈的浪潮声。 天色黑暗,手里也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物什,潮水一波一波汹涌地拍打礁石,在寂静深夜里响声巨大,好不恐怖。爱纯抱住耳朵,边走边抖,忽而一缕红彤彤的光影从侧面缓缓照射过来,还夹带着冰冰凉凉的风。 爱纯用力咬着牙,逼迫自己勇敢起来,然后转身一个旋风腿,脚踝却被一只冷冰冰的手高举在空中,面前是一个全身寡白的鬼。 顿时又是疼痛又是恐惧,爱纯闭眼尖叫:“啊啊啊啊!” 白兰地木愣地放下灯笼,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原来是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衫的白兰地,爱纯喘着气拍了拍他,说:“大白,你吓死我了。”道完后才发现脚还在他手上,眼珠子示意着瞟向在空中劈叉的脚。 “已经扭伤了就不要乱动。”白兰地松手后淡淡地说,听着却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爱纯正欲开口,又见他臂弯里挂着一件眼熟的红色外衣,眼底的光闪了闪。白兰地双手握着红外衣披在爱纯肩上,修长若削葱根的手指挑着系带缓缓打上一个结。 爱纯愣了片刻,忽而干笑两声,转身瘸着脚快速离开,说出的话仿佛在掩饰什么一样,又急又生硬。“天色这么晚了,得赶紧找人。嗷——”没走几步,脚下突然踩空,从高高的礁石上掉下。 白兰地:“纯纯!” 周围猛地刮来一阵疾风,带着淡淡的熏香,她顿时被包裹在这香气之中。白兰地抱住她稳稳落于溪水边的石头上,爱纯尚未缓过神来,便听白兰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了句:“死人。” 摔了一下而已,不用这么骂人吧?爱纯抬起一双眼睛有些幽怨地看他,却发现他一双清冽冷漠的眸子看着另一边。 爱纯从他怀里出来,果真有一具俯卧状的尸体躺在水里,尸体只穿了一件染满鲜血的白色里衣。在他们不远处有一条从半山流下的瀑布,在这一处由礁石形成的凹槽里汇聚成小溪,最后流向大海,而尸体之所以没有被冲向大海,是因为凹槽窄小平坦,他的头和一只脚又正好分别卡在两边石头缝中。 名侦探纯纯立即上身,她清清嗓子,正色道:“大白,你去把尸体翻过来。” 白兰地冷漠地站着,却又见她面色严肃,是少有的认真,鬼使神差般提着灯笼蹲下,把尸体翻转过来。然而灯笼照在死者面上,二人都认出了此人是竞选者之一的李瀚。 爱纯讶异地吸一口冷气,在尸体面前蹲下,一边认真查看一边说:“身上多处骨折,还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肺部没有积水,不是溺亡。”又发现李瀚腹部和腰部被插/了四根木桩,不禁蹙眉道:“他可能是这样死的。” 说完看向白兰地,白兰地依旧无动于衷,面色清冷,似乎一具死尸根本激不起他的任何注意和情感。 ============================================================ 李瀚尸首和昏迷的方*被分别抬回别院。 尸体被暂时安放在腾出来的杂物间里,纪铭对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更加详细一些,但判断和爱纯大致相同。 李瀚是被人用木桩活活插/死,四根木桩中两根插/在腹部,两根插/在腰部,下半身肉如泥浆,好生恐怖。 白兰地虽然是这次的主选官,却还和以前一样,头衔是白兰天硬塞的,他只做挂名者,即便这回破天荒的露了面,但还是把执行权交给了景峰。 景峰将除了守卫以外的所有人聚集于大堂之上,白兰地安静地坐在一边,清淡平静的眸子缓缓扫过所有人。 景峰:“由于尸体被雨水长时间浸泡,李瀚死亡时间只能大概推测在申时到戌时之间,酉时有人见过李瀚,所以李瀚应该是在酉时到戌时之间出事的。有能力杀害李瀚的人都在这屋子里,现在我要你们一个一个告诉我,这段时间内你们都在哪里?” 这时两个选官默默举起了手。 景峰一双凌厉寒眸飞过去,嘴角勾勒出狡猾的笑。“害怕了吧?终于肯自首了?原来你们俩就是凶手!” 爱纯站出来缓缓道:“大人,三个副选官里他们两个是文官,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干掉李瀚这等高手谈何容易。”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说完便仔细打量了一番爱纯,第一反应是哪来的莽撞的小丫头?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跟小城主有着非一般关系的吕姑娘吗?! 景峰正要开口,爱纯又紧接着道:“这两个人可疑较小,不过还是得给他们录个口供,哦,我的意思是必须得问清楚才好。” “吕姑娘,这事就不牢你操心了。” 爱纯恭敬地做着礼让的手势,笑着说:“大人请大人请。” 询问完两个文官,确实没什么可疑,景峰又逐一询问其他人。 景峰:“纪铭,酉时到戌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纪铭:“回大人,酉时属下正带领手下在别院里巡逻,戌时属下都跟在大人身边。” 景峰听后点点头,又走到周阔和尚荀面前,问:“你们呢?” 周阔:“大人,淋雨回来当然是呆在房间里洗澡啦,” “洗了几个时辰?” “到了戌时,出来吃了饭,后来就被大人您召集在大堂上,你们要去找什么方*,我就回屋休息啦。” “有谁能作证?” “大人,我又不是漂亮的大姑娘,谁会喜欢看我洗澡睡觉啊,吕姑娘,你说是不?”说着色眯眯地瞅向爱纯那边,想起下山时被他揩油,爱纯愤愤地瞪过去。 景峰瞟了一眼白兰地,只见他双手捧着白玉茶盅,轻轻吹着茶面,一双清冽寒眸则静静落在吕爱纯身上,其实那杯茶早凉了。 “尚荀,你呢?”景峰问。 尚荀:“我在救梨树。” “什么?”景峰错愕地叫了一声,一旁的周阔还发出了嘲笑声。 爱纯向尚荀看去,他约莫四十五六,一身青衫,有些文人的儒雅。平时很少见他发言,整个人看着比较严肃,眉宇间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却又不失英气,在竞选的几个人里就他和方*最有将帅风范。 爱纯突然道:“大人,我可以替他作证。” 景峰:“你?吕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你说我在闹着玩?”爱纯清清嗓子说,“我和尚荀的房间虽然有些距离,但我们房间背后是相对的,那棵梨树就中在两方之间偏西南位置,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去看看,酉时那么大的暴雨,梨树就快被淹死了,尚荀冒着大雨找来沙包,围着梨树底部堆成高高的护墙,我还出去帮他了呢,所以这段时间内我们都是彼此的证人。戌时呢,大家都在一处吃饭,饭还没吃饱景峰大人你的指令就下来了,后来的事你也清楚。” 景峰来到爱纯面前,扬了扬下颌以示威严,道:“然后呢?我带人出去找方*,对了,尸体还是你发现的,往往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就是凶手!” 爱纯眼珠子转了一圈,瞥向一直充当空气的白兰地,对景峰俏皮地笑笑说:“我和大白一起发现尸体,我们都是凶手咯?” “大白?”景峰有些忍俊不禁,憋着笑瞟向白兰地,白兰地被喝进去的茶水呛了,闷闷地咳了几声。 她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把“大白”叫了出来,他低头愣愣地望着茶水,面上渐渐泛起一些淡淡的红。 第二十九章 :花咒(11) 景峰咳了两声,恢复正色说:“我也只是提个假设而已,小城主和吕姑娘怎么可能是凶手啊。毓裳,傻妞,你们两个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景峰盯了傻妞半晌,傻妞却只顾玩着自己的辫子,眼睛空洞无神,模样呆愣憨傻,似乎根本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把视线转向毓裳。 毓裳:“晚饭前我和傻妞都呆在屋子里啊。” 爱纯见景峰双眼微锁,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便道:“大人,我可以作证。” 景峰:“吕姑娘,你不是和尚荀去救梨树了吗?你怎么又来作证了?” 爱纯:“我当然可以作证啊,我去帮尚荀之前,我和她们一起都在屋里,我回去的时候她们还在屋里,大人如果不信,也可以问巡逻的守卫,她们没有出过门。” 什么话都被她说了,景峰默默抹一把汗,突然想到什么,目光一凛,转头又对毓裳说,“晚饭时我并没有见到你。” 毓裳正要解释,爱纯先帮她说了。“*还没回来,雨又没停,裳儿担心着*的安危,没有食欲吃饭,我打包了饭菜让傻妞给她送去了,所以她不在饭堂啊。” 景峰:“一个人在房间吃饭,那就是没有时间证人咯?” 爱纯:“大人,晚饭时我们也没见到你啊。” 景峰:“我那时肚子不舒服,上茅……” 爱纯:“哦,那大人一定是一个人,也有可疑。” 景峰:“你……” 爱纯:“大人别生气,大人要是觉得可疑尽管查就好了。” 景峰郁闷撇撇嘴,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总觉得自己嘴巴不好使了呢? 该问的都问过了,景峰突然蹙起眉,锋利的眼神一扫大堂,厉声道:“陈强呢?陈强怎么不在这里?” 对哦,那个身材高壮满手刺青的人去哪了?爱纯环顾一圈大堂,他确实不在。 “陈强,陈强……”耳后忽而传来傻妞毫无情感的呢喃,爱纯看着她,不知为何,只觉傻妞变得有些奇怪,具体奇怪在哪里暂时说不上来。她不停呢喃着,突然疯了一样地大叫着:“白兰花的诅咒,一定是白兰花的诅咒,他们都中了白兰花的诅咒,是诅咒啊……” 爱纯和毓裳分别按住她的左右肩膀,傻妞却发狂起来,举起拳头打中两人腹部,将二人打出数米,白兰地眨眼飞过去,于空中接住爱纯,景峰接住毓裳,傻妞抱住脑袋不停乱叫,模样又纠结又痛苦。 景峰放下毓裳,飞过去擒住傻妞,傻妞蓦地抬头,眼神犀利,接住他的招式,然后两个拳头猛然出击,景峰拔剑抵挡,挥舞几下刺向傻妞。 “不准伤她!”爱纯大叫。 傻妞神志不清,谁过去都有危险,白兰地在爱纯之前率先一步飞过去,化了景峰招式,又一掌击中傻妞的颈侧,将其拍晕。 “傻妞!”爱纯抱起傻妞,一番查看,发现没事才舒口气。 景峰心有余悸,道:“她练得哪门子的武功啊?差点就被她打出了内伤!一个女孩子家的拳头跟蛮牛似的,小城主,属下觉得她很有嫌疑。” 爱纯瞥他:“你也说了她拳头很厉害,既然拳头就能杀人,她用那些木桩做什么?傻妞脑子是有点问题,但我还从没见她乱杀人,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大人要是仅凭胡乱臆断就对傻妞做什么的话我吕爱纯绝不同意!” 全场一阵沉默后景峰清清嗓子开口问:“你们之中谁最后见过陈强?” 尚荀:“大人,在下曾见陈强出了别院。” “哦?什么时候的事?” “在大人带兵去找方*后没多久,前后不足半盏茶时间。” “他难道也帮忙去找方*了?这下倒好,又失踪一个。” 这时有人入堂禀报道:“大人,方*醒了。” 景峰:“快把他带上来。” 方*被几个守卫搀扶着入堂。毓裳把他扶到椅上坐下,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吃力地摇摇头,握住毓裳的手,有气无力地说:“裳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景峰:“方*,在白兰山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回大人,在下一心完成比试,准备去取第五面旗帜的时候,不知为何,意识开始模糊,再醒来就是这样了。” “哦?你是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是的,大人。” “这么奇怪?” 爱纯又见景峰一脸怀疑的神情,道:“也许他也是中了凶手的道呢?大白,你过来。” 白兰地充耳未闻站了会儿,爱纯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过去:“大白,你帮我号号*的脉。” 白兰地默默凝了她片刻,然后冷着脸号了号方*的脉,淡淡道:“他中了加洛*草。” 他以一脸事不关己的平淡姿态说着,其他人却都不同程度吃了一惊,爱纯问道:“加洛*草是什么玩意儿?” “一种能够乱人神智的毒,若是作为迷药,比蒙汗药和*散更厉害。加洛*草分蓝加洛和白加洛,外形和普通野草相似,不易辨别,蓝加洛无色无味,若是有人存心将蓝加洛磨成汁水混在食物里,一般高手也难察觉。如果只服食蓝加洛对人体毫无作用,可是在六天内以银针将白加洛的毒液输入人体内,便能中上加洛*草。” 爱纯崇拜地看着白兰地,忽而道:“*,你仔细想想,晕倒之前是怎么被人用银针刺伤的?” “银针?”方*敲了敲浑沌的脑袋,摇了摇头,“没有人用银针伤过我。” “那有没有触碰过什么东西被刺伤了?” 方*想了想,说:“取第四面旗帜中了埋伏,打斗中可能被树枝划伤了吧。” 爱纯:“嗯……也许凶手就混在里面。” 景峰好笑地说:“你说凶手混在树枝里?” 爱纯无奈地瞥过去,“……我是说凶手可能混在埋伏的士兵里。” “哈哈,我就说嘛。”景峰尴尬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这时,传来白兰地清冷的声音,他说:“景峰,寻找陈强的事由你安排。大家可以回屋休息了。” 爱纯吃力地扛着傻妞走了几步,白兰地一声令下,进来几个守卫,从爱纯手里接过傻妞后离开。另一边毓裳已经扶着方*走了,大堂内只剩下爱纯和白兰地面面相觑。 白兰地两三步走过来,一声不吭抱起爱纯,爱纯吓得拍他,却见他把自己放在椅子上,然后脱掉她满是污泥的鞋袜,轻轻揉了揉那只受伤的脚踝。又将真气汇聚手掌,从她脚底渡进去。 爱纯顿时只觉脚踝处一阵刺骨的冰凉,冻得她几番想收回脚,却被白兰地用力抓住,似乎根本容不得她挣扎。 看着他蹲在自己脚下,面色虽是万年不变的冷淡,但琥珀色深邃的眼睛却认真地注视着她的脚,柔和的烛光映照着他完美精致的脸庞,原来世间真的有一种美能够令人窒息,爱纯蓦地别开目光,眼神飘忽不定。 白兰地抬眸看过来,问:“如何?” “什么?” “你的脚。” “哦,”爱纯扭扭脚,惊喜地笑道,“一点也不疼了。大白,你好厉害啊。” 白兰地起身说:“我送你回去。” “嗯。”爱纯笑着点头。 回去路上,一阵冷风吹过,爱纯连打几个喷嚏,白兰地默默斜她一眼,淡淡开口说:“身体不好就不要那么拼。” “什么?阿嚏——” 白兰地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凶手的事就交给景峰去查,你只管安心完成比试。” “大白,你觉得谁的嫌疑比较大?” “怎么还在想凶手的事?不是应该问我一些如何应对后面比试的问题吗?” “……我还是比较在意凶手。” 白兰地长久的沉默着,爱纯见他神情不对,扯扯他的袖子,“喂,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和你走得越近,我越不了解你。” “呃……” “我一直以为兰花将军是你想要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个“以为”?!爱纯惊呆了,她问:“我好像没说过我想当兰花将军啊。” “你不是很努力地在争取吗?即使被打得那么惨,还在坚持。” 爱纯忍不住大笑:“啊哈哈哈,我之前不管是参赛还是努力比试,都是为了引你出现啊,原来你是以为我想当兰花将军所以才下命让我晋级的啊?啊哈哈哈,好大一个乌龙。” 白兰地不懂她为何笑得这么开心,心里就像摸不着底,莫名的有些发慌,他不明白这算什么,隐隐感觉到它很危险,却又似着魔一般,即便觉得不舒服,还是想一探究竟。 “难道我们不应该走得太近?”白兰地微微蹙起眉心,懵懂的模样让爱纯觉得他有些蠢呆有些可爱。 “啊哈哈,大白,你错了,其实人初见的时候彼此之间是一点也不了解的,只有通过相互靠近,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彼此才能越了解彼此不是?我可以确定的是,你现在肯定比在凤来城的时候更了解我,而且,我也是哦。” 白兰地见她眼里流光溢彩,模样明朗活波,嘴角不禁上扬,挽起一抹既优雅又温暖的微笑。爱纯瞬间被电到了,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白兰地却将她羞涩可人的神态完全捕捉,轻柔地搂住她的肩膀,就连声音也多了几许温度。 “天冷,走近些。” 爱纯内心挣扎着,纠结着,几近抓狂着,但在白兰地那一句简单却仿若有魔力的语言里,所有挣扎、纠结、抓狂一时间全被冰封,她颤抖着牙齿抬头牵强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的体温比天更冷? 不过话说回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兰地从生人勿进的大冰块渐渐变成了牛皮糖,总是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便悄悄在她身边出没。他们似乎越走越近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第三十章 :花咒(12) 过去两日,景峰一面追查凶手,一面重新安排比试,爱纯看看忙碌的景峰,再瞅瞅悠闲的白兰地,深刻领悟到,投胎的重要性。 第一场比试在申时顺利结束,所有人回到别院休息,而这时,一个守卫急急忙忙跑来对景峰禀报道:“大人,在海边发现一具尸体,初步观察,死者正是失踪的陈强。” 景峰一拳击打在柱子上,“陈强也死了?我还以为他是凶手已经畏罪潜逃了呢!快,陈强的尸体在哪?”再找不出真凶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啊!景峰默默抹一把辛酸泪。 爱纯看纪铭匆匆忙忙路过,上去拦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纪铭:“吕姑娘,景峰大人让我赶紧过去验尸呢。” “验尸?谁的尸体?” “陈强。” 爱纯跟随纪铭来到窄小昏暗的屋子里,这里摆放着两具尸体。景峰看见爱纯,眼睛一瞪,过去对她说:“吕姑娘,你就别来参合这事了,安心准备第二场比试吧。” 爱纯无动于衷,一双明亮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陈强的尸体。纪铭从陈强体内取出四根削尖的木桩,爱纯眉心微蹙问:“和李瀚的死法一样?” 纪铭点点头,又沉重地摇摇头,“凶手用木桩插/进陈强身体的手法显然比较仓促,四根木桩都没要陈强的命。” “那他怎么死的?” “尸体浮肿,体肤发白,肺部积水,口鼻中有泥沙沉淀物,是在水中溺死的。” 爱纯走过去,在尸体旁边细细观察。陈强手脚有淤痕,死前被凶手用绳子捆绑过。爱纯注意到陈强嘴角的伤口,她小心翼翼握起陈强的下颌,翻开他的口腔,持起一旁的镊子将缠绕在牙齿缝隙里的几缕黑色丝线取出来放在白布上。 “这是什么啊?看着有点像头发。” 景峰瞅了瞅说:“是丝线。” 爱纯暗自琢磨着,又握起陈强的下颌,在他嘴里看了半晌,忽而发现什么,她道:“拿盏灯过来。” 纪铭递给她一盏油灯,爱纯用油灯照进陈强的喉咙,说:“他喉咙里有东西。” 景峰用镊子从陈强喉咙里取出一块碎布,将它洗涤干净后观察,这是一块不足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绸缎,上面用银色的线缝制了一个图案,看上去像一朵白兰花。景峰双目一沉,也忍不住想着:难道真的跟白兰花的诅咒有关? 爱纯瞅了几眼碎布,默默思忖着,这个图案似乎在哪见过,在哪里呢?唉,这个破脑子,关键时候总玩失忆。 回去路上,爱纯满脑都在分析案情,走路时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就连有人一路跟着她走回房门口都不知道。 “砰!”爱纯进屋后,房门被她从里面猛地关上,白兰地站在门口,若是再向前一步,刚才那一下关门,绝对要拍他脸上。 白兰地默默转身准备离去,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吕爱纯从里面跑出来,一股脑撞进白兰地怀里。爱纯抬头兴奋地笑笑:“这么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白兰地沉默着,抬手理了理她额上的乱发。 “大白,我想求你一件事。” 听到“求”字,白兰地眉心微微蹙起,那应该是件很厉害的事吧。他轻轻道:“你说。” “我要参与案情的调查。” 白兰地有些许错愕,愣愣看着她。 “我直觉凶手就在这座别院里,不把他找出来,谁也不能安心。” “凶手的事景峰不是在查么?你何必操这个心?” “你就当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批准让我查吧。” “我是担……” “什么?” 白兰地琥珀色明眸左右游移着,眼神里有些许隐忍和疑惑,他又看向爱纯,问:“你打算从何查起?”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李瀚死的那天下午,我们不是都在白兰山完成任务么?其实那天我在山头休息时,看见李瀚和另一个人闯进了白兰树禁地。” “是么?你打算去白兰树禁地?” 爱纯拉了拉他的袖子,略带一点撒娇。“我知道是禁地,可是现在关乎到两条人命,我偷偷的去,不惊动他们,你就当不知道好吗?如果被抓到了,你要替我说话哦。” 白兰地看她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大白真好。” 爱纯别了白兰地后就一股脑儿地朝白兰山赶去,白兰地在她走前瞟了眼她手里的雨伞,无奈地笑了笑,这是早就准备好了,不管他答不答应都会去一趟的啊。可是她一个人去会安全吗?想想她平时执拗又有些莽撞的样子,白兰地无奈地摇摇头。 爱纯脚速很快,走到一半时听见身后的动静,她警惕地左右瞄了瞄,然后施展轻功躲到石头后面,缓缓伸头出去,却并未见到人影。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得弹跳式转身,一只腿已经举在半空,但瞧见是白兰地,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白兰地看着她,眼角溢出温暖的笑,似乎有男孩子顽劣的意味。 “吓人很好玩吗?”爱纯收回腿,郁闷地朝山顶继续走。 白兰地第一次见她生气,双眸渐渐沉冷下去,澄清的眸子看了看走在前头的爱纯,呆怔片刻,眨眼追上她,迟疑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生气了?” 怎料她忽而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啊哈哈哈,不是只有你会吓人好不好?你有被我吓到哦。” 白兰地冷冷地说:“没有。” 爱纯俏皮地笑笑,“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跟来,你能陪我一起去禁地,我很开心。” 白兰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底的感觉就像一片乌云正被吹散。 走到某处山坡,爱纯指了指面前的山说:“当时我就在那,李瀚和另一个人就是从这里爬上去的。” 她翻开地图看了看,然后唰地放下地图,说:“他们居然避开了所有可能被士兵发现的位置,这里正好是唯独的死角,如果当时我没有放弃比试,也不会发现他们。他们没有像我一样见过详细部署的地图,又是怎么做到的?” 二人沿着这条路继续向上,尚未靠近禁地时只觉头顶被四周连绵高山遮挡,强风穿梭周围的山石缝隙呼啸吹来,伴随着野兽的怪叫,简直灰暗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路口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石碑上用红油漆以妖冶鬼魅的笔锋写着“禁地”两字。 进入禁地又是另一番景象,上空像有一扇不规则的天窗,最后的阳光从远处照射过来,天窗边缘仿佛镀了一层厚厚的金,发出耀眼的光,几朵奇形怪状的晚霞悠闲地飘荡空中,即便触摸不到阳光,但还能看到,就已经觉得温暖了。 凸起来的空旷山地上耸立着一棵硕大的白兰树,它的根部像展开的伞面紧紧驻扎在泥土里,雪白花朵像星星一样密集地点缀在茂盛的绿叶之中,爱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壮观的白兰树,忍不住跑过去拥抱。 然而触摸到树干时微微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她回头对白兰地说:“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很奇怪?” 白兰地平静澄明的眸子在树下掠过一眼,点头。 “我暂时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白兰地淡淡开口:“树是假的。” 爱纯立即像弹簧一样向后连蹦几下,抱住白兰地的手臂,忽而觉得这棵假树好恐怖。“我就说奇怪嘛,白兰树怎么一点香气都没有,而且树干摸起来那么滑溜溜,咦,怎么会是假树呢?” 爱纯见白兰地依然是万年冰块脸,似乎并没有像她一样因为过于好奇而对此产生兴趣。她问:“大白,你作为白家人的一员,是不是早知道这里有棵假树?” 白兰地摇头。 爱纯:“那这棵假树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这里好像只有一个诅咒。”他盯着她平平道了句。 爱纯眼珠子一转,抱住他手臂的手蓦地一紧,前身几乎全部贴在他手臂上,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白兰地静静看着面色惊慌的爱纯,安慰:“就算诅咒出现,我帮你挡下就是了。” 呃……为什么她都这样小鸟依人投怀送抱了,他还是这般坐怀不乱,无动于衷,她的演技真有这么差?爱纯瞄了一眼白兰地,咬着嘴皮暗暗道:石雨这家伙要她接近白兰地到底图个啥? 她松开手,理理鬓角乱发,毫无征兆地转变话题说:“当时李瀚似乎与另一个人有意保持距离,而另一个人始终没有回过头,唉,我那天干嘛走那么快啊,就应该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啊!”爱纯懊悔地抓抓头发。 白兰地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绕着白兰树走到靠近山崖的位置,伸手触摸在树干上那些掉漆的地方。 爱纯来到他身边,杵着下颌想了想后说:“李瀚尸体上有一条一条被勒过的淤痕,勒痕大小和这些掉漆位置的宽度差不多,还有这里这里,裂开的形状像是被木桩插/过一样,你说他死前是不是被凶手绑在这里?” 白兰地沉默着走到崖边,锐利寒眸忽而锁定在半山腰的灌木丛里,随即纵身一跃。爱纯吓得睁大圆眼,叫道:“大白!” 少顷,白兰地又飞了上来,稳稳落于爱纯面前,他举起从下面捡回来的绳子走到白兰树旁,用绳子在树上掉漆部分比对了一下,完全符合。 白兰地:“李瀚被凶手绑在树上,用木桩一根一根插/进体内,穿过李瀚身体的木桩同时也刺破了假树的油漆。” 爱纯双眸一亮:“这里是凶案现场!可是如果凶手在这里杀死李瀚,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李瀚的尸体运到东面山脚下呢?” 白兰地再次走到崖边,山谷吹来的风将他的衣袂在空中胡乱翻打,他一双澄清锐利的眸子顺着山谷河水的流向一路望去,最后落在对面山腰处的洞口上。 第三十一章 :花咒(13) 爱纯眼珠转了转,说:“大白,我们得去那边看看。”说着转身欲走,却见白兰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又道,“大白,怎么不走?” 白兰地淡淡扫她一眼,过去揽住她的腰,带着她飞跃而下,于河流上空飞过,终于到达山腰处的岩洞。爱纯望着白兰树禁地那头,虽然就在眼前,其实却隔着挺长一段距离,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把握像神仙一样飞跃过来,然而白兰地却做到了。 爱纯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大白,有空教教我。诶,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啊——” 两人沿着河流向里走,岩洞内有很多岔口,正当不知如何选择时,白兰地在其中一条岔口流水中的两块石头缝里发现一块破布,爱纯看了看那块破布,道:“李瀚身上的里衣就是这个料子。” 两人顺着这条路继续往里走,中途又遇到几条岔路,好在白兰地似乎直觉特别好,最终带着爱纯穿越岩洞,来到瀑布之上,远处是淡青色的海水和一块块巨大的礁石,而眼下流水淌过的礁石间的凹槽处正是发现李瀚尸体的地方。 爱纯:“原来凶手在白兰树禁地杀死李瀚,再将他的尸体扔到山下的河水里,河水载着尸体,将他运到这里。还好是这里,不然如果是其它出口,尸体可能已经葬入大海了,兴许冥冥之中老天就是要我们发现尸体,找出凶手。” 白兰地望着她的侧脸,小巧玲珑的脸庞上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这时,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根红彤彤的大辣椒,小嘴一口咬上去,边嚼边说:“首先,李瀚和陈强的武功都不弱,凶手是怎么制服他们的?难道凶手也是武林高手?可是既然有力能制服他们,为什么还要将他们五花大绑?分明是弱者才有的表现。 李瀚的外衣在他房间找到,他难道真的只穿着一件里衣就出门了?再着急的事也不该连穿衣服的时间也没有吧?如果说是被凶手掳走的,以李瀚的功力,不可能一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还有,我总觉得我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说完,辣椒也啃完了。 白兰地:“你不是说看见过李瀚和另一个人要闯进白兰树禁地么?如果李瀚是那个时候死的呢?” 爱纯:“不可能,下山的时候他撞了我一下呢,而且纪铭大人也看见他回屋了啊。” “你怎么看出他一定李瀚?” “衣服,身形。” “脸呢?” “当时雨势很大,他戴着斗笠,两手抱着头,我没看见脸啊。” 白兰地眉目微锁,目光愈见锐利几分。 爱纯突然明白似的“啊”了一声说:“你的意思是凶手和李瀚身形相似,又穿上他的衣服蒙混过去了是吗?可是这又怎么证明呢?” “凶手犯了一个错。” 爱纯想了想,没想出来,她睁着闪烁的小鹿眼,认真地盯着他,着急地问:“是什么?” “上山时李瀚有戴斗笠么?” “没有!所以他的斗笠是怎么来的……啊,斗笠是凶手早就准备好的!大白,你太聪明了!还有没有其它发现?” 白兰地淡淡扫她一眼,默了默后问:“查案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关乎人命,难道不重要?” 白兰地静静看她半晌,留下一句冷漠的话后走了。“我没感觉。” 呃……爱纯眼珠子转了转,是啊,一坨冰块会有什么感觉?! 她追上边走边说:“如果李瀚是在申时遇害,凶手做这么多就是为给自己留个时间证明,这样的话,大家的口供都不成立了。” 见他毫无反应,她继续说:“我越想越觉得李瀚就是在申时被杀。凶手把李瀚引到白兰树禁地,不知耍了什么花招将李瀚制服,然后脱了他的衣服,把他捆绑在树上,再用木桩插/死。 凶手穿上李瀚的外衣,假扮成他的样子在大雨中蒙混了所有人。大白,回去之后要通知景峰大人重新调查大家申时都在干什么呢。诶诶诶,走那么快做什么?等我啊,大白——” ============================================================ 早上爱纯从景峰那里拿来重新问过的口供记录簿,路过厨房时听见打闹的声响,她走进去,看见周阔正与方*徒手打斗,毓裳躲在角落里,抱着身子啜泣。 “裳儿……是不是周阔欺负你了?”爱纯拧眉道。 毓裳见是爱纯,急忙道:“纯纯,你快去帮*。” 数十个回合下来,方*明显不敌老道的周阔,爱纯抓起一旁的木头,几步飞跃过去,朝着周阔一顿乱打。这个色鬼她想揍很久了! “你们做什么?做什么?都给我住手!”景峰带着纪铭冲进来,几招之后将三人分开,又道,“我已经够烦了,你们还在这给我添乱,说,谁先动手的?” 爱纯:“大人,周阔欺负毓裳,这种质素的人怎么可以做官?” 景峰:“所以你们就出手打人?” 爱纯:“我们是惩奸除恶!” 景峰:“在四海城里惩奸除恶还轮不到你们,四海城里规矩严,不是外面跑江湖说动手就动手,在这里你们已经犯了法,不过看在你们初犯,比试也不容耽搁,暂且饶你们一次,以后别再犯了。” 周阔鄙视傲慢地看了方*一眼,对景峰抱拳道:“大人英明。” 景峰:“还有你周阔,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色迷心窍,立马给你踢出去,你收敛着点吧!”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周阔不敢再犯了。”说着还暧昧地看了一眼毓裳。 景峰:“散了散了,都去准备明日第二场比试。” 方*看着周阔大摇大摆离去,忿忿道:“像他这种人早晚会被老天收拾。” 爱纯:“就是。” 方*过去扶着毓裳,关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就是手被他抓疼了,幸好你及时出现。” “裳儿,你别给我煎药了,也别到处乱走,以免再碰到那个畜/生。” 毓裳点点头。 入夜,爱纯坐在椅上翻开簿子,毓裳打盆水进来,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天还有比试呢。” “有些事没想明白。” “在看什么?”毓裳一边给傻妞洗脸一边好奇地问,“对了,今早景峰大人又找我们问话,不是说李瀚是在酉时到戌时死的么?怎么现在申时也变可疑了呢?” “唉,李瀚的死亡时间之前很可能弄错了,我现在就在研究谁在说谎呢。” “这么离奇?申时的话不是很多人都没有时间证人?” “对啊,就连我也有可疑。哦,裳儿,你的手好些没?” “*用药给我敷过了,不疼了。” “周阔那个下/三/滥,再看见他,你就有多远就走多远,上次他还摸我大腿呢,他这样的人要是做官,只会做坏事。”爱纯眼珠子一转。“当时那家伙是在我后面下山的,而且他那天穿的衣服……”和走在李瀚前头那人穿的衣服很是相似呢。 不对不对,如果是那样,又是谁装扮了李瀚?难道有帮凶?爱纯持笔在周阔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不管怎样,这人有些可疑。 思索着,眼睛瞟见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傻妞,爱纯说:“傻妞以前很爱嘿嘿的傻笑,最近怎么总是一副呆头呆脑好像卡机了似的。” 毓裳擦着傻妞的手,说:“你最近这么忙,都没时间陪她,她不高兴了吧。” 爱纯放下簿子来到傻妞身边,在她面前做了个鬼脸,傻妞呆滞的目光缓缓盯向她,嘴角扯出诡异的笑。 爱纯怔了怔,说:“以前我做鬼脸,她都会学着我做个更丑的鬼脸……明天必须得向景峰请示,找个大夫来给傻妞看看。” 傻妞忽而呢喃起来:“白兰花的诅咒,再不离开这里,你们都会被诅咒,嘿嘿嘿……” 爱纯:“傻妞……” “诅咒,是诅咒啊,快离开这里……”傻妞蓦地抬眸,两拳头猛地出击,一拳打在毓裳身上,另一拳打过去,爱纯及时避开,但傻妞下一招紧跟着挥来。 花刃从袖子里滑到手里,爱纯迟疑片刻,始终不忍心出招,傻妞的拳头突然击中她的胸口。爱纯溢出一口鲜血,看着傻妞疯了似的跑出屋子,她看向毓裳,问:“怎么样?” 毓裳趴在床上摇摇头,“不用管我,快去追啊。” 爱纯叹口气后跑出屋。 站在园林里茫然地四处张望,突然瞟见站在园林暗处看似发生争论的纪铭和周阔,爱纯虽心下疑惑,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转头继续去追傻妞,准备就寝的白兰地正巧看见她从窗外路过,轻喃了一声:“纯纯?” 他穿回衣服,背起过雪剑,推门而出。 爱纯追到海边,只见一批巡逻士兵走过,傻妞到底跑去哪里了呢?她望一眼头顶的高山,深吸一口气从小路跑上去。山林里光线灰暗,脚下一打滑,她立即运功提气,抓住树枝一口气飞到对面山石上。 然而就在这时,她发现刚才打滑的地方下面有个山洞,洞口不算大,爱纯之前那么一滑一扯,将原本被各种杂草枯枝堵住的洞口露了出来。 突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傻妞手脚慌乱着,叫喊着从那个山洞跑出来,爱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大叫一声:“傻妞!” 第三十二章 :花咒(14) 傻妞从山洞出来,一股脑儿又钻进了另一个山洞,原来这里还不只一个洞。爱纯跳下去正欲进洞,手心忽而传来冰冷的触觉,她惊得看过去,怔怔地说:“又是你啊。” 又?白兰地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用火折子点燃一根木柴,递给她,爱纯举着火把,道一句:“大白,我们得快一点。”音落便跑了进去。 和之前寻找李瀚之死的那个洞穴一样,这里也有大大小小许多岔口,二人寻音追去,路过天然的蓝水晶洞,爱纯边跑边感慨:“等事情过去,我一定要挖一点回去。” 冷不丁头顶传来白兰地毫无感情的声音:“四海城每一寸土地都是白家人的,私自开采等同犯法。” 爱纯无语地瞥他一眼。真是哪里都有霸权。 两人跟着傻妞出了山洞,眼前是陌生的地方,除了一望无垠的大海就只有满地巨大的礁石。潮水一浪一浪拍打着礁石,傻妞站在大而平坦的礁石上,抱住脑袋不停呐喊。 爱纯以为她要跳海,将火把塞进白兰地手里,飞过去将傻妞抱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傻妞……” “纯纯?”傻妞盯着她呆愣了片刻,又突然拼命地挣扎,发疯似的捶打爱纯,然后精力耗尽一般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爱纯背起傻妞,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傻妞都要比爱纯更大一些。白兰地看着她弓身行走,之前的不愉快顿时被海风吹散,他两三下从她手里接过傻妞打横抱起。 爱纯感激地笑笑,快要走进山洞时,火光照在山洞右边野生菠萝上,她突然发现什么。走过去蹲下,将缠在菠萝上的一块碎布拾起。 “大白,你看,是不是很像陈强喉咙里取出来的那块碎布?” 白兰地眸色微缩,道:“你拿火把照一下后面的路。” 爱纯转身用火把照了照那块大而平坦的礁石,竟有大块像被血染过一样的痕迹一直延伸到礁石边缘。 “陈强很可能是在这里被凶手杀死的。”爱纯低喃,又望向洞口,说:“凶手利用了这些洞穴,他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和环境,一切早有准备。”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李瀚和陈强?难道凶手和郑炎一样有人格障碍?还是为了利益,或是报仇? 太多的谜团让爱纯倍感压力,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希望不要再有人因此丧命。 然而事与愿违,第三具尸体在别院西南方向长满杂草的田地里被发现。身上伤口与李瀚、陈强一致,腹部和腰部都插/着木桩,且身上有捆绑痕迹。 爱纯来到现场,几个守卫正在搬动尸体,突然她发现周阔被绑在身后的手掌下覆盖着一个字,这个字看上去像是周阔快要不行时用手指在泥地里写上的,字上沾满了血迹,依稀能辨别是“王”字。 王?为什么是个“王”?别院里似乎并没有人的名字有“王”字。 ============================================================ 房间。 “在想什么?”白兰地放下傻妞的手,看向一旁神情呆滞的爱纯。 爱纯木愣地摇摇头,忽而问:“大白,傻妞到底是怎么了?” 白兰地:“她体内加洛*草的毒性很深,再加上元气受过重创,一直未恢复,原本糊涂不清的意识就变得更加混乱。” “加洛*草?上次*也是中了这玩意儿。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到现在我们还很多事情弄不清楚,我真怕再找不出凶手,身边人就会像李瀚陈强周阔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毓裳在这时推门而入,叫道:“纯纯!” 看她神色慌张,爱纯蓦地站起问:“裳儿,发生了什么事?” “景峰大人抓走了*!他说*是凶手啊,*怎么可能会是凶手啊……” “怎么会这样?”爱纯蹙了蹙眉,起身跑出去。 冲忙赶到景峰审问方*的小屋里,爱纯看了看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方*,用武力冲破守卫的阻扰,来到景峰面前道:“大人,你这是要屈打成招?” “吕姑娘怎么又是你?”景峰没什么耐心地说,“这件案子我正在处理,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吕姑娘最好不要阻碍我们查案,四海城的规矩可不比外面,你刚才无故打了我的手下,我可以立马给你判罪。” “要我离开,行!不过得让我走的心服口服,你说说,为什么方*会是凶手?” “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景峰站起身,以高大的身躯俯视爱纯,气势咄咄逼人。“李瀚死的时候,他是唯独从申时到戌时都没有时间证人的人,李瀚在白兰树禁地被杀害,我们找到方*的时候他也在山上,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先杀了李瀚,再假装昏迷,其实加洛*草不过是故意给我们的误导而已。” “你凭什么说加洛*草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你一点证据也没有!” “证据当然早就被他销毁干净了。吕姑娘,方*是在洞穴里被找到的,按照他之前说的,他去寻旗路上的时候还没下雨,为什么他会走到洞穴里?你别告诉我是凶手大发慈悲,把他弄晕后还特意给他拖到了洞里,简直笑话!其实道理很简单,方*杀了李瀚之后正在下暴雨,他走到洞穴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把自己弄晕后,等着我们找到他。” 爱纯:“不过最重要的一点你没说,方*为什么要杀害他们?方*与他们无冤无仇,哪来的杀人动机?” “为什么?”景峰嘴角勾勒出嘲讽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爱纯说,“这难道不是摆明的事?我还以为吕姑娘聪明过人,原来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嘛。” 爱纯翻个白眼,说:“你想说方*是为了争夺兰花将军一职,所以要把竞争对手都干掉的对不?” 景峰瞳孔微缩,语气冰冷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方*就算很想当上兰花将军,也不至于会杀了竞争对手赢得获胜!” “不仅如此,周阔刚和他发生争执,晚上就死了,难道这都嫌弃不大吗,吕姑娘?” 爱纯有些急了,抬头与景峰不甘示弱地对视。“那些木桩呢?凶手杀人的方式一定有他潜在的涵义,以我对方*的了解,他要真想杀人,一刀解决最为痛快,根本犯不着拿木桩一根一根折磨他们……” “吕姑娘!请问你认识方*多久?”景峰突然提高嗓音质问道。 爱纯想了想:“十天左右。” “才十天!吕姑娘,你不是神,你的思想不可以当做证据,回去洗洗睡吧。” “你!”爱纯气得瞪起小鹿眼,“我知道查出凶手的事迫在眉睫,但不代表你可以让一个无辜的人替罪。景峰,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语罢看了方*一眼后跑出屋子。 爱纯走后,景峰半垂眼帘,各种情绪在心底掠过之后莫名的多出几分痛快,已经很久没和谁这么对峙,虽然对方是个倔强的女人,但与他辩驳起来不知哪来的自信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势上几乎与他分毫不输,有趣。 回去路上,爱纯边走边想:为什么死的偏偏是李瀚、陈强、周阔?如果是为了争夺兰花将军的职位,她、方*、尚荀都是最有嫌疑的人。然而为了利益,其目的只是想让对方死,可是凶手下手残忍,行凶很有规划,怎么看都更像是报复性杀人。 李瀚陈强周阔三人除了都是为兰花将军一职而来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在此之前他们也互不相识,还是说他们刻意隐瞒了什么? 爱纯紧闭眼睛,对凶手进行大致描绘。凶手能乔装成李瀚,身形应该偏瘦,身高至少一米八。凶手武功不及李瀚陈强周阔三人,熟悉白兰山环境和地形,曾多次到此勘察。凶手聪明狡猾,多次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那么,凶手是怎么制服李瀚陈强周阔的呢?他又是如何引诱他们三人远离大众视线? 爱纯敲着脑袋路过停尸房,看见纪铭叫退手下,走了进去。她眼珠子一转,飞到屋檐上,悄悄掀开瓦片。 只见纪铭掀开盖在周阔身上的白布,双手缓缓握起他的手,表情突然变得悲伤起来。他们两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厚了? 突然想起在周阔死前,她曾看见纪铭和周阔在园林一角发生争执,爱纯目光一凛,难不成他们两早就认识,可是为何一直隐瞒? 似乎可以在纪铭身上找到突破口,爱纯跳下屋檐,推开房门道:“纪铭大人,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纪铭面露惊慌之色,握起一旁的剑,凛目警惕地看着爱纯。爱纯站在门口,一枚花刃已滑入手中,她尽量使自己显得镇静一些,说道:“纪铭大人,你和周阔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没有!”纪铭厉声否定,双眉紧拧,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爱纯盯着他,一面观察他的行为一面小心地说:“之前我在园林撞见你们,你们在争论什么?” 纪铭眸色闪过诧异光芒,他向爱纯走来,面色不善。“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听到,但我很想知道!”看着纪铭眼露凶光走来,爱纯退出屋子,冷静地说,“周阔已经死了,不管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你是唯独比较了解周阔的人,如果不是心里还对他存有一些感情,你今晚也不会到这里来不是吗?我只是想让你帮忙查出真相!” 纪铭已经走到她面前,爱纯手心冒着冷汗,但身板依然固执地挺直着。 二人对视半晌,纪铭重重叹了口气,眼里有隐忍的泪光,他说:“我是他弟弟。” 第三十三章 :花咒(15) 虽然与她的猜想偏差不大,但听他这么说着,爱纯还是稍稍吸了口冷气,这时,眼珠子突然瞟见躲在房屋拐角处的黑影,她大叫一声:“小心!”随即挡在纪铭身前,手臂一摆,飞出花刃,将黑影射来的那枚银针击落在地后向黑影直线飞去。 黑影及时躲散,转身没入黑暗中,纪铭正欲追过去,爱纯立即拉住他,道:“他虽然受了伤,但毕竟我明敌暗,你这么过去容易中他圈套。而且刚才他那一招明显冲着你来,纪铭大人,你很可能是凶手下一个目标。” 说完爱纯走过去捡起那枚银针,银针十分细小,就本身来说毫无杀伤力,所以上面应该沾有毒液。这么思索着,手指就不小心被银针戳破了,爱纯赶紧把手指塞进嘴里吸了吸。 掏出怀里的黑布,将银针收好,爱纯走了两步突然晃了晃,只觉大脑逐渐浑沌,眼花缭乱,意识根本不受控制。 纪铭见她异常,过去搀扶她问:“怎么了吕姑娘?” 爱纯拼命地摇脑袋,可是眼前只有一头丑陋恐怖的怪兽,她吓得尖叫,一拳打过去,然则这一拳似乎花费了她所有精力,她向前一扑,晕了。 再醒来时,脑袋又重又模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有人坐在床边,正静静看着她,爱纯扭着脖子起来,说:“纪铭呢?” 白兰地:“外面。” 爱纯揉揉眼睛,环顾房间,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再看了看悬挂在一旁的过雪剑,她立即意识到自己正坐在白兰地的床上,像被烫了一下般弹跳起来,一边穿鞋一边说:“纪铭那里可能会有线索,我要当面问他。对了,我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白兰地:“中了加洛*草。” “哦?”爱纯默了默后说,“我知道凶手是怎么制服李瀚陈强周阔的了。”可是……爱纯又向白兰地问道,“大白,加洛*草是不是一定要先中蓝加洛,再中白加洛才有效?” 白兰地冷着脸点头。 爱纯瞧出他面色异常,问:“大白,你怎么了?” 白兰地正欲开口,爱纯突然蹦下床,穿好鞋子,回头道了句:“我先去审问纪铭,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啊。”语罢就从里屋跑了出去,白兰地沉冷的脸上渐渐变成铁青色。 外屋只有景峰和纪铭二人,景峰一双探究好奇的眼神在纪铭身上扫来扫去,纪铭看见跑出来的爱纯,蓦地起身问:“吕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爱纯走来纪铭面前坐下说,“纪铭大人,有些事我很疑惑,你和周阔是兄弟,为何不相认呢?” 景峰双眼一瞪,惊道:“你和周阔是兄弟?一个父母生的?” 纪铭抱拳下跪道:“回大人,属下和周阔确实是亲兄弟,一直以来对大人隐瞒实情,属下该死!” “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景峰疑惑地看向爱纯。 爱纯扶起纪铭,说:“我们有话好好说,不用理他。” “啧,你这女人……”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景峰咬了咬嘴皮,奈何瞟见靠在门框上的小城主,再憋屈也忍了下去。 爱纯给纪铭倒了一杯茶,纪铭一饮而尽,重重叹出一口气说:“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不想被以前的事情破坏,所以才一直不和他相认。” “他以前对你很不好吗?” 纪铭摇摇头,说:“只是我不认同他们的行为。” “具体说说吧。” 纪铭目光忽而变得深沉异常,仿佛陷入了回忆。“我们的父母死得早,哥哥带着我去投奔他儿时的结拜兄弟,他的兄弟是当地出了名的土匪,他们三人后来还得了个名号,人称风狼坡三匪。” “这三人是?”爱纯问。 “黎僧、欧阳家强、张阔州。也就是死去的李瀚,陈强,周阔。” 景峰面色讶异,眉心紧蹙道:“你小子居然瞒着这么多事!” 爱纯瞥了景峰一眼,对纪铭道:“他们明明是旧识,为何在这里装作毫不认识?” “这个我也不知道。八年前,我实在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便趁夜离开他们,后来遇了点挫折,被四海城收留,再后来承蒙景峰大人赏识,有了现在的身份。” “你哥哥什么都没和你说么?” “我之前问过他,他叫我不要多管,只要不管他的事,他就不会揭穿我与他的关系。” “他们三人以前是不是经常做伤天害理的事?”见他神情迟疑,爱纯又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隐姓埋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纪铭瞳孔紧锁,紧紧握着茶杯的手蓦地一哆嗦,他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对爱纯说:“起初一年,风狼坡三匪只在周边做着打家劫舍的事,后来黎僧提议,去县里捞一票大的,哥哥就带上我,跟着他们来到缈河县,那时余锦庄正好要招许多杂役,他们三人都被应聘进去,而我因为年龄小,只要了一半工钱,所以也被准许进入绣庄打杂。 黎僧从小无恶不作,向来有仇必报,那天他在主管那里受了气,喝了很多酒,便游说其他经常受欺负的杂役去讨公道。那些杂役原本只是冲着讨工钱去的,怎料他们三人借着酒气进屋就杀人。 后来的局势越来越难控制,一夜之间,他们屠杀了所有人,为了不留后患,就连原本一伙儿的杂役都未逃脱他们的残害,欧阳家强在余锦庄放了一把火,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这样就谁也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爱纯:“余锦庄有没有留下活口?” 纪铭:“没有。就算还剩口气的,最后也会被烧死。” 景峰:“不可能!四海城怎么会把这种败类纳入城中?!!纪铭,你可知,若说错一句话,你要为此负上什么样的责任?” “大人,属下知道。属下为了让大人尽快找出凶手,说的话句句属实。” 景峰:“那你说说,你们的身份怎么能改变的这么彻底?” “都是因为我们后来遇到了一个人。我们离开缈河县,一路向西北走,有个黑衣人中途出现,他的武功很厉害,他们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谁?” “不知道。他每次都是以黑衣人的身份出现,是他替我们彻底换了身份,唯一的条件是不能杀人。” “后来他们真的一个人也没杀?” “嗯。如果他们换了身份还杀人的话,后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混进四海城里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他这么做不就是跟四海城作对么!”景峰一脸凝重。 纪铭叹口气说:“那个人很厉害,似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虽然条件是不准杀人,但他会定期传送字条,告诉他们哪里有财可取,他们也因此发了一笔横财,渐渐地,那人就好像他们的神一样,他说什么他们就照做。” “你真的不知道这人是谁?听声音呢?大概什么年纪?”爱纯问。 纪铭摇摇头:“他掩饰得很好,不过有这样武功的人,不会太年轻。” 爱纯一阵沉思之后,对景峰说:“景峰大人,你也听到了,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而且我们刚才还遇到了凶手的偷袭,方*被你禁锢了,不可能逃出来袭击我们吧?” “也许是他的帮凶……无论如何,他依然有很大的嫌疑,我已经上报,后天就要压着他去白宫受审,一旦定罪,就是死刑。” “你滥杀无辜!” 景峰深吸一口气,别开目光,眼里潋着光芒道:“除非你能找出实质证据洗脱他的嫌疑,否则我不会就此罢手。” “好,我现在就出城给你查个清楚,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随便给方*动刑!” 景峰:“说的什么呢?说的我和那些逼供的狗官一样,喂,你还没把话说清楚,你去哪啊?” 白兰地无声无息走来他面前挡下,转头淡淡道了句:“你看好纪铭。之后我会出城一趟,哥哥问起来,就说我……出去吃面了。” “呃……” “嗯?” “小城主尽管放心,景峰一定照办!” ============================================================== 爱纯回到屋里,收拾包袱,毓裳见她神情匆忙,焦急地问:“怎么了纯纯?是不是*出事了?” 爱纯握住她的手说:“现在有条重要线索,我必须去城外一趟!” “什么重要线索?” “我暂且只是猜测,这件事可能和余锦庄有关,如果能找到点什么,兴许就能帮助*洗脱嫌疑。” “余锦庄……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整天呆在这里胡乱担心,还不如多出一份力,也好尽快找出真凶!纯纯,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也好,两人上路彼此有个照应。” “好,我立刻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毓裳去收拾东西,爱纯看了看昏睡在床上的傻妞,转身冲忙走出屋子,却撞上一个结实的身体。摸着脑门抬起头,见是白兰地,她笑了笑说:“我正要去找你呢。” 白兰地清冽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句:“什么事?” “我要出城,傻妞不能随我一路颠簸,我想请你派一些人来保护她。” “嗯。没了么?” “有啊,我还想和你道别呢,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的。” “哦。” 爱纯笑容僵住,白兰地冷淡地应了一声后转身走了,她茫然地盯了会儿,今晚他到底怎么了? 第三十四章 :花咒(16) 二人出发前想去找景峰借辆马车,景峰对他们使了使眼色,这才发现门口停了一辆看着很像白家奢侈风格的马车。 爱纯拍拍景峰的肩膀,笑道:“原来景峰大人办起事来还是很有能力哒嘛!” 景峰先是听成了夸奖,裂开嘴角傲娇地笑了笑,可忽而又觉得哪里不对,指着爱纯的背影,叫道:“你这女人什么意思啊?原来?什么原来啊?我景峰办事能力在天城数一数二的好不好?我要是不行城主能那么器重我么?哼!还是城主最好!” 爱纯和毓裳走到马车前,看着面前这辆宽敞高贵的马车,爱纯激动地手舞足蹈了会儿,这时,有人从里面撩开门帘,冷静地盯着她。 “大白?”爱纯四肢僵住,讶异地瞅他。 “外面风大,还不进来?” 爱纯扶着毓裳上去,对白兰地说:“你怎么也不拉人家一把?” 白兰地淡淡瞅她一眼,然后拉住毓裳的手将她带入马车内,转头正要去拉爱纯,爱纯一股劲儿地钻了进来,瞅了瞅他伸过来的手,甩头“切”了一声。 白兰地锐利的眼神冷静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抓起一旁的被子丢在她脸上。 “诶,这么粗鲁!”爱纯郁闷地看他。 白兰地:“还不睡?黑眼圈都比眼睛大了。” 爱纯蓦地捂住眼睛,是啊,这些天满脑子都是找线索,几乎天天失眠,连镜子都没照过,肯定丑死了,她的职业还得靠脸吃饭呢!这么抓狂地想着,拉着毓裳去到最里头的榻上,再把榻前的竹帘一拉,车厢内就被分成了前后两块。 两人躲在被窝里窃窃私语。 毓裳:“小城主要跟我们一起去?” 爱纯:“看他架势,貌似是的。” 毓裳:“我们这样睡着真的没事?” 爱纯:“不怕,他那种冰块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当他是雕像就好了。” 毓裳扑哧笑了笑:“难怪你们能经常呆在一起,原来你是这么看他的啊。” 爱纯眼珠子转了转,想到刚才的不愉快,她说:“雕像可比他容易相处多了。” 车厢内十分宽敞,后半截供人躺卧的地方就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而前半截就是两排宽大柔软的坐垫,白兰地枕着一只手躺在坐垫上,窗外的星空仿佛渐渐揉进了他的眼睛里,尖锐的目光似乎因为想到什么,掠过一丝柔和的光。 大船载着马车沿着西南方向行驶,上了陆地,从黄道门离开,马车一路奔向缈河县,爱纯醒来时撩开后面的窗帘,只见过往行人络绎不绝,街道悬挂着各色绸缎,看得人眼花缭乱。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绣坊坐落的地方,就连外地人都赶着来县里买布料。”爱纯感慨着。 毓裳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外地人?” “你看,那些人都和我一样乘着马车进县里,一下车就直奔绸缎商店和摊铺。那边那几个,除了穿戴方面和本地人有区别外,你看他们与摊主交流似乎有些困难,应该是口音不同。还有路上那些,嘴角含笑,目光四处张望,神情充满了好奇和愉悦,就差手里捧个照相机,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发现毓裳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的目光,爱纯笑容滞了滞,问:“怎么了?” 毓裳挽了挽嘴角说:“纯纯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看人方面真是厉害,我有些佩服呢。” 爱纯:“我舅舅说了,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个天赋,裳儿你也很厉害的!” 毓裳谦和地笑笑:“我每天坐在客栈里就会打算盘。”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从小到大我都学不来打算盘。啊哈哈哈……” 毓裳被她逗得掩嘴笑起来。 马车在偏僻的地方停下,三人下了马车,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摆放着许多染缸,周围横七竖八用木架挂着许多染好的布。 “大白,你确定这里曾经就是余锦庄?”爱纯疑惑地问。 “嗯。与余老板是连襟的朵高南也做着绸缎生意,在余家被灭门之后,朵高南便买下了这块土地,将部分染织工作搬到了这里。” “你不是一直深居简出,怎么知道这么多?” 白兰地澄明清冽的眸子瞟向她,淡淡道:“我也有天赋,过目不忘是其一。” 爱纯愣了愣,突然道:“哦,你偷听我们说话。” 白兰地不以为意,悠悠道:“五官敏锐,是其二。” “哈!算你狠!可是过目不忘总得过目吧,你又是从哪看来的呢?” 白兰地眉心微微蹙了蹙,眼神有片刻的恍惚,那次与朵家父女见面之后,白兰天在他面前翻了一堆朵家的资料要他看,他虽然没心思赏阅,只是随便瞥了几眼,但只是一眼,那些看到的内容便都记下了。白兰地看了看爱纯满是探究的神情,然后沉默着走远。 “真是个奇怪的人。”爱纯又对一旁的毓裳道,“你说我看人厉害,这个大白啊,是我见过最难看懂的人,说不定哪天我一个冲动,为了弄懂他,就把他解剖了。” 毓裳无奈地笑了笑,“快走吧,人家都走远了。” 爱纯和毓裳追进去,却见白兰地被人拦了下来,那人说:“这里是绣坊重地,你们是什么人?修得乱闯!” 白兰地回头看向爱纯,目光渐渐游移到她的腰上,爱纯茫然地盯了他片刻,忽而明白过来,掏出雪海玉佩过去亮在那人面前道:“看清楚哦,四海城小城主的玉佩,你还要拦我们吗?” “小小,小城主?”那人打量着玉佩,久久做不了决定,这时正巧看见走廊里面有个妙龄女子路过,他激动地跑去,叫了一声“二小姐!” “什么事儿阿福?” “二小姐,有人手持雪海玉佩要进我们绣庄。” “是么?”她从镂空窗户看过来,一双柔媚的眼睛蓦地瞪了瞪,提着裙摆就冲了出来,快要靠近的时候,朵巧儿立马刹住,小碎步缓缓走到白兰地面前,含羞带笑说,“那日一别,朵儿还以为再无机会见面,没想到白哥哥这么快就来找我了啊。” “白哥哥?”爱纯瞥了瞥娇俏带媚的朵巧儿,又在白兰地身上扫来扫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白兰地正欲开口,朵巧儿疑惑不瞒的眼神已经望向爱纯,她嘟着嘴说:“你是什么人啊?哪家小姐?白哥哥过来找我,你为何还要恬不知耻地纠缠我白哥哥?” 她说得理所当然,听着她喊白哥哥爱纯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抖抖身子,拉着毓裳来做挡箭牌。 “怎么还有一个?长得高一些又怎样?白哥哥身边又不缺个搬砖的。” 瞧她对毓裳明嘲暗讽,爱纯站出来,叉腰道:“我叫吕爱纯,你他……是谁啊?” “朵家二小姐朵巧儿。”朵巧儿比爱纯高一些,还故意扬了扬下颌以示藐视。 “哦,朵巧儿啊……裳儿你听过吗?哎呀,我也没听过,啊哈哈……” “哼,就算你没听过本小姐的名字,总知道天下第一绣坊庄吧?我爹就是庄主!” “切,我还以为你爹是李刚呢!”爱纯眼珠转了转,心血来/潮,开启表演模式,演技浮夸。“哦呵呵呵呵,就算你爹是李刚又怎么样呢?你也只能道他一句白哥哥,我可是每天‘兰地兰地’地叫着,比你亲切多了。而且我一直陪在兰地身边,只要我不在他身边,他就总是呼唤着‘纯纯纯纯,你在哪你在哪啊,我好想你哦,你不是说好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么,你快回来啊宝贝——’” “不要脸!”朵巧儿一跺脚撅嘴骂道。 “你是说我,还是说你白哥哥啊?” “我……” “哦呵呵呵呵,不怕,我知道你在说你的白哥哥,我也经常这么骂他呢,说那么多肉麻的话干什么,真是臭不要脸。”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表演这回事儿,对于爱纯来说,就像覆水,一旦开始就难收回。她嘴角向一边勾起,伸手揪住白兰地的领子往下来,同时踮起脚尖,够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亲完还在朵巧儿面前舔/了/舔/嘴唇,眼里透出明亮的光,眉毛微微上扬,带着挑衅的意味说:“你敢吗?” “你,你们……”朵巧儿气得不停跺脚,咬着嘴皮瞅了瞅白兰地,又瞅了瞅爱纯,举手一招杀向爱纯。 爱纯冷笑一声,轻松接住她的招式,三两下将她打翻在地,然后蹲在她面前,在她头顶一爆栗,笑道:“记住了,你白哥哥是我的!你碰他一只手我就打断你一只手,一根头发我就削光你的头发,你就指望下辈子做尼姑吧。” “二小姐……”阿福怯怯地唤道。 朵巧儿哭丧着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被阿福扶起来,她捂住哭花的脸,叫着:“我要去找爹爹,呜呜呜……”然后转身泪奔。 “二小姐——”阿福正要追去,却被爱纯一只胳膊拦下。 第三十五章 :花咒(17) 看二小姐被羞辱,阿福虽有些气愤,但毕竟是个下人,也没武功,自知不是敌手,只好讨好地笑笑,说:“姑娘,你可别打我,我不跟你抢白哥哥。” 爱纯扑哧笑道:“谁爱抢谁抢,我又不是喜欢争风吃醋的小女人,我只是比较好强罢了。我问你,余锦庄的事你可听过?” “听过听过。” “了解多少?” “我父亲和爷爷都曾在余锦庄里做事,我小时候经常在余锦庄里玩……你想问啥啊?” “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事关重要,请你想到什么就要说出来。十年前那次灭门,余锦庄里有没有人幸存?” “没有!”阿福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这时有个头发花白衣着简朴的男人端着火盆路过,阿福像失了神一样,目光落在他身上良久。 爱纯想顺便也叫那人过来问话,便大声道:“诶,那位大叔……” 阿福:“你不要叫了,他是哑叔,又聋又哑,听不见你说话。” 爱纯作罢,又对阿福说:“阿福,此时重大,希望你可以想清楚一些,余锦庄真的没有幸存者?” “都说没有了。”阿福有些不耐烦地别开目光,眼神游移不定,神情有些烦躁,然后匆忙道一句,“姑娘,你话问完了吧?我要去做事了!” 爱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福几乎是落荒而逃,爱纯沉思片刻,说:“他一定知道什么。”说着,瞥了眼白兰地,收回目光的时候又蓦地看过去,只见他面色冷如玄冰,整个身子僵直的就像一座冰雕,他锐利寒冽的眸子突然飞过来,与爱纯诧异的目光撞上,四目相对半晌,爱纯被冻得抖索起来,问:“怎么了大白?” 毓裳拉了拉她的袖子,凑近她耳朵提醒道:“你刚才说了不好听的话。” “我说什么了?” 毓裳无奈地“唉”了一声,这时,白兰地已经冷着脸大步走远。 “我做错什么了?”爱纯敲敲脑袋,一脸茫然。 毓裳:“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小气的。” 爱纯双眼一瞪,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随即她笑笑说:“你想太多了。刚才定是我斥走他的小粉丝,伤他自尊心了吧。诶,大白,你等等我,我可以给你解释的。” 两人并肩走着,一个眼神锐利地看着前方,一个扯着他的袖子,一双黑黝黝的小鹿眼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爱纯:“你如果觉得我不该气走朵巧儿,我可以立马去向她道歉。” 爱纯:“诶,这么久一句不吭,你倒是说句话啊?真的生气了?” 爱纯:“不要这样嘛,我们还得查案,你这样我怎么有心思做其他事。” 白兰地终于看了过来,虽然眼神依然冷如寒潭,但还能看她一眼就说明有转机。爱纯趁热打铁,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这件事办完,我就去向朵巧儿解释清楚,绝不让她有一丁点误会。嘿嘿。” 白兰地又将冰冷的目光移开,爱纯无语地拍拍他,“诶,有什么话就说,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你这样会让我很烦!” “烦了么?”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爱纯弯起小鹿眼讨好地看过去,“不烦不烦。” “吕爱纯,你不要再缠着我!”一字一顿冷冷道完,人便咻地一下不见了,就跟当初第一次遇见、他离开时一样。 爱纯瞠目地站在原地,她根本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难道真是自己玩过火了?呸!才没有玩呢!其实刚才她心里明明也有些不舒服的,所以才做的过分了些,她憋屈地咬着嘴皮,把突然涌上来的热潮压制下去,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冷静地向前走。 等等,毓裳呢?呀!只顾着追上白兰地,把毓裳给忘了! 边走边找人,渐渐走到十分僻静的地方,爱纯环顾四周,荒芜冷清,阴风阵阵。而这时,瞧见阿福在眼前路过,她想了想,悄悄跟上去,只见他来到靠近后山的荒地里,那里蹲着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比较苍老的男人,许多纸钱被风吹起,在空中飘荡着落下。 阿福:“你怎么又烧纸钱呢?要是被主管发现,又得骂你了。” 哑叔一面不停哭泣着摇头一面往火盆里加纸钱,爱纯觉得这个哑叔有些奇怪,便决定走过去瞧瞧。 阿福一见爱纯,小吓一跳,随即不悦道:“你怎么跟着我啊?” “我正巧路过而已。”爱纯在哑叔面前蹲下,挥着手向他示意。 哑叔茫然地抬起头,呃呃唔唔地叫,爱纯这才看清哑叔的长相,只见他半边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就像被什么灼烧过似的,这样的疤痕还一路向下,脖子下面一圈都是,好生恐怖。 爱纯微微蹙眉,眼里闪过同情的光,而后又看向阿福问道:“哑叔在说什么?” 阿福扶起哑叔,说:“他让你不要揭穿他,朵家忌讳,禁止有人在这烧纸钱,所以你可别到处乱说啊。” 爱纯连连点头说:“当然不说。阿福,哑叔平时怎么跟人交流?” “他懂唇语。” “哦,好。”爱纯看着哑叔,一字一字缓缓道,“哑叔,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纸钱?你记不记得十年前的余锦庄?” 哑叔猛地一怔,阿福赶忙道:“想烧就烧,姑娘,你咋管那么多啊。” 爱纯:“哑叔,现在死了几个人,可能和余锦庄的事有关,我很想知道,当年余锦庄到底有没有人活下来?” 阿福:“姑娘,你也看到了,哑叔身体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哑叔,我们走!” 爱纯走过去将他们拦下,沉声说:“阿福哑叔,你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吧?” 阿福:“胡说,我们都是绣坊的杂役而已。” “哑叔并没有聋,对不对?也许也不是哑巴!”爱纯面色肃然,眼里透着精明的光。“刚才你在他背后说话,如果真的聋了,又怎么会以摇头来回应你呢?让我猜猜,哑叔不是哑叔,那是谁呢?阿福你这么关心他,我猜,他就是你的父亲对不对?” 阿福被吓得面色青绿,颤抖着指向爱纯:“你你你,胡说!” 阿福的行为让爱纯更加确定了猜测,她正欲说什么,哑叔抬起头,湿红的眼睛周围布满了深深的皱痕,仿佛印证着岁月的无情与无奈。他的声音极其沙哑,显得特别苍老,语气一点也不激动,反而很平静。他说:“姑娘,你猜的都对,都对。我是阿福的爹,我叫邓贤,十年前在大火中幸免于难,为了逃脱罪责,装聋作哑,苟且活到今日。” “爹……”阿福啜泣着叫道。 “孩子啊,这事瞒不下去了,我能活着看你长大,已经是上天宽恕。姑娘聪慧过人,邓某佩服,刚才姑娘说有命案与当年之事有关,能否详说?” 爱纯:“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黎僧、欧阳家强、张阔州这三人?” 邓贤怔了怔,眼里浮现出悔恨、痛苦等复杂的情感,他说:“记得,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就是他们鼓动我们染坊的杂役一起反抗,原本我们只想讨回余家欠下的工钱,但没想到他们三人手段残暴,见人就杀,最后连我们也没有放过。” “当初除了你,还有谁在此劫难中逃脱?” “那个孩子。” “是谁?” “我并不熟悉,而且那时烟灰很大,就连是男是女我也没看清楚。” “那他是怎么逃离的?” “那一幕在我脑海里一直像做梦一样,我却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在血泊中不停地爬,快要晕厥的时候,那个孩子哭叫着跑下楼,他和我一样被困在大火之中,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他周围的火就像遇到天敌一般快速散开。黑衣人带走了那个孩子,而我也是趁机奋力爬了出去,才活了下来。” 又是黑衣人!爱纯默了默后道:“那个孩子当年看上去大概多大?” “十二三岁吧。” “如果他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还认得出他么?” 邓贤迟疑着,叹口气说:“也许吧,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他也长大了,能不能认出来我也不敢确定。” “邓先生,您现在是我很重要的证人,我必须请你去一趟四海城,如果找不出凶手,有个无辜的人就会因此被牵连,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阿福:“你说了这么多,我还啥事都不清楚呢,到底发生了啥事?又关我爹啥事啊?” 爱纯:“黎僧、欧阳家强、张阔州都死了,我怀疑杀死他们的凶手是冲着复仇来的,凶手很有可能和黑衣人,还有那个孩子有关。” 阿福:“要我说那三个坏人死有余辜,杀了他们的人就是好人,我和爹爹才不会陪你去做那么缺德的事。” 听他这么说,爱纯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辩驳。待冷静下来后,爱纯对他们说:“现在有人被误认为是凶手,如果你们能找出真凶还他清白,这就不是缺德的事!” 阿福看向邓贤,摇头:“爹……算了吧……” 邓贤拍拍阿福的手背,说:“阿福,你爹我苟活到现在,是该积点得了。姑娘,今日我向主管交代一声,明日我再随你去。” 爱纯扬起嘴角感激地看着他,“还有件事想拜托你,能不能给我一份余锦庄包括主人和下人在内的名单,当然,尽力就好。” 邓贤想了想,道:“行,我尽力写一份给你。” “嗯,多谢了。明早我们再来接你。” 与他们道别后,因为终于找到证人,心情特别舒畅,爱纯踢了踢脚下的杂草,笑着说道:“大白,裳儿,你们在哪呢?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啊。” 爱纯走到织坊背后,好奇地透过窗户,看见里面许多女子整齐地坐着,在织布机上娴熟地工作。她笑了笑,那些织出来的花纹真是漂亮啊。 “哟,看这瘦小的身板,还道是哪个下人在忙里偷闲呢,原来又是你这个粗鲁不要脸的女人。” 朵巧儿见她身边没有白兰地,便不再顾着大家小姐的形象,翻着白眼尽情地嘲讽起来。 爱纯转头无语地看她,念及这里好歹是她的地盘,也不想和她斤斤计较,打算从另一边离开。朵巧儿见她独自一人,势单力薄,立即过去将她堵下来,然后有节奏地拍了几下手掌,四五个高壮的打手从不同方向出现。爱纯立即意识到危机,一枚花刃滑入手心。 朵巧儿扭着辫子,傲慢无礼地笑着说:“都给我上,伤她手脚赏二十两,伤她脸蛋赏五十两。” 爱纯双眼一瞪,然后笑嘻嘻道:“我给自己几拳,赏不?” 朵巧儿讨厌看她祸到跟前还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跺脚说:“都给我打她!谁伤她最多,本小姐赏一百两!” “既然你不打算赏我,那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爱纯唇角一勾,腰板蓦地挺直,脚步游移间仿若带着一股清风,两个轻松回转避开左右的夹击,停止时顺滑的黑发又狠狠地甩在其中一个打手的脸上,那人就像猛地挨了一巴掌,直接被打得撞在墙上。 朵巧儿看得傻眼,从没想过她武功有这么厉害。 “打啊,都给我打啊!不把她拿下,你们就死定了!”朵巧儿跺脚叫喊。 原本在织布的绣坊女工们纷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一个挨着一个围在窗户上看。爱纯手中的花刃并没有飞出去,她将花刃藏于手掌,每每接住他们袭击过来的招式时就用掌中花刃划破他们的皮肉。 不多时,打手们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细长的伤口,最后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爱纯飞身上跃,脚尖立于楼梯的扶手上,俯视朵巧儿道:“本来还想和你道歉来着,但看你这副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样子,还真配不上我的大白。朵二小姐,告辞了!” 只见一抹红影倏地掠过,扶手上已不见那个帅气俏丽的可人儿。 第三十六章 :花咒(18) 日落西山,天色逐渐昏黄,爱纯绕回到最初进来的染料坊,看见毓裳百无聊赖地坐在花丛旁边的石头上,她小碎步挪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叫道:“裳儿!” 毓裳小吓一跳,对她笑笑说:“看你高兴的,是找到线索了吗?” “嗯,找到特别重要的证人。对了,你有没有见到大白?” 毓裳摇摇头。 爱纯望了望四周,叹口气说,“大白要是像你一样,懂得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正有些沮丧,土地上一抹修长的黑影渐渐靠近,爱纯蓦地抬头,只见白兰地从蓝色染布后面走出来,没什么情感的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 “大白!”爱纯蹦过去,讨好地笑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错哪?” 冷不丁他突然这么问,爱纯整个表情顿时卡住,她只是觉得还能和平相处道个歉也没什么,至于错哪?她还真没想出来。 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腰上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往前一带,整个脑袋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头顶传来白兰地有别于平常的声音,因为它有了些许温度,有了些许奇怪的感觉。 “你错在,第一,‘谁爱抢谁抢’这句话很不中听;第二,不该把我当做炫耀的战利品……” “诶,我没……”抱住她头的手往里用力一按,爱纯的嘴被他结实的胸膛堵得密不透风。 “第三,抱歉。说好要呆在一起,我却闹小脾气走开了,可是我并没走远,你对朵巧儿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说好要呆在一起?什么时候说好的?爱纯傻眼。在她记忆里白兰地从来没有以任何方式答应她,可是他似乎把这句话记得很重很深。莫名的害怕和担忧在心底蔓延。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用力推开他,白兰地微微发怔,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他伸手过来,爱纯躲开,打哈哈道:“我找你们,是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你们说呢,我找到证人了,对*很有利,明日就可以带上他一起回去。”语罢拉着毓裳边窃窃私语边朝马车走去。 翌日,三人在绣坊庄内未等到邓贤,便询问了他的住处,来到绣坊庄背后的山腰上。这里有一简陋的木屋,邓贤就住在这里。然而,尚未靠近木屋便听见阿福的哭叫声。爱纯心下一凉,跑进屋里,却见阿福面前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已死的邓贤。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爱纯不容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阿福见到她,冲着她发泄般怒吼:“都是你都是你,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为啥要来啊,你不来,爹他就不会自尽,你把我爹还给我……” 爱纯又是懊恼又是愧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白兰地在尸体旁蹲下,手指快要触摸到邓贤脖子上的时候,阿福双手拍打过来,哭叫着道:“你们这些坏人不准碰我爹的尸体!” 白兰地见他情绪很不安定,在他拍打过来之时,更先一步点住他的穴道。 这时,爱纯也在尸体上发现了端倪,她在白兰地身边蹲下,摸了摸勒痕两边破了皮很像指甲的划痕,她问:“掐死的?” 白兰地以虎口对准尸体的脖子,两手指分别放在左右两处伤口上,说:“他先被人掐死,再用绳子勒住脖子假装上吊。”说着在邓贤衣领里发现一小块断裂的指甲。 阿福一听父亲是被人所害,震惊地瞪大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爱纯解开他的穴道,对他说:“你父亲不是自尽,是被人杀死的。” “爹——我爹这些年装聋作哑,谁也不得罪,谁会杀他啊?”阿福抹一把眼泪,在白兰地面前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小城主,求你一定要找出杀害我爹的凶手,不能让我爹死得不明不白啊!” 爱纯赶忙过去扶起他,说:“阿福,你放心,杀害你爹的凶手我们迟早会把他找出来!” “谢谢……” 想起什么,爱纯在邓贤身上摸索一番,果然在他的衣服里层找出一本簿子。簿子上详细记录着当年余锦庄里的人物名单,墨迹很新,是邓贤死前按照爱纯的要求所写,爱纯紧紧握住这本簿子,心底五味陈杂。 白兰地看了看这屋子的陈设,缓缓起身走到床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挽起枕头边的丝绸,爱纯也走了过来,忽而发现丝绸上那朵眼熟的白兰花图纹,她说:“放在枕头边日夜睹物,定是对邓贤极其珍贵的东西。阿福,你过来看看,丝绸上的图案你认识吗?” 阿福:“当年余锦庄内遍地白兰树,余老板也极爱白兰花,就拿白兰花做了余锦庄的图徽,由余锦庄出产的布料很多都缝有这样的花纹。你们手上那块布料是我娘亲手做的,我爹用来睹物思人。”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那块从陈强嘴里取出来的黑布上也有这样的图纹,那次爱纯便隐约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现在又见这块丝绸上的花纹,只觉得更眼熟了。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 马车向四海城赶路,爱纯望着窗外风景,无奈地叹气。 毓裳:“纯纯,别想太多了。” 爱纯:“怎么能不想呢,可能邓贤就是被我间接害死的,如果我没揭穿他的身份,他也许不会死……” 毓裳:“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死就跟余锦庄的事有关啊。” 爱纯:“明明答应人家要找出凶手,可是现在我又要忙着回四海城,也不知道缈河县的县令办事能力如何,要是找不出凶手真是愧对阿福的信任。等*的事情过去,如果县令还没查出来,我再出来帮阿福找出杀害他爹的凶手!”这么想着,也舒服多了。 “让开让开,让开!”马车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爱纯好奇地望向窗外,只见几个衙役在城墙上粘贴着两张画像,人群从四周纷纷向画像靠拢,许多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一衙役指着画像对百姓说:“你们看清楚了,画上这两个人是朝廷大力通缉的要犯,你们要是谁发现了这两个通缉犯,一定要上报衙门,会有重赏,都知道了吗?” 衙役走后贴有画像的城墙前已是人群拥挤,从爱纯这个位置看去,只能看见人群的后脑勺,正欲作罢收回视线,却听见围观群众中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哎呀!通缉犯是两个女子哪,长得这么标致,怎么就变成朝廷通缉的犯人呢。” “这上面也没写清楚犯了什么罪,两个大好的姑娘会犯什么罪呢?真是作孽啊……” “其中一个还是玄机门左玄密探,叫花……葵,左玄密探花葵,呀,这可不得了,密探都成通缉犯了!” 爱纯蓦地看过去,然而一些被马车吸引的路人也正看着这边,她立即拉下车帘,一脸茫然地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板着手指头数了数,从离开玄机门到今天已经超过大半个月,当初和忘歌协定的十二天她一直没放在心上,出来这么些日子,她几乎连玄机门都给忘了,可是即便如此,短短一个月不到自己怎么就变成了通缉犯?其中一定暗藏着什么,她感到很不安。 马车即将离开城门,爱纯轻轻撩开帘子,露出一条缝隙,透过缝隙看见城墙上贴着的两张画像一个是花葵,一个是傻妞。 盘膝打坐的白兰地缓缓睁开眼睛,淡淡看过去,见她神情异常,“哗啦”一下撩开帘子,望向外面,爱纯吓得扑过去,双手遮住他的眼睛。 马车从城门出去,爱纯吐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目光略有呆滞的白兰地。 是把他吓到了吧?爱纯抱歉地将他拉起来,一边帮他理了理华丽的衣裳,一边说得义正言辞:“大白犹如谪仙,不能被凡尘鸟事玷污了你美丽的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逐渐锐利起来,白兰地盯了她半晌,直到爱纯在他眼神中落荒而逃,爬上软榻睡觉去了,他才收回目光,呆愣了片刻后继续盘膝打坐。 回到天城,便见景峰带着侍卫匆忙赶来,说是城主要见吕爱纯。爱纯不知道白兰天为何突然要接见自己,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紧张,白兰地看出她的异常,握住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爱纯扯起嘴角,回以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爱纯初入白宫,满目雕栏玉砌,珠光宝石,高贵中透着奢侈,奢侈中夹杂雅致,雅致中又带点小清新……爱纯扯了扯白兰地的袖子,呆滞的目光看过去:“你家真有钱啊!” 见过真实的场景之后,爱纯只觉投资再大的电影与这里相比,都实在太山寨了!一路观赏金银珠宝堆起来的风景,竟连之前的担忧也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走到迎客亭外,看见亭内深处正位上坐着一个人,他身穿华服,体态微胖,看着成熟稳重,全身上下仿佛写满了“高深莫测”四个大字。爱纯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克服紧张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演技自然一些。 白兰地和爱纯走进去,分别在副位和客席坐下。爱纯眼神飘忽着,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待丫鬟把茶水斟好,她捧起茶盅,大口喝下。 这时,传来男人醇厚低沉,有威严的声音。“吕姑娘,莫要紧张。” “噗——”爱纯被茶水呛了,不停咳嗽。 身边丫鬟一顿忙活之后,白兰天像慈祥的长辈一样,关切地问道:“吕姑娘,没事吧?” 爱纯:“鹅受她荡嗨惹,波帮半得嗨。” 白兰天、白兰地:“……” 沉寂片刻,白兰天猛然领悟般,微笑说:“吕姑娘的舌头烫坏了是吧?” 爱纯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白兰地微微蹙眉,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对白兰天淡淡道:“哥,既然她说话不方便,有什么事等她好些再谈吧,” “嗯。吕姑娘,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你不嫌弃,今日先在白宫暂住一晚如何?” 爱纯笑着点头。她觊觎池水里的宝石已久,今晚必须捞一把。 白兰天笑得特别温柔,爱纯觉得,无论是长相、性格、待人处事,白兰天都和白兰地简直判若两人,不由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兄弟。 第三十七章 :花咒(19) 安排给爱纯的居所叫水铃阁,房屋下面是流动的溪水,水底铺满了各种颜色的珠宝。入夜,爱纯趁着还未点灯,趴在窗户上,上身向前倾,然而,溪水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爱纯提起一口气,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大捞一笔,此时,头顶落下一片阴霾,一张呆滞冰冷的脸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白兰地蹲在她面前,淡淡瞟了眼她卡在窗头的双脚,道:“在做什么?” 爱纯尴尬地笑笑,说:“练功夫。” “哦。海底捞月?” 爱纯咪咪笑,点头如倒葱。从上面下来,站在他面前,她拍拍手问:“你和你哥谈的怎么样?他肯放了方*吗?” 白兰地摇摇头。 爱纯不解地看着他:“为何啊?虽然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洗脱*的嫌疑,但同样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啊,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先判他无罪么?” “四海城与外面不同,这里住着许多被朝廷通缉的要犯,表面上生活似乎与外界没有差别,但其实相互忌惮,有所顾虑,四海城的规则必须更加严格才能长治久安。白兰花的诅咒一事已在四海城内引起不少恐慌和谣言,人心叵测,为了尽快安抚大家的情绪,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罪责。” “所以你们不顾真相随便找个替罪羔羊出来,就是为了所谓的安抚民心?”爱纯瞳孔紧锁,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努力追求的真相有一天也会败倒在政权手里。 “大白,你觉得呢?方*的性命和四海城的民心谁更重要?” 白兰地琥珀色眸子渐渐暗沉,他静静凝着她,只是冷淡地道了句:“人命与政权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情绪波动太大,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地抽动,爱纯从他毫无感情的眼里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这几日他的异常举动,让她都快要以为他也是有血有肉,并不是完全的没有同情心和怜悯心,原来是自己天真了。 “纯纯……” 白兰地见她神色怪异,正想问她舌头还疼么,却见她蓦地抬头,一双眼睛似冰刀般凌厉,她突然说:“白兰地,你连人都算不上!” 白兰地在寒风中颤了颤,良久的对视沉默后,他淡淡开口道:“你舌头还疼么?” 爱纯怔了怔,木愣地后退,打开他伸过来的手。 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平静?为什么他不开口还击她?是不是除了同情心和怜悯心,他连羞耻心也不会有?这样的人让她觉得恐怖。 白兰地收回手,在袖子里缓缓攥成拳头,他别开目光,眼神逐渐变得深沉,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说:“我以为你只是害怕我哥哥。” 诶?她确实非常害怕白兰天,可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拜托,你演技很烂好不好) 白兰地沉冷地问:“你在怕什么?” 爱纯半垂眼帘,眼神飘忽着缓缓道:“像你这样天赋异禀,又没有怜悯心同情心羞耻心的人,最容易成为反社会的变态连环杀手。” “所以你怕我?” 爱纯知道其实并不完全是这样,但她还是点头,低头答了句:“嗯。” 白兰地:“我不喜欢杀人。” 爱纯:“只是时候未到。” 白兰地:“你说,那是什么时候?” 爱纯:“嗯……呃……唉,就是有一天你突然遭受了重大挫折,而你又没办法承受,就会导致心理扭曲,甚至形成人格障碍,你武功又那么高,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所到之处,将会尸横遍野。你说我能不害怕么?” 白兰地:“你觉得会有那么一天?” 爱纯:“我不知道。” 白兰地:“那我答应你,在我离开之前,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爱纯深邃的双眼突然睁得很大,因为她在白兰地澄明的眼里竟看到真诚的光,那闪烁着的琥珀色的光芒仿佛夺走了她的心神,她张着嘴,只吐出了一个字:“呃……” 白兰地两三步跨到她面前,低头凝视她,轻声道:“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吕爱纯最喜欢听秘密了!她眯起眼睛笑笑,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像旭日般温柔,像雪水般澄明干净的深瞳里,那一刻,她感觉到了被雷电打中的滋味,酥酥麻麻,有什么正在融化。为缓解尴尬,她干笑着说:“我要听秘密!” 然而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即便她很不愿意,这一幕却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也会感叹,原来秘密真的不能随便聆听,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早晚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白兰地缓缓俯身,凑近她的耳朵,声音轻柔得好似耳边飘浮的云朵。他说:“我的死穴在左手掌心。” “啊?” 白兰地抬起头,眼里流露出犹如孩童般纯然天真的光。“师父说了,每个练武之人都有死穴,只要找准他的死穴,就算杀不死他,废他武功倒也容易许多。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你害怕的那种人,你就想办法废了我的武功,没有武功,我谁也伤不了。” 爱纯颤了颤,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但眼里已然有水雾冒出,一时头昏脑胀,猛地扑过去抱住白兰地,什么也没有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这样抱一会儿,紧紧地抱一会儿。 白兰地摸了摸她的头,嘴角微微上扬,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已经迷恋上了她身上那股清幽的香气,只要闻着,便觉得这世间也不完全是师父口中的那般无趣和乏味。 怎料爱纯抱了一会儿后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飞进屋子里,然后只听“砰”的一声,窗门紧闭,无声无息,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妄想的梦。 然而他们还不知道的是,今晚在城里的另一头发生了一件大事,停职被查办的纪铭在家中遇袭,对案情尚存疑虑的景峰打算再向纪铭问些事情,却凑巧遇上了袭击纪铭的黑衣人,并与之正面交锋。黑衣人武功不敌景峰,打斗中将一枚细小的银针扎进他的皮肤,这时,许多侍卫从四面八方赶来,黑衣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纪铭和快要晕倒的景峰,起身逃离。 次日,爱纯听闻此事,匆忙赶至纪铭家中,幸而纪铭只被凶手插/了一根木桩,被大夫医治后,已无性命之忧。 景峰摸着自己的脖子进屋,嘴里嘟囔着:“加洛*草这玩意怎么谁都能中啊?哎哟,我的脖子哦……” 是啊,加洛*草虽然药效强,但必须前后无差别的中了蓝加洛和白加洛之后才能起效,白加洛是凶手将吸附毒性的银针打进人体内,那蓝加洛呢?为什么李瀚、陈强、周阔、方*、傻妞、纪铭、景峰,还有她都曾经中过蓝加洛呢? 白兰地说过,蓝加洛得通过食道进入人体,那定是凶手在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蓝加洛。厨子?不应该,当初盘查过,厨子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远不及凶手的能力。在别院时,因为众口难调,谁都能接近厨房,对厨房的管理并不严,凶手要在食物或者井水里下蓝加洛其实并不难。 景峰见爱纯半垂眼帘,眸光闪烁不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喂,吕姑娘,你又在想什么呢?再不找出凶手,你朋友的命就要保不住了。” 爱纯看向他说:“你不是一直认为方*就是凶手的么?” “唉,你回来之后跟我说的那些事,我再固执也不得不动摇啊,所以昨晚才赶紧来找纪铭,看能不能再查出点什么嘛。搞得我这脖子哟……” “好歹没有白跑,不然纪铭就要死在凶手手里了。诶,景峰大人,昨晚你和凶手交手了是吧?” “嗯。” “有没有发现什么?你仔细回想,对凶手的描述越具体越好,哪方面都行。” “这个啊……”景峰在椅上坐下,一边陷入回忆一边说道,“跟我差不多高,身材偏瘦,武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如果不暗算的话,他一定打不过我。”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哦哦,他的脚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 “我昏倒前看见他左脚崴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他的脚踝特别长。” “还有没有?” “可能是因为练的武功吧,身体要比一般男子柔软。” “没有了?” “没了。哦,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六个竞选者最后死的死,关的关,只剩下你和尚荀两个人,城主对你呢,有其他的期许,所以在你离开四海城的时候已经把兰花将军一职授予了尚荀。” “嗯。”爱纯想着案情,随口答了句。 爱纯走出屋子,脚步在花坛旁边顿了顿,周围草木凌乱,地上还有许多粉碎的花叶,昨晚景峰和凶手就是在此处交手。她双眸一亮,从花坛草丛里拾起一块绿豆大小不规则状像是玻璃的东西,在日光下观察,这东西还透着粉亮的光,是什么呢?和凶手有关吗? 漫不经心地走在大街上,听到有路人在说:“你听说了吗?昨晚纪铭大人在家中遇刺,大家都说凶手还逍遥法外呢,方*根本不是真凶!” “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白宫的人就想随便找个替罪羊蒙混我们,当我们都傻啊,纪铭大人昨晚差点死了,方*怎么会是凶手呢?!我看哪,就是城主要选什么兰花将军,触动了白兰花的诅咒,才遭来这样一个大祸!死的人真是冤啊!” “就是!太过分了,我以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只会发生在外头,没想到四海城也变成这样了,真让人心寒。” “我当初也被人冤枉谋杀,我最懂这种苦了,不行,我们得向白宫示威啊,必须让他们放了方*!” 糟糕!现在四海城的情势越来越乱了,他们这么做无非两可能,一是白兰天被言论逼得放了方*,二是快刀斩乱麻,立即杀了方*。 爱纯行走的脚步加快,路过一家鞋店,许多客人陆续进出,她突然双目一瞪,又揉了揉眼睛,鞋店老板不是当初帮她做过鞋子的那个人么?她正要走,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她,跑出来拉住她笑眯眯地说:“姑娘,我现在生意这么好,多亏了你当初那双鞋,我在你的设计上又创造了许多花样,姑娘们都可喜欢了。来,我送你一双,有恩得报啊,你就收下吧。” 爱纯笑了笑,收下他的好意后继续向白宫赶路。 第三十八章 :花咒(20) 白宫迎客亭,白兰天悠闲地品着茶,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景峰看见远处匆忙赶来的人影,对白兰天说:“城主,她来了。” 白兰天轻“嗯”一声,面无表情地轻轻吹着茶面。爱纯一股脑地来到亭外,却被两个侍卫拦下,这时,景峰道:“让她进来。” 爱纯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绪,走到白兰天面前站了会儿,突然“噗通”跪下,磕了一个脆响的头说:“民女请求城主放了方*!” 白兰天抿了口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本尊当初只想恢复兰花将军稳固东边防线,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多闲话,如今城内人心惶惶,这人你说放就能放得了么?” “城主,方*是冤枉的!” “证据呢?” 爱纯默了默,提起胆子开口道:“民女想先问城主,当初白家人建造四海城的寓意是何?” 白兰天放下茶盅,一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爱纯。“白兰光被奸臣所害,遭朝廷压迫,带上白家军一路杀至这座原本人迹罕至的岛上,建造四海城,修改祖训,收纳五湖四海一切有冤之人。” “既然城主明白祖先的意愿,为何还要妄杀一个明知无辜的人!城主做了违逆祖先的事,难道不怕……” “大胆!”景峰紧张地望了望白兰天,急忙阻止爱纯继续说下去。 白兰天摆摆手,收起锋利的眼神,嘴角扬起狡黠的笑意说:“祖先的遗训自然破不得,可是,本尊从来不是固守成规的人,若是有意,本尊随时就把这祖训改了。吕姑娘,哦不对,本尊该叫一声花密探,是吧?” 爱纯身子一颤,险些脑袋又磕到地上,她怔怔地抬头,撞上一双极深极精明的眼睛。这个时候后悔还来得及么?小市民的贪生怕死精神立即蔓延开来,爱纯虽然一脸呆滞样儿,暗地里已经打了自己无数个嘴巴。 要你逞能!要你多管闲事!现在小命不保了吧? 白兰天微笑着看她,怎料她突然裂开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山花灿烂,奴颜媚骨,连磕几个响头,不停道歉。这下倒弄得白兰天一脸茫然迷惑,他收起笑意,细细打量吕爱纯,原本以为她会据理力争与他抗争到底,没想到竟也是怕死的人。敢情刚才发生的不过是她太过鲁莽和冲动? 啧,虽然有点失望,倒好像变得更有趣了。他嘴角含笑说:“你也不用这般诚惶诚恐,四海城本来就是收纳有冤情之人,朝廷既然通缉你,本尊自然会派人查清楚其中虚实,若是证据不足,这里便是你的家,如何?” “城主心比海宽,有容乃大,四海城若能为民女庇护,民女感激不尽!” “至于方*的事……”白兰天起身走来扶起爱纯,爱纯一直弯腰垂头,听到他又提起方*,蓦地抬头看过去。 白兰天笑笑道:“你也说本尊心比海宽,有容乃大,这人当然得放了。” 爱纯和景峰同时松了口气。 爱纯展颜一笑,讨好地说:“城主是我见过最英明神武的人!啊哈哈哈……” “不过……” 不过后面肯定是坏消息,爱纯笑脸顿时僵住,此时比哭还难看。 白兰天见她这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然后闷咳两声说:“如果一直找不出凶手,白兰花的诅咒一事就会被放大,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此事都会越传越离谱,既然方*被放了,那这凶手……”说着,瞳孔缓缓缩起。 爱纯着急地说:“民女愿意继续追查凶手!” 白兰天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本尊就喜欢你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 得到夸奖,爱纯欣喜地笑笑。白兰天坐回正位上,举起威严的手指指向爱纯,正色道:“本尊就限你一日之内找出凶手,若是办事不利,极刑处置!” 爱纯:“瓦特?” 景峰:“城主……那个……小城主……” 白兰天突然变成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锋利的目光扫过二人,冷然道:“觉得一日太长?” 白兰天果然是不好惹的人!爱纯被他的目光吓得小心肝不停打颤,急忙道:“不不,够了够了!” “嗯,明日申时,本尊等你结果。你退下吧。”白兰天持起茶盅,缓缓抿了口茶水,眼睛都没抬一下。 ============================================================ 爱纯一路叹气走出白宫,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她突然抓狂地大叫一声:“我到底招谁惹谁啦?” 莫名其妙来这个地方,莫名其妙变成花葵,莫名其妙是魔教内奸,莫名其妙又成为了通缉犯!零点零一?哼,真是一点也不愧对从小的外号,就连穿越了,都始终是零点零一! 走进赌坊,爱纯把身上所有银两压在“大”字上。 “开小!”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苍天!”爱纯扑倒在赌桌上,泪水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息。 “来哪的?有钱就继续赌,没钱就滚!” 爱纯被两三个壮汉抬着扔出去,她呆滞地坐在地上,头顶落下的阴影也未及时注意到。 “驴脑袋啊。” 诶?微微沙哑,很有磁性,透着小性感和蛊惑力的声音。 “哎呀,大哥你终于出现了!”爱纯抓着他的腿爬起来,然而喜悦是短暂的,她面色一滞,松开手,后退两步,一副内奸样儿,垂头轻声细语说,“我的身份已被暴露。” 石雨俯视她,沉沉道:“哪个身份?” 爱纯低着头,继续演技拙劣的内奸样儿:“密探啊。” 石雨眼里闪过一抹蔑视的光:“被通缉的密探?” 爱纯整个人陷入紧张的状态,嘴唇紧绷,说话尽量不透风:“总之我处境危险,不能再和你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呆一起。” 石雨微微扬眉,持续藐视之:“你怎知我身份不明?” 爱纯瞥他两眼,凑近他更加细声道:“你偷闯进来的啊。” 石雨鄙夷地扯了扯嘴角:“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爱纯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哦?” “栽赃嫁祸,销毁证据,四海城主动接纳,我就进来了。” “聪明啊。等等!你杀人了?” 石雨不置可否地斜睨着她,忽而弯腰,够在她耳边,嘴角勾出若有似无的笑,轻声道:“我倒是小看你了,任务进行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还好吧……” “是时候动手了。” “动什么手?” “找出白兰地的死穴。” “……” “怎么?” “诶,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你只需听命行事,其它莫要多问。” “切,要人做事还不准人问。石雨大哥,我有急事先走了!”爱纯头也不回地走开,走着走着跑起来,跑着跑着就飞了。 这古人啊,真是奇怪,一个比一个奇怪。爱纯回到宿语客栈,先告诉了毓裳方*被释放的好消息,然后进屋里看望傻妞。 傻妞中毒太深,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爱纯把潮湿的面巾拧干,在傻妞脸和脖子上轻轻擦拭。擦到耳朵后面的时候,发现那里有许多红色细小针孔,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凶手怎么做到的?陌生人接近傻妞,傻妞都会很抗拒和排斥,如果意识到危害,就会暴怒出拳,她的拳法爱纯尚且忌惮,凶手又是怎么做到对她屡次下手? 爱纯正沉思着,忽而有人粗鲁地推门而入,景峰显然一路赶着过来,见着爱纯,一边喘气一边对她说:“吕,姑娘,我,我想通了。” “景峰大人想通了?想到凶手是谁了?” “是傻,妞……” 爱纯眯起威胁的眼神,景峰握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顺口气赶紧说:“我是说,傻妞是关键的人物。吕姑娘你想啊,傻妞刚开始确实是傻了点,但不至于疯癫,自从李瀚死后,她的行为就开始诡异了,现在又因中毒过深昏迷不醒,我猜这八成就是凶手干的!” “没了?” “还有,我觉得这凶手给傻妞下毒一定有原因,说不定傻妞知道点什么?”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傻妞一直不醒呢。” “所以我就给你想了个主意。” “什么?” 景峰凑近爱纯,用手挡着,埋在她耳边缓缓说道:“拿傻妞做诱饵。” “不行!”爱纯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傻妞,“太冒险。一般电影电视剧里这么演,不管怎么防范,最终都会被凶手灭口,我不能这么做。” “吕姑娘,你可要仔细想想,离期限不到十个时辰啦,我操碎了心,也只想到这个办法,我不管,为了抓出凶手,我一定要这么做!”语罢,景峰快速走出屋子,下令手下对外宣布,傻妞作为重要证人,经过白宫神医的治疗,已经病情好转,就快苏醒了。 虽是好心,但景峰这么做,只让爱纯原本紧绷的一根弦更加紧张了。她来到停尸房,准备从头开始理清思路,跨进门槛,却见灰暗的光影里有一抹修长的身影格外显眼,她揉了揉眼睛,自己知道没有眼花,才缓缓开口道:“大白?” 第三十九章 :花咒(21) 白兰地从灰暗之中投来清冽明亮的目光,他说:“来了啊。” “你怎么在这?” “我知道你会来。” “你怎么知道?” 白兰地静静看着她,沉默。 “大白,每次我想见你的时候你都正巧出现,你真的不是神仙?” 白兰地轻轻笑了笑,笑容仿若初春新竹般干净优雅,又如雨后微风般沁人心脾,爱纯赶紧收回神,艾玛,差点溺死在他少见的温柔里,太可怕了! “纯纯?” “啊?啊哈哈哈,我们快看尸体吧。”爱纯捂住鼻子在三具尸体上细致观察之后总结道,“凶手先用加洛*草扰乱他们的神智,再用绳子将其捆绑束缚,凶手下手精准,李瀚陈强周阔的腹部和腰部几乎被木桩插/得面目全非。陈强死前挣扎用牙齿咬下凶手的袖子,也就是这块黑色绸缎。黑色绸缎上绣着余锦庄的图徽,凶手很可能和余锦庄有关。” 白兰地:“凶手武功不高,不会是李瀚他们曾经遇到的黑衣人,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邓贤看到的那个孩子。” 爱纯:“凶手应该在二十三四岁左右,身材瘦高,身体柔软,当初在别院内的几个人似乎没有符合这些条件的,也许是我的直觉错误,凶手可能并不在别院内。大白,你说有没有什么武功可以隐藏自己的内力?” 白兰地想了想,眸色渐渐明亮起来,他点头缓缓道:“有。其实隐藏自己的内力并不难,但能在我面前隐藏的就只有一种武功,名曰‘浮心诀’,听闻此内功只有杜风齐练过,十余年前杜风齐失踪,浮心诀也于江湖消失。” “杜风齐?就是江湖上盛传最不能惹的三个人之一的煊国前任大将军杜风齐?” “嗯。这是个奇人,身怀各种绝学,还精通易容术,总之能成为哥哥最忌讳的人物,那必定不容小觑。” “看不出来,你还挺敬仰你哥哥的。” 白兰地的嘴角逐渐浮现浅笑,清冽澄明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温度,他说:“哥哥是我最亲的人。” “我懂,我也有表哥表弟,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他们都很照顾我。” “表哥表弟?从没听你提过。” “我现在离他们远着呢,不过我一直觉得既然我能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也一定能回去,尤其听到这世界还有传送门这玩意我就更相信了。” 白兰地半垂眼帘,沉默。 爱纯:“唉,怎么越扯越远了呢,大白,我们继续梳理案情。李瀚是第一个死的,凶手假扮成他的样子在我和纪铭面前蒙混过去,大致一看,确实不易看出端倪,但现在仔细想想,凶手假扮的李瀚还是有些不同的。对了,后来我又发现,那天我看见李瀚和另一个出现在白兰树禁地附近,当天周阔的衣服就和另一个人的很像,凶手应该是先假扮了周阔,引诱李瀚去到白兰树禁地,杀了李瀚之后,再假扮成李瀚下山。” 白兰地:“当时雨大,守卫和巡逻都不严,凶手进屋后脱掉外衣,便从窗户逃走。到夜里趁着众人上山寻找方*,凶手再把陈强引到外面,以同样方法杀害,杀害陈强的手法比较仓促,凶手明显在赶时间,他怕有人发现什么怀疑他,所以,纯纯,你的直觉很对,凶手就在我们之间。” “第三个死的人是周阔,李瀚和陈强的死对他来说,不可能一点警示都没有,这种情况下他又是怎么被凶手引诱出去的?那个‘王’字又是什么意思呢?”爱纯拖着下巴喃喃自语。 “周阔情急之下留下的字,也许并不能只从表面上这么看。”白兰地淡淡道。 “不能从表面上这么看……大白,如果‘王’只是一种寓意呢?难不成,这个‘王’指的是你们白家人?”爱纯的脸色瞬间阴冷下来,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白兰地,阴森森道:“大白,你就是凶手对不对?” 白兰地用一根手指轻轻推开她凑过来的脸,爱纯够着咬他的手指:“嗷,嗷,嗷……” 白兰地故意把手指越举越高,看着她像小狗觅食一样,红扑扑的脸蛋,亮闪闪的眼睛,真是可爱极了。 “不玩了!”爱纯收回玩心,继续道,“凶手不一定不是众人眼里的弱者,所以就连普通的守卫都有了嫌疑。‘王’字三横一竖,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写起来倒很方便。”爱纯眼珠子一转,“大白,你说,会不会是周阔把凶手的名字简写了,亦或是谐音呢?” “不无可能。纯纯,邓贤留下的那本簿子呢?” 爱纯急忙掏出怀里的簿子,说道:“回来之后一直没来得及细看呢。” 白兰地一页一页地翻阅,爱纯也在仔细地阅览,说:“虽然时隔十年,但邓贤不仅记住了名字,还连谁是哪个工坊都列得很清楚,他这十年定是每日在忏悔中度过。” 白兰地在余老板家眷那一页上停了很长时间,爱纯看了看他,又看向簿子道:“余老板有四个女儿,大女儿余海棠,二女儿余琉璃,三女儿余红梅,小女儿余依依,十年前最小的也有十四五岁,不可能是她们。大白,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兰地兀自沉吟了好一会儿后看向爱纯,淡淡开口道:“纯纯,真相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么?” “嗯,关乎人命,当然重要。” “对你来说,无论凶手是谁,都必然受到制裁的对不对?” “对啊,杀人偿命,他还把傻妞害得现在都没醒呢,我恨不得立马抽他几鞭子。” “为了找出凶手可以不顾一切?” “嗯……大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白兰地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澄明的眸子又落在爱纯身上,他说:“我们去吃饭?” 方*已被释放,纪铭和傻妞有守卫保护,自己一天未进食,就算查不出凶手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吧!爱纯嘴角绽开大大的笑容,点头如倒葱:“嗯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富贵楼是四海城最高档奢华的酒楼,由白宫出资建造,白兰天就是背后的大老板,所以作为四海城二档头的白兰地,在这里怎么个吃喝拉撒都是不用钱的。 白吃白喝根本是从小大小的梦想好不好!吕爱纯拉开嗓子一口气点了香辣猪肘子、麻辣小龙虾、爆炒花蟹、水煮鱼片、油炸臭豆腐等等所有她爱吃的菜! 待菜上齐,爱纯闭着眼睛用力地嗅了嗅,仿佛自己被包裹在火辣辣香喷喷的世界里,睁开眼的时候,眼睛都被熏出了汗。握起筷子一顿狂吃,瞟见安静坐在一旁,正以一双平静又略有好奇的明眸看着她吃东西的白兰地,爱纯边吃边说:“你怎么不吃?哦哦,对哦,你不吃辣!诶,大白,做人不吃辣实在太无趣了!来,凡事都有第一次,先尝尝这个!”爱纯夹了一块蘸了辣椒酱的臭豆腐放进他空白的碗里。 白兰地迟疑着握起筷子,看了看爱纯充满期许的眼睛,硬着头皮将臭豆腐放进嘴里。 “是不是很好吃很吃好?好吃到要流眼泪了对不对?” 白兰地干呕了一声,爱纯蓦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低气压道:“吃下去!” 硬是将臭豆腐吞了下去,白兰地放下筷子,握起酒杯一口饮尽。这边,爱纯已经剥好了一个小龙虾,她笑眯眯递到白兰地嘴边,说:“尝一个嘛!” 白兰地眼瞳微缩,迟疑了片刻,却又抵不住她满是期待的眸子,轻轻咬住她递来的小龙虾,温凉的薄唇从爱纯的两指上轻触而过,仿佛被烫了一下,爱纯猛地收回手。 白兰地吞下小龙虾,辣得双眼冒汗,抓起盛有酒水的杯子,一口喝下,全然没有留意到爱纯由惊讶到呆滞的目光。 “呃……你喝了我的酒……” 白兰地尴尬地放下杯子,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大白,你以前的生活很无趣吧?”爱纯一边剥着虾皮一边说。 “……”白兰地冷静中略带茫然地望着她。 “和我说说,冰渊谷底的生活如何?” 白兰地默了默,平平道:“终日习武打坐罢了。” “无趣,真无趣。”爱纯把小龙虾扔进嘴里,俏皮地笑着说,“如果明天过后我还留着小命,我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有趣的生活。” 白兰地微笑着,从爱纯手里拿来小龙虾,声音好听得仿佛林间流淌过的清泉,温润纯净。“纯纯,你吃着,我帮你剥。” 半个时辰里白兰地滴水未进,只将满满一锅小龙虾全部剥干净放入碗里,这是爱纯吃过最畅快的一顿饭,吃得又饱又好,还有人服侍,妈妈啊,就这样存档吧—— 白兰地送爱纯回到客栈,站在客栈门前,目送爱纯走远,他突然叫道:“纯纯。” 爱纯回头看他,脸上晕着微醉的红:“嗯?” 白兰地静静望着爱纯半晌后说:“你明天不会有事。” 从未见过他的眼神如此坚定,竟比今夜星空更加深邃闪烁,爱纯愣了愣,随即展开笑颜,点点头说:“嗯!” 爱纯准备上楼时,看见方*从后院慌忙而过,她走进厨房,看了看还在焚烧的炉子,拍了拍方*的后背道:“*?” 方*显然被吓到了,他见是爱纯,稍稍舒口气,说:“这些日子实在太晦气了,我打算把参加竞选时的衣物全部烧掉,眼不见为净。” “也好,从头开始嘛。” “对了,我听裳儿说了,这回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我现在也不可能和裳儿重聚。” “举手之劳罢了,裳儿呢?” “我让她去收拾东西了。我和裳儿已经决定明早离开四海城,发生这么多事,这里已经不是我能继续呆的地方了。虽然我和裳儿都曾背负罪名,但毕竟外面广袤无垠,总能找到地方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爱纯有些吃惊,但转念又想,白兰天限她一日之内找出凶手的事并未对外公布,所以只有白兰天、白兰地、景峰和她四人知道,而毓裳和方*并不知情,如果她明天找不出凶手,白兰天那老狐狸说不定又会反悔把方*抓回去做替罪羊,他们能在申时之前离开四海城现在来看倒是好的,只是…… 爱纯:“*,你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出去之后若是被人发现,日子指不定会比这里更苦。” 方*:“四海城虽能保我免受发配充军之苦,但这里何尝不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呢?四海城又名‘重生岛’和‘恶人居’,你又怎知这所谓的救赎和重生不是对恶人的姑息养奸和纵容?总之这个地方我呆不下去。” 爱纯怔住了,他似乎说的没错,黎僧、欧阳家强、张阔州、甚至是她之前见到的石雨,都是不知道以何手段蒙混进来,她知道的姑且有这么些,那深藏在这广阔土地上的到底又有多少呢? 是的,任何规则都有漏洞。 她说:“你们明天早点出发,越早越好,马车都备好了吗?” 方*:“都备好了,只是景峰大人那边……” “放心吧,其实景峰大人他心地不错,我想他不会阻拦你的,对吧景峰大人?”说着,爱纯仰头看向二楼。 “哼哼!”景峰趴在二楼窗台上,知道被发现后,用拳头挡在嘴前尴尬地闷咳几声。 爱纯别了方*,准备回房,景峰在楼梯口将她拦下,笑了笑问:“吕姑娘,凶手查到没?” “没。” “唉,我就知道,所以到最后还是得靠我的方法,你就等着瞧吧,如果我帮你抓到凶手,你可要欠我个人情啊。” “呵呵呵呵呵,景峰大人,你和你的守卫这么紧紧盯着我们的房间,我要是凶手,才不会蠢得自投罗网。” “嘿,你……你就不能乐观点么?” “你觉得我很消极吗?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这招确实行不通啊。好啦,我要回房休息了,也许凶手会与我在梦中相见呢。”语罢,大步走到房门口推门而入。 “这女人真是……啧,城主怎么就放心把小城主交给她呢……唉……”景峰环抱手臂不停这么想着,心底莫名的隐隐泛酸,心想必定是看小城主要落到这个女人手里,为其感到不平和担忧吧。 第四十章 :花咒(22) 爱纯在椅子上睡了一宿,早晨在推门声中醒来。她首先望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傻妞,再向门口看去,只见毓裳轻轻走进来,在桌上放下几碟糕点,对爱纯说:“吵着你了吧?” 爱纯打起精神,过去握住她的手说:“幸好你来了,差点就睡过了,没给你们送行我会后悔死的。”爱纯又看了看桌上的早点,又想起快要离别,眼里泛起闪烁的光,她抱住毓裳说,“我原本以为,我在这个世界不会有朋友,可是能遇见你和傻妞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你在我各种忙碌之时帮我尽心照顾傻妞,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爱纯在身上掏了半天,拿出一个皓白如雪的玉佩,她凝着玉佩片刻,还是将它放入毓裳的手心里,她说:“这个你拿着,万一你和*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也能拿着玉佩回到四海城里。” “纯纯,这雪海玉佩可是小城主……” “当初大白给我也只是随手的施舍,现在你就拿着吧,这玩意可管用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免费吃喝,反正,总之,它是大宝贝,你们带上它准没错,如果以后我落难了,你们也能救济我啊……” 毓裳紧紧抱住爱纯,眼里泪光打转,说:“谢谢你纯纯。” 爱纯扬起嘴角笑了笑,松开怀抱,说:“你也去和傻妞道个别吧,她之前总在我面前夸你长得漂亮心地又好,她很喜欢你的。” 毓裳走到床边,白皙的手指抚过傻妞苍白无血色的脸庞,眼泪无声地一滴一滴落下,她捧起傻妞的手放置额头紧紧握住,就像在做虔诚的祷告,她低声说:“傻妞,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爱纯:“嗯,傻妞定能度过这一劫。” 屋内静默半晌,爱纯望一眼窗外焦急等候的方*,拉起毓裳说:“时辰不早了,你放心走吧,我看*再等不到你啊就会冲过来了。” 毓裳再次抱了抱爱纯,松开时爱纯的头发缠住她脖子上的链子,将其从衣领里面牵扯出来。爱纯在链子上解着自己的头发,瞟见这条链子有修补过的痕迹,问:“这条链子是不是断过啊?” 毓裳擦掉脸上的泪渍,说:“做事的时候被我不小心弄坏了,连坠子都不见了。” 爱纯眼珠转了转,随即又道:“这么有意义的东西丢了也太让人伤心了。”头发终于从链子上解开,爱纯送毓裳去到客栈门口,目送那二人乘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吕姑娘!”景峰突然蹦跶出来,叫道。 “哎哟妈妈呀!”爱纯吓得跳着转过身,犀利的眼神目视景峰,“你不知道人也会被吓死的吗?” 景峰看着她笑了笑,忽而想到什么对她说:“吕姑娘,我也是来和你道别的啊,怎么待遇如此不同?” “道别?你们不保护傻妞了啊?” “放心,还是有人留下来保护的,只是小城主那边下令要我过去,其实吕姑娘要是不乐意可以去找小城主说说,我也很想留下来继续保护你……们啊。哈哈哈。” “大白要你去做什么?” “小城主只让我调主力过去,具体做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啊。” “是不是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吕姑娘,现在城里哪还有比找出‘白兰花诅咒’真凶更重要的事。哎哟,时辰不早了,我走了,吕姑娘,告辞!” 爱纯站在门口,思衬着,这大白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找出凶手了?可是昨夜离别时他还没有一点已经知道谁是凶手的迹象啊。爱纯回到屋里,仰望天空,离期限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 收拾包袱带着傻妞逃路?貌似是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可是吕爱纯怎么可以做临阵脱逃的人呢?啧啧,外公,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给我灵光一闪吧! 爱纯掏出簿子,翻了翻后又坐到床边。研究了一段时间后无果,拧起毛巾给傻妞擦着身子,霎时,瞳孔紧锁,她握起簿子,翻到余老板家眷那一页,瞳孔越缩越紧。她不容置信地放下簿子,望向傻妞,案情在脑海里从头至尾闪过一遍。 白兰花图徽……纪铭家中粉亮的碎片…… 这时她瞟见昨日路过鞋店、店主送的那双鞋子,陷入长时间的失神之后,她愣愣地摇头,嘴里不停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他呢……” 爱纯奔出屋子,来到后院厨房,掀开炉子,握起一旁的铲子在烟灰堆里翻了翻,看见一些未烧干净的东西,半晌之后,她扔了铲子,呆愣地走出厨房。 遇到一个小兵,她问:“你们景峰大人去哪了?” “大人下令不能说。” 爱纯面色严肃,眼神犀利道:“我也不能说吗?说啊,他去哪了?” 大家都知道她是小城主身边的红人,小兵这会儿也不敢得罪,回答道:“大人,大人他到纪铭大人家里去了。” 果然被猜中了。爱纯喘了几口气,道了句:“帮我看好傻妞。”音落飞上屋檐,一路飞檐走壁,撞墙不少,总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街。这时,爱纯看见白兰地一袭简约白衫从天而降,落在纪铭家门口,她叫一声:“大白?” 白兰地未作反应,只是径直向前走着,爱纯微微诧异,直接过去拍拍他道:“叫你呢,怎地不理我?” 白兰地脚步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异芒,转头对她微微一笑后继续向宅子里走。爱纯疑惑地摸摸耳朵,紧跟上去。 ============================================================= 景峰赶到纪铭家中,白兰地把一件纪铭经常穿的衣服递给他。 景峰:“小城主,这是……” “穿上。” “啊?” “纪铭伤势未愈,你负责假扮他。” “小城主是认为凶手还会来刺杀纪铭?” 白兰地缓缓开口道:“纪铭是他最后的心结,他一定会来完成它。” 景峰疑惑着,却见白兰地面色沉冷,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照着他的命令行事,将衣服换上,躺在床上静候凶手。 白兰地命守卫藏匿起来,自己则躲在一间暗屋,从破损的窗户可以望见院子以及对面房间的情况。半个时辰过去,一抹纤长白影进入视线,那面容令他微微一怔,凶手竟然易容成他的模样,而且若不仔细观察,几乎有七八成相似。 然则下一秒,更令他震惊的是后面那抹跳脱的红色倩影,她一脸天真纯然紧跟那个假的白兰地进入大院。白兰地眸色寒冽,紧紧握住过雪剑,若不是瞧出红裙人眼中掠过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芒,他已经杀了出去。 爱纯在房门口拉住白兰地,说:“大白,你这个时辰来找纪铭做什么啊?不如我请你去吃饭?” “白兰地”微笑着,轻轻拿开她的手,走进房间。“纪铭”面朝里侧躺在床上,“白兰地”走至床边,向床上的人伸出手,爱纯突然挡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说:“纪铭还伤着呢,你这么会吓到他的,我来帮你叫他!” 爱纯坐在床边,俯身趴在‘纪铭’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说:“纪铭,醒……” ‘纪铭’的耳朵快速通红,这一抹红晕还蔓延到脖子上,爱纯感觉他的头微微动了动,便望了望他的脸,不禁默默吸了口冷气。 原来白兰地早已部署好了一切。 那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爱纯猛然回头,对“白兰地”大叫一声:“走啊——” 然而与此同时,“白兰地”手里飞出两枚银针,爱纯挡下一枚,然后飞出一枚花刃擦着他的头发而过,“白兰地”为了避开这一招向后连退数步。 景峰从床上起来,道:“大胆凶徒,见到本大人还不束手就,就……” 爱纯两根指头拎着他的手爪子,只见他手背处有一粒艳丽的红点,刚才另一枚银针从这里射/进体内。景峰双眼一瞪,倒在爱纯身上,快速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 “白兰地”意识到这是陷阱,一双复杂的眼睛凝了爱纯半晌后从窗户飞出去,爱纯扶着景峰躺下,然后追到院子里,却见假的白兰地嘴角带血倒在地上,而在他面前白兰地犹如天宫战将一般屹立着,手握冒着银色寒气的过雪剑,他身穿蓝白祥云滚边锦袍,一身肃杀之气,仿佛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大量士兵围了过来,将蜂拥而来的百姓拦下,并在中间让出一条宽大的路,白兰天从外面缓缓走来,侍从立马搬来座椅在他身后放下,白兰天环顾一周,接过侍从手里的茶盅问道:“景峰呢?” 景峰的某个手下从屋里出来,对白兰天禀报道:“城主,景峰大人晕了。” “这小子……你带几个人把景峰抬回去。” “是,城主!” 该有的排场过后,白兰天这才望向真假白兰地,啧啧叹道:“本尊以为兰地这等出众的容貌,就算有人易容也难做到五分相像,今日倒是长了见识,原来除了杜风齐那老怪物,还有人易容之术如此高超。” 白兰地默默看了看白兰天,手上把弄两下,将剑身插/进剑鞘,然后走到吕爱纯身边,问道:“有没有受伤?” 爱纯摇摇头,一双明亮闪烁的眼睛紧紧盯在假的白兰地身上。 白兰天左右瞟瞟,抿一口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吕爱纯,本尊让你今日申时之前查出凶手,这期限就快到了,本尊问你,凶手可是地上那冒充小城主之人?” 爱纯与假的白兰地四目相对,在白兰天说出“期限”之时,假的白兰地眼里显然闪过一丝诧异,爱纯放在身后的那只手越攥越紧,此刻在她身上就好像背负着千金重的压力,上一次这种感觉发生在十二年前,那个乌云密布的十岁。 第四十一章 :花咒(23) 白兰天翻转着茶盖,道:“百姓都看着呢,吕爱纯,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你若是给不出一个交代,白宫监狱里的那间牢房就是给你候着了。” 白兰地淡淡扫一眼白兰天,清冽平静的眸子蓦地闪现锐利精明之光,他上前一步,声如玉石,道:“我来说。” 白兰天放置杯沿的嘴角挽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继续垂眸品茶,对白兰地的举动无意阻碍。 白兰地缓缓道:“李瀚、陈强、周阔都曾被凶手用木桩插/穿腹部和腰部,李瀚和周阔是失血过量死亡,而陈强是凶手由于时间紧迫草率处理礽至大海后导致的溺亡。凶手为一系列行凶早已做足准备。他曾多次进入白兰山一带,对白兰山的地势环境十分熟识。 加洛*草是江湖上乱人神智最强的迷药,之所以最强,首先是蓝白加洛无色无味,长相与平常野草无异,方便种植不惹人怀疑,其次只要先中了蓝加洛的人,凡是血液里沾染一丁点白加洛便可中此毒,白加洛也极易吸附在鹅毛大小的银针上。缺点就是必须在中了蓝加洛六日之内再中白加洛方可成效。 凶手一直混在别院人群之中,能够进出厨房,由于外在条件,不易惹人特别留意,他要在饭菜或酒水里下蓝加洛并不难,所以别院内的人都可能带有蓝加洛毒性。第一日比试,凶手先是假扮成周阔,引诱李瀚去到白兰树禁地,用涂有白加洛的银针偷袭李瀚,将其捆绑在白兰树上,用木桩杀害,再抛尸山谷江河之中,然而尸体并未如凶手所愿被冲入大海。” 白兰天放下茶盅,一双精明中略带狡黠的眸子盯着白兰地,他说:“那方*呢?如果他是凶手,杀了李瀚之后假装晕倒,以此遮盖自己杀人行径,似乎说得过去,可是你说他若不是凶手,凶手定当另有其人,那凶手为何弄晕他,又不杀了他呢?” 白兰地清冽冷静的目光落在假的白兰地身上,他说:“因为凶手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白兰天含笑看他说:“哦?那你倒先说说,方*为何不是凶手?” 白兰地缓缓道来:“比试进行到一半,因为将下暴雨不得不终止比试。山脚临时搭建的棚子被暴雨打烂,选官们在混乱的场面中自顾不暇,也就无暇顾及竞选者的情况。纯纯在山下被后来的李瀚撞了一下,当然,那时撞到纯纯的并不是李瀚本人,而是凶手。不管是身高还是体型,凶手那时都与李瀚相差不大,打眼一看,并不能发现端倪。 李瀚身形瘦高,一个人要去假扮一个瘦高的人,如果比他瘦,可以衣物或者其它东西填充,但如果比他壮,便不那么容易骗过纯纯和纪铭的眼睛了。方*身形比李瀚高壮,所以他是凶手的可能性较低。” 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 路人甲:“哎呀,所以说凶手是和李瀚体型相似或者更瘦一些的咯?” 路人乙:“凶手还要和李瀚一样高呢!” 路人丙:“凶手是和李瀚差不多高,体型相似或偏瘦一些的人!” 路人丁:“对吼对吼,小城主分析的贼有道理!” 白兰地却说:“不对!” 围观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路人丁:“怎么就不对了嘞?” 白兰地:“凶手还可能比李瀚矮。” 人群炸开了锅,一时人多嘴杂,议论纷纷。 白兰天闷咳两声,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他以平缓沉稳的声音道来:“如果凶手比李瀚矮,难道吕爱纯和茗季都看走眼了?” 白兰地眸色平静,只见他拔剑出鞘,一股刺骨的冷风夹杂着雪花霎时袭来,全场无不感受到这股凉风,皆是瞠目结舌,微微打颤。然则下一瞬,剑回鞘中,而假的白兰地脚上那双靴子分成上下两段,一层犹如松糕般厚厚的鞋跟滚到了白兰天的脚下。 白兰天眉眼微挑,略有好奇地打量脚下之物,道:“有趣,原来凶手的靴子里暗藏这样的玄机。” 白兰地:“凶手利用这双靴子,让大家误以为凶手是和李瀚差不多身高的人。” 爱纯望着白兰地,这双靴子原本是她给店主的灵感,她也是看到店主送的那双新鞋后才联想到凶手怎么假扮李瀚的,没想到白兰地竟也心细如尘,也能想到这靴子的问题。 此时的白兰地虽然依旧是毫无表情的冰山脸,却显得极其精神奕奕,眼里异常闪烁的锋芒也是少见的,那是本该属于他的自信和骄傲,只是在长年冰天雪地日复一日枯燥单调的日子里渐渐被掩盖,而此刻,它正在一点一点绽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仿佛就是大院内最明亮的那束光。 白兰天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看向白兰地的眼里又多了些许赞赏认同的意味,他很好地将这些情绪掩藏起来,平平道:“凶手迷晕方*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白兰地:“凶手迷晕方*无非就一个原因,他要抓准大家出去寻找方*的机会,杀死陈强。凶手引诱陈强去到山里,攻其不备,将银针刺入陈强体内,再通过山里地势复杂的洞穴,将他运至东北面无人把守的海边礁石上。 凶手以杀害李瀚同样的手法对付陈强,然而陈强体型壮大,内功深厚,毒性在体内潜伏了一段时间后就散了,我猜那时候凶手已将四根木桩插/穿他的身体,所以即便陈强反抗,却因身负重伤依然被凶手压制。 陈强在与凶手抗争中咬下凶手的袖子,还将其中一小块吞下。凶手把陈强扔进大海,从洞穴离开,在不被人怀疑的有限时间内赶至山下与大部队会合。” 路人甲说:“除了鬼魂谁能把这些布置得这么完美,凶手就是白兰花将军的鬼魂对不对?” 路人乙说:“所以还是跟白兰花的诅咒有关啊,白兰花将军果真显灵了!” 路人丙说:“什么牛鬼蛇神你们也信,我倒是很好奇怎么凶手能单独去杀人竟没有人怀疑呢?难道还不是你们白宫大官办事不利?” 白兰天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他说:“是啊,说的没错,当时怎么就没人怀疑到凶手身上呢?” 白兰地说:“有三点原因,其一,白兰山地势复杂,山地广阔,要在大山里寻人,当时就算派出别院所有守卫,人手依然不够,所以上山后大多数都是分头行事;其二,凶手的立场特殊,就算会合时迟了点或者行为异常了些都容易让人忽略;其三,也是凶手隐藏最好的一点,我们都以为他不会武功,又怎能轻易杀掉李瀚和陈强。” 白兰天眉心微蹙,说:“连你也没发现?” “是。原本我无心理会这起案件,若不是因为纯纯,”说着,白兰地温和的目光看向吕爱纯,与她崇拜又复杂的眼睛对上,继续道,“我根本不会参与进来,也不会在谈起浮心诀的时候,开始怀疑凶手。” 爱纯瞳孔微缩,面色有些疑惑,她问:“那时你就猜到他是凶手了?为什么?你不是说能在你面前蒙混过去的只有练就浮心诀的人么?既然凶手练就浮心诀,你又怎么发现的?” “可能传授凶手浮心诀的人并没有将完整的心法传授他,所以我才能留意到那天我拉他上车握住他手腕时的异常。” 此时白兰天的面色并不好看,他举起茶盅缓缓送至嘴边,一双浓眉越拧越深,似乎陷入了沉思。 路人丁:“陈强和李瀚在同一天死的,陈强不知道有凶手的存在,容易被凶手引诱出去还说得过去,可是周阔呢,周阔可是几天后才被凶手杀害的,难道他一点警惕都没有?” 路人丙:“就是啊,周阔怎么可能像陈强和李瀚一样,轻易就被凶手袭击呢?” 路人甲:“对啊对啊,这里又要咋个解释呢?” 白兰地:“众所周知,周阔好色成性,如果凶手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出现,那就容易多了。” 围观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路人乙:“女人?凶手假扮成女人把周阔骗走的?” 路人甲:“周阔只对美女感兴趣,普通女人他正眼瞧都不瞧,凶手难不成是天生娇嫩的美男子?哈哈哈哈……” 路人丙:“闭起你丫狗嘴!听小城主继续说啊。” 白兰地清冽冷漠的目光再次落在假的白兰地身上,平平道:“其实凶手就是一个女人。” 围观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路人甲:“看吧,都说是白兰花将军的鬼魂了,你们还不信? 路人丙:“闭嘴闭嘴,听小城主继续说!” 白兰天轻轻抿了口茶,道:“女人吗?这个女人跟李瀚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精心计划这一切,置他们于死地?” 白兰地:“这就要从陈强吞下喉咙的那块绸缎说起。绸缎上隐约可见白兰花形状的图徽,如果有人知道天下第一绣坊庄,那必定听说过十年前比朵家绣坊庄更为有名的余锦庄。” 白兰天眸色越来越深沉,他好奇地问:“这跟余锦庄有关?” “对,这同时也牵扯到另一个秘密。李瀚、陈强、周阔都不是他们的真名,他们三人不仅认识,还曾是风狼坡三匪,以打家劫舍混迹江湖,恶名远播,当年余锦庄灭门一事就是他们联手造成。” 第四十二章 :花咒(24)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时大院内寂静沉冷,无人发言,白兰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半晌后说:“你是说凶手为复仇而来。那纪铭呢?凶手为何又要置他于死地?” “纪铭是周阔的弟弟,也许是凶手认为当年他虽被迫参与其中,却也是十恶不赦,所以纪铭一直在他的报仇计划内。” “凶手此前谋杀纪铭已经失手,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这么快再进行一次,你又是怎么知道凶手今日定会再来谋杀纪铭?”白兰天瞳孔微缩,眼里有着明显的好奇。 白兰地望向爱纯,淡淡道:“因为昨晚把纯纯送回宿语客栈之前,我已经笃定了谁是凶手。他能看着方*入狱却不自首,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做,这是他最后的心结,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来完成它。” 爱纯眉心微微蹙起,好小子,果然把面瘫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作为一个高质素高要求高水平的演员,她昨夜竟未在他身上察觉到丝毫可疑,真是太失败了! 见她咬着嘴皮,眼神愈加犀利起来,白兰地又道:“纯纯,如果那时我告诉你,只会将你陷入两难境地,既然总要有个结果,这个选择便由我来承担。” 白兰地眼神真挚澄明,爱纯微微怔了怔,别过头去。白兰地看着她,说:“其实凶手身上不只背负着三条人命,邓贤也是他杀的。” 之前已然有些怀疑,现在听着他肯定的说出来,爱纯眼底的挣扎、纠结、沉痛更凝重了几分。 白兰天注意到白兰地看着吕爱纯的目光,低声咳了咳,说:“兰地,邓贤是谁?” 白兰地从爱纯身上收回视线,淡淡道:“当年余锦庄的幸存者。纯纯好不容易找到的唯一证人,凶手为了不留后患,杀了邓贤。” “他是怎么杀了邓贤?” “凶手用两指掐断邓贤的喉咙。在他脖子上有两处指印和几乎刺进皮肉不足半寸的血痕,在他衣领里发现一小块断裂的指甲,一般只有女子会留这么长的指甲。”白兰地走到假的白兰地面前,举起他的手掌,“五根手指里,除了食指,其余四根指头都留有纤长整齐的指甲。” 爱纯看着那根缺了上半截指甲的食指,不得不佩服白兰地观察入微的眼神和无比睿智的头脑。 似乎看到了爱纯眼里的暗淡和一闪而过的消沉,白兰地对她说:“你没发现并不是你的原因,凶手从始至终都把你和傻妞规划局中,当局者迷,你们不过是他计划里的两颗重要棋子。他为了给自己制造时间证人,不断利用你和傻妞,凶手怕傻妞哪一天说漏嘴,一直在她体内注入加洛*草,虽然每次剂量小,却终是积少成多,导致后来昏迷不醒。” 爱纯死死攥住袖子,望了望白兰地,又望向凶手,心底五味杂陈,各种情绪在白兰地的言语中滋长,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一圈。 白兰天:“我记得周阔死前在背后的泥地上写了一个‘王’字,这又作何解释?” 白兰地:“当时周阔知道自己逃不过,而他所剩的余力不够写出凶手的名字,所以他打算用谐音来做暗示。” “王?凶手名字里有和‘王’谐音的字?” “不,周阔想写并不是‘王’,而是‘玉’。” “玉?”白兰天微微吸了口凉气,一双精明的眸子盯着假的白兰地。 这时,假的白兰地缓缓起身,湿红闪烁的眼睛看了看爱纯,之后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露出清丽苍白、疲惫无力的面容。 路人乙:“我认识她,怎么是她?” 路人丁:“我还住在她的客栈呢!天啊!” 路人甲:“哎呀,难道她是兰花将军投胎?” 路人丙:“你丫给我闭嘴,你没听小城主说吗?这丫的就跟兰花将军没关系!小城主,她到底跟余锦庄有什么关系啊?当年余锦庄老板的四个千金不是都死了吗?” 白兰地:“是,余海棠、余琉璃、余红梅、余依依,她们都死了。关于凶手与余锦庄的关系我也是昨夜问过哥哥才知道的。” 白兰天微微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慢慢地叹了口气。 “余浓是余老板的亲兄,在衣旻县经营一家绸缎坊,余锦庄被灭门当天下午,他正好来余锦庄提货,身边还带着他十二三岁的女儿。那天过后,余浓与她的女儿也被列在死伤名单上。”白兰地清冽冷静的眸子看向凶手,缓缓道,“余浓早年丧妻,独有一女,名叫余秀。宿语客栈的‘宿语’并不是‘suyu’,而是‘xiuyu’,反过来念就是‘yuxiu’。” 群众里有人鼓掌,有人吹哨,有人猛然醒悟,有人评头论足,有人感慨万千……爱纯一扫人群,看了看白兰地,又看向同样面色难看憔悴的凶手,双脚不禁在寒风中微微打颤,这是第一次,凶手一直离她这么近,而她却糊涂不知,是什么蒙住了她的眼睛?然而真相大白又能怎样?当感情与真相摆在天平秤上,孰轻孰重? “纯纯,小城主昨夜就知道我是凶手,而你那时还并不知道对不对?”她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更加衬得一双氤氲的眼睛异常闪烁,她嘴角挽着一抹浅笑说,“刚才你在床边叫我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看穿了我,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爱纯低着头,声音沉冷好似没有情绪,她说:“邓贤被你杀害前,我让他写了一份余锦庄的人员名单给我,上面没有记录你和你父亲的名字,却清楚记着余老板的家眷。你与余老板四个女儿的感情一定很深吧?”她抬起头,直直看进她的眼睛,继续说,“海棠、琉璃、红梅、依依,分别在四人的名字里取一部分出来再组字,就是你‘毓裳’的名字。还有那天,我在这院子里发现了那些粉亮的碎片,就是你与景峰打斗中被击碎的坠子吧?我真傻,真傻啊……” 毓裳挽了挽嘴角,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过面颊,半晌后,她微笑着深吸一口气,说:“对,他们都是我杀的。他们该死啊,他们杀光了余锦庄所有人,这种人为什么没有受到法律制裁?纯纯,你说,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爱纯一脸凝重,痛苦地摇了摇头:“邓贤和纪铭呢?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毓裳冷静地说:“只要能杀光他们四人,为余锦庄所有冤魂报仇,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我千算万算,始终算错了一步。” 爱纯:“你没算到会遇见方*?” “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此生挚爱。为了能过上我们一起憧憬的生活,我完善了杀人计划,尽量掩饰自己的嫌疑,当我知道邓贤有可能认出我的时候,即便内心挣扎着,但我最终还是杀了他,当我用手指掐住他的喉咙时,我想起了*,下手便再无犹豫,邓贤死得很干脆。” 毓裳忽而瞳孔紧锁,面目狰狞地,赤红的双目扫过大院内所有人,她咬牙说:“我承认邓贤是无辜的,可是你们口中的纪铭大人不是!” 爱纯一双氤氲闪烁的眸子紧紧望着她,说:“那天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毓裳也紧紧看着爱纯,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已然打湿了她的衣襟。“他们都是狗/娘养的畜/生啊—— 那天晚上,我和表姐们在浴池里嬉闹聊天,大表姐突然意识到什么,穿上衣服出去查看,没多久便听见她接乱不断的惨叫声,二表姐和三表姐把年龄较小的我和四表姐藏到浴池后边的衣柜里,让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她们尚未走出浴池,黎僧、欧阳家强、张阔州、张铭记四个畜/生就冲了进来,然后满屋子都是裂帛声和二表姐三表姐的惨叫声,四表姐捂住我的嘴巴,在我耳边说,妹妹,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努力活下来! 四表姐最后看我一眼,突然松开了我的手,冲了出去,透过柜子门缝,我看见四表姐冲向压在三表姐身上的黎僧,黎僧正高/潮着,被四表姐咬烂了耳朵,他一只手提起四表姐,将她扔了出去,然后用木棍插/死三表姐。 四表姐倒在地上,他们全部向四表姐围了过来,扒光了她的衣服,不停游说年龄最小的张铭记去侮辱她,你们知道吗,你们的纪铭大人那时在他们三人面前就像个胆小弱懦的鼠辈,一边满脸不情愿,一边又脱掉了裤子!呵,呵,就在张铭记从四表姐身下出来后,张阔州又继续上,上完了,黎僧就用木棍插/死了她。 她们撕心裂肺的叫声和四表姐最后的眼神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是怎样侮辱和杀害了我的四个表姐,我发誓一定要活到为她们报仇!” 大院内一片死寂,偶尔传来细微的叹气声。爱纯眼含泪水看着毓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问道:“救走你那个黑衣人是谁?” 毓裳眸光颤了颤,随即眼珠转动着,只道:“我叫他义父,但我从未见过他的样子,更不知道他是谁。他给了我新的身份,传授我武功和易容术,每年他就来见我两三次,他真的很神秘。” 白兰天微微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睛透出凌厉的光,他起身眨眼来至毓裳面前,一副不怒自威、气势逼人的模样,扬了扬下颌沉冷道:“是他把你安排进四海城?” “是。”毓裳面如死灰,没有感情地回答。 白兰天冷冷地问:“他还让你做什么?” 毓裳抬头看他,嘴角挽起凄清浅淡的笑,却什么也没说。 “哼,如果他真心待你,以他的能力绝对能杀掉他们四人,而你一直不过是他眼里的棋子而已,你还要袒护他么?” “城主说的这些我自是明白的,而我一心只想复仇,帮他做事也只是作为能够进一步完善计划的交易罢了。至于如何作案,为何作案,小城主就像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交代的十分清楚,余秀佩服之余也没什么再交代的了,只希望你们不要把我的事迁怒于方*身上,他从始至终都是个无辜的人。” 爱纯:“方*他在哪?” “我不会让他出城,对于他的身份来说,外面远比四海城危险得多。”毓裳向爱纯一步一步走近,嘴角抿着浅浅的笑。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团裹着的布,缓缓打开,捏起里面的一块山楂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对爱纯说,“纯纯,我一直欺瞒你,你恨我吗?” 爱纯站在原地,隐忍着泪水,看着她缓缓靠近,默了默后嘴唇微启,只道:“裳儿,你错了。” 毓裳脚步滞了滞,眼里的落寞和苦楚一闪即逝,她垂眸叹气道:“终是恨我了……” “我并不恨你。” 毓裳再次抬头看她,湿红的眼睛闪过疑惑的光。 “可是裳儿你确实错了,你知道当年余依依为什么要冲出去吗?” 毓裳顿时怔住了。 “余依依冲出去不是为了救余琉璃和余红梅,即便再加上你们二人的力量,也抵不过他们四人,余依依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选择兵行险着,只有她出去了,他们才不会为了寻找她而翻衣柜,她以自己的命换你活着,而你却选择了一生活在仇恨里。” “我没有选择!”毓裳咬牙低吼。 “你有!在你决定复仇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变成了仇恨的奴隶。” 毓裳单薄的身子在风中不停打颤,她快速走到爱纯面前,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我,你无法想象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有仇恨才能支撑着我活到现在!” 爱纯怔了怔,毓裳说的何尝没有道理,“感同身受”四个字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可是真的一点也无法想象吗?那乌云密布的十岁顿时像潮水一样侵袭她的大脑,妈妈被黑道杀了,外公被毒/贩杀了,好友自杀了……那一幕幕的惨景又回到了眼前,她攥成拳头的手在颤抖,她又何尝没有恨过? 一阵死寂之后,爱纯抬起倔强的脸,像个顽强的孩子,压抑着、哽咽着、低吼着,说:“不是只有仇恨才能使人活下去,我不照样好好地活着?!” 毓裳震惊于她的目光,那是多么倔强坚毅的一双眼睛,仿佛再大的灾难都压不垮她眼里的光。她突然释怀又杂夹着悔意地笑了,伸手拭去爱纯脸上的泪渍,说:“纯纯,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可惜啊……” 她的笑容越来越妖冶,爱纯擦干眼泪去看,竟是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嘴唇。爱纯无措地扶住她倒下的身体,哽咽着呼喊:“裳儿……” “帮我,和傻妞说声抱歉……”毓裳抓住她的衣服,附在她耳边细若蚊吟地说:“义父要的东西,在傻妞的枕头里……” 爱纯微微一怔,这时,有人发了疯似的冲破人群,跪在毓裳身边,从爱纯手里将毓裳抢入怀中,泣不成声地说:“裳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走,我带你去过你梦里的生活,答应我,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 毓裳拉住他,挽起嘴角,笑容绚丽凄美,仿若染血的昙花。她以微弱的声音坚持地说:“*,谢谢……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和爱护,能带着这份……温暖的情义离开,已是上苍……对我的眷顾……” 方*握住她的手,将它放在嘴边亲吻,痛哭流涕道:“裳儿,不要走……我答应要给你最美好的明天,为什么不让我去实现它……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毓裳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年,她被义父从火场救走,之后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生活,义父教她,仇一定要记着,只有仇恨能让人变得更强大。仇恨成为她唯一的寄托,唯一能共话的朋友,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仇恨她的生活会怎样,有时仿佛只要随便想到都觉得是对信仰的背叛,就在她准备好一切,可以复仇的时候,她遇到了方*。 红尘中惺惺相惜的两人走到了一起,方*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强大到有时会让她思考是否应该放弃从小到大的信仰,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那发现她时温暖的眼神,她也曾想过,能拥有这样的小幸福,就足够了。 然而那些印刻她生命的记忆和仇恨,不容她轻易放弃。方*因为她的罪过而入狱,她经历了人生里最挣扎的时刻。张铭记是她计划里剩下的最后目标,她想着,杀了张铭记后,方*是凶手的事便会不攻自破,白宫会顶不住满城舆论的压力将他释放,那时候该死的人都死了,她与方*的爱情便能抛开所有心结,让一切从头开始。 邓贤是意料之外的受害者,他的死仿佛印证着她的爱有多么自私。那晚,方*来她屋里发现了她准备焚烧的衣服和鞋子,知道了她是凶手。他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为了保护她,帮她烧了所有东西,同时决定离开四海城。 离开四海城……唉,他总说四海城就好比一个巨大的牢笼,可是对于他的身份来说,牢笼远比外面的世界要安全,她怎么忍心看他为了她,将自己的生命至于危难。马车向天道口行驶,她迷晕了方*,将马车停到僻静安全的地方,易容成白兰地的样子,回到天城。 她知道,这一次,将会是最后一次,无论成败。 此刻,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夺走她生命的不是冰冷的刀剑,不是恶劣的暴行,而是她最爱的山楂。记得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她眼眶湿润,感叹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美好的味道,方*给她的爱就好比这山楂,让她知道原来生命里还有酸,还有甜…… 眼前仿佛出现了他们曾经一起憧憬的生活画面。有屋有田,月下花前,把酒言欢,承欢膝下…… 不再有仇恨,不再有忧伤,不再血雨腥风,不再尔虞我诈…… 她看向爱纯,轻轻地说:“也许你是对的……我也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啊……纯纯,你是很特别的女人,注定会有不平凡的一生……我相信,你都定能挺过去……”说着,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红色的线,将皓白如雪的玉佩缓缓递给她,只道:“好好珍惜……” 爱纯缓缓握住玉佩,抬起泪眼,看进她的眼里,可她的眼神明明那样近,却又似乎隔着很远。 第四十三章 :花咒(25) 毓裳嘴里不断涌出大量殷红的血,爱纯一时慌乱无措,啜泣着望向白兰地:“大白,救她……” 白兰地叹口气,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坚定锐利的眼里也蕴着满满的疼惜,轻声道:“她抱着必死之心而来,就给她个解脱吧。” 他说着残忍的话,语气却异常温柔,爱纯怔了怔,猛地推开他,语无伦次哭吼着:“什么解脱啊!我就是要你救她!救她啊!我不要她死,我不想她死!就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救!救她啊——” 白兰地眼神变得寒冽锐利,以从未有过的威严,气势逼人,一字一顿地说:“是你说的,无论是谁,杀人偿命!难道就因为凶手是毓裳,她就不该死吗?” 爱纯怔住了,只有泪珠不停落下。 “裳儿——”方*撕心裂肺的叫吼声响彻了整个大院。 在白裙上大片大片晕开的鲜血,仿佛一朵一朵簇拥盛开的花,毓裳冰冷的手缓缓滑落,嘴角依然带着凄美浅淡的笑。 爱纯哽咽着大口喘气,像个木偶人一般被白兰地揽进怀里。 当情感与真相放在天平秤上,到底谁更重一些?说到底不过是感性与理性的斗争,她不过是个凡人。 ============================================================ 深夜,厨房内靠近篱笆的雅间,方*坐在毓裳经常坐的位置,盯着桌上一大盘鲜红的山楂片发愣,短短三日,他的嘴唇周围已是厚厚一层胡渣,面容枯瘦,眼袋颇大,好生憔悴。 从外面缓缓走来一个白色倩影,方*激动地抬头去看,却又失落地收回眼神,挽起一抹苦笑。 爱纯看一眼地上碎裂的碗和洒满一地的饭菜,说:“每天吃这些山楂,你会扛不住的!” “不要你管!”方*沙哑的声音冷冷地说。 三天里他只吃山楂和茶水,饭菜半粒未进,整天半死不活的模样,爱纯攥紧拳头,音量逐渐提高道:“你是打算一辈子自暴自弃了是吧?是想让裳儿走也走得不放心是吧?” “闭嘴!” “方*,你看你这副猴样还能撑多久?我问过裳儿喜欢你什么,她说喜欢你正直、勇敢、有担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儿?啊!裳儿的魂魄要是回来了,她不得伤心死,她以前喜欢的那个人到哪去了?!!” “啊——”方*青筋暴起,怒吼一声掀翻了桌子,对爱纯吼道,“吕爱纯,要不是你坚持查这个案子,裳儿她不会死!她不会!黎僧、欧阳家强、张阔州、张铭记,他们哪个不该死?你说啊!凭什么要拿裳儿的命偿他们的命?!!裳儿再也回不来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爱纯压抑着,将倒流回来的眼泪吞进肚子里,大叫道:“对,裳儿是被我间接害死的,那又怎么样?!!方*,你要是有点出息,也不会在那里自怨自艾,有本事你就来为裳儿报仇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方*攥着拳头,瞪起眼睛极度愤怒地盯着她。 见他纹丝不动,只是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爱纯飞跃过去,凌空一脚将他踢出窗户,然后紧跟着飞出去,腾空一脚压住他的肩上,说:“你连我都打不过,报仇的能力都没有,你到底还有什么用?!” “啊——啊——”方*嘶吼着,终是爆发了所有力量,从爱纯脚底下起来,挥起双拳犹如猛虎朝爱纯接连不断地攻击。爱纯一边向后躲散一边接住他的招式,和他徒手对打,二人从后院打到大厅,从大厅战到二楼,又从二楼飞到大街上,打烂了墙砖、楼梯、门窗等等,数十招下来,二人胳膊脸上皆有挂彩。 方*精疲力尽地躺在大街上,爱纯扶着墙壁,“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血,走到方*面前,伸出手,手上悬着一条银链子。 方*一双红肿的眼睛向她看去,她的眼睛好似碾碎的繁星,闪烁着隐忍的光。只见她用力抹一把嘴角的血渍,说道:“我不介意以后你把我当仇人看,但你不能辜负裳儿临终遗愿,她定然希望你好好活着,你的前路还很长,这家宿语客栈曾是裳儿的心血,我已经请求城主把客栈挂于你名下。这条链子曾经即便是断裂了,裳儿还是将它修补好挂在脖子上,可想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现在就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方*脸上浮现出沉重痛苦的表情,他缓缓抬起手,将链子从她手上取下,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爱纯转身离开,冷白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清寂的大街上。 ============================================================ 黑夜里,潮水翻滚着,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礁石,仿佛正在为陨落的生命演奏着一曲华丽肃穆的葬礼进行曲。 爱纯坐在山腰上,脚下是大片坚/硬的礁石,眼前是神秘昏暗的大海,头顶是灰厚压低的云层,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安然而坐沉静优雅的男人。 斜眼看过去,爱纯问:“来了怎么不说话?” 白兰地静静望着她,只道:“不想打扰你。” 爱纯又望向大海,淡淡道:“大白,你知道吗?*送给裳儿的链子,那颗坠子就和余锦庄的图徽一模一样,当时*说是按照裳儿最喜欢的花纹定做的,可是后来我竟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一早发现她是凶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 “这件事无论怎么发展,你都不是那个该承受罪责的人。”白兰地澄清的琥珀色眸子安静地凝视着她。 “你没有心,你不会懂。”爱纯说。 “没有心?”白兰地微微蹙眉,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深,“虽然我不是很懂你的悲伤,但看着你眼里的哀愁,我心底也不舒服,难道这也是没有心么?” 爱纯缓缓看过去,对上他纯然无害、深邃明亮的眼睛,二人在压低的云层下彼此凝望,爱纯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他说:“大白,你记住了,我是坏人。” “最好的坏人。”白兰地紧跟着说道,嘴角微微一笑。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很坏!” 白兰地轻轻眨了下眼睛,声音温柔的仿佛能融化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你是坏人,那我就做好人,最坏的好人,就算负了天下人,也要做对你好的人。” 那一瞬间,一滴泪珠从她脸庞悄无声息地滑落,爱纯压抑着波动的情绪,眼底闪着氤氲的光,说:“怎么这么傻呢?!” 白兰地嘴角噙着浅笑,望着天边即将绽放的光晕,说:“你说两人呆着呆着也能习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习惯,但我很喜欢呆在你身边的感觉,就跟眼前的光一样,让我向往。” 初生的朝阳仿佛在他脸上打了一轮圣神的光,望着他精美的侧脸,鬼使神差般,爱纯凑了上去,快要够着他的脸时,白兰地忽而转了过来,鼻尖相对,一个深沉俯视,一个呆愣仰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爱纯牵扯着嘴角,干笑着后退,怎料白兰地蓦地俯下头,薄凉的唇彻底覆盖她的小嘴,海鸥鸣叫着从海面飞过,仿佛送来了贺词。 回过神,爱纯慌张地后退,摸着自己的嘴巴,愣愣地看着他,说:“大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她眼里,白兰地是没有心更不会有情感的啊。 白兰地却又凑了过来,靠近她,挽起会要人命的微笑,轻声道:“情不自禁。” 爱纯整个人已经摸不清情况地怔住了。她甩甩脑袋,舌头打结着说:“你你你,不害臊啊?” “……”白兰地睁着纯净的眼睛有些呆愣地看她。 “大大,大白,你你,以后要去你的神秘国度,我,要回我的世界。我们不能这样的……”道完又懊恼地一拍脑门,妈妈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白兰地直起身板,冷静地看着她一边纠结一边抓狂,突然道:“说好要呆在一起,你反悔了?” “这个和那个不一样,你理解的和我表达的,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他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爱纯眼珠子不停地转,蓦地抬起头,说:“那好,你说,会不会为了我在月全食之夜放弃上绝命顶?” 见他眼中闪烁迟疑的光,爱纯笑了笑,只道:“我明白的。” “纯纯……” 彼此各怀心思静默相望,爱纯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海天一线处也绽开了绚丽夺目的光辉,她闭眼深吸一口气,说:“大白,你看,刚才乌云还压在头顶,现在已是旭日万丈,凡是都能等到明天,都会见到希冀。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晚上,我已经想通了,有些事不该做,有些事必须做……”说着她的眼里渐渐变得深沉。 白兰地眼底掠过短暂的异芒,看着她站在阳光里,不禁想起毓裳临终前的话,她是很特别的女人,注定有着不平凡的一生。她想要做什么呢?他的思想有时似乎和她很近,有时又似乎很远,睿智如他,却也看不透她,然而他还不知道,眼里这一束光,将会彻底改变他的生命轨迹。 第四十四章 :攻城(1) 经过那夜与爱纯生死搏斗的发泄之后,方*已经重新振作,努力使自己逐渐走出阴霾。宿语客栈因为“白兰花的诅咒”一案衰落,为了让客栈起死回生,方*接受了爱纯的“酒店建造策划方案”。 关于这个方案,是爱纯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两夜搜刮脑容量,浪费了无数脑细胞,才完成的。虽然不算专业,但也集合了很多现代科学知识、哲学知识、管理学知识……好吧,她承认,大多是从电影剧本和网络小说里提取来的,有多少含金量还得看方*能把客栈发展成什么样儿了。 方*将客栈牌匾揭下收藏,换上新的牌匾“余方客栈”,开张那天,除了爱纯和白兰地,景峰还带着一群手下来捧场。虽然现在生意不如往日,但随着时间过去,人们始终会淡忘了这一段忧伤的往事,希望总在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爱纯看着旁边狼吞虎咽的傻妞,露出欣慰的笑脸。 “傻妞,你吃慢点,别噎了!”爱纯递上一杯白开水。 傻妞喝了口水,笑嘿嘿地说:“傻妞不傻,傻妞好开心哦,跟着纯纯有吃有喝,好开心哦,吼吼吼……” “身体刚好,你也别吃太多了。”爱纯说。 “纯纯,你昨夜说要走,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傻妞边吃边傻乎乎地说。 爱纯赶忙捂住她的嘴巴,可是为时已晚,感觉到身旁的锐利寒光,她默默用手遮住脸。 景峰坐在爱纯对面,突然眉心皱了皱,上身前倾道:“吕姑娘要走了?是要去地城、玄城、还是黄城?” 爱纯干笑着:“我突然想起外边有很重要事情没做,必须出城一趟。” “可是你不是……”景峰说着偷偷瞄了一眼面色不佳的白兰地,最终只是叹口气说,“你出去很危险啊吕姑娘。” “危险?”白兰地瞟一眼爱纯,然后锐利的眸子看向景峰。 景峰吓得一抖,笑呵呵地说:“小城主,下官有事要向城主禀报,先告辞啦!”说着一溜风就跑走了。 待景峰走后,爱纯剥了一个小龙虾递到白兰地嘴边,咪咪笑地看他。 白兰地黑着脸吃下小龙虾,辣得不停哈气,喝下两杯酒才冷静下来,斜睨着她,冷冷道:“你是不是要离开四海城?” “嗯……诶,大白,你去哪啊?” 白兰地淡淡看了吕爱纯一眼,起身默默走出客栈,爱纯望着他修长落寞的背影,半垂眼帘,睫毛下浮出一丝阴霾。 回到房中,爱纯从包袱里抽出一本书,藏青色的封面上只印着一个“土”字。当初从傻妞睡的枕头里拿出这本簿子,里面还有一封毓裳亲笔信,信上大致内容说,义父怀疑白兰树禁地有蹊跷,命她查清禁地秘密,果然被她查到了一些事,那棵假树下是很深的洞,里面埋藏着一本武功秘籍,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世人抢夺的《武皇秘籍》的其中一卷。 她能顺利引诱李瀚、陈强、周阔出来,都是义父教她的方法,义父分别给了她两张纸条,第一张是写给周阔,告诉他白兰树禁地有宝藏,但把纸条设法只让李瀚看到,让他误会周阔有心私吞宝藏,然后毓裳假扮周阔,引诱李瀚进入白兰树禁地。第二张是写个陈强,告诉他在山里见面有要事相商。 一心报仇,毓裳并未深究义父的纸条为何都能骗过李瀚和陈强。然而爱纯却猜到大概,当年帮助黎僧等人换掉身份的黑衣人很可能正是毓裳的义父。 他把李瀚、陈强、周阔都安排进四海城内,告诉他们白兰树禁地有宝藏,引诱他们加入比试,一方面为毓裳的复仇奠定了基础,另一方面他这么做,肯定有别的目的。 他到底是谁?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武皇秘籍》?在信上毓裳提到此秘籍一出江湖必定血雨腥风,要谨慎保管,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爱纯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手里的秘籍,然后翻开第一页。 ============================================================ “纯纯,我们为什么要现在走啊?傻妞不傻,傻妞好困,好困!” 天尚未亮,爱纯拉着傻妞从侧门离开,行动十分谨慎。她小声地说:“睡觉重要还是命重要?” 傻妞立即老实了,跟着爱纯抹黑前进。 冷风一吹,爱纯哆嗦了一下,余光忽而瞟见什么,她拉着傻妞走着走着就飞了起来。 “功力恢复得不错。”微微沙哑,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色灰蓝,屋顶之上,爱纯无语地转身,笑嘻嘻地说:“石雨大哥早啊。” “早。”石雨环抱双臂,略有慵懒地说,“这么早是打算做什么呢?” “晨练!”爱纯扭扭胳膊,压压腿,“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去空气清新点的地方晨练了啊。”说着拉起傻妞,以最快速度逃离。 石雨紧追而上,举起双手,强大的气流于胸前形成,爱纯意识到身后的危机,掌风一送,将傻妞送到安全地带,然后转身举起双掌,接住石雨的掌力。 一枚花刃从袖口弹出,爱纯手腕猛然一摆,尖锐的花刃刺破石雨的掌力向他射/去,石雨冷锐地盯着她,掌力加大,飞至面前的花刃立即化为粉末,而剩余的力量直冲爱纯而去,爱纯抵挡不住,从屋顶飞下。 石雨跟随着来到小巷里,突然传来刺鼻恶臭,一抬头便见馊水从顶灌溉,来不及躲散之时已被浇了全身臭味。 爱纯把捅扔了,从墙头后面探出个头,拍手大笑。“啊哈哈哈,臭死了臭死了。我都快要吐了,呕!啊哈哈……” 石雨攥着拳头,在底下僵直地站着,烂菜烂叶遮住了他黑到极致的脸。然而爱纯没有得意多久,只见一道黑影唰地掠来,抱着她在地上翻滚,顿时浓重的刺鼻恶臭充盈了整个嗅觉,白花花的衣服变得污/秽不堪. 石雨从她身上抬起头,嘴唇勾出恶意满满的笑,低低道:“你这副模样还能走么?” 爱纯气得磨牙,扯开嗓子大吼道:“非礼啊——强/奸啊——哇哇哇——” “好啊,叫来一个我杀一个,” 爱纯气鼓鼓地瞪着他,“好啊,你杀啊,把事情闹大,白兰天就知道了,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是么?到现在还底气十足,那我就从她开始下手好了。”说着,犹如一道闪电,转瞬从爱纯身上去到傻妞面前,回头冷冷地看着爱纯,说,“还要闹吗?” 傻妞慌乱地看了看爱纯,爱纯给她使了个眼色。经过白兰花诅咒一事之后,爱纯和傻妞说明要如何保护自己,又怕傻妞傻头傻脑分不清状况,所以只要爱纯在身边,一般看她的眼色再行动,只要爱纯向她眨眼三次,傻妞就会出拳对敌。 傻妞“嚯”地一声,将两个拳头交叉向下,又猛地举起攻击石雨,石雨在她的拳击下后退几步,然而傻妞有记忆障碍,心法不正,招式单一,几招下来石雨已将她的拳法看破,上前三两下便破了她拳法,将她一掌击退。 爱纯见石雨步步紧逼傻妞,起身叫道:“住手!” 石雨微微侧目,冷笑一声,攥住傻妞的衣领将她提起来,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威胁。“傻妞我先帮你看着了,等你完成任务,我会把她完好无损地还给你,别再给我玩什么花招!” 爱纯走过去,说:“石雨大哥,我哪敢和你玩什么花招啊,我想你也知道,现在外面满城通缉我,说我和傻妞是煊国内奸,摆明有人栽赃嫁祸啊,这件事拖一天我就越难洗脱嫌疑,你也看到了,白兰地对我已经没什么戒心,我就想吧,先把外面的事解决了,我才能专心完成你的任务啊。” 石雨默不作声,只是那还挂着残渣的嘴角微微向一边勾起,眼里的光善恶难辨。 爱纯见此,只好继续道:“我要洗脱嫌疑,傻妞是关键人物,她身上可能藏着很重要的线索,你把她抓走,我还怎么查啊?我知道,你就想抓个人质嘛,这样吧,不就是要给我造成威胁嘛,你们古人不是都很喜欢以下毒来威胁人么,你就给我吃点毒药,如果以后我没给你完成任务,你就不给我解药,让我毒死好了。大哥,你看这样成不?” 石雨眉眼微微上挑,将信将疑地盯着她,声音沙沙低哑着说道:“你这嘴巴倒是比以前更能说会道了。” “俗话说得好,上天夺走你一样东西,就会回报你另外一样,他夺走了我的记忆,这嘴巴就变得特别灵敏了啊,啊哈哈……石雨大哥,你还没对我刚才的提议表态呢。” 石雨向她走来,从腰带中掏出一粒药丸递到她面前,爱纯看着褐色的小药丸,咽了咽口水问道:“这是什么?” “五行丹。一共有五颗解药,每三日服一粒,若是到第四天还未服食下一粒解药,毒性就会穿投五脏六腑。” “……咱们意思意思就好,把它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 只见下一秒,石雨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平平道:“里面有很多毒药,你自己挑吧。” 爱纯笑嘻嘻地接过药瓶,随即便听石雨漫不经心地说:“五行丹是里面最低劣的毒药,你小心点挑选,别死的不明不白。” 手一抖,爱纯把瓶子扔了,石雨以脚尖轻轻接住,再微微施力,瓶子飞入他手中。 第四十五章 :攻城(2) “嗯,吃吧。”石雨略有慵懒地说着,眼睛慢慢地向她青绿的脸上瞟去。 “那个……呃,我们得约法三章,你的任务要等我搞清楚玄机门的事之后再说,你要是以解药威胁我现在必须完成你的任务,那你不如一掌拍死我,早死早超生。”说着扬了扬下颌,一副视死如归的烈士模样。 “可以。”他淡淡地说。 “真的?傻妞你不抓了?” “不抓。” 耶嘻!爱纯笑了笑,仿佛尝到了胜利的喜悦。石雨的手向她面前送了送,爱纯笑容一滞,望着五行丹心想:先把这玩意儿藏在牙龈下面,等他不注意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扔掉。 嘴角忍不住想笑,但又怕被他发现,只好尽力压抑心里高涨的情绪,便见她的嘴角一扯一扯的,像抽搐了一样。爱纯照着原定计划将药丹先放入嘴里,待石雨转过身去,她立即用手指去扣嘴里的丹药,却察觉到了异常。 这时,石雨在前面走着,缓缓道:“五行丹入嘴即化,无声无息顺喉而下。” 爱纯蓦地一声干呕,哭丧着脸伸出舌头,不停地用手扣。 傻妞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叫道:“纯纯你怎么了?怎么了?” 石雨在前面幽幽然回眸,嘴角勾出得逞后略带邪气的笑,“还不走?是想等着毒发毙命?” “傻妞你记住了,他是坏银,超级大坏银!!!”爱纯一顿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千算万算还是在阴沟里翻船了。妈妈啊,你给我的这还是不是演技的试炼啊?这都快要我的老命了,哇哇…… ============================================================ 从玄道门离开四海城,向京城赶路途中,经过隐蔽之地,偶尔会见到大片群聚驻扎的营地,没有旗帜,没有图徽,只要靠近就会被驱赶,行动极其神秘,也不知这些是军队还是商队。 抵达京城,爱纯和傻妞换上布衣,盘起头发,贴了胡子,戴个斗笠,简单的乔装之后,爱纯找家客栈先将傻妞安排住下,叮嘱她不准出门。 爱纯戴着斗笠出了客栈,离玄机门还有一条小街时,爱纯在街口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妙龄少女进入一家首饰店。 严琴晴一副做贼的样子引起爱纯极大的好奇,爱纯从墙背后捡来一根竹棍,在店门口装瞎。 严琴晴左右瞟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里面包着碎成四块的玉镯,她对老板说:“你们这里有没有这个一模一样的玉镯?” 老板仔细观察玉镯色泽,摇摇头。 “什么?你们家也没有款式一样的?!!” 京城谁不知严琴晴是右玄督的女儿,从小刁蛮跋扈,很不好惹,老板被她这么一吓,立马道:“严大小姐你可以去集市上看看,地摊上种类款式多,也许能找到你想要的。” “地摊……唉,不管了,能瞒一时是一时!”严琴晴收起玉镯,气呼呼地走出店铺,爱纯急忙转进小巷里。 待严琴晴走后,店铺老板思衬着,说道:“严琴晴这个小魔女怎么对假玉这么上心呢?啧,去地摊上保准能买到上百个一模一样的。” 假玉?爱纯摸了摸下巴,话说回来,严琴晴那四分五裂的玉镯拼凑起来看,倒有几分眼熟。敲敲脑袋,每到关键时刻它就卡壳。 潜入玄机门花葵的房间,熟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爱纯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躺了会儿。 “喵!”花花趴在窗台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她。 爱纯过去激动地抱下花花,花花原本眼神犀利地挥舞着爪子,却被她各种抚摸和蹂/躏,最后慵懒地吟/叫着窝在她怀里,撒了泡尿。 爱纯:“……” “花花?花花?你快给我出来!”盛阳站在窗外四处张望,眼睛蓦地一瞪,怔怔地把头转向屋内,嘴巴逐渐长大,就在他快要大叫出声的时候,爱纯随手抓起桌上的玩偶扔进他嘴里。 盛阳“唔唔唔”乱叫,转身正要往外跑,爱纯飞出去,因为石雨教点穴的时候她打瞌睡了,现在很想点住盛阳的穴道让他停下来,然而一时间实在想不起该点哪里,只好把想得起的穴道全都在他身上点下,盛阳停了下来,大笑着看她。 爱纯拍拍他的脑袋,“阶下囚还敢笑我?” 盛阳笑出了眼泪。 “哇靠!”还笑!爱纯把他托到房间里,扒光衣服,拿绳子在床头五花大绑,再把他敲醒。 盛阳大笑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身体,嘴角咧得更开了:“你你,点了我的笑穴啊……” 爱纯撇撇嘴,在他身上琢磨着胡乱点了多次,盛阳痛苦着、狰狞着、扭曲着,终于等到她把所有穴道解开了。 “花葵,你干嘛把我衣服脱了啊?” “就脱了怎么地?”爱纯一边拿花刃磨指甲一边说。 “嗯?你身上怎么那么臭?” “花花的尿。” 盛阳嫌弃鄙视地看她一眼后说:“你知不知道整个云国都在通缉你?你怎么还敢回来?你快逃吧,就凭咱们这把关系,我绝对不告诉他们我见过你。” “我看你也不敢提,你要是说了就是承认自己失责,你这破胆也不敢承担。” “嘿嘿嘿,就说最了解我的人还是花葵你了。” “我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我放假出游,回来就变通缉犯了?” 盛阳眯着眼看她:“花葵,你这放假出游还真挺长的,那不,宁箫和叶芳都说你行为诡异,很有嫌疑,上报玄侯要对你进行全盘调查,然后就在你箱子夹层里搜出了一封信函。” “信函?什么样的信函?” “我哪知道啊,我当时就瞄了一眼。而且很不巧,那天邢王也在玄机门,他得到信函之后还不赶紧上报邀功,次日你和傻妞的通缉画像就被分发至各个县城了。” “你说在我的箱子夹层里发现的?” “是啊。忘歌大人是这么说的。” 爱纯望了眼空荡荡的床头,现在一个箱子也没有。 盛阳说:“你那些箱子全被搬走拿去调查了。” 爱纯摸着下巴垂眸沉思,忽而道:“盛阳,你觉得我是煊国的内奸么?” “这个……说实话吧,其实我觉得不像啊。” “嘿,你小子眼光不错啊。” “那是,他们也不想想,哪有做内奸做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越是可疑的人往往就越不可疑。” 爱纯嘴角抽动着看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是啊,你就是玄机门最聪明最明智的那个人,以后必成大器啊。” “是吧?哈哈哈哈,我也这么想的,嘿嘿嘿……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啊?” 爱纯笑了笑,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上盛阳的衣服后出来,边系带子边说道:“这样出去就方便多了。” 盛阳:“你穿了我的衣服,那我穿什么啊?” “喏。”爱纯指了指床上,“我没那么坏的,还留了件你的里衣给你呢。” 说着,用花刃割断绳子,只穿了小裤衩的盛阳畏畏缩缩地起来,面色羞红尴尬地走去拿衣服。 窝在白色里衣上的花花看见盛阳走近,警惕冷傲地立起来,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撒了泡尿。 “啊啊啊,我的衣服!”盛阳扑过去,花花反应极快,一个扑跃,跳到爱纯怀里。 爱纯扑哧笑出声,在盛阳杀过来的时候抱起花花离开房间,穿着盛阳的衣服一路飞檐走壁,来到玄机门大门对面的红墙上。 这时,爱纯听见有人叫了声“邢王”,她吓得赶忙躲进暗处,然后缓缓伸出一只眼睛,看了看站立在前方不远处的两人,一个身穿皇室华服,下颌留有棕色的胡须,面容严肃,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另一个身穿侍卫服,恭恭敬敬将一幅画卷递交给邢王,邢王打开画卷眸色蓦地一凛,面色变得更加黯淡沉冷。 同时,爱纯眸色也沉到冰点,那展开的卷轴上竟是神韵和大白有着八成相似的画像,随即邢王说道:“果然被本王猜中了,病秧子今日回宫,他的身体支撑不了他有任何作为,至于这个白兰地……哼!阿吝,确保此消失不要传入皇宫,更不能让九弟看见白兰地的画像。” “是,王爷!” “对了,派去的军队进展如何?” “大部分军队已经抵达,只待里面的人把机关图送出来,王爷便可下达军令,挥军攻城。” 邢王的嘴角终于又挽起了弧度,眼里的光阴沉狡黠。 爱纯心神未定地离开,走在路上,捉摸着邢王是不是要对付大白?幸好大白在四海城里,四海城防卫严密,他应该不会有事。 拥挤的街道上有大批军队缓缓行来,百姓自觉向两边让开一条宽大的路,有十余人抬着的大型轿子,四周被白纱笼罩,轿子从爱纯身边路过时,风吹起侧面的薄纱,爱纯看见里面一个面色苍白无力的男子以手杵头半躺着,虽然只是一眼,便觉得十分眼熟,爱纯追着大部队跑去,直至又看见了里面那位长相精致却显得极其疲惫憔悴的男子,才停下脚步。 他竟跟大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旁边传来几个老妈子指着轿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是璃王吧?” “是啊,听说前段时间出宫求医去了。” “皇帝后宫三千,却唯独只有太子和璃王活着长大,可是璃王从小到大疾病缠身,呆在皇宫深居简出,从不在宫外露面,我看这皇宫邪门得很哪。” “嘘,你小声点,这话可不要乱说,要是被人听见了,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老妈子们低着头轻声细语地离开。 爱纯摸了摸耳朵,太子和璃王?为何璃王和大白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 六神无主地回到客栈,爱纯洗了澡后,换上霞红轻罗散花裙后去找石雨。 古塔屋檐上屹立着两人,一个身材瘦小,怀里抱着一只黄/色猫咪,贴身红裙将她玲珑曲线一笔勾勒,另一个身穿黑色宽大斗篷,在朦胧月色映照下,全身透着肃杀之气。 “夜里行动红裙太过招摇。”石雨平平道。 爱纯缓缓斜眼看过去,“大哥,我只剩这件衣服了。” “是么?我送你的……咳咳。” 爱纯的脸色更黑了。他送她的那件白裙,在上次的馊水大战中彻底报废了。 “挺可爱的。”石雨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后淡淡道。 “谢谢夸奖,最主要是人长得好。” “……我说的是猫。” “……”磨牙声。 “今夜怎么抱着一只猫出来?” “它在屋里差点抓伤傻妞,逼不得已啊,你不介意吧?” 石雨低低一笑,“不介意。” 还想着如果他对猫过敏,就用花花整死他,此计失败。 “他出来了。”石雨微扬下颌。 只见远处有一挺拔高大的人影从玄机门侧门走出来,爱纯感慨一声:“玄机门里恐怕也只有忘歌能帮我了。除非找到真正的煊国内奸,不然我很难脱罪啊。” “你可有头绪?” “之前本来有条线索,可是后来发现线索也并不准。” “试着转换视觉,很多事都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石雨淡淡地说。 转换视觉?记得大白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周阔情急之下留下的字,也许并不能只从表面上这么看。 周阔来不及写下最后一个点,所以就留下“王”字,当时火场情况混乱,傻妞看到的必然是不完整的字,也可能不是字的正面。 唉,怎么又想到什么什么字啊,忘歌不是说了,傻妞看到的可能根本不是内奸的名字,而是其他信息,总抓着这个不放容易走进死胡同……等一下!如果把傻妞写的笔画倒过来看…… 第四十六章 :攻城(3) 思索、困恼、疑惑等各种面部表情闪现过之后,爱纯突然整个人呆怔着,一双明亮闪烁的瞳孔愈加放大,嘴里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望着她愈来愈深沉的模样,石雨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爱纯愣愣地看向他,把花花放入他怀中,从屋顶翩然飞下,犹如绚丽坚韧的火蝴蝶。轻功一气呵成,落地时不着痕迹,看来她的功力不只恢复奇快,还增进了。石雨深邃的幽蓝色眸子闪过一丝异芒。 月光淡淡地撒在空旷幽静的街道上,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爱纯一边冷静地向前走着一边在脑海里整理着记忆。这时,忘歌手提随身携带的焚魂刀从街道另一头走来,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爱纯挽了挽嘴角,道:“忘歌大人!” 忘歌见到她先是一怔,随即咧开嘴笑起来,一如往常的灿烂明媚。他走着走着就飞至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没呢!哪那么容易有事。盛阳那家伙都跟你说了吧……” 忘歌突然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摩挲,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又让你受苦了。” 爱纯怔了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才好吧?忘歌抱着她的手越圈越紧,嘴角贴着她的发际线,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说过要好好保护你啊,又让你陷入险境,是我不好。” “忘歌大人可有查到真正的煊国内奸?” 忘歌仿若未闻,就这样静静地死死地抱着。没多久,爱纯就感觉头昏脑胀,快歇菜了,问题是就这样窒息死掉,也太冤枉了!! 然而她未料到的是比窒息死掉更恐怖的事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纯纯?”身后传来清澈沉冷而熟悉的声音,犹如在寒冰上飘来的风。 爱纯僵直地站了会儿,脚尖立即刨起来,妈噶,请赐她遁地术!为什么她会觉得羞愧,为什么要羞愧啊? 她用力从忘歌怀里挣脱出来,忘歌感觉到她的异常,缓缓松开怀抱,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前方锦衣华贵容貌绝尘雅逸的男子,再把目光投射在爱纯脸上。 白兰地知道她是玄机门的人,承认自己是花葵没什么问题,可是刚才那一抱要怎么解释?对,朋友重逢时的友谊之抱!那忘歌这边呢?他应该不知道他是小城主吧,就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对,救命恩…… 爱纯尚未理清思路,忘歌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异于平常,只听他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四海城的小城主,幸会!” 什么?他认识白兰地啊?爱纯转过身去,与白兰地清冽寒彻的眸子遥遥相望。白兰地清冽寒眸瞟了眼忘歌手里的刀,然后薄唇微启,语气犹如一潭死水,没什么温度,他说:“焚魂忘歌?” 爱纯咬着嘴皮看看白兰地,又看看忘歌,一个面色冰冷,眼神好似锐利的冰刀,一个笑容满面,眼里却暗芒涌现。 “你们认识啊?”爱纯小心谨慎地问道。 忘歌笑着说:“就算没见过小城主,也该认识他背上的过雪剑吧。” 白兰地沉沉道:“焚魂刀我也略知一二。” “古有闻香识美人,今有见武器识英雄,佩服佩服……”爱纯一边说着一边开溜。 长长的街道上刹那掠过一道白影,白兰地转瞬来至爱纯身边,拉住她的胳膊,锐利双眸逼迫地看着她,吐出三个字:“解释吧。” 爱纯自知逃不过,清清嗓子,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是玄机门密探花葵他是我上司忘歌我被人栽赃嫁祸是煊国内奸我今晚找他是希望他帮忙找出谁是真正的煊国内奸。” “他刚才趁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 “那就是你自愿?”白兰地眼角溢出危险的光。 “没有没有。” “纯纯,你不老实。” “没有没有。” 白兰地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爱纯正欲说什么,忘歌突然冒出来,把爱纯的肩膀用力一揽,笑哈哈地说:“小葵花是我的心头肉,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就算是四海城的小城主,也不行!”说罢一只手已经搭在白兰地钳制住爱纯胳膊的手臂上,眼里的笑意彻底退却,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寒芒。 爱纯眼神复杂地看着忘歌,然而这一幕看在白兰地眼里,却愤怒难抑,他缓缓转移视线,锐利寒眸看向忘歌,拔出过雪剑,一招“寒渊刹雪”,只见眼前掠过无数剑影,雪花如急雨,随着白兰地的挥动,从剑锋四处飞散,忘歌拔出焚魂刀,从空中劈下,巨大的刀光仿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炙热耀眼的火星,将过雪剑的剑气撞开,一时刀光剑影,锃锃作响。 远处古塔高楼之上,黑衣斗篷人抱着发出尖锐吟/叫的猫咪,一双凌厉幽蓝的眸子盯着街道上耐人寻味的一幕,唇角逐渐勾勒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住手!快住手啊!”那二人却充耳未闻,爱纯双手叉腰,“嘿,都当没听见是吧?” 正紧张焦虑着,前方刀光划出优美犀利的弧度,爱纯眸色一凛,脑袋立即疼痛起来,悬崖上坠落前的画面突然清晰地撞进她的脑袋里,刚才那一招突然变得无比熟悉,那么似曾相识。 爱纯扶着墙喘气离开,白兰地突然大叫一声:“纯纯?” 随即便见银光闪过,一道黑影从屋檐飞下,举剑杀向吕爱纯,爱纯斜眼看去,弯腰避开剑势,然后于手心飞出花刃,划破黑影人的肩膀,黑衣人还要攻击。突然想起《武皇秘籍土卷》上的内容,爱纯提气运功,原地旋转,双手自下而上抓起,霎时,四周尘土飞扬,厚厚的风沙在爱纯身边裹了一圈,黑衣人撞上这强大的气流上,被逼退数丈远。 白兰地击破忘歌的招式,从半空飞至爱纯身边,爱纯收手睁眼,周围的风沙尘暴哗地一下全部散开。 “大白,你没事吧?”爱纯睁眼便见白兰地站在身旁,关切地问道。 白兰地凝着她,摇头道:“没事。” 爱纯又向白兰地身后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却已不见忘歌和黑衣人的身影。刚才与她交手的黑衣人身子柔软纤细,应该是个女人。 深夜无人,回客栈的路上月光清冽幽冷,白兰地与吕爱纯并肩走着,一个静静望着前路,一个微微垂头,思想早就飘到远处。 快要走到客栈时,白兰地忽而开口道:“纯纯?” “……啊?什么事?” “一路上都在想什么?” “唉,在想想不通的事。对了,大白,你别跟着我,你快四海城啊!”爱纯眉心微蹙,略显紧张地说。 “为何不能跟着你?说好要呆在一起的不是吗?” “可是……总之不让你跟着就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不信,我说真的!” 白兰地抚上她的额头,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嘴角抿出浅浅的幅度,眼里柔光闪过,他说:“怕什么呢?有事我担着就好。” “……”他的眼睛仿若夜里最明亮的那束光,爱纯在他安静温柔的注视下,竟有热/潮/涌上眼眶,她蓦地低下头,咬着嘴皮说,“你明明是没有感情的大冰块啊,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白兰地微微一笑,轻轻将她的头抱进怀里,低低地说:“跟你在一起会有特别的感觉,做的所有事都叫情不自禁。” “咚咚……”爱纯分不清耳边狂乱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夜里的风很大很凉,以前他的怀抱就跟冰雪一样冷,现在却有了一丝丝的温度,然而仅这一点点温度已经烫红了她的眼睛,一滴眼泪滑过她的面颊,滑过他的衣裳…… 她低低地说:“大白,我是坏人啊。” 他浅浅地笑。 “傻大白,记住了,吕爱纯是个坏人。”是不会伤害白兰地的坏人。 客栈青灯摇曳,初雪淅淅沥沥飘落,覆了他们的发梢衣袂,大风刮过,晕着淡淡橘光的清冷街道上,二人相依站了很久。 ============================================================ 屋檐下的死胡同。 黑衣人单膝跪地,抱拳低头道:“就算王爷要处置羽虹,羽虹也要说!成大事万不可心软手软,现在嫌疑已经推到花葵身上,王爷为什么不让羽虹杀了她,除去后患?” 黑暗里,那双清澈的眼睛渐渐浮现一丝精明狡黠的光,他扬了扬的下颌,清冷感叹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羽虹啊羽虹,当初我把你从狼堆里带回人群里,看中的是你矫健的身手和速度上的天赋,而不是你这颗自作聪明的脑子。” 羽虹咬着嘴皮的牙齿微微颤抖,坚毅的眼神周围有些许湿红,她紧紧抱住双拳,抬头道:“王爷,羽虹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哼。”他一声冷笑,清冷威严的眼神对上羽虹的眼睛,“你潜进花葵房中,将赫连将军写给我的信函塞进她的箱子夹层,再向邢王府匿名高密,把内奸的事顺水推舟到花葵身上,花葵自从失忆后行为表现反常,再加上放假长久不归,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合乎情理。” 羽虹蹙眉道:“王爷还是没有说羽虹到底错在哪里?!” “你这脑子啊。这事错就错在太过合乎情理,越是完美的布局越容易被人识破的道理还不明白?原本很多人都在怀疑花葵,可是它们没有证据无从下手,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突然露出马脚,你以为邢王真就信了花葵是内奸?他不过是想趁此机会亲自调查玄机门罢了。” “既然邢王不信,为何还要下发告示,通缉花葵和傻妞?” “这么大张旗鼓一方面是想压制一下玄机门,另一方面是做给我们看,想要我们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哼,这个邢王比皇帝还要大几岁,云国先皇却并没把皇位让给他。邢王表面上是在尽心尽力辅助他的弟弟,其实暗地里不知拉拢多少势力,窝里反是迟早的事,我潜伏在云国这么多年,打探云国的朝政和军事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一定要把那个人,还有《武皇秘籍》给找出来!” ============================================================= 爱纯捂着红红的脸蛋回到房中,傻妞一见她便举起油腻腻的双手开心地说道:“纯纯,纯纯,你看这些都是大人请我吃的……好好吃哦!” 坐在傻妞旁边之人缓缓抬头望向爱纯,他的眼神平静和蔼,没有一丝敌意。然而爱纯依然被这一幕惊得发愣,眼睛下意识地瞥了瞥装有《武皇秘籍》的包袱,然后看向突然到来之人缓缓开口道:“玄侯大人……” 第四十七章 :攻城(4) 大清早,忘歌一身橙白华服,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客栈里,京城谁人不知玄机门最年轻最有本事的左玄督大人,无数花痴的少男少女一早便将客栈挤得水泄不通。 爱纯乔装打扮一下,正要下楼买早点,却见忘歌像发光的太阳一样在楼梯口被一群人围着。 忘歌抬眸便将她抓住,爱纯赶忙收回视线,转身跑回房间。 “纯纯,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那么吵啊?”傻妞揉着眼睛下床。 爱纯将秘籍塞进包袱最底层,拉住傻妞略显紧张地说:“傻妞,昨晚这里的事千万不能说……” 砰地一声,忘歌闯了进来,然后将门锁锁好,外面一群花痴少女被堵在门口。忘歌转身对爱纯露齿一笑,跑过来抱住爱纯叫道:“小葵花——” 爱纯来不及躲散,被他圈在怀里,干笑着说:“哈哈哈,我装扮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大人好眼力啊,哈哈……对了,昨晚你怎么不告而别了?” “还不是那个可恶的雪人。”忘歌撇嘴说。 “雪人?”爱纯吃惊地说。 “就是白兰地啊!打架自带下雪技能差点没把我冻死就算了,最可恶的是他还打我的脸!你看他把我的脸给伤的!”说着捧起爱纯的头,让她看见自己左脸靠近耳鬓位置的那道剑伤,然后眼底渐渐变得暗淡,他说,“是不是很丑?” “不丑,很有男子气概。”爱纯忍俊不禁地说。 “是吗?那以后都留着?” “……” “话说回来,雪人昨晚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啊。” “是么?”忘歌抓住她刚才片刻的迟疑,狐疑地盯着她,然后瞟了眼床上的包袱,问道,“准备走了?” “……是啊,白天客栈并不安全,我打算带着傻妞换个地方呢。” “要去哪?” 爱纯眼珠转了转,蓦地抬头说,“大人不仅没有抓我,还相待如故,是信任我的对不对?” “当然,就算所有人针对你,我忘歌也站在你这边。”忘歌明媚地笑了笑。 “是吗……那大人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们暂时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忘歌想了想后点头说:“嗯,没问题。” “谢谢你,大人!” 忘歌在她脑门一爆栗,“还喊什么大人?” 爱纯吃疼地摸了摸脑门,疑惑地看他。 “你现在可是通缉犯啊。”忘歌略有幸灾乐祸地笑着。 “嗷,那我是应该叫你一声大爷咯?”爱纯无语地瞥他。 忘歌亲切地搂住她的肩膀,说:“不是早让你直接叫我名字了吗?以后都叫我名字吧,我喜欢听你那么叫。” “忘歌?可是大人,我从没听过有人姓‘忘’,这是你的真名么?” 默了默后忘歌拍拍她的肩膀,笑哈哈说:“至少我也挺喜欢这个名字啊,哈哈……” 这时,不和谐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过来,傻妞蹲在他们脚下,抬起闪亮亮的眼睛说:“纯纯,傻妞好饿,好饿啊……” “纯纯?”忘歌眉心微蹙,看向爱纯,“昨夜雪人好像也这么叫你?” 爱纯一边拉起傻妞,一边打哈哈:“人在江湖不都得多个名字傍身嘛,就和忘歌大人一样啊,哈哈。” “嗯?” “……忘歌……” 三个人从窗户跳下,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这一幕正好被隔壁房的白兰地看见,白兰地站在窗前,清冽微暗的眸子一直看着他们离开。 怎么要走也不说一声?还有那个人,是忘歌? 白兰地背起过雪剑,默默出门。 ============================================================ 京城西北郊野的庄园。 庄园没有名字,从外观看简陋低调,然而某些地方的内置陈设却极其精致。园内清静素雅,没瞧见一个人影,看似是一座荒废无人的庄园,可是忘歌带她路过的几处地方却都整洁干净,不染尘埃,更别说有蜘蛛网。 爱纯正思索着什么,忘歌垂眸看她,笑哈哈地说:“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老宅,他搬去其它地方住了,这里就暂时交给我看着了,你安心在这住,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让羽虹帮你做。” “羽虹?” 这时,忘歌正带着她走进一间房,房里站着一个女人,高挑身材,瓜子脸,单眼皮,眼睛精明透亮,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头发盘成单髻,一袭青丝从左肩倾洒而下。 忘歌:“她就是羽虹,你在庄园的生活由她照料。” 原来庄园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有个人也好,至少有点生气,可是……爱纯正出神着,傻妞突然小跑着过去,对着羽虹的脸不停傻笑,然后又拔她的头发又翻她的衣服,满脸好奇的模样。 “你干什么?”羽虹后退两步,捂着肩膀,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嘿嘿嘿,傻妞不傻,纯纯你看她好奇怪哦,她都不笑诶,嘿嘿嘿。”说着还要上去挑弄羽虹。 “傻妞,住手。”爱纯拉住傻妞,对羽虹抱歉地笑笑说,“羽虹,对不住啊,我替傻妞给你道歉。” 羽虹面无表情,嘴角微微动了动,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被爱纯精明的双眼抓住,羽虹说:“花姑娘是忘歌大人的朋友,何必向我一个下人道歉呢。” 忘歌:“羽虹,你先退下。” 羽虹凝了忘歌一眼,三步并两步离开。 忘歌笑着走过来,对爱纯说:“羽虹小时候在狼群里长大,脾性倔强好强,但没有恶意,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刚才确实是我们无礼在先。对了,忘歌大……你离开玄机门这么久,我怕其他人会怀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也不想我的事连累你啊,” 忘歌拍拍她的脑袋,“自从死里逃生之后,我的小葵花就变得细心体贴多了,好不容易见面,我是真舍不得离开呢,可是今日玄侯那边确实有事,我不能在此久待,等忙完了我再过来看你。” “嗯,我在这里很安全,你快去忙吧,”爱纯眯起眼睛笑了笑。 待送走忘歌,爱纯脸上的笑意一滞,返回房间,锁上门。 房间格局很简单,四面墙,一张够睡两人的床,床的旁边是衣柜和放面盆的木架,窗前有一张梳妆台,正中央对着房门的地方有一桌圆桌,放着四把椅子,靠近东面的墙壁挨着一架屏风,屏风是常见的水墨画。 爱纯想了想,走进屏风,手掌自下而上缓缓抚上水墨画中最黑的地方,双眸蓦地一亮,手指轻轻地摩挲,最后目光渐渐暗沉下来。 拉着傻妞坐在床边,傻妞糊涂地问:“纯纯是不是有事?” 爱纯将食指放在傻妞嘴唇上,傻妞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不再说话。爱纯背对屏风,面朝傻妞细声细语叮嘱了几句,傻妞眨了眨眼睛,彼此之间已经默契地达成共识。 入夜,爱纯放了一盆热水在屏风下,热蒸汽不断冒起。羽虹通过镶嵌墙壁上的玻璃镜监视爱纯的一举一动,镜头不知怎么,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羽虹皱着眉放下帘子,来到爱纯房中。 爱纯和傻妞躲进被窝里正欲就寝,听见开门声,爱纯故作吃惊地回头,说:“是你啊,羽虹,有事吗?” 羽虹见吕爱纯还在房里,挽了挽嘴角说:“啊,我是来看花姑娘有什么需要的,被窝还暖和吗?” “特别暖和,不需要什么了。” “嗯,那就好。”羽虹回到隔壁,撩开帘子,镜头的热气也已经散去,羽虹再从玻璃镜看过去,只见爱纯面朝里头,搂着傻妞熟睡。 窗外,爱纯穿着黑色劲装背靠墙壁,嘴角向上一挑,将面罩绑好,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刚才趁羽虹回去隔壁之时,和爱纯穿着同款睡衣的傻妞从里面转移到靠床沿的位置上,面朝里头抱着一早裹好的被单装睡,同时,爱纯几乎一气呵成从床上跃入窗台,跳出去。 庄园不算太大,格局也不复杂,但要找到关键房屋却也委实花了不少功夫。 从与忘歌相处的日子来看,忘歌平时开朗幽默,不拘小节,有时候对事很随性,比如在穿衣和房间物品的摆设上,记得她第一次进忘歌的房间时,就被书本衣物到处乱放的凌乱景象给惊呆了。 然而忘歌有时做事却格外严谨认真,对细节的捕捉十分精准,如果细心地去看,会发现他这人似乎就跟他处事习惯一样,大大咧咧掩藏的不过是一颗深邃的心。 这样分析着,爱纯已经进入了她要找的地方。这房间的陈设很凌乱,一些地方还有很厚的灰尘,就像被遗弃了很久一样。爱纯站在床前,闭起眼睛,将自己想象成忘歌,如果她是忘歌,她会做什么? 明亮的双眸蓦地睁开,最不应该出现却极易被忽视的东西,对,就是床脚那个破裂、脏兮兮、还长得比较丑的不倒翁! 爱纯蹲下,认真地检查了一番不倒翁,发现它的裂痕并不是外力导致,再一用力,只闻咔地一声,不倒翁分成两半,头顶屋梁处的一块木板缓缓向一边移开。 第四十八章 :攻城(5) 爱纯飞到梁上从里面取出两张信封,正欲拆开,察觉到屋外的动静,急忙将信封塞进怀里,躲到门背后。 羽虹提着一盏灯进来,一双精明凌厉的眼睛随着明黄的灯光四处查看一番,最后将明灯对准梁上敞开的地方。 糟糕!爱纯暗叫不妙。羽虹拔出腰间弯刀,猛然射穿大门,爱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窗而出。 羽虹拔出窗框上的弯刀,从窗户跃出,只见前方一蒙面黑衣人踏水而去。羽虹蔑视地笑了笑,风一般速度很快追上爱纯。 爱纯将手心里的花刃收回去,使出一招“土之灵”,周围立即掀起一阵强风尘暴,将她与羽虹阻隔开来。 羽虹下意识地举起小臂挡了一下,然而强烈的风沙仿佛尖锐的刀子一般,掀开了她肩膀的衣布,她立即捂住肩膀上的伤口,退到岸边,眼神复杂疑惑地看过去,正巧与爱纯看过来的眼睛对上。 朦胧月色下,彼此眼中皆掠过一丝异芒。 ============================================================= 回到房中,傻妞已经睡着,爱纯从被子拿出衣服穿上后钻进被窝。门外稀稀疏疏的树影下有一抹人形轮廓的剪影,爱纯知道是谁在外面,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谨慎地静观其变。 这一夜几乎没睡,天色初亮,爱纯从怀里拿出信封拆开看了看,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完后依然有些讶异。 爱纯拍醒傻妞,傻妞睁开惺忪睡眼,正欲开口,爱纯做禁声状,低声道:“我把两个信封放在你身上,待会儿看我眼色,有机会就偷偷溜走,记住,一定要朝着太阳的方向走,那天晚上来找我的人还记得么?他会来接你。” “纯纯……”傻妞被爱纯紧张的神色怔住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羽虹未经允许便端着面盆推门而入,她冷笑着说:“花姑娘,该起床洗漱了。”走到床前,佯装脚扭了,一盆热水浇了过去。 爱纯眼疾手快,掀起被子盖在头顶将傻妞护住,热水一半洒在被褥上,一半洒在她的背部。 “呀,我不是有心的花姑娘,对不起对不起,你快起来,我帮你擦干净。”羽虹手劲极大,将爱纯从床上猛地拽起来,然后拿着抹布,在她身上胡乱擦拭。那双隐着冷光的眸子微锁起来,羽虹在爱纯身上摸索一遍没有发现她要找的,心急之下,竟一把扯开她的衣服,露出她大半香肩和若隐若现的乳/沟。 忘歌正巧在这时笑着进屋,目光落在爱纯身上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干咳着略有尴尬地别开脑袋,爱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羽虹,拉起衣领,对傻妞说:“傻妞,既然有人不喜欢我们呆在这里,我们马上离开就是。” 忘歌拉住爱纯,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瞥了眼羽虹,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羽虹冲动地叫了一声,忘歌凌厉的眼神看过去,她立即闭嘴。 爱纯抬头对忘歌说:“羽虹可能对我们有些误会,我觉得在这里住的不开心,所以想离开。”说着将忘歌的手扯开,拉着傻妞快速离去。 忘歌紧跟着追出去,走在爱纯身后,笑着说:“小葵花别生气,你若是不开心,我回去教训羽虹就是。” “那你回去啊。”爱纯一边脚速极快地走着一边说。 “小葵花,你别这样,现在京城都是你的通缉画像,你能去哪啊?” “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 “别气了,你看我带了你爱吃的香辣龙虾和臭豆腐,放了很多辣椒,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忘歌打开饭盒的盖子送到爱纯面前。 爱纯顿了顿,缓缓凑过去嗅了嗅,咽了几下口水,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不吃。” 傻妞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饭盒里,抓了一块臭豆腐出来,边吃边笑着说:“好好吃,纯纯你也尝尝,好好吃哦……” “……”爱纯斜睨着那块臭豆腐,含糊不清地说,“有什么好吃的……哼……咕噜……” 傻妞把臭豆腐直接塞进爱纯嘴里,傻笑着:“纯纯,是不是很好吃?” “……嗯……” 忘歌拿出一块臭豆腐,递到她嘴边,埋头于她面前笑道:“不生气了?” 爱纯咬住臭豆腐,边嚼边说:“我没生气。”说着看了眼傻妞。 傻妞抢走了忘歌手里的饭盒,走去一边美滋滋地开吃。忘歌好笑地瞥她一眼,从饭盒里拿出一个小龙虾,剥开后讨好地递到爱纯嘴边,说:“小葵花,一直以来我对你还算不错吧?” 爱纯瞅着小龙虾,忽而想起那个经常面无表情的冰块人,他曾经帮她剥了一晚上的龙虾皮。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仿佛做了什么极大的决定,她大口一张,用力咬下。 “咝——”忘歌轻轻吸了口气。 爱纯双目一睁,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咬破了忘歌的指腹,她立即抽回嘴巴,干笑着看了看忘歌。 忘歌笑了笑,把手指伸到爱纯面前,有些调皮地看过去,“你看血一直不停地流,怎么办?” “诶诶,你别故意把手指向下放啊。”说着取下发带,将伤口绑住,竖起他的手指,“这样才行,不要再倒着放了。” “小葵花就是贴心。” 忘歌低头快要亲上爱纯的脸蛋时,爱纯下意识地避开。而这时,二人同时滞了滞,眼珠子皆转向前方那抹修长挺拔优雅清冷的白色人影身上。 像被逮到做了坏事的小老鼠一样,爱纯吓得一怔,忽闪忽闪的小鹿眼有些惊慌地盯着白兰地。 白兰地静静地注视她,仿佛树林里只有他们二人。 谁也没有注意到忘歌阴沉下去的面色,然而只是片刻,便听见他突然大笑着走到白兰地身边,拔了拔他的头发,弹了弹他的脸笑哈哈地说:“哟,大雪人的发质和皮肤还是很不错的嘛!哈哈哈……” 爱纯、白兰地:“……” “哈哈,雪人,你干嘛老缠着我不放呢?唉,我知道自己魅力大,整个京城的少男少女见到我忘歌都要为之疯狂,也难为你追到这里,那我就赏个香吻给你吧。”说着嘟起的嘴巴就凑了过去。 白兰地往他脸上反手一巴掌,这一掌用了他至少七成的功力,忘歌“哎哟”一声,被他拍去老远。 爱纯震惊地瞪了瞪眼睛,少见白兰地放大招,就算是上次和忘歌刀剑相向,他的剑法大多时候都是沉稳收敛之势,刚才那一掌忘歌根本来不及躲散,都被打懵了。 “大白……”爱纯愣愣地看着他浑身冒着寒气冷静地走过来。 白兰地站在她面前,眼神渐渐变得柔软起来,他抚了抚她的脸,那里正是忘歌之前差点亲上的地方,爱纯被他冰冷彻骨的手温冻得向后靠了靠,然而他冷冷的手指又轻轻触上她的嘴唇,整个人又向她靠近两步。 大白……他要做什么? 白兰地垂下头,呼着凉气的嘴唇向爱纯靠了过来。 爱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要吻她?当着忘歌的面? 嘴唇就要触碰在一起了,爱纯猛然一推,没推开白兰地,自己却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纯纯。”他轻声唤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爱纯却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和寒芒。 白兰地一步一步逼近爱纯,发觉她神色不佳,他眼底的光又渐渐柔和起来,轻缓地拉起她的手,说:“我们走。” 怎料爱纯猛地甩开他的手,蹙眉冷面道:“白兰地,够了,我不会跟你走!” “纯纯?”白兰地只用一双略有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那天我不辞而别你还不懂吗?我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瓜葛,你快滚回你的四海城!”爱纯尖锐地说着,倔强地睁着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白兰地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这个人就是爱玩,遇见你后觉得你这人又呆又蠢,很好利用,经常跟着你狐假虎威,骗吃骗喝,现在我玩够了,不想再跟你玩了,我与你已经玩完了,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很讨厌你啊!”指甲已经掐进了皮肉里。 “纯纯……” “纯什么纯,我一点都不纯,我满肚子的坏水!每天都在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白兰地,你快给我滚,滚得远远地,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冷冰冰的脸!”大白你这个傻瓜,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害你!快回去啊傻瓜! 静默对视,白兰地忽而挽了挽嘴角,沉冷的声音缓缓道:“纯纯,别这样,你说的话我都会信。” 爱纯怔了半晌,许多话堵在喉咙里出不来,这时,忘歌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似乎嫌事情不够复杂,大笑着说:“我与小葵花早就订立海誓山盟,承诺不离不弃,白头到老,你这个大雪人就听小葵花说的,滚得远远地去吧。”说着眸色带笑挑衅地看了看白兰地。 白兰地安静僵/直地站立着,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他轻轻地说:“纯纯,我只听你说的。” 爱纯深吸一口气,隐忍着给自己打气:吕爱纯你是专业的演员,你行的,你一定能做到。 她木愣地抬起头,忽闪忽闪的圆眼睛直直盯着白兰地,嘴角抿着冷冷的线条对他说:“对,忘歌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他的感情就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无绝’,小城主,请你别挡道!”语罢吕爱纯擦着白兰地的侧身决绝地离开。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说的每句话他都会相信。 干枯静默的树林里只剩下白兰地一人,他呆站着,手掌缓缓抚在心口上,原来二十年后这里也还是会疼的啊…… 第四十九章 :攻城(6) 吕爱纯大步离开,不断说服自己那样做就最好的选择。同时眼下还有一件事她必须尽快处理。 追出树林,便是荒凉的山崖,忘歌看见爱纯背对着站在前方,面色一滞,然后笑容俊朗,大步走过去说:“小葵花心情不好?我可以借个肩膀给你啊,哈哈……” 爱纯转过身来看他,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忘歌的笑意渐渐退去。 爱纯说:“一前一后一座崖,忘歌大人,此景你还有印象吗?” 忘歌笑了笑,一边靠近她一边说:“小葵花,你在说什么啊?” “那天你虽黑衣蒙面,最后击中我的那一下却用焚魂刀法中的一式,你对付大白那次,也用了那一招,也就是那一招唤起了你一路追杀我到山崖的全部记忆。” 忘歌面色沉冷,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抿出一丝冷笑说:“原来早都记起来了?你这样说出来就不怕旧事重演,我再把你从山上打下去?” 爱纯只是微微一笑,对他说:“煊国的炎王诸葛望飞?我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也不知这炎王到底有多厉害,那你猜我是如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然而忘歌却出乎意料地笑了笑,眼里有狡黠的光,他说:“不就是偷了我几封密函,看把小葵花得意的。” 爱纯怔了怔,警惕的眼神蓦地看去,眨眼道:“你怎么知道?” “小葵花啊小葵花,你还是小看了羽虹的能力,昨晚那点时间也足够她向我通风报信了。” 爱纯蹙了蹙眉,然后挽起嘴角,一副棋逢对手的模样说:“原来都是演技派啊。” 忘歌竖起食指摇了摇,低头在她面前,挽着狡黠的笑说:“不不不,小葵花的演技可不怎样哦,比如刚才,大雪人好骗,可却没骗过我的眼睛哦。” “……”他居然嘲讽她演技差,简直触碰了她做人的底线!! 内心一阵抓狂炸毛之后,爱纯咬了咬嘴皮,隐忍着笑了笑说:“是么?炎王难道没发现从林里出来就一直少了个人?” 忘歌面色一怔,直起身子蹙眉俯视她,道:“傻妞?哼,小葵花不仅比以前体贴心细,还更加狡猾诡诈了呢。” 语罢,暗沉的眸子斜一眼树林难处,冷声道,“去追!” 只闻唰地一声风啸,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游移,很快便消失了。 “小葵花,你说傻妞和羽虹,谁的速度要快一些?” 瞧他那副自信傲娇的样子,爱纯撇撇嘴,然后冷静地说:“炎王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和聪明,可是我想你一定没猜到,我之所以把你引到这里来,并不是要设计抓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我现在对峙,也不过是立场不同。站在你的角度和煊国的利益出发,也许你是对的,然而你也确实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你也曾是我苏醒后最信任的人,却从始至终都将我蒙在鼓里。 其实在凤来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该明白的,现在想想,你看我的那一眼,充满了诧异和疑惑,仅有的那一丝愉悦也是因为有机会找到《武皇秘籍》吧?还有几次,比如我被郑炎打晕之前你一直跟踪我,回到玄机门后几番亲近试探,都是在观察我到底有没有失忆是吗?炎王的演技之高超,如果在现代,你一定是受万人追捧的偶像实力派,佩服佩服!” 忘歌凝她半晌,忽而扯出一抹讥笑,带着一点苦涩的意味,他说:“这是对我失望了?” 爱纯轻轻摇头说:“其实玄侯早就对你起疑了。你来见我的那天深夜,我回到房中,原来玄侯早就在里面等我。他告诉我要还自己清白的唯一途径只有想办法找出你是内奸的证据。这个清白我是一定要还给自己的,证据我也找到了,就在那两张信封里。对,羽虹的速度确实惊人,但你说,她能打得过玄侯么?” 忘歌眼神复杂地看她半晌,忽而挽了挽嘴角,笑容带着一丝自嘲,他说:“果然机智啊小葵花,居然被你算计了。” 爱纯轻叹口气,只道:“你快走吧。” 忘歌面色一怔,然后眸光深沉地注视她,瞳孔紧锁道:“所以你把我引到这里,就是为了提醒我,放我走?” “嗯。” “我对你做了那些事,你一点也不恨我?为什么?” “炎王明知我偷了密函,大早清的还带了我爱吃的东西讨好我。你说的没错,至少对于劫后重生的花葵来说,炎王一直以来对她还是很不错的。”爱纯看进他的眼里,说,“即使知道真相后曾经的那些温暖并不纯粹,但它们确实存在过,我感激。快走吧,玄机门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好你个花葵!”忘歌逼近一步,尖锐的眼神仿佛要看进她的骨子里,忘歌突然扯出一抹明媚的笑,晃得爱纯双眼发怔,怎料下一秒,左手便被他死死攥住。 “诶诶,你干什么?” 他勾起唇角,狡猾地笑着:“要走一起走!” “我去,放手啊!谁说要跟你走了?诶诶,再不放手我动嘴咯?” “啊!你咬人!”忘歌疼得抽回手,错愕地看着自己小臂上被她咬出的一排牙印,然而山下已经有大批人马纷至沓来,他复杂的眼神看着爱纯,带着几分挑衅和宣誓的意味道:“我不喜欢勉强人,尤其是你,下回若是再见,我定让你心甘情愿随我走。”说着又换上了那一贯傲娇灿烂的笑脸,随即扬起一阵风尘,踏空而去。 狡猾机智如忘歌,云国朝廷派出大量人手,在京城以及京城附近的城镇全面搜索,却依然未在有效时间内将忘歌抓住。朝廷有意将此事详情封锁,只向外公布忘歌涉嫌重罪停职查办,却也在云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百姓纷纷表示震惊之余,此后关于云国玄机门左玄督焚魂忘歌,也只剩下一段富有神奇色彩极具争议的传说。 虽然人没抓到,但证据提交给了皇上,玄侯也从旁说了不少好话,爱纯不仅洗脱了罪名,之后还深得玄侯赏识,被记一功,已经从左玄密探升至左玄校尉。同时,左玄督一职空缺,大家纷纷猜测叶芳和宁箫谁会更先一步坐上这个位置,然而玄侯却迟迟未作决定,有意将此事暂且搁置。 此前盛阳和忘歌交情较好,在外人眼里都以为盛阳是忘歌的心腹,忘歌身份暴露后即便上头已经派人查明盛阳的清白,但玄机门人多嘴杂,各怀心思,盛阳很快就被孤立起来,爱纯见此,便将盛阳由捕快提点为左玄密探,从此盛阳就成为她的贴身手下。 盛阳跟在爱纯身边后帮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寻查白兰地的下落。 然而中间还发生了一件爱纯万万没想到的事。玄侯与她在房中密谈,竟揭穿了她是花无泪的孙女和身中剧毒等事,爱纯在他面前就像被剥去了所有的外壳,他似乎对“花葵”的事无所不知。爱纯见此只能立马下跪,坦白从宽。 玄侯的想法和行事总能出乎爱纯意料,他不但给了她五行丹的解药,没对她判罪,还打算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并承诺只要事情办妥,她够忠心,可以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从此她不用再顾忌魔教,只是他应杉宏的得力手下。 真不愧是玄机门的*oss,拥有格外敏锐的眼光和睿智的头脑,不仅猜透了她的心思,还将一切早已算计布置好,忘歌的事已然让她对这位年过了六十的老者心生敬畏,现在她又对他的高深莫测更加顾虑和害怕。然则面对这样的人,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似乎只能忽略不计,因为他早已帮你选好了一条路,而你不得不跟随他的意愿走下去。 这回真可是无从选择。爱纯坐在窗台前,翻了翻《吕氏春秋》,最后无奈地合上,只道一句,也许挨过去就会雨过天晴。 那日林中一别,白兰地清冷孤寂的背影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和梦里。窗外雪花纷飞,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到四海城。 她趴在桌上,望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出神,一抹黑影闪过,她瞥了瞥突然出现在身旁的石雨,然后继续望着窗外。 “喵喵~”花花窝在石雨怀里,慵懒软绵绵地叫着。 石雨抚摸着花花的毛发,倚着窗台边的墙壁,烛光在他身后映照,将他慵懒的身姿一笔勾勒。 “煊国内奸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我给你的任务是不是该行动了?” 爱纯笑了笑,转头看他,眼神笃定道:“这回的任务以失败告终。” 石雨眼底闪过暗芒,嘴角勾出若有似无的笑,语气阴阴沉沉:“你是不忍心对白兰地下手?” “幸而五行丹的解药不是只有魔教才有,我已经从玄侯那里吃下了解药,体内毒性也解了,如果你要以其他人的性命威胁我,那我也可以用他们两人的性命来威胁你。” “呵!”石雨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着花花的小嘴,嘴角勾出阴邪幽冷的笑,不紧不慢地说,“你要威胁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了。” 雪花安静地飘落,在泥地上陇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凉风拍打着窗户,一阵一阵地吹进屋子,爱纯关上窗户,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卷宗,缓缓道:“石昊,天池族人,先皇在位时的一品国师。” 爱纯说着,有意瞟了眼石雨的神情,只见他微微扬了扬下颌,除了面容愈加坚毅以外却也看不出一丝波动。 她继续说:“十八年前,以勾结外敌谋反罪被判抄家。石昊有三子两女,小儿子石桦因为自小进入归宁山庄拜师求学,得到归宁庄主力保才得以幸存,当朝做官的大儿子石京与石昊一起被抓,大女儿石兰得到风声,带着弟妹暗中潜逃,石兰后来被官兵抓住,然而朝廷从始至终都没有找到石昊的二儿子和小女儿。这倒是巧了,这二儿子的名字也叫石雨呢。同样是蓝色的眼睛,年龄也正好对上,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蹊跷。” 石雨抬眸看向爱纯,幽蓝的瞳孔逐渐暗沉下来。 爱纯继续道:“石家被抄家后归宁庄主为石桦改名换姓,收为义子抚养,他真是石家最幸运的人。以前很多记忆我都想不起来,可是有天我却偏偏清楚地记起了你抱着她站在白兰树下的画面,还有你给她的承诺,那一天对花葵来说一定是灰暗的,所以才深深地印刻在了脑子里。然而无论过往的记忆是好的还是糟糕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对于你来说,这里还有两个你重视的人,一个是你的亲弟弟,一个是你喜欢的人。 我想你是知道的,宁箫嫉恶如仇,善恶分明,尤其仇视邪门歪道,你一直不相认是考虑他的感受,你真的很疼你的弟弟。再说说血香吧,当初我在竹林里第一次听她说话,便觉得十分耳熟,原来她就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声音,我终于明白以前的花葵为何会拼了命地在玄机门里做内奸,她都是为了你啊。 其实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当初奋不顾身不惜一切为你卖命的花葵,她已经在凤来城的山崖下死了。很可惜,在生命调零的那一刻谁也不在她身边,死得孤独,死得悲凉,连爱过的人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而我不过是从另一个时空占据她身体的灵魂。你若足够了解花葵,只要仔细回忆,你会相信的。” 石雨的嘴角渐渐勾勒出冷而蔑视的笑,他抬起下颌,桀骜冷酷地俯视她。 第五十章 :攻城(7) 窗户被猛烈的冷风吹开,大雪纷纷扬扬,飘撒进屋内。花花从石雨的怀里跳开,躲进被窝里取暖。强风将石雨的帽子吹开,吹乱他们的衣袂和长发,爱纯有些同情惋惜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说她爱了你十六年,这十六年里她一定为付出了很多,即便是最冷血无情的人,也会被她的这份执着和深情感动吧?无论你现在想说什么,花葵都已经无法知道了。” 她掏出一块雨花石,递到他面前,说:“这颗石头我从大鲸帮里找到了,花葵死前曾经冒着大火,拼了命地去捡,就算是坠悬时这颗石头也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后来遗落在大鲸帮,现在还给你。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她曾怎样用十六年的岁月来爱你,你必须记住,因为她值得。” 石雨依然冷而蔑视地笑着,他逼视着爱纯靠近,爱纯睁着澄明的眸子疑惑地后退,只见石雨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微微沙哑透着蛊惑力的声音讥诮地笑道:“是么?既然你说自己是另一个灵魂,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那只修长的手指抚上黑色眼罩,将它缓缓取下。爱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只一直被眼罩遮住的眼睛竟然是艳丽的血红色,与旁边幽蓝色眸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茫然地盯着这只眼睛没多久便觉得头脑昏胀,在那诡异妖冶的颜色中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石雨嘴角噙着邪魅诡异的笑,深深地望进爱纯那双已然呆滞无神的眼睛里。随着天池族的没落,“赤瞳术”曾经在江湖上失传已久,几年前此诡奇异术又重现江湖,世人皆知能使出此术之人只有魔教现任教主血瞳。 …… “你到底是谁?” “告诉我,白兰地的死穴……” …… 爱纯的双眼再次焕发光彩的时候,却见石雨一向事不关己漠然幽冷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许凝重的神色,那只暗蓝的眼睛里有一闪即逝的悲哀,他忽而大笑起来,眼里的光却是暗淡凄冷的,还有那原本仿若涂朱的唇色竟在转瞬间变得枯燥苍白。不可思议的,却又在意料之中,爱纯在他眼中看到了晶莹的光。 他紧紧握住雨花石,在风雪中离去的背影竟能让人觉得无比萧条。 在她失去意识的短暂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未知,她更加恐慌与害怕。 她大步走出屋子,连伞也忘了带。盛阳正巧从外面回来,并带来了白兰地这几天都在喝花酒的消息。 喝花酒……花酒……酒…… 盛阳尚未说完爱纯已经几乎半跑半飞地朝花满楼赶去。花满楼并不是什么青楼窑子,只是因为这里的酒水实在醇香,花满楼在京城又颇为有名,来此喝酒都被大家习惯地称为喝花酒。 站在门口,盯着快要坠落的半块招牌发愣,昏暗幽冷的光线将这酒楼大门映照着更加凄清萧瑟。 京城第一楼竟然如此落魄?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爱纯摸了摸耳朵,迟疑着,这时,酒楼内传来乒哩乓啷的脆响,然后便是各种七嘴八舌的呼喊声。 刚跨进门槛,迎面飞来一盘子,爱纯弯腰躲散,庆幸着起身,怎料又飞来一个茶杯击中她的鼻子。摸摸红肿的鼻子,她幽怨地看向肇事者,澄明的眸子却蓦地一瞪,错愕之余眼眶很快红了一圈。 因为身材高大,即便是靠墙坐在地上,他的身影也是格外显眼。那被酒气熏醉的脸上比猴子屁股还要通红,白兰地一边拎起酒壶灌进喉咙,一边抓起地上的破盘烂碗乱扔,老板和伙计们纷纷一手持着锅盖当盾牌,一手持着木棍或是大刀当武器。 爱纯环顾一圈,这哪还是昔日繁荣的京城第一楼,这简直像极了被强盗打家劫舍过的废屋,满地都是粉碎的桌椅和碗盘,还有随处可见已然腐烂发臭的烂菜烂叶,就连坐在地上一副世人皆醒我独醉的白兰地头顶上都挂着白菜叶和粉条。 老板突然一声令下,大伙儿们按照之前的部署从不同方向袭击白兰地,爱纯低/吟一声:“大白……” 在各种尖锐之物砸向白兰地之前,爱纯飞过去用一招“土之灵”将它们全部击败在地。看着白兰地呆滞无神地坐在地上,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原本素白的长袍现在已是灰不溜秋,极其褶皱和邋遢。 爱纯心下一酸,扶起他哽咽着说道:“大白,我们走。” 白兰地迷迷糊糊地倒在她的肩膀上,时不时打个嗝,老板见他们要走,带上伙计立即在门口堵下。 “赖在我这几天不走,清醒了就喝,喝醉了就砸东西,谁都打不过他,有几个伙计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酒楼也被他毁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说走就能走得了么?”老板一面誓不罢休地说一面心有余悸地躲在伙计身后。 这也确实理亏,爱纯咬牙从怀里把银票碎银全部掏出来,道:“暂且这么多,你们先算着,剩下的以后再还!” 伙计小心翼翼地接过银票碎银,老板瞟了一眼说:“哼,以后?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啊?就光是我那几个青花瓷这点钱怎么够赔!大伙儿通通给我上,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抓起来!” 见他们不肯饶人,对方有气势汹汹,若是让白兰地落入他们手里,他这副昏沉沉的状态指不定会受到什么折磨。爱纯眼珠子一转,三十六计跑为上计,一面避开伙计们的攻击一面半背半拖着白兰地逃跑。 逃离途中白兰地很不配合,原本他高大的身躯就快把爱纯压垮了,现在还酒精中毒,神智迷糊,一脸呆愣无害的表情,路过有东西的地方就随手抓起来到处乱扔,还时不时推搡着往暗黑的巷子里走。 十次里面八次砸中后面紧追而来的酒楼伙计,两次砸中爱纯,爱纯斜睨着压在她肩膀上呆头呆脑全然不知错的白兰地,要不要这么百发百中啊? 爱纯将他两只手圈在自己脖子上抓住,吃力地前行。白兰地靠着她的肩膀,缓缓睁开清冽迷蒙的眼睛,熟悉怀念的气味将他空荡死寂的内心轻而易举地填满,她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这一次,绝不放手。 他的眼神逐渐锐利坚毅,爱纯喘着粗气,耳朵和脖子被某人呼出的热气搅得酥酥麻麻,她眨巴着眼睛转头看过去,白兰地及时闭眼,装晕。 看着他老实地靠着自己,深深吸引在他仿若孩童般安详美好的睡颜里,几度移不开目光。 “砰!”跑着跑着踩到一根木棍,爱纯脚下打滑,快要摔倒时急忙将白兰地护住。白兰地的身躯砸在她身上,疼得她哎哟叫。 抱着他吃力地起来,一路半背半拖将他带到了河岸边,后面紧追他们的人马也特别卖力,眼看就要追过来了,爱纯望向漆黑一片的河面,眼睛紧锁在那艘简陋犹如弯月的扁舟上。 扶着白兰地上去,在追逐的人马快靠近时,爱纯一掌击开绳索,跳上小舟,还对站在岸边恨海难填的老板比了几个鬼脸。 终于远离纷乱,小舟摇荡在幽静清寂的湖水上,整个世界仿佛都空了下来。 爱纯笑了笑,正要转头去看白兰地,怎料突然有什么滚烫宽大的东西从背后袭击,头顶落下一片阴霾。爱纯怔了怔,竟是白兰地从后面抱住了她,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阴影里。 “大白……” 他没说话,她也抬不起头,看不见他的神情。 白兰地清冽澄明略带一丝忧伤的眸子安静地凝望湖面,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仿若要将她印刻在自己的*里,再也不分开。 “我要窒息了啊啊啊!!!!”爱纯痛苦地吼叫。 白兰地充耳未闻,固执倔强地抱住她,眸色异常坚定。 爱纯无可奈何,只能出手了,她用手肘用力一击,因为真的快要晕厥,这一击几乎用尽全力,白兰地像一块木板一样,僵直地向后倒下,再无动静。 不是吧?爱纯喘着气焦虑紧张地爬过去,颤抖着手伸到他鼻下。啊!没有呼吸! “大白,你不要吓我,我错了,你醒醒啊!”爱纯被吓坏了,哽咽着说。 现在做人工呼吸还有用吗?不管怎么样,都得试试啊。爱纯扳开他的嘴,不假思索地垂下头…… 手指触摸在他脖子上的脉搏,诶?跳的很有活力嘛……快要靠上的嘴顿了顿,爱纯向他的脸上斜眼看过去。 她说:“听说将死之人只要把自己的袜子塞进嘴里就能起死回神,我看可以一试!”说着就要去脱他的袜子。 白兰地郁闷地睁开眼睛,眼神不善地盯过去,爱纯在他脚上捣鼓了半天,然后看向他,装作讶异的神情,道:“大白,你活过来啦?” 白兰地眼神锐利冰冷地盯着她,久久不语。爱纯咽咽口水,木木地转移视线。 吕爱纯和白兰地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望着湖面发愣,一个默默盯着望湖发愣的她。长时间的沉寂之后,白兰地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缓缓道:“吕爱纯,我不走了。” “嗯?”爱纯茫然地看过去。 他继续说:“我不去什么绝命顶,不去什么神秘国度,不遵从师门训言,就只呆在你身边可好?” “……”爱纯愣愣地看着他,一颗心脏疯狂跳跃,从没想过会听到他说出这些话,简单的几句话却能听出白兰地有多么需要她。 爱纯迟疑之际,白兰地已经起身将她一把揽住,温热的唇覆上她的小嘴,动作温柔而细腻。 爱纯的心脏很不争气地跳到嗓子眼,面色倏然泛红。白兰地抬起头,用手轻轻摩挲着她湿润的嘴唇,嘴里吐着暧/昧的气息,低沉而深情地说:“再重一点可以吗?” “啊?” 爱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下一个吻已经重重地压了上来,辗/转/缠/绵,誓死不休,爱纯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酒后乱x的某人压在船板上来了个法/式/深/吻,很深很深,吻得爱纯整个脑子都凌乱了。 说好重一点的,这哪是重一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爱纯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却似乎因为挑弄到了他什么敏感的地方,惹得他力道加大,侵犯她的动作愈加夸张。 爱纯被吻得晕过去之前只想到一句话:原来男人在这方面都可以无师自通,白兰地尤为出色。 第五十一章 :攻城(8) 原来这条河的尽头是月吟镇,月吟镇的东面就是四海城的玄道门。 爱纯想起之前被人追逐,白兰地几次假借酒意推着她到处乱走,难道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爱纯偷偷瞄一眼吃面的白兰地,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没有证据也不好质问他。 爱纯发愣着,白兰地吸溜一口面条,边吃边看过来,见她一脸出神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没胃口?” “嗷,大白你喜欢吃面,多吃点。”爱纯将自己的那碗面放到白兰地面前。 白兰地放下筷子,深邃明亮的眼睛盯着她说:“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带你去吃。” 爱纯摇摇头。 自从重逢,白兰地便感觉到她有些异于往常,眉宇间多了些许哀愁,似乎积压了什么心事。 白兰地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抿了抿嘴角说:“纯纯,我知道你没有家人,亲事就全权交给我们白家打理。”说着他笑着吸溜了一口面。 “……”亲事?爱纯诧异地看过去,“谁家的亲事?” “你和我。” “……大白,我摸摸!”爱纯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啊。” 白兰地温和地笑了笑,取下她的手握住,纯净明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碾碎的星辰,他说:“纯纯,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今早爱纯在他的臂弯里和温柔如水的注视下醒来,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她特意检查了自己的身子,昨晚他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白兰地挽了挽嘴角,从今早醒来便一直挂着这抹温柔的仿佛能把人溺死的笑容,“纯纯,昨夜我们已有肌肤之亲,你此生只能非我不嫁了。”语罢笑容已经比今日的太阳还要明媚。 “大白……” “嗯?”白兰地满是温暖的眸子看向她,却见她并未像自己这般欣然,反而面色更加凝重哀愁了几分,他目色一沉便道,“是在怪我昨夜太冒犯了么?” “呃……”大白啊大白,此刻,纯净温暖如你,你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大冰块了,你眼神里闪烁着期盼与和煦的光,你语言里有着微不可查的紧张与满满的关怀,你的笑容好像初升的光芒一样,无比温暖,有足够的力量驱走所有阴霾。 爱纯望着他开怀地笑了笑,那一刻,她选择溺死在他的温暖里。 ============================================================ 每个人都会犯一些让自己长久遗憾的错误,尤其当他在思想里挣扎着、彷徨着、举棋不定的时候,他做的选择和决定往往令日后的自己都匪夷所思,当自己能够意识到时,大多数人喜欢把它称作“成长”。 爱纯答应了白兰地的亲事,在白宫住了下来。此刻对于爱纯来说,亲事只是其次,比亲事更重要的是抓住玄侯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彻底摆脱魔教,她认为,也只有这样,她和白兰地的未来才显得更加牢靠。 玄侯要她找出一个红色金边的方形盒子,里面装着六份卷轴,这是什么玄侯并没有交代,只是叮嘱她务必抓紧时间。 为了不再受石雨的牵制,拥有玄侯承诺给予的新身份,爱纯下定决心,咬着牙也要完成玄侯的任务。 这次进入白宫,整个氛围感觉很不同,某些地方总是隐隐透出紧张的意味。白兰天时常和大官在殿中密商,有时候一谈便是一整天,景峰的神色也比以前凝重不少,经常看见他愁眉不展,似乎满怀心事。 在这样的凝重氛围里,爱纯不忘此行目的,几次试探着询问了白兰地,得知白宫的宝物都放在置宝殿,可是爱纯某夜潜入进去,却并未找到与玄侯口中描述之物相似的东西。 而后爱纯再次试探着问白兰地,白宫里极其珍贵又特别受白兰天重视的东西一般被他藏在哪里。说的时候爱纯尽量用打趣的口吻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出,演技也比以往沉稳熟练不少,白兰地对她本就没什么顾忌和防范,与她谈笑风生嬉闹间什么都告诉了她。 爱纯曾经三次潜入白兰天居处的偏殿。前两次无功而返,第三次趁白兰天与忠臣议事再次潜入,爱纯对里面的环境也基本掌握,在她摸索着寻物之中几次瞥见有黑影闪过,此人武功不敌,身手矫捷,若是正面交锋,爱纯并未有自信能打赢他,好在对方对她似乎也没有恶意,各自忙活,互不打扰。 终于让她找到了与玄侯口述相似的物什,物件太大,爱纯将它神不知鬼不觉托运出来委实花了不少气力。 可是才没离开几步,熟悉的声音仿若雷劈出现。 “纯纯?你在这啊。”白兰地缓缓走来,看了看她背上的包袱,瞳孔微缩,语气有明显的不悦,“这是又要离开?” “不是不是!”幸而是黑夜,白兰地应该看不见她冷汗直冒的额头。 “怎么出这么多汗?” “呃……” 白兰地握住她的手正要把脉,爱纯猛然抽开。 她干笑着说:“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可能是春天就快到了,天气变得炎热了吧。” 白兰地无语地站了会儿,也没问她背上是什么,只柔声道:“我帮你拿。” 爱纯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表情僵硬着说:“不用,它很轻的。” 似乎因为看到爱纯多番拒绝,白兰地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一边不容她反抗地将包袱拿过来一边严肃认真地说:“都快成亲了,这点小事丈夫还是要帮妻子做的。” 丈夫和妻子?夜色虽然漆黑,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认真,有一瞬间,爱纯被深深吸引在他的眸色里,觉得自己离幸福很近。 在门口与白兰地道别后,之前在偏殿吃了不少灰尘,爱纯只想立马洗个热水澡缓解神经。打好水,脱掉衣裳,没入浴桶,一边舒服地享受着一边左眼皮不停地跳,总感觉自己把什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随着敲门声的传来,水花哗啦四溅,爱纯蓦地站起,妈妈啊,那个包袱还在白兰地的背上!!! “纯纯,是我。”白兰地站在门外敲门。 爱纯从浴桶出来,取下红裙往身上随意一裹,心下又是惊慌又是紧张,她站在门后深吸几口气,将门打开,看见白兰地手上的包袱几乎不假思索便伸手夺了过来。 白兰地原本别开的目光,因为疑惑于她的反应又看了过去,只见包袱被爱纯力道极大地扯散后红色盒子哐当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滚了出来。 爱纯顿时面色发白,把白兰地拉到房间里,然后关上门。 白兰地望着神色异常的爱纯微微蹙眉,爱纯立即蹲下,手慌脚乱地去捡那些躺在地上的卷轴。 他走到较远的那副卷轴面前,俯身拾起。就在白兰地打开卷轴时爱纯眼疾手快扑过去,还随口吼了一句:“不要——” 突然间,怀里的卷轴全部仙女散花般从空中掉落,爱纯踩住了自己的裙角,红裙哗啦一下脱落在地,她也跟着面朝地摔下,不过好在白兰地速度极快,在她快要和大地亲密接吻时将她抱住,可是……某人已经一/丝/不/挂。 啊啊啊啊啊!!! 离他们较近的几幅卷轴都大敞着躺在地上,二人飘忽的眼睛到处乱瞟时,都看见了上面的内容,竟然是……(类似春/宫/图的玩意儿) 二人面色皆泛起暧/昧的红晕,此刻处境是从未有过的尴尬,爱纯干笑着说:“额哈哈哈,那些都是人体艺术,我平时比较好奇……”说着立马想抽自己一巴掌。 话说白兰天平时看着和蔼可亲,有时又极其威严,没想到竟然也是个重口味爱好者,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就算放眼现代,有几个男人不看岛/国/片。 可是这满屋子的春/宫/画卷她到底要怎么和白兰地解释啊?他会不会误会她是身心不健康的变态,或者生活不检点的荡/妇。想想都觉得好害怕,她得赶紧想法子解释啊。 就当她面容各种狰狞扭曲着绞尽脑汁地想主意时,白兰地拾起地上的裙子,遮住她的身体后将她打横抱起,缓缓走向大床。 接下来是不是会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激/情/戏?可是她没有任何准备,她没有喷香水,没有刷牙,没有掏耳屎,没有做全身spa……最重要的是还没有看过教程,没有实习,没有经验,一定会演不好的!!! 白兰地将她轻轻放入床上,铺开被子盖好,坐在床边安静地盯着她,爱纯握着被角,露出两只小鹿眼害羞地看着白兰地,他的眼神倒是平静,就像一滩温和清静的湖水。 半柱香过后,爱纯已然有些困倦,眼皮挣扎着打盹,而白兰地依然安静地坐在床沿眸光难辨地看着她,看似没有任何想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激/情戏码的冲动,爱纯自觉是自己想多了,安心地合上眼。 该死的诱/惑!表面的平静不过是为了压抑内心的狂乱,白兰地睁着锐利的眼睛,突然扯开盖住她嘴巴的被子,低头毫不顾忌地吻上去。 从梦中惊醒,爱纯错愕地瞪大眼睛,这一幕竟能跟梦里的场景毫无偏差地完美贴合,可是接下来,现实总归是比梦中的更加粗/暴/狂/野,翻天覆地。 原来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头野/兽。 第五十二章 :攻城(9) 四周铜墙铁壁,两边墙脚分别摆放着四头面相丑恶的魔兽铜像,它们的嘴里吐着蓝色诡异的烟火,将昏暗房屋的每个角落映照出幽冷的光。 有一倩影从朦胧烟雾中缓缓地走出来,虽然个头看着玲珑娇小,身材却是曲线流畅,凹凸有致,尤其尚未发育完整却已然圆润挺拔的胸部仿佛在宣誓着女人的骄傲。(剧情需要,简单描绘一下,jj不要屏蔽偶,咬手绢t^t) 她一边婀娜地走着,一边慢慢地将身上的纱裙和亵/衣脱下,眼神妩媚柔情地盯着前方。 在与她不远的地方是一张黑纱笼罩的大床,床上那人正在闭目盘膝打坐,他上身寸缕未着,露出强壮蜜色的肌肉和线条优美的人鱼线。 在幽香的气味中他睁开眼睛,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异芒。女人走到他面前,眼里除了暧/昧和诱/惑,还透着压抑隐忍的光,她缓缓勾住他的脖子,凑近他的耳朵,倔强地扬起线条僵/硬的下颌,说:“我要把自己献给你,小雨哥哥。” ============================================================= 爱纯在白兰地的深吻中猛然回神,她突然用上全部功力拼命反抗着挣扎着,白兰地抬起头,如同野兽狂欢后意犹未尽的眼神三分温柔七分深邃地望着爱纯。 爱纯喘着气,眸色闪烁,眼角溢出晶莹的光,她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说:“不行,我们不能那个……大白,对不起,我可能……嗯……就是不能……” 白兰地静默温煦的目光抚摸在她的脸上,半晌后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渍,动作轻柔地从床上下来,又帮她把被褥盖好。 看着她满脸受挫惊慌的模样,白兰地绯红的脸上渐渐变得煞白,他愧疚地垂下头,低低道:“是我不对,纯纯,原谅我好吗?” “呃……”吕爱纯舔/了舔/嘴皮,红如火焰的大半张脸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小鹿眼眨巴眨巴弱弱地道,“大白,其实我……没觉得你有错(某人之前也乐在其中),只是我……想等成亲后再做(暂时忽悠着吧)。” 白兰地这才面色渐好,展颜一笑,帮她掖了掖被角说:“今晚好好睡,我走了。” 白兰地打开房门正欲离开时,爱纯眼珠转了转,突然叫了一声:“大白……” 白兰地转身安静地看她,爱纯挽了挽嘴角,说:“今晚的事谁也不要说好吗?”说着眼睛有意瞟了瞟散落在地上的卷轴。 白兰地面色又红了红,然后微微一笑,点头。 “谢谢,大白,晚安!”爱纯说。 “嗯,晚安!”白兰地眼里的光异常柔和。 待白兰地退出房间,爱纯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起之前大脑中浮现的画面,额头不禁冷汗直冒,她伸手在腹下摸了摸,也不知道该怎么检查这个身体有没有破/处。 咬着嘴皮呜咽着,心想如果大白发现自己如果不是完璧之身怎么办?再结合之前看到的,他就算表面无动于衷,心里也会觉得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吧? 明明清楚就算不是完璧之身也不是自己的问题,却还是害怕这样的自己会被嫌弃。纯明清澈如大白,如果这个身体曾经真的和石雨有过翻/云/覆/雨的过去,她还配得上他么? 爱纯眼珠子不停地转,突然大声道:“别傻了,花葵是花葵,吕爱纯是吕爱纯!嗯?谁在外面?” 只见一道熟悉的黑影从窗外唰地掠过,爱纯披上衣服,缓缓推开门,走出去。 房间的烛光被风吹熄,爱纯意识到什么,关紧房门,转过身道:“你来做什么?” 石雨幽冷的目光落在卷轴上,然后冷笑一声,眸色深邃忧郁中带着一丝狡黠地看向爱纯,微微沙哑的声音透着一丝邪气,他说:“你喜欢上了白兰地?” 爱纯不置可否地蹲下收拾那些卷轴,平平道:“这种事不牢你操心。” 石雨冷冷地笑着,爱纯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然后放下装好卷轴的盒子,徒手接住他的招式,爱纯身段极其柔软,面对石雨的攻击她灵活地扭动腰身避开,然而毕竟内力不敌石雨深厚,终是被他击中腹部,吃疼地叫了一声后退后数步,怎料石雨还要紧逼不饶,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逼至床柱之上,将她提至半空。 爱纯难以呼吸,双脚不停瞪着床柱,眼神却异常坚毅。 “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白兰地?”石雨强制冰冷地逼问她,眼神眯成危险的线条,像赏阅什么猎物似的毫无怜悯心地看着她愈加痛苦的表情。 大脑极度缺氧,爱纯挣扎着,几乎用尽所有力气艰难地吼道:“是,我很喜欢大白!” 石雨目光冷到冰点,缓缓松开手。爱纯顺着床柱倒下,然后一边咳嗽一边喘气,低低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伤害大白。” “是么?”石雨慢慢俯身,修长的手指勾起爱纯瘦小的下巴,眼神凌厉危险,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显得暗蓝的瞳孔越加深邃幽冷,他说,“你似乎很喜欢自以为是,就凭你,就能保护他?你听好了,邢王已经派出大批军队守候在四海城周围,如果他们攻进来,你这双小手要怎么保护他?” 爱纯眸光闪烁着道:“多年来朝廷都攻不下四海城,现在怎么可能……” “今时不同往日,经历过白兰花诅咒一案后,一些有心人早已把四海城弄得人心惶惶,短时间内人心还收不回来,对于朝廷攻破四海城,是很有利的时机。” “就算四海城内部紊乱,但是四海城有精密的机关……” 石雨冷笑一声,说:“机关?如果邢王手里有机关图,那这些防卫机关还算得了什么?” “机关图他们怎么可能会有……” “花葵……哼,该叫你一声吕爱纯是吧?吕爱纯?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以为破解了白兰花诅咒一案就完事了吗?” 爱纯双目一沉,只听石雨继续道:“这些不过都是经人精心部署过的,我想你和你的大白都还蒙在鼓里吧?呵呵,真是愚蠢啊。” “你说什么?喂,把话说清楚,别走啊,你说清楚啊!” 石雨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于眼前刹那消失,只有窗户在冷风中唰唰作响。 爱纯眼睛不停地转动,满脑都是石雨刚才说的话,如果这是一场阴谋,目的是什么? 死去的毓裳、李瀚、陈强、周阔都是黑衣人的棋子,毓裳从白兰树禁地找出《武皇秘籍土卷》,现在这本秘籍就在爱纯手里,黑衣人没有得到秘籍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为什么呢? 不,也许他正在行动着,只是这一切她都不知道而已。越想越不安,隐隐觉得将会发生大事。 ============================================================= 邢王暗中派出大量军队守在四海城的地道、玄道、黄道三门之外,几乎将四海城外的陆地包围。 四海城周围不是险要难闯的山地就是难以攻破的机关,白家祖先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孙和子民煞费苦心地建造了这些机关,上百年来无论朝廷如何刁难和针对,它们都像坚挺的战士一样,保卫着四海城里的人不受打扰,安度余生。 可是突然有一天,敌人的炮弹穿越机关轰了进来,顿时惊扰了城里所有的人,民心愈加紊乱,大家纷纷恐慌着四处逃窜,各种谣言也在混乱中大肆传播。 这场战争在爱纯与白兰地成亲前一日爆发,在大多数人眼里几乎是毫无预兆般突然发生,战争两方起初应战都有些手忙脚乱,战争显得十分混乱。 其实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白兰地无意间听见爱纯对家乡男女关系和婚礼的描述,想在成亲前给她一场她眼中的浪漫约会。 所以在离成亲还有几天的那晚,白兰地和吕爱纯坐着小船从天城东面海域出发,去到附近一座看上去无人居住的荒岛上。 岛上有几座首尾相连的小山,白兰地揽着爱纯的腰带着她从山脚飞到山头,依偎在白兰地的怀里爱纯觉得异常踏实。 爱纯刚一落地便被眼前整整齐齐满地摆放的烟火炮筒震惊得呆住了,她怔怔地问:“大白,你要干什么?” 白兰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亲昵地说:“求婚。” “……” 白兰地微微一笑,走到后边,从乱糟糟的花丛里采摘成一束花,从爱纯身后俯下身,送到她面前晃了晃,说:“第一步献花。” “……”爱纯接过花束放至鼻前嗅了嗅,“阿嚏——” 爱纯转过身,却见白兰地澄明的眸子里闪烁着需要被肯定的眼神,她咧嘴一笑,说:“大白,你做得很对!” 白兰地微微一笑,单膝跪地,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温柔地落下一吻,然后将一个镶着蓝水晶的藏银色镯子套在她手腕上,说:“第二步跪地求婚,你说戒指太俗套,这个是愈蓝弩镯,世上独一无二,喜欢吗?” “好漂亮。”女人天生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吕爱纯也不例外。然而瞧着他一个古人突然变得像西方人一样,爱纯有些惊吓,有些忍俊不禁,此外便是满满的感动,她取下手指上的镶着玛瑙绿的银色戒指,套在白兰地小拇指上,笑道,“礼尚往来,虽然这不值几个钱,但我戴了很久,上面会有我的灵气,以后你走到哪都能感受得到,不准脱下来哦,等我以后赚大钱了再给你换,嘿嘿。” 白兰地清澈闪烁的眼睛安静地凝望她,声音温和的仿若林中流淌过的清泉。“纯纯,麦第儿,微油咩瑞迷?” “噗!”虽然他的口音很怪异,但爱纯知道,他在说,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想起前几日和他讲过古典西方文化和她小时候看完电影后特别向往的恋爱方式,他居然连她说的英文都记下来了,爱纯终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心里却觉得很暖很窝心。不是因为有人正在完成她儿时的梦想,而是白兰地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还努力地做着,他是那么重视而追随她。 爱纯擦了擦眼角快要溢出来的液体,弯腰去把白兰地扶起来,白兰地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覆盖在阴影里,他微微眨了眨眼睛,说:“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做。” 爱纯摇摇头,咬着嘴皮笑了笑后道:“我满意,满意,很满意。” 白兰地荡起温暖的笑,随即想起什么,说:“还有一件事没做。”说罢走到烟花筒的导火线前,掏出火折子点燃。 “咻——蹦!”烟火接连不断地飞至天空,绽放出耀眼璀璨的光芒,犹如亲临浩瀚神秘的星辰,美得令人窒息。 白兰地将爱纯揽进怀里,有些自豪于自己的杰作,语气变得很轻快,他说:“这些都是哥哥珍藏在白宫里的烟花,有一百多发,今早把它们捆绑一起可花了我不少精力。” 爱出微微一愣,道:“城主怎么会有这种癖好?” 白兰地想了想,说:“每次研究出一种新品种,哥哥就会把它们收藏起来。” “哦,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收藏的?” 白兰地摇摇头:“从我记事起,他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那起码也有二十年多年!!都变成劣质烟花了啊!! “轰——”一声爆炸巨响,地动山摇,火星到处乱飞,在山地上炸出无数个坑,白兰地紧紧抱住爱纯,拔出过雪剑,舞出漫天疾雪,将飞来的星火熄灭。 爱纯从他的怀里抬起双眼,冰与火仿若陨落的流星,填满了她闪烁明亮的眼睛,她的心绪就如这景色一样,焦虑与悸动并存,冰凉的夜风与炙热的体温交融。 山坳里被爆炸声惊醒的头领,拎起宝刀面目狰狞地吼道:“他/奶/奶/的,发生什么事了?” “报——”一个放哨士兵灰头土脸地滚过来,跪在地上道,“回禀将军,有两个不明身份的人用烟火袭击我们!” “什么!他/奶/奶/的,有没有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回将军,其中一人手中握剑,每挥舞一下就会飞出无数雪粒子,属下猜测是四海城小城主领兵杀过来了!”小兵的语气因为自己识破了敌方计谋而显得十分激动高亢。 “他/奶/奶/的,传令下去,全军严阵以待,听我指挥!” 在将军的指挥下,士兵们推着大炮来到山头,然后点燃引子,“轰”的一声,大炮飞向前面的山头。 白兰地余光扫了一眼,立即抱紧吕爱纯,从山头跃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炮威力十足,炸飞无数石屑。不容二人有喘息机会,下一个大炮不偏不倚正巧飞向二人快要落下的地方,白兰地双目一凛,将吕爱纯猛然推开,自己则在大炮爆炸后被炸飞,掉落在丛林里。 幸而身上穿着的正是有防卫能力的红裙,才减轻了不少冲击力和擦伤,爱纯从沙地上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大白”,她睁着湿润闪烁的眼睛疯狂地冲进丛林,就在她快要因为找不到白兰地放 声大哭的时候,却见一抹身影正从远处跑来。 她激动地冲过去,白兰地见到她,凝重的面色稍稍缓和,然后飞过来将她大力拥抱入怀。 “有没有受伤?我看看!”白兰地松开手,深邃深沉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 “我没事!大白你……”爱纯看着他满身血渍,原本俊雅白皙的脸蛋都破出几道口子,她压抑着,还是忍不住微微哽咽。 爱纯检查着白兰地的伤势,突然发现一件事,蹙眉问:“大白,你的剑呢?” 见她只有轻微擦伤,白兰地终于松口气,然后摩挲着她手背上细细的伤口,淡淡道:“不知丢哪了。” 石雨曾经说过对于白兰地来说没有什么比那把剑重要,因为她,承载着他信仰的宝剑丢失了。爱纯咬着嘴皮低下头,懊恼愧疚地说:“……对不起……” 白兰地眼里的光越来越沉,他将她抱进怀里,嘴巴抵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 “大白……”不知为何,白兰地的怀抱异常炙热,爱纯只觉浑身也跟着燃烧起来,突然很想扑到他,抱住他的头狠狠吻下去。 “轰!”大炮在沙地上炸出一个坑,也将意乱情迷的爱纯猛然惊醒。 白兰地抓住她的手,带她避开滚石,跑到岸边上了船,白兰地用内力击打海面,小船在白兰地掌风的助力下快速远离。 第五十三章 :攻城(10) 翌日天还未亮,以为行迹暴露的将军率领士兵朝四海城东面海域进军,一批朝廷军队很快占领了四海城东面的白兰山一带,晚上便传来兰花将军叛变的消息。 随着此消息的传来,爱纯才猛然惊醒,原来背后黑手推进这一连串事故的发生是想确保将尚荀坐上兰花将军的位置,尚荀也是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放置四海城的棋子。 黑衣人的目的是想摧毁四海城? 他到底是谁?能彻底改变人的身份,有本事在四海城安置大量内奸,拥有这般强大权利和手段的人必定是云国当朝高官,想起之前遇见邢王时他对属下说的话,爱纯双目一沉,难道黑衣人是邢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有那个和大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璃王,他和大白是什么关系?太多疑团和不安压得人喘不过气。 因为一触即发的战争,白兰地和吕爱纯的亲事不能如期举行,白兰天将四海城的大权暂时交给了白兰地和景峰,自己则突然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这次,白兰地面对白兰天的嘱托并未懈怠,关乎到四海城的安危,他站了出来,像一个天生的将领,指挥军队应战。 已经对敌三日,今夜爱纯在白宫没有找到白兰地,心想他此前负伤未愈,过雪剑也不在他手里,如果遇到强敌会很危险,爱纯疯狂地跑出白宫,穿越每一处硝烟,着急地寻找白兰地。 从白兰山一带被占领之后,邢王的军队陆续攻入四海城,在白兰地细致部署下,天城百姓都被护送到较为安全的地城。 然而即便睿智心细如白兰地,四海城的军力始终不敌对方,天城很快陷入一片狼藉。 爱纯终于在城内高楼找到白兰地,白兰地手持一把普通的剑在与黑衣斗篷人激战,那斗篷人手里握着的银白色的剑正是前几日丢失在海岛上的过雪剑! 斗篷人手持过雪剑,在空中挥舞剑法,强大的剑气击向白兰地,白兰地施起轻功及时避开,那道剑气最后在天的尽头消失,威力之大令人咂舌。 斗篷人转身朝东面飞去,白兰地一路追着斗篷人至海边,二人交战数十招,斗篷人目色一凛,剑法改变路数,主攻白兰地的左手,白兰地微微蹙眉,举剑挡下斗篷人的猛然一击。 “锃锃!”白兰地手中的剑应声粉碎,他立即运掌,双手合十,将攻来的过雪剑钳制在双手掌心之中。然而很快感觉到左手掌心传来的极大压迫感,白兰地收回掌势,以掌化拳,隔空击向斗篷人。 二人纷纷后退,屹立一块礁石上,斗篷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手掌捂住胸口,冷笑着看向白兰地。白兰地此时也不乐观,一方面伤势未愈,另一方面斗篷人武功阴邪,有异于年龄的强大内功,过雪剑在他的手里,如虎添翼,况且最令白兰地不解的是,他似乎知道什么,才会将一种阴冷至极的邪门真气注入他的左手掌心。 这是第一次,白兰地无法评估自己的胜算。 斗篷人轻轻抚/摸着剑身,凛冽的目光随着手指缓缓移动,他用阴冷的语气笃定地说道:“二十年前我输给了你,今日你会在我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白兰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我不认识你。” “哼!”斗篷人唰地一下用剑指向他,这个让他时刻牢记于心的对手居然说出了这么冷漠无情的话,他跳上前面的礁石,说,“你不记得我?二十年前冰渊谷主选人时的那个雪天你一定不会忘吧?我真不懂,那个戴着头套面罩见不得人的老家伙,怎么就在你我之间最后还是选择了你呢。我从小就发过誓,总有一天我要证明,他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白兰地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他微微蹙眉,二十年前那双忧郁顽强的蓝色眼睛在他记忆里呈现。 这时,斗篷人嘴角含笑略带慵懒地开口道:“知道你为何会输么?”语罢向白兰地扔出一样东西,嘴角勾出浅浅的狡黠的笑道:“认真看看最后几页,你会明白的。” 爱纯追过来的时候先看了看斗篷人,果然是石雨!她又看向白兰地,只见他手中握着一本书,她眨了眨眼睛,觉得那本事极其眼熟,突然心下大骇,那本书不正是《吕氏春秋》。 糟糕! 礁石之上,石雨唇角上扬,冷笑一声,道:“既然来了,还不现身?”语罢幽暗的眸子向爱纯这边斜过来。 爱纯咬牙飞上去,本想飞到白兰地面前解释,却被石雨中途拦截,拉到一边,带着胜利者的口吻道:“花葵,我给你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本教主很满意。” 爱纯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见他黑斗篷如同战袍一般猎猎翻飞,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气场强大到已经把爱纯震慑住。 白兰地紧紧握住《吕氏春秋》,寒冽哀伤的眸子从最后一页慢慢移开,然后看向吕爱纯。爱纯紧张愧疚地看向他,她清楚他都看到了什么。 当初为了给自己打气,坚定自己的信念,她在《吕氏春秋》空白的页面上记录了自己每一次接近白兰地的“作战”计划和部署。 石雨要她接近白兰地,她不知道目的,也预测不到任务进行时的变故,她只是很单纯地想努力做好“花葵”这个角色,想保住性命,幼稚地想证明自己的演技能够骗过白兰地。 《吕氏春秋》最后一页写着:我是一个出色的内奸,我能骗过所有人,包括白兰地! 吕爱纯清楚地记得当时写下这句话,是因为感觉到自己意志已经开始动摇,为了稳定自己的决心,她才用羽毛笔一笔一划写了这句话。 “大白,你听我解释……”爱纯缓缓走向他。 石雨跳过去挡在她身前,说:“解释什么呢?解释你曾经如何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不是这样……”爱纯眼里闪烁着焦虑急迫的光。 石雨:“花葵啊花葵,别装了,从凤来城开始,你接近他不都是为了完成我给你的任务么?难道你敢说不是?” 爱纯咬咬牙说:“对,一开始我是为了完成你的任务,可是后来我……我并没有……” “够了!”两个字从白兰地牙缝里迸出。 爱纯怔怔地盯着他,白兰地虽然头脑睿智,但在情感上经历过长时间的空白,有时候可以单纯到想事情只用一根筋,爱纯深知这一点,一旦他走进石雨设计给他的陷阱,陷阱便会成为他情绪上的死胡同。 爱纯想从石雨手里挣脱开,却被石雨从背后点住穴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雨对白兰地笑着说道:“你不觉得她做内奸做的很出色?不仅帮我套出了你的死穴,还帮邢王的军队顺利攻入四海城,啧啧,温柔乡就是英雄冢,白兰地,你记住了,今晚你不是死在我手里,而是这个狡猾女人的手段里。” 被点住穴道的吕爱纯紧紧看着白兰地,闪烁的眼珠不停转动,仿佛在做着什么倔强的挣扎。 “若不是邢王手里拥有机关图,他的军队又怎么进攻的如此快,好好想想吧,这机关图藏在城主寝屋偏殿,对于她的反常举动,你真的不会一点察觉也没有吗?呵呵……” 白兰地抬起冰冷的眼睛看向吕爱纯,之前她不停向他寻根问底,几次在偏殿附近出没,都是因为她要偷机关图交给朝廷? 爱纯内心几近抓狂地挣扎着。不是的大白,她根本没偷出什么机关图,就连偷出来的那玩意儿她都没交给玄侯,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在故意激起你的怒气啊,求求你,不要相信! 爱纯一边焦虑地挣扎,一边试图运功冲破穴道。只见她突然呕出一口鲜血,穴道终被冲破,她滑出一枚花刃杀向石雨,嘴里吼道:“大白,你快走!” 石雨冷笑着击破爱纯的招式,掐住她的喉咙,将她带到浪潮最急的礁石上,低头压在她耳边,语气越来越沉地说道:“我很想看看你喜欢他到什么地步?愿意为他死么?” 爱纯闭上眼睛,石雨冷哼一声,以为她要视死如归之时,却见四周顿时刮来一阵强风,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感觉到在她体内有股炙热的能量流动。 紧急关头,吕爱纯的大脑里只闪过一念头,她动用所有真气使出才刚练上不久的“土之灵第五式”,冒险使出这招必然元气大损,而她想要的正是与他同归于尽。 石雨幽蓝的眼睛越发暗沉,他微微眯起眼睛,用两手指扼住她的命脉恶狠狠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花葵,而你,除了灵魂,其他任何东西都属于花葵,包括她的心!不管你后来又练了什么武功,只要我想下手,你同样会变一个废人!”说着两指头沿着她的脊椎骨快速碾过。 爱纯惨叫一声,几乎疼得晕厥过去,在她渐渐失去意识时,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抹白影……担忧与害怕在全身蔓延,她倔强顽强地睁着眼睛,看着他飞过来。 海面突然传来巨响,海浪掠起一堵高墙,白兰地一身寡白长袍,从水墙后飞出来,与此同时,他举起双掌自下而上运功,无数水沫犹如尖锐的冰刀射向石雨,石雨唇角抿出冷冷的线条,眼神异常锐利地看过去,持起过雪剑抵挡攻势。 此时白兰地的唇色比他的衣服更要苍白,显然之前石雨用阴邪的武功刻意攻击他的左手掌心让他受了极大的内伤,在过雪剑的强大攻势下,白兰地始终不能再逼紧一步。 石雨唇角的笑意若有似无,他抓起吕爱纯,将她扔到不远处的礁石上,然后持起过雪剑转身对准她劈下,白兰地眸色一凛,冲过去。 石雨嘴角的幅度更深了,爱纯从他的眼里瞧出了他的诡计,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目看向白兰地,破开沙沙的嗓音竭尽全力地呐喊:“不要!”音落立即呕出一口鲜血。 然而白兰地已经毫无顾忌地冲了过来,石雨反手抓住剑柄,转身向前猛然一劈。鲜红溅到了吕爱纯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眶滑落,她咬着牙惊慌吃力地挤出两个字:“大白……” 石雨那一招挑断了白兰地的手筋,白兰地却全然不顾伤势,举起另一只手与石雨对抗,石雨手持过雪剑舞出花式,擦着白兰地的左臂划过,然后抓起他的左手,用一招“三魂功”将他的内力从左臂输送自己体内。 白兰地用力隐忍,面色极其憔悴疲惫,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哀伤与绝望,看了吕爱纯最后一眼,然后费尽所有功力破开石雨的“三魂功”,将他擒住,一起跃入海下。 吕爱纯吃力狼狈地撑起身子,一点一点地爬到海边,激烈的海浪声像木槌一般每一下都重重捶打在她的心口,然而除了潮浪声,海面上再也未见任何动静。 之后的很多日子里,爱纯都不愿回忆这个夜晚,可它却又那么深入骨髓地印刻在她脑海里,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回头看,一切是那么戏剧化,却又笼罩一层仿佛一旦触碰便会把人击溃的悲情旋流,犹如永不停歇的浪潮,剧烈翻滚着,不顾任何歇斯底里的呐喊和哭叫,它始终证明着存在与不灭。 第五十四章 :红衣屠夫(1) 入夜时分,灰蒙蒙的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浇了路人一个措手不及,宽阔的大街上人们踩踏着雨水匆忙而过,没过多久,淌水的街道只剩下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者,他佝偻着身体来到有屋檐的小巷里,将满地垃圾抛开,捡起乌青的馒头和残碎的菜渣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 不知是噎了还是怎么,拾荒者呕了一下,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同时,一个带着长长毛发类似圆球的东西从篓子里滚了出来。 雷电一闪,拾荒者对上一双半翻眼皮毫无生气的眼睛,眼睛周围的生冷皮肤到处是伤疤,已然面无全非。拾荒者吓得向后跌坐在地,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啊,雨水冲刷而过,夹杂着强烈腥气的淡红色液体流淌到拾荒者的脚边,他呜咽着爬起来屁滚尿流地逃了。 闪电雷鸣,一颗歪倒的头颅孤零零地躺在巷子口,长长的头发贴着脸铺盖在周围,她的面目是那样凄凛恐怖,仿佛在极力证明着死前遭受过重大的折磨和虐待。 ============================================================= 窄小的庭院被各种奇形怪状颜色纷繁气味诡异的植物笼罩,就连庭院石门也被这些植物覆盖着只露出一小个洞,里面必定凄冷阴寒。 门口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站了良久,他努努嘴,满脸写着无奈和不情愿,最终还是跨开脚步,扒开石门上错综复杂的藤蔓走了进去。 噢,我的天,她又在种什么鬼东西?盛阳站在庭院唯一有太阳照射的地方,翻了翻眼皮后盯着前方埋头在草堆里捣鼓的人,暗暗拍脑门嫌弃着。 不多时,那人从花丛里抬起头,满脸污渍地看向盛阳,说:“哟,今日休假呢,你来这做什么?” “你又在种什么啊姑奶奶?”盛阳在石阶上坐下,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双肘撑在两旁,身子依附着肘力向后靠。 吕爱纯搓着手心的泥灰,说:“断肠草,之前种的那些不知怎么的都死了。” “姑奶奶,你不是要悬壶济世,种这些害人的东西做什么?” “做什么?!自是拿来研究的,道长说了,只要我做满九九八十一件好事,我就能心想事成。前段时间有个村落的断肠草大量繁殖生长,很多百姓误食中毒,如果我能找出抑制断肠草生长的办法或者根治毒性的解药,那可就是一件大好事。” “一个招摇撞骗的道士他说的话你还真信了?” “只要有希望,谁的话我都信。”爱纯吸吸鼻子,神情倔强,目光坚毅。 “姑奶奶,他都失踪一年多了,找回来了也是尸……”盛阳见她目光不善,立即刹住嘴巴。 爱纯安静地站着。是啊,都一年多了,今日正好是大白失踪的第四百天。 道长拿着他的生辰八字给他算过命,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他都能逢凶化吉,他一定还活着,只是暂时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一天她会把他找回来! 这时,景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凝重,他抬起湿红的眼睛看向爱纯,爱纯充满希冀的面色微微一怔,缓缓转身面向景峰。 自从白兰天归隐后,景峰一面以替小城主照看吕爱纯为由跟在她身边,一面集结江湖力量搜寻白兰地的下落。 之前几次都毫无消息,而这次终于有了眉目,可是…… 吕爱纯着急地问:“是不是找到大白了?” 然而她也看出了景峰异常的神色,走到他面前,冷静地看着他说:“快点告诉我!” 景峰看进他的眼里,眼里有明显的沉痛与哀伤。“找到了,在偏远的海岛上我们发现了一具……已成风化的尸体,尸骨身上未腐蚀的衣物确认为与小城主当时所穿的一致,还有这枚戒指,是我从尸骨掌心取出来的,我记得你以前每天都戴着。”说着将戒指递到她眼前。 那时白兰地为了在婚前满足她随口说出来的小梦想,按照她所描绘的精心准备了一场求婚,他送她世间第一无二的愈蓝弩镯,她只送了他这枚从地摊买来的玛瑙绿戒指。爱纯眼睛盯着景峰手上那枚玛瑙绿戒指呆呆站了很久。 “他怎么死的?”爱纯像被抽空的驱壳,毫无感情地问着。 “尸骨全身多处骨折,经脉尽断,小城主死前与人发生过剧烈争斗,气绝而亡,最后被海浪冲到了那座孤岛上……吕姑娘……”只见她顽强的眼眶里有泪水在不停打转,她的面色如死灰般阴沉难看,景峰不禁眉目紧锁,扶住她的肩膀,用几近恳求的语调说道,“想哭就哭,你不要这个样子,小城主失踪了一年多了,其实早该预料到的,你不要那么固执,是时候走出来了……盛阳,你也过来劝劝!” 盛阳来到二人身边,脸上已不见一贯的古灵精怪,他望一眼呆滞的吕爱纯,微微叹了口气,拍拍景峰的肩膀,摇摇头,然后跑进吕爱纯的屋里拿出近期的案卷,站在她面前,一边翻阅着案卷一边说:“老大,金家村人口失踪案,人口失踪诶,里面有儿童也有妇女……这个这个,景阳镇夏家灭门案,灭门诶,一家二十二口全死了,包括家里的四条狗,凶手太残忍了!咳……诶?凤来城不就是老大你……” 吕爱纯缓缓转动脑袋看过来,盛阳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兴奋地指着案卷上的字说:“老大你看,这可是近期最离奇的案子,死者的丈夫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唐潇潇是知府大人的三夫人、陶青是大鲸帮帮主的二夫人、叶彤儿是酒楼老板司马胥刚娶进门的小妾,还有几个都是富商的夫人,凶手不只先/奸/后/杀,还把死者的头颅丢到死者府邸附近,这不是摆明要给死者家属二次伤害?老大,是不是很有兴趣?” 景峰左右瞅瞅,一脸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这时,吕爱纯掌心向下用力拍打在案卷上,声音冰冷听不出一丝波动:“这个案子我接了!盛阳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好嘞!”盛阳调皮地笑了笑,跟在老大身边这么久,他自认是最了解她的人,这一年里她都用高强度高密度的工作使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这次打击这么大,暂且也只有工作能帮她缓一缓。 玄机门有严格的规定,为了避免接案重复和人手分配不均等问题,每个校尉接案子前都要向上报备,上级同意之后才能行动。盛阳向景峰投去个“看吧,还是我的办法管用”的眼神,然后像个猴子一样跑出去。 爱纯从景峰手里拿来戒指,转身正要离开,景峰突然上前一步,眉心紧蹙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事?” 爱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比起一年前他现在消瘦不少,五官变得更加深邃硬/挺,这一年多里他一直在默默帮助她,不管初衷是什么,这个曾经在四海城里位高权重受人敬仰的人现在能屈尊降贵毫无埋怨地帮她做这么多事,她确实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 爱纯:“我没事,院子里的植物你喜欢什么就拿去吧,每一株都是我的心血,很贵的。” “……”无语地看着她进屋,景峰突然自嘲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认识她都一年多了,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她的想法,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好起来。 ============================================================= 一年前,邢王率兵攻打四海城,四海城新任兰花将军尚荀叛变,造成白兰山一带很快失守,同时,不知邢王从哪得来了四海城的机关图,一批军队从各个要道闯入,将四海城重重围困。 白兰地失踪的那个夜里,原以为大势已定的局面突然发生了逆转。皇帝调来大军,亲自前往四海城,下令邢王收兵撤退。邢王虽野心难抑,但见皇帝态度坚硬,如果在这个时候与他翻脸,只会打乱计划,弄巧成拙,只好听命撤退所有在四海城内的军队,带着怨气离开。 这件事上,皇帝和城主的态度都让人倍感惊愕,世人猜测皇帝和城主私底下做了交易,皇帝由白兰天带来,为四海城免去战乱,而事后四海城归顺了朝廷,皇帝给了四海城所有百姓一次特赦的机会,让他们不再有被抓入狱的担忧。没过多久,白兰天声称归隐养病,有传言说城主难以承受痛失爱弟的悲哀,无心理政才婉拒皇帝的封赐,但其中真伪可能除了白兰天与皇帝,谁也不清楚。 璃王自小疾病缠身,后来出宫求医而归,病情已然有恢复之势,皇帝大喜,不仅赐予府邸和兵符,还将管制四海城的大权交到他手里。璃王久病在床,向来神秘,然而这一年里却逐渐频繁参政,深得皇帝器重,势头虽离太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赢得了不少权势的拥护,已然成为了皇后、太子、邢王以及邢王势力共同的眼中钉。 很快,璃王在百姓口中已经有了新的形象与面貌,他不再是面黄肌瘦犹如枯败竹竿,羸弱多病仿佛风吹便倒,而是高调、骄傲、果断、雷厉风行、足智多谋的体弱多病瘦竹竿,当然,这都是没见过璃王本人的百姓对这位神秘人物的妄加揣测。 璃王屹立在府邸高楼之上,京城全貌尽收眼底,左边能看见邢王府,邢王府占地广阔,每一栋建筑都富丽堂皇,右边挨近闹市、整体格局大方庄重的则是玄机门。 安静地凝望着,璃王眼里的光变得愈加深不可测,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抿出了冷冷的线条。 第五十五章 :红衣屠夫(2) 盛阳:“这个案子明明是我们先报备的!” 宁箫:“凤来城的知府在文书里指明让我查办,昨日我已经命人将应允的书信寄过去了,难道你要我失信于人?” 盛阳:“玄机门一直以来有明确规定,未将查办人员名字登记在册的案件不管如何私下许诺他人,都不算正式查办,宁校尉要是执意抢这个案子就是违规!” 宁箫:“你!” 宁箫认为盛阳作为一个密探敢这样顶撞自己,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有一个比盛阳还嚣张的人护着,他浅蓝色的冷眸盯向一直处于神游呆滞状态的吕爱纯,扬了扬线条僵硬的下/颌,道:“我突然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你们想接这个案子不就是看中它的影响力,一旦破获,就是一大功绩,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左右玄机分别派几个人出来查这个案子,不过两边各自行动,互不干扰,最后看谁先查出来。” 吕爱纯近一年里就像干劲十足的猛牛,连续不断接下各种大大小小的案子,经常东奔西走,日以继夜不辞劳苦,曾在犯案高峰期屡破大案,已经在云国造成了不小的声望。 眼看玄侯愈加器重吕爱纯,私底下眼红的人不禁越来越多,宁箫虽表面看着无动于衷,其实一向有些自负的他早已看不下去,何况他对吕爱纯的印象一直不佳,偏见加上威胁,他看吕爱纯的目光更是复杂。 主位上坐着一个胖的跟个球一样的中年男人,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茬,笑呵呵地说:“小宁啊,又不是没有案子可查,干嘛非得凑一块儿呢,上头知道会说我们浪费人力啊。” 宁箫:“大人,剩下的案子可以暂时分配给其他校尉,我有信心,凤来城这个案子不出一周我必能破案。” 盛阳:“一周?我老大最多五天。” 宁箫冷笑:“那好,就五天!” 某人仍在神游中…… 躲在门背后早已热血沸腾按耐不住的严琴晴冲了出来,蹦蹦跳跳地围着严生转。“爹,你就答应他们这个比赛吧,快答应啦,就让他们左玄机的人见识一下我们右玄机到底有多威风!”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你来做什么啊?” “爹,我都考做密探一个月了,还一个案子都没办过呢,我不管,这回我一定要跟着宁大哥去查案!” “胡闹!” “哼!” “乖,快回屋去,这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 “什么啊?叶芳姐不是女人啊?老女人不是女人啊?” “不一样,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参加啦,你快答应宁大哥的提议啊,不然我立马就把你每天暴饮暴食的事儿烧香告诉娘,娘会来梦里教训你的!” “臭丫头!”严生嘴巴抿成一条不透风的线,无奈地左右瞟瞟,点头“嗯”了一声。 “好耶,我们右玄机有宁大哥和叶芳姐在,一定会赢得风风光光,哈哈哈……”说着挑衅地看了看盛阳。 盛阳不屑地别开头,捶着吕爱纯的肩说:“我老大一个人顶你们三儿,有什么本事尽管来啊,哼哼。” 严生:“咳咳,事先说明啊,这不是比赛,玄机门可是严格规定禁止门派之间的斗争,你们都给我注意点,别让外人落了口实。现在左玄督尚未有人任职,两边都是我在管,谁要是做出什么破格的事就等着回来受罚吧,特别是你,臭丫头!小宁,你给我好好看着她,就让她做些记录的工作就好了。” “爹,你太过分,我这么聪明又能干,怎么只能做小吏的活儿!” “你哪里能干呢?你看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跑!” “你太过分太过分了,哪有你这样瞧不起自己女儿的,我气死了气死了!”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别哭啊,你爹知道错了,别哭啊……” “呜呜呜……咯!爹,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一定要少吃点,你的胃不好,别又吃出病了。” “我的宝贝女儿,你爹什么都听你的!你办案也要注意安全,外面险恶,别什么都出风头,要懂得自我保护……” 父女两喋喋不休地秀亲情,宁箫和盛阳纷纷黑着脸转身走人,走到门口,盛阳又抓狂地跑回去,将呆滞神游的吕爱纯拖走。 ============================================================ 马车上。 盛阳:“老大,这回敌方有叶箫、叶芳、严琴晴!我们的作战方针和计划是什么?” 冷风吹进了马车内,某人抱着上胖下窄青花瓷骨灰盅神游…… 盛阳:“……” 景峰:“怕什么,有我这位曾经的四海城第一聪明人在,就算你老大不参与,我也能帮你们赢了右玄机的人。” 盛阳:“这不光彩。” 景峰:“怎么不光彩了?我都跟在你们身边一年了,外人都把我看成半个玄机门的人,大不了,我发现凶手后立马告诉你,让你逞回威风?” 盛阳:“这可是你说的,就这么定了。” 某人暴跳如雷:“这是杀人案,杀人案!!我们面对的是恐怖狡猾的变态杀手!!变态杀手!!右玄机那些家伙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凶手,是凶手!!现在是查案,要让凶手绳之于法!!逞威风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不去参加武林大会,那不是更威风!!!” 盛阳和景峰都被惊呆了,纷纷抱住耳朵躲到角落里,委屈惊恐状…… 抵达凤来城,在知府客房住下。上头派来宁箫、叶芳、吕爱纯三位响当当的人物来查理此案,知府觉得倍感压力之余,也对能够尽早结案有了不少信心。 另外,左玄督一职长期空缺,不出意外,玄侯会在金佛*之前将此位补上。来的这三位正好是民间呼声最高的人选,凤来城无头女尸一案的影响力极大,他们当中若是谁有能力抢先一步侦破,必然成为当选左玄督最强有力的人。 这么想着,城府不浅的知府已经开始琢磨着到底要投靠哪一边,只有先下手为强,投其所好,到时候有“左玄督”作为靠山,他在官场便能混得更加如鱼得水。 一边是宁箫、叶芳两位声望颇大的校尉,一边是后来居上,风头一时无两的吕爱纯,话说这位校尉以前叫花葵,因为听信道长算命之说,改名换仕途,这不,改的真是好,这都成为左玄督的有力竞争者了。(道长算命之说乃民间谣传) 选谁好呢?知府明白,这种选择帮派的事就是得跟杀人一样快狠准,必须让人家看到自己的诚心诚意,也好趁早多出点力,以后人家回报的才会更多。官场上从来不缺一时风生水起的人,可是大多不是死于眼红腹黑的敌对势力手上,就是太过傲慢轻浮,毁在自己手里,所以官场上的事最说不清,还是得选保稳点的。 盛阳从外面回来,气呼呼地往凳子上一坐,抱着双臂道:“我还以为知府勤俭简约是个清官,所以给我们住的地方又小又简陋,可是老大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去右玄机那伙人住的地方绕了一圈回来,靠!都是豪华套间,一个人住的顶我们两间房!” 爱纯抱着骨灰盅,语气苍白地说:“又不是要在这里住一辈子。要你拿的东西呢?” 盛阳努嘴摊手:“他们说来不及备份,唯独的那份给了右玄机那伙人,我什么都没拿到。” 爱纯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她嘴角一直不停地抽搐。盛阳面色一变,立即跳开,捂住耳朵。 “tm的!!欺人太甚!!没有备份!!!故意针对我们是吧?!!景峰——”如雷贯耳的吼叫几乎要冲破屋顶。 景峰正巧从外面回来,他捂住耳朵进来道:“有话好好说啊吕姑娘!” 爱纯:“外面什么情况?” 景峰:“有人在乌龟山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暂时还不知道属于谁的。” “走去瞧瞧!”爱纯抱着骨灰盅大步跨出去,眼睛周围是又黑又大的眼圈。 乌龟山头,宁箫蹲在尸体旁边细致检查,叶芳站在一旁,一双明目向四周搜索着线索,严琴晴第一次目睹无头尸体,扶着树呕吐。知府大人站在宁箫旁边,捕头带领几个捕快将现场围住,阻止看热闹的人群接近。 爱纯、景峰、盛阳赶来时,右玄机的人已经对尸体和现场检查完毕,准备收工回府,盛阳不服气地叉腰,瞥向景峰道:“他们怎么比我们早到这么多?” 景峰耸耸肩:“我的消息是王捕头告诉我的,你问他!” 盛阳没好气地说:“王捕快,你故意的吧?” 王捕头对爱纯抱拳道:“吕校尉,属下两边通传前后不超过半盏茶时间,属下猜测应该是吕校尉你们走了一条较远的人,一般情况下,没有熟路的人带领,都会从较远的那条路过来。” 盛阳:“哼,知府大人偏心得紧,一个人也没调给我们,我们上哪找熟路的人啊。” 爱纯:“算了盛阳,这不正好,等他们检查完走了,我们再上就是,反正知府大人有的是时间,待会儿有劳知府大人留下来陪我们继续检查,不然发现什么或者出什么纰漏就不好说了是吧?” 知府看了看宁箫和叶芳,迟疑着:“这个……” 爱纯冷冷看过去,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威胁,声音平静沉厚犹如湖水:“官高一级还是可以压死人的。”(本文玄机门校尉是正四品,凤来城知府是从四品) “下官遵命!”知府吓得立马恭敬俯首。 如今老大不开口就像个呆头呆脑容易受欺负的弱质女孩,一开口准能吓死或气死个人。他笑了笑,这一年老大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变得很情绪化,也会把人逼得几近抓狂和奔溃,但他对老大的崇拜和敬仰却是每天只多不少。 第五十六章 :红衣屠夫(3) 叶芳扶着严琴晴问:“没事吧?” “呕,叶芳姐,我们可以走了吗?这里太臭了!” “嗯,我们现在就走。” “太好了!宁大哥,这是谁的尸体啊?” “初步观察,应该是……”说着看了看吕爱纯。 吕爱纯接住他的目光,这时,严琴晴突然跳出来道:“宁大哥,你等下再说,可不能让老女人得了便宜。” 盛阳不屑地笑笑,对严琴晴比了个鬼脸,道:“谁稀罕一样。” 爱纯淡漠的目光又转到叶芳身上停了片刻,最后回到尸体上。 尸体成俯卧状趴在地上,脖子上空荡荡,末端满是乌黑的血渍,一件凌乱残破隐约看得出是牡丹刺绣的红裙子只遮住了她不到三分之一的肌肤,能看得到的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每一寸皮肉都是褶皱不整,触目惊心,好不恐怖。 她的手指像厉鬼的爪子一样伸张着,凸起的青筋能感觉到受害者死前遭遇怎样极大的折磨和虐待。 爱纯突然开口道:“她是叶彤儿。” 已经走远的叶箫背脊一僵,脚步停滞后蹙眉回头看向爱纯。 盛阳:“老大,你太厉害了吧,就这么站着看看就知道是谁了?!” 知府面露疑惑,问道:“啧,吕校尉怎么知道这无头尸体就是属于叶彤儿的呢?” 吕爱纯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戴上手套轻轻握起尸体的手腕,将她的手指展露在众人面前,道:“今早我去每一个受害者的房间看了,喜欢用金色指甲油的女人不多,被害的几个女人中,只有知府大人的三夫人唐潇潇和酒楼老板的小妾叶彤儿,她们二人的梳妆台上有金色指甲油,如果是唐潇潇,知府大人不可能认不出来吧,何况她的尸体已经找到,暂时安放在停尸间,所以这具无头尸体是叶彤儿无疑。” 盛阳一脸崇拜状:“老大,我说早上怎么不见你的人呢,原来你都做这么多事了。” 爱纯笑了笑,站起身,平平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景峰赞同地点头:“这里血迹并不多,而且也无挣扎痕迹,凶手最多是在这里把她的头砍下来,而且凶手把她带到这里的时候她应该已经死了。” “嗯。”爱纯摸了摸鼻子,走到开阔地地方遥望半晌道,“案发现场大概在那个位置。” 知府:“怎么说?” 爱纯看向知府,意味深长地说:“虽然我们没有尸检记录簿,也缺了一大部分资料,但只要我们还有手有脚有嘴有脑子,该知道还是都能知道的。” 知府瘪着嘴别开头,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站错队,现在改变立场还来得及么? 盛阳:“老大,你快说啊,我心痒痒了,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啊!” 爱纯:“凶手行凶对象都是已为人妇的女人,年龄在28到40之间,而且每个受害者的丈夫都是凤来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我们的知府大人。凶手对受害者下手残忍,不仅有性/侵/犯现象,还用刀子将她们的*疯狂地破坏,割去她们的脑袋放在她们家附近。盛阳,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一年多了,接下来由你说。” “啊?”盛阳听得起劲,没想到老大突然把这个包袱抛过来,如果不说定会让老大失望,盛阳硬着头皮道,“……凶手极度厌恶女性……” 爱纯:“嗯,继续啊。” 得到老大的表扬,盛阳清清嗓子,继续道:“凶手很狂妄,接二连三杀人,而且每次都被他得逞,他很聪明,也很小心,平时很容易隐藏在人群里,不会被人随意看出他的异端。” 爱纯:“还有呢?” 盛阳:“他一定患有老大以前常说的那个叫什么,妄想……对,妄想型人格障碍!” 爱纯:“有长进!” “嘿嘿!”盛阳红着脸挠了挠后脑扫。 “切,这些我也能说!”景峰悠悠然冒出一句话。 爱纯:“景峰大人一定还有补充,请!” 景峰:“……咳咳,我想凶手应该还有仇富心理,如果只是针对妇女,不会那么巧,每个受害者的丈夫都是城里的大人物。” 爱纯:“同意。” 景峰:“哈哈哈,凶手还有性饥渴,唐潇潇40岁了,他也要……” 知府瞪着眼睛看过去,景峰立即住嘴,抱歉地笑笑。 知府瞅了景峰一眼,对爱纯说:“吕校尉,下官这里有个重要的线索。” “哦?”爱纯平静地看过去,心里却暴跳如雷地吼着:你妹,终于肯把你知道的线索说出来了啊!! 知府:“每个受害者失踪时都穿着红色衣服呢。” 盛阳倒吸一口冷气:“凶手专门找穿着红色衣服的贵妇下手?” 景峰默默点头:“原来凶手有这种癖好。” 爱纯思忖半晌道:“走吧,先去看看我说的那个位置是不是案发现场。” 远处大树后,叶芳看了看吕爱纯,又望向宁箫,道:“她确实挺聪明的。” 宁箫收回深邃的双目,微微蹙眉道:“呵,她还真有两下子,不过这回,我们一定会赢!” 严琴晴从背后够着脑袋:“宁大哥说得对,我们决不能让老女人得逞!我们必须赢!哼哼!” 叶芳:“走吧,我们先回去,也许能比她更早一步发现些什么。” 宁箫点点头:“我们走。”语罢,三人下山。 捕头命人把尸体抬回去,然后和知府跟随吕爱纯一行人来到更高的山头。 走到较为空旷的地方,这里视野宽阔,几乎能将整个凤来城尽收眼底,爱纯的脚步在颜色怪异的杂草旁停下,然后用脚尖扒开下面的灰土,一大滩血迹渐渐显露。 景峰走到前边,从稀疏的草堆里拾起一块断裂的金色指甲,说道:“周围杂草至少有一米高,易做掩饰。这一块的杂草极为凌乱,有挣扎的痕迹,还有这枚断裂的指甲都足以证明这里就是凶手对叶彤儿施/暴的地方。” 在场无人不向爱纯投去敬畏的眼神,盛阳捶着爱纯的肩说:“我的老大就是厉害!但是老大,你就那么远远地观察,怎么判断的这么准呢?” 爱纯淡淡道:“我只是换位思考了一下。” 盛阳嘴巴张成“喔”形,“老大每次换位思考都特别准,嘿嘿。” 景峰无语地看过去:“又是把自己想象成凶手那招?” 爱纯眼珠转了转,默认。 景峰:“都说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幸好你是向着佛的,不然……啧!” 怎料爱纯轻微地冷笑一声道:“不,我现在谁也不向,就算信佛,大白也不会回来。” 盛阳恶狠狠地瞪一眼景峰,景峰干咳两声,道:“现在最后一具尸体也找到了,只怕凶手很快会锁定下一个目标再次犯案。” 盛阳:“是啊老大,凶手肯定有了下个目标,我们得赶紧查,何况,右玄机那伙人又赶在我们前头了。” “是么?”不经意间,吕爱纯笑得高深莫测。 ============================================================ 凤来城被群山包围,每具无头尸体都在山上被发现。不管是什么时候,山里都是凶徒作案时自我隐藏最有利的环境之一。 然而受害者都是大户人家,不可能独自跑到荒郊野外,就算她是被凶手以某种手段钳制绑走,总要在她落单的时候,更何况这么多受害者,竟没有一个在城里留下与凶手抗争的痕迹,所以爱纯认为,受害者们与凶手应该相互认识,甚至存在某种关系。 爱纯坐在屋外晒太阳,一只手翻阅着案件资料,另一只手里抱着一个青花瓷骨灰盅。 盛阳从外面回来,握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道:“我查到了,据每个受害者的贴身丫鬟所说,受害者失踪前都有反常行为,最突出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变得更爱打扮了。比如唐潇潇,失踪前一天买了大量首饰,陶青失踪前几天在悦珠庄铺订做了一套价值非凡的羽衣,还有昨日被我们发现尸体的那个叶彤儿,房间里摆满了胭脂水粉,还没走近房屋就能闻到浓郁的气味。对了,这里有个很重要的线索,受害者都是悦珠庄铺的常客。” 爱纯放下资料,一双明眸转了转后道:“陶青订做的衣裳现在在哪?” “还在悦珠庄铺。老板没做完陶青就失踪了,陶青身材略显肥胖,大鲸帮里没有和她差不多身材的女人,帮主已经命人找老板把定金都退了回去。” 爱纯半垂眼帘,自己穿越后就是在大鲸帮里苏醒的,还上演了一场逃婚闹剧,她和这个大鲸帮还真有点缘分。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与大白第一次遇见的场景,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个和冰山一样锐利冷漠的男人,直至后来她才发现,那个男人犹如他的眼睛一样,纯净清冽,也有一腔柔情。 “老大,老大!”盛阳在爱纯眼前挥着手。 爱纯回神后对盛阳道:“走,我们去那家悦珠庄铺看看。” 悦珠庄铺位于凤来城最繁华的街道,一家店有普通店铺三倍大,里面除了摆放销售的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以外,墙上和墙底还展示着各种款式的衣裳。悦珠庄铺是城里供应女人用品最大的商铺,尤其受贵妇青睐。 老板是外地人,四十出头,衣装整洁得体,身材略显发福,长相还算斯文,待人接客谦和有礼。 店门口的街对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环抱双臂斜嘴说:“店老板一看就是聪明的商人。” 女的一双明眸从店老板看似不经意触碰到女客人屁股的那只手淡淡扫过,说:“老色鬼一个,呵。” 盛阳嘴巴张成“哦”形,跟随爱纯走进店铺。 老板:“诶,两位请,要不要看看我们店里新进的缎子?” 盛阳轻咳一声,正正经经地介绍:“这位是我老大,玄机门派来查城里无头案的吕校尉。” 老板撇撇嘴,收起布料,谦和地笑笑道:“半个时辰前也有一男一女找我问过话了,他们自称玄机门的人,那个女的差点没把我的店给拆了!” 盛阳努努嘴,凑近爱纯道:“是宁箫和严琴晴。” “我这边确实没什么线索,我花了半生心血做起店铺的生意,大伙儿爱光顾我们的店那都是因为我人老实,货又好,不是仅受贵妇喜爱,我们店的年轻顾客其实更多呢!” 盛阳笑了笑:“我们都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忙着为自己撇清嫌疑啊,这么来看,老板你不是做贼心虚吧?” 店老板慌了:“说什么呢?我段某做的是正经生意,白手起家,你们查不到凶手,休要污蔑我。” 爱纯骨灰盅往桌上一放,直接进入话题:“我想看看陶青在你们店订做的那套衣裳。” 老板:“啧,不巧,这衣裳没人要,订做的人也死了,不吉利被我给烧了。” 爱纯嘴角抽了抽,看见一个伙计拍着身上的红毛从灰暗里屋出来,她抱起骨灰盅,大步朝里屋走去。老板要阻止,却被盛阳在前面挡下。 来到裁衣服的屋子,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裁剪一件厚重的衣服,衣服摆放在方形宽大的桌子上,可以看出大部分是由染过色的羽毛制成,在灯光的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裁缝师转头对爱纯颔首浅笑,然后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 爱纯瞥一眼身后的段老板,笑道:“老板,您打算在原来的基础上修改款式和尺寸再出售?” 店老板想吃了屎一样站着瘪嘴。 爱纯看着裁缝师好几次将缝合好的线拆开重新缝制,不禁有些好奇和不解,便可惜地道:“之前缝合的很好啊,完全看不出瑕疵。” “李裁缝可是凤来城最好的裁缝师,每件衣裳在他手里都是精心打造,不是我吹,吕校尉就算在京城恐怕也找不到像我们李裁缝这么手巧,还认真心细的裁缝师。” 段老板说着,李裁缝又在细带缝合处又缝了一遍,使细带更加牢固,爱纯笑了笑,李裁缝果然认真。 李裁缝长有茧子的手指轻轻抚过衣领,爱纯这才看清原来羽衣的领口、袖口、裙摆等边缘地方都用金色丝线绣着大朵的花纹,纹路清晰,看得出绣制花纹之人的手法极其灵巧高超。 走出店铺,盛阳回望了一眼悦珠庄铺后对爱纯道:“老大,陶青似乎很喜欢红色,就连羽衣也要做成红颜色的。” 见她没反应,盛阳继续道:“老大,你看到没?那家店的墙、桌椅、还有毯子桌布都是红色的,知府说,每个受害者失踪前都是穿着红衣裳,我怀疑凶手专门找穿红衣裳的贵妇下手,我觉得这个老板很可疑。”说着便一直留意爱纯的神情。 爱纯望了望渐暗的天色,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喃喃着:“红色可张扬可妖艳,可雍容可华贵,无论怎样,穿这个颜色衣服的女人,多少都有喜欢引人注目的心思在里面。穿红色衣服的贵妇……凶手真的是以此类特征作为行凶目标的么?” 第五十七章 :红衣屠夫(4) 回到知府大宅,景峰正巧从另一边过来,他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跟在爱纯和盛阳身边低声道:“我听到右玄机那伙人的下一步计划啦!他们要让叶芳假扮成高老板刚娶进门的小妾,去引出真凶!高老板是去年才到城里做生意的商人,为人低调,生意却做得颇大,城里的人对他的家室了解很少,只要高老板带着她在街上那么一走,肯定会引起凶手的注意。” 盛阳搂住他的肩,笑道:“景大哥,原来你也会做这么偷鸡摸狗的事啊?” “……嘿,怎么就叫偷鸡摸狗了?我是正大光明站在那里听的,只是他们没发现而已。” “嗨,偷听就偷听,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听到什么消息?” “嗯……我模糊听到他们好像怀疑一个叫段什么的来着?” “段……是不是段老板?” “没听太清。” 盛阳激动地看向爱纯:“老大,难道这回我真的中了?” 爱纯看了看他,却没回话,沉思着向前走,突然眸色一凛,手心飞出花刃。躲在墙背后的严琴晴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随即锃地一声,离自己眼睛不到一寸的墙上插/着一花型小刃,她惊魂未定地愣了片刻。 盛阳嘲笑着走过来:“哟,我倒谁呢?宁箫和叶芳查不出凶手就派你过来刺探我们的军情?啧啧啧啧,太没脑子了吧,居然会派你过来,你一来就被我们发现了,这水平到底怎么考上密探的?” 严琴晴指着他的鼻子气冲冲地道:“盛阳,你不要太过分!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哈哈哈,所以严大小姐喜欢不走寻常路,专挑花坛走咯?” “哼!就算本小姐是来偷听的又怎么样,本小姐就是来听听你们到底有多蠢多笨,反正我们就快找到凶手,我看你们还是回去收拾包袱,随时准备回京城认输吧。” 盛阳翻翻白眼,鄙视地笑笑,突然伸手取下她头上的金钗,道:“这东西你用公款买的?” “你还我!我用自己钱买的!”严琴晴气呼呼地去抢,因为身高差距够不着,便狠狠踢了盛阳一脚。 盛阳吃疼地弯下腰,严琴晴趁机抢走金钗,得意洋洋地跳出花坛。 景峰抱着双臂,笑道:“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的道理你都不懂?走吧小子!” 盛阳捂着痛处瞅他:“这道理你又是从哪个女人身上悟出来的?” 景峰冷笑着看向吕爱纯,爱纯一怔,耸耸肩走开。 ============================================================= 午时,闹市上出现一对惹人艳羡的夫妇,男子四十不到,身穿玄色华服,容貌俊秀端庄,女子约莫二十四五,相貌精致,满头珠钗,红唇和红裙袍将她衬得格外高贵美艳。 走到一高档的酒楼前,一个伙计出来和高老板说了什么,高老板又对美貌的小妾交代了几句,小妾温柔地点点头,便目送高老板进楼。 与丈夫作别后小妾领着丫鬟继续闲逛着,直至来到悦珠庄铺。段老板见来者衣着华贵,身材极佳,第一眼便已经色迷心窍,一边热情地接客一边将她细细打量。 见她逛了一圈,似乎对店里的东西不怎么上心,老板跟在她身旁,笑了笑道:“夫人如果觉得这里的货瞧不上眼,我私下珍藏了一些上等的货,不知夫人是否有兴趣看一下?” 小妾对他莞尔一笑,一双秋波流转的眼睛闪烁着电光一般飞向段老板,段老板只觉心脏都酥麻了,不禁向她靠近一步,在她俯身挑选胭脂的时候,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她的手背。 小妾眼中路过一闪而逝的暗芒,随即转头流露出娇羞的表情,缓缓收回手。 店铺外街对面屋檐上有两人正在监视,严琴晴嘴里喷着玉米,道:“宁大哥,这个段老板果然有问题,明明知道人家是有妇之夫还要上,就是个好色成性的家伙嘛!” 虽然深知作为专业的玄机门校尉,为了破案一些牺牲在所难免,但是看着不安分的段老板占了叶芳的便宜,宁箫心里压抑着怒火,冷然道:“迟早抓住他!哼!琴晴,你别学你爹一天吃到晚,做事积极点!” 这还是宁箫第一次批评她,严琴晴明白这都是因为叶芳姐,她扔掉手里的玉米,撅着嘴点头。 ============================================================ 光线幽暗的停尸房,盛阳在旁边举着灯,爱纯撩开白布,景峰套上手套。在他们眼下是叶彤儿完整的尸体,只是脖颈处有明显的裂口。 叶彤儿是惠阳酒楼老板娶了不到一年的小妾,传闻这个酒楼老板贪恋美色,不仅身边有七个夫人,还经常流连烟花之地。 叶彤儿曾是家道中落的小姐,后来怀上了酒楼老板的骨肉才有名分,可惜不知怎的,怀了五个多月的时候流产了,自此便在府里受尽冷落。 景峰一边检查尸体一边说:“死者身上的刀伤大约是被一把一寸宽五寸长的匕首所致,有严重/性/侵/犯行为。死者双手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淤横,从死者失踪到受害隔了至少二十个时辰,所以死者死前应该是被凶手禁锢了一段时间。” 盛阳盯着尸体道:“她身上的伤口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 经他这么一说,爱纯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俯身在尸体上认真地观察,忽而抬头,轻微叹了口气道:“尸体身上的刀疤密集而凌乱,但如果细看,会发现这些伤口虽然不是完全重合,但大致是一样的。” 景峰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爱纯直起上身,陷入思索,盛阳忍不住道:“这还不明白?凶手每次下手之后都会在相同的地方以相同的手法重复一遍,凶手还真够残忍的,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景峰:“吕姑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爱纯眼珠转动着道:“你再检查一下死者断裂的脖子,凶手是以怎样的手法砍下的?” 景峰照着她的要求检查脖子处断裂的部分,道:“断裂表面并不完全平整,我猜凶手应该是用利器至少砍了两下才把头砍下来。” 爱纯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沉。 盛阳眨了眨眼睛问:“老大,是不是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段老板是凶手了?” 她并未回答,只是转向景峰道:“有个忙你必须得帮我。” “尽管说。” “帮我把宁箫他们手里的尸检簿偷过来。现在看着可能是凑巧,所以有件事必须搞清楚。” 景峰爽快应下。待景峰走后爱纯又向盛阳交代了件事,盛阳听后整张脸的表情由期待到震惊,再到不容置信。 亥时,爱纯翻阅着景峰从宁箫房中偷来的尸检记录簿,唐潇潇和陶青等受害者的情况正如她所料,这回她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盛阳从外面冲忙而归,爱纯帮他倒了杯水,他喝下后便着急地说:“老,老大,我,我都查到了!” “你先喘两口气。” 盛阳照做着喘了两口气,道:“他老家在曲县,父亲是个秀才,母亲在他八岁时去世,后来他父亲入赘到一个大户人家。他的继母大他爹十岁,传言她曾经克死过两个相公,也难怪肯让一个死了妻子不到半年的男人入赘。” 爱纯:“说重点!” 盛阳:“是的老大!我从他们家的老管家那里打探到的,他的继母是个暴脾气,她已经和前两任丈夫生了四个娃,在家里极度偏心自己的孩子,无论谁对谁错,都只打不是自己亲身的,而且继母经常虐待他,最后还将他赶了出去,他爹竟然一点气都不敢吭。老大,你到底怎么猜到是他的?” 爱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猜!” “姑奶奶啊,每到这个时候你就卖关子,求求你告诉我吧!” 爱纯笑了笑道:“凶手有强迫症,做什么都必须再做一次,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盛阳恍然大悟般张了张嘴。 爱纯又道:“你和我说说他继母的特征。” 盛阳别有意味地笑了笑,随即从背后拿出一个画轴,展开放在桌面道:“老管家给我的,画着的正是他的继母。” 画中人身材圆润,长相普通,头上别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身上穿着黄绿色滚边绣花袍。 盛阳:“老大很出乎意料吧?我也问了,这女人啊最喜欢黄色,平时也很少穿红色衣服,所以凶手因记恨他继母而心生魔念也说不通啊。” 爱纯盯着画上人眼珠快速转动几下,忽然面色一沉,起身披上外衣,道:“我们去找景峰。” 叶芳是宁箫他们放出去的勾,景峰认为只要监视到凶徒出现,比宁箫更早一步逮住凶徒兴许还能帮吕爱纯和盛阳赢一把。 爱纯知道景峰正在跟踪叶芳,而她真正要找的人也和景峰做着同一件事。 湖边凉亭里坐着一红衣女人与一衣冠端正的男人,二人谈笑小酌没多久,红衣女不知怎的,脑袋晃了晃便一头栽倒桌面,男人用手轻轻推了推女人,见女人毫无反应,紧张恐慌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禽/兽才有的笑容。 躲在暗处的宁箫紧紧握住了佩剑,一双凌厉的眸子狠狠盯着亭中男人。 段老板将桌上碗碟全部掀到地上,然后抱起叶芳将她放在桌上,坏笑着拉开她的腰带,把手探进去,怎料面前一双眼睛蓦地睁开,来不及惊吓就已经被她抓住胳膊,后向猛地一扭。 段老板大叫一声,另一只手抓起什么东西就要抡过去,却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拽住手腕动弹不得。 宁箫恶狠狠地瞪着他,把剑横在他脖子上道:“可恶的淫(yin)/贼!我真想割断你的手筋!” 段老板哭丧着脸求放过,叶芳松开手,有些泄气地看着宁箫摇摇头,宁箫的脸色也不好看,虽然段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从刚才发生的情况来看,他们知道这次判断失误了,段老板并不是他们要抓的凶手。 就在这二人走神间,某个蒙着面自认为可以捡便宜的人突然冒出来,从宁箫手里抢走段老板,宁箫只道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定不是善茬,便用十足功力与他打起来。 景峰用段老板做盾牌,挡下宁箫的狠招,段老板立即晕了过去。 爱纯和盛阳在这时赶到,看见景峰和宁箫一顿瞎打,爱纯飞到亭中,与叶芳一人拉住一个。待大家冷静下来,爱纯这才发现她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便道:“严琴晴呢?” 没抓到凶手,还遇到吕爱纯一伙人,宁箫现在心情极差,对爱纯冷冷道:“我怕她影响我办案,就没通知她。” “她现在在哪?” “应该在房里。”宁箫瞳孔微缩,凝着吕爱纯道,“你这么急着找她做怎么?” 爱纯也不掩饰,道:“她的处境可能会比较危险。” “什么?”盛阳瞪了瞪眼睛,“那家伙会有什么危险?” 叶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景峰:“昨天她不是还好好的?” 爱纯:“你们可还记得她头上的金钗。” 宁箫眉头紧锁道:“我记得那根金钗是我和她去悦珠庄铺时,她说段老板占她便宜,她强行从他店里拿走的。” “可还记得金钗花型?” 盛阳抢先道:“是牡丹!” 在场除了爱纯,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一样,各自眼神复杂,带着揣测地盯着爱纯,随后爱纯说出了大家的疑惑。 “一直以来‘穿红衣的贵妇’都是个错误的判断!” 第五十八章 :红衣屠夫(5) 第一次参与办案,严琴晴已经被累坏了,午觉睡到亥时才醒。她看了看天色,吓得跑去找宁箫,却找遍整个院子都不见人影,一边懊恼着自己太嗜睡一边跑出大宅。 天色渐暗,严琴晴朝着悦珠庄铺的方向赶去。走到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走着,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严琴晴紧了紧握住剑的手回头看,却见黑乌乌的对面什么也没有。 咬着嘴皮转回头,毕竟是第一次办案,心性也不成熟,严琴晴胡思乱想着心下便有些发慌,脚步不禁渐渐加快。没多久身后果然传来一些轻微诡异的声响,严琴晴越跑越快,剑已经拔出了一半,这时,她正好跑到了路口,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身体。 她吓得大叫,却又见面前这人一身儒雅长衫,文质彬彬,长相清俊,眼神无辜,这才拍着胸脯松口气。 “姑娘,你迷路了?” 严琴晴看看不熟悉的街道,点头:“嗯,这是哪啊?悦珠庄铺要怎么走?” “巧了,我要去的地方也在那附近呢,大晚上的一个姑娘独自行走很危险,不如我与你同行?” 经过刚才那么一吓,严琴晴巴不得赶紧找个人结伴同行,何况面前这人的相貌气质不错,两人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严琴晴一颗少女心不禁蹦跶出来,羞着脸答应。 “你叫什么名字啊?”严琴晴边走边问。 “李毅。” “我叫琴晴,前一个是琴棋书画的琴,后一个是晴天的晴。”她笑了笑道。 “嗯。” “你家在悦珠庄铺附近吧?” “是的。” “你有听说城里的无头案吗?” “事情闹的这么大,略有耳闻。” “我告诉你哦,我是上面派来负责这个案子的,凶手就快找到了,你不用担心哦。” 李毅弯了弯嘴角,其中意味难以辨别,他带着轻佻的语气道:“我是男人,又不符合凶手的作案目标。” “对哦,呵呵。” “能和我说说你们都查到了什么线索么?我家中有个母亲,我很为她担心呢。” 想起办案的规矩,严琴晴顿了顿,虽然俊男在眼前,但她还是严守了作为密探的准则,只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他:“凶手的行凶手段和目标特征我们都知道了,迟早能把他抓到的,在此之前为保你母亲安全,不要让她穿红色的衣服出门哦。” “红色的衣服?”李毅再次弯了弯嘴角,这次的幅度更大。 “你笑什么?我可不是开玩笑。目前为止死者都是穿红色衣服的贵妇呢。你还笑?”严琴晴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他的笑容让她觉得不舒服,她嘟着嘴向前走,暗自道了句,这人脑子有问题吗? 走着,前方右边的青蓝色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一只犹如鬼魅般凶煞的手臂,严琴晴停下脚步,微微蹙眉转头去看,不料李毅向她递来一个精致的礼品盒,只见他嘴角挽着微笑,眼里的光却平静如水,说:“我在悦珠庄铺买的,一直不知道送给谁呢,瞧着你头上那根钗子特别漂亮,这东西和它很配呢。” 严琴晴开心地摸了摸金钗,接过他的盒子,打开。笑颜一滞,里面竟是一朵娇艳欲滴艳如血液的牡丹花,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呢,眼里闪出感动晶莹的光。 这时,头顶传来李毅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闻一闻,它香吗?” 严琴晴放在鼻下闻了闻,闪动的明眸就快溢出泪水,她使劲地闻,虽然气味有些怪,但她还是欣慰地说道:“好香啊。”才过片刻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用力地摇晃着脑袋,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手中花掉落在地,李毅接住她倒下的身体,嘴角扯出一抹阴冷诡异的笑。 ============================================================= 所有人赶回知府大宅,却被告知严琴晴已经出门了。 盛阳蹙眉道:“老大,凶徒下手的对象不都是红衣贵妇么,怎么会错呢?” 大家都神色复杂地盯着吕爱纯,爱纯边走边道:“首先红衣这个信息是错的,每个受害者除了衣服颜色相近,还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叶彤儿的衣服,唐潇潇经常拿的檀木扇子,陶青的鞋,上面都有牡丹花,凶手从小深受继母迫害,他的继母不仅名字含牡丹,就连头饰也是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宁箫眉梢微挑:“你已经知道凶手了?” 盛阳:“当然,我们老大出手,肯定要比某些人靠谱。” 爱纯瞥他一眼,淡淡道:“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 宁箫质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为什么不派人去抓?” 这时,捕头跑过来抱拳道:“吕校尉,我带手下去到他居所,没有抓到人,我的手下已经全城去搜了!” “你让手下尽量低调搜捕。” 捕头疑惑地看着她。 爱纯眸色很暗,只道:“如果严琴晴在他手里,我们一旦把他激怒,严琴晴可能活不了多久。” 在场所有人面色一沉,盛阳张了张嘴,道:“老大,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啊!” “我们分头行事。”爱纯想了想后道,音落,看了看宁箫和叶芳,又道:“关乎到严琴晴的性命,我希望你们配合。” 叶芳看了宁箫一眼,平平道:“我们会配合。” 虽然在大白的事上爱纯的心里多少有些迁怒叶芳,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叶芳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再联想她的身世,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对她还是有些敬意。 爱纯道:“景峰,你和叶芳辅助捕头追捕李毅的下落,宁箫,你和我去一趟李毅居处。” 盛阳:“老大我呢?” “你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去找知府,让他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我们已经抓到了真凶。” “是!”盛阳领命飞奔而去。 剩余四人分成两组各自行动,路上,宁箫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选我?” “什么?” “景峰是你的人,怎么不让他陪你去?” 爱纯知道他不情愿,边走边淡淡道:“你比景峰仔细,景峰比你更懂隐藏。我只是想让每个人发挥所长,在与凶手赛跑中才能更快找出他的破绽。” 宁箫默了默道:“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我只是觉得你让盛阳放出假消息,我怕凶手太过自负,为了向我们挑衅会立马对琴晴下手。” “不,凶手是自负,但他确实也很聪明,在这个时候杀死严琴晴最多就只能说明我们抓错了凶手,如果在替罪羊被判刑处决之后再杀严琴晴,这在城里乃至整个云国掀起的舆论都将会把他推至‘死神’的高度,你说这个挑衅的程度如何?所以我这么做,是最有利于拖延凶手下手的办法。” 宁箫浅蓝色的瞳孔里流露出领悟和惊叹等各种复杂的神情,然后微不可查地叹口气。这回竟然真的输给了她。 李毅是城里最有名的裁缝师,段老板为了留住他,在悦珠庄铺后方的宅子里专门腾出一间最大的给他住。 房间分里外两间,外屋类似大厅,清冷简陋的布局让人第一眼会以为这是无人居住的房间,可以看出李毅不容易有安全感的人,这里并不能给他归属感,所以外面必然有个能给予他精神依附的地方。 里屋床对着的墙面上用红油漆画着一朵怒放的红牡丹,然而花瓣末端油漆的残渍就像喷洒的鲜血一样,与红牡丹上细长的刀孔相衬,显得极其诡异凄厉。 爱纯走到宁箫身边蹲下,道:“发生了什么?” 宁箫从床下取出李毅穿过的鞋子,手指扣下一些泥土放至鼻下,“是黑土。” “我在凤来城还没见过黑土。” 宁箫放下鞋子陷入思索,爱纯四处观望,忽而注意到窗台上的花盆,她起身走过去,轻轻抱起花盆打量。 盆里黑土之上有几颗刚迸出的新芽,爱纯端起花盆看了看,发现底下竟有个“曲”字,宁箫走过来也看了一下,道:“花盆底下的字是在说明它从哪里产出的。” 曲?爱纯眼珠转了转,想了片刻后突然眸色一亮道:“曲县?” “曲县?”宁箫瞳孔微缩,“曲县是离凤来城最近的县城……对了,我知道曲县周边有个地方是有黑土的!” “曲县是李毅的老家,父亲在母亲死后没多久就带着他入赘到继母家,按道理说他父亲以前的房子应该还留着,宁箫,谢谢你,这回你帮大忙了。” 宁箫望她片刻,笑了笑说:“彼此。” ============================================================= 黑暗的房间里,严琴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坚/硬的木床上,嘴巴被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东西堵住,双手双脚都被粗糙的绳索捆绑。 她痛苦地挣扎着,嘶叫着,最后却只出现了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 他从外面像厉鬼一般缓缓走近,手里轻敲着冰冷的利器,严琴晴吓坏了,眼泪成串从眼角滑落,她的瞳孔睁大极致,绝望地发出一声惨厉的嘶吼。 第五十九章 :红衣屠夫(6) 男人从外面回来,将头上的斗笠放在桌上,然后像看着自己创造的艺术品一样,缓慢地走向床上的女人。 早上他出门探听消息,知道悦珠庄铺被官府封了,那个地方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去了,不过他并不觉得可惜,因为这里才是他的魔鬼老巢。 他手握尖锐冰寒的刀子轻轻滑过她的身体。 段老板好色成性,暗地里与许多有妇之夫有染。那天她与另一个男人来到悦珠庄铺,段老板自以为洋装很好的手段被她识破,她大骂他是淫yin/虫,段老板当然极力否认,她气得跳脚,说自己是右玄督的女儿,在店铺里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气不过拿走了那根牡丹花形金钗。 牡丹……继母凶恶狰狞的面孔仿佛正在眼前对着他尽情地嘲笑。 又一个仗着家门背景刁蛮跋扈的女人,他静静站在里屋门背后目睹了整个过程。 床上,严琴晴哭花了脸,一双惊慌无措的眼睛看着那把刀子移到了小腹上。李毅诡异地笑了笑,突然锃地一声,严琴晴吓得冷汗大冒,发出一声低吼。 李毅砍断了上下两条将她束缚在床上的绳子,然后把她拎起来,一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摩挲,严琴晴痛苦地哭叫着,从小到大她都像个小公主一样被严生呵护在手心里,决定做密探是因为以前很崇拜爹爹和忘歌,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受害者,甚至要搭上性命。 李毅咬着她的耳朵狠狠道了句:“贱人!”然后用力拉扯了一下她的头发,逼得她仰起头。 他突然笑起来:“呵呵呵,跟你说个笑话,知府已经抓到了无头案的凶手,他们真把段老板当成凶手了!段老板那个老/淫yin/虫刀都不会拿,会杀人么?哈哈哈,一群愚蠢的家伙!至于你,你的朋友应该以为你闹小脾气故意藏起来了吧?真是可怜呢,贱人!” 严琴晴一副绝望的模样含泪望天,李毅轻轻撩开她的头发,语气阴冷地说:“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搞你,我一般都不在家里做,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风景可比这里美多了。” ============================================================ 一群人跟随宁箫来到曲县周边唯一有黑土的地方,这里群山连绵,范围广阔,在靠近河流的平地上坐落着一个小村,村里最多十几户人家,房子都是沿河分布,彼此间隔很近。 盛阳:“查问过了,每一户都说不认识李毅。” 景峰:“会不会是找错地方?我要是凶手肯定不会住在这,家家户户挨得这么近,对于凶手来说是很碍事的。” 宁箫:“赞同。” 盛阳:“哟,不容易啊,宁校尉吃错什么药了?” 景峰瞄了盛阳一眼,得意道:“那是因为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 叶芳观察四周道:“这里的房子大多很陈旧,李毅离开时还是个小孩,而且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家想不起这个人不奇怪,不如试着问一下老人,也许他们还记得李毅的父母。” 所有人听后点点头,东张西望之后终于发现一个符合条件的,却见那坐在门口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前正蹲着一个娇小人影。 似乎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几道目光,爱纯回头而望,然后起身走过去道:“李毅一家以前确实在这里住过,这里的房子早已被他爹卖给了另一户人家,不过老爷爷说他们家曾经还有个荒废已久的牲畜棚,在那座山脚下,因为时常会传出鬼叫,村里的人都不敢往那边走。不出意外,就是那里。” 一群人来到山脚牲畜棚,宁箫首先发现了屋前栽种的植物,确认和悦珠庄铺里李毅房里花盆中的芽儿属同类,便对爱纯点点头,眼神仿佛在说:就是这里。 宁箫、盛阳、景峰三人分别从房屋前门、侧栏、后窗进入,然而当他们站在凌乱肮脏的棚里时却不见任何人影。 爱纯和叶芳站在屋外,叶芳眼睛望着前方,嘴里低声道:“教主要我告诉你,他就快出关了。” 爱纯微微一怔。 一年前那事之后四海城小城主失踪,魔教教主受重创回宫闭关养伤,暗莲教也因此在江湖变得越来越低调,谁也没想到,这件事获利最多的竟然会是归宁山庄,自从暗莲教和四海城接连受到打击,一直以来以正道自居的归宁山庄一夜之后逐渐得到不少人的投靠和拥护,这一年里风头无两。 叶芳是石雨的心腹和情人,当初石雨之所以那么清楚玄机门里发生的事,都是叶芳的功劳。在爱纯眼里叶芳等同于石雨的帮凶,无论如何,她对这个女人都喜欢不起来。 爱纯默不作声地站着,叶芳淡淡地斜她一眼道:“你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 “他什么都没告诉你?”爱纯的嘴角扯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叶芳柳眉微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都没对你说,你为何要来质问我?” 叶芳正欲开口,盛阳从里面冲出来,面色难看,道:“老大,李毅跑了!只找到这个!”他手里拿着正是严琴晴的牡丹花形金钗。 宁箫和景峰紧跟着出来,宁箫道:“他们应该走了没多久,我在床边发现了一点未干的血迹。” 爱纯眸色蓦地一凛:“糟糕!”说着环顾四周高山,然后指着西北方向,道“那个位置可以望见凤来城,我们分头找!” 知府派出的官兵陆续赶到,所有人都在山里紧急搜索,天色渐渐变得灰暗,雨水淅淅沥沥落下,眼看天气越来越差,这么大片山脉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完,盛阳心情变得特别焦虑,然而又想起老大的教导,越是紧急的情况下越要懂得调节心态和情绪。 对,他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老大说过李毅不仅有妄想症,还有很严重的强迫症,他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他不会找自己不熟悉的路走。然而这里几乎不见人烟,除了偶尔遇到几尊坟墓,这里似乎一个居民也没有。 不能再这样盲目地寻找,这里一定有一条直通目的地的小路。而目的地必然能看见凤来城来满足李毅的幻想。 根据自己的分析,盛阳终于找到了一条可疑的路径。 当他快要走到顶头时,雨势越来越大,他不顾危险继续前行,突然传来女子的哭声,而且声音随着他的前行越来越清晰,他加快步伐跑过去,看见山头处李毅站立着将严琴晴牵制在怀里,一面疯狂地撕碎她的裙子一面用力蹂(roulin)躏/着她的身子。 “放开她!”盛阳怒吼一声,拔出长剑冲过去。 李毅转头去看,盛阳的剑已经劈了过来。李毅将严琴晴向山底下推了过去,盛阳吓得收回剑法,打算先去救严琴晴,怎料李毅从他背后扑倒他,匕首对准他的头狠狠刺下去。 盛阳用手接住他的刀,然后用膝盖踢中他的肚子,将他一掌击开。可是当他再赶过去想救严琴晴时,已不见她的影子。 严琴晴从山坡一路滚到峭崖,然后掉下悬崖,就在她快要晕厥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严琴晴睁着疲惫无力的眼睛,看见五只纤细白皙的手指像束缚在她手腕上的钢圈一样,它虽然细小,却似乎很有力。抬头去看,竟然是老女人。 爱纯趴在悬崖边,咬牙抓住严琴晴的手,两只脚勾嵌在粗糙的岩石后。她看了看下面唯一的那棵树,树较小,但严琴晴身形不重,那棵树应该能支撑她。 爱纯闭起眼睛,用一招“土之灵”,周围顿时卷起一圈狂风尘暴。她松开脚,在尘风的托举下,两人缓缓向下移动,当严琴晴终于碰到小树之时,爱纯道一句:“抓稳!” 眼看严琴晴站在树杈上暂且安全,爱纯收回招式,施起轻功,踩着悬崖峭壁一阶一阶向下跳跃。 “哎哟妈啊!”不小心踩到松动的石头,再加上内力耗尽,脚一扭摔了下去。 妈妈啊,穿越女都是开挂的,请帮我实现它!! 嗷——看来真要摔成泥巴浆糊了! 然而,事情到最后,穿越女不会摔死的伟大狗血精神很幸运地在她身上显灵了! 一个宽大结实温暖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圈住,带着她踏风踩水,一路衣袂飘飘降落在河对岸。 爱纯松了松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的手指,不好意思地抬头道:“多谢大侠!”笑着笑着脸色就绿了。 她的手又抓了回去,晶莹闪烁的泪水在眼眶倔强地打转。静雅俊美的脸庞,琥珀色的眸子,挺/拔的鼻梁,线条优雅美好的嘴唇,一毛一样!!!!! 两串眼泪毫无预兆般夺眶而出,像水龙头一般滚滚落下。她抱住他,用尽全力抱住他,声音哽咽沙哑,说出的每一字都在颤抖。 “大白,我想死你了,我想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啊啊啊啊!”她哭得像个小孩,哭累了直接趴在他身上喘气。 他安静地站着,没有丝毫动作和语言。 爱纯抬起哭花的脸,通红的双眼有些紧张和疑惑地看过去,可是他的眼神那样冷漠,不同于大白以往的任何一种眼神,这种冷漠还夹杂着几分讥诮和玩味,似乎在看戏一样。 他望着她逐渐转变的面色,嘴角逐渐挽起若有似无的笑,然后缓缓举起一根手指戳中她的额头,将她推开。 爱纯眨着眼睛离开他的身体,她的眼里更多的是茫然和无助。 “吕校尉?” “……嗯。”爱纯打着咯点头,突然又道,“我是纯纯!纯纯!”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漠傲慢的笑,“别急着套近乎,吕校尉。” “……啊?我是纯纯啊……” “呵,纯?”他拍了拍月白锦服上被她泪水浸湿的地方,冷笑。 “……是纯纯……”爱纯的脸蛋、眼睛、鼻子、嘴唇都是通红的,她咬着牙,用力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既然你如此执意地强调自己的名字,那你听好了。云璃。”他扬了扬孤冷的下颌,俯视她。 爱纯流着眼泪摇头。 他好笑地勾了勾嘴唇,“连本王的名讳都不知道,哈,你这校尉当的还真有出息。” 他转身要走,一双无助颤抖的手死死地抓住他,他蹙眉而望,冷漠沉冷的眸子却在看见她几近奔溃的面色时怔住了。 “求求你,不要玩了……”爱纯哽咽着,喘息着,恳求着,眼里充满了祈求和惨淡。 云璃默默望她良久,轻轻叹口气,语气坚定而平静地说:“对不起,我并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第六十章 :红衣屠夫(7) 李毅被抓,严琴晴和盛阳不同程度受伤,令人倍感讶异和疑惑的是璃王的突然出现,而璃王对他们此次办案行动似乎不太满意。 知府大堂,云璃一身月白滚边锦袍于主位安坐,他翻转着茶盖,面色平静闲适。知府、爱纯、宁箫、叶芳、盛阳行了礼后排成两排站在他面前。 知府微微抬起头,眼珠子不停地转动。当他知道严琴晴落入凶手魔爪之时便想这回完蛋了,不仅得罪了右玄督,上头要是怪罪下来可能官位都会受影响。所以为保自己只能先下手为强,他命人到璃王府送了封匿名信,将此事的大部分责任推到玄机门这伙人身上,然而没想到的是璃王竟在凶手落网当天赶到,比他预期的还要快一天。 云璃放下茶盅,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旁边的桌面上,缓缓道:“有人送了封告密信给本王,说你们玄机门的人消极办案、能力缺失导致判断失误,不仅让凶手跑了,还险些将自己人的性命断送在凶手手里。” 宁箫抱拳颔首道:“回王爷,我们五人自赶到凤来城以来不分昼夜查办此案,绝没有丝毫消极怠慢之意,至于判断失误导致凶手逃窜,都是卑职一人的责任,卑职愿意接受处罚。” 云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你一人的责任?可是我听说你与叶芳、严琴晴属右玄机,吕爱纯与盛阳属左玄机,一个案件从来不会占用两边的人力,难道其中真的没有一点斗争的私心?” 音落便见宁箫、叶芳、盛阳几乎同时单膝跪地,知府一双贼眼瞧这情形也默默地跪下,只有吕爱纯抱着一个骨灰盅,怔怔地站着。 宁箫抱拳道:“是卑职好胜心强,卑职知错,此事与其他人无关!” 云璃一双精锐的眼睛看向纹丝不动的吕爱纯,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却。盛阳从后面扯了扯她的裙角,真怕她又做什么傻事惹怒璃王。 爱纯红肿的眼睛静静地凝视他,突然开口道;“卑职认为王爷的话里有三点错误。” 云璃眯起危险的眼神含笑看她:“哦?” “第一,信里说我们消极办案、能力缺失?可是我们仅用不到五天时间破案。第二,就算判断失误也不能证明我们疏忽职守。第三,我们都来自玄机门,有共同的目的,在整个查案过程中,并未出现因为派系问题影响案情进度的情况,而且能够抓住凶手这里除了王爷,这里每个人都有功劳。” 她竟然当面与璃王对峙,如此任性,宁箫黑着脸默默扶额。 叶芳低着头,眼中闪过似笑非笑的光,魔教人从来都很藐视朝廷。 爱纯的身子正好挡在盛阳前面,盛阳躲在她身后默默用崇拜的眼神仰视她,心里呐喊着,老大好帅,老大好厉害,老大真爷们! 知府埋着头幸灾乐祸地嘲笑。 云璃冷然一笑道:“既然你们极力否认,吕校尉你倒和我说说,你们如何查出凶手,最好具体一些,不要妄加虚言,本王自己来判断你们到底有没有罪。” “回王爷,我们住进知府府之后就已经各自分工,着手分析案情,虽然知府大人给我们的资料错漏百出,也并不完善,但我们每个人没有因此怠慢,反而挤出睡眠时间补全欠缺的资料。如果璃王视线不错,应该看得见这里除了您和知府以外,大家的眼圈都还黑着呢。” 知府焦虑地看了看璃王,忍不住道:“吕校尉这话是有意王爷么?” “当然不是,在凶手落网之前璃王连人都没出现,可是有人就不同了。” 知府吃了屎一样闷着,倒是云璃一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意味深长地盯着爱纯,悠悠然道:“继续。” 爱纯:“后来我们发现叶彤儿的尸体,从尸体发映出的现象来看,我们初步判断凶手有妄想型人格……哦,简单来说就是凶手极易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中,他整个行凶/施/暴的过程都在幻想中实施。被他杀害的女人都来自城里大户人家,性格招摇,身上有牡丹花纹或配饰,凶手是悦珠庄铺的裁缝师,大户人家的女人很多都是悦珠庄铺的常客,其中符合目标特征的女人很容易就会被凶手盯上。凶手痛恨女人的同时也极度仇富,试想一下,什么地方能够一起满足凶手的幻想?” “能观望到凤来城全景的任何地方!”盛阳大声答完后立即捂住嘴巴。 爱纯:“对,凶手一边俯视权贵富豪,一边性/侵着和他们有关系的女人,他幻想自己就是所有人的主宰,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变态的骄傲和自豪。受害者都是大户人家的女人,有随身伺候的丫鬟和仆人,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所有受害者不带一个丫鬟和仆人出门?” 盛阳激动地说:“偷情!” 爱纯点点头:“能够吸引这些女人青睐,又能让她们放松警惕,所以我认为凶手大约在30岁左右,相貌至少清俊文雅,谈吐斯文,很懂如何讨女人的欢心。他是生活在城里的平民,熟悉凤来城里的一切,又能融入在人群里不易被人察觉端倪。再到后来,我从凶手的行凶手法推断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因为之前寻找线索时,与凶手有过短暂的接触,我开始怀疑凶手的身份,并命盛阳去调查。至于严琴晴是属于意料之外,我们用了最大的努力将她救回,卑职不认为这里有人需要为此负上责任。” 云璃静静地盯她班上,线条优美的嘴唇抿出若有似无的笑,他说:“你指出本王的三点错误,那本王也送你三句忠告。” 爱纯怔怔地看他,然后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第一,官场之上尊卑有别,不是底气足你就能成赢家。第二,干你们这行的,随时随地抱着骨灰盒,不吉利。第三,瘦如柴骨、牙尖嘴利是本王最不喜欢的类型,所以别有任何妄想。” 盛阳瞪了瞪眼睛,最后一句话太伤人了吧!他怎么能顶着一张白兰地的脸说出这样的话!老大肯定伤心死了! 回京路上,爱纯一路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出神,盛阳撇撇嘴,道:“老大,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人?” 爱纯“嗯?”了一声。 “老大,璃王和小城主长得确实很像,可是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跟小城主简直判若两人,老大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如果你要将感情寄托到璃王身上,那也太傻了吧!” “说什么瞎话。” “那你犯什么愁啊?” “我是在担心景峰,他要去查璃王,按他的性子,查不出结果不会罢休。璃王沉浮很深,能在短短一年时间拉拢这么多的势力,手段和实力都是我们估测不到的,景峰现在的处境就跟猛虎身边的猎手一样,万一被老虎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景大哥虽然有一点点自负,但做起事来很有分寸,等回了京,我就去帮你找他,就算说服不了他,我也能随时留意他的动向,一旦发什么事立马通知你。” “嗯。对了,严琴晴伤势如何?” “走之前我去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休养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 爱纯笑了笑说:“严琴晴虽然有些刁蛮,但本质不坏,而且从这次的事情来看,我发现她也并不是我当初以为那么娇气,自从忘歌的事后,她也懂事了不少,好好把握。” 盛阳摸了摸后脑扫,别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小子自己心里清楚。不说了,我休息会儿。”说着,在软榻上枕着双臂躺下。 璃王那双冷漠精锐的眼睛和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像梦魇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他究竟和大白是什么关系? 第六十一章 :杀人谣言(1) 回到玄机门,吕爱纯过了几天种花种草的日子,盛阳时常过来向她禀报景峰的近况。 这天,盛阳冲忙跑来,对她说:“老大,璃王来玄机门了!” 爱纯手上动作微微一滞,淡淡道:“哦……他来这做什么?” “听说是为金佛*之事来的。”盛阳顿了顿又道,“左玄督一职空缺了这么长时间,这回是必须要有人顶上了,老大,你看我们需不需要……那个……积极一点?” 爱纯挑眉看他,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官场上的竞争拉帮结派有多重要她很清楚,支持的人越多机会也就越大,不过好在玄机门一向更看重功绩,谁的能力强谁就上位,忘歌当年也是因为功绩显赫在一众前辈里脱颖而出。 爱纯浅浅一笑,道:“等着吧,该来的总会来。” 盛阳不明所以地拧拧眉,没过多久一个捕快进来对爱纯拱手道:“吕校尉,玄侯大人请你过去。” 爱纯放下手中盆栽,与盛宴对视一眼。 玄机门大殿之上,璃王和玄侯分别坐在正前方左右两边,璃王今日穿着微黄色锦袍,镶着宝石的金冠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指明他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爱纯对二人拱手行礼,玄侯一捋胡须说道:“吕爱纯,近年来你功绩显赫,屡破奇案,尤其在凤来城无头女尸一案中表现突出,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实力,经我深思熟虑,决意将左玄督一职授予你。” 玄侯起身走到爱纯面前,将一枚令牌递到她面前:“从今日起你便是左玄督,需要扛起更大的责任和重担。为国家和百姓效力,不能有一丝松懈,切记!” 爱纯抱拳颔首:“卑职谨记!” “还有一事,下个月便是金佛*,金佛*一直以来都由我们玄机门负责,皇上似乎对今年的金佛*特别看重,所以这回我打算派出左右玄督共同执行此项任务,责任重大,你且先回去准备。” “是!”走前扫了眼璃王,正好与他深不可测的眸子对上,爱纯微微一怔,随即行礼退下。 回去路上爱纯察觉有人跟踪,双目微微一凛,走到拐角时趁其不备飞出手中花刃。 “璃王?” 云璃用剑指接住花刃,嘴角抿出浅浅的弧度,然后将花刃飞回去。“还给你。” 爱纯收起花刃,看他片刻后默默转身离开。云璃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离她住处不到百米的地方,爱纯撇着嘴转头看他,闷闷道:“你老跟着我作甚?难道王爷您有跟踪癖?还是,王爷其实……就是……” 云璃似笑非笑地走到她身边,冷着脸讥诮道:“原来吕校尉还未打消那种念头啊。” 爱纯疑惑地蹙了蹙眉:“什么?” 云璃冷笑一声走开:“若不是还有非分之想,那为何会如此自以为是?” “王爷!” 爱纯闻声而望,只见不远处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走在一顶华丽的轿子前面,正朝这边赶来。 云璃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子望着前方,低低道:“本王等会儿在花满楼有酒宴,玄机门左侧门离花满楼最近,本王一早命他们在这个时辰来此等我,吕校尉,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冷笑一声后擦着她的侧身而去。 爱纯白眼一翻,转身大步朝住处走去。 官大欺人,了不起?虽然长着一张和大白相似的脸,但是人品起码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种狂妄自大,傲慢无礼的家伙,迟早会尝到苦头! “嗷——”被院门口的槛儿绊倒,爱纯欲哭无泪地抬起头。 挨千刀的,煞星! 夜里,爱纯于榻上盘膝而坐,在她双膝前敞开的书本正是《武皇秘籍土卷》,里面的心法爱纯已练过半。突然,想起那天在捉拿李毅时叶芳对她说的话,爱纯蓦地睁开眼睛,额头布满了汗珠。 石雨,不,血瞳这个名字才最适合他。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带着有缺陷的记忆和茫然的信仰做了一件令自己悔恨不已的事。 其实这一年来她一直有派人暗中监视魔教,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连她也在时刻关注着叶芳。前个月已经有人来报魔教有异常行迹,想必随着血瞳出关,暗莲教迟早会在江湖再掀血雨腥风。 爱纯翻翻白眼,侧着倒下。吕爱纯啊吕爱纯,你又在想什么呢?是在这个世界呆久了么?都忘了自己的目的了么? 如今,她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冰渊谷主,向他询问绝命顶传送门之事,她认为既然有方法通往一个无痛无病无极限的神秘国度,也一定有办法将她送回到她以前的世界。 可是冰渊谷主的行迹向来神秘,几乎无人知道他的情况,她也曾经问过白兰地,然而就连像他这样刚出师的徒弟也不完全了解冰渊谷主,所以她知道,自己面临的是多么困难的挑战。 想起大白,爱纯蜷缩起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今夜注定梦里不会安宁。 ============================================================= 云氏祖先源于西北克洛云部落,长年受金蟾佛山庇佑,民族得以保全和延续,金蟾佛山是整个部落民族的信仰,即便后来民族分裂,云氏崛起后创建云国,也不忘祖先训言,每隔四年前往金蟾佛山为子民朝拜祈福成为云国圣上必尽的职责。 然而在此之前,会提前一个月派人勘察必经之路和金蟾佛山周围的安全隐患,将所有要道的守卫和士兵安排妥当,确保圣上出行和朝拜时的安全万无一失。 似乎因为近年来多国对立,战争随时可能一触即发的原因,皇上对于此次金佛*十分重视,玄机门派出了两大精英:右玄督严生和左玄督吕爱纯,两位玄督又分别带上了校尉宁箫、校尉叶芳和密探盛阳。一行五人握有皇帝指令的重权乘着两辆马车自京城出发,朝着西北方向的洛普县前进。 “老大,此行路途遥远,你总抱着个骨灰盅手会很酸的。”盛阳撇撇嘴,自从景峰带来白兰地死讯之后老大不哭不闹不上吊,一开始他还佩服老大心理素质贼高,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老大越是冷静,越让人觉得恐怖,她把什么都压在心里不说不闹不发泄,真担心她有一天会承受不了崩溃。 怎料爱纯斜眼看来,对他说:“那你帮我抱着?” 盛阳讶异地瞪了瞪眼睛,爱纯紧跟着又道:“算了吧,你那大手大脚还不把它给碎了?而且大白也不喜欢闻你身上的汗臭味,大白和我呆在一起才最开心呢。” 盛阳暗暗抹汗,果然已经病入膏肓! 爱纯望了望窗外景色,道:“归宁山庄快到了吧?” “是啊老大,每届金佛*都会得到归宁庄主的协助,尤其今年,朝廷有意大力拉拢和归宁山庄的关系,后天正好是归宁庄主的寿辰,归宁山庄是我们此行第一站,又是老大你升为左玄督后第一次重大任务,老大,你拜会宁庄主的时候一定不能失礼,至于那个……我帮你照看,绝不让它受潮受热受欺负!” 爱纯看他半晌,眼中透着伤感地点点头。 老大答应了,说明她愿意尝试着走出第一步,盛阳欣喜,对着她咧嘴大笑。 “但它不能远离我的视线,到时候你就帮我抱着,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盛阳气绝倒地。 来到归宁山庄最欣然的莫过于宁箫,自从家族灭门之后,他被宁庄主收为义子,宁庄主待他犹如亲子一般,甚至在有些人眼中,相较于对亲子宁熙的严苛,宁庄主对宁箫却倒是更加宽容慈爱。 由山庄弟子带领,五人来到归云殿,盛阳抱着骨灰盅坐在爱纯对面,爱纯一双冷静的眸子在庄主和骨灰盅上来回移动,期间叶箫凌厉不善的目光多次向她与盛阳扫去。 爱纯向来不擅长打官腔,从头至尾除了礼貌式的行礼和应声,几乎没说什么话,倒是严生,混迹官场多年早已是个老油条,他就好比优秀的外交官,只要有他在,就算其他人充当空气,都不至于将关系谈崩。 从归云殿出来,宁箫目光冰冷地盯着盛阳手里的骨灰盅,道:“你们左玄机还真够有礼数的,带着骨灰拜见我师父,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仁慈,这次的任务说不定已经被你们搞砸了!”音落一摆衣袖离开。 盛阳:“老大……” 爱纯耸耸肩,上次凤来城一案让宁箫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然而刚建立起来的友好转瞬已然崩塌,可是她并不太在意这些,她那么做确实任性,但也有她任性的理由。 一年前四海城和魔教相继衰落最得利的便是归宁山庄,后来爱纯私自调查,发现推动整件事发展的势力当中确实存在着与归宁山庄有关的部分。 归宁庄主在江湖上口碑甚佳,因为接触时间短暂,此次见面爱纯也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与传闻描述有偏差的地方,然而无论归宁庄主是否是高深莫测的老狐狸,还是归宁山庄有其他隐藏的暗流势力,爱纯也会趁此机会尽最大努力将它找出来。 第六十二章 :杀人谣言(2) 一行五人在归宁山庄客房住下,后日便是宁庄主的寿辰,玄机门其中一个目的是要达成朝廷与归宁山庄更友好紧密的关系,所以他们没有理由不留下为宁庄主贺寿。 归宁山庄作为江湖第一正派,之所以和朝廷一直保持良好关系,这就要追溯于三十年前。当朝丞相张霄有一妻两妾,大夫人育有一女,叫张洛,二夫人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张贵,女儿叫张欣,三夫人最得张霄宠爱,底下育有一子叫张谦。 在外人眼里张家曾经最是令人羡慕,因为大夫人温柔贤德,将府里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二夫人妖娆美貌,为张霄生了第一个儿子,三夫人知书达理,生下的小儿子也极其聪慧,十五六岁便是京城尤为出名的相貌与才情并重的贵公子,甚至名声已经传到别国,有公主指明要招他为驸马。 可惜天妒英才,张谦不到二十岁时,因为撞见自己的大姐和尚家公子私通而被害,这件事惹得天下人不少唏嘘。 张洛虽不及张欣妩媚动人,却也是端庄娟秀的美人。那年张洛十八,在一次宴席上与宁仁一见钟情,宁仁四十出头当选归宁山庄庄主,同年,他迎娶了二十八岁的张洛,婚后不到两年,张洛与尚荀有私情的传闻总是时不时在人言中流传。 宁仁与张洛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璧人,起初大多数人并不把流言当回事,然而在张洛与尚荀私会当场发现了张谦的尸体,舆论才立马转变方向,将所有恶言扔向张洛母女与尚家人。 尚荀因谋害张谦一罪被判死刑,张洛虽然没有被定罪,却被张霄从家谱中清除,归宁山庄也不肯接纳她,最后无处可去的张洛选择从归宁山庄后山的绝情崖上跳下,然而至今无人发现尸体,大约不是被江水淹没就是被野狗吃了。 此事并未在此告一段落,在张洛消失后第二年,宁仁便娶了张家二小姐张欣,没过多久张欣为宁仁生下了儿子宁熙。 张霄两个女儿先后都嫁给了宁仁,关于他们的故事众说纷纭,但无论如何都是张洛不守妇道在前,所以即便人言中对宁仁和张欣之事也有争论,却只占了一小部分。 庭院中,盛阳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宁家和张家的事都告诉爱纯,爱纯杵着下颌,默了默后道:“庄主夫人是丞相的女儿,宁庄主是他的女婿……盛阳,你觉得丞相这个人怎么样?” “贪恋权势,不然怎么一大把年纪还不肯隐退。” “其它呢?”爱纯凑过去小声说,“你觉得他忠诚度如何?” 盛阳想了想说:“老大,我一个小官对丞相的事最多就只是道听途说,他的忠诚度我也不好随便评论啊。” “我两私底下谈话不忌讳这个,你就说说自己的感觉。” “这个啊……我觉得丞相虽然看着古板严肃,不易亲近,但像他这样的两代老臣对朝廷的忠臣度应该不容置疑吧。” “我听说丞相有个儿子是将军,那人就是庄主夫人的哥哥张贵?” 盛阳点头道:“唉,张霄现在只有二夫人为他生的一对儿女了。张家和尚家原本关系很好,两家的几个孩子还是从小一起长大,张洛和尚荀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难怪会发生后来的事。” 爱纯微微蹙眉,想了想道:“尚家是武将世家?” “对啊,传言当时正好有一军中要职空缺,上头有意让年轻才俊胜任,尚荀和张谦是其中最有利的两个竞争者,说句难听的,张家虽然遭遇重大变故,但张贵也因为排在他前头的两个一个死一个被抓,最终渔翁得利,顺利拿下那个职位。不然现在的振威将军还不知道是谁呢。” 那时在白兰山脚下的别院,爱纯见他在大雨中执着地拯救梨树,不由有些感动,便觉得他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以至于后来一直对他少了几分警惕的心思。 四海城归附朝廷后的那次大赦,尚荀也在其中,所以他已是无罪之身。尚家在尚荀被抓之后就已经开始走向衰落,如今尚荀投靠邢王,是邢王麾下大将一名。 爱纯正陷入思索,盛阳突然拍拍她,给她使眼色。爱纯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向后看,却见宁箫一副凝重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从眼前路过。 盛阳调皮地笑道:“宁校尉,什么心事让你眉头不展啊?要不要过来喝杯茶醒脑?” 宁箫脚步一顿,冷哼一声后头也不回地走进拐角。 盛阳不以为意地笑笑:“就凭我在老大你那里学到的东西,我判断他肯定有事。” “你刚才不叫住他,他就要撞上石墙,明显走路在想事情呢,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老大,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爱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翌日,爱纯和盛阳吃完早饭,在山庄内闲逛,站在半山腰的观景台上眺望,可以看见通往大殿的百阶阶梯,此时,阶梯下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有人从里面撩开门帘缓缓走出。 紫色祥云滚边长袍,端庄优雅的装束,线条美好的嘴唇勾勒出若有似无的笑,此人竟是璃王! 爱纯和盛阳面面相觑,眼神似乎都在说:怎么是他? 半晌,爱纯吐出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骨灰盅,转身离开观景台后继续向上走。 盛阳跟在她身后,说:“老大,璃王跑这来做什么?他这一年得到了不少势力的拥护,你说他是不是想趁机拉拢宁庄主?” “明日就是宁庄主的寿辰,他此次前来目的很明显,只是……” “只是什么老大?” 爱纯默了默后摇摇头,忽而从山林中传来琴箫合奏的乐声,曲调婉转悠扬,和鸣丝丝入扣。 “是从那边传来的。”盛阳在前面带路。 约莫走了半盏茶时间,来到其中一个山头,视野开阔之处有一张圆形桌和四个石凳,桌上摆放一把古琴,其中一人坐在石凳上抚琴,另一人背对而立,手持玉箫,合琴声吹奏。 琴声戛然而止,宁箫放下玉箫回望,与爱纯四目相对,嘴角扯出一抹略带讥诮的冷笑。 爱纯以为是自己打扰这么美妙的合奏,有些愧疚地颔首道:“抱歉,是我们冒犯了。” 坐着的那人一袭青衫,容貌清俊,身板挺直,以紫檀木簪子束发,身形偏瘦小,气质却不凡。只见他起身对爱纯谦和一笑,拱手说:“左玄督大人,莫要自责,刚才我与三师哥合奏的本就是一首没有谱完的残曲。” “原来是这样啊。”爱纯走过去笑笑道:“你就是尤恒吧?幸会幸会。” 尤恒微微一怔,笑了笑,引他们二人入座后,一边斟茶一边说:“弟子与大人未曾谋面,大人是如何知晓弟子?” 盛阳抢着道:“我们老大可厉害了,能通过眼睛读懂人心。” “哦?读懂人心?”尤恒一双明眸疑惑地看向爱纯。 宁箫走到爱纯对面坐下,冷笑一声。 盛阳又故弄玄虚地勾了勾嘴角说:“宁校尉你笑什么,我们老大昨晚就看出你的心事,连解决的办法都帮你想出来了。” 宁箫举起茶杯的手一滞,冷眼看向吕爱纯和盛阳,道:“休拿那些鬼话唬我,我不吃你们那套。” “老大的本领你也是领教过的,信不信由你,呵呵。” 爱纯不表态地笑笑,尤恒忽而双眸一亮,对她说:“左玄督一介女流年纪轻轻便能当选玄督之位,必有过人之处。三师哥确有一心事积压心头,昨日师父找他谈话,要他离开玄机门回到归宁山庄,而且,似乎有意将庄主之位传于他。今早三师哥心烦意乱找我解闷,可我只能陪他琴箫合奏,却也不能帮他想出消除烦恼的法子。” “六师弟!”宁箫叫了一声后立马看向爱纯,爱纯微微挑了挑眉毛,杵着下巴抿嘴笑。 “三师哥……” “六师弟,你中计了!这女人哪会读懂人心,你说她心比狐狸还差不多。” 知道真相的尤恒并没有一丝怒意,反而觉得有趣地笑了笑说:“与其独自承担,倒也不如多找几个人想办法,况且我认为以左玄督大人的智慧,一定会有办法帮到你。” 盛阳喝一口茶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师弟比你懂事多了。” 宁箫瞪过去,爱纯拍了拍盛阳的脑袋说:“这里最不懂事的人是你!” “老大……疼死了。” 爱纯又转向尤恒说道:“我曾在一次任务中受重创失忆,这是我记忆里第一次来归宁山庄,对这里很好奇,就打探了一下山庄里的事。宁庄主亲身教授的弟子有七个,六弟子尤恒精通琴棋书画,翩翩君子,与三弟子宁箫关系最好,两人琴箫合奏的一首《唤凤曲》曾经惊艳江湖,所以我一见你便猜到你是尤恒。” 尤恒赞赏地看着她:“左玄督蕙质兰心,即便没有读懂人心的本领,却有辨别事理的智慧,关于三师哥的事……” “我的事不需要他们插手。”宁箫冷漠地拒绝。 盛阳笑道:“反正该知道的秘密我们也知道了,我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哈哈哈……” 宁箫暗暗咬牙。 爱纯白一眼盛阳,捧起茶杯抿了抿,对宁箫说:“既然你对庄主之位毫无兴趣,我觉得你可以找个适当的机会和宁庄主把话说清楚。” 宁箫瞥她一眼道:“说得简单。” “难道很麻烦?” “他是把我从小养到大的师父,犹如亲父。” “他疼你吗?” “师父虽然教学严苛,但一直以来待我如父。” “你做了庄主会开心吗?” “……我不知道,但这从来不是我的志愿。” “你师父有几个弟子?” “……七个。” “那不就得了!”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你师父若是真心待你如子,不会想看你一辈子活在挣扎中,除了你,他还有六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弟子,如果我没记错,大弟子谦虚稳重,二弟子是他亲儿子,四弟子是叶芳,叶芳聪敏漂亮,五弟子认真踏实,尤恒比你谦和有礼,七弟子是他亲女儿,怎么看,你也不是绝对的庄主人选啊。” 宁箫黑着脸看她,尤恒抿嘴笑了笑,盛阳哈哈大声取笑。 “所以归根究底是你的思想太纠结了,没事就松松脑子里的那根筋,如果把话说明白就能解决的问题,它根本一点也不复杂。” 尤恒为爱纯倒茶,道:“大人说得有理。” “是吧?你看你师弟都站在我这边了,哈哈哈。” 宁箫默默叹了口气,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爱纯又道:“我知道你是怕为难你师父,可是你也要好好想想,以你的心态接管山庄,真能不辜负他老人家的寄托,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中让山庄永立不败之地?为他人着想是美德,可从另一面看也是自以为是的表现。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意愿,随时可能走到适得其反的地步,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宁箫苦笑一声,明亮的浅蓝色双眸看向爱纯道:“说着我头头是道,你脑袋里的那根筋何时松懈过?” 盛阳愣愣地看向爱纯:“老大,你脑袋里什么时候长了一根筋?” 爱纯眨着眼睛,半垂眼眸地抿着茶。 宁箫握起茶杯,带着几分取笑地说:“这天下就是有这么一种人,自己都治愈不了,却还要去治愈别人。吕爱纯,我倒要看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你手中的骨灰盅。” 爱纯抱着骨灰盅蓦地起身,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老大,你走慢点,等等我——” 爱纯紧紧抱着骨灰盅倔强地向前走,拐弯时突然撞上一个人,熟悉的体型,陌生的气味,爱纯忍不住抬头去看,一张和大白几乎一样的脸孔,却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接触。 爱纯隐忍着垂下头,绕过他走开,突然手中一空,她惊得转身看去,道:“你干嘛?还我啊!” 云璃好奇地打开盖子,略有轻佻的语气说着:“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吃?爱纯张大嘴巴,凶神恶煞地扑过去抢。 “吃你个王八蛋!还给我!” “啧啧,原来是面粉啊,看你那样子还以为是黄金呢。” 爱纯跳起来就要够着骨灰盅的时候,云璃把它向上一抛,爱纯吓得傻眼,牙齿咬出咯咯的声响。 “好啦!我不抢!你要怎么样才肯还我!!!” “沙沙——”突然像细沙一样的东西从爱纯头顶撒下,一部分压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 云璃单臂抱着倒空的骨灰盅,俯视石化的吕爱纯道:“本王无心之举,这点面粉,回去本王陪你双倍。” “面粉!”爱纯攥紧拳头,整个人散发出像即将暴怒的狮子一般的气息,然而半晌之后,她终是抑制住满腔愤怒,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将头顶残留的骨灰重新装回去。 云璃突然抓住她的手,对着她的头顶用力一吹,然后一边拍走那些粉末一边似笑非笑地说:“这样弄不干净的,还是得回去好好清洗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爱纯顿时变成一头暴怒的大猫,跳到云璃身上一顿狂揍。 第六十三章 :杀人谣言(3) 寿辰这日,除了璃王,张贵和尚荀也前后来到归宁山庄。寿辰是由宁仁之子宁熙操办,场面颇大,除了一些高官,许多门派也派出代表前来贺寿。归宁山庄一时高人汇聚,好生热闹。 庄主夫人是个能言会道、把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很周到的女人。晚宴上,她亲自出马招待客人,不管与谁攀谈都像认识了很久的老友一样热情。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的极好,看上去风韵依旧。 张贵以一身华贵的枣红色锦袍出现在晚宴上,宁熙立马上前唤了一声:“舅舅!” 张贵全身透露着军人的威严和气势,他看着宁熙满意地点头。张欣让宁熙去招呼其他客人,然后与张贵走到人群稀少的地方谈话。 爱纯坐在席位上,无意间瞟见远处的张欣和张贵,盛阳凑过来说道:“听说振威将军虽然是宁庄主的小舅子,但两人关系并不是很好,前几年的寿辰他都不曾出现,这次前来是为什么呢老大?” 爱纯怔怔地摇头。 盛阳耸耸肩坐回去,这时,仆人端了一份香菇肉丸子上桌,他乐嘻嘻地笑道:“这可是严琴晴最喜欢吃的东西,她现在孤零零地呆在玄机门里,回去我告诉她我们怎么好吃好玩,还不把她气死。哈哈哈……” “等你回去也要大半个月以后了。”爱纯补一句。 “是啊……唉。”盛阳有些黯然神伤地盯着肉丸子。 原本尚荀的出现是极尴尬的,然而他又是以代表邢王的身份而来,即便没有得到上宾的礼待,却也没有遭到任何人的排斥。 尚荀静静地坐在一边饮酒,一如在四海城白兰山脚别院时一样镇定和神秘。 宁仁以一贯姿态出席寿宴,作为寿宴的主角,比起张欣的热情和八面玲珑,宁仁就要低调淡然许多,没有因为这是自己的寿宴而显得更加喜悦。 盛阳悄悄道:“老大,你说等会庄主和尚荀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 “为什么?” “庄主不会干那么冲动又失礼的事,何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那你说张家姐弟会不会为张谦报仇?” 爱纯默了默后道:“不会,他们看尚荀的眼神不像是恨。” “嗯?这都能看出来?那不是恨,是什么?” 爱纯沉默着,没回话。 寿宴进行了不到一半已不见庄主身影,爱纯抿了口茶瞟向另一个方向,果然尚荀也不在了。 真的不会出事吗?爱纯心存疑虑,附在盛阳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盛阳点点头,起身悄然离席。 宁箫看了眼盛阳的背影,蹙眉看向爱纯,爱纯接触到他的目光,笑着举起杯子敬了敬,宁箫冷着脸别开头,尤恒看见这一幕,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宁箫稍显复杂的神情上。 “你怎么了?” 宁箫喝下一口酒,摇头。 “从来没见你喝这么多酒。那件事等寿宴过后和师父说清楚,你不必如此烦恼。” “嗯。” “还是说,你有其他的心事?” 宁箫眉头紧蹙,摇头。 尤恒不再多问,默默喝下一杯酒。 深夜盛阳回到屋内,爱纯倒了杯水给他,说:“如何?” 盛阳咕噜几口喝完水道:“老大你一定猜不到,原来张洛失踪那天正好是宁庄主的生辰,尚荀约宁庄主出去竟然是为了和他说清当年的事,原来尚荀和张洛有私情根本是胡扯,都是一场误会。” “听你的语气,你是很相信尚荀的话?” 盛阳迟疑片刻,说:“老大你分析一下,如果当事人一个死了,一个被冤枉了几十年,被冤枉的杀人犯已经获得无罪的机会,他还有没有理由专门编个谎话呢?” “有。” “啊?!”听爱纯那么说,盛阳原本笃定的观念被立即推翻,内心不免有些受打击,沮丧地说,“老大你倒是说说理由啊。” “如果尚荀觉得张洛的失踪是庄主间接造成,他若是有心报仇,说个谎让庄主认为当年是自己完全误会了张洛,庄主将一辈子活在自责和愧疚中,精神上的摧残可比*上来的更加痛彻心扉。” 爱纯说着,盛阳认同地点了点头,但立马转而摇头道:“可是宁仁现在有妻有子,生活美满,他对张洛还会有愧疚吗?” “不管他现在对张洛有没有旧情,若是知道自己间接害了曾经与自己相爱的女人,多少愧疚还是会有的。何况,今晚你有没有注意到,庄主他并不是很高兴,反倒是张欣母子更像寿宴的主角。” “这么说,会不会是每到生辰,都会让庄主想起张洛的事,所以才让他心情低沉?” 爱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盛阳突然想起什么,蓦地起身道:“哎呀!老大,我先出去了!” “去做什么?” “喂马啊,不是说好寿辰一过就要出发吗,我走咯!” 目送盛阳离开,爱纯微微叹口气,就要离开了呢,可是藏匿在归宁山庄参与间接害死大白的势力她还没有找出来。 爱纯换上便于夜行的衣服,吹熄灯火,出门。 结束寿宴的深夜山庄显得格外宁静,爱纯谨慎地走着,突然看见远方山脚有一人影,从他的穿着和发型爱纯很快认出那人是宁熙无疑。 在宁熙身前有一背对而立的黑衣人,当爱纯试着靠近之时,眼前却又不见那二人,她诧异地环顾四周,一只冰凉有力的手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原来是左玄督大人啊。”宁熙含笑道。 爱纯第一反应是装梦游,可是转念又想反正她确实只是路过,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听见,装梦游反倒会弄巧成拙。 她笑着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你啊?那个,我问一下,璃王是不是住在那边?” 宁熙微微挑眉,幽深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道:“左玄督这么晚不睡,找璃王做什么呢?” “谁说晚了?你看这天也都快亮了!我和璃王有些私人恩怨,弄得我睡不着,在离开山庄之前我必须把它处理了。哎呀,女孩子家的事你就别知道那么多了!快告诉我璃王住哪?” 宁熙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然后指向前面那条路说:“前面左拐的别院,有弟子守卫,可别硬闯啊。” “谢了!”爱纯与他别过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 刚才与宁熙在一起的黑衣人武功极高,只是眨眼瞬间的功夫便能在她眼前骤然消失,有此等武功的人必然不会是山庄内的弟子。若是张贵,与宁熙见面也大可不必那般装束,黑衣人是谁呢?和宁熙是什么关系? 爱纯思索着竟然就走到璃王住的别院门口,她对着里面翻了个白眼,转身没走出几步,背后忽而传来一阵阴凉的风,她猛地回头,只见一只手伸至她面前,宽大的手掌完全遮住了她的视线。 爱纯出掌还击,与他过了几招后见清对方模样,双目不禁一瞪。云璃趁她迟疑的片刻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屋里去。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灰暗,爱纯靠在关上的门背后,知道面前之人是云璃气便不打一处来,抬起膝盖就要踢到要害。 云璃抓住她的膝盖顺势向上抬至他的腰侧,姿势很是暧昧,爱纯瞪了瞪眼睛,吼出声,一只手掌蓦地盖住她的嘴巴,与此同时,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 “既然你这女人三番四次主动送上门来,本王只好领情了。” “唔唔唔!” 眼前这双如浩瀚星空般深邃通明的眼睛再盯了她一眼之后缓缓移向她左侧背后,半晌,云璃松开手,走到不远处将灯点着,再回头望去时,对上一双愤怒的小鹿眼。 云璃若有似无地笑笑,眼睛瞥了瞥窗户道:“你倒是挺有本事,在这里竟也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跟踪你。” 爱纯微微诧异,说道:“你说有人跟踪我,刚才?” 云璃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随即讥诮地笑了笑:“以你的水平可能发现不了,感谢本王吧,如果刚才那人有意对付你,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感谢你?”爱纯磨着牙,“大白骨灰的事还没跟你算完呢!” “上次已经解释过了,是你自己不说清楚,本王怎么知道那是骨灰。” 那次她哪有时间说清楚!此人真是个瘟神!爱纯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转身开门而出。 隔壁院落里住的正是振威将军张贵,爱纯回去路上瞟了眼里面的屋子,那扇敞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清晨,包括玄机门在内的所有准备离开的宾客都被张贵手下副将王袁派人拦下。后来宁箫探来消息才知道,振威将军失踪了,并且很可能身处危难。 此类事件一般都由玄机门负责,而且左右玄督都在此地,失踪之人又是将军,玄机门更不可能放任不管,可是他们发现张贵失踪的第一时间并未派人通知玄机门的人,不免让玄机门那几人有些恼怒之余更推敲起其中是否有蹊跷。 不出爱纯所料的是,王袁果真将第一嫌疑锁定在尚荀身上,而且不顾尚荀身份,先是禁锢了尚荀身边的随从,然后将他强制压下,关了起来。 王袁的手下几乎将山庄封锁得密不透风,连一只鸟都不放过。 而另一边,以各种借口和理由不让玄机门的人参与到此事之中,还派人在现场日夜把守,盛阳几次想闯进去一探究竟都以失败告终。 屋内,盛阳抓狂地说道:“放我们离开,不准!让我们帮忙查清真相,不给!张贵是不是都养了一群猪脑袋的家伙?” 宁箫瞥他一眼说:“你每次都被他们发现,他们要是猪脑袋那你是什么?” 盛阳磨牙霍霍。 严生双手合十放在鼻子两边,神情凝重道:“现在不是探讨猪脑袋的时候,应该想想,到底是留下来查案还是马上离开继续赶路?” 盛阳:“右玄督大人你脑子没坏吧?现在哪还是我们能做决定的?能离开不早离开了么?” 严生瞅他一眼,无语地扯了扯嘴皮。 爱纯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说:“盛阳你自己没搞明白,严生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走,王袁那些手下困不住我们,当时不走,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知道发生何事,王袁却不想我们插/手,一边是职责一边是任务,我们现在必须选一个。” “张将军在山庄失踪,可能会牵连师父。”叶芳说着看向叶箫。 叶箫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肃然道:“师父与张将军的关系不佳,这次张将军来贺寿就发生这样的事,必然会出现有心人将矛头对准师父,我绝不能让师父独自承受!” 语罢叶箫又起身抱拳颔首道:“两位大人若是认为任务紧迫,可否先行出发,等到山庄此事一过我与师妹再与两位大人回合,还请大人准许!” 严生:“这个……” 爱纯:“不准!” 四人全部刷刷看过来,宁箫眸色瞬间冷却下去,爱纯紧接着又道:“我并不认为任务紧迫,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比人命更重要,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张将军,人活着当然是最好的,如果是最坏的设想,那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此话一出其余四人都不同程度松了口气。 “老大,那我们要从哪里着手?” 爱纯想了想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王袁封锁山庄好像并不是他们交代的那么简单?他们说要抓尚荀的同党,却也没交代能够证明尚荀是疑犯的证据,所以我有个猜测,他们之所以封锁山庄是怕有人出去向邢王报信。” 严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宁箫:“你这么说,是觉得王袁有意针对尚荀,还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救他?可是这跟将军的失踪又有何关联?” 在所有人陷入沉思之时盛阳突然道:“你们说会不会是……” “迟疑什么?有话你就说啊。”宁箫道。 “当年尚荀杀了张将军的弟弟张谦,会不会是张将军想杀了尚荀报仇,可是尚荀武力更胜一筹,反倒把他杀了。” 叶芳:“似乎有几分可能。” 宁箫:“按你那么说,尚荀确实杀了张将军,王袁做那么多事岂不显得徒劳?” 盛阳眨巴两下嘴,道:“那会不会是张洛的鬼魂索命呢?当初就是张将军带人发现了尚荀和张洛私会,还有张谦的尸体,昨晚正好是张洛的忌日……” 爱纯阴森森地瞥过去:“谁告诉你张洛一定死了?” “虽然大家嘴上都说失踪,可是人都失踪这么多年了,如果活着不可能没人发现吧?有些现实还是要接受的。” 严生:“就算死了,鬼魂一说也是瞎扯。” 盛阳:“有些事邪乎的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宁箫:“你是坚信鬼魂索命了?” 盛阳:“啧,张将军到现在都没找到,所以难说。” 爱纯:“知道鬼怪最喜欢呆在什么人身边吗?” “老大,是什么?” “相信他们存在的人,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惺惺相惜。” 盛阳沉思了片刻,再抬眼环顾时,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顿时觉得屋子里阴风阵阵,鬼影闪烁,好生恐怖。 第六十四章 :杀人谣言(4) 酉时,爱纯和宁箫成功潜进张贵的客房,客房里有三个屋子,除了里屋和外屋之外,还有一个浴池屋。浴池里还有半满的水,水面上铺满鲜花,靠近睡房的那头放了一张较矮的桌子,桌上的盘子里装了各种颜色大小的水果。 里屋和外屋都不见一丝打斗痕迹,根据守门弟子所说,丑时张贵命他们退下,这个时间张贵还在屋里,辰时王袁来找他的时候张贵就不见了。 丑时到辰时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爱纯沉思片刻,走回到浴池屋,端起小桌上的盘子细细观察之后对宁箫说:“这里有破绽。” 宁箫摸了摸她手里的盘子,又蹲下查看那张桌子,发现某一边有磕碰断裂的木屑。“山庄待客严谨周到,这些客房都会在他们入住前一日进行检查,不会出现损坏的物什。” 爱纯在浴池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下面的水,再放置鼻下闻了闻。 “有点臭。”说着把手递到宁箫面前,宁箫微微皱眉,无奈地低头去闻。 “气味很奇怪。” 爱纯用手把水面上厚厚的花瓣拨开,可是水成浓而浑的乳/白色,什么也看不见,她又够着伸下去,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叮的一声脆响,二人面面相觑。 宁箫直接下到池里去,不久后只闻哐当几声,一颗苍白湿漉漉的头突然窜出水面,宁箫紧跟着从水里出来,手里托举着一具尸体,正是张贵。 听见屋内动静的手下纷纷冲了进来,王袁很快赶到,看见躺在地上已然死亡的张贵,立即跪倒在地上痛骂哭叫,哭够了,抬头看见爱纯和宁箫,目色凝重道:“是你们发现将军的尸体?” 爱纯看出他心里猜疑什么,说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案子,如果再放任你们独自查办,我看等你们找到张将军的时候,尸首可能都化成一滩血水咯。” 宁箫面无表情地说道:“从现在开始还请王袁将军不要再多加阻碍,玄机门左右玄督都在这里,一旦事情闹大,将军也清楚会是谁的责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袁只能点头答应。 张贵的尸体被抬到阴阳殿,待宁庄主验尸出来,张欣一双哭红的眼又落下两串眼泪,哽咽着问道:“我弟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庄主叹了口气说:“被人勒住喉咙窒息而死。” 张欣后退一步,又突然抓住宁庄主的胳膊,泪眼盈盈地说道:“我弟他死得冤枉,你一定要把杀害他的凶手找出来!” “冤枉?”宁庄主冷漠平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抽回自己的胳膊,转身离开。 他的冷淡让张欣震惊得说不出话,随着他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张欣诧异的眸色里浮现讥讽凄冷的笑意。 “娘,你还看不出来么,爹对舅舅的死一点也不伤心。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把我们母子两放在心上,宁箫一回来,他们两就在屋里彻夜长谈,亲儿子还比不过一个乱臣贼子的遗孤。我看爹是真的老糊涂了。” “熙儿!”张欣制止他说下去。 “现在舅舅死了,支持我们的势力没了,庄主之位爹是铁了心的会给三师弟了吧?” 张欣眉头紧锁,沉思半晌后对宁熙说:“你想办法把你舅舅这事通知你外公。” “娘,你是想让外公他……” 张欣嘴角抿出森冷的线条。“是你爹逼我这么做的,熙儿,此事要尽快。” “嗯!” ============================================================ 爱纯走在半路上,盛阳从屋檐跳下,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爱纯道:“走,我们去找王袁。” 在出事的客房门口找到王袁,爱纯也不多说废话,直入正题道:“王将军,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你将尚荀严刑逼供,险些要了他的命,手段未免也太过了吧?联系张贵失踪那天你们反常越矩的行为,你还敢说其中没有隐瞒一些什么事?还是说只等我们把事情全部查清楚再来给你定罪,妨碍玄机门查案也许是小事,可是如果因此耽误皇上的金佛*,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王袁抱拳跪地道:“末将有罪!” 爱纯上前将他扶起,道:“有没有罪以之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们,在张将军死前都发生了什么?” 王袁道:“其实末将都是依照张将军的吩咐行事。那天寿宴结束,将军说尚荀一直对他记恨在心,会为了抢回本该属于他的职位而对付将军,无可奈何之下将军决定对先下手为强。” “所以从一开始你都在故意针对尚荀?” 王袁默了默继续说:“这是将军的计划,将军说他会失踪一段时间,让末将把尚荀抓住,逼他认罪画押,但其实状纸是另一份罪责,等到一切安妥将军会以死里逃生的模样回来,然而末将万万没想到的是将军竟然死在自己房中的浴池里。”说着王袁又面露悲哀之色。 盛阳摸着下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做的也太过分了,幸好宁校尉及时找到你们关押尚荀的地方,不然尚荀怕是今晚就坚持不下去了。” 爱纯对王袁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张将军是什么时候?” “子时六刻。” “当时你们之间的谈话有没有第三人听见?” “末将并未发现,但不排除附近可能有比末将武功高强之人。” “张将军在与你商定计划之后就回屋了是么?” “是的。” “然后你以为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就立马抓了尚荀?在你最后一次见到张将军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末将并未发现张将军有其他反常行为。” “好了,王将军,你可以先退下了。” 待王袁走后,盛阳撇嘴道:“老大,你相信他的话啊?” “反正我们没有线索,信一下也无妨,暂时按照他所说的查吧。”爱纯走到最里边的浴池屋,池子里的水已经被抽干,将张贵尸体捆绑在池底的铁链还在里面。 爱纯跳下去,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结构,按道理说浴池底部都应该是平坦无物的,可是这个浴池的一边底下却有两个弓形把手,凶手利用把手和铁链将张贵的尸体绑在池底。 怎么看这两个弓形把手都觉得别扭,爱纯试着拔了拔它们,拔不动,却突然听见咔地一声,盛阳蹲在上面叫道:“老大,是不是有机关?” 爱纯也这么认为着,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周围,墙壁上其中一块瓷砖是松动的,爱纯将瓷砖轻轻向上推开。 盛阳跳下来,用手敲了敲瓷砖周围,然后将附近瓷砖相上下左右依次推开,露出里面一张圆形的网,然后外面那两个弓形把手竟能旋转九十度,与瓷砖侧面大小形成同样厚度,把瓷砖收回来时也能隐藏那两个弓形把手。 “这么大的通道足够一个人钻入钻出。可是谁会在这里修这么个通道啊?”盛阳说着便试着往里爬。 “啊啊,老大,我卡住了。” 爱纯嘴角抽了抽,使出极大功力才将他拔//出来,盛阳扭着脖子和胳膊闷闷道:“稍微再建大一点不行吗?老大,怎么办?” “你不行我行啊。” “老大,你爬啊?要是遇到脏东西或者鳄鱼巨蟒怎么办?” 爱纯扯了扯嘴皮,“如果我被吃了,来年帮我多上几柱香。” 盛阳:“……” 爱纯在通道中爬行,尽头是一个漆黑的山洞,下面是一滩水。潜入水中,找到出口游出去,冒出水面时爱纯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大口喘气,突然发现岸边正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瘟神云璃。 云璃盯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你还真是无处不在,黏人的很呢。” “呸!”爱纯瞪他一眼后游上岸。 正抖着身上的水渍,一件月白色的外衣突然从背后盖上来,爱纯怔怔地回头看,云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只道:“先借你,记得洗干净了再还我。” 爱纯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快步离开。一直走回屋里才想起身上的衣服居然没有还给他,然而转念又想,她上岸的地方与他住的地方较远,他怎么会在那里? 洗完澡出来,盛阳面色苍白地进屋,爱纯擦着头发问:“你怎么了?” “老大……”盛阳颤抖着牙齿看向爱纯,“你说的都对,我最近总感觉有脏东西跟着我,你说张洛的鬼魂是不是看上我了?” 爱纯无语了片刻,坐下喝了杯水。“对了,我今天爬出去发现,原来那条路可以通向山庄背后的湖泊,我在山洞里发现还算新鲜的花瓣,猜测凶手是打开纱网从通道逃出去了。” 这时,严生、宁箫、叶芳从外面敲门而入,三人围着桌子坐下,爱纯倒了茶后,拿出糕点和瓜子放在碟子上,整个感觉就像即将展开座谈会。 严生对爱纯道:“我们这边查到,原来张将军这次前来山庄主要是张欣的意思,宁庄主已有退位之意,张欣请来为将的亲弟,目的是为了帮助宁熙增强势力,能够有更多机会继承庄主之位。” 叶芳:“而且宁熙已经派人将张将军的死讯通知了丞相,如果以最快的速度,丞相明日便会抵达。” 宁箫:“你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爱纯:“我在张将军浴池里发现了机关密道,我想问你,那间房子是谁负责监工的?” 宁箫想了想后说:“我听师弟说过,西区的客房前不久才翻新过,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大师兄在管理。如果你说大师兄有意在浴池里建造密道我尚且相信,因为大师兄从小热爱研制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你要说大师兄杀人,这个我是万万不会信的,大师兄为人老实谦和,对我们这些师弟都很好,何况他与张将军无仇无怨,杀他做什么?!” 爱纯:“那在张将军住进去之前有谁在那间房住过么?” “那间房是师母专门留给张将军的,除了张将军不会有人住。”这么一说宁箫立即意识到现在大师兄的嫌疑极大,又道,“不如这样,明日我去探大师兄的话,首先说明,我是绝对相信大师兄的为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们少怀疑一个错误的对象、尽快查明真凶。” 爱纯:“好,如果方便,明日起你负责留意山庄内的弟子,如果浴池密道真与凶手有关,那凶手很可能就是山庄里的人。” 宁箫眉目渐渐变得凝重,忽而道:“明日我就一个个查,若是凶手是山庄弟子,我必然亲手将他揪出来,清理门户!” 叶芳看了看面色不佳的盛阳,道:“平时他最爱说话,今晚怎么连嘴巴都不愿动一下?” 爱纯笑了笑:“被鬼附身了。” “鬼?什么鬼?走开走开啊!”盛阳跳起来极度戒备状。 “喂,开玩笑呢,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爱纯打趣地说着。 盛阳左右瞟瞟,抱紧双臂坐下,神情凝重地说:“我真的遇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鬼了,我发誓没骗人!” “那好,你说说怎么遇见的?”宁箫和爱纯吃着一盘瓜子,像准备听故事一般盯着他。 盛阳手舞足蹈地说着:“我从张将军房间出来,想去找老大,走到后山,余光里突然就有一个影子闪过,我立即转头去看,什么也没看见,可是没过多久天顶又有一抹白影唰地一下不见了,那时我只觉背脊阴寒,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眼都快把我肠子悔青了,你们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四人纷纷摇头。 “我看见一个曼妙身姿的白衣女人背对我站在前面,后山回荡着女子尖锐的笑声,一双阴冷无比的手突然摸上了我的脖子,我吓得用脚向后一踹,然后跑走了。幸亏我机智,不然你们就要多查一具尸体了。”盛阳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然而听故事的四人脸上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严生:“小子,你怎么就确定她一定是鬼魂?” 盛阳:“她不仅能变大变小,还能如影幻化,一个分//身在前面,一个分//身在后面,她应该有好几个分//身,总是围绕着我转。在这世上还没有这么邪乎的武功呢。” 叶芳:“她能变大变小?” 盛阳:“是啊,从我头顶飞过的时候我正巧看到了一眼,身形如牛般强大呢,可是当我转身看到她的背影时又是那么教授小巧。” 宁箫:“她怎么叫的?” 盛阳:“那声音简直是噩梦,我不想再回忆。” 爱纯:“你逃命的时候踹中她了? 盛阳想了想:“应该是吧,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记不清有没有踹中。不过我好想听见了一声哎哟。” 严生:“哎哟?” “嗯,很清脆。” 严生大笑出声,待笑够了后起身对爱纯道:“今日就先到这吧,我们告辞了。” 紧随其后的叶芳和宁箫,一个对着他含笑摇头,一个看了看盛阳,又看了看爱纯,道了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尤其师父就有其徒弟。” “什么鬼?”爱纯眯着眼瞟向宁箫,宁箫笑着走出门。 盛阳被宁箫最后的眼神搞得又糊涂又生气,他看向爱纯道:“老大,他们什么意思?” 爱纯拍拍他的脑袋:“被人耍得这么明显都不知道,以后别叫我老大了。” “啊?老大……” 被他那句略带撒娇的呼喊,爱纯一边抖着鸡皮疙瘩一边离开,走了几步发现不对,返回来用力拍了一下盛阳,吼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老大今天一点也不温柔……” “快出去!” “可是老大,我怕……” 爱纯嘴角一抽,双掌于胸前自上压下,一团热气立即在二人之间腾升,盛阳吓得左脚绊着右脚跑了出去。 翌日一早,爱纯在剧烈的敲门声中北惊醒,盛阳拍打着大门叫道:“老大,死人了,死人了!” 爱纯盯着蓬松的乱发开门,迷迷糊糊地说:“死什么人啊?我就快你吵死了!” “不是啊老大,真的死人了!” 爱纯用力摇摇脑袋,揉揉眼睛问道:“谁死了?” “山庄里的一个弟子,叫曾闲。” “怎么死的?” “被毒死的。” “你等一下。”爱纯换好衣服,随意整理一下妆容,从房里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宁箫和叶芳。 宁箫道:“我从大师兄那里知道,张将军那间房就是由死去那名弟子负责翻新的。” 爱纯:“杀人灭口?” “是的。” 盛阳慢悠悠地来了句:“是张洛的鬼魂……” 三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我要去看尸体。” 语罢爱纯正欲离开,宁箫拦下她,说道:“这个先不急,丞相就快到了,我们得准备一下随时迎接。” “这种事一向由严大人处理,如果丞相小心眼问起,你们就实话实话,说我忙着为他儿子的死找出真相。”说完不顾任何阻拦一股劲儿地朝阴阳殿前进。 阴阳殿内极寒,尸体能得到长久保存,爱纯进入之前吃了一颗御寒丹,走过长长的走廊,即将跨进门槛儿的时候,她看见里面有一人影,微黄的光线将他挺直的身躯一笔勾勒。 云璃在光影中回头望向爱纯,熟悉的眼角眉梢让爱纯不由一怔,瞬间陷入在现实与虚幻中难以辨明。 爱纯咬牙走过去,没什么好语气地说:“哟,璃王一双金贵的手也会碰尸体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呢,稀奇,稀奇得很。” 云璃不怒反笑,道:“本王对这起谋杀案充满了好奇,看你们几队人马似乎都没什么眉目,只好亲自出手帮一帮了。” 爱纯:“那敢问王爷在尸体身上发现什么了么?” 云璃:“本王为何要告诉你呢?” “切!”爱纯不屑地瞥他一眼,然后提着一盏灯靠近曾闲的尸体。 眼皮乌青,嘴唇发紫,中毒而亡的明显迹象。可是他怎么中毒的呢?爱纯走到一边,从长长的工具布袋中选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她回到尸体旁边,将银针刺入胃部,然而银针并未变色。 她又将银针插/入喉咙,也未变色,依次在身体上又插/了很多地方,却没有一处变色。 云璃环抱双臂站在一旁观望,缓缓开口道:“除了身体,还有更易被人下毒的地方。” 爱纯想了想,将银针从他头骨插/下,这回银针终于变色了。 她回眸瞥一眼神色悠闲的云璃,道了句:“谢谢。” 云璃微微一笑:“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本王聪明。” 爱纯像吃了屎一样怔住了,她干笑两声继续面对尸体。 云璃笑了笑,道:“不过很可惜,本王尚未找到凶手下手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着时,爱纯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道:“我找到了!” 云璃:“哎呀,居然被你先找到了。” 爱纯瞥了瞥他,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转尸体的脑袋,说:“在他后脑位置有一个很小的洞,我猜凶手用了类似银针的东西将毒液输送到他的大脑,导致大脑中毒坏死。” 爱纯望了望左右两边的尸体,陷入沉思。假设凶手是同一人,是什么造成两次完全不同也毫无规律的杀人手法?第一次杀害张贵时手法暴力,下手决绝,毫不留情。第二次用了一种能最快时间送人死亡的毒,此毒毒性剧烈,毙命迅速,不会给人太多折磨。 显然凶手杀人有目的有规划,不完全追求暴力,可以排除凶手患有心理障碍的原因,那剩下就是报仇和利益驱使。 第六十五章 :杀人谣言(5) 天色渐渐阴沉,乌云压得很低,山庄像是一座囚城,困住了一群坐立难安之人,他们各揣心思,忌惮着,猜疑着,还有那刚来不久的丞相,和夫人一起看完了儿子的遗体,布满老年斑的双手攥着拳头,灰白的额发和胡须、双眼周围褶皱不平整的肌肤都映衬着他比同龄人更显苍老。 张丞相一生仕途顺利,可惜身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故使得原本惹人艳羡的大家族竟成为许多人眼里的笑话。 殿中只有三人,丞相穿着一身简约长袍坐在上位,左右玄督则坐在殿下,丞相问及案情时他的面色流露出难抑的哀伤。他抿了口茶水,声音沙哑低沉说:“为何不把尚荀交出来?” 严生道:“回大人,经我们查看,并未发现能够证明尚荀是真凶的确凿证据,尚荀身负重伤,不便走动,望大人……” “哼!”张丞相一声冷哼打断了严生的话,“尚荀前后杀害了本相两个儿子,你们居然告诉本相找不出证据,你们是想让本相立马处罚你们两办事不利?!” 爱纯暗暗冷笑,上前道:“丞相大人,玄机门依照国法办事,就算皇上在这,国法也不是一时说该就能改的。” 张丞相面部抽了抽,道:“放肆!” 爱纯:“丞相大人息怒,下官有错,不过,下官有句话一定要告诉大人,杀害张贵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如果大人在此刻降罪于我们不但会耽误皇上金佛*的举办,还很可能会影响玄机门捉拿凶手,丞相大人若是冷静地思考,必然知道眼下现状也只有依靠我们玄机门。” 严生瞄了一眼爱纯,虽然此番话说的有些失礼,但并无大错。然而一向惜命好吃的严生还是忍不住上前救火道:“大人,左玄督曾在过去一年里屡破大案,希望多给我们一些时间,相信左玄督必能在最快时间里找出真凶,让张将军瞑目。” “是么?”张丞相微微眯起眼睛,一双精明的眸子直直盯着爱纯,道:“最快时间?很好,本相就再给你们两天时间,如果你们还找不到凶手,本相一定会找人出来为我儿之死讨个公道!” 丞相给出最后限令之后爱纯望着窗外树影在窗前坐了一夜。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问题,把有点可能的疑凶都列在了名单上。 尚荀,虽然还没有十足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但他有作案动机,没找到证据不代表可以彻底摆脱嫌疑。 张欣,张贵这次前来山庄主要是受她之托,目的是为了给宁熙壮势,帮他顺利继承庄主之位。 宁熙,虽然从上次的寿宴来看,宁熙对张贵毕恭毕敬,但那次她在后园遇见宁熙和一个武功极高之人碰面,恰巧张贵就在那个时间段死的,所以宁熙和那个神秘人一直是她的怀疑对象。 大师兄毛迁,张贵客房的翻新工程由毛迁负责,而他手下的弟子曾贤后来又被人以剧毒杀人灭口,无论毛迁在庄内弟子中的口碑如何,他的嫌弃确实是存在的,而对他最不利的是,有传毛迁与宁熙曾经发生矛盾,以致宁熙处处针对毛迁,好在毛迁脾气温和,事事谦让。可是这一切却也被人说成蓄意报仇的阴谋。 宁庄主,即便中间有张欣和丞相这层关系,宁庄主和张贵也有多年不来往,而且从宁庄主面对张贵之死的态度来看,爱纯总觉得其中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王袁,他是张贵的副将,原本依照张贵的指令,与他一同陷害尚荀,可是张贵却在此过程中遇害,然而那些也只是王袁一人之说,其中是否存在蹊跷还需要进一步侦查。 对了,还有个神出鬼没的“女鬼”,他是什么人?盛阳几次撞见,“女鬼”却也只是多次戏弄,并未伤他,这“女鬼”到底是谁?跟张贵之死有没有关系呢? 天尚未亮,爱纯出门去找盛阳,头顶忽而飘过一道白影,爱纯手心划出花刃,向白影飞去一枚,只闻远处传来一声轻吟,随即白影消失在房屋背后。 爱纯正要去追,屋内蓦地传来盛阳“啊”的一声大叫。 爱纯冲进屋内,却见盛阳上身裸/露躺在浴桶里,盛阳用面巾遮住上身,干笑两声道:“老大,我我,我在洗澡呢,你别过来啊……别别……” 爱纯走到他面前,一手叉腰,双眼打量着他道:“天还没亮洗澡?” “我,我在练功。” “什么武功得一大早洗冷水澡啊?”爱纯用手撩了撩浴桶里的水道。 “那个……” “哗啦——”盛阳咬咬牙,从浴桶里站出来,然后面色保持镇静地走出浴桶。 爱纯立即捂住眼睛,背过身去,气道:“耍流/氓!” 盛阳一边穿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老大你逼我的。” 爱纯斜睨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房间。 云璃正好从窗外路过,看见这一幕,待爱纯走出屋子,云璃在拐角处将她拦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原来民间传言是真的,左玄督果然好男色。” “胡说什么?”爱纯无心理会,走开两步又走回来对他说:“这么早,你来这边做什么?” 云璃扭扭胳膊道:“本王注重自身健康,这么早当然是……锻炼身体。” “哦。”爱纯笑笑道,“对了,其实呢,比较科学的说法是这个时间段的空气并不新鲜,你吸进去的那些雾气里面包含了许多颗粒物,会损害你的肺,你的胃,你的肠子,还有你的……呵呵呵呵,祝你身体健康。”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顺着他的肺往下移动。 云璃琥珀色的眸子看了看她的手指,然后盯向她的脸,笑了笑后说:“左玄督知道的还真不少?凶手可有眉目了?本王可听说丞相下了限令。” 爱纯扯了扯嘴皮,翻了翻白眼后擦着他的身子离开。 来到张贵客房,按照要求,除了水池里的水被抽干,其余地方都和张贵失踪时一样,未经打理。 爱纯走到浴池边的矮桌前,发现桌角的木屑,用手摸了摸。桌子上摆放了乱七八糟不同程度腐烂的水果,按王袁所说,张贵有意陷害尚荀,所以那时他不可能还要享受沐浴,这些摆放凌乱的水果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爱纯想了想觉得这些水果很像是有人紧迫之下放上的,这些水果原本不应该摆着这里,那它们之前是摆在哪里的呢? 她站着思索,突然看向浴池后边的那扇窗户,记得那天爱纯无意碰见了宁熙与一个神秘人相见之后,她从张贵客房外面路过,当时那扇窗户是敞开的,后来爱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那扇窗户却已经是紧闭的了。 走到窗前,爱纯发现窗户上横着一小节木头,她取下木头,打量一番,发现材质和那张矮桌极为相似,突然一阵风吹过,窗户便轻易地敞开了,检查了一下,原来是固定窗户的地方有些松动。 沉思片刻,爱纯似乎想到什么,她快步走出屋子,正巧碰上赶来的宁箫,宁箫见到她微微一怔,道:“你也来了。” 爱纯点点头,“你也是准备去浴池屋查找线索的?” “嗯,查了这么久还没有重要线索,所以过来再看看,看你这么匆忙,是发现了什么?” “走,跟我去一趟阴阳殿。” 爱纯和宁箫来到阴阳殿,由于阴阳殿中其中一殿的寒气极重,尸体都保持尚好。宁箫掀开遮在张贵身上的白布,二人看到尸体的第一眼都显露出了诧异。 “怎么会这样?”宁箫盯着尸体微微蹙眉道,“张贵的尸体放在阴阳殿才三天,怎么会腐化成这样?不可能的啊。” 二人面前这具尸体,其中几处已有虫卵附在上面,后背已是乌青暗黑一片。 爱纯:“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瞒过宁庄主的眼睛,使死者推迟死亡时间?” 宁箫想了想道:“有。我记得师父说过有种叫迟炎草的东西,如果死者在死前服下,死后又在水中长时间侵泡,便是神人也会被误导。可是迟炎草世间难得,以前庄内也有一株,是……张洛所种,后来不见了。对了,迟炎草服食过量也是会死人的。”说着眉心越皱越深。 爱纯用手抚上张贵的脖子,然后握起他的手,突然道:“会不会是这样呢?” “怎样?”宁箫紧紧看着她。 “之前我就有这样的猜想。张贵可能是先被人杀害,凶手再将他的尸体运回房中浴池底用铁锁锁住。” “可是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我猜测凶手是从窗户翻进去,因为浴池屋后边的那扇窗户已有松动,一阵分很容易很容易将它吹开,当天我正好从那里路过,看见那扇窗户是敞开的,可是后来它又是关上的,而将两扇窗紧密合在一起的是一根木头,那木头正好属于浴池边的那张矮桌。” “等一下,我记得当时我们查看了房间之后,发现这间房存在打斗痕迹,如果按你所说,凶手并不是在这里杀害张将军,那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凶手故意制造,误导我们?” “那些水果原本摆放在窗前的桌上,凶手将尸体搬运到屋内时打翻了水果,凶手把打翻的水果拾起放到浴池边的矮桌上,所以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地方。凶手做这些事情可谓是一举两得。” 宁箫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之前还一直以为凶手在这里将张将军制服后带离房屋,幸而后来你在池底发现张将军的尸体,说来凶手故意在池水放了香精和花瓣,做这些事情也应该花了不少时间。” 爱纯看了尸体半晌:“既然有了另一个推断,不如我们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如果张贵在死之前服了迟炎草,那他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宁箫,你能查出来么?” 宁箫默了默后道:“有办法,可是需要在尸体做些事情,还得经过丞相和师父的同意。” 爱纯抿着嘴点点头,说实话,她对丞相没多少好感,但他毕竟一国之相,也是死者的亲父,处理尸体之事必须向他申请。 离开阴阳殿,爱纯和宁箫便找到丞相,向他请示了那件事,起初丞相的面色并不好看,但沉默良久之后,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 宁庄主那边很容易便通过了,在宁庄主听说他们对案情新的发现后,爱纯注意到了他的神情。 宁箫验尸时,张家人、玄机门的人、宁庄主以及弟子都围在十米外围观。只见宁箫手握刀片剃光张贵的头发,再将他的头颅划开一小个洞。然后将一根细小空心的竹子插/进去,再将事先调好的黑紫色汁液灌入,不过多时,便见张贵的五官皆冒出暗红色的血水。 宁箫用一根较粗的银针从张贵的印堂插/下,当银针取出来时,尖/头部分已然腐蚀,只剩下半弧形的头。宁箫微微叹口气道:“果然是迟炎草。” 爱纯看向他,问:“可否推断出真正的死亡时间。” “从银针的腐蚀程度来看,张将军死前服食的赤炎草并不太多,死亡时间大概在亥时至子时三刻。” 王袁道:“你是说将军与我别过后没多久就遇害了?” 张欣走出来,冷哼一句:“这有这么巧?王将军,不是我怀疑你,怎么看,阿贵之死你都是最大的受益者吧?!” “庄主夫人,我王袁可以发誓,绝不是杀害将军的凶手!” “你可是最后一个见到阿贵的人?”见王袁不作答张欣冷面道,“你比阿贵年长几岁,却一直只是个副将,阿贵死了你便有机会取代他的位置,你说我说对么?” 严生轻咳了一声道:“经我们查问,从亥时到子时王将军确实都和自己部下的士兵在一起。” 张欣稍稍收起尖锐的眼神,眼里渐渐透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当中竟然带着一丝哀伤和自嘲,她说:“我想严大人与凶徒抗争这么久也该知道,很多情况下人鬼难分,往往你认为对的事到最后它不一定就是你所认为的。”说罢留下了令人孤冷而倔强的背影后消失于门口。 与张欣神色相似的还有宁庄主和丞相,在宁箫确认张贵服食了迟炎草时他们的眼里都闪过了不易令人察觉的复杂情感。 这时大弟子毛迁开口道:“迟炎草是与洛师母一起失踪的,近几日时常有弟子反应后山有女鬼出没,会不会是洛师母……”毛迁是唯一一个曾经见证过宁庄主与张洛相爱的弟子,张洛一向对他视如亲子,相较于张欣,毛迁对张洛的感情比较深。 毛迁尚未说完便传来宁熙的冷笑声,“洛师母?呵!你是说那个与外人私通杀害我二舅的贱人?” “熙儿。”宁庄主冷冷地看过去,宁熙气得撇开头。 叶芳对叶箫道:“三师哥,难道真的是张洛的鬼魂?” 站在爱纯身后的盛阳突然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魂,弟子都眼花了而已。” 大家纷纷看向盛阳,尤其玄机门的人,眼神都几乎看进了盛阳的骨子里。 爱纯:“啊哈,我记得昨日有人还囔囔着除鬼呢,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完全转/性了?” 叶芳:“确实稀奇。” 宁箫:“你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盛阳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是抓抓后脑勺笑道:“唉,反正山庄根本没什么鬼怪,都是大家自己心理作祟而已。” 爱纯:“哦,原来是这样啊。” 盛阳:“对对,就是这样。” 从阴阳殿回去,爱纯、宁箫、叶芳又去了张贵客房附近查询线索,直至傍晚才回屋,正巧在路上碰到贼模贼样的盛阳,大家面面相觑悄悄跟了上去。 盛阳来到后山脚下,掀开遮在饭盒上的白布,然后对着上空发出鸟叫的声音,不多时只见一个白影从空中跃下,敲了敲盛阳的后背。 盛阳小吓一跳,又讥诮道:“大小姐,你洗脸没啊?” “洗了洗了,快打开盖子,我快饿死了。” “嘿,我辛辛苦苦弄来的食物你说吃就吃?” “你想干嘛?” “唱首歌来听听。” “好你个盛阳,你答应要帮我的,出尔发尔了是吧?” “是又怎样?嘿嘿,反正饿死的是你不是我。” 白衣人气得跺脚,这时,盛阳听到巨石后边传来声响,向白衣人示意后,白衣人立即飞了上去躲起来。盛阳握住腰间佩剑警惕地走过去,爱纯蓦地跳出来,一只手接住盛阳劈过来的长剑。 “大家都忙着查案,你在这干什么呢?” “是你啊老大,你差点吓死我了。” “什么东西,好香啊。” “哦……我觉得屋子里太闷,想在这野炊呢。” “野炊?呵呵呵呵呵,挺有生活情趣的嘛!”爱纯扯了扯嘴皮笑道。 “老大,查案要紧,你快去吧,我吃完东西就去帮你。” “不行,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吃。” “啊?老大……”盛阳迟疑着,眼神飘忽不定,突然又道,“我想起来了!” 爱纯睨他一眼:“什么?” “不是很多人都猜疑这里有女鬼么?” “所以?” “我可以把这些东西用来祭祀女鬼啊,也许她一开心,就不再出来作弄我们凡人了呢。” “哦。”爱纯托着长长的尾音后便转身离开。 盛阳拍拍胸脯,突然从爱纯手中飞出一枚花刃,盛阳大叫道:“不要!” 只闻一声“哎哟”,盛阳立马飞了上去,然而眼前这幕令他惊呆了。宁箫和叶芳分别站在白衣人两旁,白衣人抿嘴低头,一副羞愧难掩的模样。 爱纯走了回来,环抱双臂道:“抓住女鬼了?” 宁箫沉声道:“女鬼还是个熟人。” 爱纯笑了笑道:“严琴晴吧?” 盛阳从上面冒出个头说:“老大你知道啊?” “这么好猜都猜不到除非我是猪。” 盛阳尴尬地笑笑,一群人从上面跃下,严琴晴看到爱纯,立即叉着腰,努嘴道:“老女人,我掩饰的这么好,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很好么?上次我在盛阳屋外撞见你,不是盛阳有意帮你掩饰,那天你就要现形了女鬼。” “哼!”严琴晴赌了半会儿气,又道,“还不是你们全都出来玩,把我一个人丢在玄机门,我都快闷死了。” 叶芳道:“既然来了,怎么不找我们?” “我,我……” 盛阳撇撇嘴道:“还不是怕他爹知道后被气死。” 严琴晴瞪他一眼,盛阳不顾她凶神恶煞地脸色,继续道:“她想和我们一起,可是严大人之前再三交代不许她离开京城,所以混进山庄这么久了,也不敢现身。” 宁箫:“但是好好的,干嘛装什么女鬼?” 严琴晴略带委屈地说:“宁大哥,我不敢找你们,所以就在后山脚下那间破草屋先住下,还想着在暗处帮你们查案呢,也许在我爹面前证明了我自己也是有实力的,他就不会赶我走了。” 盛阳:“我看你爹知道指不定案子都不破就会立即把你送回去。” 严琴晴恶狠狠地瞪着他,“闭上你的乌鸦嘴。” “你才乌鸦嘴!” “好了,你们别吵,琴晴,我刚听你说,后山脚下有草屋?”宁箫道。 “嗯,位置可神秘了,不过里面还算干净,就是过于简陋,只有一张窄小的床和满屋子狩猎工具。” 爱纯道:“有见过主人么?” “见过一次,我躲起来了,没被发现。” 宁箫道:“走,我们去看看。” “现在不能去,今早屋子的主人过来了。”严琴晴挡下他们道。 宁箫道:“那正好。” “诶诶,你们要干什么啊?” 严琴晴在后面叫着,盛阳讥诮地笑笑说:“走吧,想加入我们就要听话知道不?” “哼!”严琴晴不屑地甩开头。 第六十六章 :杀人谣言(5) 穿过丛林,来到平坦的江河边,严琴晴所说的草屋就位于峭崖之下、江河边上,从外而观,确实小而简陋,屋子主人应该是去狩猎了,当他们走进草屋的时候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大家从草屋出来,又各自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待准备离开,却见屋子主人手提两只野兔归来,见到他们不禁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问道:“你们是谁?” 屋子主人约莫二十出头,看上去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猎手。严琴晴干笑几声遮住半张脸对他说:“我们路过的,路过的。” “哦,我看出来了,你是那天故意捉弄我的人?” 严琴晴遮掩了片刻又蓦地挺直上身,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道:“谁叫你打扰了本小姐午休,我只是对你略施惩戒。” “呵,你们就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爱纯上前道:“此女生性调皮,如有冒犯,我想她跟你说声抱歉。实不相瞒,我们都是玄机门的人,最近正在处理一件案子,有些问题我想问你。” “什么问题?”年轻猎手面色疑惑地望着他们。 爱纯看向宁箫,宁箫意会便道:“这间草屋我看有些历史了,你知道二十年前是谁住在这里么?” “当然知道……”年轻猎手迟疑了会儿警惕地看着他们道,“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你且放心,我们绝无恶意,请你告诉我们二十年前是谁住在这里?” “我爹啊,我爹把它看做幸运屋,经常对我说没有此屋可能就没有我。” “为什么?”盛阳道。 “我也是听附近村民说的,我爹以前是个流浪汉,在这里找到了荒废的居所,后来在河里捞了一笔金子,就在村里盖了房还娶到了我娘。” “你爹叫什么名字?”宁箫道。 “我叫吴小牛,我爹叫吴大牛。” 严琴晴掩嘴偷笑,盛阳憋着笑用手拱了拱严琴晴,小牛不满地看他们道:“你们笑什么笑?!” “吴大牛……”宁箫陷入了沉思。 叶芳突然说:“我记得大师哥说过,当年说张洛跳崖的人就叫吴大牛。” 宁箫恍然醒悟般道:“对,我说怎么这么熟呢,小牛,这回我们必须见一见你爹!” 吴小牛看他们一个个神情都变了,只好愣愣地点头在前面领路。 走到附近的村子不过花了半柱香的时间,这座村子并不大,稀稀疏疏地坐落了几乎人家,而吴小牛家却是当做最为显眼别致的。 来到牛村才知道原来吴大牛已经从当年的流浪汉变成了现今的村长,盛阳笑了笑低声说:“再也找不到这么励志的牛哥了。” 宁箫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说了句:“查案为首,你看好琴晴。” 盛阳撇撇嘴,看向严琴晴,严琴晴立即比了个嫌弃而不屑的表情。 “爹,我回来了。”小牛叫道。 尚未走进窗户,便听得里面一阵细细碎碎又凌乱的声响,绕过房屋的窗户来到门口,正准备进屋,却见吴大牛系着腰带面色不满地出来,脸上还有为褪去的红晕。 “今天怎么这么早啊?”吴大牛半睁着眼睛说着。 吴小牛怔怔地站了会儿,突然握起拳头冲进屋子,一顿乱翻。 “我说你干嘛呢?臭小子!” 果然在衣柜里找到了用被子裹着身躯的刘晓丽,吴小牛气得将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吼道:“你上次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和她见面么?今个儿娘不在,你趁我上山打猎又和这个贱妇在一起,你要杀了她!” 爱纯飞出一枚花刃,阻止了吴小牛的举动。吴大牛这才发现了爱纯他们,冷着脸道:“你们不是村里的人吧?谁啊?” 宁箫抓住吴小牛的手,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不要做傻事。” 吴小牛咽下这口气,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你们到底什么人啊?出去出去,我吴大牛的家你们也敢乱闯,胆子也太大了吧。” 就在吴大牛欲将他们轰走的时候,爱纯从怀里掏出令牌够到他眼睛上。 吴大牛不满地瞅了瞅,然而不认识字,又不想输了气势,只道,“什么鬼东西,拿开!” 盛阳走到前面,指着令牌上的字,道:“你的狗眼好好清纯,上面写着左玄二字,站在你面前这人可是云国响当当的左玄督,你要是再冒犯一下,我可以立马把你抓起来。” “……哼,吓唬我?我我才不……” 吴小牛从屋里出来,说道:“爹,他们都是玄机门的人,来查案的。” 说罢又对晾在一旁怯生生的刘晓丽吼道:“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拦着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刘晓丽在吴小牛凶狠的眼神逼迫下逃离。 吴大牛战战兢兢地陪笑道:“小人不知道各位大人大驾寒舍,还出言冒犯,小人知错,小人知错。至于刚才那些都是一场误会,逆子反叛不懂事,让各位大人见笑了,请坐请坐!” 盛阳在鼻子前扇了扇道:“我看那倒不像是误会。这屋里还充盈着暧昧的气味呢村长。” 严琴晴踹他一脚:“这么懂难不成你丫经历的还不少?” 村长尴尬难看地笑了笑,然后小心地说:“大人们来找小人,有什么事啊?” 爱纯环顾四周,道:“吴大牛是吧?” “对对,小人就叫吴大牛。” “二十年前目睹过有人跳崖是么?” 吴大牛倒茶的手顿了顿,道:“对对。” “和我们说说,当夜你所见到的全过程。” 吴大牛放下茶壶,坐下说道:“事情隔得有点久了,容我先想想。我记得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那个女人一身白衣可美了,可惜啊,不知道什么事情想不开,就从那崖上终身一跃,我还试图去找了,没找到尸体啊。” 宁箫盯着他道:“当时你站在哪里?” “当时我就站在离她不远处。” 叶芳:“哦?为什么大晚上的,你会在绝情崖附近?” “这个,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是想溜进山庄偷点吃的,以前我是个又穷又落魄的流浪汉,不偷的话就会被饿死的。” 严琴晴:“那你一个穷光蛋怎么突然就有钱了?” “人嘛,不可能一辈子倒霉,也许老天怜悯我,就让我捡到了一笔钱,日子就渐渐过得越来越好了。” 爱纯留意着他脸上的神情,说道:“那天雨下得大吗?” “大,不,不大。” 盛阳:“到底是大还是不大。” “一开始不大,后来大了。” 爱纯微微一笑道:“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崖边了是不是?” “是,我当时就想她那么漂亮一姑娘站那干什么?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轻生啊!” “你觉得她发现你了吗?” “没有,我离她还是有一段距离,而且我藏得很好。” 爱纯猛拍一下桌子,道:“吴大牛你在撒谎!” 吴大牛被吓蒙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撒谎……你哪里看出我说假话了?我说的可都是真话!” 宁箫和叶芳也露出了精明的眼神,吴大牛被他们盯得发慌,摸了几下额头。 爱纯道:“绝情崖呈半弧形,既然你说她没有发现你,那必然不可能在她身边,你刚才又说你是躲了起来,离绝情崖最近的遮挡物是十米外的那棵树,你如果站在那里,你又怎么看见她的长相?” 吴大牛眼珠转了转说:“……我没有看见她的长相。” “那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非常坚定地说她是个大美人呢?” “她……她转头了,我记得当时她有回头看。” “看什么?” “我哪知道啊!” 宁箫道:“那你为什么第二天才说?” “我不是说了,我到下面去找她了,可是没找到啊。” “当时你离山庄没多远,你如果及时通知山庄里的人,也许他们还能找到她。结果当山庄里的人知道张洛跳崖已经晚了整整一天,张洛也不知道是被河水冲走还是被野狗叼走!” “我,我一个流浪汉怎么可能会想那么多……” 叶芳说道:“你的逻辑很混乱,我们有理由相信是你在编造故事,扭曲事实。” 盛阳听他们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前因后果,拍拍桌子凑近吴大牛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 吴大牛害怕了,起身躲到吴小牛身后,言语不善道:“小牛,他们要伤害你爹,你一定要帮爹把他们赶走!” 然而小牛却转身面对吴大牛,冷声道:“他们把你抓起来倒是好了,省得你总是背着娘偷吃,最好是牢里学好了再放出来。” “你,你个臭小子,逆子!气死我了!” “吴大牛,跟我们走一趟吧。”盛阳把剑鞘搭在他肩膀上威胁。 吴大牛崩溃地坐下,双手抱着头纠结了良久,带着哭腔道:“我承认我是撒了谎,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啊。” 爱纯:“谁逼你的?” “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有一次巧合,我发现他竟然是个将军。” 大家面面相觑,爱纯继续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吴大牛摇摇头:“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是丞相的儿子,很威风。” “是不是叫张贵?”宁箫道。 吴大牛又摇了摇头,这时吴小牛上前一步道:“爹,你说的是不是上次我们在城里遇见的那个?” “对,就是他。” 吴小牛对宁箫说:“他就是张贵,当时我见爹的神情不对,就特意去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那人叫张贵。” 爱纯:“你说张贵逼你,他逼你做什么了?” 吴大牛:“那天我在草屋睡得好好地,突然被雷声惊醒,我就爬起来往外看,就看见河岸边似乎躺着什么东西,我提着灯过去看,原来是个人,我当时吓坏了,可是后来发现她并没有死,而且长得还挺漂亮。我就想我吴大牛邋/遢了一生,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这下好了,天上终于掉馅饼了,我还不得尝尝?” 宁箫:“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把她拉回屋子里,做了男人都会做的。” “畜/生!”严琴晴大骂。 爱纯:“她当时还在昏迷,你就对她做了那种事?” 吴大牛突然一乐道:“还别说,她一直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们交/欢之后她就醒了。” 在严琴晴揍过去之前爱纯先扇了一巴掌过去,直接把吴大牛打懵了,而一旁的小牛气得背过身去。 “你干嘛大人啊?” 严琴晴:“我还想揍你呢!” 爱纯和严琴晴两人一前一后扑过去,宁箫和盛阳分别将她们拉住,然后唯一冷静的女性叶芳沉声道:“从张贵找到你之后开始说。” 胡大牛揉着脸说:“第二天一早那个将军就找到草屋,原本我看他一身杀气,以为自己命数已尽,谁知道屋外突然又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你把她糟蹋了?’我吓得拼命摇头,怎料屋外的女人却说反正她已经服了迟什么草,醒来后武功尽失,大半记忆也会消失,不如就留给我做媳妇。” 爱纯:“这个女人是谁?” “我记得那个将军称她姐。” 爱纯、盛阳:“张欣?” 宁箫、叶芳:“师母!” 严琴晴:“你丫快说然后呢?” “我就依照他们的命令,告诉庄内的人亲眼目睹张洛跳崖,当天深夜便有人护送我们离开。” 爱纯:“你们去了哪里?” “去了乙县。” “张洛她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吴大牛立马回答道。 “怎么死的?”爱纯扬了扬下颌,眯着眼看他。 “病死的。” “什么病?” “那个……我也记不清楚了。” 爱纯手里把玩着花刃,厉声道:“不说实话的代价很惨的。” “好好,我说,我后来把她卖到了勾栏院,拿着钱又回到了这里。谁叫那些村民当年瞧不起我呢,我非得证明给他们看,我吴大牛有一天也是可以瞧不起他们的。” “所以你就拿着张贵给你的钱和卖了张洛所得的钱回来了?” “嗯,就是这样。” “畜/生!”所有人都扑过去将他揍了。 回到山庄,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沉寂良久,宁箫道:“你们觉得张将军之死和张洛是否有关系?” 爱纯:“我认为应该查下去,我们手里的线索并不多,离期限也只剩下一天。盛阳!” 盛阳看向爱纯,知道接下来会有命令,便认真地听着。 “你去乙县跑一趟,去查查吴大牛说的那家勾栏院。” 严琴晴拉住他道:“你一个人去?” 盛阳以为她出自关心,有些感动,便安慰道:“放心吧,我一个人就够了。” 怎料她面色一变,说:“你最好快点赶回来,要是耽误了时间,害得我爹出事,我要你好看!” 盛阳嘴角抽了抽,冷眼愁她一眼,正欲走的时候想起什么要对爱纯说,爱纯明白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去吧。” 盛阳立马展颜一笑:“还是老大最懂我。”音落,飞走。 严琴晴撇着嘴斜睨爱纯,这种眼神给爱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起来了,爱纯无奈地笑了笑。 当严生终于找到爱纯他们的时候,却见严琴晴一脸笑眯眯地出现在面前,他面色蓦地阴沉下去,一边指着她跑过去,一边气道:“你这臭丫头,竟然跑这里来了,胆子越来越大是吧?玄侯大人他知道吗?” 严琴晴躲在宁箫身后,时不时只敢弹出个脑袋说:“爹,我太想你了嘛,就来不及跟玄侯大人申请跑来见你了。我还带了你爱吃的东西呢,你看,饼婶家的酥香大饼。” 严生突然刹住,嗅着气味一脸享受的样子,然而没过多久便觉得不对,没好气地说:“味道不对,坏了吧?” “是吧,我就是怕你见到我生气,所以一直宁愿躲在破草屋也不敢来见你,你知不知道女儿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就抱着大饼想着爹爹您,黑眼圈都大了好多,呜呜呜呜……” “乖女儿,乖女儿,别哭……” “呜呜呜,爹——” “等一下!”严生突然叫道,“不行,我得立马把你送回去!” “我不要!”严琴晴又拉来叶芳做挡箭牌,“我死也不回去!”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爹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快回去!” “爹,我都知道了!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行!” 严琴晴见严生态度坚决,已经被急哭了。 这时,爱纯对严生道:“严大人,让她留下吧。” 所有人纷纷看向爱纯,大家都知道严琴晴一向处处这对吕爱纯,吕爱纯也是当中最不谦让她的人,很少帮她说好话,但似乎也因这样,吕爱纯这回开口才显得更不容易令人拒绝。 在严生迟疑之时,爱纯又道:“你也说了,我们自身都难保,明天会发生我们都不知道,试想如果在生命陷入为难前的最后一刻,你最想见到谁呢?一定是严琴晴吧,所以让她留下来陪你吧。 况且她已经长大,是该让她学着自己保护自己,而你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不是么?” 严生微微叹口气,点点头:“爱纯啊,你说得对,臭丫头,还不谢谢吕大人帮你说话。” 严琴晴开心地笑起来,然后感激地看着爱纯道了句谢。 “臭丫头,身上这么脏,去我屋子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嗯,我现在就去,等我洗完澡再来帮你们查案!”说完风一般地跑进屋。 严生又看向爱纯,问道:“你们查的怎样?” 爱纯:“我们查到当年张洛很可能不是跳崖后失踪的,而造成张洛悲剧的背后牵扯到了张欣和张贵。” 严生:“现在张将军死了,你们说张欣会杀害自己的亲弟弟么?” “很难说,其实我有个很大胆的猜想,当年张谦的死很可能也和这对姐弟有关。” 宁箫:“你是说他们合谋陷害了张洛和尚荀,然后又害了张洛?” 爱纯点点头。 叶芳:“如果一切依你所说,张贵现在死了,凶手会不会师母下手?” 严生和爱纯对视一眼,严生道:“虽然只是推断,但是不能大意,我们去找庄主夫人。” 当四人赶到张欣平时所住院落之时,只听丫鬟一声尖叫,严生和爱纯立即冲了进去,宁箫和叶芳则一个跃上屋顶,一个绕到后方,皆没发现可疑人后回进入屋子,却见张欣双膝跪着,头磕在地,在她前上方,那扇窗户大敞着,正对着绝情崖的方向。 “师母她……”宁箫看了看爱纯。 爱纯摇头,道:“我们终是晚了一步。” 第六十七章 :杀人谣言(7) 离丞相规定的期限仅剩一天,然而这个时候又多了一条人命,丞相和夫人赶来时,张欣尸体已被宁箫他们抬到了阴阳殿,丞相夫人亲眼目睹尸体便晕了过去,而丞相大怒,厉声叱喝严生和爱纯办事不利,最后气倒在椅子上。 几天之内丞相又死了一对儿女,这回他不顾严生和爱纯的劝说,命人把尚荀抓了起来严刑拷问,甚至放话,如果明日找不到凶手就会杀了尚荀,同样也会责罚玄机门等人。 找寻线索的路上,严生沉思了很久,开口道:“小宁,怎么一直都没见到宁庄主?” “我也觉得奇怪。芳,刚才你有见到师父出现么?” 叶芳摇头。 这时爱纯边走边道:“我有些话想说,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这几天我的发现而已。” 宁箫蹙眉凝视她,这几日他时常和她同出同归,难道有什么事她一直藏着,而他却一点也没发现? 爱纯道:“宁箫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要验证张贵尸体里的迟炎草,先后去向丞相和宁庄主禀报,当我们告诉宁庄主关于迟炎草的怀疑时他的反应似乎不合逻辑。” “师父武功高强,大多时候喜怒都不形于色,我并不觉得奇怪。” “迟炎草是张洛所创,也只有她会种植,二十年后突然出现难道真的一点讶异也没有?就算一点点对古人的怀念或者感慨,我想作为一个正常人多少都会有的,何况那个人曾经是他的妻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宁箫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我一直在想,宁庄主内力深厚,第一次为张贵验尸时可能已经验出他服过迟炎草,但他为什么不说呢?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宁箫:“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严生:“现在想想,自从张将军死后,庄内的守卫严密许多,凶手在杀害张欣之后能够避开所有防线逃离,说明凶手极其熟悉庄内环境,而且武功并不弱。” 叶芳:“可是附近这些条件的人也很多,就连我们每个师兄弟都很有嫌疑。” 爱纯点头道:“整件事情越来越指向张洛,也许要查清真相,还得从事情的源头开始查。” 严生:“我同意。时间紧迫,我们分头查,我想办法得到当年的卷宗,小宁,你去查二十年张谦之死,小叶,你带人保护丞相一家,不能再出事了。” 爱纯:“我再去找找张欣之死的线索。” 四人分头行事后爱纯回到张欣的房间,说来张欣作为庄主夫人,却并未和宁庄主住在一起,而这座别院也是她嫁入山庄之后庄主专门给她盖的,有流言说,是因为宁庄主为了怀念张洛,不会让第二女人碰张洛睡/过的床。 这样听起来宁庄主倒是念旧长情之人,可是另一版本的流言又说,张洛失踪没多久,张欣就为宁庄主诞下男子,可见二人有染已久。 不管孰对孰错,从爱纯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宁庄主似乎并不爱张欣,两次命案宁庄主也都没有时间证人,而最不利的是迟炎草由张洛所创,作为张洛曾经的丈夫,宁庄主是所有人当中最有可能会种迟炎草之人。 宁箫说过,服食不同剂量的迟炎草会有不同的结果,小剂量会误导失望时间,中上剂量会导致大脑麻痹以致记忆混乱,如果过量便会危及生命。张欣的死因就是服食迟炎草过量。 是凶手逼她吃的么?凶手怎么通过守卫进到屋里的?爱纯走到离床不远的桌子边,端起桌上那碗黑乎乎的药。 张欣有哮喘,每日需坚持服药,丫鬟也是在给她送药的时候发现了张欣死了。 爱纯蹲下,突然在桌角上发现一个符号,像是有人用指甲刮出来的。这个符号立即引起了爱纯的重视,她用后轻轻触碰在符号上,两竖一横,其中一横较长。 看不出是不是字,不过验尸的时候她发现张欣右手食指指甲有划裂的痕迹。 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爱纯蓦地起身,提高警惕环顾四周,不多时,黑影已经进入房中,爱纯手握花刃,在黑影再次出现时飞过去。 怎料下一秒传来的却是男子轻蔑的笑声,爱纯定睛一看,只见云璃从黑暗中走出,她扯了扯嘴角,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不好好呆在屋里吃好睡好,跑到这来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云璃淡淡一瞥,只道:“本王来查案。”说着蹲下看了看桌角的那个符号。 爱纯狐疑地盯他半晌,肃然道:“凶手就是你?” 云璃起身环抱双臂,道:“是我,你抓我啊。” 无聊!爱纯在心里嘀咕了句,然后转身走开,路过窗户时,爱纯过去将窗户打开,从这个位置看去隐约能看见孤寂冷清的绝情崖。 当时张欣以跪拜姿势的尸体就处在离窗户不到三米的地方,在月光下映衬下,张欣像极了正在赎罪的模样。 赎罪?爱纯双眸一凛。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爱纯小吓一跳,瞪向云璃。 云璃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屋内跑到了屋外,还故意在窗外突然冒出,爱纯揉了揉太阳穴,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是双胞胎又如何,在他身上她完全看不到一丁点像大白一样美好的品质,云璃所做的事总是在她意料之外,虽有有时候看起来无所事事,但爱纯知道他城府极深,是个比大白要复杂了很多的人。 就连在山庄内几次有意接近她想必也是打着什么算盘,他真的是个很危险的人物,爱纯每次都想着能避则避,最好与他少一些瓜葛,可是面前这货看着她被吓到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狡黠得逞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欠揍。 忍无可忍,爱纯抓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看过去。 这么一激动,两人的脸突然挨得极近,之间最多只容得下两根手指。四目相对,那双琥珀色眸子渐渐流露出清冽深邃的目光,而爱纯怔了怔,凶恶的眼神溢出了晶莹明亮的柔光,淡淡的月光融在她的眼睛里,透着一些忧伤。 恢复理智,爱纯放开手,别开头,气氛变得尴尬,而云璃却在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冽犹如冰河里流淌的水。 “本王又让你想起那个人了?” “你长得像他,却永远不会是他。”爱纯淡淡道了句。 良久的沉寂,云璃道:“对了,尚荀那边已经本王和丞相谈过了,他答应本王期限未到不会对尚荀做什么。” 爱纯脚步一滞,又听得云璃缓缓道:“经常有人说,吕爱纯是玄机门最年轻有为之人,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以往那么多更艰难的险境你都过来了,本王相信这回你依然做得到。” 爱纯站了很久,当她回头向窗外望去时,却只看见了那遥远孤冷的绝情崖。 天初亮,严生和宁箫匆匆而归,带了一个在爱纯意料之中却又不禁令人扼腕的调查结果。 宁箫说:“丞相大夫人已经出家多年,三夫人在儿子死后没多久便经常是神经不清的状态,丞相不仅为她请过京城最好的大夫,还请过大师为她驱邪,可是三夫人不但没好,两年后她就死了。 我查过发现,原来那个大夫和大师都曾被张将军收买,对三夫人做出了误诊,拖延了病情。” 严生叹了口气道:“我还记得当年丞相经常带着三个夫人一同出席宴会,二夫人口齿伶俐,聪慧过人,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个蛇蝎歹毒之人。” “严大人,你可有查到什么?” “其实当年张谦之死一案我也有参与,只是那时我还只是个校尉,插/手的并不多。可是现在想想,整个案情确实有颇多疑点。我记得那天,尚荀被抓,身上并没有血迹,而张谦是被人一剑封喉,周围花木上都有血迹,唯独两个嫌烦没有,按理说他们是被我们当场逮住,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清理身上的血渍或者换衣服。” “难道当时没人注意到这个么?” “可以说那是我参与过最急迫的案子了,从发现疑凶,到捉拿,再到审判简直是一气呵成,前后就几天时间。很多细节都来不及推敲,因为事情仿佛就已经认定成那个样子,就连质疑声都来不及出现尚荀就被判了死刑,后来在送去法场的时候突然消失,我再见到他也就是一年前,他从四海城出来。” “严大人,你现在来判断,以那时已有的证据是否能判尚荀的罪?” “不能。”严生坚定道。 宁箫道:“我可能已经猜到谁是凶手了。” 严生和爱纯都看着宁箫,只听宁箫继续道:“是张贵和张欣。我查到,原来张欣很早以前就一直爱慕着师父,张洛和尚荀合谋杀害张谦一事发生之后,是张欣趁师父喝醉不省人事之时,和师父发生了关系,还怀了身孕。而那时众所周知,尚荀、张谦、张贵是竞争副将一职最有利的人选,整件事获利最大的人是他。我还从丞相府的老奶妈那儿得知,二夫人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在外与大夫人和三夫人亲如姐妹,私底下经常在背后诋毁两位夫人,张贵和张欣小时候经常被二夫人打骂,理由都是因为觉得他们表现的不如张洛和张谦优秀。” 一个容貌秀丽模样娇俏的少女突然跑了出来,说道:“就算当年张谦之死一案是张贵和张欣一手造成,和我们现在查的案子又有多少关系啊?” “琴晴,爹都叫你今天不要出门了,你快回房间,乖。”严生道。 “不嘛,我说我也帮你们要查案。” “别添乱!”严生斥道。 “爹!”严琴晴气得直跺脚。 爱纯道:“严大人,她也不是小孩了,查案要紧。” 严琴晴看着爱纯,勾起唇角道:“老女人这回我觉得说得对,私事与公事摆在一起当然是公事重要啦,爹,你不要管我。” 严生揉揉太阳穴,无奈地叹口气。 第六十八章 :杀人谣言(8) 离期限越来越近了。江湖第一正派归宁山庄,先后出现三具尸体,然而无论守卫多么森严,山庄外的地方依然掀起了有关张家的许多流言蜚语,丞相恼怒至极,奈何民间流传迅速,再插手管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房屋里一片沉寂,大家似乎都在凝神沉思着什么,只有严琴晴一直站在门口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啊臭小子!” “琴晴,别走来走去了,你爹我的脑袋都快被你晃晕了!”严生按了按太阳穴说道。 “爹,时间这么紧迫,你们怎么还坐在这啊?如果明天交不出凶手,丞相那老家伙绝对不会放过我们!” 叶芳看了看爱纯,见她神情严肃,不知在思索什么,她又看向宁箫,说道:“我们真就这么坐着?” 宁箫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看了看吕爱纯,叹了口气后说:“现在很明显了,当年张谦的死和张洛的失踪都可能是张欣张贵两姐弟造成的,现在他们先后被谋害,在他们身上也都找到了迟炎草,我想凶手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叶芳:“我赞同。” 严生摸了摸胡茬说道:“复仇?你们说张洛会不会没死?” 所有人看向严生,严生继续道:“假设张洛没死,而她正潜伏在山庄里,何况迟炎草也只有她会种植,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她,可是这几日我们排查了山庄里所有人,却未发现疑似人物。” 严琴晴:“爹,我记得那个变态大牛说张欣姐弟两当年用迟炎草毒害了张洛,导致她武功全废和记忆丧失,又怎么可能复仇呢?” 严生琢磨了片刻道:“啧,迟炎草只是导致了她部分记忆丢失,并且记忆混乱,也许她偏偏记住了仇人。” 宁箫:“难道她在这几十年里一直想要报仇,又恢复了功力,就在这个时候回来复仇了?” 严琴晴双眼一瞪道:“那我们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立马把张洛从山庄里找出来?” 严生重重地叹口气道:“现在都只是猜测,根本没有可以证明张洛没死的证据,我们要是现在急着把人找出来,万一凶手另有其人,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严大人说得对。”一直沉默的吕爱纯突然开口。 宁箫看向她道:“离期限只剩几个时辰,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爱纯缓缓道:“一直以来我们的线索很零散,可是我刚才突然发现,其实凶手的画像已经逐渐明朗起来了。” “哦?”严生一双黑幕极具期盼地盯向爱纯,其余人也纷纷凝着她。 爱纯道:“凶手能躲过这么多耳目杀人,必然十分熟悉山庄环境,张贵客房翻新之时山庄内并无外客,所以凶手最有可能便是山庄里的人。据了解,曾闲为人本分,不贪财,没与人结怨,不可能为了利益在客房私自修了通道,我猜凶手应该是和曾闲关系不错或者是曾闲比较信任的人。然而曾闲肯定知道凶手什么事,所以才被灭口。” 爱纯用手指蘸了茶水,然后在桌面上一边写一边道:“最后的死者张欣留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两竖一横,右边那一竖明显要长一些,以当时张欣的姿势,那个符号应该倒过来看。张欣在死前这么做,必然是想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严琴晴:“这个符号是指向凶手?可我怎么看,也想不出有谁和这玩意沾边啊。” 爱纯:“也许张欣并未来得及将它完成。” 严琴晴有些焦虑地跺了跺脚道:“那不是跟没留差不多,谁知道她要写什么啊!糟了糟了,天就快亮了,盛阳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叶芳忽而轻叹口气道:“凶手想杀的人已经杀了,我们再要找到凶手的破绽岂不是更难了。“ 爱纯深邃的眸子看向叶芳,这时突然传来严琴晴欢呼的声音,果不然,盛阳风尘仆仆而归,一进门便道:“查到了,终于被我查到了!” 严生:“快说!” “这个……”盛阳看着爱纯,爱纯向他点点头,然后便见盛阳附在爱纯耳边说了什么。 严生摸摸胡茬,没好气地瞥一眼爱纯道:“吕大人不是吧,这个时候还要抢功?” 盛阳直起腰身,环抱双臂道:“我去调查之前老大就说了,为了防止有人帮亲不帮理,所以在凶手落网之前我们得来的线索都要低调,低调懂吗?!” 严琴晴上前踹了一脚道:“好你个盛阳,你连我都不说吗?” “不说!”盛阳得意地比了个封嘴的手势。 严琴晴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疼得盛阳哎哟大叫。 宁箫黑着脸道:“吕爱纯,你到底什么意思?” 爱纯眉目凝重,只随意地瞟了眼宁箫后便急忙走了出去。天已微亮,乌云却压得很低,雾霾弥漫着整个花园,无处不透露着阴郁的气息。 一只手臂突然挡住了一路出神行走的爱纯,爱纯抬眸看去,云璃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三分幸灾乐祸,正盯着她打量。 云璃正要开口,爱纯翻了翻白眼,道:“打住!我知道你又要损我了,我现在不想听太负能量的话,并且,我也没空和你闲扯,让开!” 爱纯推开他的手臂,径直向前走。 云璃在后面跟着,道:“你好像在找什么?” 爱纯无心理会,继续一边前行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 过了半晌,爱纯依然毫无头绪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云璃慵懒的声音。“本王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 爱纯一怔,回头瞥他一眼道:“你知道?” 云璃望着她的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云璃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便信任了。 两人顺着石路上行,经过云璃打翻大白骨灰盅的地方,爱纯转弯时毫无征兆地用手肘狠狠地撞击了云璃的胸口,云璃摸了摸受伤的胸口,咬牙道了句:“就不怕惹怒本王,本王掉头就走?” “比起你做的缺德事,我那已经算很仁慈了,快走,不要浪费时间。” 云璃冷笑一声:“是谁在浪费时间?!” 两人绕过山头,走进幽深僻静的树林,这里灌木丛生,阴冷异常,进入树林约莫半盏茶时间,云璃停了下来,只见眼前一片黑乌乌烧焦的残渣。 “这里原本种植的必然就是迟炎草了吧,不然谁没事跑这来烧东西。”爱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四周。 云璃蹲下,捡起一些残渣看了看,“还有余温。” 说着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这时一股强风猛地袭来,不容爱纯反应便已至她脑后,云璃飞速抱住爱纯,用后背为她挡下那一功力深厚的掌力。 爱纯眉目一凝,立即向后飞出数枚花刃,黑衣人后退数米,又重新攻击而来,突然有人冲了进来,举剑接住黑衣人的招式,云璃也在这时起身攻向黑衣人,没过几招,黑衣人便收了招式,消失于树林里。 宁箫收起剑,准备要去追击黑衣人,却被爱纯拦下,只听她轻声道:“别追了。” 宁箫死死握着剑,眉目凝重深沉地盯着爱纯道:“我跟着过来就是想弄清楚真相,我不信他会这么做!” 爱纯见他眼神凌厉坚定,便放了手。 待宁箫走后,云璃道:“黑衣人是宁庄主。” 爱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那么敬重自己的师父,为什么还要去追?就算追到了,宁箫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你不怕……” 爱纯看向他:“刚才你也看到了,宁庄主每招都未用尽全力,他并不想杀我们,也许他只是想阻止我们继续查下去。” 云璃咳了咳,抹去嘴边的血渍道:“不过那一掌也够用劲的。” “诶,你怎么样?”爱纯用手把了把他的脉,然后鄙视地瞪他一眼,大力甩开他的手道,“不用装得那么像!” 云璃突然猛咳起来,爱纯狐疑地看了看他,怎料他身体晃了晃后向后倒下。 爱纯抱住他倒下的身体,焦急地叫了几声,云璃却依然昏迷不醒,爱纯有些慌了,正欲输送内力于他体内,云璃猛地睁开眼睛,呆滞片刻后看向爱纯,露出灿烂的笑容。 爱纯气急,推开他后起身踢了他一脚,便愤然离去。 云璃摸着被踢疼的地方,苍白的嘴唇抿出温暖的弧度,突然又咳了咳,爱纯停下脚步,心想他又要用同一招博取同情,鄙夷地努努嘴继续离开,没多久云璃便赶了上来。 “虽然平时对我恶言恶语,不过刚才看你对本王还是挺关心的。”云璃浅笑着说道。 爱纯白眼一翻道:“那是因为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上头交代。” “口是心非的女人。” 爱纯牙齿咬得噶吱响,瞪过去:“听好了,这次是我疏忽,被你骗了,要再有下次,我会把你揪起来暴打一顿!” 云璃面色一沉,冷笑道:“打得赢再说吧。” “嘿,傲娇个什么?” 爱纯瞥了瞥他苍白无血色的嘴唇,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又看见不远处的石桌石凳,目色一凝,停下脚步愣了半晌后看向云璃,嘴唇轻启,缓缓说道:“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云璃目光深沉地望着她,嘴角渐渐抿出欣慰的笑容。 第六十九章 :杀人谣言(9) 就在吕爱纯忙着寻找证据指证凶手的时候,盛阳一句不经意的话提醒了她。 “凶手杀人干净利落,想找出点证据好比大海捞针,我现在希望他还有目标,也许我们就会有新的线索了。老大,你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想事,到底想什么呢?” “盛阳,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是为了给张洛报仇而来的凶手,你心中充满了怨恨,你想杀光所有导致张洛悲剧命运的人,那你觉得除了张贵张欣,你还杀谁?” “这个嘛……”盛阳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不过我会很恨张丞相,他作为张洛的父亲,不仅没有给她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将自己的女儿误以为是帮凶,间接导致了她最后的悲惨命运。” “除了张丞相,你觉得还有谁间接导致了张洛的悲剧?” “当然是她的丈夫!比起张丞相,我可能会更恨宁庄主,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就算了,还在妻子失踪没多久就有了新欢,这种男人简直辜负了张……洛……” 宁箫在这个时候回来,他的脸色并不好,进门就给了盛阳一个冷冽的眼神。 盛阳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爱纯起身对宁箫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箫摇摇头,坐下。“我追到梨园的时候,已不见黑衣人,前面不远就是师父的泰和殿,我进去后只见师父和六师弟在对弈,我问六师弟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说他和师父已经对弈了一个时辰。是我错了,不该怀疑师父的……” 爱纯看见宁箫脸上满是愧疚,然而突然想到什么,她大叫一声:“糟了!” 宁箫见吕爱纯双眉紧拧,神情复杂,问道:“怎么了?” “我们快去泰和殿!”说着就往外跑。 宁箫和盛阳一时都有些糊涂,但看吕爱纯的模样,也不敢松懈,便跟着她以最快脚程来到了泰和殿。 盛阳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后大门打开,殿内没有点蜡,光线昏暗,当大门完全打开,第一道光照射进去的时候,只见正前方大椅之上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好似打坐。 “师父……”宁箫试着叫了叫,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底滋生,他第一个冲了进去。走近一看,只见宁庄主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有鲜血流淌而下。 伸出手指放在宁庄主的鼻下……宁箫双目大睁,噗通一声跪下,泣声道:“师父——” 盛阳不容置信地看了看吕爱纯,轻声小心地说:“宁庄主也被凶手杀了?” 吕爱纯哀伤的眼里忽而闪过异样的光,她走到宁庄主面前,从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拿出一封信。 宁箫目色一凛,问道:“是什么?” 吕爱纯把信递给宁箫,说:“是遗书。” 宁箫读完信后整个人都呆住了,嘴里喃喃着:“是师父的字迹。师父他……是自杀的……” 吕爱纯:“他还交代了杀死张贵和张欣的整件事。” “不,不,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吕爱纯从未见过宁箫如此惊愕失常的模样,他的眼里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盛阳拿起旁边桌面上的茶杯,递到爱纯面前。“老大,气味好像和害死张欣的迟炎草一样。” 吕爱纯接过茶杯,点点头说:“宁庄主和张欣死状一样,没想到整片迟炎草被烧了,他却早已给自己留了一些,走到这一步宁庄主是早有计划啊。” 盛阳叹气道:“老大,这封信就是证据,真相终于水落石出,这回我们不用受罚了!我去通报丞相!” 盛阳正要离开,爱纯突然拉住他。阴冷的光将吕爱纯的侧脸一笔勾勒,她默了默后抬头对盛阳说:“先不要去找丞相。” 盛阳怔了怔,却又听吕爱纯继续道:“帮我去做一件事……” 接近正午时分,几个弟子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凶手抓到了……你们听说没,凶手居然就是庄主!” “我也听说了,庄主已经被玄机门的人抓了,正在审问,你们说玄机门的人会不会搞错了,庄主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妻子呢?” “可是我听说庄主招供了,把所有杀人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也画押了,丞相已经下令,午时就斩!” “这么快?” “丞相死了一对儿女,他能不恨么?我看他是巴不得把整个归宁山庄都烧了。” “唉,庄主怎么会这么傻呢?!居然敢得罪丞相!” “丞相这辈子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神仙,所有儿女死了没人送终,简直是家门不幸。” “嘘,少说点,万一被人听到你也要被拉去斩了。” “对了,璃王也在,他没什么表示?” “呆在山庄这么久,璃王一直像个闲人,这件事我看他压根不想参与。走吧,现在赶去法场兴许还能再见庄主最后一面。” 空旷的场地中央跪着一个身穿囚服披头散发之人,他的脖子、脚和手都戴着镣铐,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拿着大刀的刽子手。虽是正午,天气却异常阴寒,乌云遮住了阳光,低低的仿佛压在整座城之上,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午时已到,被拦在圈外的围观弟子纷纷跪下,向庄主磕头。刽子手深吸一口气,挥起大刀,对准眼下的人头砍下,就在这时,天边绽开一道闪电,紧接着刽子手惨叫一声,不知被什么打中,手上大刀滑落,整个人向后倒去。 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剑光,跪在地上之人的镣铐全被破开,突然出现自法场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他使出了什么招式,只见周围掀起了阵阵强风,导致没有人逼近中央一步。 黑衣人抓起囚服人,正要带他离开,却突然双眉一蹙,举剑向囚服人杀去,囚服人起身稳稳接住他的招式,风吹过,将囚服人的乱发掀开,黑衣人见到囚服人真容更是一惊,以一招更狠的招式杀过去。 严生虽以双手对敌,却也将黑衣人死死缠住,这时,从四面八方由吕爱纯和宁箫为首的人马全部赶至,宁箫持剑飞身而去,与严生一同制住黑衣人。 剑气将黑衣人的面罩劈成两半,露出面罩后清俊苍白的面容。 “六师弟!”宁箫第一个惊呼出声,紧接着旁观的众弟子也纷纷发出惊叹。 尤恒紧紧握住剑,望着地面一动不动,只是那张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抿着,其中意思不置可否。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宁箫上前质问,一双难抑悲痛的明利双目紧紧盯着他,“吕爱纯说凶手另有其人,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 接连受刺激的宁箫已是双目赤红,面目狰狞,他突然举剑直指尤恒,咬牙道:“你和师父对弈后没多久师父就死了,你说师父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尤恒蓦地抬头,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而在场除了知情的几人,其他皆发出惊呼和质疑声。 吕爱纯走过去,对宁箫摇了摇头,让他把剑先收回去。 她看向尤恒,说:“宁庄主不是你杀的,不然你也不会以为我布的局是真的而赶来救他。而宁庄主,确实是自杀的。” 全场再次发出各种嘈杂不和谐的声音,盛阳凌厉的双目一扫周围,怒道:“都闭嘴!你们就不能听我老大把话说完!” 吕爱纯叹了口气继续说:“宁庄主留了一封遗书,从墨迹干涸程度看这封信写了至少有两天,他早已有了以自杀为某人顶罪之心,而他想要为其顶罪的人就是你,尤恒。” 宁箫在这时向吕爱纯投了一个凌厉寒烈的目光。 尤恒突然大笑起来,直直盯着吕爱纯语气异常平静地说:“吕爱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师父是在替我顶罪?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才是凶手?” 盛阳旁边的严琴晴双手叉腰很是气愤地说:“喂,我说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你要是心里没鬼干嘛蒙着面来劫法场啊?!” 尤恒冷“哼”一声说:“师父于我来说如父,我不愿见他死于刀下,特来劫法场救走师父,难道这就证明我是凶手了?” 周围一些敬爱尤恒的弟子接二连三为尤恒说话,一时间又是一片嘈杂。 盛阳再次怒道:“都给我闭嘴,听我老大说!”然后也满脑迷糊地看向吕爱纯问道:“老大,我也犯糊涂了,你快给我们说说。” 爱纯瞥了一眼远处高位上与丞相并肩而坐的云璃,说道:“就在几个时辰前,我与璃王在山头树林里找到了种植迟炎草的地方,但是迟炎草已被烧光。后来我与璃王在树林里遭到了黑衣蒙面人的袭击,以他独有的招式我、璃王还有宁箫都错把他当成了宁庄主。宁箫一直追他至泰和殿,却见宁庄主与尤恒在对弈,面对两个自己最信任的人,宁箫只当是自己多疑了。当我们发现宁庄主自杀后,我在整个泰和殿中都没找到夜行衣,再结合我之前的怀疑,我猜黑衣蒙面人定是故意学了那几招,从一开始布局的时候就有意栽赃嫁祸给宁庄主。” 其中有个越听越不爽的弟子高吼道:“你胡说,尤恒师叔一直很敬重庄主,怎么会是你口中的那种人?!” “是啊,他怎么会这种人?他为什么要杀张贵、张欣、还想要嫁祸宁庄主呢?”爱纯看向尤恒,与他依旧明亮是带着期待的眼睛对视,“因为你心中一直有恨对不对?尤恒,有恨!” “我命盛阳去查了,他回来跟我说,窑/子的言妈妈说张洛曾经有个儿子,张洛得了花柳病死后她的儿子也失踪了,那时他才八岁,言妈妈还说张洛儿子肩膀上有个三片叶子状的胎记……”说着吕爱纯已经走近尤恒,一把将他衣服扯了下来。 看到他肩头的胎记后,全场一片哗然。 依然有弟子不依不饶替尤恒辩解道:“胎记这种东西谁都会有,难道就不会是你想找替罪羔羊,信口雌黄吗?” 盛阳呲牙咧嘴瞪过去,怎料吕爱纯突然道了句:“你问的很好!” “起初我也因为单凭这个证据不够指正他而烦恼,可是现在我又有了另一个证据。”语罢吕爱纯手持花刃在尤恒衣角上一划,她拿起划开的一小块衣料说,“迟炎草香味清淡,易混入寻常花草气味中,可是偏偏迟炎草的气味又格外独特,因为不管是吃药草还是已沾染上很强迟炎草气味的东西,只要经过火烧,就会出现一股很特别又浓郁的气味。当时我和璃王就是被这股气味吸引在树林里很快找到了种植迟炎草的地方,可惜等我们赶到那里已被烧成一片废墟。” “不过那气味我可是忘不掉的。”说着吕爱纯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这里是宁庄主所喝茶杯里剩下的一点迟炎草,我现在将它点燃。” 吕爱纯拿起火折子将其烧着,果不其然,一股浓郁又特别很快散发出来,然后等这股气味散去,她又点着从尤恒身上取下的那块衣料,当气味散发出去,大家都震惊当场,有些人的脸更是又绿又紫。 “即便种植吃药草的地方很隐蔽,但为了以防万一,尤恒每次去照料迟炎草的时候都会穿着夜行衣,久而久之,夜行衣上已沾染了不易洗净的气味。” 严生长叹一口气说道:“尤恒,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莫要再反抗了。” 尤恒出奇地平静,只见他微微笑着,看了看宁箫,又看向吕爱纯,他淡淡道:“吕爱纯你说了这么多,可是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想栽赃嫁祸给师父,最后却又来救他?” 吕爱纯望着他的眼神镇定笃定,她说:“我只是知道你一定会来。” “吕爱纯啊吕爱纯,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明,可是有一点你肯定没猜到。”尤恒冷淡的眼里渐渐透出意味深长的光芒,他微微笑着说,“其实师父是我亲爹呢。呵呵,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娘在病重的时候居然有一天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就是江湖正道无人不敬重的归宁庄主,当年她被人陷害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原本是想告诉师父的,可是师父的冷漠和狠话都再次重伤了她,她伤心远走,却遭到张贵张欣姐弟两的迫害……她不仅被乞丐糟蹋,还被卖入窑/子,为了养活我,娘承受了太多了痛苦和委屈,最后还得那种病……我恨,我恨所有造成这场悲剧的凶手……” “娘死后我离开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我身上的钱不多,很快便花完了,就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如何通过归宁山庄的测试成为庄主的徒弟,还有如何等待时机复仇……依照我开始的计划,把一切嫁祸给师父是想要他也尝尝被人冤枉和唾弃的滋味,让他知道娘当初是多么痛苦。可是当三师哥追我至梨园,师父将我救下并以对弈之假象为我解围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凶手,还暗地销毁了对我不利的证据。他查出了我的身份,他向我解释当年是张欣使计对他下药导致张欣怀孕后,他才不得不娶她过门,他说从始至终他只爱过娘一人,他这辈子都活在对娘的愧疚之中,他还说想要尽一切可能补偿我……” 两行热泪从尤恒的眼睛里夺眶而出,他跪在地上哽咽着说:“我万万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 法场一片死寂,爱纯却在这时注意到远处高位之上的丞相已是老泪众横,一手捂着心脏表情痛苦不堪。 爱纯默默叹了口气,对于丞相来说,真相太过残忍,他可能从未想过凶手竟然会是自己的孙子,而这个孙子原本该有属于自己的无忧生活,却因为他当年误信谗言冤枉了自己的孩子才间接导致了自己女儿和孙子的悲惨一生。 “够了!一切都够了!到此为止吧!”丞相突然站起来,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上有着极度的悔恨,他捂着胸口说,“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了,一切到此为……不!” 丞相话未说完,只见尤恒苦笑着摇头后退,再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举剑割破自己的喉咙,鲜血溅得很远…… 宁箫抱住他倒下的身体,湿红的眼睛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他用手捂住尤恒的脖子,哽咽着道:“六师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对不起师兄,我让你失望了……” “不,你从来没让我失望,你依旧是所有师兄弟中我最欣赏的人,我们还有一首残曲没有谱完,你坚持住……等你好了……” “师兄……那首曲子已经谱好了……”尤恒从怀里掏出一张染红的纸,放入宁箫手里,“其实来这之前……我已然感觉到……这次在劫难逃……师父走了,为我而走的……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整个山庄……这样的结果对我……才是解脱……师兄……我……”尤恒双眼大睁,眼里死寂空洞。 宁箫抱住他的身体,哭到泣不成声。 爱纯眼中隐忍着泪光向宁箫走近,她伸手想去安慰宁箫,却被他愤怒地打开。宁箫对爱纯咬牙怒道:“吕爱纯你就那么喜欢自作聪明?六师弟本可以不用死的!师父已经用自己的一条命为他赎罪,你为什么还要搭上六师弟的命!你滚啊——” 吕爱纯双手握拳,咬着嘴皮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瘦小单薄,却又挺直倔强像一座矮小的风塔,她拖着落寞无言的影子渐渐步入光影照不到的暗角…… 第七十章 :湖岛之谜 窗外天色如同水色,灰蒙蒙一片,毫无生气。 大雨仿佛如约而至,河流上,单薄的小舟愈加吃力地行驶。 吕爱纯倚着船篷内侧壁,静静地望着窗外茫茫山河。 从毓裳到尤恒,她曾经不可动摇的信念已然有了动摇。 有个秘密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经过人生中最灰暗的那年后,她努力想去做一名出色的警探,最后却因为身体条件等原因不得不放弃了最初的理想,把所有希冀寄托在母亲未完成的事业上。 外公和舅舅都是刑警,因为兴趣,她了解过很多案件,外公也经常把自己以前的辉煌事迹当做故事讲给她听,久而久之,很多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无论是毓裳还是尤恒的死,都让吕爱纯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不执著于真相,他们是不是不会死,是不是整个结局都会不一样。 也许毓裳已经和方*在世外桃源过着承欢膝下的日子,也许尤恒还能和宁箫琴箫和鸣,再谱一首悠扬感人的名曲。 从小到大,她只知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后来她发现其实很多事情都夹在白与黑之间的灰色地带,以任何一种形式来判断似乎都无法来权衡对错。 极大的困倦袭上大脑,爱纯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小岛,渐渐合上眼睛。 就快到了。 这次她暂时脱离了大队伍,独自前往天宜岛。去年眼见傻妞病情有恶化之势,吕爱纯拜托了玄侯大人将傻妞寄托给天宜岛的婆罗神医医治,随着官衔提高,吕爱纯的手头任务越来越繁重,这一算也有大半年没来天宜岛看望傻妞。 这回正好途径天宜岛附近,大家准备启程离开归宁山庄的那日,吕爱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留下字条便提前消失了。 字条上只留了归队的时间和地点,其余什么也没交代。 天宜岛坐落在漫央湖中,漫央湖水域广阔,岛上常年阴寒,时常被浓雾笼盖。然而却也颇有一股与世隔绝的神秘仙境之感,民间流传婆罗神医曾经走遍大江南北,最后从不下百所居处中选中了唯一能配得起自己身份的宝地。 跟随引路书童进入庄园,眼前是一片黄花地,一穿着紫色花裙的女子淹没在花地里,时而发出欢快的笑声。 “傻妞。”爱纯轻轻唤了声。 紫衣女子猛地回头,见到来人立即咧开嘴角露出灿烂的的笑容。 “纯纯,你终于来了!”傻妞跑到爱纯面前,紧紧抱住她,像撒娇的孩童一般往她身上蹭,“傻妞想死你了!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凶女人又不给离开岛上,呜呜呜,傻妞真的好想你……” 爱纯疼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我没来看你的这些日子你乖不乖?有没有人欺负你?” “傻妞很乖的,就是凶女人总是欺负我!逼我吃些很苦很苦很苦的药……” “人家那是给你治病,话说你身体恢复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哼,婆罗神医的名声根本是浪得虚名,纯纯别再信她了,你带我离开这里吧,我要和纯纯像以前一样每天呆在一起。” “我这次是任务在身,有危险,你就老实呆着这里。等事情弄好,我再过来接你。” “……好吧。” 爱纯和傻妞一路聊着天来到仙居阁门口,却透过纱幔瞧见里面婆罗神医正在招待客人。爱纯一眼便认出婆罗神医招待之人正是才一天未见的璃王。 难道璃王紧随她之后而来,转念又觉得那个想法太荒谬,而璃王曾经长年卧病在床,应该和各路神医都熟透了吧。 爱纯拉着傻妞正欲离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书童,说:“大人请你们进去一同品茶。” 爱纯看了看傻妞,然后随着小书童进入屋里。清淡的茶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爱纯拉着傻妞在璃王面前行礼,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婆罗神医对爱纯礼貌式的颔首,道:“吕大人面色发白,气血不佳,最近时常失眠,睡眠不足,我先让他们抓些安神的药给你,当然,你的这些状况归根究底都是心病惹出来的。” “不愧是神医,心病都这么轻易地看出来了,可是我这小傻妞,你怎么给我治了一年还没治好?” “她的情况很特殊,不过在我一年的治疗下,明显有好转了不是么?” 爱纯看看傻妞,其实她也发现了,傻妞现在说话比以前顺溜多了,而且也不是很喜欢自娱自乐地玩小辫子了。 婆罗神医一边写着药方一边道:“这世上最难治的就是心病,任何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彻底根治都需要自己意志的支持和情绪的调节,如果本身就很抗拒,不愿意面对接受,那这世上再好的药物也治不好一个抗拒接受治疗的人,你说是吧傻妞?“ 傻妞嘿嘿地笑着,吕爱纯左右望了望,微微蹙眉,然后盯向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云璃。 “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花。”吕爱纯嘟哝一句。 “谁说没有。”云璃似笑非笑地说着。 吕爱纯撇撇嘴,抬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盘子照了照。 脸上竟然有些污渍。 她抓起傻妞的手一看,果然是傻妞在花地里玩脏了手后又蹭到了她的脸上。 爱纯使劲地擦了会脸,然后抓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吕爱纯,你在执行任务途中擅自离职,见到我竟无一点害怕?”云璃轻抿一口茶,略有玩味地说。 “回王爷,卑职当然害怕,只是表现得不够明显而已。”说着又饮了一杯茶。 他默了默后忽而变得冷漠地说:“看在归宁山庄一案你破案有功,这事我不追究。” “谢王爷。”说着又倒了一杯。 “茶别多喝,会醉。” “哦?茶叶会醉?” “嗯,茶醉比酒醉难受。不信你可以再喝几杯。” 爱纯瞥了瞥茶杯,不相信地挑挑眉,然后又喝了几杯。 果不其然,吕爱纯第一次因为喝茶太多醉了,而且全身冒虚汗,很不舒服。 而云璃只是在一旁细细品茶,偶尔玩味地瞥一眼她。 婆罗神医无语地摇摇头,命人将虚弱的吕爱纯送去客房。 第七十一章 :湖岛之谜(2) 窗台上树影斑驳,吕爱纯在明晃晃的阳光下睁开眼睛,这是她最近睡得时间最长的一觉,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已经记不清上次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了。 下床去寻傻妞,尚未走出院子便听见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婆罗神医身边十四岁的小徒弟若一正巧经过,吕爱纯拉住他问:“今天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若一笑得灿烂,说:“岛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多人了,想来也是够巧的,胡太医、璃王、吕大人你,先后来到岛上,现在又是煊国的炎王。都说天宜岛风景如画,这几天可是人比景美多了。” “煊国的炎王?”吕爱纯傻眼地看着若一。 “是啊,炎王的妃子久病不治,这不就找上师父了呗,不过就是带上岛的人太多,肯定要惹师父不开心。” 吕爱纯小心地问:“炎王干嘛要带那么多人上岛?” 若一摇摇头:“可能太紧张王妃了吧。”默了默后,他凑近吕爱纯说:“王妃可是翼国的赫安郡主,其父卓庆大将军在翼国势力可大了,王妃是卓庆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这条命宝贵着呢。” 吕爱纯漫不经心地笑笑,与若一别了后,在花海丛中找到傻妞。而傻妞此时蹲在地上,抱着头,双目呆滞,表情木讷,像变了个人似的,吕爱纯赶紧跑过去,扶住她的双肩,关切地望着她说:“没事吧傻妞?” 傻妞怔怔地看向她,眼眶里的泪水随之溢出。 “纯纯,最近我脑子里总是出现很奇怪很不好的画面,我好害怕啊……” 爱纯抚/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看来婆罗神医对傻妞的治疗是有效了,在她脑海里出现的画面应该是她以前经历的事。吕爱纯不禁疑惑起来,如果一个人曾经的经历会使人痛苦,那这段记忆是否还有回忆起来的价值? 这时,吕爱纯察觉身后有人,她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红色华服面容俊美的男人。吕爱纯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太多讶异,因为她知道在这座小岛上他们始终会见上一面。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好久不见小葵花。”忘歌笑得如沐春风,好似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爱纯扶着傻妞起身,傻妞一见忘歌整个人立马缩在爱纯怀里,头也不敢抬起来,爱纯明白傻妞的恐慌,便让她先回屋休息。 花海丛中只剩下忘歌和爱纯,两人面对而立,忘歌笑容渐逝,眼里多了些关心,他向爱纯走近,边说边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额头:“这还是我的小葵花吗?眉心的皱痕都变深了呢,再这样操心下去,我看你很快就会变成老太婆了。” 爱纯打开他的手,笑笑说:“炎王虽不在云国,你的眼线却总能如影随形,我想能在这里遇见我,炎王其实并不意外吧。” 二人相视片刻,忘歌忽而挽起嘴角说:“我的小葵花还是那么睿智聪慧,真不愧是自我之后上位最快的玄督。但你一定不知道,云国到处都是我的眼线,我却对你的事最为上心。白兰地的结局令人唏嘘,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该放下它,为自己的将来多想想。” 忘歌凝视着吕爱纯,眼里的光如火炬般明亮。 “听说炎王是带着久病的王妃而来,炎王妃的身体还好吗?”吕爱纯微微一笑。 忘歌瞬间黑脸,冰凉的眼睛看向别处,淡淡道:“王权联姻罢了,她的命我不得不管,小葵花知道我有了妃子,有没有一点不快心?” 吕爱纯翻个白眼,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搞笑呢。”语罢便从他身边离开,却见不远处大树下站着一人,那人身穿月白长衫犹如谪仙下凡,一双精明的琥珀色眸子平静地盯在这边。 吕爱纯怔了怔后继续离开。 路过大堂,若一正从里面出来,透过刚才的门缝,吕爱纯看见里面有一名盘膝昏厥的美丽女子,在她周身分别是婆罗神医、胡太医和一名陌生男人。 若一抬着面盆要去换水,爱纯紧跟其后,问道:“婆罗神医和胡太医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若一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般,凑到爱纯身边说:“原本我以为他只是跟在炎王身边的大臣,后来发现他原来是煊国的国师,可是就在刚才师父和他争吵中我恍然大悟,他居然就是师父的师弟慕容添,慕容添啊,年轻时候那叫一个风流倜傥,江湖上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嘿,真巧,现在你师父的大师兄和小师弟都在岛上,她肯定高兴坏了吧?” 怎么若一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不见得……” “有什么问题?” “慕容添才来没多久,就和师父吵了几次了,不过居然又被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想不想听?” 吕爱纯敲敲他的头:“想说就说。” “师父和慕容添年轻时竟然订过婚!是不是特别吃惊?” 吕爱纯确实吃了一惊,然后捏捏若一的鼻子说:“你在你师父背后八卦她的情史,小心她收拾你啊。” 若一有些急,抓住吕爱纯的手臂说:“我就告诉你一人,你不说我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你别出卖我啊。” 吕爱纯不置可否地笑笑,说:“你师父什么时候能好?我等会要向她问问傻妞的病情。” “至少还要半个时辰,炎王妃那病可不好治。”语罢若一捧着换好的水回去。 爱纯百无聊赖,走到湖边,此时已不见太阳,天色渐渐变得灰暗,鸟儿成群飞离,湖面上吹来的风愈加狂躁。 “看来是要下暴雨了。”爱纯仰望天空叹了一句,察觉有人靠近,她微微侧目,然后眉心蹙起道:“眼下皇上的金佛*最为紧要,璃王不赶紧过去协助操办,还每天在这无所事事到处晃荡,心够大的啊。” “左玄督不也在这么?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急才对。”璃王走到爱纯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沉默许久后,开口道:“在这个时候来天宜岛,所有人的目的不都一样?” 爱纯立即瞪过去,随即笑了笑说:“果然啊……我看这天气会持续好几日,后来之人不易上岛,竞争对手少些好啊。” “你又把我当做了劲敌?”璃王笑得神秘,他看向吕爱纯:“我倒有个提议,岛上现在不止我们两,与其成为彼此劲敌,不如先结盟对抗剩下那几人,等得到我们想要的,再以另一种方式争夺如何?” 吕爱纯将当下情势在脑中快速分析了一下,然后展眉一笑说:“好,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结盟。” 暴雨如约而至,天宜岛地处位置复杂,附近湖域皆是暗流漩涡,任何船只几乎不得靠近。 然而有条船很幸运地在暴雨来临之前赶到了小岛。 这只船的主人叫陆风,是一位经营药材生意的富商,而他也曾是婆罗神医的二师兄。古术神医门下四位弟子竟在多年后的今天相聚一处,屋外虽然暴雨连绵,婆罗神医却还是为此准备一桌丰盛的晚宴。 宴席上除了是师兄妹四人,还有璃王,炎王,吕爱纯。饭桌旁所有人面色沉静,却又像是心不在焉,终于,一阵沉默后,陆风率先打破了平静。 他喝了口酒,笑了笑说:“师妹,当年带着师父留下的柏惠医书离开,真没想到你会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隐居,你若愿意,我可以给你建一座大宅,想要多有多大。” 胡太医蔑视一笑说:“你那些不干净的钱还是不拿出来晒太阳了。” “胡免,你在宫里给女人当奴才,作为我们的大师兄,你就不觉得很丢师门的脸?要是有人问起师门的事,我还真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个当太医的师兄。”胡风阴阳怪气地说。 一直自顾自喝酒的慕容添突然抬眸冷面道:“要吵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当着璃王和炎王的面出言不逊,是觉得自己活够了?” 忘歌握起酒杯抿一口,笑得随意:“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你们想吵想闹甚至打架我都不会在意。”说着意味深长地挑眉看向对面的璃王,继续道:“就不知道清高傲慢的璃王殿下怎么想了?” 吕爱纯一口热汤差点喷出来,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璃王,然后转向忘歌正欲说什么,却听云璃玩味地说道:“我的心思只放在我关心的人身上。” 此时两道目光同时望着吕爱纯,云璃琥珀色的眸子好似故意般愈加温柔起来,忘歌无语地勾了勾唇角,眼里的笑意渐逝。 吕爱纯当做没看见,埋头喝着汤。 半晌后,一直沉默的婆罗神医举起酒杯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同门四人又聚在了一起,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而且天宜岛还来了璃王、炎王、吕大人三位贵客,今晚大家不如都把不愉快的事放一放,先品尝我收藏了多年的佳酿,如何?” 陆风投去讨好的笑,说:“我陆风做人的原则一向简单,就是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胡免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讥笑,却只道:“我听师妹的。”语罢举起酒杯。 慕容添面无表情地看向婆罗神医,举杯道:“师妹酿的酒总是酸涩多于甘甜,不过我就是喜欢这股味道。” 吕爱纯笑了笑,用酒杯敲了敲桌子,说:“神医说得对,任何事情都得摆在这顿晚饭之后,我吕爱纯少有钦佩的女人,婆罗神医,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而此时所有人也都纷纷举杯喝下一口。 屋外,雷声轰鸣,狂风暴雨,期间几个落地雷像是在宣誓什么即将到来般毫无留情地在树木、花海、空地……砸出可怖的窟窿。 第七十二章 :湖岛之谜(3) 湿冷的天气总让人长眠,翌日,爱纯从熟睡中清醒已是正午,她换上衣服,正准备去看傻妞,却在路上发现周围异常冷清,觉得很不对劲。 路过大堂,看见门外挤满了人,爱纯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却见大堂中央跪着一个人,双手撑地,头磕在地上,像是跪拜的姿势。他穿了一件在众人中显得异常诡异的丧服。 婆罗神医命若一去扶起地上的人,大家纷纷在见到他面容后大吃一惊。 此人虽然衣发整洁,但当脸抬起来的时候,只见他满脸血迹,再一细看,那双眼睛只留下还残留着血肉的两个空洞,而他的嘴里塞了一团很厚的棉布,棉布上尽是血迹。 “妈啊!”若一吓得瘫坐在地。 云璃大步上前,扶着快要瘫倒的胡太医,极其严肃地抽出了他嘴里的棉布,那嘴里已无舌头。 爱纯捂住了嘴巴,胡太医手腕脚腕上的伤痕显示他已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如此残忍,会是谁做的? 婆罗神医也受到了惊吓,然后立即带领一众弟子将胡太医送下去治疗,陆风和慕容添也紧跟了过去。 一直围观的忘歌命人将大堂封住,走来爱纯面前说:“我觉得这里既是案发现场,小葵花你认为呢?” 爱纯沉思着点头,“我要留下。” “与你一起破案,求之不得。”忘歌温和地说着。 爱纯翻了个白眼,只道:“我们各查各的。”语罢便走到大堂中央那趟血迹边蹲下。 爱纯的拒绝似乎在忘歌意料之中,他若有似无地笑笑后对不远处的云璃说:“璃王难道也对这事感兴趣?” 云璃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说:“胡太医乃吾国重臣,岂有我不管之理?” 忘歌点点头道:“那看来,这里除了婆罗神医就是璃王你对胡太医最熟了,为了让这件事早已水落石出,还请璃王能将所知之事全部告诉我们。” 云璃淡淡道:“你们?” “嗯。”忘歌露齿一笑,像以前那样很自然地走过去搂住了爱纯的肩膀说,“我和小葵花一直都是最佳拍档呢,当年我们两联手破获了多起大案,还被江湖说成雌雄飞鹰,这回再次联手,啧啧,要是传出去,江湖又有一段供人津津乐道的佳话了。” 爱纯无语地翻翻白眼,那他的手从肩膀上拿开说:“炎王大人,您高高在上,我高攀不起,也别再向我身上贴金了。” “啧!”忘歌突然靠近爱纯的左脸颊,语气暧昧道,“我就喜欢你牙尖嘴利,嘴硬心软。” 爱纯忍不可忍,一把推开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云璃,然后窘迫地走了。 忘歌望着爱纯离开的地方,环抱手臂说:“看吧,她还是在乎我的。” 云璃冷冷看他一眼说:“若没记错,炎王妃正躺在屋里养病,炎王这见异思迁的本领还真是了得。” 忘歌面色一凛,冷笑道:“从未变心,何来见异思迁。我不管她怎么想,但自我决定与她重聚起,便发誓不会再让她从身边离开。” “是么?”云璃闭起眼睛,嘴角微微一笑。 忘歌幽暗的瞳孔猝然看过去,道:“还有,你身上的谜团我迟早会弄明白。” 待忘歌从大堂离开,云璃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如一把利刃般闪出一道清冽的精芒。 深夜,只见烛光笼罩的屋内,正在翻书的纤长手指顿了顿,然后便见屋内那人起身吹灭烛火,合上了窗户。 爱纯撇撇嘴,小声道了句:“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正 欲转身离开,却听“啪”的一声,门突然被人打开,随即手腕一痛,竟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进了屋里。 此时屋内黑灯瞎火,视线尚未适应屋内光线,便感觉到有股温热的气息靠近,爱纯下意识地推开,却听见对方低低的嘲笑声。 “喂,你离我远点!”爱纯有些恼羞成怒。 “这么晚来找我,除了投怀送抱还能有什么事?”有别于往常的冷静和淡漠,云璃有些轻佻地说。 靠,她居然感觉自己被撩了!爱纯抬脚猛地踹过去,却又被云璃用手臂狠狠挡了回去。 爱纯吃疼地叫了一声,使出一招狠的后终于摆脱云璃的束缚。“胡太医一夜之间被人挖眼割舌,挑断了手筋脚筋,你难道不觉得事情特别蹊跷?” “觉得又如何?” “那你也够淡定的啊,坐在屋里一直看书。” “谁说我是一门心思地看书了?”云璃点燃烛火,将书本摆放好后对爱纯微微挑眉说,“我在等你来啊。” 爱纯抿抿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后,倒了杯水说:“喂,你今晚脑子进水了?要谈正事就好好谈。对了,今天在大堂,你有没有觉得陆风和慕容添的神情有些奇怪?” “继续说。”云璃在爱纯对面坐下,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们显然也受到了惊吓,但那种惊吓里面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少了些什么。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真巧,我和你有一样的错觉。”云璃眸光含笑看向爱纯。 爱纯暗自扶额,今晚这货总是时不时撩她一下,顶着这么一张脸已经够令人凌乱了,现在还用这么温和的眼神看她,爱纯觉得屋里很是闷热。 连续三杯水下去,爱纯清清嗓子说:“既然你也这么认为,你倒把话说清楚啊。喂,别老这样盯着我看!” “我有名有姓,不叫喂。”云璃笑了笑说,“陆风和慕容添不同于其他人,当他们看见跪在地上姿态诡异的人时,除了疑惑惊奇之外更多的就像是知道点什么,我看见他们时不时便面面相觑,明明两人关系并不好,却能在短时间内有那么多次眼神交流。然后当证实那人是胡太医,那两人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反而异常……” 爱纯立马接话道:“恐慌。” “对。陆风甚至被吓得瘫坐在了椅子上。” “我就说嘛,果然我的直觉没错,陆风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怎么可能比若一还胆小脆弱。所以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事,喂,现在该怎么办?你说那两人会不会实话实说?” “说了我不叫‘喂’。”云璃无奈地看她一眼。 “知道啦。” “我叫白兰地。” “噗——”爱纯蹙眉望去,只见对面一双琥珀色瞳孔清澈明亮,她心下一咯噔,险些跳过去抱住她,然而这些年的经历毕竟让她理性了许多,她垂下眼帘,冷漠地说,“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嗤,这种让人笑不起来的玩笑很讨厌对吧?” “璃王,虽然你这人哪里都欠抽,不过我并不讨厌你,但如果你要以他开玩笑的话,我真的会对你‘深恶痛绝’!”说着眯起眼睛做出凶狠的模样。 “人都死了,你还要对他心心念念?为何不放下心洁,重新开始?” “喂,不准再说了。”爱纯猛拍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云璃也站了起来,向她靠近道:“你还要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他已经死,死了!” 爱纯下意识地抬手想阻止云璃的靠近,却被云璃一把抓住手腕,他的力道极大,疼得她大声吼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放手!” “是,我确实有病。”云璃风轻云淡地说着,然后手上一拉,将爱纯直接带入怀里,“忘掉他,不然你怎么去爱另一个人。” 爱纯怔了怔,一时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理智告诉她必须立马推开,可是这个怀抱出人意料的温暖,有种久违的感动,鼻子蓦地一酸,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吕爱纯你听好了,我叫云璃。”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十分认真。“我不介意你叫我小云云,小璃璃,或者云哥璃哥……咝——怎么又踢人?” 爱纯从他怀里挣脱开,“小云云小璃璃,呕,你怎么能这么恶心!这么恶心的屋子我是一刻也呆不下了,走了,祝你一晚噩梦。”语罢立马离开了。 回去路上爱纯抚了抚胸口,刚才真的好险,差一点点就跌进了某人的“奶酪陷阱”,还好关键时刻把持住,没中那厮的逃路。 走到房门口,正要推门,爱纯目光一凛。她转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然后借着月光往里瞄,只见里边果然有一个人鬼鬼祟祟。 她轻手轻脚跃进屋内,一枚花刃在手心打转,眼前之人微微转过身,爱纯这才借着昏暗光线看清来人,松了口气后便听她吓得大叫一声。 爱纯捂住她嘴巴,说:“傻妞,是我。” 傻妞穿着起眨眼睛,爱纯松开手道:“傻妞,你这么晚来我房里做什么?我差点就把你当坏人咔擦了。” “呜呜呜,傻妞睡不着,傻妞好害怕。” “怕什么?” “我都听他们说了,胡太医好惨哦,好惨哦。” “放心吧,胡太医还没死呢,不会变的冤魂向你索命的……”说着爱纯故意比了个鬼脸。 傻妞吓得又要大叫,爱纯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巴哄道:“是我不好,傻妞,你别怕,就算胡太医死了,他的冤魂也要去找凶手,哪还顾得上你。” “哇哇,呜呜呜……”傻妞被她说的愈加害怕起来,情绪更加不稳定了。 “叩叩叩!”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爱纯去开门,只见若一气喘吁吁地对她说:“吕大人,慕容添他,他死了。” 爱纯双目圆睁,万万没想到的是岛上第一具尸体竟会是慕容添。 “尸体在哪?” “西苑一号屋。” “那不是胡太医……”爱纯眉心紧蹙道。 身后的傻妞已经吓得晕了过去,爱纯命若一照顾傻妞后便急冲冲地向案发现场赶去。 第七十三章 :湖岛之谜(4) 现场没有一丝拖拉尸体的痕迹,四周物品摆放整齐,在这里似乎并未发生过争斗纠缠。横梁上有根绳,尸体就被绑在上面。 慕容添死相和胡太医重伤时一样,双眼被挖空,舌头被割断,四肢静脉尽断,而胡太医就躺在不远处的床榻上,此时只听呜咽一声惨呼,胡太医挣扎着四肢醒了过来,婆罗神医和爱纯过去压制他的身体,却发现他力气极大,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着了魔一样疯狂挣脱什么似的。 忘歌站在一边眯着眼睛若有所思,这时,陆风快步走了进来,被屋里的景象吓得面色苍白,只见他哆嗦着来到床榻边,神情焦虑地摇着胡太医的身体,六神无主地说着:“是不是他来报仇了?是不是他啊?是不是啊?” 眼见他越来越疯狂,爱纯推开他:“你做什么?” 陆风坐在地上,像个失魂的疯子,吼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故意把我们招来这里,就是要报仇,我……我不能再待下去……”说罢爬起来就往外跑。 爱纯与忘歌对望一眼,忘歌撇撇嘴,转身出门去追,而下一秒,床榻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后胡太医断气了。 又死了一个。吕爱纯沉思着。 海边,爱纯找到忘歌,却见陆风被人五花大绑放在一边,陆风见到爱纯,立马发出求救,奈何嘴里被塞了布,只能支支吾吾发出点声响。 “非法拘禁啊。”爱纯挑眉说。 忘歌笑了笑说:“他现在半疯半傻的,绑住他是不想他出事。” “凶手的目标真的是他们几个?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爱纯说完看向忘歌。 忘歌面色微微一沉说:“刚才你也听到了,陆风说‘他来报仇了’,我问过陆风,那个他竟然是他们的师父古术神医,可是古术神医早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原本柏惠医书也一同消失于世间,没想到却在去年重现江湖,现在又在婆罗神医手里,你说谁最有可疑?” “你在怀疑婆罗神医?” “难道你没怀疑过?” 爱纯默了默后说:“说什么都要讲证据的。” “你也知道,胡太医医术高明,慕容添武功不弱,想要对他们下手的人,本身会很强大,你觉得凶手会是我么?”忘歌眯着眼玩味地看向爱纯。 爱纯撇撇嘴,笑道:“我看着挺像啊。” “是么?”忘歌眼里含着笑意向爱纯靠近,突然伸手抱住爱纯,笑道:“那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哈哈哈……” “够了啊!”爱纯一拳揍过去,然后挣脱开,眯起危险的眼神道:“你再这样,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我怕你舍不得。” “哈,哈,哈。你说的笑话太冷了。” 忘歌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好了,我们两肯定不是凶手。那有这个能力就只剩下婆罗神医和……” 爱纯看向他。 忘歌嘴皮一勾:“云璃。” “不可能是他。” “这么干脆,说说理由。” 爱纯瞥他一眼:“他堂堂王爷,和他们无仇无怨,没有杀人动机。” “谁说没有?”忘歌意味深长地笑笑,“大家心知肚明,各自都是怀着什么心思上岛。” 爱纯笑笑说:“我是为了来看傻妞的病好了多少,难道炎王大人上岛并不只是为了治疗炎王妃的病这么简单?诶,你不用向我说明什么,因为我根本不关心。” 忘歌无奈地笑笑。 爱纯走到陆风面前,扯开他嘴里的布。只听陆风大声叫了出来,说:“是他,一定是他,欧阳术来向我们报仇了!” “欧阳术向你们报仇?你慢慢说,说清楚点。”爱纯轻缓地说着,尽量安抚他的心绪,怎料陆风只是拼命地摇着头,什么也不肯说。 一只手突然猛地揪起陆风的衣领,忘歌冷峻的脸上显出威胁的意思:“你现在还不说,是想等着凶手把你杀了,和你师兄弟一起下地狱么?” 陆风哭叫着:“救我,你们一定要救我……” 爱纯握住忘歌的手,忘歌明了似的松开手,陆风瘫坐在地上,抓住爱纯的裤脚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都说……” “古术神医当年为何会失踪?”爱纯字字清晰地问道。 陆风悔恨地咬着牙,说道:“是我们,我们为了得到《柏惠医书》杀了自己的师父……” 忘歌和爱纯皆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忘歌厉声问道:“自你们入门派以来,古术神医向你们教授的都是《柏惠医书》上的医术,这本医术最后也会传给下一代继任者,只为这本医书你们就杀了古术神医?说,到底为了什么?” 陆风像回忆着什么失魂地流着泪说道:“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信了江湖上的流言,以为《武皇秘籍水卷》就藏在柏惠医书里,我们怎么逼问师父,他都不肯说,最后我们……我们联手杀了他。” “怎么杀的?”爱纯冷静地问。 “我们设了一个完美的局,先让师父无力反抗,然后……逼他说出《水卷》的秘密。” “你们怎么逼的?” “我们挑断了师父的手筋脚筋……” “所以当你看到胡太医的时候,就想到了当年你们是如何害死古术神医的是不是?” “是……” 爱纯很想骂一句畜生,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后来呢?古术神医的尸体去哪了?为什么至今没有人发现?” “师父像是知道我们想得到柏惠医书一样,竟然早就把医术藏到了我们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师父断气后,他的尸体被我们丢到了山崖下,崖下是流入大海的大江,所以没有人能够找到。不,不,师父他回来报仇了,他不会原谅我们的……” 原谅?为一己私欲,忘恩负义,简直畜生不如。爱纯冷笑一声,她看向忘歌说:“这货先交给你了。” “你去哪?” “查案。”语罢离开。 忘歌知道她要去找谁,嘴角扯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后海边上有一个凹陷的黑洞,一抹纤长雪白的身影屹立洞口,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只是微微侧首,然后笑了笑说:“来迟了。” 爱纯从岩石上跳过去,拍拍身上的灰尘,说:“就在我来迟的那么一会儿,得到了很重要的信息,想不想听?” “不想。” 爱纯失落地挑眉。 “你刚去见了陆风对不对?” “嗯。不想知道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什么?” “他们师兄弟三人合伙谋害了古术神医,胡太医和慕容添的死相就跟当年古术神医一样,所以陆风的表现才会那么慌张失措。” 爱纯微微张嘴,略吃一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日已经抓来陆风问清楚了,这回你的行动真是差劲呢。” “喂!”爱纯比了比拳头,然后问道:“这就是凶手杀害慕容添的地方?” 云璃点头道:“凶手并没有刻意遮掩案发现场,但是我还暂时想不通他是怎么将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了西苑一号屋。” 爱纯蹲下摸了摸地上的血迹,然后查看了四周的环境,只见四周除了血迹还有一滩一滩的液体,用手蘸了蘸,观察了会儿后放在嘴边抿了抿,沉思片刻,道:“是水?” 云璃道:“我也奇怪,四周只见海水,并未有淡水,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爱纯起身道:“附近并未有淡水,这也太奇怪了。” 这时,远处跑来一人,爱纯看清来人便道:“若一,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若一气喘吁吁地说:“吕大人,快去救救师父,师父她……” “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若一哭着说:“有个黑衣人带走了师父……” “朝哪里去了?” “菊香山。” 云璃和爱纯以最快速度赶去,赶到时,只见忘歌已带领手下将身上沾了血渍的婆罗神医抬了出来,忘歌无视了云璃,走来爱纯面前说:“我中途瞧见,赶去营救,幸而及时,凶手只伤了她的左手筋。” “你没事吧?”爱纯看见他身上的血渍,问道。 忘歌露齿一笑说:“我身手了得,能有什么事,你别担心了。” 爱纯无语地翻个白眼,掀起他的右手袖子,看了他一眼后说:“明明就受了伤,逞什么强!” 忘歌扯下袖子,说:“一点皮外伤而已。” “手臂上那一剑可不浅,你先赶紧回去包扎吧。” 两人一言一语后,忘歌终是说不过她,在几名将士的护送下离开。 云璃走到一棵树边,用手摸了摸树上的剑痕,说:“黑衣人内功深厚,这一剑显然有收敛之势,却还是如此强劲,武功了得。” “除了我们,还有谁在岛上?”爱纯陷入了沉思。 “此人老去自如,竟能在岛上多次避开我们的视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爱纯向四周望了望,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古术神医回来了?” 云璃看向她,眉心微蹙,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