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相惜》 第1章 国民男盆友 下计程车的时候,林鸳有点方。 眼前阔别多年的母校怎么看怎么陌生,她不由反思当年究竟是有多么不·爱·读·书。 方洛见她止步不前,忙解释:“姐,好说歹说校方就是不让社会车辆进,所以只也好徒步走进去了。”说着,为难地抬头看看仍旧没有停歇迹象的漫天飞雪,低头看看盖过鞋面的积雪,以及林鸳脚下那双10来公分的细高跟。 “嗯。”林鸳印象里,n大校园管理是挺严的,当初她瞒着校方接戏,回来晚了就进不去寝室,只能在通宵自习室挨到天亮。 如今往事历历在目。 “是的是的,说是就算天皇老子来也得下车--”方洛学着门卫大叔的义正言辞,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现实啪啪地打俩耳光。 白粤妍那辆改装过的红色奔驰,从他俩身旁呼啸而过,骚包的中国红令人过目不忘。 方洛尚未来及辩解,又一辆银白色gmc商务以同样的角度、同样的速度擦着他的手拎包绝尘而去。车牌尾数417,刚好是林鸳的生日,所以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叶景琛的保姆车。 这一次不等方洛开口,校内夹道等候多时的粉丝们,冒着大雪撑着雨伞一阵尖叫,狠狠地刷了他第三个嘴巴子。 方洛愤愤:说好的,天皇老子来也得下车呢!敢情只是欺负他俩的座驾是计程车吗!? 林鸳倒是老神在在,淡定地从方洛手里接了伞撑起,抬脚试了试鞋跟刺进雪地里的角度。唔,雪有点厚,若是不小心给摔了,明儿花边新闻里准能看见“l姓小花为博出位,雪地走光照流出”。 “--我扶你。”方洛连忙扶住林鸳的手肘,生怕这祖宗四仰八叉地趴进雪地里,3分钟后满微博都得是她的糗照。 要说自带招黑体质,放眼娱乐圈,谁都甭跟林鸳比,差远了! 原先刚签经纪公司的时候,金牌经纪人芮静让林鸳多积累点微博人气,于是林姑娘半夜吃泡面时候发了条状态,*师傅刚出的老坛酸菜,味道好棒。下面贴了一张泡面图,菇凉连脸都没露。 结果这一条微博让林鸳被黑出翔。 留言的人分三类:第一类吐槽她瘦得维密似的,压根不可能吃泡面,装什么吃货博好感?第二类质疑她得收了*师傅多少代言费,居然做这么没水准的软广。第三类最糟心,直接说垃圾演员吃垃圾食品,配得一脸血。 夹杂几个小粉丝弱弱的关心“别吃这个,伤胃”被淹没在清一色的挖苦当中。 再后来,芮姐直接将林鸳的微博收归公有,由团队代为打理。本以为由十多年公关经验的芮姐捉刀,黑子们就好消停了。结果却是图样图森破--只要是从林鸳的微博发出来,就算是发公益广告,都能被黑出3000+的“能不能别装公知,看着就像妲己在讲慈善,恶心”。 究其原因,也怪不着林鸳本人。从头到脚原厂包装,连双眼皮都没割过的姑娘,偏偏长了张妖艳妩媚被网红争相模仿的脸,怪她咯? 方洛偏过脸刚好可以看见林鸳完美如精雕细琢的侧脸,鼻梁完全跳脱了亚洲人种的扁平,连带的那双细长魅惑的眸子也显得轮廓深邃,嘴唇纤薄有着柔润的m型轮廓,下巴的弧度是整容教科书式的小巧流畅。 网上曾有好事者发帖称,如果是林鸳没整容,他给跟帖的每人送10包辣条。可惜的是下面跟帖内容清一色“没诚意,有本事你说如果她整容就给楼下每人10包辣条”。同样的内容被复制了百多页,蔚为壮观。 “咦,这是不是林鸳?” “卧槽,真是她!她怎么会用走的?”明星不都是乘保姆车挡的严严实实吗。 “不走过来,难道要景宝抱她过来?” “靠,能别提这个?” 仙侠剧《逆凰》刚刚播了三集,今日主创团队就是来n大做巡回宣传。也正是这前三集,扮演男主角的叶景琛被女二号林鸳的巧言令色骗得一片痴心肝脑涂地。偏偏女一号的扮演者白粤妍正是85后小花之首,粉丝之多远超林鸳百倍。 这三集里白粤妍的角色受了多少委屈,林鸳就遭了妍迷多少骂。 如今居然有人提起第三集里叶景琛冷冷地将白粤妍甩在身后,怀抱心机biao林鸳绝情而去的场景,顿时引发众怒。 “林鸳跟我们家小粤粤压根没有可比性,别拿她侮辱我偶像好吗?” “就是,一看就是靠潜规则上位的整容精。哼!” 方洛听得耳根发烫,一肚子窝火。 可当事人一副“我只想好好走路,我什么也没听见”的轻松自在,只顾着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跋涉。可惜的是,即使她已经万分小心,穿细高跟走积雪的本事毕竟不是人人都练得出来,膝盖一歪,终于还是整个人趴倒在雪地里,连带着把方洛扯得半跪。 周遭一阵惊呼,“咔嚓”声四起。 方洛太阳穴一跳--完蛋,又是一堆糗照,这月奖金还得扣不少。 可是女学生们的尖叫声越来越亢奋,连林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一面扶着方洛的手把自己的鞋跟从冰渣渣里□□,一面抬头来看。却见之前早就开远了的那辆gmc商务车竟又开了回来,正停在离她俩三五米远的地方。 女学生们的尖叫和咔嚓都是冲着这辆车去的。 车门被拉开,首先映入眼帘是条穿着黑色暗纹西裤的大长腿,而后是一身笔挺的纯黑毛呢大衣,衣服的主人正是当下最受少女追捧的“国民男盆友”叶景琛。 他没戴墨镜,一张雪白无瑕的面孔,只有鼻尖和耳朵因为天冷而呈现淡淡的粉色,眉眼如同春日里的暖阳,高挺鼻梁有着英气勃发,唇色清浅,周身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特有的干净纯粹,带着初恋才有的温暖妥帖。这样的一个人,让迷妹们连“老公”都叫不出口,只愿意他做“初恋男友”--记忆里最美、最真、最心动、最撩人的初恋男友。 林鸳下意识地掸掉大衣上的积雪,却见叶景琛大步走来,完全不在意周遭的闪光灯和迷妹们的尖叫字,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走近了,伸出手来代替她轻轻拍去残雪:“怎么这么不小心?”又低下头去看她的膝盖,见她大雪天里竟光着双雪白的腿,蹙起眉来。 在一片倒抽冷气声中,叶景琛脱下自己长及腿腹的呢子大衣,抬手一扬,将尚未回过神来的林鸳连着外套一同裹了进去,这下直接遮到脚踝了。 叶景琛揽着林鸳的肩头,柔声问:“有没有扭着?能走吗?” 林鸳迟疑了一下:“……可以。”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她看向身旁的方洛,后者呆若木鸡,显然也还没找到剧本。 “那走吧,”叶景琛曾是职业马术运动员出身,身高一八五,即便林鸳穿着高跟鞋也还是小鸟依人的模样被他揽在怀里,“慢一点。” “景宝!景宝!看这里!”有女生拢着双手大叫。 叶景琛回过头,腾了一只手优雅地摆了摆,附赠叶氏“初恋男友牌”微笑一枚,便搀着林鸳上车去了,就连方洛也跟着一并上了车。 开远了,路边血槽已空的少女们面面相觑--叶景琛vs林鸳? 不要啊!!! 有人打开微博,刚准备八卦刚刚发生的令人心碎的一幕,却发现大约10分钟前,微博头条已经被另一条关于叶景琛的消息攻占了。 全民娱乐:国民男友叶景琛,与神秘佳人巴厘岛共度三天三夜,身份不明,举止亲密? “什么鬼?有照片吗?” “照片看不清脸,谁啊!谁敢?” “……不会是……林鸳吧?” “!我拒绝!” * 车内,林鸳怀里抱着叶景琛那件一摸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大衣,看着身旁座位上只穿着白色设计款圆领毛衫的叶景琛,他正塞着耳机,伸长了双腿悠闲自得地看向窗外。 “这是什么意思?”她抓起大衣,一头雾水地问。 叶景琛像是没听见似的,眼皮都没动一下,托腮出神。 “哇靠,什么鬼?!”坐在后排的方洛举着手机惨叫。 “怎么了?”林鸳瞪着叶景琛,一面偏头问。 “你……自己看吧。”方洛满脸黑线地把手机递给林鸳,自己则重重地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没有看见身旁叶景琛的助理忙哥投来的同情一瞥。 林鸳接过手机一看,画面上正是自己的微博界面,昨晚最新的一条消息还是方洛替她发的,剧照x9,张张都只有她一个人各种角度的美照。芮姐说,若是不想死,不许发和叶景琛的合影,剧照也不行。 而现在这篇没啥内容的微博下方的评论数居然已经过万了,哎?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最近这么火,连剧照都有这么多评? 可惜的是,下一秒,林鸳展开一眼,满目都是“坏女人滚开,不许勾引景宝”、“假摔可耻,整容脸也是脸,小姑娘家要点脸好不好”、“和景宝去巴厘岛的人是你?是的话麻烦你自杀吧”…… 即便林鸳早已经对自己的招黑体质习以为常,但这一次的进攻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退一万步说“巴厘岛”是什么鬼?她连海南岛都没去过好不好?!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林鸳那双有种民国风流的丹凤眼一眯,冷冷地看向塞着耳机装聋作哑的某鲜肉:“你又拿我当挡箭牌?” 一直假装隔音太好听不见的叶景琛,懒懒地偏过头,似笑非笑地模样看着她:“反正……你本来就够招黑了,不是吗?” 第2章 滚出娱乐圈 体育馆早已提前被安保戒严,粉丝们排成长龙等着入场,此刻多半都沉浸在微博接连两条爆炸新闻当中。所以尽管林鸳因为分不清东南西北而滞留在大厅,一面玻璃幕墙之外的粉丝居然毫无察觉。 “这里好像改造过了?”林鸳看着四通八达的通道,吃不准所谓的“北103女嘉宾休息室”究竟是哪里,“这边?” “姐,你指的是南面,”方洛扶额,指向另一边,“北103怎么也不会是那边……” 林鸳更心塞了。 空荡荡的大厅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鸳以为是工作人员,忙回头去看。没想到来人竟是据说有vip室的叶景琛,他此刻没有穿外套,白色毛衫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几乎可与林鸳媲美。 “你怎么又出来了?”还嫌不够乱吗? “就知道你肯定会迷路,”长手长脚的叶景琛款款步入大厅中央,站在林鸳面前足足高出她半个脑袋,伸出手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小迷糊。” “啊!” “啊!!” “啊!!!” 玻璃幕墙外,原本都是“目盲”状态的粉丝们仿佛自带“男盆友雷达”,在他出现的同一秒,尖叫声此起彼伏,吓得林鸳一个哆嗦,也不知是为这潮水般的尖叫还是为落在她头顶的那只温暖的大手。 “……这里隔音其实还不错,”林鸳维持着嘴唇不动,从嗓子眼挤出声音,“所以,你犯不着念台词。” 叶景琛浅笑,眸子里闪耀着那种被少女们称作“宠溺”的光,手指在林鸳的发丝间胡乱地拨弄:“做戏就得做全套。演员的基本修养,学妹,你还嫩了点。” 林鸳不用看也知道,玻璃幕墙外的粉红少女心即将炸裂,以及她微博下面的回复条数大约离破万不远了。 她抹了divared的唇微微上扬,东方特有的丹凤眼中笑意流转,娇媚的巴掌小脸看起来似乎愉悦极了,仰起面孔朝向他:“多谢学长,能搭上学长上头条,真是三生有幸。” “别客气,照顾后辈,应当的。”叶景琛的手及其自然地落在林鸳肩头,轻轻搭着她的肩,“走吧小笨蛋,我领你去。” 林鸳的细高跟在瓷砖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玻璃幕墙外的一颗颗少女心碎成满地渣。 方洛拎着只大包,隔了五米远跟在一对璧人身后,脑子里浮现的所有词汇都必须经过马赛克处理。千言万语一句话:你俩彪戏玩得爽,老子的奖金谁来赔? 事实上,入了通道后,外面等候的粉丝们就看不见了。林鸳把那副腻死人的笑容收了,凉凉地说:“就到这儿吧,劳大影帝相送,折煞我了。”这不是她第一次给叶景琛当挡箭牌,早就习惯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叶景琛恍若未闻,径自上前推开了嘉宾室的软包门。 制片人陈汝生和几个副导恰好都在,一回头见是叶景琛同林鸳并肩进来,面上神情可谓千奇百怪。 黄佳是与林鸳最熟悉的副导,当初就是他力荐林鸳进组,拍摄过程中也多有照拂。用他的话说,林鸳这演员天生就是为演祸国妖姬而生,一个媚眼就能令君王甘愿不早朝。 此刻也是他第一个迎上来:“看微博了吗?” “看了,”林鸳余光瞥见叶景琛虚扶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了,心终于归了位,“放心,不是我。” 黄佳翻了个白眼,呼出口气:“好在不是你。”说完才顾上同叶影帝打招呼。“景琛,你这是恋情准备曝光的节奏?” 叶景琛双手插在兜里,闲闲地一笑:“顺其自然吧。” 陈汝生清咳一声:“就算要曝光,也得过了这段时间。”顿了顿,正色道,“这段时间你不适合有这方面的新闻。”新剧刚上,cp粉刚刚开始炒热,这会就算要炒cp,也得是捆绑着白粤妍,三方得利。 叶景琛点头:“陈导说的是,我会慎重考虑。”答得满脸恳切,脚步却绕过陈汝生径自找了个沙发坐下,两条大长腿格外抢镜。 陈汝生略有些尴尬,倒也没再追究,嘱咐了几句按时去候场,就带着副导们离开了。 “阿琛,”一直没开口的白粤妍柔声问,“听说不是给你单独安排了间休息室。你怎么跑来这里挤着?” “哦,那边空调不足,冷。” 助理忙哥饶了大半个场馆找叶景琛,好不容易才找过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那边空调不足,冷”,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大少爷当真演技了得,假的说得跟真的似的。空调不足?明明热得连毛衣都脱了的自己难道是内分泌失调吗? “阿忙,抱歉,我走急了,忘记和你说一声。”叶景琛倒是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助理,主动开口致歉,着实是温驯谦和又有礼的好影帝。 忙哥一肚子苦水无处倾吐,只能咽回肚里:“没事,化妆师都在那边等着,你要不要上个妆?” 叶景琛偏过头,就着白粤妍旁边的镜子左右侧脸照了照:“不用了吧,我看这样就挺好。”又笑着问,“你说呢?” 忙哥点头:“是挺好的。”就是太好了,才有那么多镜头追着拍这张脸。 白粤妍噗嗤一笑:“天生丽质,阿琛不用修饰已经够谋杀菲林。” “彼此彼此,”叶景琛望了眼正忙着对镜补妆的林鸳,他们说的热闹,她却旁若无人,借着方洛举着的镜子认认真真地描眉画目,此刻正取了片纸巾压在双唇间晕染口红。 他抿了下唇:“阿忙,能不能请化妆师和发型师到这边来一下?” 忙哥纳闷:“你要在这边上妆?” “替她弄弄,”叶景琛下巴微抬,指向林鸳,“发型有些乱了,也顺道理一理吧。” 林鸳动作一窒,又来了! 她原本吹得柔和蓬松的大波浪长发,是被谁给揉乱的?肇事者还装好人卖人情,令人不齿。心中腹诽,她却捏着纸巾回头:“忙哥,不用那么麻烦,小洛带了吹风机,我稍微吹吹就好。” 白粤妍目光深深,瞧了眼林鸳及腰的长发。女明星的头发都格外注重保养,而林鸳那头长发丝毫不比她那张脸逊色,只从背影看也够得上“风情万种”,未曾染烫的黑色大波浪在室内的强光下如广告特效般润泽。 白粤妍生得一张甜美的娃娃脸,笑起来一对梨涡格外软萌:“不用麻烦呀。kevin,我这儿都好了,麻烦也替林鸳打理一下吧。” 林鸳瞧了眼围在白粤妍身边的发型、化妆、助理、保镖四大金刚,粲然一笑:“谢谢,那就给kevin老师添麻烦啦。”不要白不要,谁不知道他是业界第一把好手?总比她自个儿拿电吹风拨弄要强吧。 “不客气。”答话的是白粤妍,她笑盈盈地转向叶景琛,看着他身上那件白色毛衫,“这一件前些日子我也看见了,还在想若是有女款多好。可yj只做男装设计,真是可惜。” 叶景琛看了眼乖乖被发型师打理头发的林鸳,再面向白粤妍:“我同yj的设计总监有点交情,改日问问他们有没有定制计划好了。” “那真太好了,”白粤妍大眼波光流转,“先谢谢你,阿琛。” “别这么客气,”叶景琛从白粤妍身后的镜子里,看着kevin手下的满头青丝,掌心仿佛还残留着触手可及的丝滑,“应该的。” 林鸳被吹风机在耳边的嗡嗡作响吵得什么也听不见,从镜子里只能看见这俩人相谈甚欢。白粤妍裸·露的双肩笑得微微抖动,叶景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荡漾着愉悦。 从戏里聊(撩)到戏外,叶影帝果然好技巧呀! 半小时后,男女主角和资深女配按时登台。 白粤妍一袭洁白如云的露肩一字领小礼服,小鱼尾长度刚好大腿过半,笔直的*露得刚刚好。 叶景琛白色薄毛衫,黑色西裤挺拔如玉,英气的剑眉与勾魂的桃花眼相得益彰,站姿有种军人似的刚正,站在个头娇小的白粤妍身侧,简直是最萌身高差。 台下的拍照声,掌声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 “这cp我站定了。” “小粤粤好可爱……我要弯了……” “景宝,景宝,看这里,你未来女朋友在这里!” “他俩同框简直棒呆,如果……旁边那个让开点就好了。”一对璧人站台上,旁边硬是杵着个妖艳贱货是什么鬼? “是啊,为什么林鸳要来?”来就来呗,干嘛跟白粤妍站这么近,拍叶白cp的时候总是不小心入镜,晚些p图时候多麻烦! 林鸳穿着一袭红色贴身礼服,低v露肩,乌黑的长发波浪侧搭在肩头,从登场开始就静静地陪衬在两位主演旁边,可还是凭借白得发亮的陶瓷肤和凹凸必现的身材妥妥地吸睛无数。 站在台上的林鸳听不见,可混迹在人群中的方洛听得清清楚楚。有多少人站定了叶白cp,就有多少人坚定地讨厌林鸳。当然,越是看林鸳不顺眼的,就越是觉得她身旁温和养眼的叶白cp简直是洗眼神器。 大约,这就是陈汝生那个老狐狸再三要求,其他配角可以不来,林鸳必须到场的真实原因吧。 学生们开始举手提问的时候,七成以上的提问都是朝向叶景琛,问题五花八门,从他的下一部戏是什么,到他现在还练不练习马术,再到他喜欢的女生类型……不一而足。 叶景琛全程面带和煦的微笑,回答问题的时候始终保持礼貌地看着提问者的眼睛,苏倒一片少女,就连此前冲着白粤妍而来的粤粤粉,也纷纷对他路转粉。毕竟,一个帅得惨绝人寰,却又亲切得像邻家的大哥哥的爱豆,可望而不可求啊! 剩下的三成是朝向白粤妍,这几年她势头猛烈,已经荣升85后小花之首,但前有80后花旦压阵,后有90后小美人奋起,她的江湖地位远没有叶景琛来得高。加上台下粉丝九成九都是女性,提问的热情也就淡了许多,问题也都不温不火,多半围绕《逆凰》的拍摄而来,令人不由怀疑是否都是片方提前安排好的。 令台下众人苏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是,即便在白粤妍答问的环节,叶景琛也仍旧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地侧脸看向她,时不时目光交汇,两人会心一笑。白粤妍一脸羞涩地撇过目光,叶景琛则是一双桃花眼里笑意浓浓经久不散。 林鸳腹诽:装,再装,继续装,不装对不起你的演技╭(╯^╰)╮ 就在林鸳保持花瓶姿态,站在旁边恪敬职守,努力做好绿叶衬托两朵清丽绝俗的红花时,忽然听见有人通过话筒提问:“林小姐,我想向你提个问题。” 林鸳一怔,这剧本不对呀。她站在这里就是为了促使cp党们更加忠实地站定叶白,顺便借着主演的三角恋情提升《逆凰》的话题度。她认认真真地扮演花瓶,压根没想过要答记者问好吗? 不仅林鸳自己,就连陈汝生也没想过有人会向林鸳提问。一部戏想红,需要有话题度。需要有叶景琛这种人人都爱的主角,但与此同时像林鸳这种能把恶毒女配演到人人喊骂的骨灰级女配角也是难得的话题爆点。 说起来,谁说负面就不是曝光度呢? 正因为都知道林鸳不受观众待见,因此上台时候主办方只准备了两只麦克风给叶景琛和白粤妍,林鸳则全场都保持移动背景板的姿态,空着两只白皙的小手。 就在林鸳打算直接开口回答的时候,一支话筒递在她面前。 台下一阵议论纷纷--叶景琛竟绕过白粤妍,站到了林鸳的身旁,将自己的麦递在她面前。 林鸳在脑海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则是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伸手打算接过麦克风。没想到叶景琛却微微地摇了摇头,双手托住麦,示意她就着他举的麦克风说话。 瞬间,台下又炸了。 哪个不开眼的敢叫叶大影帝给她举麦? 哪个不开眼的敢让“我的男盆友”给她举麦! 林鸳拗不过叶景琛,又不想在台上同他拉扯,只得微笑着贴近他的手:“好的,您请问。” 提问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在台下嘈杂的议论纷纷中,声音通过扩音机传出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请问,你什么时候退出娱乐圈?” 第3章 冲动的林小姐 台下有一瞬的安静,而后嘈杂四起。 叶景琛第一时间想收回麦,哪怕随意说几句替林鸳圆个场也好。可林鸳却双手自己稳住麦,一双细细描绘过的眸子在强光之下略显迷离:“对不起,我没有听清你说什么。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林鸳的音线不细,甚至有种略带鼻音的磁性。尤其是当她故意放慢语速,压低嗓音说话的时候,就像老式唱片的调调带着岁月陈酿的微醺。这样的音色虽然使她的戏路受限,在这种场合下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台下提问的小姑娘,显然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压迫。她原本强壮淡定的面孔涨红,拿着话筒的手微颤。但一番挣扎后,对于林鸳的厌恶占到了上风,她将手机扬起,屏幕还亮着:“刚刚岳伟发的微博,你想怎么解释?我们不想再在荧幕前再看见你,请你……离开娱乐圈吧。” 这下不仅台上的三位演员,就连台下原先沉迷在见面会的热烈氛围中的粉丝们也纷纷掏出手机查看娱乐圈第一爆料王岳伟的微博。 场地适时地熄了灯,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片花集锦,叶景琛第一个离开,步伐之快,忙哥小跑着才追上他。 “岳伟又发了什么东西?”叶景琛薄怒的语气压都压不住,素来温厚示人的叶影帝此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忙哥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干脆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到岳伟的最新一条微博递给他。 叶景琛一眼看见微博下方配图,尽管只是狗仔偷拍的背影,又是黄昏路灯幽暗,像素成渣,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画面上那个挽起一头长发,穿着黑色棒球服,仔裤白球鞋,一身朴素的林鸳来。画面七八岁的男童被一男一女各自牵着,画面颇似一家三口。 然而爆料内容却说,林鸳与周姓男子婚外生子,多翻蹲点终于拍到实锤云云。 微博更新时间是在七八分钟之前,也许是因为林鸳到底咖位不够,转发量并不算高。可评价数却瞬间过千,入目皆是“小三配狗”之类的泄愤之词,仿佛岳伟这一番爆料可信度当真100%似的。 叶景琛猛地停下脚步,跟在他身后的忙哥倒是矫捷地避开了,可林鸳却踩着细高跟一头撞进他怀中。他扶住她冰凉的手臂,刚要开口,却看见面前浓妆的女子低垂着眼睫,雪白的面孔看不见一丝血色,殷红的薄唇微颤,一句问话哽在喉头却问不出声。 白粤妍也看到了消息,停在林鸳身旁,为难地说:“怎么刚好赶在这种节骨眼上爆,岳伟也太不着调。”听起来是为林鸳抱不平,可再细细一想,却只是埋怨对方挑错了时间。 叶景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拨给芮静,将手机递给林鸳:“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立刻和芮姐说一下,还来得及。” 林鸳将他推开,顺手把电话掐断,退后一步靠在墙边,抬起脸来轻轻扯了扯嘴角:“不用了,芮姐她是知道的,现在估计正忙着呢。”说来真是不好意思,自从入了s.k,她似乎从未停止过让芮姐操心,不过好在,不会持续太久了。 叶景琛蹙眉:“她知道?”他都不知道,芮静会知道? 原本在观众群里的方洛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赶回来,跑得气喘吁吁,见着几人都在后台入口,双手撑膝喘粗气:“姐,芮姐刚给我电话了!那事儿她来摆平。” 白粤妍不无羡慕地说:“金牌经纪人真的是求都求不来,亲爱的,好福气啊。”若没有芮静坐镇,天生不得观众缘的林鸳早该跌出十八线了。 前台的喧哗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叶景琛对忙哥说:“你给陈老师去个电话,就说林鸳身体不适,我送她就医。”转而朝向白粤妍,抱歉道,“粤妍,后半场就拜托你了。算我欠你个人情,改天约一起,我请客。” 白粤妍温柔地笑笑:“也好,林鸳这会儿上台也确实尴尬。那就这么定了,你可说话算话,欠着我啊。” 叶景琛点点头,没想到一直靠在墙边的林鸳忽然挺腰直起身来,他拉住她纤细的胳膊:“去哪里?”这年头,娱乐明星可以有绯闻,可以谈恋爱,甚至就连约.炮都可能被粉丝接纳,唯独有一条高压线不许碰,就是做三。 林鸳笑笑:“清者自清。” “可……”可吃瓜群众不明真相啊! 林鸳伸手将略微散乱的波浪长发再度拨回肩头,微微侧过脸来,唇角一朵艳丽的笑:“可你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我,更别说别人了,是吧?”说完,踩着高跟鞋径直拐过走道,登台去了。 主持人的耳麦里传来场控的通知,说是林鸳身体不适,后半场拍照环节又白粤妍和陈汝生撑场。他刚打组织好语言,就看见穿着红色低胸礼服的林鸳居然第一个回到舞台上,面色沉静如水,不辨情绪。 台下嘘声一片,隐隐传来“小三滚出”的呐喊。 即便踩着那样的细高跟,林鸳走路却是极稳,优雅地伸手取过主持人的麦,走到舞台前缘,沉默了几秒。 许是林鸳有话要说的态度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红衣白肤的女演员实在美得让人无法忽视,台下的嘘声和喧哗竟有了片刻的消停。 林鸳这才开口,仍是那个冷清磁性的女声:“刚刚的问题,我还没来及回答。”顿一顿,她红唇微翘,齿如编贝,“说来也巧,我正打算宣布退出。” 与白粤妍一同登台的叶景琛浓眉轻挑,熟悉他如忙哥,一眼就能看出尽管他仍维持着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但已处在暴走的边缘了。 数九寒天,虽然有空调,可室内温度并不算高,主持人汗如雨下--剧本篡改成这样子,8000人民币的车马费着实要低了啊!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快速地圆场:“林小姐真是幽默!……我们都知道林小姐在许多剧集里都把红颜祸水,祸国妖姬演活了……也导致许多观众朋友误将演员代入到角色。事实上,这又何尝不是对于林小姐演技的一种认可呢?”艾玛,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然而林鸳却微微一笑:“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我要息影了。” 主持人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 方洛脑海中无数个人民币符号碎成渣渣。 场下有人喜有人悲。无论怎样颜值当道的今天,林鸳自然也有她的粉丝,若是她息影,岂不是舔屏的机会也没了。 白粤妍大大方方地上前,张开双臂给了林鸳一个爱的抱抱,并表示“即便不在娱乐圈,仍是好姐妹”,端的是姐妹情深的模样。 而叶景琛全程与林鸳保持三米距离,从她宣布息影直到活动结束散场都未发一言,粉丝们也拍下了国民男朋友出道以来最“黑脸”的一组照片。迷妹们纷纷表示,幸好林鸳的真面目暴露的够早,否则连累“我男友”裹进是非可怎么是好。 * 活动散场之后,白粤妍说还有急事带头走了。陈汝生黑着一张脸只留下句:“让芮静给我电话”也同其他剧组人员一起走了。嘉宾室里一时陷入寂静。 方洛苦着脸,第十八次把手机塞给林鸳:“姐,芮姐又来电话了……你就接一下吧。” “不急,等会再接,”林鸳弯腰在方洛搁在旁边的手拎袋里翻出鞋袋来,取了小白鞋出来,又将脚上那双艳红的细高跟脱下,换上球鞋,“她这会儿一定气头上,接电话就是找骂。” 方洛气得翻白眼:“知道要找骂,你为什么还这么意气用事?”虽然他听见有人直白地要求林鸳“退出娱乐圈”也很生气,虽然岳伟那条捕风捉影的“爆料”让他也想泼博主一盆狗血,可这就是圈子,林鸳出道这么多年,早该懂了啊! “我不是意气用事,”林鸳取了卸妆纸,含在唇间一抿,“我本想让芮姐来宣布这件事的,毕竟……我发什么都挨骂嘛。” “芮姐知道??”方洛的眼镜都快掉了,这种事他这个做助理的居然毫不知情? 林鸳伸手在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卷发中松了松,取了皮筋将头发随意一箍:“合约到这个月底,我没有续签。抱歉没提前和你说……芮姐不让。” 方洛觉得自己已经无话可说……眼见着林鸳从包里取出毛衣牛仔裤,起身绕到更衣间里,拉上门帘,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脑海中的草泥马踏平了。 林鸳将毛衫仔裤挂在吊钩上,伸手去解礼服背后的拉链,一边说:“小洛你别太担心,我也跟芮姐问过,魏璇刚进公司还没有助理,而且势头也挺好的。她公开表示过支持同性恋合法化,你将来做她助理不会有问题的。” 方洛大约是被她给气着了,半晌没有答话。因为是gay,方洛在做林鸳助理之前,曾换过三任老板,均不欢而散,虽然事实上他的男朋友都不是圈内人,但明星么……最重要的不过是个名声。 林鸳够了半天,都没能把隐形拉链给拉下来,只得稍稍撩开门帘求助:“你来替我拉一下拉链。”那些嫌弃方洛的女明星们,才不会知道有个gay蜜助理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背对着更衣室的门,林鸳感觉拉链被轻松地解开了:“谢谢啦。” “不用谢。”声音清润,带着一丝薄怒。 林鸳捂着胸口衣领,猛地回头:“怎么会是你?” 第4章 情迷 嘉宾室里亮着暖黄的灯,暖气开得异常足,林鸳那双眼尾上挑的眸子里水光流转,映着满室暧昧。 四下无人,她常年披着的铠甲因为惊慌而碎落满地,:“小洛人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景琛环抱双臂居高临下,恰恰望见那片欲遮还休的雪白凝脂,目光闪也不闪,只凉凉地说:“他去接芮姐电话了。”至于他为什么在这里,她心里还不清楚吗? “你先出去,让我换好衣裳再说,”说着,林鸳伸手去拉门帘,却被某人一手覆住手背,她慌忙将衣领拉得更高,“你冷静点儿,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现在知道要冷静些了?”叶景琛人前素来温润的眼里小火苗乱蹿,“刚刚在台上说要息影退出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冷静一下,待会儿再说?” “我很冷静,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谁说我不冷静,我冷静得都快要成仙了。”离了超高跟的加持,林鸳明显感觉在叶景琛面前撑不起气场,只得故意提高嗓门加快语速。 叶景琛对于林鸳这点弯弯绕再清楚不过,被她一番抢白气得反倒笑了,索性一手拦了门帘,彻底断了她合上帘子的念想:“且不谈你刚刚签下的戏约若是违约要赔多少钱,你赔不赔得起。就光是你身上的代言,不出一小时,手机就得被赞助商打爆。”微微一叹,“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林鸳看着他的眉眼,有那么一瞬她几乎要真的相信叶大影帝这一番话当真是出于关怀,可是很快她就清醒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啊?是撩拨的荧幕前万千少女甚至阿姨都面犯桃花,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叶景琛,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无缘无故,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给后一步铺垫。 “我那些事自然有办法解决。”心念一转,林鸳伸手去捉叶景琛挡住门帘的手,“就我今天这一出,搭上你人前卖力做戏。纵然咖位再小,今天的头条也坐稳了。你那些巴厘岛、塞班岛的花边,就当真是我的好了。你就饶过我吧,好吗。学长?” 叶景琛原还能听她故作冷静地说话,听到最后“学长”两字,不由眉峰一挑,反手将她的手扣在更衣室门板上。他原就高大,加上出道之前十多年来的马术训练造就了异常挺拔的姿态。这种身姿,即便放在国际男模面前也毫不逊色,此刻他将林鸳抵在更衣室墙上,她只能堪堪到他胸口,毫无回手之力。 很久之前,那个尚且青涩的她,低头站在他面前怯生生地等候他一句答复时,他也只能看见她扇动的眼睫和小巧的鼻尖。一晃十年,此刻竟仿佛情景再现。 叶景琛微微俯身向前,贴近林鸳的面颊,这个平日里总爱浓妆示人,不离高跟的女子,这一刻恍惚回到了十七岁时的青涩模样,长长的眼睫细细地抖动,就连急促却轻微的呼吸声落在叶景琛的耳中也像极了腼腆的邀约。 那一瞬,他只觉得自己又回到那个灯光昏黄的仓库,面前站着捧着一颗真心而来的小姑娘,而这一次,他不想放她走。 叶景琛的唇轻柔地落在林鸳的额头,她的肌肤滚烫,而他的吻轻如蝶衣凉如水。她一个晃神,只觉得这个落在额头的吻,甚至比他们在剧中无数次的深情相拥抵死缠绵更叫心旌摇曳。 她一手捂着摇摇欲坠的红色礼服,一手被他按在耳侧,像少女时期一样,久久不敢抬头去看,只能感觉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脑海中迷迷糊糊地闪过两个念头:一是若是十七岁的自己能看见这一幕多好。二是若有人现在闯进来,头条只怕就不止占一天了…… 这念头闪过同时,一个白色羽绒衣的身影闯进了更衣室。 叶景琛反应极快,当下松开林鸳的手,扯了半歪的帘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来人是个端着相机的年轻女孩,扎着马尾,个头不高,一双杏眼格外有神,显然没听见声音以为室内是没有人的,却意外撞见这香艳一幕。若换了旁人,恐怕第一反应就是端起相机咔咔咔,可她却在看清林鸳的一瞬,调头又冲出了房间。 “哎哎哎,没人!我看过了,估计在男嘉宾是,对……南面那个!快走快走,不然人真走光了啊!”走道里传来女生利索的招呼声,而后是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叶景琛退出更衣间,声音有丝沙哑:“赶紧换。”一面大步走到门旁,侧耳听走道里的动静。 林鸳飞快地褪了礼服,套上毛衣仔裤,一面理着衣摆走出来,一面说:“别担心,刚刚那是我同学……赵影。” 叶景琛回眸,瞳孔深深,那个眼神看得林鸳心底发慌:“我为什么要担心?” “你现在自然希望跟我扯得越近越好,让我给某位正主挡个光,”林鸳已恢复了镇定,只是面颊上一抹红晕泄了底,“可等这阵子过去,忙哥就又该愁被跟我捆绑着上负面是多么痛苦的领悟了。” “你反正都要息影了,哪家娱记还高兴报你的事?”叶景琛毒舌地回应,却一眼看见林鸳正从包里取出片创可贴,脱了球鞋黏在脚后跟上。 尽管她动作利索,却还是叫他看见了脚跟上的两块血泡似得磨破,他浓眉微蹙:“你身上不是有missa的赞助,为什么不穿好一些的鞋。” 林鸳贴妥了创口贴防止磨痛,才漫不经心地拾起倒在一旁的红色高跟:“这双就是missa赞助的啊。你又不穿高跟鞋,怎么知道它家女鞋磨不磨脚。鞋子这东西,合不合脚,终究只有穿的人自己知道。” 未等叶景琛再说话,白色小旋风又刮了回来,正是刚刚林鸳提起的老同学赵影。她托着长炮筒单反,不施粉黛的一张脸上甚至还有股子学生气,说是与林鸳同龄,看起来倒像个小妹妹似的。 陈赵影进来后立刻关门反锁,而后惊魂未定地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林鸳:“我说林大小姐,你不知道见面会结束之后都会有记者来扫场补漏吗?”竟是直接越过了门边的叶影帝,叶先生的万人迷光环在这姑娘身上完全失效了。 林鸳难得笑得开怀:“这不有你顶着嘛。还能让我的艳·照给传出去不成?” “好说~”赵影自得地一笑,靠在老同学的椅子旁,“不过,你和他……”这话说着,她这才一眼落在门雕塑般的叶景琛脸上,而后买体彩中大奖的神情浮上娇俏的脸庞,“天啊!居然是叶景琛?” 叶景琛不置可否,看得出眼前截然不同的两个姑娘有着不同寻常的深厚友谊:“你们聊,我先走了。”某个该死的丫头一时冲动的宣言,天知道有多少事情需要安排摆平。 陈赵影瞥了眼林鸳的神情,杏眼一转:“慢着。”笑嘻嘻地抬着相机走上前,“我替你俩救了场,这劳苦功高,要点报酬不算过分吧?” 叶景琛略意外,见林鸳并无反对的意思,便问:“什么报酬?”钱?签名?还是私家新闻? 陈赵影扬了扬手中的相机:“让我给你俩合个影。万一将来林鸳当上影后,我这就是史诗级纪录片,到时候我才公布。”顿了顿,狡黠一笑,“放心,就普通合影,我不拍艳·照,这总可以吧?” 于是,林鸳和叶景琛站在白墙前傻乎乎地合了张影。不同于平日里硬照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各种凹造型,也不同于在聚光灯下,只能估计在观众眼中的自己角度是不是足够完美……这次合影,两人傻乎乎的并排站着,像是每个普通人的影集里最常见的,十七八岁时呆呆的合影。只不过,这张上颜值爆表罢了。 叶景琛离去后,更衣室只剩下林鸳与赵影,后者摆弄着相机,笑得一脸嘚瑟。 林鸳收拾停当,拎着单肩包起身:“你这是干嘛?不会真还指望有天我封后了,这片子卖个好价钱吧?” “开什么玩笑?”赵影将相机递过去,“我是这种肤浅的人嘛?小林子,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林鸳一头雾水。 “你进娱乐圈多久了?七年了吧……这还是第一次,我看见你这么……” “什么?”林鸳对电子产品不在行,摆弄半天调不出预览来。 赵影伸手按了几下:“这么意乱情迷。” 林鸳看见电子屏上,她与叶景琛相互挨着。她以为合影时自己保持着矜持端庄的笑容,可事实却是小姑娘般面色潮红眼泛秋波,被束起的大波浪长发看起来好像青春年少的马尾。她穿着白色马海毛宽松毛衣,叶景琛穿着白色针织线衫,看起来多么登对。 关键是,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站得笔直的“白马王子”,竟在合影时微微朝她的方向倾斜……好像在迁就她的身高一样? “小影……”林鸳喃喃地说。 “什么?” “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学长。” 第5章 人戏难分 三天,整整三天林鸳都在等候手机交响乐般奏响。 为了避免惊吓,她特意把手机调成静音,又担心错过来电,抱着卡通杯喝着奶茶看着《犬夜叉》,还时不时侧头去看茶几上的手机。 可手机跟死了一样,三天来除了骚扰短信就再没响起过,直接导致林鸳连做梦都梦见手机响。 “叮叮叮。” 窝在沙发里的林鸳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沙发垫蒙在脸上。 “叮叮叮。”门铃响得很有耐心。 林鸳从沙发里蹦起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终于稍微清醒了些,一面走向房门,一面懒洋洋地瞥了眼挂钟,七点整。好样的方洛!此前的最早记录是七点一刻。 “小洛……你这么勤快,其实可以给我带个早餐再上来的。”她拉开房门,一面挠着蓬松的长发一边抱怨,“这样你我皆大欢喜。” 一个纸袋被递在她眼前,星爸爸的人鱼标识绿得可爱。 林鸳笑眯眯地接过,刚要道谢,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小麦色的健康肌肤,纤薄紧抿的唇,无框眼镜后是双都市精英特有的凉薄世故的眸子。 林鸳条件反射地将门一关:“秦总,你等一下!”随手将纸袋扔在桌上,一溜小跑冲进卧室随手拽了件黑色连身裙,套上件马海毛的长开衫毛衣,抓了皮筋对着梳妆镜三下五除二地绑了个低马尾,又扯了湿纸巾粗略地擦了把脸,出去的途中顺手把丢在沙发边上的脏衣服丢进脏衣篓里,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再度打开房门的时候,林鸳就又恢复成秦初印象里的那个爽利美艳的姑娘了。 “秦总,”林鸳笑着引秦初进屋,“你怎么来了?”他们这一行,没通告的时候日夜颠倒是常事,有通告的时候……谁还记得啥是日夜? 秦初随意地脱了锃亮的皮鞋,换上门口的毛线拖鞋,瞥了眼桌上歪七扭八躺倒的纸袋,走过去随手扶正了:“来给你送早餐。” 林鸳一笑:“秦总,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让s.k传媒的老总来给她送早餐?开国际玩笑呢…… “三天不出门,你就吃这个?”秦初看着茶几上散落的泡面盒子、《犬夜叉》dvd外壳,忽然想起当初刚刚签下林鸳时,芮静曾跟他抱怨过她发了条半夜吃泡面的微博,被网友喷的体无完肤。当时芮静还笑说“都知道扮吃货能拉近跟粉丝的距离,可惜她这次搬石头砸了脚”,却没想到原来她不是装,是真的拿泡面当宵夜。 林鸳觉得脸上发烧,一边麻利地把乱糟糟的茶几收拾了,一边招呼秦初坐下:“想喝点什么?” “家里有什么?”沙发很软,但秦初落坐的姿势毫不懈怠,仿佛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似的,手轻轻落在膝上。 “……凉白开和热白开。” “凉的,”秦初淡淡地说,“谢谢。” 林鸳进厨房里倒水的间隙,努力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还没睡醒的大脑清醒过来。秦初这么一大早杀到她家里,显然不是为了送一包星巴克,她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才是。 果然,她刚端着茶杯出来,便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轻轻丢在茶几上:“这是什么意思?” 林鸳将杯子放在他面前,拢了拢罩衫:“这些钱我是按银行利息算的,其实若是这钱你投在别处,早不止这么多了。” “我没问你这个,”秦初冷峻的眉眼里有丝不快,“你是觉得我签你在s.k就是为了让你卖身还钱,现在钱还清了,就跟s.k一刀两断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若没有秦初的赏识,又借与她这么一大笔钱,她林鸳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为生机奔走。感恩心她还是有的,并没打算还清了欠款就同s.k再无瓜葛,“秦总,我早就和芮姐说过这次不再续约了,并不是还完了钱就走。你误会了。” 秦初手指落在银.行.卡上,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得极短,指侧有因为抽烟而留下的暗黄。他轻轻地在茶几上敲着,一下一下,似乎漫不经心:“是吗?芮静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合约到期需提前至少3个月签署终止合作协议,否则视为再度续约吗?” “怎么可能?”林鸳失笑,“芮姐从没有提过。” 秦初挑眉,额头有隐隐的细纹。林鸳同他相识的时候,他还是s.k传媒的执行总监,当时不到三十,如今,算算也有三十五六了,周身是时下风靡的精致大叔范儿。 他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眼睛里:“我早和你说过,你聪明,但是太轻信。当初的合同,怕是你看都没看就签了,对吗?” 林鸳一愣,当时秦初带着她到芮静的办公室,合同她只粗粗扫了两眼,确定酬劳分配方式和合约期限五年,就爽快地落笔署名。当初一文不名的她,只求一份能养活自己和弟弟的工作就算万幸,加之欠了秦初“巨款”,在当时的她看来也许这辈子都还不清,哪里还会在意这合同里有没有陷阱? “所以,”秦初取了烟盒,抽出一支细白的烟,示意林鸳替他点上,“你单方面宣布息影,不仅违约,而且……也是无效的。” “秦总。”林鸳虽是恭敬地替他点上香烟,却柳眉紧锁,退开半步,站得颇为端正,“在s.k这些年,我也没给公司创造什么价值,倒是给你和芮姐添了不少麻烦。如今我也算好不容易存够了钱,算是从物质上偿还了欠s.k的债--你就让我走吧。” 秦初一口烟雾吐出,缭绕在他周身,原就喜怒不辨的神色更加隐晦:“你不欠s.k的,林鸳。你从来只欠了我的钱和人情,和s.k并没有半分关系,你要弄清楚这一点。” “是,我知道。”她言辞恳切,“没有当初秦总搭把手,我不会是现在的模样。”顿了顿,她润了一下干燥的唇,快速的一盘算,决定打感情牌,“但是,我继续在s.k待下去,只能在老路上原地踏步。从五年前接的第一部电视剧算是女四号?到刚刚开播的《逆凰》,也许你没有空看……但我自己清楚,这些角色说起来各有其名,事实上演的都是同一个人。” “谁?”秦初慵懒地问。 林鸳凉薄地一笑:“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利用美貌获取想要的一切。我演的这些角色,纵然有100个不同的名字,但演来演去都是同一个骨子。” 秦初闻言笑起来,这一次倒是眼底也有了些微动容:“就为这个么?芮静是不是还没和你提,为了给你转型,接下来替你接的是校园片。说起来是女二号,但人设清纯,容易圈粉。” 林鸳将烟灰缸移给他,放软了音调:“这才是我不想继续留在s.k的原因。没有观众缘,不是芮姐做得不好,而是我已经被观众框定了形象。若是真接了这傻白甜的戏,呵……就算十个芮姐也挽不回来。” 因为她出道以来万年恶毒女配的人设与粉丝对她的印象重叠,导致她不但综艺通告接不到,就连国内的品牌也担心引发粉丝的负面效应,婉拒与她合作。芮静为了替她转型,微博上多方尝试未果,竟替她接下了s.k投资的校园剧,让她出演为爱痴狂的傻白甜女二。 看到剧本的时候,林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四个字的形容--“狗急跳墙”。 也许不贴切,但她相信,万年不红的她若是演完这部剧,落在观众脑海里的绝壁就是这个形象。她?傻白甜?扎起马尾装女高中生也就算了,还要为爱痴狂,甘愿堕胎,为男配去死?不不不,饶了她吧,虽说国产剧无车祸、堕胎、三角恋不青春,但她还想多活几年,宁可不拍也不想接这种角色。 “你不就是嫌被定型影响了戏路吗?”秦初将烟头按灭,“s.k的资源你是知道的,即便不能强行推你上女主,但从这一部开始试水转型,未必以后不行。” 林鸳垂眸,再抬起眼时那双丹凤眼波光流转,一张脂粉不施的脸上忽然间万种风情,薄唇微启,仿佛下一秒就会献上火辣一吻。 她贴近秦初,一笑百媚:“这样的我去演那样的角色,秦总……观众不膈应,我还膈应呢。” 秦初微微眯起眼,冷淡地看着她毫无瑕疵的面孔,还没等他开口,她已经退回了原位,那像是骨子里流淌出来似的万种风情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那儿的还是那个干净漂亮的年轻女孩,素衣素颜一脸淡然:“在s.k不接戏,秦总你为难。接戏……我为难。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一别两宽的好。” 秦初一言不发地起身来,走到门口,背对着林鸳:“你如果后悔了,给我电话。” “好的,我送你吧!”尽管秦初的口气冷硬,但林鸳心知他这是终于让步了,忙追上前去,跟着他一同换了鞋。 秦初瞥了眼桌上的纸袋:“汉堡乘热吃。” “好。”林鸳乖巧地去从纸袋里掏出汉堡,剥了纸壳咬上一大口,“唔,好吃。”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去,这间小区是老城区里的老旧住宅,因为没有停车位,加上房型多半二室一厅,九成的住户都是老两口。 林鸳毕业后只要没戏就租住在这里,在小区散步连帽子都不必戴--大爷大妈们才不认识这个狗血偶像剧御用女配呢。 “就送到这吧,”走到楼栋口,秦初停下脚步看着林鸳那身随意的装束,“……你好歹也算公众人物。” “以后就不算了。”林鸳俏皮地一吐舌,又咬了口汉堡。 目送秦初离开后,林鸳正要转身上楼,却忽然被人喊住了。 “林小姐。” 第6章 论影帝的修养 林鸳一口汉堡咬在口中,见忙哥从车库里走了出来,怀抱着只体型娇小的浅杏色泰迪犬。 林鸳笑着看向他怀里的小狗:“忙哥,早,怎么把‘奶茶’带来了?” 陈枫,外号忙哥。得这外号时,他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因为爱好夜店又很有些社会背景,得了名头“氓哥”。后来慢慢上了轨道,跟着叶景琛做助理,这才改了“忙哥”,人如其名,每天跟前跑后忙得不可开交。 陈枫身量一般,跟在叶景琛身边毫不起眼,只有几个走得极近的人才见过他背后那幅能吓傻孩子的百鬼夜行图,着实骇人。 他一脸平静:“阿琛让我送来的,麻烦你替他养几天。最近他很忙,大多数时间都住在片场附近,顺道就给云姨放了长假。”简而言之,小狗没人照顾了,既然林鸳现在是宇宙闲人,那就托她照顾照顾吧。 林鸳小跑几步下了台阶,将手中废纸丢进垃圾桶,这才双手接过毛茸茸的小家伙,举在眼前同那双乌溜溜的大圆眼睛对视:“奶茶,你还记得我吗?” 当年买下奶茶时,它还是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狗。林鸳和叶景琛拍片期间外出溜达,无意中遇见路边卖狗,被它趴在竹篮里吐着舌头憨憨傻傻的模样吸引,一时冲动就买下了,养在叶景琛自己家里,由云姨照看。 时过境迁,曾经走在街头墨镜都不需要带的叶景琛,现已家喻户晓,走在路上即便鸭舌帽黑超加身,都逃不过迷妹的火眼金睛。 奶茶伸出粉嫩的舌头,在女孩白皙的手背亲昵地舔舔,惹得她开怀大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行,养多久都可以。” 陈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什么也没有问。赶回片场的时候,叶景琛刚刚完成综艺的片段拍摄,抱着热水袋踱步过来:“送给她了?” “嗯,阿琛,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由于是户外综艺,叶景琛穿着件亮橙色的冲锋衣,衬得肤色更暖,因为身高而显得刚硬的线条也变得柔和。他微微蹙眉:“有话直说吧。” “我去的时候刚好遇见秦总从她家出来。” “秦初?”叶景琛眸色一沉,“你去的时候几点?” “到那里差不多七点半。”陈枫素来不是弯弯绕的人,“林鸳刚好送秦总下楼,不过秦总没看见我。” 叶景琛将冲锋衣的领口拉链拉开,有些燥热:“她要解约,秦初肯定不答应。多半是去规劝,加加价谈一谈条件。”顿了顿,又说,“也正常。” 那一边场助开始招呼下一场开拍,叶景琛便将热水袋一抛:“你别胡思乱想。” 陈枫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心道,胡思乱想的是谁还不知道呢。 叶景琛是从这一季才加入这个综艺栏目。因为新入手了影帝桂冠,投资方盛邀,s.k才会让本就已经档期满满的叶景琛来录制综艺节目。 因为得来不易,节目组对叶景琛可谓是好在明面上,镜头跟的最多自然不必说,就连其他几个艺人也都极自觉地给他配戏--既然镜头给他多,那么配戏的人自然也跟着沾光,这道理谁都懂。 所以每每拍摄,叶景琛基本从头跟到尾,难得有候场的机会。 直到中午,其他几个艺人轮流补镜头,他才落得清闲,坐会车里翻看微博。 这几天的微博已经被他和林鸳的绯闻刷炸了,奈何双方都按兵不动,无论是站cp的,还是泼污水的,都是粉丝们在掐。芮姐没有开口,当事人也不吭声,仿佛任由事件发酵。 芮姐的愿望自然是利用林鸳和他的绯闻,把他那莫名其妙的巴厘岛偷拍给压下去,而他在n大见面会上的一系列亲密举动自然是推波助澜了一番。 粉丝的挖料技能大约都已经升到max。不多时,网上流出了六七年前两人的同框,当时的叶景琛还是国际知名骑手,刚从世锦赛载誉归来,为叶氏集团旗下新开的产业站台,而当时大学还未毕业的林鸳则任礼仪小姐,眉清目秀,尚且没有如今的风情万种。也不知是谁的慧眼,居然能从七八个礼仪小姐里将林鸳圈了出来,发了微博称这是两人地下情的开端。叶景琛则默默地长按屏幕,将那张难得的旧时同框保存了下来。 因为接二连三的爆料,叶林的话题热度经久不散,他本以为多半还是这一条霸屏,却不料,刚打开微博就收到无数。 随意点开一看,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首发是岳伟,文字异常简单:“嫁入豪门八字只得一撇,当下退出娱乐圈是否太过心急?”后面配图9张,异常规整。 照片显然是狗仔偷拍,机位大约比林鸳家窗台要高一些,镜头有些俯拍。室内采光极好,因此虽然拉了焦距有些模糊,但五官仍旧清晰可辨。照片里除了林鸳,还有个穿着深色上衣的男人。几张画面里有林鸳替那男子倒水、点烟的,也有站在客厅闲聊的,都不算亲密。 唯独九宫格正中央一张,林鸳精巧的小脸恰巧正对着镜头方向,一手撩着耳旁碎发,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俯身贴近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两张面孔不过咫尺距离,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撩人的风情。 岳伟没有提镜头里的男人是谁,可叶景琛怎会认不出s.k的大老板秦初? 先前陈枫对他提起秦初大清早出现在林鸳家时,他尚可平心静气。可现在他只觉得喉头燥热,抬手将车窗玻璃降下了,冷风瞬间刮进来,冲上额头的热流才稍降。 车门忽然被拉开,进来的正是陈枫,看见叶景琛的手机页面,一愣:“你都看见了。” 叶景琛神情冷淡,这种脸色放在素来和颜悦色的叶影帝脸上,就连陈枫都觉得特别违和。演员的基本素养,表情管控能力是头一条,能让影帝破功的,林小姐怕是算得上头一个。 叶景琛静静地盯着陈枫许久,忽然合上双眼,片刻后再睁时眼底愠气已散:“替我约何德海的时间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何德海是岳伟的金主,这件事业界知道的人不算多。岳伟敢于做第一狗仔,自然不光是胆量和耐性,后台能顶得住压力才是关键。 陈枫听闻要约何德海,犹豫了半晌才说:“林小姐的事,自然有芮姐那边代为摆平。何德海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德海不仅在娱乐圈只手遮天,金融房地产……凡是挣钱的产业无不涉足,他曾半公开的表示欣赏叶景琛,愿意在叶家并不支持叶景琛在娱乐圈发展的前提下,无条件捧他上位,可这都不是陈枫踌躇的原因 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可在叶景琛,却是躲都躲不及的病毒。何公性向成谜,前任男友恰是体育界小将,两人还曾在境外与叶景琛偶遇。因而此前何德海多番邀约,叶景琛各种婉拒,终是从没私下会过面。 如今为了林鸳被岳伟盯上,叶景琛竟打算主动约何德海会面?身为助理,陈枫自认立场鲜明:“阿琛,我觉得这事你还是不要管了,林鸳出了事公司自然会处理。” “s.k的老板是谁?” 忙哥一愣:“……秦总。” 叶景琛嗤笑:“只怕他是最想看到这条爆料的人吧。” 忙哥一怔:“你是说?”秦初最希望和林鸳传绯闻?wtf,贵圈真乱! 叶景琛起身,一面下车一面说:“时间约好了告诉我,今晚不要安排其他行程。” “琛哥,你来的刚好!”同在组里拍摄的刘亚见叶景琛下车,笑嘻嘻地迎过来,“晚上我约了场子,一起去放松一下?” 叶景琛将冲锋衣拉链重新拉到颌下,笑着揽上刘亚的肩,“今天我约了人,改天吧,改天我来请,顺便叫上左庭。”左庭是s.k的新艺人,算是他的同门师妹。刘亚追求左庭,小圈子里也是周知的。 刘亚大喜:“一言为定?” “信不过我?”叶景琛眸中带笑。 刘亚赶忙道谢:“那我先谢谢琛哥撮合之恩。”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片场,这一幕落在保姆车旁的陈枫眼中。 这才是拿下影帝的叶景琛啊,只有他不想演,没有他演不出。 陈枫感慨着拨通了何德海助理的电话:“你好,对,是我阿忙。” * 送走了气势汹汹的方洛和难掩疲态的芮静,林鸳在窗帘紧闭的客厅里,双手撑地倒立了许久。 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在大脑,才能缓解剧烈的头痛。 在芮姐面前的时候,她能淡定自若地说“清者自清”,可家里恢复安静之后……若说她没有一丁点的愤怒和不甘,那是自欺欺人。 从在kfc打工被秦初挖掘拍摄第一部广告片,到签约s.k,从无台词女十八号到如今的女二号……她自问为了走得更好,也曾绞尽脑汁地争取更好的角色。虽然一直失败,但没曾动用过一次秦初的特权。 她只想赚够钱,还了债,回归正常的人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推上风口浪尖。微博、天涯一骂就是五六年,她一直安慰自己,有人骂证明她有存在感。真要是小透明,才没人来刷她,可惜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看就罢了,硬是被芮姐逼着看了十多页之后,她现在的心情,就像刚刚踩了小奶茶的粑粑。 小奶茶摇着尾巴凑在林鸳的脸旁,出其不意地舔了她一口,咸咸的,再舔一口……直到她破涕为笑,双腿放下一把抄起小家伙:“你刷牙了没?就来舔我,小臭狗!” “叮叮叮。” 门铃响起,她狐疑地抱着小奶茶过去,就着猫眼的高度只能看见深灰色外套的前襟。 林鸳撇撇嘴,问也没问就将门打开了:“你还嫌我的绯闻不够劲爆是吗?”都快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点,叶景琛出现在林鸳的闺房?omg!她对这样上头条真的已经失去兴趣了。 叶景琛站在原处没有动,门灯在他的帽檐下投射出一片阴霾。 “……你怎么了?”林鸳迟疑地问。 “小林子,”他迷迷瞪瞪地抬头,桃花眼里映着亮黄的灯光,喃喃地念了声,“我头好晕……”而后神情一松,高大的身子就软软地向她倒过来。 她忙丢下小奶茶,使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地扶住他。 看着挺瘦削的,居然这么沉?穿衣显瘦、脱衣显瘦,指的大概就是这一型吧…… 第7章 半室旖旎 叶景琛是怎样一个人? 叶氏集团开山人叶长松的嫡孙,内地走上国际马术舞台的第一人,自带男神光环的当红小鲜肉,出道第一部电影就斩获金凤奖影帝桂冠,继而横扫各大颁奖典礼,与他相关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造成现象级影响。 天涯论坛上常年屹立不倒霸占首页的“温润公子世无双”一贴,创造了点击6000余万,回复过百万的神话。 内地娱乐圈近十年,从未有人像他这般风光。 就这样一个似乎360°无死角的男神,偏偏有个头号短板,那就是喝酒易断片儿。 但凡接触久一点,谁不知道他沾杯即倒,喝rio都能喝到傻笑。这一回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竟敢把他灌醉,还丢到她家门口来……天煞的不知道她现在深陷各色绯闻,这地方压根就是块沼泽地吗?!林鸳一面腹诽,一面也只能将叶某人架进客厅,丢进沙发。 确认好窗帘严丝合缝后,她才双腿盘膝坐在茶几上,歪头打量仰面靠在沙发背上一副不省人事模样的影帝·叶。 若不是对他的酒量早有耳闻,她几乎要疑心面前的人是在飙演技,毕竟,她被叶景琛逗弄得次数太多,如今凡跟他相关的事儿,她都得先打个问号。 揉揉被他刚刚呵出的热气湿润的耳朵,林鸳揪起眉头:走背字的人明明是她,该借酒浇愁的貌似也是她,为什么四平八稳地躺在这儿醉酒酣眠的会是这位贴金镶玉的王子殿下? 这种放在小说里就是开了金手指的存在,有什么事值得想不开非把自己灌醉不可? “醒醒,”林鸳拿电视遥控器戳了戳他的膝盖,“你别在这里装死啊,待会儿被狗仔发现你夜宿我家,赶明儿我非给被挂头条上晒到脱皮不可。” 可叶景琛只是睁眼瞄了她一下,就又舒舒服服地合上眼,像是完全没听懂她说什么似的,嘴角勾了一下,一副“不造你在说什么,小爷我反正没听懂”的满不在乎。 小奶茶贴着他深灰色格纹的窄腿裤裤管,摇着尾巴欢快地嗅个不停,偶尔轻轻咬两下裤腿试图博取主人亲昵的挠挠,可惜它英明神武的主人纹丝不动,半晌,它只好认命地在他鞋面上嘤嘤嘤地趴下了。 林鸳鼓起腮帮,探身向前,一手贴着他的额头:“没发烧呀,别给我装糊涂。” 叶景琛微微抬起右眼眼皮,瞥着她,含含糊糊地说:“我不发烧……我只耍赖……” “你说什么?”林鸳没听清,追问了一句,却见他又沉沉地合上眼皮,卷曲蓬松的棕发因为他仰面的姿势而向脑后倒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这些年圈中盛行韩风,男艺人多半刘海遮眉,倒有许久不曾见他露额了。 这一眼,让林鸳猛然想起了遥远过去,他还不是影帝,她也还没get“招黑体质”的年少时光,叶景琛经常嫌弃跟在自己身后的林鸳小朋友--包子脸、大额头,闲来无事就曲指在她眉心一弹,嫌弃兮兮的口气数落一句“傻瓜”。 心头一软,林鸳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弄了些陈醋红糖,切几片生姜搁锅里煮着水,抽空探头看他一眼,果然仍是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毫无偶像风度。 她一时兴起,拿起手机咔嚓就是一张,看他以后还敢肆无忌惮的欺压她不? 葛优躺的某人却忽然歪歪倒倒地站起身,险些撞倒了茶几上的水杯,她忙几步上前扶着:“你要去哪儿?”触手碰到他捋起袖子的手臂,火热的触感让她一惊就要抽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林鸳奋力挣脱,却扯得两人一齐跌回沙发里。 她膝盖撞在沙发边缘痛得龇牙咧嘴:“你撒什么酒……疯……”后半句硬生生被某人柔软温热的唇堵在了舌尖。 鼻间是叶景琛周身浓烈的酒气,眼前是他紧闭的眸子和浓密的睫毛。 他贴上来的唇和肌肤一样火热,林鸳却只觉得小火苗蹭蹭的往脑门上蹿,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她自己也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茶几,喘着粗气:“叶景琛你这个混蛋!流氓!” 这当然不是他们头一次四唇相贴,作为演员,在镜头前什么样的抵死缠绵没有经历过?但私底下,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距离,生怕自己再一次把心搭进去。 可这个高贵英俊的醉鬼,这借酒撒风算是怎么一回事? 网友不遗余力地黑她、踩她,骂她整容、潜规则……她可以不生气,因为他们不了解。可他醉了酒居然来她家里胡闹? 接二连三被黑、被诽谤,被网友骂,被粉丝指责,林鸳原就满肚子委屈,此刻眼看着被推得靠在沙发背上的某人一脸无辜,更是恶向胆边生,伸手拽了只抱枕狠狠地朝他脸上砸去:“你要发疯上别处去,满大街都是你的爱慕者,你来找我做什么?” 小奶茶受了惊吓,汪汪汪直叫,一面摇着尾巴一面朝着林鸳的腿扑,护主之情溢于言表。 林鸳抹了一把眼泪,愤愤地说:“连只小母狗都不放过,你这该死的中央空调!你给我起来,走!马上!”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去拉叶景琛的衣襟。 可惜即便林鸳已不算矮,在叶景琛面前却还是完美演绎了“娇小”二字。看起来烂醉如泥的叶影帝不过就手拦腰一勾,穿着毛绒家居服的河东狮·叶小姐就再次踉跄着倒回他怀中。 林鸳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四肢乱扑,叶景琛却像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似的,长臂一环,索性将她整个锁在怀里,下巴刚好贴在她柔软蓬松的发顶,舒坦地合上眼睛,嘟囔了句:“……就这样,刚刚好。” 林鸳贴在他胸前,耳边甚至能听见他因为喝多了酒而加速的心跳,挣脱半晌无果后,终于放弃了挣扎,闷声闷气地问:“叶景琛,你说,我是谁?” 他舒坦地叹了口气:“小林子……” 三个字像棉絮一样柔软地落在她耳里,瞬间抚平全身炸毛,她终于软下腰身,就着沙发的弧度靠在他胸前,任由他双臂环抱着自己。 反正等他醒来也就不记得了,反正明天她也会假装忘记,就像假装忘记曾经的所有。 小奶茶警觉地盯着二人许久,终于确定主人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放心地蹦上沙发,在两人身旁寻了个凹陷处,妥妥地团起身子,舔了几下鼻子,合眼正打算小憩,却忽然听见林鸳“啊”一声惊呼,它忙蹿起身,甩着小短尾猛叫。 林鸳如有神助,从叶景琛的怀里挣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终于赶在醋姜汤烧干之前,关掉了灶台,背过身双手在身后撑住台面,重重地呼出口气来。 千百次在镜头前的假装亲昵,也赶不上这几分钟的耳鬓厮磨来得……心动。 等林鸳端着茶杯回客厅的时候,肇事者像孩子似地蜷曲着大长腿,舒舒服服地窝在双人沙发里睡着了。 她端着茶杯在沙发旁蹲下,目光细细描绘他的眉眼。眼前这个人从十岁起路过她的生命,也曾离开过她的生活,却从没离开她的脑海、她的心。 一年前,林鸳在尚未上映的电影《儒生》里给叶景琛配戏,戏里她是戏子红染,他是忠义两全的世家子弟魏世程。两人萍水相逢,渐生情愫,只可惜她早在相遇之前就已为了生计丢了清白。云泥之别,有缘无分,终究为了成全他的大义,她以蒲柳之躯死在城墙之下。 导演涂洪生是圈内出了名“挑王”,拍摄过程中对林鸳的褒奖却比对男女一还多。她的演技算得上大爆发,就连叶景琛也曾几度跟着她陷入剧情不能自拔。 旁人不知道,林鸳心里却清楚得很,只不过因为角色代入得够深而已,她就像红染的分.身。一不留心,红染的结局也可能变成她的。 替叶景琛简单收拾之后,林鸳强行拐带小奶茶回卧室,小家伙温顺地在床尾找了个合适姿势窝着,半搭着她的被角睡得四平八稳,可她盯着天花板许久,翻来覆去睡不着。 离开娱乐圈,她要做什么?没有想过。就像进入娱乐圈之前,她也从没有像其他少年一样怀揣明星梦。她只想有份高收入,足够高,越高越好。 被秦初、芮姐、方洛轰炸了一整天,又伺候了叶大神半宿时间,林鸳早已经疲乏得不行,终于迷迷糊糊盹着了,却忽然有种奇妙的第六感,令她一惊,撑坐起身。 这下,正坐在床尾的叶某人只得僵在了原地。 路灯的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叶景琛尴尬地从床尾起身,怀里抱着乖得跟猫儿似的小奶茶。 “叶景琛?”声音带着不确定,“你在干嘛?” 某影帝将怀里的小奶茶举高,义正言辞:“……找它,没它我睡不着。” 林鸳眯眼:“你这是醒酒了?” “喝了解酒汤,醒了。”形势不妙,叶某人抬脚打算离开林小姐闺房,“我有点晕,再睡会啊……” “等等。”林鸳穿着卡通睡衣,一面束起长发一面起身。 叶景琛不明所以抱着小奶茶站在房门口,却被她一手夺走小狗崽,一手推着后背直接推到大门口。 看着敞开的大门,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叫我这会走?”寒冬腊月,凌晨2点半,冰天雪地赶他走? “请吧,大影帝。难道你还想等明早狗仔都起床了再走?”拜托,她在头条挂得很辛苦,只想躺尸歇几天,跪求放过! 叶景琛看着她打了结的柳眉,忽然轻笑了声,将风衣领口拉高:“他们不会来了。” “谁不会来了?” 叶景琛没有回答,只说:“走了。”却被林鸳拉住了手臂。 林鸳回过身从桌上拿起他的鸭舌帽,踮起脚轻轻给他戴上:“路上当心。” 他伸手压低了帽檐:“好。” 眼看着叶景琛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道,林鸳回到客厅,没有开灯,拉开了窗帘。 直到看见叶景琛出现在楼梯口,又目送他消失在小区路的尽头,林鸳才摸着小奶茶耳后的软毛,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8章 凤凰难留 s.k执行总裁办公室。 芮静贴着椅背,双手环肘,语速极快:“这次的资源可以立刻让岳伟的工作室停止对林鸳的追击,而且此前发布的内容九成九可以被屏蔽,我不理解为什么公司不采用?” 秦初敲完最后一行字,按灭了显示器,这才将目光投向面前红色干练短发的女人。 芮静和他同岁,并肩在s.k拼闯已经十年,在圈内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可在秦初面前却难得地保留着最初的耿直,算得上他在公司的左臂右膀。 “林鸳现在刚好有《逆凰》在播,有曝光总归是好事,何必那么在意,多占几次头条对我们没坏处。这部剧之后有一个多月的真空期,不靠这些绯闻,拿什么维持她的曝光度?何况missa那边已经承诺代言续签,这种程度还犯不着公司出手。” 芮静探究地看着他过于冷静的表情,毕竟前日里他才刚刚为了林鸳的事专程约了missa的杨总,甚至允诺在目前正在拍摄的自制剧中低价植入品牌广告——这远比找资源摆平岳伟费钱费力得多了。 芮静一双眼线鲜明的眼睑微垂:“为什么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你是故意……让林鸳没办法红。”说完,她静静地等候秦初的反应,毕竟林鸳时由他带进s.k,理论上来说他和林鸳私交甚笃,不该会做背后拖后腿的事。可事实上,以芮静的敏锐,又怎么会发现不了秦初在处理林鸳的事上,与处理旁人截然不同。 若说,对旗下其他艺人,秦初的态度是快刀斩乱麻,能红就捧,不红就弃。那么林鸳显然被他放置在非常古怪的位置上,他从不刻意为她创造机会,甚至时常作梗使她的上升路径被阻,而现在更是放任她深陷泥潭也不肯伸出援手——但他,却从没有一次,提出过让公司放弃林鸳。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胡思乱想,”秦初取了支烟,信手点燃,“快过年了,你把事情丢给eric代理,提前休假吧。” 芮静起身二话不说从他手中夺过烟,直接按灭在烟缸里,瞥着横七竖八的烟蒂,气急地说:“医生的话,你为什么总不放在心上?” 秦初也不恼,取了随身杯抿了口美式咖啡:“都是些小事。你不用想太多,我和你说过,对她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芮静蹙眉:“我不想毁了金字招牌。”顿了下,她试探性地问,“你要不想让她红,当初又为什么要签她?” 秦初待林鸳极好,这种好不是明面上给她好资源,正相反的,他一直对她的发展支持极少,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可他和林鸳的私教,却又极近,即使老练如芮静,也完全不懂秦老板究竟打得是什么路数的牌。 秦初手中握着随行杯,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办公室明净的窗前,语气清冷:“如果我说,我就是为了让她没有机会大红,才签下她。你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吗?” 芮静哑口无言。 沟通最终以她的妥协告终,只得一面给刚刚找好的公关公司去电,一面开车赶去missa的拍摄基地。 即使,她对秦初的做法有异议,老板的吩咐还是要做的——林鸳即使不红,也只能留在s.k,这就是她的任务。 “杨仔,是我,林鸳那件事,公司这边综合考量了一下暂时还是先搁一搁,过阵子再说吧。” 对方冷笑了声:“芮姐,您那儿另有合作只管直说,何必搪塞我过阵子说。我们小公司,攀不上s.k的高枝也是正常。” 芮静放慢了车速,凝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托人直接找了岳伟的靠山吗?这事摆平了自然就轮不着我们插手。这件事前前后后我们也费了不少工夫去打点,现在你撇开我直接去处理。这事,芮姐你做得可真不算厚道。” 芮静沉默了片刻,问:“你是说有人直接找了何德海?” “呵呵,明人不说暗话,不是你出手,难道还有其他人愿意趟这摊浑水吗?”杨树不阴不阳地一笑,“罢了,就这样,挂了。” 芮静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看着前方堵车的一片鲜红尾灯,有一瞬茫然。 是秦初背着她找了何德海出面?还是林鸳另有贵人相助…… * missa临时拍摄基地。 纯白色的布景板,林鸳已经换到第四套造型,眼看着拍摄已经接近尾声。 公关经理陈珂站站摄影助理身后,显示器上林鸳各个角度的特写尚未精修已颇有大片风范。明明已经拍摄了好几个小时,就连摄影师也已经初露疲态,林鸳却仍旧状态极佳,可以说只要是摄影师沟通得出来,她就能实现。 林鸳的硬件条件和专业素养,只需要合作过一次,就足够让合作方过目不忘。也难怪时尚圈有人笑言,林鸳若是在演艺圈混不上一线,倒不如转行婚时尚,凭她的条件,不愁没机会开创自己的品牌。 “ok!非常棒!”摄影师kk收起了一贯的毒舌,“林小姐,和你合作依旧让人神清气爽。” “哪里,是你技术好。”林鸳踩着missa新一季的金色超高跟,稳稳地从拍摄台上走下,结果方洛递来的正红大衣,信手披在肩头,双手抱肘向陈珂走过来。 “辛苦了,阿鸳。”陈珂笑着迎上前,她一米六出头,站在林鸳身前却仿佛被她的气场整个压了过去,“这次的新款,你感觉怎样?” 林鸳侧身,拉过身旁的一张黑色高脚椅,弯下腰褪下金色高跟鞋,侧抬着头笑道:“你是问我的眼睛,还是我的脚?” 陈珂不由莞尔:“哈哈,我懂了,不必解释。”林鸳总是如此,她或许比不过圈内其他女星的圆滑,但自有独特的个人魅力。 “早上很抱歉,险些耽误拍摄。”林鸳套上自带的三叶草球鞋,因为代言的关系,基本要么穿missa的淑女风高跟,要么穿运动品牌的平底,虽然missa没有明文要求,但她一直默默践行。 “不怪你,是我们这里助理疏忽没有提前再和你确认。”陈珂笑着靠在她身边,沉吟片刻,“说真的,不止你以为今天的拍摄取消,前些时日,我确实曾经接到过上层的通知,说拍摄计划有变。” 林鸳闻言一笑:“那是正常的。”她现在的媒体形象不佳,加上一时冲动提出隐退,最伤脑筋的必然是她的代言品牌,所以她曾做好心理准备以代言费尾款全数作为赔偿。 “你倒是看得开!”陈珂见她云淡风轻的,笑着说,“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林鸳反问:“谁是太监?” 陈珂哭笑不得地说:“那两位要是听到你这话,非得气得吐血。” 哟,还有两个太监?林鸳挑眉。 “还不是你们秦总亲自登门,风向一下就变了。秦总对你,那真是没话讲。”顿一顿,陈珂压低声音,“我看岳伟照片里的神秘人,八成就是秦总吧?” 林鸳轻笑:“你不是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还有空看八卦?” 陈珂不无刻意地亲昵道:“天天被刷到热门话题,想不看也难。如果真是他的话,我看你们干脆公开得了。你现在的状态,只要有个固定男友就什么麻烦都结了。” 林鸳敛起笑容,淡淡地说:“陈珂,我和秦总是就是普通上下级。” “……好吧,我信你。”陈珂识时务地话锋一转,“秦总会来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另外一位还真没想到。那天在总部遇见还真吓了一跳,真人辣么帅,以后有机会真想签了他做代言。就可惜价位太高,多半谈不拢。” 林鸳心下一跳:“谁?” “林景琛啊!”陈珂这三个字说得嗲兮兮,“虽说他老拿着你当挡箭牌……但讲真,就凭那张脸,做什么我觉得都能原谅。” “……他去找你们杨总了?” 陈珂嗯了声:“他应下了出席今年missa的年会,报价低得离谱。” 林鸳挑眉:“让missa继续签我?” “差不多吧,”陈珂沉吟,“他直接和杨总谈的,细节就不清楚了。” 摄影棚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袭黑色职业套装的芮静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正在交谈的林鸳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陈珂忙停了与林鸳的八卦,上前同这位经纪人圈里的一姐攀谈。 林鸳则静静坐在一旁小歇,偶有工作人员离开和她打招呼,她就微笑道别,不卑不亢。 直到陈珂也告辞先走,林鸳才起身走到芮静身旁,微微垂下眼睫:“芮姐……中午的时候岳伟那边给我来了电话道歉,说是那些‘不实报道’会尽快删除,并想办法弥补。谢谢你,芮姐,因为我任性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芮静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美人,最终决定不提岳伟那边并不是她摆平的。既然要留住林鸳,还是让她自觉亏欠的好,不置可否地一笑:“走吧,喝点东西去。” 大厦顶层餐厅的靠窗雅座,林鸳与芮静面对面而坐。 不痛不痒的聊了会,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芮静托了托眼镜:“你是我的艺人,为你负责是我的责任。合约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本想着合约期到了再和你细谈,或许那之前你就回心转意了。哪知道你居然当着粉丝的面说要退出娱乐圈?” “我确实有点累。”林鸳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想休息一阵子。” “然后呢?” 林鸳红唇微抿:“调整好了就回来。” “……可以,我替你安排。”芮静一口应下,“不过在放你长假之前,和胡导的见面你还是得去一下。反正开机时间在明年初,不影响你修整。” “好,我去。” 芮静看着面前低头搅着咖啡勺的女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娇俏笔挺的鼻梁,以及精致性感的锁骨……老天爷天生赏饭吃,即便s.k再怎么压制,该飞的凤凰终究会飞。 * 这日午后,林鸳撑着过年前人烟稀少,带着小奶茶在公园闲逛了大半日。 小奶茶玩得很疯,林鸳就跟着公园的老太太们打太极,倒也没被人认出来。 这种异常轻松的感觉,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等回到家换上剪裁考究的连衣裙,她恍惚有种披挂战袍的感觉——它们把真实的林鸳牢牢包裹,刀枪不入。 在与芮静约好的地方等了近半小时,也没见芮静那辆白色凯迪拉克。林鸳从不开车,也没有购车,但凡需要撑场面的时候,不是公司派车,就是芮静亲自载她。 直到感觉羊绒大衣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手机铃声才响起。 “阿鸳,”芮静不无抱歉,“我这边出了点乱子,晚上得花时间打点一下。你……晚上要么自己建议下胡导吧?我和秦总打过招呼了,他也在,有什么事他会帮衬你。你就去见一见投资人,后续的事我来谈。” 林鸳也只得应下,可惜下班高峰期的出租车百等不来,好容易赶到“好记天宫”时,早已过了约定时间。 被服务生领着乘电梯去包间的路上,电话再度响起,林鸳打手包里取出一看,来电人是秦初,忙按了接通:“秦总,不好意思……车不好等,我马上就到。” “等一等,”秦初声音语气很平,“你出电梯原地等我。” 林鸳依言打发走了服务生,不多时便从走道尽头看见大步而来的秦初。 他只穿了件白衬衣,领带松着,敞开的领口露出小麦色的肌肤,一开口已有些许酒气:“一会不管几个投资人说什么你只管先应着,做不到的,事后芮静自会推掉,酒桌上的事天生口说无凭,不要太较真。” “好,我知道了。”林鸳淡淡地应了,纵使她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身在圈内也早已习以为常。 秦初只觉得眼前的林鸳同记忆里那个婴儿肥的少女重叠又分开,除了这双眼睛再找不出相似之处,当年这小姑娘还曾滴酒不沾呢,现如今也已经是个中老手。 念及此,他抬手将她因为赶路而凌乱的刘海拨回耳后,指尖不经意地自她颊边撩过。 林鸳似乎没有在意,先一步朝前走去:“我本就来晚了,还是赶紧进去吧。” 秦初的手指还残留着她面颊的温热,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指尖,垂眸沉默地紧随其后。 第9章 美人心计 包间门口的服务生推开了门,林鸳还没走进去便已经闻到了浓烈的烟酒味。因为她来晚了,在座诸人早已是酒过三巡,谈兴正浓。落座八人,除了胡导的助理何玫,其余都是中年男人。 门开的时候,何玫正在被灌酒,见了林鸳好似见了救星:“林小姐来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很快聚集在林鸳身上。包间内空调打得很足,在场众人都只着了单衣,敞着领子卷着袖口,因而林鸳那一身正红的及踝羊绒大衣,虽是娉婷,仍显得厚重了些。 她一面向众人抱歉来晚,接着何玫的话一一问好,一面就着服务生的手褪去了羊绒大衣,这才露出内里的一片式黑色裹身裙,盈盈一握的腰肢与挺拔丰润的上围,与她精描细化了的妩媚眉眼,毫不费力就勾画了一幅美人图。 “好相貌,好风骨。”刘汉正抚掌叹道,“难怪秦总甘愿为美人亲自前来啊。” “刘总说笑,”秦初自林鸳身后走进包房,不着痕迹地轻轻将她按坐在刘汉正身旁,自己则走回胡导身边落座,“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林鸳,刘总,我是为了来见您一面。” “哈哈哈,好罢,那是我专程为了见美人而来,这样总行了吧?”刘汉正本已有三分醉,如今美人再侧,醉意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刚好够他畅所欲言,“你叫什么?” “林鸳,”白皙的手指端起面前的分酒器,替自己和刘汉正各斟了杯酒,“来晚了,让刘总和各位老板久候,是林鸳不对,先干为敬。”秦初将她留在刘汉正身边,可想而知再座虽都是投资人,只怕最大头的还是这一位。 刘汉正非常满意美人的态度,毕竟圈子里时时刻刻都有新人出入,有些美而自矜,这种他不爱。他就爱情商够高的,否则,捧她作甚?捧红了好去贴臭脸吗? 他笑眯眯地看着林鸳一饮而尽,转头对胡晟说:“老胡,你看看,这就是差距!刚你的小助理灌了我许多酒,自己可没喝几口,这样可不行啊。” 胡晟早已人过中年,在圈子里说红不红,一线的导演排不上趟,一线的制片不找他。可好歹也拍了十几年戏,有心朝上攀一攀,自然不想错过刘汉正这样实力雄厚的投资人,当下朗朗笑道:“林小姐的豪气圈内闻名,何玫哪里能和林小姐比?” 此话一出,林鸳自然觉得逆耳,面上却不动声色,重新给自己斟酒又去一次敬其余几个投资商。 何玫仍旧是挨个替她介绍“这是豪达实业的陆老板,中升环球的冯老板”,口上半点没落下,可林鸳的目光不经意间同她交会时,却分明在她眼底看见了一种名为鄙夷的东西。 林鸳眸光闪动,心下将在座诸人的头衔记了个清清楚楚,便是之后何玫有心怠慢,她自己也足以独当一面。 等一圈酒敬完,落座闲聊时,林鸳已能分毫不差地唤出对方头衔,时不时还能就着对方的产业情况闲聊几句,无论基金股票,还是冲浪高尔夫,凡是对方提的,没有她应不上的。 一时间,满场的话题都是围着林鸳转,诸人被她妥帖的言谈哄得兴致高涨,只除了秦初和何玫。 自从林鸳跨进包间,何玫替她第一轮介绍完,就再没有开口的机会,只能干巴巴地坐在胡晟的身边,眼见着就连自己老板也“从善如流”地一副被林鸳迷得五迷三道的模样,心下冷哼了声--不愧是深陷各色丑闻的万年配角,想上位真是想疯了。 秦初则是点了烟,只偶尔接几句刘汉正的问话,并不主动开口,烟雾缭绕后一双眸子冷淡无比。 “我在南郊的高尔夫球场下个月开张,”刘汉正握杯的手与林鸳的手指只有几公分距离,“届时请林小姐来站台剪彩,林小姐可有档期?” 林鸳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秦初的脸色,见他并无开口的打算,便按着他之前的吩咐笑道:“刘老板的大喜事,我当然有空。” 刘汉正顺势抬手,不轻不重地拍着林鸳白嫩的手背:“那刚好!剪彩过后,一起打一场,活动活动!” 林鸳眼角一跳,心口发堵,喝下去的酒灼灼地顶在胸口,却只是轻轻地抽出手来,重新给刘汉正添酒,语气平静:“好啊。” 又是一番笑谈,刘汉正见林鸳极为配合,三五杯酒下肚,手就搭上了她的椅背,眼看着就要搭上肩膀去。无奈林鸳几次三番好巧不巧在他动手的那会起身招呼其他人,令他几次落空。 林鸳当然知道刘汉正的歪心思,可硬着拒绝自然不行,只能巧妙避开。但次数多了,再巧妙的动作也会漏出破绽,难免惹毛投资人。她原以为秦初会适时地替她拦一拦,却没想到他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即便目光相对,她也没办法从他眼里看出半分情绪来。 终于酒席到了尾声,刘汉正拍着桌面豪气冲天:“老胡,我看要是没什么问题,你那戏女一就定林小姐,一准红!”又摸着他修得极为整齐的髯须看向林鸳,“多少钱我都投,只要林小姐愿意接。” 他这话说得暧昧。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刘汉正一语双关。接什么?接女一号的角色,还是接刘汉正的好意? 林鸳自然听得明白,忍着喉头一次次上涌的酸气,只假装听不懂弦外之音。 刘汉正词不达意地同胡晟又胡乱扯了几句,最后看向秦初:“秦老板,我今儿来的急没带助理,没想到和各位这么投缘,一不留神喝得有点高……” 顿一顿,他微醺地半眯了眼:“能向你借林小姐送我一趟吗?” 刘汉正的声音不高,带着微醺的鼻音,包间内却随着他的话微妙地安静了一秒。 林鸳原就没怎么动筷子,此刻酒气上涌,只觉得下一刻就要干呕出来,硬生生压着不适没有吭声,伸手取了湿手巾,微微低头掩住唇轻咳了声,余光看向对面一直沉默的秦初。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此刻朝后靠在椅背,一支烟夹在指间,烟尾灰烬已经老长,眼看就要坠下来,他才掸了掸,一截烟灰落进琉璃烟缸里,散成飞灰。 “林鸳不会开车,”秦初将烟头按灭,站起身来一手将椅背的大衣执起,“还是我来送刘总吧。” 刘汉正摆手:“秦总喝了酒,酒驾怎么行?我不过是让林小姐替我拦个车而已,哪儿用得着秦总亲自出马?”说着,醉眼惺忪地看向林鸳,“是吧,林小姐?” 林鸳瞥了眼表,十点半,对这个不夜城而言着实还不算晚,而且酒店大堂也可以替人订车,便爽快地应了:“行。”送走了这尊佛,她也好早些回去躺着,头晕得紧。 秦初的大衣搭在手臂上,动作随着林鸳的话一滞。原想着只要林鸳托辞一句,他就顺水推舟地找代驾,送刘汉正走。完全没料到她竟揉着眉心就站起身来穿外套,倒叫他不好再出声。 林鸳出道以来这样的酒局没见过百次也不下八十次,此刻恰逢酒席散场的时间点,想来刘汉正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套上大衣扣起腰扣,按住心口的恶心,俯身朝他微笑道:“刘总,我们走吧。” 刘汉正起身的间隙,林鸳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仿佛听见了什么似的,从包里取了手机按下接听:“喂,孙姨,我这刚吃完,嗯,半小时吧……好……我知道了,拜拜。”说着按灭了手机,恰见刘汉正走到身旁,将手机收回坤包朝他嫣然一笑:“家里阿姨等我回去。” 刘汉正身形歪歪倒倒,面颊上有几分红,眼睛半眯着,眼底却清亮得很,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林鸳的包:“走吧。” 两人出了包间许久,胡晟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剩下的几个投资商的兴致调动起来。可没有了林鸳在场,气氛到底是活泛不起来,加上那两人离开后,秦初话更少,只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胡晟不得不心生感慨,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且不谈脸美不美,起码一顿饭的工夫就让人知道这人识分寸,是捧得起来的。 林鸳原想这个散宴的时间段里,进出的人不会少,没想到两人一直走到电梯间竟一个人也没见到。出包间之后,刘汉正就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米左右距离。 进了电梯,林鸳刚要按1层,刘汉正却出其不意地抬手按下46层的按钮。 林鸳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问:“刘总,落了东西在楼上吗?” 刘汉正抚着额头,靠在电梯壁:“嗯,包落在房里。我今儿是喝高了,晕得紧。林小姐,待会麻烦你替我去拿一下。”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了房卡来,递给她。 林鸳冷眼瞧着对方不及格的演技,心下冷笑,该来的躲不掉。一面伸手接过刘汉正递来的房卡,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电梯的上升,直到显示楼层数40,她忽然脚下一软,踉跄几下便倚着扶手歪去。 刘汉正原是佯装不适半眯着眼睛,余光瞧见林鸳软哒哒地倒下去,心中一喜,这小姑娘可当真识时务,“因为身体不适”到他房里歇歇也属正常,心念一转就低头要去搀扶,却听见扶着电梯扶手、手捂胸口的美人猛地一声干呕。 他刚要开口,电梯门“恰巧”随着轻柔的一声音乐打开。 楼层侍应生正立在电梯旁,门一开,就见电梯里踉跄着拐出一个醉酒的年轻女人,捂着嘴不住地干呕,似乎是想寻个妥帖的地方呕吐。 他想上前相助,却被她身后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眼神喝止,只好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林鸳自然看见了侍应生的神色变化,暗骂老狐狸色胆包天,她这么一闹侍应生总对他的模样有几分印象,莫非当真是财大气粗,打算堂而皇之地带着小明星进套间? 见刘汉正贴在自己身侧,手时不时拢在她腰间,林鸳不由恶心加剧,瞧着走道里的落地陶瓷花瓶,心道就当破财消灾吧!心一横,高跟鞋一崴就朝着花瓶倒去,刘汉正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美人扑倒了装饰花瓶,内里的装饰鹅卵石散落一地。 响声惊动了道旁的4608号房,一个裹着真丝长裙的年轻女人开门出来,见是身姿窈窕的女人正难堪地从地毯上爬坐起身,不由鄙夷道:“大半夜的折腾什么?”转头又对正从电梯间赶来的侍应生说:“你们这儿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林鸳起身,波浪长发散乱遮了小半张脸,面色惨白,状似抱歉地颔首:“抱歉……”语声未落,呕吐物呈抛物线状落在了女人貌似昂贵的衣裙上。 这下,热闹了。 林鸳擦着嘴角的污物,一面道歉一面看热闹——侍应生从对讲机里招来了经理,女人的尖叫引出了套房里的男人。她虚弱地靠在墙边,一副随时“喷发”的模样,人人避之不及,都去同她的“男伴”刘汉正交涉去了。 直到刘汉正给那女客赔了现金,又承诺客房经理破损的装饰物从他账上扣除,一场闹剧才眼看要收场,走道里散得只剩下侍应生,林鸳却忽然“啊”的一声短促的惊呼,一张汗湿了的惨白小脸楚楚可怜,手中捏着刘汉正的房卡,软声说:“我去给您拿包。”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墙朝前挪,娇躯摇摇欲坠。 侍应生怜香惜玉,不由追了两步,看见她手上的房号,主动提出相助,三两下替她开了房门,取了放在玄关的包。 林鸳伸手要接,刘汉正却主动提了过来,见她以拳抵着胃多半是伤着了,这种情况下又被众人刚刚围观过,他还能图啥? 侍应生送了两人到一楼大堂又主动安排了叫车,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刘汉正和林鸳在饭店门口候车,见林鸳虚弱,他又是爱怜,又是色心不死,弯腰靠近她一点:“林小姐,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子我不放心。”这会儿他也不打算装醉了,在一个醉酒的女人面前装醉,没啥用。 林鸳一面抵着胃,一面强颜欢笑:“太晚了,刘总不用管我。招待不周,是林鸳的错。” 出租车来了,刘汉正见她额角疼出了细汗,干脆切换霸道总裁,直接拉开车门,扶着她的腰就往后排座椅上推,口中说着:“疼成这样,我先送你去看看医生!” 林鸳没想到这老狐狸竟对自己这么执着,正犹豫着究竟要不干脆撕破脸皮算了,却忽然感觉腰上力道一松,回头去看时刘汉已连退几步,远在两米开外了。 刘汉正怒视着面前黑衣黑帽,黑口罩遮面的高大男人:“你什么人?” “林小姐的助理。”年轻男人声音很沉,有点耳熟,“来接林小姐回家。” “神经病!”刘汉正含糊地骂了声,将头发重新拨回脑后,“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你!” “……方洛。” 刘汉正冷冷地瞥了眼自称方洛的男人,又看了委顿在旁迷迷糊糊的美人,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更顾及颜面,终究憋着一团火上车走了。 直到出租车远去,坐在石桩上的林鸳才噗嗤笑道:“小洛的唾沫会淹死你的。”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方洛不过一米七出头,这个高挑挺拔的男人自然不是方洛,他低头看着软软地坐在石墩子上满脸木讷的林鸳,“我若是不来,你打算怎么办,跟着他走吗?” 林鸳憨笑着抬起脸,一双平日里妖娆多情的眸子笑得弯弯:“你这不是来了嘛。”出包间的时候,她用快捷拨号给叶景琛去了电话,他果然就打听到了她的所在,及时地找来了。若不是她心知肚明叶大影帝心有所属,还真的……要感动了呢。 路口风寒,叶景琛一手将林鸳的单肩包背起,又拉起赖坐着的她,发现她掌心冰凉,便顺势握住她的手塞进自己的羽绒衣兜里。 “唔,暖和。”林鸳满足地叹了声,不知足地侧过身,把另一只手也硬塞进他的衣兜,整个人像只螃蟹似的横着走。 “好好走路。”叶景琛低斥,却没舍得把她的小手丢出衣袋。 “不要,你兜里总是好暖和!一定是因为你的衣服比较贵……”林鸳笑嘻嘻地抬眼,目光恰好照进叶景琛的眸子里,那里面有路灯下娇嗔的年轻女人,看起来是那么幸福。 “你是不是傻?芮姐没空,你好歹也带着方洛一起来,”林景琛想着之前那个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半老头子对她心怀不轨的模样,就怒气上涌,“自己一个人来,还喝这么多酒,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想接戏啊,”林鸳一脸天真,“不想接戏我来见导演投资人做什么……而且……”而且她不是单刀赴会,秦总也在。 她话还没说完,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林鸳——” 两人一起回头,只见酒店门口背光处,站着个健硕的男人,正是秦初。 秦初送走了几个投资人和胡晟,正在门口抽烟等代驾来,远远看见林鸳和一个年轻男子并肩走远,许是因为酒精上了头,竟没有多想就出声叫住她。直到走到两人跟前,他才发现这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居然正是公司旗下的当红炸子鸡,叶景琛。 叶景琛素来温和的眸子里有冷意闪过:“秦总,没想到你也在。”他以为,是因为林鸳单枪匹马,才险些被老狐狸占了便宜,却没想到竟是在秦初的眼皮子底下。 秦初个头比叶景琛矮了不少,可站在他身前却半分气势也不输,伸手松了松领带,神情冷淡地问:“阿琛?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0章 交锋 好记天宫门口是片空旷广场,稀疏而整齐的灌木零星点缀着金黄色的细碎灯火,光线黯淡却隐隐透着些奢华。 林鸳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刚刚呕吐过的喉头火辣辣的,看看面前的秦初,又看看身旁的叶景琛,莫名觉得两人之间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纯路过,刚好看见她。”叶景琛居高临下,即便面前的是自家老板也没有摘下口罩的打算,“没想到原来秦总也在。” 秦初的目光淡淡地从林鸳放在叶景琛兜里的手滑过,自衣袋里取了烟,却没找到火机,只得夹在指间:“芮静临时有事,我是替她来的。”转而问林鸳,“刘总自己坐车走的?”有没有为难你,这一句被他吞回肚里。 林鸳抽手呵着热气:“嗯,走了。”顿一顿,勾起一抹笑,“秦总放心,没有开罪他。” 秦初剑眉深锁,心知林鸳是曲解了他的问话,可却无从辩解--他确实是存心让她面对困境,希望她主动求助,让她了解只有在他的羽翼之下才能安稳。 这种心思,直到前些时日被芮静一针见血地指出,他才看清楚这些年他以伯乐、恩人、老板的身份究竟对林鸳做了些什么。而这个要强的姑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试图挣脱他的庇护了。 光线黯淡,秦初的神色晦暗不明,三人陷入沉默当中,直到林鸳先开了口:“两位慢慢聊,我先走了,小奶茶还在家等我呢。”说着爽快地摆手,踩着高跟鞋大大方方就走了,非但在刘汉正面前的那副醉酒模样没了,就连在叶景琛面前的娇憨也不见踪迹。 正红色大衣衣角随风猎猎,像一袭腥红战袍随她而去。 余下两位身价不菲的男士面面相觑,直到眼见着她在路边拦了出租车绝尘而去,秦初才开口:“开车没?我载你一程好了。” “不用麻烦秦总了,”叶景琛那双漂亮的眸子眼角极开,面相上说这样的眼相易招桃花,加上他深棕色的瞳仁清亮,总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中和了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显得格外绅士,“有件事今天既然遇见了,刚好和你说一声。” “什么事?” 叶景琛眯眼,眼尾有弯弯的叶柄:“我已经向公司提了解约,明早消息应该就会出来了。” 秦初不作声,以叶景琛的身家和现在如日中天的人气,要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有料到他竟会选择合约期内解约。一旦解约,叶景琛需要向s.k支付一笔数额庞大的违约金,这着实不像叶景琛平日的风格。 “为什么着急在现在解约?”他身上甚至还有已经定下的多部片约,一旦出走,对双方皆是损失。 叶景琛眉眼弯弯,语气轻松:“良禽择木而栖,何况是人?放着一手好牌不用,硬生生拖成输家,那才是暴殄天物。” 秦初听出他话外有音,却佯装不察,正色道:“你是s.k一手捧红,这种时候中途离开老东家,落得忘恩负义的名声,不值得。” “好聚好散,圈子就这么点大,将来难免还得合作,”叶景琛闷声一笑,“我若自立门户不得人心,秦总总不会落井下石吧?” 秦初单薄而线条冷硬的唇角勾出丝冷笑:“就算我什么也不做,s.k的其他掌事人可未必能放过你,毕竟……你现在的身价,都是s.k一手造就的。你一走了之,对s.k下一年的计划会造成多大影响,我想你很清楚。” “秦总,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说过一句话。”叶景琛的眼底始终带着一丝笑,这笑落在秦初眼里更像嘲弄,“你说‘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用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再多加一倍’,这话我现在送给你。” 代驾司机恰巧将秦初的路虎开到酒店门口,按了几声喇叭。 秦初瞳意深深地看了叶景琛一眼,最终留了句:“按规矩办,我等着收你的解约。” 耀动的光影里,高挑的年轻男人黑色背影挺拔如玉,目送秦初的座驾离去,直到车灯汇入茫茫车海,他那双被迷妹称作“不需要嘴巴,景宝只需要眼睛就可以演戏”的桃花眼里精光闪过,哪里还有半点刚刚与秦初对答时的轻松快意。 * 到家给小奶茶投了食,一番揉搓安抚完了,林鸳才去冲了澡,等一切忙定,抱着小萌货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里时,发现手机屏幕上绿灯频闪,取来一看竟有六条未接。一条来自芮静,其余五条全部来自方洛,竟是隔一分钟拨一次的节奏。 林鸳靠在沙发上,一手按着毛巾揉头发,一手按了回拨,几乎是拨通的同时对面就接听了,咋咋呼呼一通吐槽:“姐,我的亲姐!我的女神亲姐!今天你究竟带了哪路天王顶着小人的名号欺师灭祖?这个月那些乱七八糟的爆料层出……小的奖金已经扣的没几毛了,今天财神爷居然一个投诉直接打给芮姐,你造她怎么说嘛?说我下个月奖金也扣发!我的亲姐姐哎……我上有老下有小--” “停。”林鸳闭眼,深呼吸,“打住。” 方洛这才噤声,哭唧唧地最后补了句:“姐,你要给我做主啊。” 林鸳倒真没料到刘汉正还有脸去向芮静告状,看来这些土财主当真是被惯坏了,想必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很不体面,找芮静撒气去了。可听这趋势,他大约是只字未提她的“做戏”,也许是没看出来,也许是还指着下一次,总之,算是混过去了。 “你的奖金我补给你,开心没?”林鸳不出所料地听见话筒对面的财迷一声欢呼,“你给我连拨五个电话,就为了讨奖金?” “当然不是!”方洛终于想起了正事,“姐,你知道叶哥要跟公司解约的事吗?” 林鸳直到听方洛添油加醋地讲完当晚芮静接到叶景琛的律师去电之后的勃然大怒,以及公司其他在场人员的众生相,依然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劝说她顾全大局、不能冲动的某人竟会直接在合约期内要求解约。 “芮姐怎么说?” 方洛叹气:“还能怎么说?叶哥都直接让律师致电了,明早高层就都该看见函件了。这事儿明早铁定上首页--还不止一天。” 挂断电话,林鸳给叶景琛去电,对方却始终忙线中,等待之余她登陆了微博小号,赫然发现某人竟已经霸占了头条。 当然,叶景琛霸占热搜、头条都很正常,然而今日的这一篇却让人侧目。 发博的是与叶景琛同在录制户外综艺的二线男艺人陈宗汉,此前还曾在微博上多次发和叶景琛的基友照,看起来感情良好。粉丝不过数十万,平日里发消息的点赞、转发量都不高,可大约二十分钟前发的这一条因为了叶景琛而迅速带来过百万的转发。 陈宗汉johnv:#糟心#某人不辞而别,留下满片场三四十号人空等。当真是超一线明星不差钱只差时间,我等屁民的时间与超一线比,自然不足一提。 后面跟着穿着户外冲锋衣的四人合影,唯独少了叶景琛。 不言自明,微博里那个“超一线的某人”自然指的就是叶大影帝。 这条微博之下群情涌动,大多数人都觉得很是莫名,一个除了这档综艺就没什么曝光的二三线小艺人,即便当真被大神放了鸽子,一般也就腹诽几句,哪里会选择挂人这种冲动幼稚的行为?粉丝们自然站出来各种替自家“男盆友”解释,一条“景宝昨天的微拍脸色好差,一定是生病了,你不关心一下他反而在这里吐槽,有病不?”的评论居然被点出过万的赞。 自然也有路人表示,耍大牌这种行为早在几百年前就落伍了,平白无故缺席拍摄不打招呼实为缺乏演员基本素质,“亏得还是豪门大户出身,不过如此”的评论虽然招来一片反驳,倒也有数千点赞。 林鸳想起忙哥之前来找她寄养小奶茶时,确实说过叶景琛这阵子档期忙,家都顾不上回。他竟会为了她一个电话,放了全组鸽子,跨了一个行政区赶来的吗?这真的--非常不叶景琛。 越看评论,林鸳越烦,尽管她不认为叶景琛是仅仅因为她一个电话就做出这种事来的人--毕竟他可以让忙哥、让方洛、甚至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接应她的。她一面揉着半干的长发,一面在客厅里团团打转,坐立不安。 忽然铃声响起,她忙按下接听:“喂,你在哪里?” 叶景琛显然没有料到她接听得如此之快,顿了下,笑道:“怎么?半小时不见就思之如狂?” “谁跟你开玩笑!你真的向公司提解约了?”急死人了,这家伙总是在该急的时候不急,365天24小时保持撩妹状态,简直是不撩会死星人。 “嗯,是啊。”淡定无比。 “你想什么呢?另外你晚上有拍摄为什么还亲自跑出来找我?你知不知道陈宗汉在微博上吐槽你都被顶上热搜了?” 叶景琛沉默了片刻,即便看不清林鸳的面孔,就她这小爆竹似的连环炮,他也可以想象出她焦急的神情。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自己的事漫不经心得过且过,旁人的事倒是看得比天重,嗯,这个旁人90%专指叶景琛。 林鸳家的小区老旧,路灯昏暗稀疏,叶景琛站在其中一根电线杆下,抬头刚刚好可以看见她家客厅的窗户。 此刻她正拉开一线窗帘,站在窗边抱着电话,粉红色的卡通居家服清晰可见。 耳边传来她急切的声音:“你倒是说话呀!” 第11章 影帝的性向 冬夜风寒,叶景琛只觉得耳廓冻得发麻,只有贴近手机的地方稍有暖意。他伸手捂了一下左耳:“我就是想在新闻出来之前先亲口和你说一声,我已经提了解约。是rm那边通知说拍摄暂停,所以今天的事不是因你而起,别乱往自己脑袋上扣帽子。”轻笑一声,“你又是不是我女朋友,哪来那么大魅力让我误了拍摄来接你。” 林鸳被他气笑:“是是,我当然没有……”这世上除了那抹自带光环站在巅峰的“白月光”,哪里还有人值得叶大影帝挂心? “那你解约之后打算怎么办?不至于就这么退出圈子吧!”如果叶景琛这样隐退,恐怕真的要“哀鸿遍野”了。 对面低低的一声笑:“不会,你这么衰都还在拼,我又怎么会隐退?” “……那是要加入其它公司咯?谈好了吗?”想挖他的人多了去,也不愁没下家就是了。 “还在谈,定了告诉你,”叶景琛轻咳了一声,“那就这样,早点睡吧。” 林鸳“嗯”了声,无意中瞥见楼下路灯旁一个黑色身影隐入树荫,看不分明,急急地问:“你现在人在哪儿?” 叶景琛走在小区林荫下,已经看不见林家窗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夜半三更当然是在家。怎么,你是要来陪我吗?” “再见,不送!”林鸳气呼呼地挂断电话。看来自己真的喝多了,眼花。 * 这一夜林鸳睡得极不踏实,梦境不断。 梦里的她又回到短胳膊短腿,白皙小脸圆得像只糯米团似的年少时光。 她记得,那年刚刚10岁,那天刚好是她十周岁生日party,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少不更事的她收礼物收到心花怒放,拆礼物拆到手指发软。 直到过午,一楼客厅的古董电话忽然铃铃作响,本是听惯了的铃声此刻听来却像不祥的预兆,小小的林鸳刚好在旁搭乐高城堡,顺手接起:“喂?” 低沉的声音说找林剑锋听电话,她乐颠颠地上楼叫正在陪同客人的父亲。只见父亲听了几句电话后脸色大变,吩咐管家招待好客人,就匆匆叫上司机走了,她不明所以地到处找寻母亲卢筱蕊,却遍寻不着。 那天直到入夜,送走了客人,她才再次得到父母的消息,传讯回来的却是司机的电话--林剑锋心脏病突发住院,危在旦夕,二十分钟后司机在家门口等,接她去医院探望,怕是要见最后一面也不一定。 无论管家和保姆怎么安慰,林鸳还是吓得坐在礼物堆里嚎啕大哭,那二十分钟就像一辈子那样漫长。 最终,她没能等来林剑锋的司机,反倒是卢筱蕊忽然回来,也不顾哭成泪人的小女儿跟屁虫似的跟在身后,径直上楼去了卧房,半分钟后拎着行李箱下楼来,一手牵上林鸳,直接开车走了。 林鸳看着卢筱蕊美艳而严肃的侧脸和耳边摇荡的细长耳环,怯怯地问:“妈妈?我们是去医院看爸爸吗?爸爸会不会死?” “我们现在去机场,”卢筱蕊看也没看林鸳,瞥了眼手表,“航班还有一小时起飞,待会你听芳姐的安排。”顿了顿冷淡地吩咐,“要听话。” 于是,林鸳十岁生日收到的堆积如小山的礼物,她只摸到了其中一组乐高积木,其他的,连摸也没摸过。而林家那间奢华的独栋别墅,在这一晚之后,她再也没回去过。 梦境里,一切都模模糊糊……等画面再清晰可见时,林鸳已经身在一间三室一厅的半新屋子里,她记得这里--十岁的她在这间屋子里住了整整六年。糯米团子似的她蜷坐在窗边,整日看着小区门口道闸进进出出的车辆发呆,芳姐在厨房里招呼“卢鸳,吃饭了”。 林鸳这才想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名字,是卢鸳。 * 指尖湿热,林鸳下意识地一挥,却打在毛茸茸热烘烘的东西上,猛地睁眼只见小奶茶前爪搭在床沿,正热情地舔着她伸出被窝的手。 林鸳深深地呼了口气,胸口的烦闷才稍微松了些。 猛然想起昨夜的“劲爆消息”,她忙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三两下开了微博。 没想到却并没见着#叶景琛解约#的话题,再一看时间,才刚六点半……想来各方人马都还没放话,可谓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鸳随手翻了几页,猛然有几张自己在《逆凰》里的剧照和定妆照杀入眼帘,果然日经,这又要开黑了?毕竟她在这片里的角色是朵不折不扣的黑莲花…… 可这一次出乎林鸳意料,微文里赞她将这朵本该人见人恨的黑莲花演绎得有血有肉,叫人心疼,顺道赞了一下造型师和演员的颜值,感慨演艺圈里如今踏踏实实塑造人物的演员已经寥寥无几。 林鸳看到的这一条,是个粉丝过百万的娱乐大v的转发,底下毁誉参半。 原发则是个加v的个人账号,id是鸳缘,头像是只小狐狸。林鸳顺着点进去发现这小狐狸还真是铁杆粉,千余条微博内容,时不时就有三五条和她相关,却从未过她的大号,显然属于默默耕耘的那一型,点赞评论都是寥寥。 只是这一次被大v转发,这才引来热议。 为了避免心塞,林鸳果断关闭手机屏幕,不去看评论--前几日岳伟偷拍,她给骂得狗血淋头,这伤口还没结痂,可不想再扯开。 芮静的电话打来时,林鸳正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挥汗如雨,接听的时候气息不稳:“芮姐?” “你在哪儿呢?” “在跑步,怎么了?”想来大约是叶景琛的事“东窗事发”,芮静找她稳定军心来了。 “叶景琛最近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 “说我是他女朋友算不算?”林鸳故意带偏话题。 芮静却没有心思开玩笑:“你最近不要和他走太近……他正在申请同公司解约。” “解约?!”林鸳完美演绎吃惊的口吻,对得起职业演员的身份,“大神该不是被我传染了吧?”动不动就要撂挑子不干,这种事s.k一周内遇上两个,也算流年不利。 “总之,如果有媒体采访你,你一概说不熟、不知道。明白吗?”芮静并不清楚林鸳和叶景琛的私交究竟到什么程度,尽管此前按着秦初的意思弃卒保车,常常利用林鸳给叶景琛打掩护,但她始终觉得这两人不可能来电,画风不同,就连拍戏的角色也尽是些貌合神离。 林鸳挂了电话,狐疑地打开微博,不看不打紧,一看手机险些从掌心滑脱--#叶景琛性向曝光#【速报】大花小花都是障眼法,真实伴侣原来是他? 九宫格图八张是偷拍,还有一张上是白底黑字【爆】,恰恰放在正中央。 wtf?!居然有人质疑撩妹达人叶景琛是gay?当全世界的妹子都瞎?就这种猫猫狗狗的爆料居然也能被吵上头条,真叫人对如今的娱乐圈灰心啊…… 林鸳点开那几张灰蒙蒙的照片,渣像素,看起来更像是视频监控的截图。画面上依稀可辨的侧脸有□□分像叶景琛,可他对面那一位只能看见后脑勺,着实看不出是谁。就这么一组毫无重点的吃饭喝酒图,也能黑人性向,如今狗仔节操何在? 林鸳瞥了眼发微的工作室,确实是名不见经传,当真想出名想疯了。 然而,即便这真的很没实锤,尽管数以百万计的迷妹力挺叶景琛,但这一条却牢牢地霸住热搜。不多时,微信各公众号的相关话题雨后春笋般爆了出来,不过一小时的工夫,#叶景琛男友#荣登微博和度娘双热点。 有幕后推手。 不知为何,林鸳忽然有种强烈的第六感,这种毫无依据的偷拍照竟在短时间内甚至压过了圈中男神女神扯证这种热门话题荣登榜首。要说没人在幕后捣鬼,鬼都不信!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相关话题被发起,林鸳再也无心健身,索性找了靠窗位置休息,颈后搭着毛巾,眉头微蹙,一条一条翻看,越看越心底发凉--好事者竟连叶景琛在英国留学时与室友揽肩的合影、参加马术大赛时同对手贴面问好的照片都一一挖出,做了合辑,口口声声称叶景琛是深柜,但近期或将被迫出柜。 想着芮静必然焦头烂额中,林鸳给方洛去了电话,那边接得倒挺快:“姐,怎么了?” “你这会在公司?” “是啊,在看missa发来的片,芮姐说忙,让我初筛一下再给她。”方洛莫名其妙地反问,“是不是有啥事儿要我做?” 林鸳听方洛的口气听平静,试探地问:“这会芮姐是在忙叶大神的事吗?” “大概是吧,”方洛咂咂嘴,“不过公司其他人就像不知道这事儿一样,还在各忙各的。倒是娱记来了不少,都在会堂那边。” 林鸳长睫微垂,若有所思:“是吗?那大神本人今天进过公司没?” “有!”方洛确定到道,“早上我在电梯遇见忙哥了,不过他脸色很不好……我没敢搭腔。他直接上了16层,大概找秦总去了,我想……琛哥应该也在。” “你等等我,我半小时后进公司。”林鸳挂断电话,起身去淋浴,走在路上忽然灵光一闪,打开微博找出首发话题的那个小v号,id是鱼鱼娱乐工作室,此前发布的多半是从大v转发的热点,这几乎是第一次原创。 林鸳熟练地拨号:“小影,是我。我想和你打听个工作室,叫鱼鱼娱乐,你知道吗?” 第12章 棋逢对手 接到林鸳的电话,陈赵影并不意外:“你是为了叶大神的事来的吧?老实说,这次事情挺奇怪的。” “怎么说?”林鸳止步在淋浴房前。 “鱼鱼娱乐是s.k养的水号。”陈赵影压低了声音,“我也是今天才刚发现。” 林鸳一手搭在更衣柜门上,一手捏紧手机,沉默了几秒:“这样……反而不奇怪了。” “小林子,我没听明白。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说来听听。” 林鸳上挑的凤眼,不笑的时候俨然有几分霸气,此刻目光中寒气凌冽:“跟你说了你也不会去爆料,晚点我再告诉你吧。” 尽管萌新小娱记陈赵影有千般好奇,但还是任由林鸳挂了电话,重新面对电脑上满屏幕的叶大影帝各色花边新闻,有点头晕脑胀。 同事兼好友于畅畅从显示器后探出脸来,好奇问:“和谁打电话,声音压那么低?” “没啥,家里人。”陈赵影食指敲着鼠标,“你说叶大影帝这是得罪谁了?好端端冒出来这么多营销号一股脑儿数落他的不是。且不说人家是不是gay,人家就算是吧,又碍着谁了?” “碍着谁?!”于畅畅一声哀嚎,“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把叶景琛当成‘自家男朋友’来爱?你试试找个gay当男朋友,就知道碍着谁了。” 两人正说着,自动门忽然开了,影视娱乐部的总监赵冉跟在秦初身后快步进来。 赵冉四十出头年纪,一副金丝边眼镜不苟言笑,此刻更是一脸严肃:“……水泼出去倒是容易,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秦初头也不回:“谁也没让你收回来。” “万一他回心转意……”赵冉一句话还没说完,被秦初冷冷递过一眼来,顿时噤声。 “回心转意?s.k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即便,秦初也曾抱着1%的侥幸,现在也已经全部荡然无存。既然叶景琛决定要出走,那就当杀鸡给猴看……s.k能把艺人捧多高,就能让他跌多重,免得一个个翅膀硬了全都要飞走。 “今天开始,所有的号直接放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总监办公室,一旁“偷听”的陈赵影和于畅畅面面相觑--老板们这是在说啥呢? 答案在十分钟后终于揭晓。 正在各大渠道上热烈讨论叶影帝性取向问题的吃瓜群众们,同一时间发现了来自叶景琛微博的一条声明。 叶景:【解约声明】因与s.k签约期间,未能提前看过任何一份演艺活动的聘用协议,并多次在开机在即、无法熟知剧本的情况下被仓促安排进组。遂今日正式向s.k提出解约,近期将与工作伙伴成立独立工作室,以期更好地规划演艺生涯。感念公司过往栽培,感恩[爱心] 下方配图是一张逆光而行的背影,完美演绎大海啊都是水,叶景琛啊都是腿。瘦削高挑的年轻男子,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半身高的巨大行囊使得他的背影有一丝天涯浪子的薄愁。 微博一出,几大论坛顿时再次刷爆。 --卧槽!今天影帝戏好足!又是同性绯闻又是合约期内解约,挖了个赛!这是要逆天? --同性你个大头鬼!我男朋友是直男!支持景宝解约,影帝出身总接些偶像连续剧是什么鬼?=w= --等等,我是不是get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会不会是s.k预感叶景琛要flop,才逼他解约? --滚!景宝是有正牌女友的好不好!你们是不是yy太久,自动过滤真相了? --3384楼说的“正牌女友”是谁?别跟我说林鸳……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是3384楼,我说的是白月光啊! 楼下有终于有人贴出了“白月光”的照片,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小提琴少女,梳着低低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微微昂起的下巴有柔和圣洁的弧度。穿着一袭雪色长裙,裙摆如同婚纱般逶迤在地,阳光从头顶五光十色的教堂玻璃照射下来,她整个沐浴其中,说像天使还不够,她比天使多了女人的娴静与端庄,而这个词汇用在青春少女的身上竟可以如此的贴合,已属奇迹。 照片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搞什么?又有新绯闻? --拜托楼上,除了追星偶尔也关注一下金融商圈好不好?白月光是叶老爷子亲自指定的孙女婿啊! --握草!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情敌?! --人家白月光又不是娱乐圈的,貌似可是有北欧皇室血统的……听说就是因为叶景琛跑来闯荡娱乐圈,才耽误了婚事。s.k把他塑造成国民男朋友,又怎么会让你们知道人家是有“白月光”的? --楼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叶老爷子认亲,金融圈里在场的多了去了,只不过那会子你们还不认识你们的“男朋友”而已! …… 看到满微博都是“白月光”那张天使降临般的照片时,林鸳刚好跨进s.k大厦内,径直乘坐电梯上了16层,没想到秦初的精明助理lisa居然不在位置,总裁办公室的门大敞着,里面的人说话声清晰可闻。 “……在s.k签下的角色你一个也带不走,包括代言。陈枫是s.k的人,也不可以跟你走,芮静更不必提。据我所知,叶老爷子一直反对你在演艺圈发展,只怕你从叶家得不到半毛钱支持,就像这样你还想自立门户?”秦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有力,每一句说得都在理,每一句都仿佛是为你着想,但每一句又都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林鸳停在lisa的办公桌前,手中还握着已经刷到发烫的手机,只听叶景琛不慌不忙地说:“钱的事不劳您费心,你还是操心操心那些角色找谁来顶才能平息投资方吧。”明年乃至后年,他的行程都已排满,以为他会因为损失资源而头疼?秦初未免也太小瞧他。 秦初语气冷硬得好像数九寒天的霜冻:“你是不是以为s.k离了你就不转了?我能捧起一个神,就能砸烂一尊神像,是谁都一样。” “没错,是谁都一样,对我也好,对林鸳也罢。”叶景琛的语调哩隐隐透着嘲讽,“秦总是不是以为,没人有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就连魏璇都在一年内被捧上女一,凭林鸳的条件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在二三线打转?以s.k的公关资源,我的绯闻也好、林鸳的黑料也罢,想删那是分分钟的事。但s.k又做过些什么?” 林鸳狭长的凤眼眯起,目光盯着一处,作为从s.k出道的艺人,即便她也曾为戏路受限而烦恼,却从未怀疑s.k有故意阻挠她发展的嫌疑。就像秦初说的那样,不是她笨,是她太轻信。 “叶景琛,说话要有真凭实据,捕风捉影什么的,s.k分分钟可以告你诽谤。那样你要给s.k赔的违约金恐怕就又得翻倍了。”秦初自鼻腔一声冷哼,将只燃烧了一半的烟头掐灭,“我只想问,这些年你攒的钱,够赔吗?” “秦总,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我刚刚就说过钱的事不劳您费心。”叶景琛朝前逼近一步,双手支在秦初宽敞的实木办公桌上,原就高挑此刻更是居高临下,惯常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锐利而坚定,“雇人偷拍林鸳和‘周先生’算不算?亲口放弃公关渠道,任由林鸳和你的桃色新闻满天飞,算不算?私下推掉《逆凰》女一角色,硬是让林鸳接演女三,算不算?再往前的我也就不提了,秦总……你是不是以为制片人只会跟经纪公司沟通,而艺人的耳朵都只长在经纪人身上?” 秦初双手环胸,冷眼看着面前被媒体评价为“陌上公子温润如玉”的年轻艺人。包括他在内,曾经所有人都以为叶景琛不过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揣着万贯家财为后路,来演艺圈玩个票,证实一下自己“人生价值”的富n代,只不过恰巧生得好皮囊,又运气好遇上大导演雍戈的巅峰作一炮而红罢了。如今看来,竟都是被他骗过了--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有备而来,就连秦初也无法确定他究竟知情多少。 叶景琛冷冷地与秦楚冷冽而充满敌意的眼神对视,线条柔和饱满的唇角勾起一抹良善无害的笑:“放心,秦总,这话我不会再通第三个人说。毕竟大家共事一场,散也不必散得太难看。”话说得温和,可他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凌厉的威慑感,“但我想林鸳有权知道实情,至于是你告诉她,还是要我转述,这个选择权暂且交给秦总如何?” “不用了。”林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不用传话那么麻烦,我都听见了。” 因为是从健身房直接赶过来,林鸳极难得地素颜出现在众人面前。白皙发亮的肌肤,尖尖的内眼角、狭长的凤眼微眯,即便穿着平底鞋和素净肥大的羽绒衣也挡不住隐隐的怒气。她站在门口,像个从港片里走出来的女战士,浑身披戴着铠甲,气场全开,刀枪不入。 这样的林鸳,让屋内两个已同她相识多年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倍感陌生。 她双手插在羽绒衣衣袋中,下巴微昂:“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直接跟当事人说吗?” 第13章 只怪太天真 总助lisa鬓角沁汗,疑心再过几分钟兴许连妆都要花了。跟着秦初近三年,她还从没见过他这般气压,此刻即便送她熊心豹子胆*99,她也不敢进去通传。 “芮姐,你还是自己进去吧,”lisa平素冷静干练的面孔此刻紧张得变形,“我去找你的时候没有安排人给我替岗,看来给阿鸳听见不该听的话了。现在进去,秦总搞不好会劈了我。” 芮静看着办公室内剑拔弩张地三人,舌尖在牙床舔舐了一圈,慢吞吞地说:“这会他可没这心情。”说着走上前去,轻轻敲门。 秦初铁青着脸:“进来。” 芮静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即使刚刚在会议室与一群人精似的娱记周旋也没露过半分怯,此刻看着秦初的脸色却不由有些发虚。 屋里三人,叶景琛坐在秦初办公桌前的真皮扶手椅里,两条长腿似乎毫无防备地朝前伸着,可芮静细看他眼底的神色,知道这不过是食肉动物在捕食之前用来麻痹对手的懒散表演罢了。 叶景琛和秦初表面上看起来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精明世故,可骨子里却是同一类人。这种人常常被世人冠以“精英”之名,相同之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这类人99%都会得偿所愿。 s.k签下叶景琛的时候,他虽顶着“马术王子”的头衔颇有些影响力,但在娱乐圈还是不折不扣的新人,因而合约签得极苛刻。谁也没料到之后他平步青云,一举拿下影帝,无论实力还是号召力如有神助,一跃登顶,s.k凭借与叶景琛绑定二三线小明星,倒也培养了一批新生代小生、小花,当然,银子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叶景琛解约,尽管对s.k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但在芮静看来理所应当,不足为奇,即便如今有同性绯闻缠身,对他身家的影响也不过九牛一毛,想换一家经纪公司满世界都是伸出八丈长的橄榄枝。 让她诧异的是坐在右手侧深棕色三人沙发里的林鸳,那双丹凤眼中的嘲弄和嘴角冷冽的笑容完全无法与那个素来对s.k的要求逆来顺受的女艺人挂钩。 林鸳坐得极靠前,因此身腰笔挺,双腿交叠,手交互挽着落在膝头,见了芮静低头笑了一下:“芮姐,你来得刚好。”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芮静,“琛哥和秦总各执一词,硬要我信一方,我还真拿不定主意。芮姐,你说我该信谁呢?” 芮静只觉得三双眼睛同样目光凌厉地看着她,竟比面对那一群狡猾的娱记还紧张几分。她选择了叶景琛旁边的椅子,坐下后鞋跟在地上一推,连人带椅子微微朝侧边一滑,停在秦初的办公桌左手侧:“阿鸳,以你的聪慧,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还会不知道吗?” 林鸳见芮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移到了秦初那一侧,心知她不会替自己出头,却仍旧笑着开口:“芮姐当然是待我很好,可我问的不是你呀,是s.k。”她面上挂着天真无辜的表情,瞥了眼看好戏状态的叶景琛,“毕竟,琛哥说s.k私下推了许多本该属于我的女一,又放任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黑料满天飞--这可真不像是对自家艺人的态度呢。” 她所说的这些事,芮静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还是选择微笑接口:“这种事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艺人吃肉,经纪公司跟着喝汤,这是双赢的事。公司怎么可能故意压制你的发展?只不过是我能力有限,没能扭转局面而已。” “哦--都怪我。是我黑料太多,人缘不好,天资也不够,”林鸳双腿交替了下,“所以《逆凰》从一开始接到女一的通告,到最终进组变成女三,和公司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对不对?” 芮静面不改色:“是。投资方觉得你的形象和女主的形象差距太大,白粤妍那边收视号召比你好上太多,多次沟通之后,才勉强同意给你换成女三。” “嗯嗯,”林鸳乖巧地点头,“换角之前,有一篇关于我在《儒生》剧组里耍大牌,讨好导演,欺负群演的不实报道,吵得很红呢。就是因为它吧,那段时间好像所有‘人品不佳’的演员点评我都榜上有名。” 芮静稍楞了一下,余光瞥了秦初一眼,后者面前的烟蒂已经堆成小山丘,此刻不知出神在想些什么。她只得回应:“是,投资方看到了那些新闻,执意要把你换掉。若不是秦总出面,连女三也保不住。” 林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说:“那上次岳伟爆料我和秦总有‘私情’,还有上上次也是他们偷拍我和小鱼,这些事后,公司找岳伟协商他都不同意和解,是吗?” “嗯。”多说多漏,迟早穿帮。 “那这一次,为什么他们会同意和解,还来跟我道歉?芮姐,你是找了谁出面呀?” 芮静看着面前似乎只是无心发问的姑娘,可每一个问题又都刚好落在关键上。出面摆平岳伟的压根不是s.k,芮静心知肚明却不能直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这你不必管。总之摆平了不就行了。” “公司这么厉害,能不能替琛哥也把他那个同性恋绯闻给搞定呀?兴许,他一感动就不走了呢。”说完,林鸳又自觉失言似的捂嘴,“啊,不对,要是没这绯闻,琛哥跳槽可能会更容易呢。” 此话一出,芮静和秦初均是心下一惊。 终究还是秦初先开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不要馋和了。我是怎么对你,s.k是怎么对你,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和叶景琛这事搅在一起说不明白。你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说。” 林鸳站起身来,自衣兜里取出手机,划了几下,递到秦初面前,轻轻丢在桌上:“那可不行,我和阿琛的事儿还真就搅和在一起了。” 秦初眈了眼屏幕,终于知道这一次怕是没有办法再让这个曾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小姑娘信服了。屏幕上是一篇微信公众号的推送,首篇是凌景初与神秘男子密会,深陷同性绯闻。第二篇是林鸳和神秘男子密会,疑似被富商包养。 屏幕左上方公众号id【鱼鱼娱乐】。 秦初沉默不语,芮静取了手机过来,随手翻了几页,反倒有些吃惊:“这是?”她未曾听说过这个公众号,看点赞数也算不上大v。 林鸳取过自己的手机,熄灭屏幕,歪头一笑:“芮姐,你问问秦总,他比较清楚。” 芮静闻言,不无震惊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秦初。她虽知道他一直对林鸳保持“放养”态度,但从没有想过他会主动制造传播黑料?是这个意思吗? 然而秦初的态度基本是默认了。 芮静细细的眉峰紧蹙,即便身为s.k的得力干将,此刻她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一口烟吐出,秦初抬头看向林鸳:“过往不究,我已经和你说过,后续接片将朝着改变你的荧幕形象出发,林鸳,你需要给我时间。” 林鸳笑问:“多长时间?七年还不够,再加一年够不够?” “你不要任性,合同不是儿戏。”他很清楚林鸳的经济状况,也很笃定只要有合约在,她不会选择离开s.k,她付不起,也输不起。 作壁上观的叶景琛终于笑出了声:“合同?秦总,你是说违约金吗?”两臂舒展,松散地撑了个懒腰,“您还真是金钱至上,对谁都格外关心违约金啊。不过你不用替她担心,新东家愿意签她,就自然乐意替她付违约金。” “呵,得不到叶氏集团的支持,请问,叶先生你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 叶景琛极其妖孽地一笑:“不劳秦总费心。” 这边两厢争锋,那边林鸳却噗嗤一笑:“谁说我要签新东家。”她刚好心力憔悴,巴不得就此装尸体,原地躺平什么也不要做,“我没打算‘现在’跟s.k解约,但是如果秦总不想这些乌糟事‘一不留神’传出去,我希望能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秦初的面部轮廓极为鲜明,眼窝深陷而目光凌厉,嘴唇很薄又少有血色,有种不怒自威的君王气度。 可林鸳却浑然不觉似的,只云淡风轻地说她的条件:“第一,当初的合同我翻出来看过了,约定是合约期内每年至少一部连续剧,一部电影,一个代言,当然……这也算是公司给新人的福利。missa的代言还在,《儒生》明年初会上映,那么明年我只再拍一部电影。其余的,我不接。一年期到,我会提出终止合作,大家好聚好散。” 秦初吐了一口烟:“第二件。” “第二件,”林鸳眸光幽幽,唇边一抹礼貌的微笑,“我需要换经纪人……我这么消极怠工,耽误了芮姐的名声就不好了。” 芮静冷声:“你现在的状况,还有谁愿意接你?” “方洛啊,他这实习经纪人身份已经多少年了?我不介意,你们……也没必要介意吧。经纪人兼助理好了,反正也没什么活。” “……那也要他自己愿意。” 林鸳二话不说拨了方洛的电话,在听见对面的欢呼之后,微笑着关闭了免提:“这样,可以吗?” 芮静面色变了又变,最终沉声开口:“阿鸳,如果你执意要换人,我也不拦你。但日后所有问题,一概与我无关。” “好。”林鸳答得斩钉截铁,m型轮廓分明的唇瓣微翘,眸光清亮,毫不退缩。 * 电梯间。 两位惹恼了总裁的刺儿头离开,自然没有人夹道欢送。 叶景琛慵懒地靠在电梯壁,看着某个自从出了总裁办公室就气场全灭的女战神,轻笑问:“女英雄,刚刚不还牙尖嘴利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你说我是不是一直特别笨。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好,白白辜负了公司的好资源。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只要公司接下的角色她就演,不挑不捡不谈条件,公司给她定义成熟美艳的人设,她就兢兢业业地塑造,从不懈怠,这样的她为什么会被打压? 叶景琛看着林鸳孤零零地站在电梯正中央,双手在身前攥着包带,整个人绷得极紧,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学生,忍不住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不怪你。”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早就知道林鸳的成熟精明都是假象,骨子里那个轻信的软包子至今也没完全消失。 幸好,还没消失。幸好,他回来了。 电梯门开的时候,嘈杂声一下爆棚。 原先在门口正要离开的众娱记猛然发现电梯内竟是当下话题最盛的两个艺人,一时间闪光灯爆得一秒不停。 林鸳顿时从抑郁转为郁闷。 都怪她从前许愿求和大神同框求得次数太多,神界的通讯大概跟中国移动的网渣延迟一样,神仙到现在才收到她的许愿。 可她现在真的、真的不想再和叶大神同·框·了! “景宝,景宝!近期的绯闻是真的吗?对方到底是谁?” “请问你和s.k解约是因为那位x先生吗?” “请问你对网上的同性传闻怎么看?” 叽叽喳喳的问题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麦克风被凑到叶景琛面前,此前他身前一直都有经纪人、助理挡着,娱记们提问哪里有这么容易? 林鸳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叶景琛,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就近找了个话筒:“各位记者老师,还请多关注演员的作品,珍爱生命,远离八卦,谢谢!”啊啊啊,她一定是被当挡箭牌当习惯了,自动自发地就上前挡枪,活该掉坑里爬不出来。 “林小姐,请问你和叶景琛是什么关系?”话筒一转,顺水推舟,八卦么,八一个是一个。 林鸳感觉肩头被人一揽,叶景琛温润含情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们看是什么关系?” 唔,最难辜负美人恩。 第14章 谁的真心 吃喝,玩,不乐。 大约可以完整描绘林鸳近日的生活,若不是等着补拍missa要求的几个镜头,她早就想离开n市了。 吃着泡面看着《犬夜叉》,林鸳想,若是将来不做演员了,改行做个声优也不错。她声线低而华丽,动漫男女cv均可胜任,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林鸳把筷子搁在泡面碗上,插上耳机就着app录了一段动漫对白,配完了顺手点了转发微博。嗯,微博小号,普罗大众常见的那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了什么,感想如何的流水号,只除了,从不议论娱乐圈八卦,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的。 小号粉丝不过数百,大多是被一些针对社会热点的小调侃给吸来的,也有人顺着爬去app听了她的配音,感慨说声音真像林鸳,这种评论她统统当做没看见。 林鸳才刚刚放下手机,打算去洗碗,就听不断的有新系统消息。她拿起手机的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她竟忘了自己已经收回了加v号的经营权。现在去删,不知道还来及不? 林鸳内心哀嚎,一打开手机,果然后台回复若干,最上头一条的回复是:你和【不上□□的猫】是什么关系? 大号和小号的关系…… 她琢磨着若是真这么回复了,是不是很快她可怜的小号也要尸横遍野……可即便她避而不答,以网民高超的扒皮能力,想挖掘出她的小号还不是探囊取物? 权衡再三,林鸳在那条留言后回复了一句:机智如你_(:3ゝ∠)_ 原以为以她的咖位,这种算不上黑料的事情激不起什么水花,可她终究小觑了吃瓜群众的八卦热情,不出半天时间,【不上□□的猫】粉丝已经逼近一万。 “姐,咱能不搞这种突然袭击吗?”方洛在电话里声音苦得能滴出黄莲水,“你造我抢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有多不容易?拼了3张长短途才好不容易凑齐全程,你这一下我是走呢还是不走呢……” “你回你的老家啊,”林鸳戴着耳机,一面划拨着屏幕刷看回复,一面笑着说,“我那小号干净得很,最多改明儿我再注册个新号好了。” 方洛狐疑:“你确定没说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大过年都能给黑出十里长街的那种?” “没有,最劲爆的也不过晒几*身照。” “哦……那我就放心了。”方洛自从荣升经纪人,深感责任重大,虽然林鸳一再解释之所以更换经纪人,就是因为不需要,可方经济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谓面面俱到,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落人口实。千叮呤万嘱咐,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老家山里没信号,姐你可千万悠着点啊!” 方洛若是知道林鸳轻描淡写的那几张“健身照”会引起后面的风浪,别说只有成天催着他结婚的爹妈等着,就算山里今儿个宣布同性恋合法化,他也要赖在n市再待几天。 当晚十点不到,林鸳的那几张没露脸的健身照已经飘荡在热门话题的前三条。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她对着镜子自拍的马甲线小蛮腰,还有教练给拍的瑜伽剪影而已。放在其他女明星,真就是微博常见内容,加分项--多好,健康积极又养眼。 可放在林鸳,这却成功引发出了话题--#鸳式身材# 八卦er敏锐地发现,尽管林鸳演了那么多妖娆妩媚的角色,却从未在荧幕前过火地展露过胴·体,充其量也不过是露双大长腿和刀削般斜飞的锁骨,就这种保守到近乎古板的着装风格,竟能让她演绎出各种活色生香的妖姬来,还落得“妖艳贱货”的风评…… 现在想来,终于有人顿悟感慨,这才是演技啊。 不靠暴露,不靠衣着,仅仅是眼神、肢体和台词,林鸳居然塑造过那么多让人恨得牙痒,撩得心痒的妖姬。 也正因为这种角色定位,曾让很多路人臆断林鸳就是行走的骨架,“瘦得病态”。如今小号上那一组线条优美、丰腴适度的照片,将此前路人黑的脸刷得粉面含春,多吱一声都为自己的浅薄脸红。 林鸳也没料到自己演艺生涯的头一次好评,竟是由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小号带来的。包括她接地气的黑暗料理推荐、小众又不装逼的影片短评,与网友机智狡黠的互动……在一天之内布满网络娱乐新闻的各个角落。 毕竟,这年头,扒一个明星的小号是多么刺激的事。 临了,躺在被窝盖上被子的林鸳脑海里只剩一个恐慌:某次被叶景琛拉出去当挡箭牌之后,她曾经在小号里不具名的“诅咒”过叶某人吃泡面没调味包,这种事儿会不会被挖出来啊? * s.k总部对面街角咖啡店,二层雅座。 芮静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想你忘了一件事,从上周期我就已经不是林鸳的经纪人。她的行程不归我管,我也犯不着操心。”酒红色的短发在随风微微扬起,她低垂眼睫,“你最好也不要再过问。”她不是你可以操控的人。 秦初大衣敞襟,内里是件黑色高领毛衫,与他禁欲的气质异常般配。 遥看着s.k的办公大楼,他反问:“她现在依然是公司旗下的艺人,问她的行程,我没有觉得有何不合适。” 芮静似笑非笑地挑唇:“这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归属关系。这也就是林鸳傻到白白荒废一年,换了旁人,还不顺杆爬索性等片酬上去了再走?”一顿,“不过,也不劳你我费心。她早已是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将来负责了。” 秦初的侧脸有刀刻般的轮廓,这种刚硬的线条使人看起来更冷漠:“我并没有在为她费心。” “没有就好,”芮静嘲弄般一笑,“她也确实无福消受老板你的‘关照’。” “对我做的事有意见,可以直说。”秦初察觉到素来耿直的芮静话里的冷嘲热讽,冷淡地问。 “无缘无故将签在自己手里的艺人冷藏甚至抹黑,并不是一个职业经理人应有的职业素养。”芮静精明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秦初深邃的眼,“老板,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处事风格并不匹配。” 秦初不以为意地弹弹桌面:“我不这么觉得。” “现在公司和林鸳的关系,就只剩下一层薄膜,时间一到一戳就破。这种情况下,你又何必分心去管她?难道这会儿反倒想好好栽培她,让她念着公司的好,不走了?只怕就算真的扶她上来了,也不过是给自己制造一个新的对手而已。” 因为接近农历新年,写字楼里的白领所剩无几。在二楼露台往下看,路上行人三三两两,阳光柔软,人心惫懒,就连一向披荆斩棘的芮静此刻也有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轻叹:“既然想挽留她,当初何必那样对她。” “你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对,当初为什么不反对?”对于放养林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芮静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这一次绯闻同他扯上关系,她才第一次直接反对。 “因为你是我的老板,”芮静静静地看着他略显阴沉的眼睛,向来中性化的神情在刹那间浮上一丝别扭,“即使你所做的事有一万个人说错,我也会是第一万零一个,选择站在你旁边。” 秦初的漫不经心有所收敛,狭长深邃的眼眸微眯:“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芮静无意识地将鬓角碎发撩至而后,“你也许什么都知道,唯独从来不知道我的心情。” 秦初抬手召唤服务生,一面对芮静说:“走吧,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芮静却挥了挥手示意服务生不必过来,看着他自钱夹里取卡的修长手指,苦笑:“你就不能抽几分钟时间听我说完吗?” 秦初将钱夹合上平整地放在手边,抿唇:“你想说什么?”她想说的话,他都知道,不让她开口不过是怕说出来彼此难堪。可他忘了,面前这个女人,不仅是他的得力干将,更是圈内出名的老江湖,她想说的想做的,不择手段也会达成。既然如此,也只有用他们俩的方式来解决他们俩的问题。 “去年光影邀我加盟,我没去。罗志瑜找我筹建工作室,我也没有去。你觉得是s.k给我的酬劳高过光影,还是罗志瑜的发展潜力不如林鸳?”芮静直直地看进秦初的眼底,在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感情浮动,她终于轻叹了口气,“我是为你留下来的,秦初。从踏进这个圈子的第一天到现在十年了,你从来都只朝着前方看,可曾在意过你的左右站得是谁?” “是你。”他声线低沉,稳妥却不带情感,“我很感谢你一路扶持。” “我不需要感谢。”芮静咬唇,女强人的气息褪得一干二净,仿佛回到十年前她初出茅庐,到s.k应征部门助理,当时的经理正是秦初。他没有后台,不是海归,甚至没有优异的学府背景,只凭着一身过人的胆识和杀伐决断的魄力,一步步从基层走到巅峰。 “可我只能给你感谢。”秦初的语调很平,平到令芮静起伏的情绪刹那间凝固,“你是我并肩的战友,这点永远不变。” “战友……”芮静垂下眼睫,试探地问,“那林鸳是什么%3俊 秦初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种隐隐的威压令芮静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她……”她身上的污点太多,她不适合你,她…… “她是怎样的人,我比谁清楚。” 秦初的声音在冬日午后的暖阳里,有种酥糖晒化般的柔软,而这种柔软,芮静见所未见。 第15章 软肋 终于赶在年二十九完成了所有拍摄工作,林鸳拖着行李箱下了地铁,戴了顶粉色的毛绒棒球帽,披散着蓬松的卷发,连墨镜都没戴。 在熙熙攘攘的返乡客流中,谁也没了追星的热情,家成了所有旅人统一的目的地。 众人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行囊如同蜗牛的背壳交错,似乎谁也没留心背着大包,挎着行李袋,一手抱着奶娃娃的年轻女人站在手扶梯前对着婴儿推车束手无策。 孩子在哭,年轻妈妈单手抱着他,另一手肘拐着行李袋吃力地拍着小娃娃的背,尴尬无措。 林鸳登时想起多少年前,站在巷口的她怀抱着还不会独立抬头的小鱼。 娃娃哭,小狗叫,一条巷子被两个小魔星搅得令人头皮发麻。她手足无措地托着小鱼的后脑勺,口里无意识地“噢噢噢”安抚,可饿极了的奶娃娃只知道脑袋晃来晃去边哭边找吃的…… “我帮你。”林鸳走近前去,笑着同那年轻妈妈打声招呼,单手提着她的手推车乘上扶梯,又回过身,朝被她吸引了注意的小宝宝抛了个媚眼。 小孩子或许天生喜欢年轻女人,尤其是穿着鲜艳的漂亮阿姨,被小肥脸挤得快看不见的小眼睛顿时专注地盯着林鸳,小手脚脚也不再踢腾,乖乖地坐在妈妈胳膊上看美人。 离了扶梯,年轻妈妈才把宝宝放回婴儿车里,席上安全带,再抬头想和美人道谢的时候,那个娉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林鸳拖着行李箱排了漫长的安检队,除了安检员小哥对照着证件意味不明地冲她笑了一下之外,再没有人发现居然有“十八线以上”的艺人混迹在普通旅客当中,她几乎又想在微博上发一条得意洋洋的dog脸,表达一下小雀跃。 可今天林鸳不敢,自从小号被扒皮,大号被围观,她就不敢随意暴露行踪了。 坐在候机室的落地大玻璃前,林鸳拇指翻飞快速地编辑着短信“周老师,我在候机,前序航班有点延误,到点了就让小鱼先睡,不要等我”猛地有人在身后轻轻说了句“你好”,吓得她手指一滑就按了发送。 对方显然也发现自己惊吓了林鸳,捂着嘴踌躇着不敢靠近。那是个十□□岁的圆脸姑娘,推着贴着五花八门贴纸的黑色大行李箱,一米五出头的小个子,乍一看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她怯生生地看着林鸳,仿佛如果美人有一丁点不高兴的意思,她就立马弃箱而逃似的。 林鸳眨眨眼,左右看了眼,左手边的大叔在忙着打电话,对面的几人抱着手机看视频、打游戏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林鸳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声地问。 姑娘见她眉间并无不快,顿时眉开眼笑,两只深深的酒窝嵌在小肉脸上,指着林鸳右手边的座位:“我可以坐这里吗?” 林鸳微笑点头,见那小圆脸将身后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捏着卡通壳子的手机,小小声地问:“林鸳姐姐,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欸? 林鸳凤眼一眯,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圆脸也跟着食指挡着嘴,希冀的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林鸳招招手,示意她坐下,两人肩挨肩坐着,姑娘伸长了手臂,自拍镜头还是不够远。 “我来吧。”林鸳轻声说,取了姑娘的手机,自己朝前面挪了挪,近大远小,顿时两张胖瘦差距极大的脸蛋看起来竟不那么悬殊了,连拍了两张,她才归还了手机,“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孩将手机双手握在胸口,努力地压低兴奋的声音,“林鸳姐,我真的超级喜欢你……刚刚出地铁我就看见你了,可是不敢来打招呼。” “为什么不敢?”粉色唇膏滋润的唇线条温柔,穿着白色长羽绒衣的她看起来柔和许多。 是啊,为什么不敢?陈菲看着面前如沐春风的偶像--这明明就是个美丽的邻家姐姐,狗仔去死,喷子滚出!她就知道相由心生,长得这么美……才不会是恶人呢。 说来也巧,二人不仅同一航班飞往昆明,座位也恰是相连。 飞机降落的时候,陈菲已经在心底将自己晋升为林鸳的头号粉丝。 这样风趣又和善的明星,坐普通座还和粉丝闲的明星,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只好不好?更何况……人家还美若天仙。谁再敢说林鸳是整容,她第一个跳出去给他嘴巴贴封条!哪个整容脸能笑得这么生动自然,哪个整容脸能让她一个好端端的大闺女感觉自己都要被掰弯了。 下了飞机,两人才互道珍重,各自出发,林鸳想着自己蜿蜒曲折的前路不由头皮发麻,可再一想很快就要见到小鱼,似乎一切就又都不算事儿了。 转乘了近两小时的火车,下来又坐小巴士颠颠簸簸地开了一个多小时,再换电动三轮车在曲折的山路一路攀行,直到日落时分,林鸳才终于看见了周家寨的标志性塔楼。 林鸳精疲力竭地下决心,等小鱼上了中学,一定要带他回n市,当然,还有周老师。 夕阳西下,霞光落在寨口的石柱与木栅栏,因为正是晚饭时间,几乎没什么人,林鸳下了车,登上几十级台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石上的小男孩。 男孩七八岁的年纪,此刻盘腿坐在石块上,脑袋一冲一冲竟是要睡着的模样。 林鸳上前轻轻喊了声:“小鱼。” 小鱼身子一歪,险些从石头上掉下来,幸好被林鸳扶住了身子,看清了来人立刻笑成一朵花儿:“姐姐!你回来了!”一边说着从石墩上跳下来,抱着林鸳的腰亲昵地又蹦又跳,不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倒想个未及学龄的幼童。 林鸳双手拖着小鱼的下巴,令他抬起脸来,细细地看着他与自己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眼,然后温柔无比地摩挲着他的短发:“等好久了是不是?姐姐回来晚了,让小鱼在这里吹风,冷不冷?” “不冷,不冷。”小鱼憨憨地贴在林鸳的身前,连体婴似的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林鸳自腰后握住他的手,果然冰凉,忙给他塞进自己衣兜里暖着:“乖,回去再说,叔叔一定等急了。” 小鱼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心满意足地傻笑着跟在身边。 寨里的阿叔阿嫂看见林鸳,无不喜笑盈盈地过来打招呼,小孩子也是欢天喜地地打屋里跑出来“姐姐姐姐”地叫唤。 林鸳一一地打了招呼,一个名字也不会弄错。 直到走到周家门口,老远就闻见菜肴喷香,远远瞧见屋里人双手在围裙上擦着走出来,林鸳笑着迎上去:“周老师,我回来了。” “好好好,”周学睿抬手拎起林鸳的沉箱子,原还想搀着小鱼,可惜后者已经八爪鱼似地黏在林鸳身畔,“饭菜刚刚做好。” 林鸳走进屋里,看着满桌饭菜,温柔地笑道:“我一直都这么有吃福啊。对不对,小鱼?” “姐姐说的都对。”小鱼笑嘻嘻地蹲在林鸳面前,托着下巴,盯着自家姐姐,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鱼,来洗手,吃饭。”周学睿将行李安置好了,转身回厨房盛饭,一面招呼小鱼。 看着雀跃着跑进厨房的小鱼,林鸳走到门口,轻轻靠在墙边,软声道谢:“照顾小鱼……真的辛苦你了,周老师。” 三人围坐在桌边,七岁的小鱼还需要用儿童安全椅才能叫人放心,碗和勺子也都是儿童放跌摔的款式。林鸳将菜撕碎,放在小鱼的碗里,低垂着眼睫看他吃得香甜,心中又酸又软。 周学睿看着林鸳又怜又痛的神情,自然知道林鸳心里不好受,只管挑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同她聊。直到饭后,林鸳替小鱼洗了脸,擦了手脚,又将他揽在怀里哄了许久哄睡着之后,两人坐在客厅里,才终于敢敞开来了聊。 虽然小鱼听不懂,但林鸳坚持许多话决不在他面前说。 “周老师,小鱼胖了,可你却瘦了……”林鸳看着周学睿瘦削且渐显疲态的脸旁,不无关切,“这里虽然四季如春,但到底是偏了些,每天去学校都要走好远的山路,你的腿还吃得消吗?” 周学睿手里拿着一件小鱼的棉袄,就着灯光穿线,穿了许久没穿进,被林鸳接了过去。他笑着说:“年纪大了总归是要差点意思,不过我觉得这里挺好,小鱼跟孩子们玩得也好。” 林鸳穿好了线,又起身从他怀里去了小鱼的棉服过来,果然在腋下找到个划口:“生活费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同我说,我有积蓄。”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却很娴熟,针脚细密平整,很快就将炸裂的豁口密密的风合起来。 周学睿取下老花镜放在一边:“够,这山里有什么可花钱的地方?再养两个小鱼都够。”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阿鸳,我听老徐家女儿跟我说,你在外面过的不开心……不然的话,咱别做了,哪怕这山里待不住,在昆明找份正经工作也好。” “徐佳佳说什么啦?看把你唬的,我这老江湖还能有什么不开心?”林鸳咬断了线,将衣裳展平了看看,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脏污。周学睿当真是把小鱼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养,就算是亲生父子,能像他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恐也不多。 “好久没在电视上见着你。”周学睿将小鱼的衣裳叠起,“但娱乐圈那些事,我之前还是有所耳闻的。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也没个靠山,我真怕你吃亏。” 林鸳笑得春暖花开,起身打开行李箱,把给周学睿和小鱼的新衣一一取出来,铺在桌上,一面说:“我不叫人吃亏就不错了,谁还敢叫我吃亏?以为我林小虎是浪得虚名?”林鸳属虎,逗小鱼开心的时候,她一直自称小虎。 周学睿一手摸着新衣柔软的质地,慈爱的目光落在她无瑕的侧脸:“我只问你一件事,叶景琛……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第16章 不嫁豪门 天色已晚,小村街道一片宁静。从窗口可以看见护院的大黄狗安安静静地趴在篱笆墙下,蜷着身子正在小盹。 林鸳半开玩笑地说:“我男朋友可太多了,周老师你问的是哪一种?” 周学睿瞬间敛了笑容,正色:“小鸳。”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林鸳忙举起小鱼的衣服挡在自己脸前,“既然你听说了叶景琛和我的事儿,估计娱乐八卦也看了不少吧。狗仔恨不得说我跟每个合作对象都有暧昧,和每个投资方都有关系,这你也信啊?” “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孩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懒得看。”周学睿目光深沉,打量着面前女孩的面孔,白皙的脸颊已有淡淡红晕,“我只想想确定你跟叶景琛。” “为什么要特别在意他?” 周学睿不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林鸳对周学睿的感情非常复杂,当年她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医院里躺着重伤的小鱼。而她就像站在聚光灯下的小丑,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崩溃,看她沦为社会新闻上的一角报道。周学睿在那时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只为了青春少艾时与卢筱蕊的一段青涩感情,毅然伸出了援手……若是没有周学睿,林鸳恐怕根本走不到今天。 对于周学睿,林鸳有感激,有孺慕,还有替代母亲的深切愧疚。 她很早就知道周学睿,幼年时她曾多次耳闻他们那段故旧往事。 那时卢筱蕊刚刚十七岁,凭着优雅的身段和端庄柔美的相貌,聪慧伶俐的性情,随着几部红色电影一跃而成明日之星,而彼时年轻的周学睿早已凭借一支笔杆笑傲江湖,这样的两个人可说青梅竹马,令人艳羡。可光阴匆匆,卢筱蕊最终却选择嫁给了林鸳的父亲林剑锋,人都说周学睿写书十年,也买不起林家一辆进口车的车轱辘,卢筱蕊这样的美人,终究还是得配财子。 可当年的人谁又会料到,当美人香消玉殒,正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挺身而出,将她的一双儿女林拉出泥潭? “周老师……”她想正面回答周学睿的问题,反倒不知如何开口,“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看我给小鱼买的这身衣服,好不好?”林鸳提着手中橙红色的小袄,“看起来做工精良,是商场里的好东西。可这衣裳,放在叶家,保姆的儿子都不会穿。只要是进出他家家门的东西,就没有一件我买得起的。何况人。” 周学睿却笑了:“你也曾经是富家千金,可那又怎样?钱财这东西,来得虽慢,去得却快。拿这个来衡量你们俩的可能性,小鸳,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肤浅。” 林鸳信手剪掉一根短短的线头:“我从前比这还肤浅呢……这个,已经是我在圈里耳濡目染之后长的心眼了。我不想嫁入豪门,也不愿做人附庸,叶家门楣太高,我不会去自取其辱。周老师你放心,我……和我妈妈,终究还是不同的。” “嫁给你爸爸,我从不觉得你母亲做的有什么不对。”周学睿的话令林鸳不由侧目,“人往高处走,这没有错。实在要说她有什么错,错在她选择的高处并没有她爱的人。” 林鸳一愣,就听他温厚的嗓音继续说:“我问你和叶景琛的关系,可你口口声声答的都是你和叶家有天壤之别。叶家怎样,与你何干?” “我……”她自卑。这三个字,她知道,想必周学睿也知道。 “你喜欢叶景琛。”周学睿笑了笑,“这当然不算秘密,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没几个不喜欢他。但可能,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你喜欢他这么久的小姑娘。” 有没有比她更久的人,林鸳不知道,但她一定比万千迷妹喜欢叶景琛更早、更早。 “如果你父亲还在世,你仍旧是林家大小姐,是不是就觉得自己离他近了?”周学睿呵呵一笑,“钱这个东西没有的时候想要,有了,足够多了,也就是账面上的数字。对于叶景琛而言,也许并没有你这么看重它。” “周老师,你知道我……不光是为了钱。” 周学睿看着她和年轻时的卢筱蕊相似的面庞,不由撇开了视线:“你长得跟你妈妈很像,只不过她为了能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比肩,不择手段,而你少了她那种狠绝。” “我不想像她。”她不想步母亲的后尘。 “她……唉,不说了。”看着林鸳低落的神色,周学睿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你就没有想过,你也许可以靠自己,站得和他一样高吗?我不是说叶家,我说的是叶景琛这个人。” 林鸳抬眼,静静地看向周学睿那双清明睿智的眼睛,他也曾身在繁华世界名利场,不说腰缠万贯但也与各界大腕觥筹交错过,若不是甘愿急流勇退,难说哪一日文坛封神也未可知。他见过许多风雨,却选择带着曾经的爱人与别人的智弱孩子幽居深山。 “在那个奇怪的圈子里呆久了,容易迷失自我。”周学睿将滑落肩头的棉袄朝上扶一扶,“你啊,别总想着挣钱还债,也该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忽然,从卧室里传来小鱼的嚎啕大哭,林鸳连忙丢下手里东西冲过去,只见小男孩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坐在被窝外面,揉着眼睛哭得伤心欲绝。 林鸳忙坐到床边,将他瘦小的身子揽进怀里,轻声轻气地安抚:“别怕别怕,做噩梦了吗?姐姐在,不要怕……” 卧室漆黑,周学睿站在门口,只能看见黑暗中女孩微弯的纤细腰身,又听见她柔声说:“周老师,你先睡吧,我来。” 小鱼七岁半了,智力水平还不过三岁。哭闹起来,像个幼童一般要背要抱要亲亲……林鸳花了近半小时的工夫,双手托着他的屁股,让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换着各种歌谣唱,才终于重新将他哄睡着。 若不是职业需要,她一直有健身的习惯,换一个姑娘还真的没办法抱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整整半小时不松。 林鸳才刚刚钻进被窝,小鱼就像吸铁石一样吸过来,蜷在她怀里哼了声,又睡沉了。她这才有空划开手机来看,有两条未读的短消息。 一条是叶景琛:“人在哪里?” 一条是方洛:“姐,看微博。” 林鸳想了想,先开了微博,果然许多条被提及。顺着看过去,原来是陈菲把两人的机场合影给po上去了,没想到的是连着之前林鸳替那年轻母亲拎婴儿车上扶梯的镜头也一并丢了上去。 陈菲的原文:偶遇女神,搭讪成功。谢女神拯救我的大脸林鸳lea[爱心][爱心] --哈哈,真该感谢林小姐主动把脸凑在前面,博主挽尊。 --其实我鸳与人合照的时候,都是主动自己站在前面的。 --脸小,任性! --楼上,我鸳跟女明星合照也从来不抢镜头,都是你美我美大家美,不信你去看。 --你看站着的那张合影,鸳鸳特意坐在箱子上拍,跟博主看起来就差不多高了,多贴心。 --修养。 --唉?今天这风向好奇怪,林鸳也有钱买水军了?当真是傍上金主了? --楼上,zz就别出来bb! --楼上说的对,楼上上回去吃棒棒糖吧,别出来丢人。 林鸳看了一页回复,难得没有几条喷她的。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就好像真的是自己花钱雇了水军似的…… 想起之前在飞机上,陈菲向她说起自己因为胖遭受的各种非议,她轻轻地敲开回复框,落下一句:“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加油,菲菲。” 回复之后,林鸳就关掉了微博。 路人要怎么理解她的回复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曾经和陈菲一样,但时间是最好的美容师,只要你想,只要你坚持。 唔,叶景琛这一条怎么办?要么当做没看见吧。每年过年林鸳都消失,每年过年叶景琛也都会问。 然而那又怎样?有时新年假期都还没过,叶大神的花边新闻就已经满天飞,酒会与某女星相谈甚欢,机场偷拍和某知名美人头等舱同席,境外某海岛被拍与某千金同住一所酒店……巴拉巴拉,每年都有,年年不重样。 林鸳心想,怕是又想拿她当挡箭牌吧,反正她债多不愁、蚤多不痒,索性揪着她一只羊薅毛,届时媒体报道一窝蜂又是说他俩一块儿欢度农历年,然后其他捕风捉影的新闻就自然而然沉水底了。 摔!一招用三年,叶大影帝也真的懒成神了! 林鸳飞速地恢复了俩字“你猜”,然后更加飞速地关机,在小鱼均匀的呼吸声中很快就睡着了。 * n市,叶某人刚刚在母上大人的激愤中挂断电话,就听见有新短消息进来。 翻开一看,林姑娘的“你猜”跃然眼前,仿佛带着本尊狡黠的笑容而来。叶景琛无奈地一笑,滑向后一条,是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确定短信。长睫一闪,将手机丢向床头柜,他看着被壁灯柔光照亮的吊顶,心道:其实狗仔也不算一无是处,起码某些时候比私家侦探还好用! 第17章 爱妃平身 周家寨的习俗与汉族不同,午间就已经吃了所谓的“年夜饭”。 除夕这天太阳落山,才是热闹的开始,年轻男女相互走亲访友,在村头、树下各种地方集会,弹琴敲鼓,对唱情歌,入了夜就绕着篝火唱跳折火,直到跨过除夕的午夜才慢慢散去。 白天里,周学睿又是写门联又是剪窗花,林鸳带着小鱼在家中上下里外贴了个遍。中午三人杀了鸡,下了饵块,一顿好吃好喝,小鱼心满意足地托着肚子要求出门玩。 孩子们不请自来地跑进屋,几个孩子手拉手就把小鱼带出门去,林鸳看着弟弟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有一刹那觉得或许上天让他这样,是对他的另一种爱。 到了傍晚,周学睿照例出门去,林鸳歪在长木椅上险些要盹着,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年轻男女的交谈,忙起身一看,果然见着吴卓玛带着几个小伙子正在院里东张西望,见了林鸳出来立刻挥着手臂:“阿鸳!我就知道你在家!” “原来是我的小美人卓玛!”林鸳笑着迎出去,与她互相搭着胳膊一阵亲热。卓玛是周家寨里公认的第一美人,即便林鸳也不能动她地位分毫。 小麦色健康发亮的肌肤,轮廓分明的杏眼,小巧的唇鲜艳得像含苞待放的山茶花,这样的吴卓玛,追求者能从周家寨直接排到山下去。 “我好想你,阿鸳,你不知道,我每次看见周老师都要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吴卓玛笑盈盈地打量林鸳的衣裳,“你上次去学校穿的那身红裙子呢,阿希看得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为什么不穿回来?”大过年的,怎么穿这么素净的一身? 林鸳拉着吴卓玛领着众人进屋,一面笑道:“在这儿穿?怕还没爬上山来,就呲啦撕成旗袍了,开叉开到大腿根那种。周老师也不能答应啊。” 众人都笑起来,阿希挠头憨声问:“那你能不能在家里穿给我们看。” “阿鸳又不是你媳妇,穿给你看干嘛?”吴卓玛娇笑着奚落,又回头朝其他几个半大小伙挑眉,“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笑着应和,把阿希说得面红耳赤。 “对了,见着你一高兴都给忘了,你那天采访的时候说要隐退,是真吗?”吴卓玛不无担忧地问,“为什么好好的要隐退?” 林鸳给众人一一倒了热奶茶,一面说:“那是气话,我哪里舍得不演戏啊。我不演戏了我的狂热粉丝们怎么办啊?” 半真半假的一句说地众人忍俊不禁,吴卓玛松了口气:“那就好,等开春了,我还打算去投奔你的呢。” “卓玛?!”其他几人顿时惊呼出声,什么?寨花要出山了?不不不……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你想做演员?”她的样貌自然是没话说的,可是18年来一直在这个纯净无暇的村子里长大的吴卓玛,真的可以在那个人心叵测的娱乐圈里生存吗?林鸳不由担心。 “我不想做演员,”卓玛笑起来眼如新月,“我想当歌手,想去参加选秀。我要从这大山里唱到外面去……”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林鸳,“你觉得我可以吗?” 林鸳拍拍她的掌心:“可以。” 众人一片哀嚎,桃花花瓣碎满地。 忽然又有人进了院子,阿希撩了帘子去看,回来的时候满脸不高兴。 “谁?” “我,”进来的是个古铜色肌肤,身材高大而线条刚硬的大男孩,两鬓的头发剃得极短,头顶一道发却长长的竖着,看起来恨不得把“刺头”两个字写在脸上,“你回来了,阿鸳。” “好久不见,戚风。”林鸳温和地打声招呼,不亲不疏。 戚风一进来,原先围坐在林鸳和卓玛身边的男孩子们都乖觉地自动让开座位,他也毫不客气,径直在离林鸳最近的椅子大咧咧地坐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还好,气色不错。我正想着万一你瘦了,就找人砍了狗崽子去。” 狗崽子是谁?狗仔?岳伟?还是网路喷子? 林鸳与卓玛互视一眼,显然后者也不确定戚风指的是谁。 “那个姓叶的。”戚风眼神阴鹜,“那混蛋不是害你受了许多委屈吗?” 林鸳闻言勾唇一笑,眼波如丝,目光从在座诸人面上滑过:“周老师说寨子里网络信号不好,所以看不到什么我的消息。但我瞧你们一个个对那些八卦清楚得很嘛。”她笑得轻快,眼角眉梢都是调侃,全然不见在大城市里受了委屈的影子。 “没有?”戚风沉声确定。 林鸳明媚一笑:“早说了,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那就好,”戚风似乎这时候才发现除了自己和两个姑娘,其他人都还站着,拍着身边椅子,“坐啊,都中午吃多撑着了?” 卓玛笑嘻嘻地说:“你走了,他们就好消化了。” 戚风浓眉一竖,众人更不敢落座了。他素来行事狠绝,又是寨里掌事人的独子,自打他流露出追求林鸳的意图,除了傻大个阿希,其他年轻小伙也就知难而退了。 他前前后后三年都在除夕拜访周家,只可惜“异乡人”林鸳一直装傻,仿佛丝毫不知道对方的心意。 周学睿风尘仆仆的回到家时,一眼就看见屋里一群年轻男女聊得正欢,一面脱去外衣一面说:“村口的篝火都搭好了,你们还不快去。” 卓玛一声欢呼,拉起林鸳的手小旋风似的刮出门去,余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他,直等着戚风第三个出门,才都跟随其后跑出去。 周学睿看着林鸳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即便她穿着最普通的衣衫,远不如寨里青年男女的锦衣来得花哨,但在这一群人里却依旧美得出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埋没在尘土里。 好花需好土滋养,凤凰需梧桐栖息,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卢筱蕊另择高枝,他也不曾埋怨的原因。 * 盘山路拐进寨口的地方,篝火已经搭好,木质搭建的舞台也已支起,村民吃了晚饭也开始三三两两地汇集过来。原先在村口玩耍的小孩子们也凑热闹地挪到附近,砸鞭炮的,耍仙女棒的,追追打打玩得不亦乐乎。 林鸳一眼瞧见小鱼正在和一群孩子玩老鹰捉小鸡,夹在一群孩子当中扮小鸡,脸颊红扑扑的满脸兴奋。 “小鱼在这里挺好,就是总说想你。”卓玛顺着林鸳的眼光看去,“我弟喜欢和他玩。” “谢谢你,卓玛。”林鸳牵着她的手,在手心轻轻一捏,“如果不是你们待他这么好,他不会这么开心。”若是小鱼跟着自己在n市,这样的孩子,她又是这样的身份……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闲言碎语,白眼轻视。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林鸳和卓玛肩并肩找了位子落座,卓玛的“近卫军团”均匀地分布在她身后,阿希则不远不近地靠在林鸳身旁,戚风反倒不见了踪迹。 都是同龄人,没多久就聊得热火朝天,直到有人起哄,才发现篝火已经点燃。 黑漆漆的村口,只剩下熊熊篝火燃烧,照亮一张张年轻兴奋的脸。 卓玛问:“今年,你有心上人了吗?如果没有,待会你可以在寨子里选一个,一起折火守年。” 林鸳笑而不答,托着腮望着篝火出神。周家寨的人相信,恋人们在跨年时从篝火里引一支点燃的木头,两人一起持着走满九十九步,就可以携手共白头,这被称作折火。 所以,除夕这晚总有无数暗恋浮上水面,无数明恋修成正果。 一阵铿锵而激昂的鼓点拍响,带着喷薄欲出的荷尔蒙气息,戚风站在舞台中央半人高的大皮鼓后,双臂如锤,一声一声节奏鲜明而跳跃,瞬间将全场的气氛引燃。 他隔着烈焰看向林鸳的方向,口中一声嘹亮的山歌号子如雄鹰啼鸣,很快的,众人便接上了歌谣,和着密集的鼓点一首接着一首。 篝火哔哩,山歌回荡。 孩子们兴奋地爬在大石头上又是蹦又是叫,手里举着一根根木枝兴奋地挥舞。 林鸳被卓玛牵着,在跳舞的人群里跟着摇摆,但目光却时不时在找寻着小鱼的踪影,尽管寨里的孩子们此刻都在周围疯闹,但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哎--山花儿样的妹妹哟--” “欸!山一样的哥哥你叫谁--” 男男女女你一句我一句的接,闹得不亦乐乎。 “林--鸳--” 林鸳仿佛听见舞台上有人深情而嘹亮地唤她的名字,可她完全顾不上搭理,因为这一刻,她看见小鱼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跃上了寨口的大石,双手举过头顶跟着欢呼雀跃,就在她看见的那一秒,眼见着小鱼重心不稳,橙红色的小身影一晃,就从大石上崴了下来。 林鸳耳边听见台上唤她,心底一阵惊呼卡在喉头,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小鱼的方向奔去。 可是小鱼却并没有摔在地上。 一个穿着白色外衣的高大身影,自身后稳稳地将他托在了怀里。 村口唯一的照明是两米来高的篝火,飞散的火星像一颗颗细碎的流星,在那交错的光影里,林鸳简直疑心自己的眼睛。 可小鱼却真真切切的被那人抱在怀里,惊魂未定的丹凤眼泪汪汪地看着来人,又看向冲到自己面前的林鸳,双臂一伸:“姐姐--” 林鸳跑得太急,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小鱼面前,勉强稳住身形,看着背着硕大的登山包,穿着白色羽绒衣的叶景琛,纤薄的唇嗡动了半天,仍旧没挤出声音来。 “爱妃,免礼平身。”叶某人温润的嗓音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眸中篝火星星点点波光流转。 第18章 心上人 风不算大,天不算冷,篝火熊熊,映红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光影斑驳,林鸳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叶景琛,总觉得像是一场梦境。 “景宝,”卓玛满面春风地回过头,对着林鸳笑得春心荡漾,“居然真的是本尊。阿鸳,你还说你没有心上人,这都带回来了,还说没有?” “他不是--”林鸳话刚出口,恰看见叶景琛隔着卓玛正朝她看过来,眼中波光流转,笑意融融,她一句话哽在喉头,“不是我男朋友。” 嗯,叶景琛不是林鸳的男朋友。 “我可没问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卓玛笑得眼儿弯弯,“我说的是‘心上人’,你懂吗?” 林鸳的小心机一下被戳破,索性脖子一昂,拍着胸脯:“我心小,上面可放不下这么大尊菩萨。” 卓玛撇嘴:“你小?”说着,目光自林鸳34c的胸口扫过,“那我算什么?塔里木盆地吗?” 林鸳哭笑不得,余光瞧见叶景琛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地调头答旁人的问话,柔和温润的唇角却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周家寨是个小地方,人口少,交通闭塞,一朝见了常年霸占热搜头条的真·影帝,寨子里的年轻人恨不得拿个佛龛把叶景琛供起来。但这儿同城市里终究是不同的,热情归热情,好奇归好奇,并没有闪光灯频闪,甚至连拿手机索要合影的人也没有,只是满心欢喜地围着叶景琛问东问西,就像当年林鸳跟着周学睿第一次来周家寨时的情形一样。 林鸳抱着昏昏欲睡的小鱼坐在不远处,看着人群中央的某人线条柔和的侧脸,嘈杂中听不清叶景琛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时不时从他周遭传来嬉闹哄笑。 他就像太阳,无论到哪里,都和煦温暖,自然而然地吸引一群人围绕身边。 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此。 “这人是谁?”低沉浑厚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抬头就见刚刚还在台上打鼓的戚风已经走到她跟前,在这冬夜里鬓角竟挂着晶莹的汗珠,映出篝火的金黄。 林鸳忍不住想笑:明明把对方当成情敌似的仇视,居然连本尊都不认识? 戚风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原先的一丝疲惫薄怒都烟消云散,径直在她左手侧坐下了,热得脱下了皮袄,只穿件黑色对襟扣的麻料衫。 林鸳侧头看了他一眼,顺口道:“当心着凉。” “没事,心热乎。”戚风抹掉额头汗珠,看向不远处宛如璧人的年轻男人,“你朋友?” 林鸳想了想,微微颔首算是默认。是朋友吧,相识这么多年,要是连朋友都不算,也真是白瞎了这么些年替他“遮风挡雨”。 “男朋友?”首字重音,尾调压低,听起来竟有几分威胁的味道。 林鸳狡黠一笑:“他是叶景琛,嗯,是很多人的‘男朋友’。” 戚风虚起眼来,目光有丝戾气:“居然是他?”传说中和林鸳共赴海岛,同享*的万人迷,也不过如此嘛!小白脸一个,若是在周家寨,小拇指都排不上,竟想和他争阿鸳。金钱名利,在世间万人追逐,放在周家寨,还不如一身拳脚一副好嗓子来得金贵。 叶景琛仿佛听见有人议论似的,不经意地侧目看过来,唇畔的笑意微扬,林鸳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把圈粉的那点伎俩都用上了,大神您这是图啥,这里的人可不爱刷微博,不发朋友圈,更不会给你上狗仔那里爆料,哼。 尽管光线晦暗,林鸳傲娇的小表情还是落入了叶景琛眼中,不由莞尔。这臭丫头又在腹诽自己撩妹撩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眼波一转,新出炉的秋波隔空施施然飘去。 还不待林鸳反应,戚风已经猛地站起身,厚重的皮袄被甩在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戚风,你干嘛去?”做什么?中世纪决斗吗?别介,她暂时不想接西部片…… 叶景琛神色如常,笑眼落在紧跟在戚风身后柳眉微蹙的某姑娘脸上,直到高壮的大男孩柱子似的杵在他面前,才慢吞吞转过脸,好整以暇地等他先开口。 戚风一身的腾腾杀气,像重拳打在棉花上,刹那间力道全散,硬着头皮压沉了嗓子硬邦邦地问:“你就是叶景琛?” “对啊,对啊!”本尊还没说话,周遭的姑娘已经笑开了花,生怕戚风不知道叶景琛有多威风似地补充道,“就是景宝呀……《逆凰》里演崇台真人的呀,戚风,你没有看吗?”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戚风此刻恨不能把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们一巴掌呼出周家寨,最好只留他跟叶景琛单挑。 冷峻的眉眼一扫,喜笑颜开的姑娘们如遭霜打,瞬间蔫了一半。对手指,难怪人家叶景琛能做国民男朋友,坐享百万粉丝……而你戚风就只能在周家寨耀武扬威,连个女朋友都追得磕磕巴巴,活该! 叶景琛挑眉,唇角仍旧是一抹淡淡的笑,目光里若有若无的疑问。 林鸳叹了口气,心道你就别跟戚风这直肠子飙演技了,等他看懂天都亮了好不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戚风,我朋友。这是……叶老师,嗯,大影帝。”连她自己都没在意,亲疏有别,下意识地就先介绍外人。 叶老师?叶景琛眼里笑意更浓,就像矗在面前的大块头不在似地朝着林鸳一笑:“这称呼不错。”又起身朝戚风伸出右手,“你好,叶景琛。”既没有身为名人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做客他乡的刻意讨好。 直到叶景琛站起来,戚风才意识到这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年轻男子竟有同样健硕的身材,两个人身高不相上下,尽管戚风的肌肉更强,但叶景琛的肩似乎还要宽一些,视觉上反倒更加阳刚。 戚风伸手与他相握,掌心发力,下巴微昂,目光挑衅地盯住叶景琛。不料对方只是面色如常地一握,全然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什么是“无用武之地”?这就是。 林鸳见状无比同情,想占叶大神便宜?这技能恐怕是还没给设计出来--连她都被迫在他跟前连连认栽,放眼周家寨她也找不出能和叶大神斗上三回合的主。 “明人不说暗话,我话放在这里,”戚风松开手,说得铿锵有力,“日后你敢再拿我们林鸳说事儿,借着她上头条,我分分钟带着兄弟杀你面前,管你是天王老子,也得乖乖跟记者说个一清二楚。你也别怪我说话粗,我们不像你们汉人,弯弯绕绕理不清。” 叶景琛双手抄在裤袋,腰背挺直,桃花眼里笑容不减,云淡风轻地答了声:“哦。”就在戚风即将被气得发飙时,才接口,“不过,什么叫拿林鸳说事儿?” “就是--”就是跟她传绯闻啊,摸她头发啊,揽她肩膀啊,勾引着媒体以为他俩是一对啊!可这叫戚风怎么说出口啊!他张口结舌,素来在寨里横行无忌的刺儿头,竟有种不知所措的无力感。 林鸳看不下去这两个实力悬殊的对手继续较劲,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鱼起身:“我先送他回去,你们聊。” 戚风本想追上,无奈自家老爹不给力,节骨眼上扯着嗓子叫他过去,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叶景琛单手背起双肩包,慢慢地跟在林鸳姐弟身后。 寨口很闹腾,中央的小路却很安静。 没有在村口玩闹的人家,多半守tv看春晚,等跨年。家家户户传出来的都是一样的歌舞升平。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细条条地并肩而行。 看着趴?林鸳肩头睡得香甜的男孩,叶景琛轻声问:“弟弟?”他从来不知道,林鸳有个弟弟。 林鸳手扶着小鱼的背:“嗯。” “眼睛和你很像。” “我们都长得像我妈妈。”听人说,长这样眼睛的人心机重,心思活泛,不得人缘。 还没有走到周家,周学睿已经迎出来,见了林鸳微笑道:“我就猜这小东西扛不住了。”说着,伸手将小鱼接到自己怀里。 林鸳简单地给彼此作了介绍,叶景琛恭恭敬敬的打了招呼,周学睿点点头:“先跟我回家把行李放下来吧。”语气温和平缓,仿佛站在他跟前的不是国内著名演员,而只是林鸳学校的普通同学似的。 搁下叶景琛的大行囊,两人并肩重新出门的时候,离12点已经不远。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林鸳斜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年年都说来找她,年年也没见他找过来。 叶景琛抬手,把林鸳的羽绒衣帽子从脑后朝上一提,大毛圈瞬间将她的小脸遮成巴掌大,微笑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若不是如今跟岳伟算是在同一条贼船上,他今年还真有雇私家侦探的念头了。 忽然百米之外寨口人声鼎沸,林鸳眸光一亮:“要开始折火了。” “嗯?” “周家寨的习俗,走,咱们看好戏去。”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每年折火的时候,都能见着睦领友好的兄弟们为了争夺和卓玛折同一根木条的机会大打破头。 叶景琛看着被林鸳攥住的手,跟在她身后朝篝火方向跑,模模糊糊地听见她不无兴奋地声音:“别处你可看不着这么生猛的女神争夺战。” “你是在鼓励我加入吗?” 第19章 携手共白头 “你是在鼓励我加入吗?” 林鸳闻言,放缓了步子,月色下侧颜如凝玉:“卓玛是个单纯姑娘,你不许逗弄她。” 叶景琛原只是句玩笑话,没料到林鸳竟会这样认真作答,嬉笑的神色凝固:“你觉得我大老远到这深山来,是为了追寨花吗?” “我是不知道大年夜你不和家里人待着,跑这里来干嘛。”林鸳回过头,继续朝前走,“但想告诉你,周家寨的姑娘对折火看得很重。你要万一同谁折了火,又不对她负责,她会被笑话的。你可不要胡来。”她真担心,若是有小姑娘邀他,他那来者不拒的性子上来了干干脆脆地同人家折火,然后隔天又拍拍屁·股回都市里做他的万人迷,平白伤了姑娘的心,还得害人家被嘲笑。 “折火是什么意思?” “就是照亮余生,一起走下去的意思。”林鸳简单地说,“你可以当做,定情。” 叶景琛勾唇,还真是古朴有趣的定情方式,跟在林鸳身后混进人群时,台上的小伙子已经笼着双手,扯着喉咙倒数:“十……” “九——”众人立刻和上。 林鸳也双手虚握在唇边,跟着大声倒数。 叶景琛看着一圈毛绒包围中她兴奋的侧脸,总觉得在这个遥远的山村里,完完全全褪下战袍的林鸳,又恢复成他记忆中软萌的小姑娘。若她一直这样,也很好,护她周全什么的,也挺有趣。 可是,身世这种东西,最不可控。就像林鸳无力改变谁是自己的父母一样,他也改不了。 为了站在一起,与其屈尊降贵,不如并肩登顶。收回心底那一丝“就算她什么也不是,只要有我在就行”的念头,叶景琛深深吸了口气,硬下心肠。 “三——” “二——” “一!!!”一阵欢呼,叶景琛本以为随之而来的应该是雀跃,却不料画风突变。 刚刚还肩并着肩,哥俩好的男青年,忽然都跟月圆夜化身小野狼似的,耿直了脖子,三三两两成对峙之势,性急的甚至已经缠斗在一块儿。 稍一打量,他就会过意来,想来……这就是“女神争夺战”了,赢了的那一个,能获得同“女神”折火的机会。 女神可不止吴卓玛一人,只不过她面前激斗的青年更多一些。 另外也有相貌或清秀或妩媚的年轻女孩子面前有爱慕者正在比划,什么花式切磋都有,只不过稍显粗犷。 林鸳瞧得起劲,头也不回:“他们呀,要是登上擂台,说不定还真能拿奖牌。你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徒手攀崖都毫不费力。” “格斗靠得可不是蛮力,”眸光微闪,轻轻一笑,“你以为是拔河吗?” “就你能,你什么都懂。”林鸳赌气地不看他,偏过脸恰巧看见戚风执着一根木枝穿过人群径直朝她走过来。又来!每年来一次,他不嫌烦,她都审美疲劳了好吗?眼珠一转,跳转回身拉起叶景琛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轮到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叶景琛不言不语,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笑盈盈地回身,恰迎上走来的戚风。 戚风看着面前牵手的两人,险些将手中木枝折断:“阿鸳,你要和他一起折火?” “啊,是啊……”林鸳红艳艳的唇瓣微抿,一副娇羞的模样。 “你不用为了拒绝我就和他演戏,我不会逼你!” 是,是不会逼,也就是跟个大柱子似的从12点开始矗在她跟前,直到最后一对情侣走光光,送她回家,然后再周家门口一通热情洋溢,听得她却蜜汁尴尬的告白——令人佩服的是,年年不带重样。 “才不是演戏,你看,我是真的去折火啊。”林鸳拉着叶某人的手大步流星地朝篝火堆走,走了一半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去拿木条,又急转弯。 “找这个?”叶景琛抬手,一根细长的木枝竖在她眼前。 “哎?”他从哪儿弄来的。 “刚路过,顺手拿的。” 林鸳眨眨眼,他怎么会有这种先见之明?余光瞥见戚风的目光飕飕跟小刀子似的,顾不上多想,硬着头皮走向篝火。 已有情投意合的年轻男女两手共执一根木枝凑近篝火堆引燃,叶景琛微抬下巴,示意林鸳也握住木枝上端,还没等她伸手,就听身后戚风一句“我要和你比试”。 叶景琛不疾不徐,看了林鸳一眼:“横刀夺爱也在规则之内吗?” “这——”在情侣关系未确立,女孩子没有明确表态之前,追求者才要通过拳脚比赛来决定谁有资格邀女孩折火。当然,这也都是在女孩恰好心仪胜出者的基础上——倘若她喜欢的那人不能胜出,她又怎么会放任爱人出丑呢?早点儿确定关系不就好了! 可林鸳要怎么说?拉着大神的手跟戚风说“我俩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已经私定终身,你就别来掺和了”吗?就算周家寨再这么民风淳朴,一旦说得这么实锤,也是赖不掉了嘛。 “你和阿鸳既然没有正式确定男女关系,我就有资格挑战你。”戚风挑衅道,“还是……你害怕了?”小白脸,看不三拳两脚就给他揍趴下。想在他地盘上动他心上人,烟囱洞都没有! 林鸳正要制止,就听叶大神从容不迫地一笑:“好啊。”顺手将木枝递给她,自己则稍退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来。” 叶景琛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戚风,围观群众暗道不好,打遍全寨无敌手的戚风居然动了真怒,万一一不留神把“国民男朋友”天上有地下无的英俊脸蛋给打花了,不出正月,他们周家寨就要被万千迷妹给踏平了吧?! 此时此刻,只有林鸳扶额,白皙的手指半遮住双眼,不敢去看——不敢去看即将出丑的……戚风。 就在戚风虎虎生威的一拳破空袭来,颇没风度地直指叶大神面门,众人一口冷气倒吸入鼻,还没来及再吐出来,情势已经急转直下,分明身手了得的戚风竟一拳满满的力道打空,叶景琛不过是灵巧一闪,毫不费力地就避开了他的袭击。 原本一副谦谦公子模样的叶景琛,此刻唇角的笑容犹在,双眼却毫无柔情,长睫一闪,沉肩坠肘,掌握成拳。戚风不明所以,稳住身形后急急忙忙又追上一拳来,这一拳才刚刚打出,就感觉面前叶景琛白影虚晃,自己的拳自他肩上擦过,而对方紧绷的拳头已经堪堪停在他鼻尖处,甚至隐隐还能感受到出拳时带出的风。 这一拳,若是真打在鼻梁上,即便好命不骨折,也难免血流满面。 真可惜,看来八卦新闻科普还不够到位:周家寨的热血青年显然没听说叶影帝为了拍片而认真拜师学习八极拳,还顺利出师的传闻。 叶景琛松了拳头,收回步子,朝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的林鸳一伸手:“拿来。” “什么?”不待她再问,叶大神已经干脆自己走上前来。与她一起握住木枝,贴近身旁的篝火里,待木枝被点燃了,才一手虚揽着她的肩,一手握着木枝,小心翼翼地和她一起退出人群。 而此刻的围观群众只有两种,一种是满眼星星,爱慕也好崇拜也罢,恨不得大喊“叶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还有一种人,叫戚风和阿希,看着叶景琛和林鸳并肩离去的背影,戚风生平头一次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来。 林鸳被叶景琛领着离开了众人灼热的视线范围,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好了……谢谢你。”说着就要松开手,叶某人手速更快,直接大掌一握,连她带着木枝一起牢牢掌控。 “那个,戚风他没跟过来……你不用——” “别说话,”叶景琛打断了林鸳的解释,“68,69……” “什么?”林鸳一头雾水,却听着耳边某人随着两人的漫步,懒洋洋地一个接一个数着数。所以……大神这是在……数步子? 林鸳嘴上没吱声,心里却经不住跟着他一起,一步一个数地数,直到“98、99……”,叶景琛才松开她的手,自她掌心抽走烧了大半的木枝扔在地上,三两下踩灭余烬,低下头温柔地端详她。 为什么要和她一起数到99? 他知道在大年初一的凌晨,折火的情侣并肩走满九十九步意味着双方要携手共白头吗?林鸳被他看得浑身酥麻,仅存的少女心又泛滥开来。 可叶景琛却忽然收了深情款款的目光,满脸可惜地说:“我还当折火走完99步,真有神迹出现,你会变身令人死心塌地爱一生的女神……结果,”顿了顿,啧啧两声,“还是这个老样子。” 她就知道!在叶景琛面前,她永远是被调戏,被调侃,被开涮的倒霉蛋。 见林鸳撇嘴不说话,叶景琛这才收了调笑的表情,微微弯下腰,凑近她的脸:“新年了,有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希望,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一字一顿,气呼呼,像个孩子。 “真的吗?”凑近眼前的桃花眼带着说不尽的温柔,耳边轻语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尽管不情不愿,林鸳仍旧不由自主地开口:“假的。”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那一人笑得如春暖花开,眼角眉梢都是融融笑意,让人,忍不住想去依赖。 第20章 你,愿不愿意 “那真的是什么?” 林鸳双手插在衣兜里,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为什么,她总觉得身边的人像是故意在撩拨她?低沉的嗓音像香醇的美酒,听着都要神魂颠倒。他是不是故意压低了嗓音?就像每次在戏里,为了演出动情的模样故意做的那样。 明明知道,这个人的段数之高,是个女人都没有办法逃脱,却还是甘之如饴,这是什么情况……是病,得治! “我要钱啊,好多钱,大把大把的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用不完。”?眼放光,双拳拢在下巴,将一个拜金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大神,你那么有钱,能分我点吗?” “好啊。” “哎哎哎,等下,”林鸳掏出手机,三两下打开录音,“口说无凭,录音为证。” 叶景琛看着手机上闪动的红色圆点,笑容漾开:“我有很多很多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用不完。”他说得很慢,眸光温柔得像月光、像流水,像一杯飘着暖香的奶茶。 “嗯,我知道啊。”所以呢,分她嘛?哈哈哈,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话很傻。 “我只想和一个人分享。”重音落在“一个”上,目光静静落在她嬉闹的笑颜。 林鸳只觉心莫名地加速跳动,无论她怎么在脑海里自我劝慰自己这是玩闹,这是玩笑,心还是自顾自地惴惴不安。 她强装镇定地笑道:“谁啊?我吗?” “我现在的女朋友,”一笑,垂眸,抬眼,笑眼星光熠熠,“将来的太太。” 心跳过速,要停摆了。 忘了吸气,要窒息了。 再然后,下一秒,像重重的一拳打在胸口,闷痛,林鸳只想嘲笑自己傻得可笑。 究竟是什么让她居然对叶景琛的话怀抱幻想啊,一定是因为周家寨的夜太温柔,篝火太暖,星光太璀璨,他声音太撩人,她才在明知玩闹的时候把真心丢进去,跌宕起伏。 好在,理智终于千辛万苦地爬回心头,这是叶景琛啊……可以爱他的每一个角色,爱他的每一张照片,甚至他玩票时录的每一首歌。这些都可以代入,yy自己是男神的女友,未来的太太。唯一不可以的是,真的奢望在三次元里拥有这个人。 如果连这点理智都弄丢,她也不必在娱乐圈混下去了。有太多的机会见到这个人同别人耳鬓厮磨,在人前、在镜头里,在每一个闪光灯亮起的时分。 这么多年来,林鸳见过许多不够清醒的女孩子沉溺在对偶像虚幻的梦当中,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与她们并没有区别。即使她偶尔可以站在叶景琛的身旁,那也只是演戏。真实的他们,就像童话里没有晚礼服的灰姑娘和城堡里被无数公主觊觎的王子殿下。 “逗我呢?”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控制得究竟够不够好,林鸳悻悻地抬指准备取消手机录音,却被叶景琛抢先一步三指轻敲。手机自她掌心滑脱恰恰好被他俯身接牢,稳稳地落在他干净的掌心,那录音的红点仍旧有节奏地跳跃。 “谁在逗你,”他将手机托在两人中间,微微低头恰好可以看见她闪动的睫毛和微翘的唇瓣,“我明明在撩你。” 她,就,知,道! 林鸳看也不看他,劈手去夺自己的手机:“你是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撩闷得慌?”深山老林的委屈了撩妹达人影帝大人,男性荷尔蒙无处发散只好阳光普照到她身上来了是吗? “你愿不愿意?”他的动作太灵敏,无论她怎么捉也捉不住他的手,好不容易连蹦带跳地双手捕住自己的手机,耳边却传来他低声的问话。 “愿意什么?”捉着自己的手机,却抢不过来,她只好气咻咻地抬头一眼瞪过去,却没想到撞进的是一双不带半点戏谑只有满满当当温柔的眼眸里。 直到四目相视,炸毛小野猫林鸳的气势嗖地降至冰点,叶景琛才稍稍一倾身,两人鼻尖不足十公分的距离,慢慢的,一字一句:“做我现在的女朋友。” 现在?女朋友?眨眨眼,每个字她都懂,连起来,为什么不懂? “……和未来的太太。” 林鸳觉得可能是刚刚的鼓点声音太响,喧闹太盛,她一定是耳膜受损,听错了大神的意思。“什么?你说……什么?” 叶景琛一笑,按下录音保存,关闭手机屏幕,拨开林鸳的手,将手机放在她的双手掌心:“都录下来了。没听清的话,回去重听。走吧,手都凉了。” 说完,大步流星先一步走进周家院子。 守院的大黄狗,只见过叶景琛一面,此刻却像见了老熟人似的亲昵无比地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 他弯下腰,伸手在大黄的头顶揉一揉,轻声说:“乖。” 就着屋内的灯光,林鸳才看见镇定自若的影帝大人赤红的耳根……所以,紧张的不只有她而已? 临了,进屋的时候,林鸳听见某人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明早,等你的答案。” “嘭。” 关门的力道没有控制好,林鸳抱歉地看着床上被惊动了的小鱼翻了个身,她背靠着木门,只觉得手机在掌心滚烫。 有个声音反复地告诉她,这不过是大神的玩笑。 另一个声音却在雀跃:你听啊,大神的话都录在这里,若是开玩笑,他为什么主动要录下来! 躺在小鱼身旁,林鸳给手机插上耳机线,耳机里传来叶景琛清清楚楚的声音:“你愿不愿意……做我现在的女朋友,和未来的太太。” 声音贴在耳膜上,就像情人的细语,痒痒酥酥地撩拨心弦。 这难道不是她的愿望吗?少女时期的自己,曾经多少次对上天许愿,哪怕做一天叶景琛的女朋友,然后,甘愿做他一辈子的小跟班。 “你愿不愿意?” “做我现在的女朋友。” “和未来的太太。” 一段录音,被单曲循环一遍一遍地回荡在脑海里,十遍,二十遍,五十遍……直到她终于迷迷糊糊地坠入梦乡里。 闹铃叮铃铃的响。 白白胖胖的小林鸳挠着自然卷的短发,另一手准确无误地按掉叫嚣的闹铃。 就知道,这种事只会存在在她的梦里,一觉醒来,她仍旧只是白胖圆润的糯米团子,叶景琛的小跟班之一,贵族校园里不入流的次等公民。 瘫在床上,她呆呆看着天花板,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遇见叶景琛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刚刚被卢筱蕊从n市带到南方来,飞速地办理好转学手续,进了那所号称专门培养社会精英的贵族学校。 在这个父母非富即贵的贵族学校里,卢鸳被贴上了“父不详”的耻辱印记。然而无论十岁的她如何辩解,也没有人信,面对孩子们“你爸爸在哪里,有本事让他来接你”的质疑,从小不曾被人冷言相待过的小姑娘只剩下沉默。 从课本不翼而飞,到小白鞋被人拦腰剪成两半,再到被独自丢在体育屋子仓库给所有瘪气的篮球打气……从n市被众人捧在掌心,到在这个陌生的南方城市备受欺凌,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她发育晚,个头比装篮球的铁框高不了多少,勉勉强强把堆在上层篮球抱出来,踩着半人高的充气筒逐一打足气,却对着垫在底层的篮球一筹莫展。 她从旁边找来了跳高用的竹竿,用另一头小心翼翼地去挑框底的篮球,却总在快要勾出来的时候功亏一篑。就在她垂头丧气时,一个白色篮球服的身影从她身旁探过身,弯下腰轻轻松松拿起那几只落在框底的球,一个一个放在她的脚边。 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叶景琛的白色篮球服有藏蓝色的镶边,胸前的号码是17号,胸口一块穿着红线的玉佩恰巧掉在领口外。他肤色很白,只有鼻尖和耳廓是淡淡的粉色,眼神很干净,个头很高,瘦削得刚刚好,递给她球的时候像个乘着阳光而来的救世主。 他弯腰抱起一只已经被她打足了气的篮球,托在掌心,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谢谢你,给球都打足气。” 小小的她迎着夕阳的方向,恰好站在他投下的阴影里。那时候的她,也恰恰只到他胸口而已。 再后来,校园王子忽然收了无人爱怜的路边小草做跟班,周遭对她的欺凌戛然而止,那些曾经欺负她的嘴脸忽然换了个模样,世界,好像又恢复成她曾经熟悉的那个世界。 直到叶景琛率先毕业考入当地最好的g中,她头一次觉得学业是那么重要。一向成绩不好的糯米团子如有神助,竟也在两年后追着大神的脚步考进g中。 新生开学典礼结束的时候,白糯糯的卢鸳兴奋地拎着书包冲出小礼堂,一眼看见穿着白衬衣黑色校服西裤,挺拔的少年满脸笑容地等在树下,她小胖鸟似地飞奔而去,却在冲到他面前的瞬间急刹车停住脚,狐疑地看向站在他身边蔷薇花一样美丽的女孩。 “卢鸳,再不起来吃饭上学就迟到了。” 这个声音……是芳姐,躺在床上发呆的她怔怔地想。 “卢鸳……” “……鸳……” “……阿鸳。” 林鸳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在梦中做了另一个梦。 两只耳机脱落了一只,被小鱼拿着塞在耳朵里,另一只还留在她耳中。 叶大神温柔无比的声音仍旧在回放。 “……你愿不愿意……做我现在的女朋友,和未来的太太?” “姐姐,”小鱼同她极为相似的眼睛睁得滚圆,滴溜溜地看着她,“什么是太太?” 第21章 不娶何撩 小鱼换好衣裳,脚一着地就兴奋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林鸳对着镜子发了许久呆,镜子里明媚的面孔和刚刚梦境中包子似的小圆脸天差地别,难怪有那么多恶意的揣测,认定她这张脸动过刀。也难怪初次重逢的时候,连叶景琛都没能认出她来。 换了件白色高领的贴身羊毛衫,将长发随手绞成麻花辫斜搭在肩头,静静闭眼三分钟,她才自觉心理建设已完成,鼓足勇气拉开房门却,只看见空荡荡亮堂堂的客厅。 那三个男人居然一个都不在家,家里安静得让她刚刚平复的心又打起小鼓。 她才不是紧张,才不是因为某人的戏言而整夜睡不踏实,才不是故意听着那句醉人的告白听了一整夜——她很清楚,那就是某人的恶作剧。 “嗯,哥哥还会再来。” “拉钩拉钩。” 院外传来叶景琛和小鱼的对话,林鸳抱着小鱼的棉服走到门口:“外套都没穿,会受凉的。”没说完,已经看见小鱼坐在叶景琛手臂上,被他裹进羽绒衣里。小家伙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亲热地贴着脸。 叶景琛个子高,小鱼被他抱在怀里像个幼童似的,见林鸳出来立刻手舞足蹈地说:“小鱼知道了!” 林鸳不敢去看叶景琛,只能把目光锁定在小鱼脸上,奈何小鱼紧紧贴在叶大神脸颊,害她还是看见了某人优美的下颌和轻扬的唇角。 “知道什么了?”心不在焉。 “太太是什么啊?”小鱼回忆了一下,天真的说,“就是坐在心上的人。哥哥,小鱼说的对不对?”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在姐姐的耳机里听见太太这个词,不明白,问姐姐,姐姐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所以他出屋来第一件事就是先问家里这个好看的大哥哥。 林鸳有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余光一看,大神果然眸子晶亮地看着自己。完了,他一定以为她一直花痴地反复在听他的录音,甚至还跟小鱼念叨……念叨到连小鱼都好奇了。 “嗯,小鱼说得没有错。”他抬手在小男孩头顶揉一揉,换来孩子腼腆的笑脸。 “不是那样……”不是哪样?她究竟想说什么啦……扶额。 叶景琛弯下腰,将小鱼放下来,小鱼口中念着:“饭饭,吃饭饭!”就欢天喜地地从石化的林鸳身边跑走了。 “不是哪样?”双手插在裤兜,腰背打得笔直,运动员时期留下的动作习惯至今也没有改变。 林鸳内心的小人已经满头冒着黑烟,挤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不是我教他的。”说完转头就想追进屋。 叶景琛稍稍倾身,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不是你,是我教的。”低头看着面前面若桃花的林鸳,只觉心情极好,问,“想好了吗?” 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林鸳脱口而出:“没有。” “好,还需要考虑多久?”叶大神非常有绅士风度。 这不是要考虑多久的问题好吗?这个问题分明就是玩笑,凭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是被逗弄的目标,还得老老实实的配合他?她已经很没骨气的小鹿乱撞过了,现在还非要逗着她给个答案,这样很好玩吗? “干嘛要逗我?” 林鸳的表情异常生动,精致的眉眼一会儿羞怯,一会儿愤愤,一会儿牢骚满腹……叶景琛忍不住伸出手来,落在她额头柔软的刘海:“为什么你认定是在逗你?” “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 叶景琛挑眉:“我记得澄清过,我不是在逗你,是在撩你。” 那不就结了! 见林鸳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顺手撑在门框,一双桃花眼熠熠锁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问:“不娶何撩?” 林鸳心神一晃,眼前的人分明仍旧是介于大男孩和成熟男人之间的英气俊秀,独有属于他萌萌的邪气。可此刻,在这双眼里她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的调笑,桃花眼里盛满了温柔笃定,看着她发呆的模样,他色调极浅的唇勾起愉快的弧度:“嗯?” 猛得,林鸳想起当日叶某人对她说“我不是在逗你,是在撩你”的时候分明是醉酒不省人事才留宿她家,现在他居然能条理分明地回忆起来? 凤眼一瞪:“你那天装醉?!”赖在她家,睡她沙发,还借酒装疯偷吻她?! 叶景琛眉眼弯弯:“那天是真的喝了许多酒。” “可——”叶大神沾杯即醉路人皆知啊! 叶氏招牌笑奉上:“假的。”他不喜酒味,又身在圈内,索性打造个滴酒不沾的形象,省却无数麻烦。 林鸳回忆起第一次见叶大神醉酒的情形。 那会他刚回国来,接了雍导的第一部戏杀青,身为同门的她被芮姐强塞着跟去酒会,想着万一入了雍导的眼就翻身有望了。 可惜,那一晚她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就是送半杯鸡尾酒下肚就醉得对着她傻笑的叶景琛离场。 那时还不曾与他相认,因为出挑的容貌她也一直与大大小小的投资方觥筹交错一刻不能歇,余光倒是一直留意叶景琛的动静,所以他和雍导碰杯之后独自去了露台没有回来,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她。 那会儿他们俩都是演艺圈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打了句招呼双双离开也没什么人在意。她架着脚步发虚的叶大神,只觉得时间仿佛走了一个轮回,让她又回到他的身边。 他醉得神志不清,坐在出租车上在她耳畔喃喃了一路的“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她怀了心事,脸颊的热浪勉强被窗口的夜风吹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我知道”。尽管,她心底清楚这句话的对象,并不是她。 因为叶景琛对不胜酒力的生动演绎,关于大神酒量差,酒品一言难尽的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几次之后就成了人尽皆知。现在想想,真是图样图森破——叶景琛是谁?金凤奖最年轻的影帝啊! “你你你……”纤白的手指指着某人,难以置信地说,“居然骗了所有人?” “这个我一向很在行,”他说得理所当然,带着一丝被表扬的狡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她当然知道叶景琛就是一只大狐狸,绅士得像狐狸,英俊得像狐狸,狡猾得更像狐狸。但她还是没有料到居然有人会精明到从第一次出席社交场合就开始营造不胜酒力的形象,以至于后来即使他地位一路攀升,也再没有人动过劝酒的心。 “我这不是表扬你,”林鸳气极反笑,“那你也记得……”天呐,所以他的吻,还有,她乖顺地被他拥在怀里也都记得?他那不是酒后乱性,而是……故意吃她豆腐?! 思及此,她一下沉了脸色,狭长的凤眼一眯:“叶景琛,我总觉得,有些事你弄错了。” “嗯?”有略微的鼻音。 “我想很多年前你就知道,我喜欢你。”情绪在眼底流窜,她拿出全部的毅力来克制自己,“所以这么久以来我心甘情愿配合你,人前人后的演戏,即使为此我的名声更糟糕。但是,这绝不代表……我愿意做第三者。” 叶景琛闻言显然有些意外,收了支在门框的手,环臂,沉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现在说的这些,穆小姐知道吗?”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几乎是挑衅的,娇小玲珑的下巴微微上昂,倒有几分飒爽的意思。 穆清澜,也就是风闻被叶老爷子钦定为孙媳妇的白月光。而早在此之前,林鸳就见过这位穆小姐,当时并肩站在台上的叶先生和穆小姐就是天生一对,璧人一双。 “穆清澜?”叶景琛短促地笑了声,“我和你的事,与她何干?” 林鸳被他的理直气壮堵得一哑,挣扎说:“她……不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未婚妻,幕后女伴吗? 叶景琛挑眉,沉默地从裤兜取了手机,在电话簿里快速搜索,而后打开免提。 对面短暂的嘟嘟之后,很快被人接起,是个甜甜的女声,带了点朦胧的鼻音:“阿琛?” “不好意思,事关鄙人的终身大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原谅打扰你好觉。”叶景琛深深地看着林鸳不无惊慌的眼睛。 “嗯?”穆清澜顿了顿,才脆生生地笑了声,“莫非终于斗不过auntie,想通了?”叶穆两家的联姻被挂在口头已经好些时日,可惜襄王无意,神女也无情,这事儿才始终没有进展。 林鸳黑白分明的眼目光一闪,避开他的视线,相识这么久,她自然听得懂穆清澜的弦外之音。 叶景琛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不疾不徐地开口:“是啊,家母天天催着讨媳妇。我耳朵都被念出茧子了,干脆随她心意好了。” 林鸳心底钝痛,抬脚要走,被叶景琛提前一步拦住去路,只得勉强留下,站在他面前浑身不自在。 “你想说什么?”穆清澜语气平静,声音里带着年轻女孩儿少见的稳重。 “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他语速很慢,眸光温热,一瞬不移地看进林鸳氤氲的凤眼里,“按约定,也告诉你一声。” 第22章 我愿意〔9/8更新) “是吗?那真要恭喜你,”穆清澜轻快地问,“冒昧问一句,是哪位美丽的小姐?” “你见过的,”叶景琛无视林鸳连连摆动的手,挑眉答,“祖父七十大寿,我弹琴时唱歌的那个。” 穆清澜瞬间想起了他说的人,那个年轻女孩当晚穿着浅金色小礼服,有双格外勾人心魄的凤眼,即便静静地站在角落都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晚宴上最受追捧的年轻女人是穆清澜,最出风头的也是她,但唯一一个落在叶景琛眼底的,恐怕正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演员。 “sorry,我一时有点想不起来,”穆清澜在小夜灯的柔和光影下摩挲着自己青葱似的指尖,浅笑,“有机会的话,一起吃个饭见一见。” “好,那等你回国再联系。” “嗯,一言为定。” 电话哒的一声挂断了,穆清澜看了眼时钟,刚过十二点,因为第二天母亲约了叶景琛的妈妈、叶长松的长媳涂粤琴共进午餐,她特意早早睡下了,却没想到大半夜接到叶景琛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电话,登时杳无睡意。 想了想,她打开手机谷歌搜索,想搜一搜那个年轻女演员的消息,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记住她的名字,印象里只余下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了两下,终于还是输入的“叶景琛”三个字,果不其然新闻条目极为丰富。 让穆清澜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应该都是些通稿之类的赞誉,结果入目跳出来的前两条居然是“性向成谜”和“绯闻女友”。 性向这件事,她从没怀疑过,任何一个女人面对叶景琛,都可以在第一秒得到答案,反倒是女友……她点开新闻,一眼就看见了那双记忆犹新的眼睛,像是旧时光里酝酿的婉转,带着民国年间的女明星特有的风情万种。 林鸳。 穆清澜轻轻地念出这两个字。 还真是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光晴好,街道寂静无声。护院大黄狗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小院一片祥和,林鸳只觉得心底湿润柔软。 面前的男人剑眉微挑,清泉似的眸光带着笑紧紧地盯着她。 她有点发懵,这一幕在梦中出现太多次,在镜头前演戏过太多回,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反倒有种不真实感。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叶景琛摇了摇手机,她问敢不敢挡着“绯闻未婚妻”的面告白,他身体力行给了答案,“现在轮到你了。” 他的眼神太认真,神色太温柔,站在冬日阳光里的身形像是曾在她少女时期梦中出现的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意中人。 可惜她已不是十七岁时的林鸳,如今的她经历过生离,遭遇过死别,看多了饮食男女的虚情假意,见惯了名利场中的尔虞我诈。一份无所求,没来由的爱情,怎么听都和天上掉馅饼没有两样,可是,因为对方是叶景琛,所以……她仍旧愿意做那个等候馅饼的傻子。 林鸳细长的眉眼舒展:“叶景琛,你是不是又惹下什么桃花债,急需拉我做挡箭牌?大过年的,被挂墙头多不吉利,能否放小女子在地板躺几天?” “我没有债务缠身,也不需要挡箭牌,”叶景琛只觉得她舒展的眉眼像春日里河边的杨柳,轻柔地撩拨心弦,“至于为什么选在大过年表白——大概是山神庇佑,那会儿你看起来很美。你知道的……我是颜控。”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麻烦说人话。”林鸳被他气笑,若要颜控,叶大神此生恐怕只剩下顾影自怜这一条生路了。 “我出发来周家寨之前,跟阿忙通过电话。”叶景琛换了挺拔的站姿,双手抄在兜里,因为身高差的缘故,看向林鸳的眼神很有些宠溺的味道。 “忙哥还跟着你呢?”不是说解约之后,陈枫要留在s.k? “林小姐,你的关注重点歪了。”叶景琛清了清嗓子,眸光熠熠,“我和他说,如果这次进山带不走媳妇,我就不回去了。” 林鸳一怔,所以大神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 “原计划年后要筹备工作室,手头还有两部即将开拍的戏和正在谈的合约。”叶景琛莞尔,“为了言出必行,你看是我把它们都推了赔得倾家荡产好,还是……让我带个媳妇回去好?” 林鸳扑哧一声笑,淡淡的红晕在面颊渲染开,眼底慧黠的光闪过:“要我答应,也不是不行。” 叶景琛退后一步站在台阶下,这才几乎能和她的视线平齐,点头:“嗯,然后呢?” “我有许多绯闻……这你是知道的,毕竟至少1/2都是拜大神你所赐,”如果这几年她不和叶景琛搅和在一起,虽然知名度大约还得降一个level,但被骂的频次一定锐减,“还有,我不红,说是十八线小明星也不为过……” “十七线。”某人云淡风轻的纠正,“十八线还没机会和我搭戏。” 林鸳撇嘴,不理他的自恋,继续说:“而且我很穷,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别担心,外债我已经都还清了,但截至目前为止存款是一毛钱也没有。” “我有。” 林鸳眸光流转,嫣然一笑:“如果这样的我确实是你想要追来做女朋友的人选。那么叶景琛,未来的你,决不允许用以上内容作为分手的理由。” 分手?叶景琛冷不丁听见从她弧度柔美的唇里蹦出这两个字,只觉得格外刺耳。还没确定关系,哪有人就先把分手tips罗列出来的。林小姐不给美邦做代言还真是暴殄天物。 叶景琛不置可否,又问:“还有吗?” “以上内容可以接受?” “可以。” 林鸳释然:“其他没有了。”如释重负地松了松纤细的肩,抱着手臂,站在冬日暖阳里,朝着面前心仪了十多年的男人微微笑道,“我愿意。” 好好的浪漫场景,被叶大小姐生生演绎成了商务谈判现场,叶景琛无奈地摇头,唇边一抹笑意却挥之不去,微微张开手臂:“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来一个爱的抱抱?” “你最近偶像片演多了,该改戏路了,叶大影帝。” 叶景琛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轻笑着重新将手抄回裤兜,大步追进屋去,朗声道:“下一部是功夫戏,夫人你看可好?” “夫人……夫人是什么?”客厅里传来小鱼乐善好学的童音。 叶景琛三两步走上前,将小鱼小朋友一把抱上胳膊,贴在他耳旁低语:“也是心上人的意思。” “哦,”小鱼似懂非懂,回头朝林鸳咧嘴大笑,“姐姐坐在哥哥的心上。” “小鱼说的对。”大神微笑,林鸳黑线。 小鱼得了大哥哥的表扬,乐得开了花,不住地重复念叨。 “坐在心上,姐姐坐在哥哥的心上。” * 周家寨口,一群年轻男子各自牵着马聚集在出寨下山的路口。 这是周家寨的年俗,大年初一一大早,成年而尚未婚娶的年轻男子在黎阴山上赛马,图个新年折桂步步登高的好彩头。 “阿希,你东张西望地在找什么?”莫北牵着马问。 身旁阿希穿了件褐色短绒皮衣,显得腰身格外结实,此刻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带着身边爱马也四蹄交替焦躁不安。 他含糊其辞地说:“没什么,那个……戚风人呢?” 莫北抚摸着马鬃,随意地答:“谁知道啊,也许昨天被影帝揍得太没面子,所以今天不来了吧。” 四周的男孩子们哄笑起来,谁也没拿莫北的话当真。 只有阿希沉下脸色:“自家儿郎输给个外来人,有什么可笑的。” 莫北一怔,打着哈哈:“那么严肃干嘛?叶影帝怎么能算外来人,他可是你三个妹妹的梦中情人,指不定将来还是周家寨的女婿。”这话本是玩笑,莫北不过是调笑阿希的妹妹们做梦都想嫁给叶景琛,倒真不是有意特指谁。 可这话阿希耳中,登时火冒三丈——一个两个三个,女人个个只看皮囊吗?长得帅,会演戏能赚钱,又怎么样?不过是个花花公子,传过的绯闻女友犹如过江之鲫,欠下的桃花债怕是下辈子也还不清,以前好歹只和女人传,最近连断袖之癖都冒出来了!这种男人,能要?! 见憨头憨脑的阿希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莫北忙打圆场:“汉家人跟咱们本来就不一样,若要比赛马,谁也比不过我们阿希,你们说是吧?” 众人笑着应和,却远远地看见叶景琛抱着小鱼,和林鸳并肩走来。 阿希撇过头去不看他们,只哼了声:“男狐狸。” 那一边却听见有马蹄声疾响,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竟是从寨里一路绝尘奔来,马蹄飞掠,自林鸳身旁擦过,她只觉得胳膊一紧,已经被叶景琛单臂护在身前。 小鱼笑嘻嘻地看着姐姐,口中还时不时念叨着“心上人”,林鸳贴在叶景琛身前有一瞬的恍惚,而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他视线停留在那匹刚刚冲入视线的骏马上。 戚风一身挺阔的劲装,袖口脚腕束起,黑色皮质短靴和同色皮手套,高高坐在马鞍之上,居高临下睥睨众人。 “戚少爷今年也打算参赛?”莫北看着那匹比他们的马匹高出十多公分的良驹,笑问,“不怕山路崴了‘山鬼’的脚了?” 山鬼,是戚风那匹马的名字,素日里他爱惜得紧,只天晴好时才拉出来遛遛。初一赛马之类的苦差事,他是不舍得劳动山鬼的。 “老规矩,赢的人可以要求其他人做一件事,比不比?”戚风倨傲的目光竟是越过众人,笔直地落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那人身上。 第23章 忘归(2更掉落) 看着意气风发地向大神下战书的戚风,林鸳很想给他面前插几炷香。但凡他对自己的这位“情敌”多一星半点了解,就绝对不会约他赛马。 她还遥记当年叶景琛初登国际马术赛场,头一回亮相时未满二十周岁,捧回世锦赛铜牌载誉而归。 当时国内媒体对叶景琛的称赞是“从金融世家杀出的一匹黑马,以王者之姿征服贵族舞台”。 外媒评价更夸张,马背上的叶景琛就像从神话中走出的精灵王子,人与马的完美配合时时渗透着儒雅的绅士气派和高贵气质。 思及此,林鸳难掩崇拜地看向身旁曾被誉为天才骑手的年轻男人,没想到他正在出神,像是没有听见戚风的话。 “比不比,给个爽快话。”戚风一勒马缰,山鬼前肢离地打了个响鼻,威风凛凛。 “为什么要比?”叶景琛极绅士地将怀里的小鱼放下,看着他欢快地跑远了才直起腰身,双手放在裤兜,晨曦中站得笔直宛如白杨。 戚风坐在马鞍,从高度上来说是居高临下地,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认面前始终有种被压制的不快。山鬼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焦灼地四蹄交替来回踱步。 “你要是赢了,可以要求众人替你做一件事,这赌注还不够?”戚风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动着健康的光泽,挑衅地说,“就怕你赢不了。” 叶景琛却不动如山,扬眉:“我有什么事,需要你来替我完成吗?”他说得太理所当然,太自信,自信到林鸳几乎可以看到戚风头顶冒黑烟。 想对大神采用激将法?真是太天真。这世上能让叶大神动弹的,只有他自己。若是他不想,就算刀山火海压过来,他也不会挪动分毫。这一点,很多年前林鸳就知道了。 两个年轻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林鸳生怕下一秒戚风会忍不住从马上跳下来和叶景琛打到一块儿——怎么说他也是掌事人的儿子,总给叶大神打伤,多不和谐,是吧。 戚风在周家寨长到二十岁,还从没有遇见过叶景琛这样的人,分明长了张娘儿们似的面孔,却偏偏有种压不动的傲骨。原本在电视看见这男人的时候,戚风还曾嗤之以鼻“我们阿鸳会看上这种软蛋?”,可如今面对面,他居然心生惶恐,仿佛下一秒林鸳就要被这个男人带走,比这更可怕的是,他竟没有自信能从他手里抢回她来。 一夹马腹,戚风留下一声冷哼,策马朝向寨口扬长而去,口中大喝:“还不出发!太阳都要下山了!” 新年的晨曦里,周家寨口十数匹滇马一字排开,马背上的劲装少年们英姿飒爽,一声断喝划破宁静,瞬间倾巢而出,绝尘离去。 林鸳偏过头,发现叶景琛正看着自己:“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像很失望。” 林鸳很坦白:“嗯,只在电视上见过你骑马的样子。” “拍片的时候不是常常骑么?” 摇头:“那不算,那都不能真正纵马奔腾。” 叶景琛一笑:“叶公好龙。” 林鸳不会骑马,或者说不敢骑马。就像是被不敢开车的毛病传染,她没有办法冷静地独自待在马背上,总是紧张得四肢不知如何安放是好。所以,即便高空威压之类的危险动作她也都尽量自己上场,可但凡马背上的镜头,都只能统统交给替身解决。 她有点不好意思:“喜欢不等于占有,看看就好。” “周老师的马在哪里?” “哎?” 叶景琛抬手在她鼻尖亲昵一刮:“画条龙,给你看看。” 二十分钟后,林鸳忐忑地跟在叶景琛身旁,他正牵着周学睿那匹周身雪白却并不算高大的“凝雪”。 “你骑,我……就在这里看。”林鸳端端正正地站在周家寨的牌坊下,笑得谄媚,“我就是叶公,看看就好……” “你不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吗?” “什么机会?” “独处的机会。” 林鸳翻了个小白眼:“谁要跟你独处——”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腰上被人一擒,双脚瞬间离地,竟是被叶景琛支着腰身抱起来。 “太轻了,以后多吃一点。”大神的笑语近在耳边。 骑虎难下,林鸳只好勉勉强强踩着马磴坐上马鞍,死死攥着把手,四肢僵硬动也不敢动,生怕凝雪一个受惊撒蹄子狂奔,大年初一就见血实在太不吉利了。哇哇哇,它在动!林鸳闭着眼睛,只感觉马背一沉,自己几乎完全陷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睁开眼睛,闭眼平衡不好,更容易摔。”叶景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贴在耳边。 耳廓酥酥麻麻地发烫,林鸳勉勉强强睁开眼,凝雪不算高,但坐在马背上依旧比平日的视野要高一些,尤其此刻正驻足在周家寨出山的路口,远远可以看见环山而上的小径,甚至还能看见山径上方盘亘的鹰。 “你放松一点,脚不要夹着马肚子。”叶景琛笑着单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放松,有我在,你还怕摔下马吗?” 就是因为有他在,她才没有办法放松啊!林鸳努力地缩小自己的占地面积,尽量朝前靠着,避免背后与叶大神的接触,奈何整个马鞍也只有那么巴掌大的地方,怎么挪也挪不了多远去,只好僵直着脊背,越发紧张起来。 身后传来叶景琛低低的笑,听得林鸳更加发毛,佯装泼辣地回头嗔怒:“笑什么笑,没见过新手吗?”调头的幅度有点大,大约是惊动了凝雪,马蹄一动,林鸳立刻一声短促的惨叫,维持着回头的姿势再不敢挪动分毫。 腰间一暖,她只觉得自己被稳稳的环住,像被绑上了安全带那样妥帖。睁开眼,面前是叶景琛星空一样明亮的眸子,她立刻回过头看向前方,不敢造次。 叶景琛轻笑着催马前行,一手握缰绳,一臂环着某个胆小鬼的腰。凝雪的步子很缓,顺着环山路一路朝着黎阴山顶晃悠。 林鸳一开始还紧绷着神经,一面关注凝雪的动静,一面还要留心和大神的距离,脑后时不时传来叶景琛的呼吸声和轻微的吐息。 “看那边,像不像小奶茶。”叶景琛松开环着她的手臂,指向远处的一团祥云。 林鸳感觉自己瞬间失了保护,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他就势收回手臂重新环上她的纤腰,听见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叶景琛忍不住无声地勾出一抹笑。 天气晴好,高原的天格外碧蓝,衬托着高高矗立的黎阴峰。云端在顶端积雪的山巅之间投射下阴影,像极了织锦的白缎上团簇的暗纹。 叶景琛策马走得极慢,寻了处岔路拐进林间,凝雪踏着矮草顺着溪流一路缓步,顶峰融化的雪水顺流而下,在水势缓慢处凝成漩,林鸳在叶景琛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探身去看,才看见清澈的溪里小鱼儿嬉戏翻腾。 有多久,没有这么单纯的感觉幸福在身边? 时间就像在这蜿蜒无尽的原始森林里凝滞不前,重叠苍茂的枝桠间漏下星星点点细碎的日光,带着冬日暖阳特有的温度落在两人身畔。 凝雪的蹄音落在岩石上缓缓地积水上,极其空灵的哒哒声,仿佛敲打在她的心尖。若说叶景琛的那一句“做我的女朋友”带给她的是羞涩和激动,那么此刻两人共骑漫步在幽深的林间,带来的是无尽的柔软甜蜜。 凝雪越走越深入山林,鸟雀渐少,只偶然听见群山间有鸟鸣远远递来。 林鸳盘了斜斜的麻花辫,搭在肩头,露出了白皙光滑的颈项,凝脂般的肌肤和黑墨般的乌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幕美色落在叶景琛的眼中,他忽然抬手将她外套的帽子戴起。 “我不冷。”林鸳摸着自己的帽子,一脸莫名。 “但我热。”某人云淡风轻。 大神热,和给她戴帽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林鸳觉得人和神的脑回路可能确实有差,想了相依就不理解,也不多问,乖乖地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四处张望,流连美景。 “你之前,应该没有来过黎阴山吧?” “没有。” 林鸳不无好奇:“那你一直朝林深处走,不怕迷路吗?” “有你在,”叶景琛微微朝前倾,下巴搭在她肩头,“就算迷路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山里可有老虎狮子豹子熊……” “还有。”他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 “什么?” “狼。” “狼?” “嗯,”叶景琛笃定地说,“有颜色的那种。” 林园顿时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你别以为练过八极拳就能为所欲为,可别忘了我跆拳道可是拿过学校冠军的。” “嗯,记得,”某人哼了声,“还是我教的。” 黑线,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关键给忘了。所以,如果,某人当真在这深山老林,狗仔所不能及之处动了歹念,她就无还击之力咯? 就在林鸳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从山林之中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许多人在惊呼,又惊起林中飞鸟无数,树叶沙沙,鸟啼鹰鸣。 远远似乎还有马蹄声、呼喊声慌乱无序。 林鸳回头:“回去看看?” “嗯。”叶景琛已经调转马头,夹紧了马腹,凝雪四蹄离地,瞬间从信步林间成了小步疾奔,然而奇怪的是,林鸳竟没有觉得一丁点儿惊惶,她唯一紧张的是不知道寨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风从耳边呼呼刮过,心跳随着凝雪的蹄音起伏,林鸳闭上双眼,任由山风拂面,那一瞬曾经荒芜的心底草长莺飞。 第24章 盖世英雄 凝雪准确无误地停在周家寨的牌坊下,那边早已是兵荒马乱的模样。 林鸳自己不敢下马,只得就近问:“莫北,怎么了?” 莫北一见林鸳回来了,如获救星,指着山间小道急得语无伦次:“戚哥和阿希居然跑到摩崖沟里赛马!戚哥刚刚才回来,阿希到现在都没回来,山鬼的前腿受了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林鸳凝眉:“莫北,说重点。” “重点是戚哥说进了摩崖沟就再没见过阿希,他到现在还没回来!”莫北急得直挠头,“刚刚戚哥去找叔了,说是借辆车再到摩崖沟去找阿希。” “他们怎么会跑到摩崖沟去!”那一代沟壑纵横,藤蔓丛生,普通的车在那种路况下根本无法前行,就算步行也步履维艰。多年前小鱼和孩子们贪玩曾经无心闯入,林鸳跟着周学睿几乎是踏破铁鞋才在泥泞深处找到一群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屁孩。作为土著,戚风和阿希实在没有理由莽撞地跑到摩崖沟去赛马。 莫北哭丧着脸:“还不是因为你……” “我?” “谁知道怎么搞的啊,他们俩本来就跑在前头,我们赶上去的时候他俩吵得快打起来了。就听着嚷着你名字,俩人就拐进往摩崖沟去的岔路,我们没敢跟进去……唉。” 林鸳咬唇。 “你先下来。”叶景琛先行跃下马,抱着林鸳的腰领她下来,自己又轻盈地翻身上马,“我过去看一下。” “你知道在哪里吗?” 莫北急匆匆插嘴:“我可以带你去。” 林鸳顾不上搭理莫北,攥着凝雪的马缰,看向马背上的人:“那边情况很复杂……” 叶景琛俯身在拍拍她的头顶,像在安抚炸毛的小猫:“叶公在这里乖乖等着,小爷一会儿给你画条大龙。”朝她安抚地笑了笑,与莫北一前一后策马离去。 卓玛走过来挽住林鸳的胳膊:“别担心,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嗯。”她不担心大神的骑术。可骑术是一回事,山里复杂的路况是另一回事,现在回想起来,她还对摩崖沟之行心有余悸。 “我刚刚可看见了,景宝摸了你的头。你们俩……是不是?” 林鸳知道她是好心想替自己转移注意力,也就配合地作害羞状:“新手上路,还请保密。” 卓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林鸳手臂直晃:“真好,祝福你,阿鸳。真希望我也能遇见这样一个人,这么好看,这么优秀,关键是……还要这么喜欢我。” “小卓玛,你怎么知道他有多喜欢我?”好看,优秀,她都认同,唯独喜欢肯定是有的,但程度……她完全不能确定。 “看眼神,”卓玛恬淡地笑着说,“昨天我就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像在拍电视剧。你没有感觉吗?” 林鸳摇头。电视剧?她并没有觉得昨晚之后,大神看自己的眼神有什么不同啊。 山路寂静,远去的叶景琛和莫北早已不见踪影,焦急地等候在周围的人三三两两聚集,也有先走了的,但大多是焦躁地等候消息。 没多久,伴随着躁动的马达声,戚风骑着一辆黑色的越野机车从寨中心风驰电掣地杀出来。 “戚风!” 越野车猛地刹在林鸳面前,戚风面色凝重:“我赶时间。” “带我去,”林鸳简洁明了地说,“我之前进过摩崖沟,有点经验。” 戚风沉默地解下头盔扔给她,待她坐上后座,才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车速极快,山间风如刀割,林鸳只觉得同之前坐在叶景琛身前冰火两重天。山路七拐八弯,每次上山下山乘坐小车她都有种随时要被抛进山谷里的恐慌感,现在面对戚风随时神龙摆尾的机车,林鸳觉得n市号称最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也不过尔尔。 在几经惊吓之后,林鸳终于还是紧紧闭上眼睛攥住戚风的皮袄,就算飞出去也得拉个人陪着。早知道,之前就蹭凝雪跟大神走了,起码有人工安全带绑着,安全! 机车在拐进摩崖沟的路口停了下来,莫北正牵着马等候在那里。 “戚哥,他进去了……” “谁?” “叶景琛啊,他说一个人就可以,骑着周老师那匹小白马进去了。” 戚风挑眉,叶景琛?当真是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以为这深山老林是草皮遛马场? 之前他只是耳闻摩崖沟地势奇诡,直到片刻前被阿希激怒一时冲动总吗闯入,才发现林内四面幽寂,不见天日,藤蔓纵横,又有湿滑的乱石遍布,山鬼在几次被藤蔓缠足之后心烦气躁,一度失控,最终险些被泥泞的石块绊倒,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脱身。哪里还顾得上阿希去了哪儿?直到跌跌撞撞地返回山路,他才恍然发现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阿希的动静。 如今想想,心有余悸。 林鸳问:“这车能开得进去?” 戚风答:“我不确定……”地势复杂,徒步行走都有困难,如果拖一辆重机车进去却又寸步难行,恐怕人和车都难以脱身。 林鸳见他踌躇,便利索地从机车上跨下,卸下头盔,稍稍理了一下发辫:“徒步进去吧。” 戚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凤眼一瞪,只好松开手来:“要么再等一下。我爸已经找人了,一会就会赶过来。” 林鸳忽然笑了下:“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早知道现在,之前干嘛不拦着阿希?” 戚风哑口无言,让他怎么开口说是因为和阿希拿她当做赌注,才在激情之下乱了分寸。如今看着面前心仪的女孩,他竟觉得无言以对,终于敛了高傲的神色,低声道歉:“是我们不对。” 林鸳说:“现在还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阿希下落不明,叶景琛对摩崖的地势毫无概念,我好歹曾去过,进去即使找不到他们也有把握自己安全出来。”顿一顿,又说,“你们跟不跟来随意。” 莫北犹豫地劝说:“阿鸳,你别冲动,一会儿叔他们来了,人多好办事。” 林鸳呼了口气:“我没冲动。”她只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在这里等。 “等等!”莫北的那匹黑马忽然朝着林子里小跑了几步,他也跟去侧耳倾听,“好像有动静啊。” 林鸳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只见林深幽幽处渐渐露出凝雪白色的身影来。 “学长!”一时间,最习惯的称呼又脱口而出。 叶景琛骑在凝雪背上从林中步出,背上趴着虚弱的阿希。 林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扶着阿希的膝盖问:“怎么了?阿希,还好吗?” 阿希歪靠在叶景琛脊背,维持着不动的姿势,紧紧地皱着眉:“头昏。” “别和他说话,先送回去检查一下,也许是摔倒头了。”叶景琛简洁明了地说,一面勒住缰绳,凝雪乖巧而平稳地在山道上往回赶,颠簸幅度很小,小到阿希不需要花费太大力气就可以坐稳。 “走。”林鸳跨上戚风的机车,扣上帽口,下意识地攥着戚风的皮袄。 机车开得飞快,瞬间就超过了凝雪。所以林鸳没有看到,叶大神看向她贴近戚风的姿势和攥着对方外衣的小手时复杂的眼色。 万幸,阿希虽然坠马的时候撞到了头,但神志清醒,外伤也不重,卫生院的陈大夫检查之后安抚围观群众说“就当是新年第一天把霉运烧光,剩下的日子就都平平安安了”,众人这才三三两两地散了。 林鸳也打算跟着离开时,却被躺在病床上的阿希叫住:“阿鸳,你能不能留一下?” 她看了眼大神,后者眼神示意她自己不在意,直到病房里的人走光了,她才走到阿希床边,不无责怪:“我知道你骑术好,寨子里谁也比不过你。但是争强好胜也不是这种争法啊,好彩头拿生命安全来换,未免不值……” 阿希安静地听她说完,才开口:“为了争第一的话确实是不值得的,但是戚风说谁输了谁就退出,我还是想比一比。” “退出?退出什么?” “……追你。” 黑线。林鸳蹙眉:“你们几岁了?” 阿希任由她鄙视,闭上眼睛轻声说:“我没输给戚风,却输给了叶景琛。其实也不亏,起码让我放心了。” “你想说什么?” “他是专业骑手吧,我记得从前听阿妹说过。” “嗯,国际大赛拿过奖。” 阿希看着林鸳与有荣焉的模样,叹了口气:“难怪了……阿鸳,如果是他,我觉得我可以心服口服一点。” 林鸳挑眉不语。 阿希在她眼中是个憨厚老实的大男孩,除了骑马别无所长。卓玛她们早就无数次明示暗示阿希的爱慕,但既然本人自己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这也是她长大之后才学会的处事方式。 “如果是戚风,我不能接受。马是很灵的动物,它比人还了解人,戚风浮躁冲动,所以山鬼虽然天资很好,但永远成不了好马。凝雪胆子小,容易受惊吓,居然能在摩崖沟那种地势下走得稳扎稳打……只能说,叶景琛这个人比他看起来要稳重得多。”阿希一口气说完,疲惫地合上眼,“所以我比不过他,理所应当把你让给他。” 林鸳愣了愣,抬起手在阿希额头不轻不重地一敲:“说什么胡话。凭什么你把‘我’让给他?”她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所有物了? 阿希吃痛地睁开眼,面前明媚的少女神采飞扬,哪里还有半点当年跟着周学睿头次进山时候失落低迷的模样?她的蜕变、开朗和自信,或许都与那个人脱不开干系,这样想想……他输也甘愿。 第25章 小别 走出诊所的时候,正午时分阳光灿烂,远远看见靠在树边的年轻男人,林鸳忽然觉得心像装了翅膀,随时能带着她滑翔奔向天际。 背着双手蹑手蹑脚地贴近,意图给某人一个惊吓,可惜刚过一米范围,大神头也没回地开了口:“聊完了?” “嗯。”语调怎么有点怪怪的。 “过来。”长臂一捞直接把她带进树荫里,站在他面前。 林鸳眼观鼻鼻观心:“你怎么不去吃饭?” “等你一起。” “哦。” 叶景琛执起她的双手,一左一右分别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她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只听某人嗓音低低:“不许环别人的腰。” 她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大神说的是自己在机车上虚扶着戚风的皮袄,不好意思地辩解:“车开那么快,我……” “害怕就不要坐,他那车开得太猛,不坐最好。”语速有点快。 林鸳歪过头,凑近他的面孔:“我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 “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叶景琛伸手捏住她小巧的鼻尖:“天冷,小狗鼻子会失灵。” “你才是小狗!” “我还没说完,”他任由她一拳砸在胸口,“何况是人,对吧?” 林鸳笑眯了眼:“学长,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演员不?别说扶腰,就算——”就算是亲亲抱抱也在所难免嘛。 “镜头前的不算,”答得理所当然,“那些事我不同你计较。” 林鸳黑人问号脸,不同她计较?她一个专业女配,除了在剧里耍狠卖心机,偶尔作作妖,还能做什么?她倒是想有机会跟帅哥亲亲抱抱,也得有这个剧本呀!倒是大神自己,每部戏都是美人在怀,爱一个还要负一个……怒摔,说这话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内心戏表演得不错。”叶景琛笑看着她生动的眉眼,“难怪徐导把你夸得花儿似的。” 林鸳挑眉:“别转移话题。” 某人谦和无害地绽开微笑,唇角线条柔和,弧度美好得让她想拿指尖描绘。啊,她才是真正的颜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竭尽全力地义正言辞。 “好,”眉眼弯弯,“以后小生的身体发肤只归林小姐一人所有,这样够不够?” “不够。”殷红的唇挑起绚烂的弧度。 “嗯?” 从他插袋里抽·出手来,指尖轻轻地点在他胸前衣襟:“心也归我。” “那不行,”他笑盈盈地凝视她的眼睛,“有位林小姐坐在那里,不能拿走。” “就你会说!”林鸳推了他一把,却被他就势揽到身前。 “快走啦,周老师和小鱼一定在家里等我们吃饭。” “小林子,”他的下巴贴在林鸳发顶,语声温柔,“我下午要走了。” “走?去哪儿?”大年初一,他要去哪里? “新工作室打算赶在二月初开业,还有许多事需要一一落实,跟s.k的解约也还有不少琐碎。” 林鸳听着都觉得头大,想着从周家寨回n市一路舟车劳顿,下午出发赶到n市早已经入夜,不由心疼:“不能明早走吗?”这样还能赶在睡前回家。 “明天一早,约了合作方。” “年初二?” “傻瓜,生意人哪里有什么年节?元宵节还有一台晚会要录,之后还有以新工作室谈的几个合作要敲定。”手臂微微使力揽得稍微紧些,“对不起,没办法留下多陪你几天。” 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太梦幻,梦幻到林鸳都快忘了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止是她的男朋友,更是“国民男朋友”……自从入圈以来,他的空档期实在是少得可怜,算上还没走红的那段时间都没见他休过几次像样的假。 林鸳刚刚发酸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我答应了小鱼,过完小年才回去。所以……” “嗯,你留下来多陪陪他。至于我们俩,将来有的是时间。”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揉搓了两下,“等你回来,我去接机。” “别!”林鸳猛地抬头,被他柔软的唇擦过额角,“你……你别来接我。” 某人挑眉:“为什么?” “我,我虽然答应交往看看,但是……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在那之前,我俩的关系不可以公开。”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他都可以分分钟解决,一天也不想拖。 林鸳正色:“现在才不跟你讨论,等你公司一切安顿好了,我们从长计议。”说着绕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脊背,“目前最重要的是,回家吃饱饭再走!” 最终,周学睿提出开车送叶景琛去市里,林鸳留在家里照看小鱼。 即便如此,直到凌晨两点,林鸳也没收到叶景琛的平安信。 闲极无聊,她在黑暗中翻开已经两天没看的微博,这一开着实吓了一跳,三百多条私信红得耀眼。 两天前她给机场邂逅的小姑娘陈菲回复了一条消息,“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加油,菲菲。” 这条消息本没什么爆点,关键是陈菲回复了她:“阿鸳你那么瘦,不会理解我的悲哀。” 林鸳两天没有上微博,自然不曾回应。 可是,这条消息居然被叶景琛回复了,回复时间是大年初一凌晨三点。 “她懂。” 回复内容简单到爆,然而,这一条并没有他并且和他毫无关系的消息,居然被男神主动回复,仅这一点就足够粉丝们脑洞大开。 很快的,又一条线索被爆光——叶景琛居然关注了【不上qq的猫】,也就是林鸳的小号! 林鸳看着私信箱里或激愤、或委婉的问询,仿佛看见一片片粉红少女心在屏幕前碎成渣渣。 自己的男朋友被那么多姑娘惦记,是幸还是不幸? 思虑再三,林鸳终于编辑了一条简短的微博。 林鸳v:嗯,懂。 配图是一个眼睛圆滚滚,脸蛋圆滚滚,肚皮圆滚滚,整个人像是被圆圈儿套出来的漫画小姑娘,傻萌傻萌的。 作为金凤奖影帝、国民男朋友、男神级校草叶景琛的女友,和作为n线女配的林鸳,所要面对的探照灯的瓦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既然选择在一起,那么迟早有天她和叶景琛需要并肩站到聚光灯前,她所有的过去势必都会被翻出来,与其被人爆料,还不如自己选择艺术点的方式慢慢抖包袱。 这点心机,她还是有的。 刚刚点击发送,手机便嗡嗡作响,林鸳轻轻拍着被震动惊扰的小鱼的背,一面划开接听。 “到家了吗?” “飞机晚点,刚刚落地。” “忙哥来接你吗?”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半。 “太晚了,没叫他。我自己乘出租回去。” “大半夜的……会不会不安全?” 对面一声轻笑:“怕我被劫财还是劫色?” “……劫色。” 又是一声笑:“放心,都是你的,不会给别人劫了去。” “一言为定?” “嗯。”叶景琛压低了声音,“快睡吧,别等我。到家我给你微信留言。” “好,你路上小心。” “乖,做个好梦。” 挂断电话,林鸳把手机合在掌心,没多久就睡着了,梦里某人温柔无比的说“乖”,这一个字回旋在她脑海心底,久久不散。 * 林鸳喜欢周家寨,不仅仅因为这里曾经慷慨地收留他们姐弟,更因为寨里的年轻人从不因为她演员的身份而另眼相待,反而不约而同地替她保守秘密。是以,这么多年来外界对小鱼一无所知。 如今对待叶景琛也一样,小半个月过去了,叶大影帝来过周家寨,和林鸳是情侣,在黎阴山救了受伤少年……这些消息一个也没有传出去。 反倒是,另一条关于叶景琛的消息甚嚣尘上。 那条消息发自岳伟,这个娱圈内名声比一些小明星还响的狗仔。 微博文字只有两个字:转发。 配图是叶景琛和一个梳着背头,留着络腮须的中年男人,在合约桌前握手的纪念照。 粉丝们不认得这个中年男人,只有混迹金融圈的人和一些经验老道的娱记,才知道这个长了一张书生脸的帅大叔,正是隐在娱乐圈背后多年不曾曝光的业界大亨,何德海。 而当何德海的身份一点点被媒体慢慢发掘出来的时候,才终于有人惊讶地察觉,此前曾被不知名娱乐号曝光,声称将同叶景琛“出柜”的神秘男人,恰恰是这位权倾半个娱乐圈的神秘大佬。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必然是商业合作,强强联手。也有说,叶影帝舍得千万赔偿金也要与老东家决裂,无非是有了更强硬的后台,而何公成迷的性向恰是最好的佐证。 对于此事,叶景琛却一直保持沉默。自从宣布与s.k解约以来,唯一一次发声,就是在无关路人陈菲的微博下回复的那一条“她懂”。 舆论的风刮得东倒西歪,卓玛忧心忡忡地看着热搜词条,托腮看向一旁气定神闲地收拾行李的林鸳:“阿鸳!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你看着就不糟心吗?” 第26章 都归她 林鸳将行李箱打包带扣好,长长地呼了口气:“蚤多不痒,债多不愁。”不以为意地一笑,“见怪不怪。” 卓玛从侧面抱住林鸳的肩,脸贴在她肩头:“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说些无中生有的事,阿鸳,你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被他们说的妖魔鬼怪似的。” “大概,因为有人喜欢看吧。” “谁喜欢看呀?” “很多人,他们不喜欢看主旋律、正能量,因为教科书上说得太多,从小听到大都听腻了。反而是那些八卦、扭曲的新闻更能博眼球。媒体依赖点击过活,所以随大流地编造话题博关注……你如果真的想进娱乐圈,将来会见到很多,直到见怪不怪。” “听起来……好可怕。” 林鸳揉揉卓玛的头发:“不怕,有我。”额,虽然她有点自身难保,但即便被黑了这么多年,她还活得好好的,有戏演,有代言接……说白了,她算是有混这个圈子的天赋吧。 “阿鸳,你说我能闯出名堂来吗?”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名堂?你嗓子好,模样好,参加选秀进百十强我都觉得没有悬念,但是红不红,那真的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阿妈说,如果我想去就去,但是一年如果还没有出头,就回来嫁人……” 林鸳不语,卓玛才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啊。 “来试试吧,我会帮你的。” “嗯!” *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八点,机场依旧人来人往,即便是元宵节也没能阻挡旅人的脚步。 林鸳翻看着手机里和小鱼的合照,他因为正在抽个子所以略显单薄的身板紧紧地贴在她身边,恨不得长在她身上似的。每一次她走的时候小鱼都哭得撕心裂肺,每每让她寸步难行。 她和周学睿也曾商量过,是不是把小鱼带回n市,找个特殊学校,结交一些朋友也顺便见见城市的市面,可是周学睿担心林鸳自己的状态不稳定又是公众人物,媒体人心叵测反而会对小鱼造成伤害,迟迟没有答应。 林鸳想了许久,最终决定等自己的工作、生活稳定下来,再考虑接小鱼进城的事。 忽然,候机室里传来一阵小姑娘的尖叫,林鸳抬头就看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围在一起盯着其中一人手里的ipad,一个个满面桃花。 “开响一点,再响一点!我都听不清景宝声音了。” 拿着pad的姑娘顺应民意,将外放调大,年轻男人清越磁性的嗓音顿时飘了过来。 “……我要花儿开个不停陪我们永远年轻 每朵花代表了纯净的爱情 我要种出一个森林陪他听落叶回音 陪它看雪花融化了的宁静 我怎能不相信飞舞的流星 正是为了实现我和花儿的约定……” 林鸳立刻分辨出了大神的声音,之前就听他提过元宵要录晚会,她以为多半是特邀嘉宾之类,没想到居然还有节目。女声的部分出来,她仔细地听了几句,认出正是过年期间刚刚播完的仙侠剧《逆凰》里女一号白芷的扮演者白粤妍。 这首老歌原是歌坛张姓天王歌剧里的一幕,因为高音过于imba被传唱得并不多,尤其是元宵晚会这种现场录制的节目,即便专业歌手敢于挑战的人也凤毛麟角。没想到大神跨界玩得这么溜,居然挑战高难度。 好在……林鸳的嘴角弯出愉快的弧度,唱得还是挺不错的。 她带着黑色口罩,鸭舌帽压得低低,随意地坐在角落里摆弄手机,听着不远处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虽然自家男人正在被人觊觎,但这种感觉好像不算太赖,起码证明自己的眼光确实不错。 以及,大神的眼光也不错。 “……就让我们一起闭上眼睛。” 歌曲在男女和声中收尾,其中一个高个姑娘意犹未尽地合上眼睛双手合十,陶醉地说:“景宝怎么可以这么苏!” “怎么办,我好想取代粤粤的位置……” “她有什么可羡慕的。我还是比较羡慕林鸳,你知道景宝最近单向关注她的小号了吗?她居然没有回关……” “真的吗?林鸳现在这么拽啊?” “等等,你们说的林鸳是不是演《逆凰》里的岚境元君的那个?” “对啊,一开始我简直觉得岚境太恶毒了,居然玩弄我本命。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她死了,我还哭了,其实她也挺可怜的,爱得太激烈,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其实……归根结底是林鸳的颜值太高,才把你圈粉了吧。哈哈哈,你这个颜控!” “胡说!我是直女,我怎么会被女人的颜值给控了,要控也是被景宝控啊!” “讲真,你们不觉得整部戏都在跟着她的节奏走吗?就算粤粤的女一,存在感和人设都没有岚境元君强。” “这很正常……林鸳演坏女人早就炉火纯青,人戏不分了嘛!” 听着年轻女孩们的打闹,林鸳哭笑不得地翻开微博,登录小号,发现在一溜儿排的新增粉丝里,居然还真的有叶大神。他居然没有告诉她!害她平白无故地背负了“拽”的名声……一面腹诽,一面默默地点了添加关注。 “哎哎哎?我看见了什么?我靠!林鸳刚刚回关景宝了!就刚刚,两秒前!”一个女孩举着手机兴奋地举着手机和同伴说,“这是不是基情真要曝光了?” 林鸳满脸黑线,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些,索性打开赛车游戏,陶醉其中去了。读取进度条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冒过一个念头:技能点上限总是有限的,大神颜值、家世、演技、骑术、歌艺条条点满,那总有什么技能……是得0分的吧? 会是啥米呢? * “阿琛。”直播节目结束的时候,白粤妍在后台走道叫住了匆匆而行的叶景琛。 “有什么事吗?”温和谦恭,带着一点点疏离。 “刚刚我险些忘词,还要谢谢你替我圆过去。” “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叶景琛松了松系紧的领口,“你唱得很棒,完全不输专业歌手。” 白粤妍白净而清丽的脸上有淡淡的娇羞:“哪里,我还差得远了,幸好有你。”元宵晚tv全程直播,与拍戏可以随时ng完全是两码事。 叶景琛温和一笑:“结束就忘了吧,连总导都没说什么。” 白粤妍见他松开领口一脸慵懒的模样,试探地问:“待会有空吗?一起吃个宵夜?” 叶景琛看着面前女星清亮期待的眼睛,不期然想起了另一张妩媚的面孔和魅惑的眸子,殷红润泽的唇开合,声音磁性而妖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的身心……都归我”。 “抱歉,我有其他安排了。”语声温柔,态度坚决。 没等白粤妍从叶氏招牌微笑的苏劲中回过神来,挺拔的背影已消失在走道尽头,那里各色候场演员和助理塞得满满当当,他刚刚走进去就被记者团团包围。 自从《逆凰》播出以来,叶白cp的话题度一直稳步上升,凡是她和叶景琛一起出现的话题,都可以轻松冲上热搜。 回想起他英气而温润的笑眼,她直觉他并不讨厌自己,甚至也许……还颇有好感。刷了n层的浓密长睫毛垂了下来,强强联合,或许正是在这个圈子里立于不败之地的法门。 白粤妍走进大厅时,恰好看见叶景琛和他的助理忙哥在一众娱记簇拥之下离开的背影。 有没能追上叶景琛的记者立刻发现了她,赶在她的助理过来前提着设备上前:“粤粤,我刚刚看到你和景宝的节目了,真是太棒了!” “谢谢!”白粤妍眸光闪动,舞台妆略显浓厚,也不能遮盖她清丽的容貌,“是阿琛唱得好。” 娱记倍感认同,连连点头:“你们这也算二度合作了,粤粤你觉得景宝是个什么样的男艺人?嗯……因为你知道嘛,最近有一些传言,说他其实……”其实喜欢男的。 天下记者一般黑,不挖坑给你跳,他吃什么,喝什么? 混迹娱乐圈多年的白粤妍自然非常清楚娱记隐去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她将垂在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那一定是谣言,我敢打包票。” 娱记一愣,职业的敏感瞬间让她捕捉到了头条新闻的蛛丝马迹:“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 白粤妍面色微红,欲语还休的模样:“这个……无可奉告,我还有通告要赶,就先走了。” 看着这个出道以来一直走温婉高贵路线,在娱乐圈早已有着自己地位的女星踩着恨天高离去的曼妙背影,小娱记心花怒放--今日头条,get! 第27章 我愿意为你 车牌尾号417的银白色gmc商务。 长期蹲守娱圈各色名流巨星的记者们,早就对这辆保姆车了如指掌--叶景琛的专用保姆车,有时助理开,有时专职司机开。 但自从叶景琛和s.k正式谈崩,每每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只有外号忙哥的助理一人随行,车也都是他开。 离开演播厅之后,大多娱记见好就收,拍几张叶景琛的私服照,录一小段他的镜头足够交差即可。当然也有个别“极具上进心”,决心一跟到底,非得挖出点独家来,于是驱车尾随在叶景琛车后--万一,撞见点什么,这个月的奖金就有着落了。 陈枫一面开车,一面从后视镜看着车后排正在脱衣的叶景琛,问道:“你手上那件衣服……好像是我的?” “对,”叶景琛套上那件墨绿色的圆领卫衣,肩头有骷髅造型的亮片镶嵌,肩膀有些窄,他支起手臂转转肩膀,“阿忙,你这个审美实在要改,不然注孤生。” 陈枫满脸黑线:“你最近微博潜水学了不少啊。” “嗯,”叶景琛整理着内衫的领口,“顺便了解一下民情。” 他此前虽然开通微博,也时常发一些剧照,替新剧做做宣传,但事实上极少关注微博上的内容。一来通告排太满,忙,二来林鸳的微博早早被芮静收归公有,每天发些什么他不在乎。 直到林鸳的小号曝光,大号也恢复本人打理,他才忽然对刷微博这件事有了一丁丁兴致,不得不说林鸳在无意识的圈粉和无意识的招黑这两件事上同样极具天分。 偶尔得空,他就饶有兴致地翻她小号的历史记录。 某日她写了一条“笑笑笑,笑那么开心!诅咒你花式吃泡面没调料!╭(╯^╰)╮”,配图是小奶茶用板鸭造型趴在地板上,鼻尖前是只空空荡荡的狗粮碗。他回忆了一下时间,那时他俩尚在《逆凰》剧组,大概是拍他和白粤妍的亲热戏份的时候恰巧被林小姐“观摩”了,于是小心眼发作地在小号上泄愤。 这之后,翻看林小姐的小号微博成了他打发零星时间最好的方式--那个隐藏在美艳世故的外表之下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这个曾经不为人知的小号上活灵活现。为了方便,他选择了……关注她。 “你的外套我替你放在后座了啊,你穿我衣服干嘛?”穿就穿了,居然还嫌东嫌西。 “待会儿你开到我家院子里,换我开,你晚点儿自己打车走啊。” “甩狗仔?这么晚你还要去哪?明早还约了何先生,别给忘了。”这种甩狗仔的方式用得多了,陈枫也早就习以为常。 “去阁老巷。” “找林小姐?” “嗯,她今天回来了。” 陈枫从后视镜里看见侧脸望向车窗外的叶景琛,唇角掩藏不住的春风得意,不由叹气:“你别怪我多嘴,她不是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倒不是我有偏见--我自己就打泥巴里滚出来的,还真不是偏见。但就你妈那脾气,能容下她?就算一整沓林鸳同时进攻,也破不了叶家大院的铁门吧?” 叶景琛收回目光,唇角弧度不变:“慢慢来。” 他怎么会不了解叶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自然知道凭林鸳的身世和名声,想要光明正大做叶家的媳妇,起码还有九九八十一难。但是不碍事,他有信心一点点填平坎坷,带着她在所有人,包括叶家家长们的祝福里走进叶家大门。 第一步,就是离开s.k。 当年一纸协议里诸多压榨条款,最坑爹的当属“合约期间,禁止曝光恋情,禁止公开婚讯”。当初他刚刚回国,在娱乐圈尚属新人,叶家公开反对他在娱乐圈发展。为了早日领着他的林姑娘度过“九九八十一难”,才勉为其难签了s.k,现在想想还真是屈就,一屈这么多年。 “她知道你解约是为了什么吗?” “知不知道无所谓,等这边上了正轨,再挖她过来就行。” “……你把她留在秦总身边……就不怕?” 叶景琛的目光在后视镜中和陈枫交汇,眼底不见疲惫,目光熠熠:“她是我的女孩儿,有什么可怕的。” 陈枫噤声。 从第一天认识叶景琛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年轻男人独有自己的一套处事理念,完全不像他的兄弟叔伯那样循规蹈矩。若非如此,以他的身家和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如何会用自己这种曾险些蹲大狱的人做贴身助理? 用人不疑,这种态度也被他完美地移植进了爱情里。 车行至叶景琛所住的别墅区,再往内因为安保森严,狗仔就无法跟进了。车停在别墅门口,叶景琛从驾驶座上换下了陈枫,胳膊搭在车窗一笑:“抱歉,你只好打车了。” 陈枫耸肩:“我没事,你小心给狗仔撞破。” “真要撞破倒也不错,走了。” 将车窗升上来,叶景琛拉开抽屉点了支香烟夹在左手,又将卫衣的帽子套上,身子稍稍朝前方滑了些许,弓起背,右手搭在方向盘上。 车从蹲守在别墅区外的狗仔车前经过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侧影、姿态、就连抽烟习惯都和忙哥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司机”,居然是影帝本尊。 直到驶上高架,他才按灭了烟头,打开窗户,夜风灌进来,吹散了车里的烟气。他用车载拨号,1号键就是林鸳,刚刚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你忙完了啊”。 听见这低低的女声,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她像猫儿似的蜷缩在被子里香甜的睡姿,顿了一下,说:“嗯,睡下了?” “躺着呢,”林鸳正穿着小熊花样的珊瑚绒睡袍,大字状瘫倒在床上,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她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还没睡,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他懒懒地一笑,“想我想的?” 林鸳哼了一声,目光移向身旁正在播放叶景琛和白粤妍对唱节目的pad,之前在机场“听”还不觉得,本想回味一下大神的美妙歌喉才上网找了视频回放,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谁知道这俩居然在舞台上组cp发狗粮啊! 看着两人燕尾服与短婚纱的服装配搭,手牵手四目相对时特写镜头里叶影帝眼中的款款深情,跟她说他面前的就是他真·未婚妻她都信! 因为在一个经纪公司的缘故,林鸳和叶景琛合作过的片子不少,虽然每次都是男主vs女配,有缘无分也好、郎无情妾有意也好……总之都是她看着他和女一号情深意重你侬我侬。 《逆凰》拍摄的几个月里,她就不知道因为“守时”的良好品德而现场观摩了多少场影帝先生与当红小花的感情戏。 她自以为对心底的小情绪控制得极好,大神也说这是身为演员的基本素养嘛。 可现在,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她居然有种立刻站到大神面前替他洗眼睛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叶景琛听见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静了一会儿,终于勾起唇角:“你在看复播?” “对,在看你是怎么看管好你的身.体.发.肤的。” “放心,一根毫毛也没让人占去便宜。” 林鸳伸手按了个暂停,屏幕上是叶景琛的特写,他那双极双的桃花眼在舞台的强光下晶莹如水晶,随手截屏都是一张壁纸,心中微动,嘴上却毫不露怯:“你不占人家白大美人便宜就谢天谢地了,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这么深情款款是表演还是真心?” “对不住,摸不到良心。” “……” “整颗心都在林鸳小姐那里存着,要不让林小姐替我摸一下?” 林鸳没绷得住,终于还是笑破了功。 “你到家了没?我怎么听你那边风声很大的样子,还在外面吗?” “嗯,在开车。” “还要多久能到家?”林鸳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问了自己最想问话,“明天还是很忙吗?”有没有空见一面。 “嗯,很忙,上午约了合资人,下午约了制片方,晚上还有一场应酬。” 林鸳抿抿唇,低低应了一声:“那……早点休息。”她早该知道的,即便离开了s.k,大神也还是大神,不会跟自己一样忽然变成无业游民。 “小林子。”对面忽然软语温声。 林鸳从失落里打起精神:“嗯?” “你家里除了泡面还有别的东西吃吗?” “什么?” “我晚上还没有吃东西,肚子饿了。” 林鸳坐起身来,他饿了?和她家有没有吃的有什么关联?难道…… “你……马上要过来吗?” “本能告诉我,如果今天不去找夫人报到,将有好感度-99的风险。我还是辛苦一下,来安抚一下吧。” 林鸳赤脚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边,撩开一丝窗帘朝下张望。 n市入夜依旧灯火通明,璀璨的灯火将长街映成交错的长龙。 “你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到?” 第28章 绕指柔 林鸳的小区是普通住宅,驾驶证作押外来车辆也可驶入。 叶景琛拿了陈枫的驾驶证递给门卫,等待门禁打开的一瞬,不经意间瞥见与他反向开出的另一辆黑色路虎,车主正在伸手接自己的证件。 浓黑的剑眉,冷清的眼,瘦削的下巴,高领黑色毛衫有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居然是秦初。 秦初察觉到来自反向车道的目光,冷淡地看过去,不期然地看见了戴着卫衣黑帽的叶景琛。 目光碰撞,一边是冷冽如冰,一边是云淡风轻。 不过是三两秒的事,两个男人俱是若无其事地撇过脸去,不约而同闭上车窗,一进一出,背道而驰。 叶景琛自后视镜看见那辆黑色路虎的尾灯渐渐汇入车海,不见踪影,眉头微蹙,有种金屋盖得不够高,被猴子蹿上来偷窥美人的恼火。 林鸳住在这种满满当当养老人群的旧小区,对于叶景琛来说简直神助攻,一路电梯上去,大爷大妈没有一个发现同电梯的高个儿帅小伙就是他们孙女的梦中情人。 刚刚按响门铃,门就开了,穿着胸前一只白胖大熊的珊瑚绒睡衣的林姑娘盘着蓬松的丸子头,左手泡面袋子,右手夹着筷子,头也不抬地从他面前一溜烟跑进厨房,手脚麻利地把灶台炉火转小,一面说:“你把茶几上乱七八糟东西先丢沙发,我这儿马上就好。要不要给你加个鸡蛋,我记得冰箱里还有--” 一句话没有说完,林鸳顿在冰箱前,保持着手搭在门把上的姿势。某人无声无息地自身后环住她的腰,双手扣在她身前,下巴落在蓬松的丸子上,什么也不说,只依恋地贴在她身后。 “那个……面……” “糊就糊了吧。”某人闷声闷气埋头在她发间。 “你不是……饿了吗?” “嗯,别吵,我正在享用。” 林鸳感觉脸顿时烧得绯红,不知道大神的情话是不是在各种剧本的花式熏陶里才升华到炉火纯青? 开了暖气的屋子里柔情漫漫,大神离得太近,她几乎能听见他的鼻息。不知这样的距离,会不会叫他听见如擂鼓的心跳? 直到炉火上的面汤发出沸腾的咕嘟声,环在腰间的手臂才松开,她回身就看见叶景琛已关掉了炉火,正对着锅里一摊烂面条挑眉。 “……要不给你重新下一碗吧。”她虽然料理技能尚属新手村水平,但还是有信心下一碗有看相的泡面的。 叶景琛叹了一声:“云姨说生了孙子想辞职回家带孩子,这下看来我还不能随便放她走,否则日后可能得一家三口挨饿啊。” 林鸳从他身后伸手想取面倒掉,却被他侧身一拦,低头朝她几乎是讨好地一笑:“别啊,我没说不吃。夫人做的,怎么能嫌弃?”一面笑眼睇她,一面就伸手去端面锅。 林鸳阻挡不及,就见大神的手指刚刚接触锅把就被烫得丢开了手。 她忙将他手拽到面前,一面心疼一面埋怨:“你有点儿常识啊!怎么能直接端呢?” 抬头看见叶景琛白皙的耳廓一片红,面上难掩尴尬,林鸳缓缓会过意,虚着眼试探地问:“你该不会……真不知道吧?” 叶景琛挑眉:“林小姐,你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男朋友的手伤势如何吗?” 林鸳窃笑,拖着他的手走到客厅,有种身后跟着的男人像小鱼一样的错觉。 母性泛滥,她暗自总结。 直到给大神上了芦荟膏,又打开电视,吩咐他不许到厨房添乱,她才转身回厨房重新煮面。脑海里回旋着一个念头:全属性技能满点的大神,0技能点的原来是厨艺啊! 拿蔷薇花碗盛了泡面,上面还打了颗圆润饱满的荷包蛋……尽管仍旧是泡面,那也算高贵的泡面了。 刚走进客厅,只见电视里犹放着古早的一部美国电影,而沙发里的某人已经侧歪在沙发把手睡着了,白皙的肤色在客厅角落里昏黄的落地灯照映下泛着暖色,线条柔和的唇瓣微张,温润如玉的侧颜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触。 轻轻地将碗筷放下,林鸳去卧室里抱着薄被出来,与上一次叶景琛醉酒来借宿不过半月之隔,如今的她却不需要再将他往外赶。 这个男人是她的,这种感觉太美好,美好到让她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心底的抵抗。 被子刚刚落下,叶景琛就缓缓睁开了眼,眼白有些微血丝,略显疲惫,扫了眼覆在身上的薄被,他正身坐起:“本来是想来陪你的,居然睡着了。” 林鸳坐在他身侧的沙发把手上,俯身贴近他的眼,从那里能看见自己的脸:“再忙也要保证睡眠,黑眼圈都出来了。” “嫌弃了?” “……不嫌弃。”违心话不想说。 叶景琛伸手揉了揉眉心:“最近是没怎么好好休息,等这段时间过了就好。” “那你还特意跑过来,等忙完再见,我不会在意的。”就算会想他,也有很多途径能看到他的嘛! 他稍稍倾身,刚好枕在她的手臂上,自下而上撒娇似地望着她:“隔那么久不见,你就不会想我吗?” 林鸳很想说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看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终究没有说得出口,只不由自主地伸手将他揽在自己怀里。 “你不是说饿了吗?再不吃面条又要糊掉了。” “饿,但不舍得去吃。”被软香温玉抱满怀,他才不要去吃泡面,再精致也还是泡面,最多是他的女人亲手做的泡面,但美味程度跟本尊比,还是太逊了。 林鸳顿时松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推:“赶紧吃!这都几点了?再不吃你索性留着当早餐吧!” 叶景琛偏头瞧着瞬间化身林小虎的某姑娘,乖觉地朝前挪一挪,老老实实享用“大餐”。 为什么,为什么大神可以把吃泡面变成吃法式大餐一样优雅的行为? 对于这件事,林鸳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腹诽至今。 答案只能说……颜值即正义。 “开年你有什么打算吗?”安静地吃完面,优雅地擦干净嘴角,叶大神刚刚开口,就看见林小姐满脸希冀地看着自己,顿时心领神会地补充,“面下得不错,小生非常满意。” 林鸳眼底一丝笑划过,端着碗筷起身:“没有通告,打算……去报个驾校。”她一直没有驾照,无数次报名,无数次半途而废。 她说得很轻松随意,叶景琛却心头一跳,对于她始终克服不了对驾驶的恐惧感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 “为什么忽然要去学车了?”叶景琛跟在她身后,靠在厨房的玻璃门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水池边忙碌。 “我想试试。”总要跨过这道坎,不管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完美,她也还是想试试让自己好一些,站在大神身边的人,至少应该有足够的自信。如果连自己的关都过不去,还怎么奢望别人能放过自己? 叶景琛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白皙的颈项因为头发都被盘起的缘故更显纤细。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温室娇花的小姑娘,曾经独自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而当他终于重回国找到她,想尽一己所能给她庇护的时候,她却已经凭一己之力从黑暗的悬崖重回阳光下。 虽然即使是想象自己独自坐在驾驶室也足以令她肾上腺激素分泌,温水从瓷碗流到手心,从指缝里慢慢渗出,林鸳有些出神,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自己的手背,就着她的手指轻轻擦拭碗壁。 叶景琛的掌心温热,就像他这个人,永远温暖和煦,靠近他她就有种懒洋洋的安逸。 “等工作室的事尘埃落定,我来教你吧。”叶景琛的声音温润,带着一丝疼惜,“滨江路那边晚上人少,我教你。”以他对林鸳的了解,坐上驾驶座只怕就已经手脚冰凉,还叫她给教练摧残,想想都叫他心疼。 林鸳鼻头一酸,由着他托着自己的手将碗筷收归橱柜,而后像替孩子洗手一样,就着洗手液松软的泡沫细细摩挲每根指尖,直到听见他“嗯”的一声疑问,她才柔声开口:“好。” 终于知道什么是百炼钢化绕指柔,即便是黑不哭、骂不垮的女汉子林小姐,在万人迷先生面前,也终究只剩满心酥麻,从指间直到心底。 林鸳的指甲很干净,没有夸张的美甲,也没有蓄长指甲,每根指尖都是刚刚好的圆润弧度,与她长期维持的美艳妖姬人设截然相反。 叶景琛手里拿着纯白柔软的毛巾将她青葱似的手指擦干,素净得好像住在她内心深处那个软萌纯粹的小姑娘。末了,他将毛巾挂起,靠在冰箱前,看着面色红润的林鸳:“工作室定在14号开业,所以那天我可能会很忙。” 林鸳一时没会过意,将手藏在衣兜里,懵懵地答:“哦,好……” 叶景琛不由笑了声:“这是一个女朋友听说男朋友情人节没空应该有的表态吗?” 林鸳这才反应过来2月14可不是情人节?而且还是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她撇嘴:“难道我说你改期开业吧,24小时陪我过节?” “这个可以有。” 林鸳看着大神调笑的表情,脑海中闪过在微博上看见岳伟的那条讯息,不由担忧问道:“工作室真的是那位何先生出资的吗?” “算是,一家一半。”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性向成迷,又曾公开表示看好叶景琛,想一手捧红他吗?所以这么多年来,据她所知忙哥一直想尽办法替叶景琛婉拒、婉拒再婉拒。 叶景琛闻言,手掌在冰箱门上一推,动作敏捷地朝前欺近,几乎贴她面前:“看来是我做得不够好,居然被自己的女人怀疑性取向?” 第29章 软香温玉(入v肥章 ) “看来是我做得不够好,居然被自己的女人怀疑性取向?” 吊顶灯透过磨砂面透出暖黄的光,慵懒地从头顶洒落,林鸳半垂着眸子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因为刚刚进餐,唇瓣显得比平素红润得多,给他温润的气质平添了一丝妖佻。 形状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林鸳带笑的眉眼,她听见自己用挑衅傲娇的声音说:“谁知道呢?” 她很清楚自己这样说的下场,非常清楚。 果然,下一秒大神柔软而温暖的唇就已贴上她的唇瓣,高挺的鼻梁、修长的睫毛落在她眼中。 整个人顿时被他的气息包裹,没有一丝一毫逃脱的余地。 一直提在喉头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叠羽毛轻轻托着稳稳妥妥地落回胸膛里,她几乎要呓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对于这样一个只为她而来的吻,她曾梦见过多少次。 当然,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是她的骄傲。 叶景琛看向她狭长柔媚的眸子,双瞳在灯光下波光莹润欲语还休,可这妮子就这么出离地看着他的眼,竟全然没有要闭眼的打算。他轻叹了声,抬手轻轻落在她如画的眉眼,直到感觉睫毛扫过掌心顺从地合上双眼,才重新将双手环回她腰间。 唇瓣微微抽离,又依依不舍似地辗转靠近,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角,似在描画柔美起伏的唇线,又像蝶翼轻扇,将落未落。 林鸳睫毛抖动,因为感觉不到他的动作而想睁眼,他才自喉头发出一声轻微的笑重新覆上前,这才真正重重地吻上去,无尽缠绵。 直到她因为呼不过气而微微张开口,叶景琛才退开三分,鼻尖顶着她的,眼底盛满柔情:“……一点进步也没有。”还是只知道抿着唇,绷着身子,连闭眼都会忘记。 林鸳终于得了空隙,飞上云霄许久的灵魂终于重新装回这具虚软的身子,扣在他衣襟前的双手缓缓松开,背在身后支撑着灶台,水汽氤氲的眸子盯着他,红唇轻启:“差评。” 叶景琛挑眉,差评?他的吻? 见他得意的神色转为迷惑,林鸳才狡黠地一笑:“老坛酸菜的味道。” 就算大神有本事把泡面吃出法式大餐的优雅……她钟爱的老坛酸菜味道还是被接地气地保留了下来。 叶景琛微窘,虽然一直知道他的女孩不是一般人……但对一个充满爱意的吻而言,这个评价,也算得上毁灭性打击了。 林鸳看着他变换不停的面色,眼底的笑渐渐漾开,凤眼微眯,纤薄的唇弯弯的弧度里藏着旧时光里才能见到的窈窕风流,一颦一笑不经意都披上了隐隐绰绰的撩拨,青葱样的手搭上他的肩:“忘了告诉你。”一面说,一面踮起脚尖够在肩头贴上耳畔,呢喃轻语,“我最喜欢老坛酸菜味……” 在他怔忡之间,她又微微倾斜腰身,在他唇边印上一记香吻:“我喜欢这个味道。”而后灵巧地脱开身,心满意足地看着大神懵逼的表情,笑得狡黠又得意,像一只终于偷吃成功的猫,哦,也许是老虎? 只可惜,林小虎的得意连三秒都没能保持,下一瞬她已经一声惊呼被某人打横抱起,就听叶大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和沉稳中带着一丝暗哑:“嗯,我知道。” 她喜欢老坛酸菜口味嘛,当年在微博上不就是这么个接地气的“告白”才让她被黑出天际的? 他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爱记仇,尤其是爱替心上人记仇。 叶景琛的步子很稳,俯身将她放进客厅沙发的时候动作太轻柔,轻柔到她都疑心自己其实是琉璃烧制,稍重即碎。 她舒服地窝进沙发,双腿微微蜷着,脑袋枕上柔软的沙发扶手,松散的丸子头早已在先前的激吻中被某人扯散,此刻蓬松卷曲的长发自扶手倾泻而下,几坠地面。 叶景琛则倚在沙发扶手边,双肘撑在她脸颊两侧,脸恰恰停在她面孔上方咫尺距离。 他的眼贴近她的唇,他的唇靠近她的眼,淡青色的胡茬与吻后红艳的唇让她几乎移不开视线。 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耳廓,轻柔和缓的吻从光洁无瑕的额头、修剪得体的眉间、勾人心弦的凤眼游走到小巧尖翘的鼻尖,m形弧度完美的唇峰,精巧光滑的下巴……最终回到唇间,印下重重的一吻,辗转反侧,流连不去。 直到他的气息稍稍离开,她才终于敢睁开眼,眼底流转的情意喷薄欲出,饶是她对自己的表情掌控再有信心,此刻也只能真情毕露。 叶景琛侧过身,单手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向满面绯云的林小姐,轻声笑道:“想反撩?亲爱的,你的段数还太低了些。” 林鸳小猫儿似地一蜷,灵巧地从他的桎梏下脱了身,缩起双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中央,微微凌乱的发丝落在脸颊,眸光一转:“比撩妹,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你?” 原是满室甜腻,刹那间,酸醋满满。 叶景琛站起身来,重新坐回她身边,伸手将醋坛子揽入怀,手抚着她的侧脸让这只随时炸毛的小老虎靠在肩头。 “……从今往后,只你一人。” “嗯。” 林鸳知道自己的醋吃得没有意义,身为演员难道还能拒接吻戏不成?何况,只要从现在起,叶景琛的眼里心底只有她也就够了,何必执着过去? 往前看,朝上走,面向光明,阴影才会被抛在身后。 林小姐是有理智的,以上,她都知道。 可惜理智这种东西,总在需要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譬如现在,她只觉得心在柔软和酸涩之间来回跳跃,一刻不能停。 叶景琛没再说话,只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耳廓,像在安抚一只乖顺的猫咪。 电视里《oneday》的女主角em一句“rrow,we''day。”不期然闯入耳中,她才睁开眼,看着电视画面怔怔地出神。曲意相通,琴瑟和鸣,哪怕只有一天、一时、一瞬,也足够珍贵,珍贵到余生的每一秒都能仿若与他相伴。 叶景琛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默默地偏过头靠在她的脑袋上,静默许久才开口:“我需要一个可以迅速筹集资金,搭建平台,有人脉也有头脑的合作搭档。恰好何德海符合,至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无所谓,因为他们对我而言,不重要。” “嗯,我知道……”终于知道为什么猫儿都喜欢被人顺毛,实在是舒服到想就这么睡过去,过去未来统统都不再重要。 “至于那些谣言,你就当不知道就好。” 她“嗯”了一声,却又抬眼看着他:“我有眼睛,有心,会看会感觉。”何况,要比谣言、绯闻、莫须有的黑料,他难道还能赛过她去?天字号第一黑料光环所有者,舍她其谁。 叶景琛爱不爱林鸳,除了他自己,只有她知道。他不说,她就装傻,这是她的矜持,也是她的自我保护。前路坎坷,倘若不能并肩作战,她没有信心能一个人抵达。可如今,既然他先跨出第一步,那么她愿意为了他们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 “但是我不需要被蒙在鼓里的保护,我信任你,也希望你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要告诉我就好,我什么都可以消化掉。”语气带着九转不回的笃定和林鸳特有的坚毅。 “好。”他很清楚,要这个姑娘在恋爱中智商降为0就是天方夜谭。毕竟,早在他找回她之前,他的女孩就已经学会了……怎么独自应对人生。 电影结束的时候,林鸳已经困得东倒西歪,最终还是老样子,叶景琛睡客厅沙发,林鸳睡卧房。 卧室房门没有关,她侧过身就能看见客厅沙发里的身影,于是尽管夜深人静困意袭人,她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温热的指尖抚上微肿的唇,她又想起了那个夏夜的初吻。那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个笑话,在她,却曾是无尽黑暗里的唯一光明。 那一年叶景琛即将出国留学,手续都已办妥,只差一纸证明就要远渡重洋。 一群唯他马首是瞻的哥们,替他张罗了一场送别会。而作为校草御用小跟班的她,自然也随行在列。 因为一直不适应南方的饮食,青春期时的林鸳,原本就婴儿肥的小脸一度圆润得凤眼变成眯缝眼,个头也始终不见抽高,跟在他身侧毫不起眼。这样的她,即使与叶景琛如影随形,也从没有被哪个女生当成竞争对手。 一场送别会,生生被校草的爱慕者演绎成告白大会。小跟班有幸代为接收情书十多封,信物十来件,还有美少女来托她打听叶景琛的鞋码、三围,一副要把他全副武装送去征服大不列颠国的架势。 林包子虽然对他的三维数据守口如瓶,却还是耐不住各色美人的软磨硬泡,被迫收下情书礼物,塞满了整个双肩包,礼盒的边角还从拉链口戳出头来。 靠在沙发中懒洋洋地听朋友们笑闹的叶景琛偶然看见了被小跟班抱在怀里的包,指着半露的包装盒:“给我的?” “嗯,待会儿走的时候我给你啊。有校花的,还有赵学姐的,还有--” 她话还没有说完,叶景琛已经转过头去,一脸不欲再跟她沟通的不耐表情。 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的林小包子,只好继续抱着书包当壁花,而且还是一朵珠圆玉润的壁花。 终于酒过三巡,酣唱半晚,包间内的半大少年都已经将醉未醉,爱慕者们再也hold不住表面的和平共处,在一轮拼歌之后剑拔弩张。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争锋相对,面红耳赤,泪眼婆娑地争相扮演柔弱小白花,最后竟然演变到逼叶景琛在两人之间二选一的境地。 彼时,叶景琛被灌了酒,已经靠在沙发上半天没言语,林鸳乖巧地躲在明灭的灯光中保持沉默。 在两个女生的告白攻势下,少年心性的半大小子都跟着起哄,仿佛叶景琛就真得得在这两人之中选一个做女朋友似的。当然,能被约来的姑娘,要么才貌出众,要么家世显赫,否则也融不进这个圈子。 在一片嘈杂声中,微醺的叶景琛竟出其不意地揽过坐在自己身边一声不响剥瓜子的小跟班,一句“别吵了,我有喜欢的人”,硬是将包间里二十多号人惊得鸦雀无声。 “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喜欢她?” 林鸳记得很清楚,说这话的女生和叶景琛同级,一个小时前在洗手间偶遇时,还曾猛夸她皮肤白,肤质好,假以时日必定能长成美女,顺道向她打听了叶景琛去英国的航班号。 但此刻,同一个人的语气里只有满满当当的……瞧不起。 没等林小包子从尴尬里回过神,叶景琛带着些微酒气的面孔已经靠近她的面前,他的鼻息落在她脸上,鼻尖几乎和她贴在一块儿。 林鸳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吻到自己,因为他很快就离开了。 她记得自己全程都像个木头人,眼睁睁看他靠近、离开,又眼睁睁听他问:“这下信了?” 林鸳有种走在路上忽然被幸运女神的裙摆兜头罩住的错愕,剩下的时间里都保持着如坐云端的浑浑噩噩。直到散场时,她呆呆地跟在叶景琛身后走出包间,也没有办法开口问一句“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出了ktv,暑气袭来,盛夏燥热的夜风阵阵,林鸳看见了站在梧桐树下一身白裙的窈窕少女,长发浓墨般披散在肩头,面容皎皎如月,声似清铃:“阿琛ie说你在这里。” 再然后……叶景琛就和这个她之后才知道名叫穆清澜的青梅一起离开了。 她没有机会问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去问了。 后来的后来,叶景琛终于去了英国。 一别经年,当他们再次相见时,她的名字已经从卢鸳改回了林鸳,而那个疑问早已被埋进故纸堆里,无人提及。 分别时的卢鸳,对过去、现在、未来一无所知,对爱一知半解,对他情窦初萌,却不敢言说。 重逢时的林鸳,自黑暗的深渊里艰难攀爬,看的太多,经历的太多,背负的太多,这样的她,既是无所畏惧的小老虎,又是患得患失的小包子。 这种甜蜜与不安的交杂,折磨得她在梦境中愁肠百结,反反复复地把一句“你真的喜欢我吗”吞回肚里,烧得她心肝脾肺肾哪里都疼。 直到门铃急促而有节奏地响起,纠缠在绵延梦境里的林鸳才终于得以脱身,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来,就看见叶大神正裹着毛毯盘腿坐在沙发上,向来打理得当的短发凌乱地翘满头,同样一脸茫然地回望她。 一阵兵荒马乱。 顶着鸡窝头的叶大神以一种尚未睡醒的迷糊姿态被塞在了卧室窗帘后。 听着林鸳匆匆跑出卧室反手关上房门的声响,大神睡眼惺忪地揉揉眼——他明明是正儿八经的男主角好吗,为什么好像错拿了三儿的剧本? 把叶景琛深棕色的皮鞋藏进鞋柜,手指拨拉着浓密的长发勉强拢到肩头,深呼吸拉开门,她摆出端庄微笑脸:“恭喜你又刷新纪录了,小洛。” 清晨六点半。你怎么不干脆昨天晚上来报到!?林鸳内心张牙舞爪,面上却是婷婷袅袅的甜笑。 方洛背着大包,推着行李箱,黄毛像是刚刚被炮仗炸过似的爆得满头都是,看着面前仪态万方的女神,重重地吐了口气:“我坐了20小时的火车,转了3趟车才回来,姐,你不觉得应该让我进去再说吗?” 林鸳看着他巨硕的双肩包,26寸柠檬黄的亮面大行李箱,一时之间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踢掉自己的鞋子,大咧咧地走向沙发,大字状瘫倒后满足地一声喟叹:“还是家里好。” 狠不下心来赶方洛走,又怕时间久了耽搁大神上午的公务,林鸳百爪挠心地环臂站在茶几前:“下火车你不回家,跑这儿来做什么?” 方洛从兜里掏出手机,丢在茶几上,开始诉苦:“你看,接电话接到都快没电了!” 见林鸳不解,他掰着手指历数:“半个月时间,从健身代言,到户外综艺,从听都没听过的小网络平台,到地方卫视,你知不知道我接了多少个电话?多得我接漫游接到停机啊!” “然后?”求重点。 方洛叽叽喳喳地历数了一通在过年期间曾经和他联络过合作的单位,最终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好忙啊!我终于找到一点芮姐的感觉了!” 林鸳听他絮絮叨叨说不到重点,眼看着时间已经接近7点,只得出声打断:“可惜听起一个有趣的也没有啊。”她喜欢做演员,不想被其他事务分走太多精神,可这一长串的合作意向,几乎都是想借她这一段时间小号被曝光的热度炒作。 而这些炒作,商家或许还可以获得一些关注度,对演员自身而言,不过是在透支知名度罢了。 方洛故作神秘地一笑,伸手在高处比划了一下:“卫大的《女王》,你知道吗?” 林鸳一愣。 卫川的《女王》成书很早,早在所谓的女强文盛行之前就已问世,那会末世、机架之类的概念还如浮云,这本书仿若清流,在她被俗世困扰,挣扎在活着和生活之间的时候,是大学舍友赵影介绍了这本书给她,女主叶展湄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她对光明的憧憬。 独立、坚定、强大、无坚不摧。像个女王。 “嗯,看过。” “《女王》被改编翻拍成动画电影了,alex.wei导演的,原画是卫大亲自执笔!” “然后呢?”阵容很强大啊。 “海外版的女王他们找了去年的奥斯卡影后greta配音--国内版,他们想找你来给女主角配。”如愿以偿地看见林鸳脸上绽开的不可思议的神情,方洛疲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得意的笑,邀功似地连声问,“怎么样,这个怎么样?” “我?”这种华丽阵容的动画巨著,居然会邀她来录原音? 林鸳的音色比较特殊,不是妩媚撩人的软语,也不是柔媚娇俏的少女音,而是一种旧上海老弄堂,古旧的唱片机里流淌着出来的那个年代才有的低沉磁性。这种音色,与她惯常扮演的风情万种,一笑百媚的角色背道而驰,因而即使她素来台词念得极好,却一直用着配音演员的后期音。 这也是为什么,林鸳玩票地在app上给喜爱的动漫配音,却没有人认出她声音的原因。 “对啊!说是有粉丝把你的配音剪辑发给卫大了,他听了之后亲自提出要找你来给女王配音。”方洛随手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一饮而尽,“你说这是谁这么……给力啊!” “谁知道呢。”林鸳颇感兴趣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样片?” “你要是觉得能行,我还得去跟公司报备一下,公司那边给定个方向,我们才好继续谈。”方洛有些踌躇,“但是你现在和公司……”她和公司的关系形同虚设,这个时候接任何一项合作,对于林鸳而言都有风险。一但将来与s.k合约到期,这些合作很可能非但没有收入,还面临半途换人的风险。 “晚一点我和你一起去公司吧。”林鸳沉思了一下,“秦总不会在这件事上设坎的。”秦初待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情面。 方洛点头:“也好。”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话说我刚刚在楼下瞅见一辆车,好像琛哥的那辆啊!” 林鸳心虚地瞥了眼紧闭的卧室门,也不知道大神这么长时间在卧室里都在做什么? 方洛莫名其妙地跟着她的视线看向卧室方向,又不解其意地重新看向她:“姐,你怎么了?脸色很奇怪啊……”他说了什么吗?为什么觉得她忽然面色红润有光泽? “没事,那个,走吧,我还没吃早饭,带你下楼吃饭去。”说着,她伸手去拉方洛的胳膊,他却忽然“对了”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抬头问道:“你知道琛哥和白粤妍的事吗?他有没有和你说过?” 林鸳的动作停在半空,饶有兴味地挑眉:“他们俩?什么事?” 方洛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头,拿起茶几上已经跳着红色电源警告的手机,划拉几下递过来:“现在圈子里都说他俩是因戏生情,假戏真做。这可是白粤妍工作室放的料,不会有假了吧。” 林鸳似笑非笑地快速翻了几页,还真是白粤妍工作室的v号出品,大长博,还盖了章。大意是有感于前一晚元宵晚会后,有媒体传出白小姐和叶先生的恋爱关系,针对此事做如下辟谣,而后一一列举了两人在片场的亲密剧照、外出聚会相邻而坐笑语嫣然的偷拍……以及元宵晚会后场喁喁私语的亲密镜头。 最后郑重其事地表示,这些纯属偶然,请诸位粉丝不要多心。 可是,这条微博的配图除了这一纸声明,还配上了若干条其他娱乐媒体的八卦新闻。这些边边角角的小八卦,看到的人原本寥寥无几,经工作室高高挂起地一“澄清”,反倒连着原发微博都被踩爆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娱乐圈里多的是秘而不宣的恋情,而恰恰叶白cp当下正热,《逆凰》的粉丝们喜闻乐见。于是经过工作室的一番“澄清”,叶景琛和白粤妍正在秘恋的消息瞬间冲上热搜,而已经结束首轮播出的《逆凰》也重新爬回视频app首页。 做得这么露痕迹,看来白粤妍的团队,也不咋地嘛。 林鸳纤细的手指轻敲着手机屏幕,忽而笑道:“这不挺好的嘛?大神和小公举,天上一对地上一双,重新翻热了《逆凰》,连我都跟着沾光。你说,是不是呀?” 方洛一脸古怪地看着林鸳,满面狐疑:“姐,你不会是受刺激了吧?别担心……影帝是世界的,男神是大家的……就算他恋爱了,大家也还能做朋友。”是还能yy。 “我受什么刺激?”林鸳哼笑了一声,隔空把手机丢给方洛,“有人收了他,别再拉我当挡箭牌,我笑还来不及。” “姐……你这演技略浮夸,要我是导演就要喊cut——” 林鸳凤眸一瞪,刚要开口,就听见嘎哒一声轻响,卧室房门被打开了。 时钟刚好敲响七点,窗外麻雀飞过一阵叽叽喳喳,楼下大约有晨练的老人刚刚回来嗓音穿透了客厅的窗户玻璃,方洛觉得整个世界观坍塌了。 眼前这个穿着贴身的黑色圆领长袖t,斜飞的锁骨优雅而诱惑,衣服下摆的一角松松散散地系在裤腰,袖口半捋到手臂,发型凌乱带着些刚刚睡醒的慵懒,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一层薄怒的美男子是谁? 方洛指着大大方方地站在卧室门口,一手攥着手机的叶大影帝,僵硬着脖子转向林鸳,结结巴巴组织了半天:“他……你……你们……是闹哪样?”exm?!他还算是林鸳的助理兼经纪人吗?解约的事他最后知道,换经纪人的事也最后知道……就连自家艺人啥时候和万人迷影帝勾搭上的,他居然也毫无察觉?! 林鸳尴尬地闭起眼,扶额。 叶景琛随手将手机关上,看着闭眼装鸵鸟的林小姐,一边缓缓走过来,一边说:“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方洛戏剧化地抬手,食指指着林鸳,指尖直颤:“姐,枉我掏心挖肺地对你,你居然伙同外人一起把我瞒在鼓里!” 林鸳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自觉愧对他待自己的真诚,不无歉意:“这也是不久前刚发生的事……” 她话音未落,就听停在身后的叶景琛凉凉的一句飘来:“你说谁是外人?” 林鸳和方洛对视一眼,立刻乖觉地抬手指着面前的黄毛小子:“——他。” 方洛一声哀嚎,从沙发上弹起身来,双手挠着已经乱成鸡窝的黄毛,满客厅地转圈圈:“嘛?嘛?嘛?你们俩在一起,我变成外人了,很好,非常好……”自言自语了一番最终哭丧着脸凑到林鸳面前,“所以你们要公开吗?什么时候公开,公开之前可不可以提前24小时,哦不,48小时通知我一下。”他生日小,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 叶景琛微笑着看了眼哭笑不得的林鸳:“你问她,什么时候公开,她说了算。” “暂时……还是保密吧。” “嗯,听夫人的。” 方洛:狗粮暴击,伤害*10000点。 无视幼小心灵受到伤害的方洛,叶景琛看了眼挂钟:“时间不早了,我还约了投资方,要先回去换身衣裳。” “哦,好。”林鸳起身,这才注意到大神素来有型有款的发型此刻柯南附体般翘着,平白无故地给他的谦谦公子气质添了些孩子气。 她起身踮起脚,伸手按住他翘起的顶发,可一松手,头发就又倔强地翘了起来,终于忍不住笑道:“你那都什么睡姿,睡成这样?” 叶景琛被推进了卫生间,水声乍起,嬉笑声隐隐约约飘进客厅,方洛孤零零地站在中央,摸着自己鸡窝般的乱发,只觉得身为“半单身人士”一把狗粮吃得淬不及防。 过了许久,那两人才一前一后地从洗手间出来,叶景琛手中一条粉红色的卡通毛巾敷在头发上,一边擦拭头发一边低头朝林鸳笑说:“这条吸水不错,下次给我买条蓝的。放你这里。” 林鸳闻言一愣,而后狡黠地答:“看心情。” 叶景琛腾出只手来在她发间一通揉:“不买我就一直用你的。”说完,仿佛才发现矗在客厅中央的方洛,挑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洛只觉得一口恶血堵在胸口,心塞得简直要心梗而亡--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拿林鸳的小窝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怎么一夕之间他就变成“怎么还在这里”的“外人”了? 看着林鸳轻车熟路地给叶大神递衣服,拿皮鞋,麻利地像是老夫老妻多年,方洛很想问一句:你俩到底勾搭在一起多久了? 叶景琛的手搭在门把上,忽然郑重其事地看向林鸳:“白粤妍的事——” “由她去,”林鸳眸子晶亮,说话的时候有种精明又狡猾的小得意,“让她炒吧。你的工作室不是很快要开业?到时候难免有人又要拿你和何德海说事,刚好借她的水军来压这一波黑,我们乐享其成就好。”被炒一对早就炒透了的cp总比新的同性恋传闻要好搞定多了。 叶景琛双手捏了她柔软的衣领,朝上理了理,面色沉静,语气平静:“所见略同,不愧是我家的。” “那当然。”腹黑这种第二属性,要藏得好好的,那才叫“腹”黑。 方洛猛地捂住双耳--他不听,乱抛狗粮他拒绝! 叶景琛又简单地叮嘱了几句,在林鸳额上轻轻一吻才离开。林鸳见电梯门终于合上,依依不舍地关了房门,回头就看见方洛双手抱肘,站在客厅正中央,只差手里举条审讯鞭。 “姐,我被你骗得好苦啊!”一开口,气场全消秒变小白菜。 林鸳一面收拾屋里杂乱,一面说:“我没骗你,真的就是过年期间的事,还……没来及和你说。”事实上如果没有被方洛撞破,她也未必会告诉他。这段恋情虽然甜蜜,却有太多的未知,她只能尽所能让它走到最后,但终究对她来说,冒然公开的风险太大,她不敢轻易尝试。 “你就别骗我了,就琛哥待你这个态度,这个亲昵劲,”方洛有模有样地学着叶景琛的样子去揉林鸳的额发,被她灵巧的避开了,他也不恼接着说,“没个五年也有三年了吧!你俩明明一直都有猫腻!亏我以为你俩是在飙演技,骗狗仔!我还帮你骂琛哥拉你当挡箭牌……其实你俩压根是暗度陈仓!”呜呜呜,亏得他一腔热忱,居然被闺蜜好姐姐当傻子。 林鸳出神地记起早在大神向自己告白之前,就常常借着拉她当挡箭牌为由,揽揽肩膀、摸摸头都是常有的事,只是每每有人怀疑他俩的时候,总是另有绯闻cp冒出,打断了公众的推理思路。 被迷妹们奉为“宠溺的眼神”“溺爱的摸头杀”……的种种,她早已习以为常,可如今回想起来,有种莫名其妙的小雀跃。 “又来了,又来了!”方洛指着林鸳唇畔浮现出的甜蜜微笑,双手揪着左胸的衣服,“我快不行了,姐,咱能不花痴吗?” “你这是在嫉妒?”林鸳躲进衣柜后一面更衣,一面开玩笑,“别嫉妒啦,你的琛哥是纯直男,和你是一万个没可能了。就算我想让给你,他也不能同意啊。” 方洛捂着心口:“你别说了,我胸疼!”白粤妍也是作死,摊上和这俩人斗,一个温和有礼看起来纯良无害,一个被外界当做空有其表、胸大无脑……实则根本就一对腹黑!一丘之貉! “不闹了,走吧,去公司。” 方洛看向已经梳妆停当的林鸳,她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调笑的神色,上了妆的唇如同罂粟花开,让人移不开眼,换掉了软妹似的珊瑚绒家居服,套上过膝呢大衣的林鸳,终于又恢复了人前最常见的那个模样,百毒不侵,刀枪不进。 * 小年刚过,n市因为外来人口多,此时人还没有完全回来,街道有些冷清。 即便s.k的大楼地处市中心,楼下停车场平素停得满满当当,此刻却只得零星几辆私家车,冒一看都是售价不菲的豪车。 林鸳很快就看见了秦初的那辆路虎,旁边还停着一辆颜色骚气的玫红小跑,也不知是公司的哪个小明星乘着新买的座驾。 径直上了十六层,林鸳和方洛却被总助lisa给拦下了:“抱歉,秦总吩咐了,今天谁来也不见。” “他在里面吗?”林鸳指着紧闭的办公室门问。 lisa支吾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说实话:“在,不过这会不能让你进去。”上一次不小心放任林鸳闯入,事后秦老板大发雷霆,她做助理这么多年,从未见一贯冷漠又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初大动肝火几近失控。 这个林小姐,还是离远点为妙。 林鸳也不同她纠缠,只说:“方便的时候替我和秦总说一句,我有新片想接,问问他意思。” lisa只伶俐乖巧地应下,心中却不免奇怪--那日林鸳与老板、芮静不欢而散,分明就是因为她想要解约隐退,还撂下狠话说新一年再不接戏,怎么一个新年刚过,她就转性了? 林鸳领着方洛去了s.k大厦对面的咖啡厅,寻了临窗的位子落座。 “我们就在这里等秦总?要么你给他个电话说一下,再不行约个时间来也好。” 林鸳低头编辑短信,却是发给闺蜜赵影,一面答:“等他有空肯定会联系我们,不用着急。” 那一边赵影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我在公司呢,等一等就来。” “你在看谁?”方洛顺着林鸳的目光看向窗外,s.k大厦通向停车场的侧门,那儿刚好有个身材瘦削,穿着银灰色短款夹克的男人从楼里走出来,背微微弓着,走路的姿势有着颓靡,银色的衣服在阳光下反光得有些刺眼。 方洛蹙眉:“这谁啊?” 林鸳摇头,目光追随这人的身影,直到他坐进那辆骚气十足的跑车扬长而去,她才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认真地问:“你看他会是gay吗?” “gay是能用眼睛看出来的吗?”方洛反驳,而后静下来一回忆那人的姿态和着装,又不得不承认,“……但有一点点像。” 看着林鸳若有所思的申请,他不由追问:“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她对他们这个群体的接受度向来良好,并不格外在意。 林鸳吮了口奶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刚刚一路上楼公司几乎没什么人,秦总闭门谢客,这人的跑车又停在他的路虎旁边……” 方洛终于get到了重点:“你是说,这人刚刚在秦总办公室?” 第30章 知交 咖啡店里人极少,世纪初时当红女歌手的曲子隐隐绰绰,不知什么缘故方洛只感觉脊梁骨一阵寒意,犹犹豫豫地开口:“这跑车目测得三五百万起步,如果说是公司打算新签的艺人,也实在太高调了。” 林鸳“嗯”了一声,搅着杯里的咖啡,眉头微蹙:“不像是新艺人。”奇装异服,座驾骚包不说,就光凭他刚刚从s.k大楼里走出来时弓腰驼背的仪态,就不是秦初能相中的艺人。 “之前魏璇还没签进来的时候,大家也说s.k不可能签她,”方洛回忆道,“当初她在选秀节目里被爆出和导师的丑闻……名声臭成一滩屎,结果还不是一样签进来了?大半年时间狂接三部戏,年前杀青的那部戏份几乎要赶上女一。”s.k签艺人,素来以赚钱与否为唯一标准。 林鸳没有料到他对魏璇的成见这么深:“我以为相比较起来,你会比较能接受她。” 大半年前,刚刚从选秀舞台三甲出道的魏璇,以一番义正言辞地支持同志的言论迅速博得大批点赞支持,风头直接盖过了选秀期间的丑闻。所以尽管她风评不算太好,林鸳还是以为方洛对她的观感不至于太差。 “她?”方洛冷哼了声,“写的都是些什么?博人眼球而已。把‘那些人’单独挂出来评论,也算是支持吗?她那一水儿的通稿里,原型还有两篇是eric托我给写的呢。”真正的接纳,是一视同仁。 “eric为什么指派你做事?”eric是芮静一手带出来的新经纪人,上手大概有两年,手头新人比较多,闯出名气的却不多。 方洛耸肩:“他是正式,我是实习,叫我做什么都是该。” “你在圈里的时间比eric还要长几年吧?若不是跟着我,也早该出师了。” 公司指派了芮静来带林鸳,方洛自然不可能和前辈抢艺人,又因为跟林鸳投缘也就一日日在助理位子上一做三年。 方洛挥挥手:“算了吧,姐,要不是你我早不干这行了。” 当年他初入社会,误打误撞进了圈子,跟的第一个是男艺人,对方在发现他的同性男友之后直接提出无法接受,要求更换助理。 第二个艺人是签在s.k多年的老透明,十年总有八年一无所出,原本相安无事,结果老透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方洛的性向,一言不发就找到公司要求换人,就好像方洛会觊觎老鲜肉的美色似的。 因为方洛本身没有过失,空窗不久又换了个新鲜出道的女星,走得是清纯可爱的人设,没两个月收到一部同性恋题材的影视剧邀约,女艺人直言不接这类题材,生怕影响个人形象。方洛听说之后,二话不说自请离职--总好过被人赶出去不是? 也正是这个时候,终于开始接“有台词”角色的林小姐救世主般从天而降,他第一天找林鸳报道的时候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和盘托出,没想到,彼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林小姐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就低头去背台本去了。 就在他不解其意时,她又抬起眼来,描绘了极细眼线而更显妩媚的眸里带笑:“改天一起吃个饭吧,叫上你对象。” 方洛记得很清楚,那时林鸳正在一个民国剧剧组里,角色是个被掳走做了压寨夫人的青楼头牌,一身镶着金丝线的缎袄,额前被留了一撮桃子似的刘海,原本是有些软糯打扮,偏偏在她身上却透出反差极大的妖娆和英气。她当时躲在摄影棚外的一隅背台本,单薄的光线照在白皙发亮的脸上,又被满身穿金戴银的富贵妆容映衬,看起来美艳得生人勿近。 若不是此后的朝夕相处,方洛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对林鸳一言以蔽之——美人。 处久了,他才发现,林鸳并不是娱乐圈里寻常可见的,凭着美貌拼杀上位的美人。 这位林小姐自有一套她的生存法则。 若她愿意,她可以三言两语将初识的投资方哄得服服帖帖,不废一兵一卒叫人拜倒石榴裙下,然而她却选择只做三分,这三分让心怀不轨的投资人无从下手却又说不出她的过错,于是她总也接不到女星们挣破头的“好角色”,却又总有戏可演。 若她愿意,无数次接到其他公司乃至工作室伸出的橄榄枝,她有过做模特的机会,也曾被独立品牌邀约合作,可她却心如止水地待在s.k守着公司给的一亩三分地,演一些或者不疼不痒,或者骂声一片的配角。 她似乎一直守着一种平衡——被骂却仍能站稳,不红却总有戏接,许多人泼她污水却并没有真枪实弹的污点。这种微妙的平衡,使她虽然一直游走在女主角的人选之外,却在大浪淘沙的娱乐圈里站稳了脚跟。 你再黑她,再骂她,她还是有戏演,有代言接,时不时上个热搜,无论黑红,知名度总归是稳稳的。 在不知情者看来这是十八线小明星在娱乐圈沉浮,只有方洛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s.k不作为,又有多少是林鸳自己亲手造就。 他曾好奇过,问过,她在某次微醺之后吐露了一二:不过是为了赚钱而已,赚够了就走了,何必太过在意? 林鸳看着若有所思的方洛,忽然轻笑了声:“你不会真打算跟着我在s.k养老吧?” “养老?我被你要来做助理这大半个月比之前半年都要忙……” 林鸳但笑不语,事实上当初要求换方洛做经纪人不过想顺手拉他一把——她若是真的撂挑子走人,身为她助理的方洛在s.k的地位将非常难堪,若能在此之前转为正式经纪人,再多带几个艺人,哪怕是新人,将来也有所依靠。 只是,林鸳也不曾料想没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心境境遇竟会改变良多。 且不提随着微博小号曝光而缓慢洗白的名声,单单《女王》的配音邀约,放在往日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而她,自从决定同叶景琛一起走下去,就知道自己首先需要的就是正名。起码当有一天与叶景琛的恋情曝光时,人们说的是影帝和女演员恋爱了,而不是男神居然和“那种女人”勾搭上了。 她甩掉脑海中的杂念,嘱咐道:“和你联系过的资源你自己留心记着,日后或许用得上。就算是我这里用不上的渠道,你也不要一口拒绝。” “姐,”方洛难得地一本正经,“我知道你是在为我铺后路。但是我想告诉你,有一天你离开s.k的话,我二话不说立刻辞职,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看着方洛一头黄毛下认真的眼神,林鸳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唇上轻轻一点,遮住了唇角流泻的笑意:“你对象要是听见这话,我还不又得多个敌人。” 赵影从楼梯转角上来,第一眼看见林鸳的时候,她刚好就在掩唇而笑,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侧脸,美到叫同性也挪不开视线。出于职业习惯,赵影抬起胸前的相机,对焦的瞬间立刻按下了快门。 相机的声音惊动了林鸳两人,她微笑着朝赵影招手示意。待扎着马尾的赵影坐在自己身侧,方才指着她的单反说:“你究竟攒了多少我的私家照片,将来要发布付不付我版权费?” “财迷,方洛你是怎么当的经纪人?看看你手下的艺人,都穷急眼了,”赵影朝坐在对面的方洛抱怨道,“说吧,上班时间叫我出来,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年前林大小姐和叶影帝接连闹解约,整个公司无人不知。 “我想和你打听个人,”林鸳一面说一面伸手招呼来侍应生,替赵影添了杯热奶茶,待人走了才说,“何德海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那位啊,”赵影蹙眉,似乎不知该如何形容,“之前我在金融组的时候看过一些内部资料。就是……被压下来不许外报的资料。” “嗯?” “那一位的投资面广到匪夷所思……听说是做房地产起家,现在横跨旅游、出版、酒店餐饮……多少个行业,我都已经记不清了。总之身家百亿是不止,但是这人挺怪癖的,砸了重金就是不让媒体多说他一个字。有好几篇深度报道,前辈们花了大心思写的,只褒不贬,发他秘书看了,回过来只有一句话——十万,删。” 顿了顿,赵影看了眼方洛,最终还是委婉地说:“而且从小道消息上看,这位何先生应该是弯的。” 方洛一脸的不以为意,就连林鸳也对此无动于衷,这让小心翼翼的赵影感觉自己很多心。 方洛迟疑地看向林鸳:“这人行事这么低调,难怪我之前完全没听说过他,但前几日岳伟微博放出来,和琛哥合照的那个头发油光滑亮的胡子大叔,应该就是他吧?” 赵影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会过意来:“难道网上传闻大影帝和何老板强强联手的事,是真的?” 林鸳笑笑没有回答,只说:“小影,我想拜托你件事。” “说吧,”赵影捧着热腾腾的奶茶,看向面前神秘兮兮的闺蜜,“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上山下海在所不辞。” “没那么复杂,就是想请你给写个稿子。” “什么稿子?” “叶大神的绯闻女友大爆料,越详细越好。”林鸳托着腮,唇角带着轻松惬意的笑,“把你的私货照片都贡献出来,写得越香艳越好,嗯……14号晚上放出来,最好再艾特几个娱乐大v号。” 第9章 .16 “小林子,你……”赵影抬手去抚林鸳的额头,“没受刺激吧?” 林鸳笑嘻嘻地任由她掌心按在自己的额头:“爆料应该不会少吧?据我所知的就有五六个,这还不算他出道之前的。唔,你可别漏了白小姐。” “白粤妍?”赵影蹙眉,“……她这是最近给90后小花们压得喘不过气,病急乱投医了吧?想借着景宝的人气炒cp上位。我听说,她近来接连试了两部戏,都因为片约谈不拢被顶掉了,其中一个听说还是咱公司的,魏璇。” 林鸳和方洛相视一眼,不无嘲弄:“看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影皱皱鼻子:“她那一款卖清纯人设,走心机路线的女演员,圈里多了去了,见怪不怪。可惜偏偏有粉丝买账,所以总有艺人前仆后继。” 正说着,一直留心观察s.k大厦入口的林鸳忽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黑色及膝的呢子大衣,深灰色长款围巾,有几分旧上海时期的老派,走路的时候肩微微有些向前,总像有什么要务等着去处理似的行色匆匆。 方洛也看见了秦初,忙提醒:“姐,秦总出来了!” “小影,走吧。我有事要找秦总谈一下,”林鸳起身来,“刚好一起过去。” “不不不,”赵影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和秦老板碰面,你知道我们部门总监私下是怎么形容他的吗?秦始皇!那可是为达目的,严刑峻法、焚书坑儒无不用其极的秦始皇……我还想在s.k再多学几年,见了他老人家还是绕道吧。” 林鸳见好友一脸后怕的表情,不由好笑,秦初虽是不苟言笑,又对公务要求严格几近苛刻,但她还真从未将他与“暴君”联系在一起。 没料到方洛却连连点头:“你们赵总没说错,秦总就是暴君……你不知道,鸳姐那段时间绯闻黑料大爆发,我跟芮姐去找秦总汇报,他黑着张脸听完,当时什么也没说。结果我俩才刚离开办公室,就听见哐啷一声,回头就看见可怜的苹果6plus在地上屏幕开花。”说到这里,他可怜兮兮地耷拉下眉毛,“然后第二个月工资条下来,我的奖金被扣的一毛没剩……” 林鸳在他额头一弹:“不是包了压岁钱补给你了,还记仇。”又扬了扬手,“算了,那我自己去。” “慢走。” “不送。” 这两位一唱一搭配合得天.衣无缝,林鸳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自行下楼去,顺手将3人茶资结了,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冷风忽然袭面而来,她不由裹紧了风衣,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本以为怕是得守在停车场门口去拦秦初的车,却没想到直到她走到那辆线条刚硬的路虎旁边,他都还没有发动引擎。 林鸳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正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忙上前敲着车窗:“秦总,你还好吗?” 秦初一手抵在上腹,一手扶着方向盘垫在脸下,原是胃疼袭来一时缓不过劲,忽然听见车窗砰砰作响,皱着剑眉冷眼睇来,却没想到窗外是一张他魂牵梦绕多日的脸,因为天寒而冻得鼻尖发红,一双平日稍显疏离的眼此刻倒是满满的担忧。 他降下车窗,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她沉了声问:“胃病又发作了?” 秦初的肤色偏深,先前车窗紧闭硬是疼出一身冷汗,此刻冷风乍进只觉得一阵透心凉,胃部抽搐了一下,瞬间绞痛得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扣在方向盘上勉力支撑着坐姿,闭目平静了一下气息,才开口:“还好,不碍事。” “我给lisa去电话,送你去医院看一下。”林鸳说着就划开手机去找lisa的号码,却不料秦初忽然自车窗内伸手,一把从她手里掠了手机过来,丢在身旁副驾位置上。 “上来说,”尽管勉勉强强稳住了气息,但席卷而来的疼痛还是让他说话的声音略显虚弱,“你刚刚不是来公司找过我,有事就上来说。” 林鸳也不想在他这个状态和他置气,一言不发地从车前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气定神闲地落了座:“你确定现在的状态能听我说完而不会晕过去吗?” 她至今还记得大约半年多前,s.k的第一部自制剧为了赶在竞争对手的一部同题材剧之前播出,硬是比原定拍摄周期缩短了半个月,又比常规审核时间早了整整一周登陆视频平台,庆功宴上全员欢庆,唯独一直在僻静处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秦老板,在即将散场的时候终于无声昏厥。被送到医院之后,众人才知道这个铁血总裁为了赢在起跑线上,究竟付出了多少,才会把原本强壮的身体损耗成医生口中的“油枯”之躯。 “你说吧。” 秦初将座椅朝后退了些许,又将椅背微微后仰,尽量舒畅地靠在椅背,看起来似乎已经无碍,可因为疼痛气息不稳,说话只得简短才不会露怯。 林鸳看着他面无血色的脸和泛白的嘴唇,纵然曾对他有埋怨不解,此刻也被对于恩情的感念所压倒,不由自主放软了语调:“你不要再抽烟了,医生的话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车内的烟味已经渗透到真皮内饰的每一个毛孔里,即便此刻开着车窗也让她感觉刺鼻。 秦初无声地打开了车内空调的外循环,而后面无表情地问:“你找我为什么事?” “卫大师的《女王》动画电影,邀我去给女主配音。我个人觉得是个好机会,想去。来征求你的意见。”若是放在往日,林鸳绝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和秦初沟通,多少年来她虽敬他是上司、又是有伯乐之恩的星探,但更多的仍是以平辈相交,她总是乐于听取他的建议。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s.k玩弄于股掌这么多年。 “可以。”甚至还没有问她制片公司、酬劳,秦初就一口应下了,“按照之前你的合约分成。” 林鸳垂眸,试探地开口:“目前还没有定片,等配音完,后期剪辑审核全部完成……应该要到明年后半年,那会我和公司应该已经解约了。”这也是为什么,需要她亲自来和秦初沟通的原因。 秦初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森寒形容,目光紧紧地锁在她柔媚的眉眼间许久,直到车内空气几乎凝固,他才开口,声音暗哑:“那你会一分钱也拿不到。”因为影视公司的合约是和s.k签署,按照s.k和林鸳所签的协议,所有酬劳需要在作品正式问世后才结算,如果彼时之前由艺人方提出解约将无法从s.k拿走一分钱酬劳。 这种协议,也只有林鸳这样初出茅庐,又对秦初满心信任的新人会签。 事实上,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新人怀着制霸娱乐圈的梦想,主动和s.k签下“不平等条约”而不自知。这正是秦初的提议,且数年如一日地被执行,无论它多么专.制霸道,也总有人前仆后继,得利的永远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s.k。 林鸳不怒反笑,秦初这样回答反倒让她倍感轻松。她侧过身,脊背几乎贴在副驾驶的车门,整个肢体语言无一不体现出刻意疏离,语带轻嘲:“没事,按公司的制度办。”想接《女王》她原就不是为了钱,算是为了圆梦,也为了正名。展湄那个角色远不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女神。 “你考虑清楚,”秦初看着她下意识的疏远动作,只觉得胃痛似乎在那一瞬略有缓解,疼痛毫无预兆地砸在左胸,不动声色地忍住钝痛,他才开口,语调却是公事公办不带一点情绪,“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因为刚刚喝过咖啡,急着赶过来,林鸳没有来及补妆,惯常殷红的唇瓣此刻是少女样的微粉,可开口却毫不软糯:“又是钱……秦总,我从前真的没有发觉,富有如你,竟然会把钱看得这么重。”说着轻笑了声,“欠下的债务我年底前已经全部还清,现在的我一身轻松,你难道认为凭我养不活自己和小鱼吗?” 秦初感觉身体的疼痛已经趋于麻木,反倒是眼前这个多少年来在他面前一贯聪慧乖巧的女孩儿,此刻一番疾言厉色的抢白令他如遭刀割。他很看重金钱?对,没有错,从他那样的出身走到如今的地位,若说他视金钱如粪土那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可他对面前这个姑娘,却远不是想要用钱拴着她那么单纯。 然而他没有办法向她敞开心扉,他要如何将内心的阴暗坦然地说给另一个人听?何况,他更不愿面前这个千辛万苦才摆脱过去阴影的女孩,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得不重新回看黑暗的漩涡。 见秦初沉默许久也不开口,林鸳终于嫣然一笑:“我也算是和秦总报备过了,回头方洛会去公司法务走流程。”顿一顿唇角微勾,眼底却毫无笑意,“至于酬劳,就当是感谢s.k多年来对我的照拂吧。” 说完拉开车门,轻巧地跃下站定了,将风衣微拢,临关门的时候附身朝车内探身一笑,声音算得上是她最温柔的语调:“也感谢你,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林鸳。” 若是没有秦初,她也许会因为挣不到足够学费而失去大学读书的机会,也许会因为为了挣钱给小鱼治病而被迫身兼数职,每日早晚乃至深夜奔走在不同的岗位博取微薄的薪水。 若是没有秦初,她也不会被埋没在十八线的旮旯里这么多年,对永无止尽的网络暴力束手无策,整容、包养乃至潜规则的丑闻几年如一日的如影随形。 好也因他,坏也因他。这一句谢,林鸳道得还真不是无缘无故。 踩着细高跟,双手抄在风衣的衣袋里大步离开,林鸳知道身后那个素来凉薄的男人眼底有着从未见过的苦楚,也知道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将他们之间曾维系多年的默契狠狠地撕成了两半。 直到走出停车场,确定离开了秦初的视线,林鸳才划开紧紧握着的手机,翻出了lisa的电话。 对方很快便接听了,没等lisa再找理由搪塞,林鸳就抢先开了口:“秦总胃病发了,在楼下停车场,麻烦你……送他去医院吧。” * 秦初的车缓缓行到停车场道闸处,等候道闸打开的瞬间,他无意间从路旁的凸面广角镜里看见了站在街角拐弯处的林鸳。 纤细的背影和妩媚的波浪长发在冬季的街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正不知和谁通着电话。 秦初猛地想起了那一晚,在林鸳家小区门口的道闸处与叶景琛不期而遇的场景。 林鸳并不知道,元宵节前夜,他在赶完了手头要务之后,长途跋涉赶到了周家寨。原是想像往年一样“顺路”载她回n市,不料他几番周折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周学睿状似无心地告诉他叶景琛来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几小时的路,堪堪赶上了林鸳的航班。他是头等舱,到n市着陆的时候,他在门口等了许久,直到在暗处见着林鸳乘上出租车,他才取停车场取车。 在林家楼下,他整整抽了一小时烟,最终选择不去打扰,却没有想到,会在离开时遇见深夜赶来的叶景琛。 思及此他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的心,居然泛起酸楚。 他终究,没能将她留住,护在翼下。 第9章 .16 情人节当天天公作美,阳光晴好,气温也回升了些。 景初工作室的记者招待会被安排在n市南郊一处私人别墅区内,那片区域等闲非邀难入,因此收到邀请函的记者们无不早早赴会,等候采访之余也好探一探虚实。 尽管叶景琛和s.k的解约以巨额的赔偿金作为代价,但老东家s.k的娱乐部依旧收到了参会的邀请函,部长赵冉二话不说把差事丢给赵影,给出的理由是--你长得讨喜,脸又生,不容易给赶出去。 赵影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和林鸳联系,没想到对方轻松愉快地答:“去啊,记得替我多拍几张何财神的照片。我倒真想知道是什么人为了大神一掷千金?” 出示了邀请函,又经过层层安保,赵影最终抵达那片独立别墅区的时候,离记者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会场外的私家庭院里却已经人满为患。 以叶景琛惯常的风格,在记者招待会前理应会先现身会场先和“老朋友”打声招呼,聊几句近况,如此真到了发布会上,被当做“朋友”对待的记者们提问也格外温柔——毕竟尖锐的问题可以留着私下问。因此提前到场,成了采访叶景琛必备的要素。 随意扫了一圈,果然见着不少熟面孔,包括几大权威娱乐媒体,甚至电视台的金话筒都出现在这处被妥善装饰过的庭院中,正三三两两的攀谈。很快便有和赵影熟络的同行过来打招呼,赵影状似无心地问:“这是不是叶家的私宅?可真够奢华的。” 对方一面忙着端着相机拍场景,一面笑道:“虽然影帝的家产也不弱,但这处还真不是叶家家产,是那位神秘莫测的何老板的。你待会进室内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一眼就晓得不是出自影帝之手。” 正随意闲聊,庭院各处散落攀谈的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朝向中心聚集,赵影踮起脚尖就轻轻松松地看见了被围在一众娱记当中的叶景琛——他的身高太具优势,她隔了老远都能看清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和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穿了身亚米色的正装西服,藏蓝色衬衣和浅条纹领带,额发微蓬遮盖了英气的眉,只露出一汪春水雾气昭昭的桃花眼和恰到好处的卧蚕,沉默倾听的时候似春水滟涟,被熟悉的记者问话逗笑的时候眼眸弯弯犹如半月。 赵影赶到近处的时候,叶影帝已经与周遭一圈媒体人聊得火热。话题天南海北,既有近期的拍片计划,也有关于他个人的恋情绯闻,他既不正面答复,也没有断然拒答,答一部分跳过一部分,但每一次回答总会不经意地抛出些新闻点——凡是有机会同他对答的记者,就不必担心回到报社之后交不出一篇像样的采访稿,因为眼前这位男艺人实在太懂得替媒体着想。 一个艺人能登顶,出色的外貌、演技,与过人的情商、运气,缺一不可,而叶景琛恰好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个齐全。会有如此人气,也就不足为奇了。 赵影注意到跟在叶景琛身侧的依旧是他在s.k时的贴身助理忙哥。年前时候,她曾听说过公司高层出于种种理由不同意叶景琛带走合作多年的工作伙伴,但最终包括忙哥在内居然有四五个内部工作人员,宁可向s.k支付违约金也毅然决然地追随影帝离开s.k,从头开始。 短短二十分钟时间,宾客尽欢,眼看即将到约定的记者会时间,众人便簇拥着叶景琛经由打理得当的花廊入了室内。 刚进屋,赵影就立刻理解了之前同行所说“你要是进室内看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出自影帝之手”的意思。 毋庸置疑这是间豪宅,仅仅一层的会客厅就已经足以召开如此规模的记者招待会,且毫不嫌拥挤。但是,这种线条冷硬、色调深沉的装修风格,周遭挂画均是后现代的深谙色调,从天花板的暗色吊顶到脚底黑灰相间的羊毛地毯,无一不彰显着主人冷峻甚至狠厉的气质。 赵影翻出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空镜发给林鸳,附加评论:“金主很攻气。” 没想到林鸳几乎是秒回:“少看*。” 赵影正坐在事先已经被贴了名牌的座位上拨弄手机傻笑,忽然便听见主持人的声音响起,竟有几分耳熟,猛地抬头,发现现场台上美艳端庄的女主持居然是s.k的当家主持celina。 赵影入职s.k三年多,每年的尾牙晚会都是celina主持,即便公司代有美人出,这位金牌女主持的地位也从未被动摇过,没有想到她竟也跟着叶影帝离开s.k了。 对于这种场合的主持,celina早已是驾轻就熟,不多时会场氛围已热。 celina嫣然笑道:“话不多说,我知道各位来此现场当然不是为了来听我说故事,好了,下面有请景初工作室的两位领军人,阿琛,以及何德海、何先生登台。” 台下在三两秒的顿挫后,掌声雷动。 在场的虽以娱记居多,曾对这位讳莫如深的何先生知之甚少,但随着何德海和叶景琛的照片被岳伟“爆料”,娱乐界对于这位何先生的关注度与日俱增,却苦于挖不到一丁点的爆料。 就连赵影也不由收了手机,端起怀中单反严阵以待。 媒体们的目光先是自然而然地落在率先出来影帝身上,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是自带光环攫取所有的注意力,然而这一次,众人却不由看向与他并肩步入台上的男人。 那个人的照片,他们曾在岳伟的博客上见过,背头,两鬓有些许不知是天生还是挑染的灰白发,薄薄的一层络腮须,五官极有特色,眉浓而短,眼神有几分迷离,唇形冷硬,乍一看只觉得这人有几分洋派,却看不出切实的年龄,说三十出头吧,他身上有种岁月沉淀的沧桑,说四十出头吧,面上却并没有老态的痕迹。 他比叶景琛矮许多,约莫一七五的个头,肩不算宽,给人以冷漠而书生气的印象。若是旁人走在叶景琛身边,早就被他过于出挑的外形秒杀,这人却偏偏剑走偏锋地夺了众人的镜头去。 赵影拍好了报道用的素材,又更换了手机给台上已安坐椅上的两人拍了张合影传给林鸳,顺手敲字:“极养眼,不如你把大神让出来吧。” 那一边,林鸳却发了张新鲜出炉的自拍照。她正在健身房里跑步,长发盘在头顶,枚红色的发带箍着碎发,黑红色的紧身健身服勾勒出曼妙的上围曲线,正对镜头一张脂粉未施的面孔有着天然的妩媚,媚眼如丝笑盈盈地看向镜头,下面一行字:“本宫比他差在哪里?” 赵影险些没笑出声,眼睛盯着台上,耳朵听着记者答问,指尖翻飞:“差在染色体。”发完便没有精力再和林鸳插科打诨,翻了本子开始听记现场的问答,毕竟,回去还要写稿呢。 起头的几个提问,都是些与叶景琛个人交情匪浅的媒体提的,当然也许是提前安排过,问的问题的不疼不痒,无非是工作室的发展计划之类,一多半由忙哥代为出面回答,叶景琛时而温和地补充几句关键,那位何先生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却自是凝了气场在周身。 直到终于有记者问道:“我们都知道阿琛你和老东家的合约期未到,是中途单方面提出解约之后开办独立工作室的,赔偿金听闻也是天文数字不说,诸多此前议定的片约也去留不定。请问此前在s.k期间所签的片约,是会随之迁移到工作室,还是留给s.k的其他男艺人?毕竟有许多粉丝期待那几部ip巨著已经大半年时间了。” 在前一轮相对温和的对答时,叶景琛已经解开了西服的单扣,此刻坐在台上的体态端正中隐隐有几分闲适,即便听到这种相对尴尬的提问也仍是眼含笑意:“其实这个问题去问投资方或者剧组更合适,他们是冲着s.k来约戏,还是冲着我来?” 提问的记者一笑:“当然是冲着您的票房号召力去的,影迷和粉丝们希望能看到你去演绎那几个经典角色。” 叶景琛温和地接道:“所以我当然不会叫他们失望。”言下之意,确认了那些被s.k放话出来说绝不会让他带走的角色,依旧会由他出演。 提问记者得了答案,道了声谢谢,这问题本也就过去了。却没想到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开口的何德海忽然打开了手中的麦克电源:“关于这件事,我有几句话要说。” 这人的声音,一如他这豪宅的装饰风格,冷,硬,带着明目张胆的乖戾。 在场除了叶景琛仍是满面怡然,其他人几乎有些正襟危坐起来,现场顿时一片静默。 “景琛在前公司所签订的所有片约,目前已与投资方议定,全部挪至景初工作室运作。与原经纪公司的所有经济赔偿,一应由新公司承担。”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肢体动作,就连神色的变化也并不鲜明,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不容置喙,“请转达想要以钱为要挟攫取片约的某些人,可以不必挣扎了。” 场下有极低的抽气声,相熟的娱记彼此间交换眼神:这位何先生究竟什么来头?即便没有指名道姓,但凡是圈内人,谁还猜不到他口中的“某些人”正是先前放话出来说叶景琛解约,所有片约一应留在s.k一个都不可能让他带走的老东家,s.k传媒。 s.k在业内的地位,这些年在新一任掌门人秦初的带领下如日中天,业内人士多半都会给几分面子,还真从未有人敢于当面撕破和平面纱的。 只能说,要么是何先生不懂行,要么是他,真的,不放在眼里。 赵影眼睛盯着台上的两人,手却敲字不辍:“我觉得,我很快,要被撵出去了。” * 林鸳刚刚结束五公里的慢跑,一面擦汗一面划开看赵影的短讯,系统提示栏却弹出了微博有人@你的提示,便顺手点开去看。 健身房有wifi,那条博客是谁发的她尚且没有在意,就已看见了文字下方的动图。 如果一定要用三个字来形容,林鸳只想说:辣眼睛。 第33章 丑闻?(已替换) 林鸳的人几乎把圈里和叶景琛有过合作的知名艺人了个遍,生怕漏掉哪一个影响了冲击效果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想上热搜的新手。 那张gif图,林鸳看第一眼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确实是张美背,肩宽腰窄,肤色白皙肌理平顺,颈项处的发际线与叶景琛如出一辙,微长略卷贴在脖后。图片在转格式的过程中大约失了不少像素,加之这张图里的男人只有裸.背,就连林鸳也一时错认成了叶景琛。 只是和“他”耳鬓厮磨的人,却是个……年轻男人? 林鸳看着侧脸朝向镜头的陌生男人,额角刚刚擦干的汗又沁了出来——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作妖啊!再朝上一看,这条gif居然是被一个名为“阅色”的娱乐八卦号从视频里节选后分享上网的。 没花什么功夫,林鸳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被发在某酷上的原视频,以及原po主的微博。 视频理应是偷拍,摄像头约莫放在两米左右高度,多半是挂墙的隐蔽处。 背对镜头的男人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却恰好一直不曾露脸,与他缠绵的小个男人却不时有正脸露出。林鸳头皮发麻地看了大半段,余光扫见闻风而来的网友留言,纷纷表示虽然看不清正脸,但这美背的主人真的太tm像叶影帝了。 林鸳在心底叹了口气,像什么像?!你们见过他真正的裸背吗!电影镜头下那种被强光反光板投射地连毛孔都看不见了的裸.背,能当真吗? 叶景琛的背分明覆着一层瘦而不柴的肌肉,练过的线条像鬼斧神工雕琢的连绵山峦,俯身时蝴蝶骨会性感地微凸,夹起凹陷的脊柱线,汗水便会顺着那凹谷滑入腰窝。那才真正叫人鼻血贲张--视频里这个虽白却软,虽瘦却柴的男人,较之百分之一都不足。 哪只眼睛看像她家大神了? 镜头一晃,那年轻男人转身去拿茶几上的什么东西,走路的姿势忽然引起了林鸳的注意——那种微微弓腰弯背,与年龄完全不符的体态仿佛在哪里见过。 是那个人! 她和方洛在咖啡厅里等秦初时,无意中瞥见从s.k大楼里出来,又开着跑车离开的骚包男人,银色外套闪瞎眼的那一个。 尽管当时离得远,林鸳并没有看清他的五官,但这体态她却能肯定七八分。 再看原po的微博,一行小字写着:“你给的誓言要怎么实现?!”声嘶力竭的“弃夫”形象跃然纸上。 唔,演得一手好戏,不入演艺圈真是白瞎了。林鸳心道。 顾不上再去看视频和微博瞬间爆炸的评论,她给方洛拨了电话:“小洛,网上关于大神的视频你应该看到了?麻烦你现在去他们记者招待会的现场……” 一番吩咐后,林鸳一面在洗手台前简单梳洗,一面又给赵影去电。 电话才刚响,赵影就接了起来:“我刚要打给你!这边简直乱了套了!” 林鸳双手沾了清水,手指在解开发辫的发丝中间穿插梳理,一面就着耳机说:“小影,你先听我说,首先那视频里的不是叶景琛。” 对面一阵沉默,只听见背景里人声鼎沸,似乎有许多人在争先恐后地说话。赵影静默了一下,说:“嗯,那就好。” 林鸳在擦干的面孔上随意敷了些面霜,又取了dior变色唇膏简单一抹,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一股脑儿倒进化妆包,丢回单肩包里,说话的声音虽低却清晰:“还得麻烦你帮我两个忙,一个是之前请你帮忙做的大神绯闻女友的稿子,马上就想办法发出来,当前能艾特多少你的媒体朋友就艾特多少,尽量让话题热度跟上这条视频。” “好。”赵影抬眼看着被一群咄咄逼人的记者连环发问而渐显狼狈的忙哥,说,“你也不要太着急,景宝和何财神刚刚得到消息就先离开前台了。现在都是大神的助理和工作室的员工在撑场子,反正媒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我不担心。”林鸳脱下健身衣,玲珑的身段套进紧身白色毛衫里,素净的仔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双美腿,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脚踝,她提着单肩包,脚步轻快地离开健身房,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有那么一瞬生出立刻打车去站在大神身边的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放弃了,比起站在大神身边,她有更值得去做的事。 “第二件事,一会儿小洛会给你电话,麻烦你带着邀请函出来替换他进会场,我有事需要他去现场。” “好。” 多少年的闺蜜就这个好,三言两语足够互通心意,无需怀疑对方的用意,只要信任她就好。 赵影赶到s.k大厦对面咖啡厅的时候,正是下午茶时分,店内不复前日的冷清,临窗的座位三三两两地坐着些白领和年轻情侣。 店长言坤是个三十五六的“文艺大叔”,店在这里开久了,对于偶有明星出没早就已经见怪不怪。见了推门进来的林鸳,抬头看了眼随意打声招呼:“下午好。”刚低下头,又觉得哪儿不对似地抬头,见她一张精致细巧的面孔脂粉不施,天然去雕饰里带着丝烟雨江南的妩媚,与平日里的娇俏佳人判若两人,不由玩笑,“要改戏路了?” 林鸳闻言轻笑了声,将包袋搁在柜面旁,双肘靠在柜台上:“阿坤,能不能帮我个忙?” 言坤停下手头的调制,伸手招呼了后台的伙计过来接着做,一面双手在围裙轻擦,问:“什么事,你说吧。”相识多年,林鸳还未出道的时候,甚至曾在他店里打过工。但即便是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不曾主动开口求他相助,反倒是小有名气后还常来店里做客,遇见索要签名的顾客也来者不拒。他一直觉得舆论亏待了这个女演员,然而也只能为她惋惜而已。 林鸳抬手,指向店门口的监控摄像头:“那个摄像头,应该连s.k大厦方向也能拍进去吧?” 言坤点头:“能,大概范围是停车场出口到路口红绿灯。” “我想要一段录像,”林鸳凤眸微眯,“正月十六下午三点到四点间的。” 没花多少时间,言坤就从录像带里调出了那个时间段的视频,站在林鸳身后看她反反复复地重播一辆红色跑车从停车场驶出的镜头,还放大了去看驾驶座上的男人。 “这是谁?”言坤定睛看了许久,有几分眼熟,但叫不上名字。 “一个骗子。”林鸳答得轻描淡写。 终于在红绿灯口时停留的镜头较长,放大之后也还勉强能看清他的五官。 果然是那个发马赛克视频的男人! “谢谢你,”林鸳拷了视频附件,站起身朝言坤道歉,“等下次来再和你细说,你不要介意啊。” 言坤摇头:“你先忙。” “包先丢你这儿,结束来找你喝茶。”说话间,窈窕的身影已经走到玻璃门边,扬着手中的u盘,“总之,谢啦!” 看着林鸳在路边拦下计程车消失的背影,言坤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这个女孩已经从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边缘人,走上如今的风光地位,却还是保留了被生活所磨砺出的爽快和坚定。 “大叔,”坐在离门不远处的小情侣走到柜台前,小女生踮着脚尖看向集车车开走的方向,转头问,“刚刚那个漂亮姐姐,难道是林鸳吗?” 言坤见是个学生模样的软妹子满脸崇拜,微笑答:“是她。” “我说是吧~你还不信!”那姑娘回头在男伴胳膊上一拗,“你们这些男生,女生一化妆你们就认不出来了!” 大男生挠头:“素颜居然这么正,为什么要化浓妆?我兄弟都说她卸了妆肯定是眯眯眼,塌鼻梁……丑得不能看。” “你懂什么?”姑娘一脸崇拜,“这叫浓妆淡抹总相宜。” 言坤看着小情侣打情骂俏的离开,摇摇头坐回电脑前。屏幕定格在那个跑车里男人的侧脸上,这个脖子微微前勾的坐姿,他还真有隐约的印象。 * 南郊私人别墅区外。 被赵影替换进来的方洛,一路急匆匆地赶往招待会现场。 本以为现场多半已经失控,又或者主办方已草草收尾,却不料,他一路从花园走进,里面寂静无声,别墅门口的两名黑衣安保肃立,仿佛之前的动乱压根不曾发生。 出示邀请函之后,他才得以入场,刚刚踏进屋内,他就有种摈住呼吸的冲动——到底是什么样的主人才会选择这么浓墨重彩又压抑十足的装修风格,走在过道里总觉得大声呼吸都是种罪过,只敢敛气蹑足地朝内走。 走道尽头依旧寂静,朝左朝右俱是通道,一样的地毯,一种风格的挂画。 方洛踌躇了一下,最终跟着感觉选择了右拐,狭长而压抑的走道,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忽然楼梯拐角处有脚步声传来,方洛大喜,干脆停下脚步在楼梯下方等。来人的脚步声很沉,节奏不快,皮鞋落在羊毛地毯发出闷响,等他出现在楼梯拐角时,方洛忽然萌生了逃走的意图。 那人西装革履,鬓发微白,络腮胡和一双眼神似鹰的眼睛,自楼梯顶端俯视,竟有种君王居高临下的错觉,让方洛心生退意。 他正想低头匆匆逃开,却不料楼梯上的男人开了口:“去招待会吗?方向错了。”音调沉且平,不带感情。 方洛“啊”了一声,头也不抬,口中道着谢,调头就往回一路小跑,果然穿过那条一模一样的长廊后,很快就看见了整齐摆放着座椅的会场。 而此刻,会场下方的记者席,人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前排还有十来个媒体人,仍在死守。 台上只留了个方洛并不认识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叶景琛和忙哥他们都不见踪影。 方洛一面拨打忙哥的电话,一面急得在台前来回踱步。 “你要找谁?”又是那个声音,听得方洛脊梁骨上的毛孔都张开了。 “找……找陈枫。”忙哥的大名。 “跟我走。”那人也不多言语,直接从台侧绕向后场,方洛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果然没有工作人员来拦他。 推开一扇深棕色的实木门,方洛一眼看见了坐在白色真皮沙发中的叶景琛,和正在房间角落处拨打电话的陈枫。 还没等方洛开口,陈枫已经掐断了电话,朝着领他进屋来的男人颔首:“何总。” 那男人走向沙发,四平八稳地落了座,才开口:“主流的媒体现在都已经撤场了,剩下几家不识趣的,就随他们慢慢等着吧。”口气冷漠傲慢。 方洛目瞪口呆,再看看站在身前的男人,脸盲症瞬间治愈——原来是他。 “琛哥,”虽是有点失态,到底方洛跟着林鸳这么多年,场面也见多了,勉强收起惊讶,走向坐在沙发中的叶景琛,“姐让我过来找你和忙哥。” 叶景琛将手机朝沙发扶手一丢,身子前倾,前臂支在膝头:“她怎么说?” 方洛挠着一头黄毛,尽可能复述林鸳原话:“姐说你别往心里去,那渣渣身材比你差远了。” 此话一出,忙哥率先没绷住笑出声来,就连叶景琛也眉眼弯弯,笑盈于唇:“哦,然后呢?” 方洛不由自主瞥了眼坐在一旁沙发的何德海,他倒是没有笑,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吞了口唾沫,方洛继续说:“那天我和姐在s.k门口的咖啡厅,等秦总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何德海,不确定下面的内容是否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叶景琛抿唇:“何总自己人,你直接说吧。” “我们那天看见公开这个视频的人从s.k的办公楼里出来。”方洛一口气说,“他当时开的是一辆spykerc8的玫红改装车。姐说,这车市里也没几个人开,忙哥应该有办法给查出来主人身份。” “还真让阿琛猜对了,”陈枫一拳锤在柜面上,“tmd又是s.k那群王八蛋在捣鬼!成天暗戳戳地使绊子还抢不过,现在玩儿阴的玩到这条道上了!看老子不弄死他。” “阿忙。”叶景琛淡淡的一句,陈枫登时闭口不言。 “啊,所以你们猜到是s.k干的,”方洛觉得有些心虚,毕竟他自己就是s.k的人,“但也不好肯定。” “我先去打电话。” “嗯。”叶景琛神色如常地应了。 房门关上,叶景琛才问:“她现在人在哪里?”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赶在这个重要日子里爆发,林小猫估计百爪挠心,恨不能手刃幕后黑手吧。 “姐说她还要去找找证据。”方洛赶路赶得口干舌燥,伸手从茶几取了矿泉水一番猛灌,末了放下来,才听见叶景琛凉凉的一句“这是何总的瓶子”,顿时黄毛炸裂,尴尬得手足无措。 忽然房门被敲响,叶景琛以为是陈枫,随意道:“进来。”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黑衣的安保人员,一脸凝重:“何先生,前台有人吵嚷着要找您。” “什么人?”何德海蹙眉。 “……说是叶先生的……朋友。”原话是男朋友,为了保住饭碗,安保小哥选择委婉传达。 何德海眉峰一挑,不怒自威:“怎么放人进来的?” “对不起!先生,他持有这次招待会的邀请函,前端口的兄弟们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就一路放行了。” 叶景琛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抄在裤兜里,背脊挺直,慢而清晰地说:“先查一下,他拿的邀请函编号。” 安保小哥目光征询何德海的意见,后者却冷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最终他乖觉地应道:“好的,马上去查。”然后一溜烟没了踪影。 方洛只觉得在这位何先生的周遭无处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默不作声地朝旁移了两步,靠近叶景琛一些——还是叶大神比较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啊。 “那现在怎么办?等忙哥那边查询的消息吗?”方洛试探性地问。 叶景琛挑眉,似笑非笑地说:“走,去会会我这位‘男朋友’。”出道这么久,被传女友数不胜数,近日却接连被传同性绯闻,看来他真的是太久没给媒体什么有爆点的新闻了。 不知,如果放出林小猫来,够不够镇场子? 第34章 猫鼠(已替换) 叶景琛才刚出现在会场,原先围绕在一处的记者立刻转头蜂拥而来,一时间长.枪短炮都指向他,快门噼啪响个没完。 他径直穿过人群,难得地没有和围在身侧的媒体眼神交流,直接走向先前众人簇拥的方向,那里人群散去只留下绯闻“男二号”怯生生倚在墙边。 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体格瘦小,面色无华,五官还算清秀,只是双目之下青黑一片,显得异常憔悴,套着格纹呢衫,破洞仔裤和阿迪的绿尾鞋,见着叶景琛的时候,面上的愁苦之色还没来及收起,眉尾耷拉,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记者们纷纷朝后退几步,捕捉二人同框。 叶景琛一言不发地走近那人跟前,因为身高差的关系,画面有种微妙的压迫感。 片刻前这位被抛弃的小男友还对着镜头如泣如诉,如今当着正主的面,反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身子朝后挪了些许,整个人几乎贴在墙面,表情维持得不错,一脸欲语还休的怨怼:“我要不这样,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再见我了?” “唔。”叶景琛轻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他。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只是如果不来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见你。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我就想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人,才离开我。” “唔。”台词念得流畅,情绪饱满,加分。 演戏最怕的是什么?是对手戏的演员呆若木鸡!梁微只觉得纵然自己演技爆发,,面对站在跟前不动如山的真·影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撒不出,人家不接招啊! 梁微眼珠子一转,瞧见站在不远处冷冷旁观的西装男人,远远一眼也够看出这人衣饰名贵,身价不菲,登时转脸,抬手指向何德海:“就是这个人对不对?你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才离开我!” 何德海站在记者群中,周遭几个记者不约而同地和他保持了半米距离,被气场直接划出隔离带,只有天然呆方洛不自觉地站在了半径范围内。 这会儿被单独拎出来指认,何德海面无表情,眼神都没闪一下,以一种看疯子演戏的姿态保持沉默。 夭寿!这戏没法演了!一个、两个都是面瘫脸,哪怕指着鼻子和他对骂,他也好扮可怜哭鼻子啊!这是什么剧本,哑剧吗? 梁微每个毛孔都在犯尴尬,迫于被那么多镜头和眼睛盯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你叫我体谅你的身份,不能曝光我们的关系。我理解……那你现在和他混在一起,这就不影响你身份了?还是,他有钱,就可以,我没钱,就活该被抛弃?” 叶景琛眉头微抬,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浮上来,朝向何德海的方向勾出一抹笑:“他说我是为了你的钱,何先生,你怎么看?” 自在众人面前路面以来,这位不苟言笑的何财神第一次露出些微笑意:“过奖。”顿一顿,阴沉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这位“前男友”一番,复又开口,“如果是我,也不选你。” 方洛在旁听两人云淡风轻地一唱一搭,再转头看那位可怜兮兮的前任,果然一脸便秘。这么不按剧情走的对答,谁遇谁倒霉。敢来挑战叶大神,本来就是作死,更何况现场还有神补刀,这走错了片场的“前任”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这是承认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枉顾我们多年感情?”垂死挣扎也要念完剧本,连他自己都想替自己的敬业精神点赞,“当初我为了你回国,你是怎么说的?此生不离不弃,现在就为了他有钱有势,能替你付赔偿金,你就置我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于不顾。你好狠的心啊!” 叶景琛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乘着还有记者朋友在场,不如你给大家说说‘这么多年的感情’?何时认识,哪里相识,怎么定的情,怎么负的义,来来,都翻开说说。” “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看来来得匆忙,剧本人物小传不够丰满啊。叶景琛了然地问:“你想我怎么做?” “我把这一切说出来并不是要你的补偿,”梁微义正言辞,“你不要以为钱可以收买一切。” “我并没有说要给你钱,”叶大神慢吞吞地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从来不用赝品,更不会买赝品。” 方洛没憋住,终于笑出声,双手捂嘴心虚地看了眼身旁的何财神,恰见他从自己脸上移开目光,额头冷汗顿生,再转眼去看那“赝品男友”,心生怜悯——这根本是被联合压在地上打脸,猫鼠之争,战力悬殊。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 “否则什么?”直到这一句,叶景琛的声音才忽然轻快起来,仿佛终于来了兴致。 “否则我就把当初那些照片都po到网上,”咬牙切齿,“大家都别想好!” 叶景琛抚额,笑得桃花眼弯如新月,信手一指台边工作人员所用的笔记本电脑:“不如就现在吧,乘着记者朋友们还没散,一并发布了。也省得转载来去,费劲。” 照片,当然是没有的,当事人心里都清楚。 造谣方求的是媒体雾里看花,以讹传讹。 叶景琛求的是探来人虚实,确定背后的触角勾向何方。 “嗯?怎么不去?”叶大神微笑着朝正在拍摄的记者招招手,“你们要不要去那边拍,那边拍电脑屏幕比较清楚。” 说着,叶景琛的目光越过梁微朝后看去,见陈枫正快步走过来,这才停了逗弄:“如果你不急着发照片,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说了这许久的话,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有些失礼啊。” 梁微噤声不语。名字有什么可在意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随他去,总归就是叶景琛的男朋友不就好了? “梁先生——”陈枫绕到叶景琛身侧,口吻带着几分痞气,“说起来你那车可真是贱卖了,亏了百八十万,难道是心疼到精神失常了?要不要小弟介绍个医生给你治治?” 梁巍心头一个激灵。 这也太快了,即便当初也曾料到即使微博和优酷的id都是某宝买来的,但网友人肉功力爆棚,他的身份被揭穿是迟早的事。原计划里他就是点个火,转头出国逍遥快活,管他炒得天翻地覆与他何干? 可,这也太快了!从他上传视频到现在还不到2小时的时间,居然已经给扒得一干二净,甚至连他昨日刚刚贱价转手豪车都给查出来了。 陈枫凉凉地斜觑他:“你说你钱都花哪里去了?卖了豪车还填不上缺口,也不怕没过海关就被债主抓了回去剁手?”鬼流那群人的高利贷也敢借,眼前这小子还真是活不耐烦了。 梁巍只觉得头皮发麻,多一个字也不想再说。反正烟.雾.弹也丢了,火也点了,叶影帝这同性恋外加负心郎的名声说什么也得背上一阵子。“那一位”得偿所愿,尾款总不会不付吧?! “算我看错看了你!”一面说,一面在叶景琛的肩头用力一推,大步就想开溜。 叶景琛右臂一抬,手掌贴着墙面直接将他拦下,低头微笑,声音温和无比:“不是要交代吗?在这儿待着,等我给你交代。” 这画面倒真有了几分暧昧,可惜的是被拦下的梁巍显然没有心情享受大神美色,原就不佳的脸色因为紧张而泛起灰白,整个人明显绷得极紧。 陈枫手指在鼻尖一擦:“别急走啊。最多五分钟,片区的兄弟就过来了。真真假假,你留到局子里去解释吧。” 形势急转直下,记者面面相觑,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这位“梁先生”已经完败,只差临门一脚,这场乌龙闹剧也就可以收尾了。没有拍到影帝出柜出轨的爆款绯闻固然可惜,但手速够快的话,赶在第一个发出“抓鬼现场直播”也是上热搜的好途径,不枉他们等候多时啊! 就在僵持时,叶景琛忽然松开了支在墙面的手臂,伸手自怀中取出清爽干净的纯黑手机,只眈了一眼便划下接听:“嗯?怎么了?” 这一声“嗯”是疑问的语调,却温柔缱绻,一如他在一众电影里的,苏。 “我给小洛电话,他没有接。”林鸳的声音在电话里更显磁性。 叶景琛瞥了眼正站在角落里不知道与何德海在说些什么的方洛,垂眸:“嗯,他比较忙。” “我没有邀请函,这会被安保拦着进不来,你让忙哥出来拿一下,”林鸳简洁明了地说,“我拿到你那个‘男朋友’出入s.k的录像了。” “你在那里等一下,”叶景琛向陈枫比划了个他要离开一下的手势,一面朝外走,一面压低了嗓音,“刚刚,你说谁的‘男朋友’?” “何先生,”先前曾去后台报信的安保小哥走到何德海身侧,轻声汇报,“刚刚叶先生吩咐查这人的通行证,查到了,原是发给‘阅色传媒’的。” 方洛不禁出声:“咦,那不就是头一个转发视频的那家吗?” * 天色渐晚,温度比白日更低了些。 林鸳站在别墅区的道闸外来回踱步,在风中吹久了,只觉得腹背透心凉,脚脖子那一块露出的肌肤几乎冻得失去意识,一直忙于翻看微博的手也已经冻得麻木。 奇怪的是,话题却并未像预料中的快速发酵,反倒是赵影所撰的那篇影帝绯闻图谱散布得全网都是,几大娱乐号微博、公众号同步推送,就连渣浪、腾讯也都纷纷转载,反而对引人注目的“同性绯闻”只字未提。 前些日子,林鸳托人筹备水稿,当然不是未卜先知。不过是疑心会有人就叶大神与何财神的战略合作来质疑二人关系,干脆先下手为强,自己提供爆料分流话题罢了。 时至今日,“小男友”事件猛地爆发,她也以为“绯闻女友”最多也只能和“绯闻男友”话题持平,粉丝、路人各自站队而已。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视频一块大石头砸进水里,怎么就噗通沉了底? 这一整日,被的娱圈众星都像是没看见似的,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其他人倒还好说,白粤妍工作室前些时日才刚刚放出风声,暗指叶白cp假戏真做,于是视频一出,粉丝们蜂拥到她微博下求证。令人失望的是,白粤妍也好、工作室也罢,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因而叶景琛的粉丝们义愤填膺地盖起了高楼——红的时候倒贴,遇见事了明哲保身,这算个屁的cp,借景宝上位的白莲花而已! 林鸳反复刷新微博话题,却当真没见到半点水花,手指反倒是冻得发僵,忍不住捧着手机放到唇边呵气取暖。 冷不丁地,卫衣帽子被人掀了起来戴上头顶,她还没反应过来,衣兜里常备的黑色口罩已经被来人取出拿在手中。 叶景琛绕到她的正面,双手将口罩替她套在耳后,又细心地整理好贴在鼻翼的边缘,轻声问:“怎么穿这么少?” “从健身房直接过来的,”林鸳闷声闷气地答,“出来那会儿还不冷呢。” 叶景琛将双手拢在手心,果然没有一点点温度,叹了口气:“傻瓜,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啊。”完全忘了自己只穿了身西装,可比林鸳穿得单薄多了。 林鸳从他掌心抽出手来,从衣袋里掏出u盘:“那人出入s.k的监控录像,都拷贝在这里了,正月十六那天下午他去过s.k。” “嗯,”叶景琛接过u盘,顺手重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谢谢。” “……应该的。”虽然她早就被黑成了习惯,连洗白都没有兴趣,但是,黑她可以,黑她家大神,不行。 手机忽然震动,他腾出右手接听,“嗯”了几声之后,松开林鸳的手,打开微博翻了翻。弧度美好的唇扬起一朵玩味的笑,抬眼,看向正一脸无辜看着他的林鸳:“有进步啊小林子,都学会转移视线了?” 林鸳眨巴眨巴眼睛,无声地笑:“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 长臂一张揽上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带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面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你说谁是猪?” 林鸳顿住脚步,急问:“去哪里?你那儿事情都解决了?” “亲爱的林小姐,”他环着她纤弱的肩,“天都黑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事比陪女朋友过情人节更重要的吗?” 两人身后,一辆没有鸣笛的警车刚刚通过了道闸,朝会场方向驶去。 * 场内为数不多的几家媒体都在等着影帝回来,没想到叶影帝没等着,倒是等来了警察弟弟,以涉嫌诽谤为名径直将梁微带上了警车。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想起叶大影帝,追出会场时,恰巧远远看见那辆银白色gmc商务车自停车场缓缓驶出,透过玻璃只隐隐看见副驾坐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年轻女孩,快门连按,终究是没能拍清正脸。 小娱记哀叹一声——又一个煮熟的头条,飞了! 然而他不知道,当他满心欢喜地赶完稿子——《娱圈水深!影帝男友原系竞争对手诽谤》,满心欢喜地呈给主编抢占头条的时候,却被呵斥:怎么一点眼头见识都没有?这种完全没水花的话题,有什么辟谣的价值吗?赶紧给我改编《影帝绯闻女友图谱》去! 小娱记终于领悟,在老狐狸面前,他们真的是太.嫩.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9章 .19(替)////首/发 车内开了暖气,林鸳冻得发僵的四肢终于慢慢回了温,将领口拉链朝下拉了些许,露出白皙的颈项来。 叶景琛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乳白色的紧身v领毛衫,恰好露出一对精巧的锁骨。 他转开目光,笑道:“这衣服有点眼熟。” 林鸳微窘,这件是本土的牌子,知名度一般,设计师喜好简洁的线条与配色。以她平日的着衣风格,本是不会买的,可那天她无意中在专柜看见,忽然想起叶景琛有件y/j的绒线衫,搭起来很有些情侣装的意思,就鬼使神差地买下了。 没想到大神的眼睛这么毒,瞥一眼就被他看出来,登时只想赖账:“店里随便买的,大众款式而已。”说完,生怕他追问,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就这么走了,发布会那儿怎么办?” “不还有何总和阿忙在吗?”叶景琛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皮套,“你平日里要是能拿出今天一半的干劲来,十个岳伟也黑不了你。” 她素来对黑料不闻不问,接她的片,演她的戏,过她的小日子,好像被人翻来炒去的那个妖女压根和她没有关系。 林鸳撇嘴:“我那是债多不愁,蚤多不痒。何况爱黑不黑,让我免费上头条有什么不好?”反正吵来吵去也就是整容、包养、潜规则,三板斧她看了七年早看厌了。 凡是杀不死她的,都只会让她更坚强。这是混迹娱乐圈多年,林鸳最深的感触。 叶景琛闻言,眸光沉沉:“以往我拉你下水,你从不拒绝,也是出于这个理由?”用不着仔细回顾,潦潦一想,他都能数出不下五次,他拉着林小姐上头条。 “搭上你的边都能在热搜挂24小时,这种免费的广告,我当然不会拒绝。”与其看着他的名字和别人连在一块,还不如和她挂在一起,起码看着……不心疼。 “就这么一个原因?” 林鸳回想起最近一次和叶景琛一起被挂,正是年前他被人拍到在巴厘岛和神秘女性的亲密合影。刚巧那天他俩一同在n大做《逆凰》的巡回宣传,他亲昵的举止轻轻松松地就把战火引到她身上,害她微博底下被他的粉丝们狂轰乱炸三天三夜不得歇。 她闭上双眼顺了顺气,尽量口气平淡地开口:“就这一个理由。” “那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拉着你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话才说完,脑门就被大神轻轻拍了一下,掌心温热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很快又拿开了。 “小林子,”叶景琛目光看着前路,语调轻柔,“如果我说,那些绯闻都是媒体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你信吗?” “我早习惯了。”早就习惯了,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急刹车。 车被停在了安静的路边,叶景琛打开双跳灯,侧过身来,安安静静地看向身旁的姑娘,直到她自觉失言,抬手捂着嘴摇头。 路灯是柔软的昏黄,透过车窗照进来,给两人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暖色,叶景琛的脸一半被光照亮,一半隐没在暗处,神色不明。 这么多年来看着他身边形形色.色的美女路过,自己却并没有资格去问他一句“是或不是”,久了,林鸳自觉心头都结了茧子,连酸楚都变得迟钝。只怪刚刚的气氛太轻松,她竟不由自主将心底话脱口而出,而这样的话对于温情脉脉的试图表白心迹的叶景琛来说,无疑是尴尬的。 林鸳看着他复杂的神色,心头千回百转,终于知道什么叫伤了他比伤了自己还难过。 忽然,叶景琛沉默地解开了两人的安全带,抬手取下她捂唇的手,右臂一揽直接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 林鸳顿时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包围,他的呼气落在她的耳后,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对不起,是我不对,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他的话刚刚说出口,林鸳只觉得鼻头发酸,惊慌地睁大眼睛试图阻止眼泪,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氤氲的泪水在听见他贴在耳畔的这一句时瞬间潮涌。 如果说当她无意识地出口伤他时是心疼,那当他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瞬间明白了她的柔肠百转时,她心底的酸涩和慰藉终于十几年的陈酿之后,找到了突破口,再也关不住闸。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鼻音,唔哩唔哩得像个孩子,下巴贴在他平直的肩头,嘴唇每动一下都能感觉泪水从下巴滴落浸染了他的衣衫,“我其实不在意,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你。我只是……只是……”只是已经把真心隐藏的太久了。 “我知道,”他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些事我没有及时撇清,只一味地拉着你去掩盖,却没有替你考虑过,你需要承受什么样的压力。” 他自责地说:“问题在我,和你无关。” 她嗅了嗅鼻子,贴在他肩上摇头:“以你如今的地位,门前没有是非才是奇事。能替你分担一点……我是自愿的。” 叶景琛的手抚上林鸳的后脑,手指插在她柔软蓬松的卷发里,缓缓地说:“这事情的发生虽然身不由己,但每次都拉你下水,是我故意的。”手掌朝前挪了挪,双手托在林鸳的耳后,让她正脸朝向自己,微润的素颜楚楚可怜,“我就是要让你的名字和我的绑在一起。” “为什么?”泪光盈盈的凤眼忽闪,林鸳觉得这一刻自己的脑子有点不灵光,一定是因为大神对她使用了美人计。 “让他们早点习惯,”他轻笑,“反正迟早要习惯。”他们,包括了许多人,媒体、粉丝……乃至他和她的家人。 林鸳终于会过意,面上一红,移开眼来。 “小林子,”他的拇指在她温润的脸颊摩挲,指尖还有隐约的湿润,“其实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啊……”鼻音嗡嗡。 “今天之前,我以为你对那些绯闻都不在乎。”手指轻轻地顺着她的眼角抹去泪水,又沿着她细长的眉眼轮廓缓缓描摹,他的目光落在手指经过的每一处,“起码现在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不在乎。” 手指是温柔的,目光是灼热的,像电流顺着指尖导向她的体内,让她分毫也不敢动,只觉得车内的温度不知不觉地攀升,半敞着领口都有些许热意袭人。 林鸳的手紧紧扣着衣摆,安安静静地看进他漂亮的桃花眼里,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沙哑:“我怕如果生气,闹别扭,你就再不找我帮忙了。”她不是不在乎,是不敢让人知道她在乎。 这是她以为绝对不会告诉他的秘密。她替他掩绯闻,他带她上头条,他说爱她,她就不问前尘因果,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长久下去。 “你这个傻瓜。”叶景琛深深地叹了口气,拇指在她细腻的面颊轻轻摩挲,“我一直牵扯着你,不是因为你不追究,而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三个字毫无防备地落进她耳里,顺着全身的血管瞬间游走到四肢百骸,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酥麻,她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坐在椅子上,还是已经飘起身来? 看着瞬间化身折耳兔的林小猫,叶景琛不由地放软了声音:“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来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他不表白,她会闷不吭声地继续给他做挡箭牌,嘴上不服输地和他保持距离,行动上却只有一次次的配合。 他不走出第一步,她就永远停在起跑线上,一步也不会越线。 在媒体眼中打不垮、骂不哭的黑莲花林小姐,本质上还是十年前的那只软包子,充其量……被娱乐圈的狂风风干了表皮,伪装成铠甲而已。 “一开始我只想赚钱,赚够了钱就离开这个圈子,”林鸳顺着他的话题回忆,“等我从拼命赶场赚钱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可能……我天生就招黑,就像你天生招桃花一样。” “桃花你好,”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但我觉得,我还挺白的。” 林鸳会过意来,不由破涕:“谁跟你贫!” “嗯,”叶景琛抬手拉过她的安全带,“良辰美景,用来贫嘴实在可惜。” 林鸳乖巧地任由他替自己系上安全带,咔哒扣好了,她顺口问:“现在去哪里?” 话刚说了一半,他的人已经欺身向前,温柔地封锁了她的唇瓣。空调出风口有源源不断的热流,像情人的手抚触在裸.露的每一寸肌肤,这一次她终于乖巧地合上了双眼,脊背贴着绵软的椅背,脑后被他的大手托住,任由他缠绵索取,任由他的气息带着自己的灵魂起舞。 片刻后,他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她的口齿间:“回家。” 车朝前开了许久,林鸳依旧正襟危坐,连偷看大神一眼都不敢。 若是天还亮着就好了,她还可以就着倒车镜看一眼自己的唇是不是肿了,为什么她觉得唇瓣变了腊肠似的?大神一定是没吃晚饭肚子饿了,或许连午饭都没有吃,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什么要把她绑在安全带里啃? 越想越觉得脸发烧,林鸳终于忍不住抬手按开车窗,冷风嗖嗖刮进来,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关窗,车窗已经被叶景琛关上了。 “吹风会受凉,”眼神看着前方,一本正经,云淡风轻,“热你可以脱衣服。” “不,不热。”林鸳立刻小学生似的坐得笔直,“不是回家吗?”这方向并不是回她家的路啊。 叶景琛从后视镜看向她,眼角眉梢满满的都是柔情媚态,她自己却浑不知情。他垂眸,转开目光,唇角轻扬:“我家。” 系统提示: 此处有分支选项: 1)情人节夜,叶大神与林小猫心结得解,互诉衷肠,良宵共度,此处省略1w字。 2)叶大神or林小猫手机忽响,对,没错,幺蛾子来了,翅膀很大很碍眼的那种。 单选,请作答,3,2,1 (某心纯良无辜地举爪,按下了。。) 第9章 .19(替)////首/发[ 这不是林鸳第一次到叶景琛家,独栋小别墅,位置不算偏,贵在安保情况良好。楼与楼之间距离够远,家家户户互不干扰,区域内非富即贵,谁也没那闲工夫去揣摩别人在做什么。 当初来的时候是s.k全员庆祝叶景琛斩获影帝,从大清早一直闹到月上中天,除了上锁的库房,他那别墅被一群活闹鬼践踏得遍地狼藉。 那天他一直和几个年纪相仿的艺人、员工坐在客厅打x-box,旁人问他可不可以进,可不可以拿,可不可以看,一应只答:“你们随意。” 于是一群小姑娘欢呼雀跃地涌进了他的卧房。 林鸳被赵影拉着跟在人群最后,看着前面含羞带怯却一马当先的姑娘们,内心是崩溃的。卧室这么私密的地方,让一群异性参观,真的好吗? 可等一群人上了二楼推开卧室房门,她一下就释然了,男神的“香闺”着实跟私密无关。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出身豪门,游走在浮华虚荣的娱乐圈,可眼前的这间卧房,素净得像住着清修的隐士。纯白墙纸,天花板上连吊顶雕花也没有,深褐色的踢脚线,深褐色的床架,竹青色的床褥……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亮色是床头正上方的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星空草地,繁星如斗占据了画面的80%,下方草坪上是两个孩子相依的背影若隐若现,白色短衫不辨男女。 当时就有人笑闹着下楼去问画作者是谁,画中人又是谁? 正坐在客厅沙发里和刘亚拼杀街霸的叶大神头也没回,简洁明了地说:“我乱画的。” 满室惊呼。 刘亚看着屏幕上浓墨绽放的k.o字样,懵逼地问:“你们谁来告诉我,他究竟有什么是不行的?” 一番笑闹,只有赵影发现林鸳靠在卧室门边,怔怔地瞧着那幅画出神。 她还记得呢,那幅画,较真起来并不算是大神的手笔。因为,原画的线稿是她画的,满天的星斗也是她胡乱抹的。 那时她才刚刚考进大神所在的中学,一入学就毫不意外地发现校草依旧是校草,走在校园里都能被陌生学姐搭讪,偏偏他又是个来者不拒的,像个移动的磁铁,走哪儿吸哪儿。 那次难得一见的狮子座流星雨,叶景琛问她有没有空去,她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出门之前把衣柜里为数不多的私服换了个遍,却还是看着镜子里白面馒头似的自己失了信心,最终简简单单的白t牛仔裤,就出门赴约了。 没想到到了约定地点才发现这根本就是学校知名人士大聚会,但凡有点知名度的男生女生一个不落,而她最终选择一路走在人群最末跟着上山,甚至没有去和叶景琛打一声招呼。 到了山顶扎营的时候,她独自选了块避风的地方铺好地垫,抱着膝盖静静地等不知何时会来的流星雨,远远地看着叶景琛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 山顶上除了这一群半大学生,还有不少年轻情侣和天文学爱好者搭建帐篷,搭伙聊天,本不算大的平台人满为患。直到第一颗流星砸落,人群都拥挤到南侧观景台附近,林鸳默默地从人群中退开--她原本也不是来看流星的,万一挤在其中被人不小心踩踏了,才真划不来。 绕开观景台,她重新走回自己的方寸之地,才发现那里已经坐了个人。黑色的运动连帽开衫,戴着衣服的帽子,背对着她,双手在身侧撑地,仰着头正面朝着天空,居然正是叶景琛。 看见林鸳站在身边发呆,他才直起身子,拍拍身边的垫子:“到这里来看。不知道是谁铺的垫子,这样看刚刚好。” 他甚至没有留意这正是林鸳的地盘。 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仰望星空。 这个角度看不到流星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却恰恰好可以看见它在苍穹之中最灿烂的瞬间。 人群里有人发觉叶景琛不在,大声喊他,他才应了一声,单手支地站起身来,笑着说:“你就在这儿看吧,那边人多,别去挤。” 林鸳点点头,无声地转头看向天空,却忽然眼前一黑,不知被什么兜头罩住,伸手从脸上摸下一件薄薄的黑色开衫来。她侧过脸,就看见穿着简单白t恤的叶景琛正抱着手肘摩挲手臂3,一面笑:“好冷!你穿着吧。”说完小跑向观景台,很快就被人勾肩搭背地没入人群里。 隔些日子,林鸳在画室里胡乱涂抹,不经意间纸上就浮现出叶景琛独坐星空下的身影。她只画了一个人,一片星空,寥寥几笔,再后来,那张草稿就找不到了,她也没有刻意找过。 直到在大神的卧房里见到这幅油画,构图、比例,还有其中一人的姿势,林鸳才猛然想起这张失踪了的草稿,竟是被他给捡走并画完了吗? 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后半天林鸳一直处于迷迷瞪瞪的状态,也和女艺人们唱歌拼酒,却始终不敢正眼去看叶大神。她不敢确定这幅画是不是来源于自己的原稿,不确定叶景琛知不知道是她画的,更不确定画上两个白衣的小人,是不是他和她。 “在想什么?”车停稳了,叶景琛解开安全带就看见身旁的林小猫怔怔出神。 “没,没什么。”不知道那幅画现在是不是还挂在他的卧室里?唔……就算在她也看不到啊。她去人家卧室做什么?参观卧室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叶景琛自然地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门,又俯身替她解开安全带,看着她受宠若惊的表情笑问:“要抱你下来吗?” 林鸳慌忙跳下车,脚才落地,手已经被他牵在掌心里。 “别这么着急。”语气里止不住的笑意。 总之,落在他手心里,就……百炼钢化绕指柔,林小虎变林小猫。 原以为起码云姨在家,没想到输了门禁进去,只有小奶茶甩着尾巴扑到她身上,兴奋地要舔她的手。 林鸳一边给小奶茶挠肚子,一边好奇问:“云姨呢?过年还没有回来吗?” 将拖鞋放在她脚边,他直起腰:“今天她放假。” 这么好,情人节连帮佣都放假,真是好雇主。她正想着,就听身后某人淡淡地说:“所以家里没有东西吃,又要有劳夫人亲自下厨了。” “没问题,”林鸳轻车熟路地走向厨房,“可我先声明我只会煮面条……烧菜什么的,可不敢在你的豪宅里尝试。万一烧了厨房,我怕赔不起。” 拉开双开门冰箱,林鸳不由得回过头,挑眉:“学长,你是修仙的吗?”偌大的冰箱里除了纯净水空无一物。谁来告诉她,这样的冰箱要来何用? “我几乎没机会回来吃饭,”叶景琛斜倚在门边,“所以偶尔回来,云姨都是当天现买现做。” “那怎么办?”林鸳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沉,“要么,你在家,我去附近买点东西回来吃吧。”比起万人迷先生亲自出门,还是她这个十八线更容易掩人耳目吧。 叶景琛回过身,一面解开衬衣袖口,一面走向客厅茶几:“没记错的话,储物间里应该有前些时候阿忙留下来的泡面。” “储物间?”之前一群人来别墅扫荡的时候,几乎踏遍了每一寸地板,却唯独二楼一间锁了门的库房没人进去。有好事者问叶景琛,他只说“杂物间,钥匙云姨保管”就打发过去了。 “钥匙在吗?我去拿。” 叶景琛从茶几上拾了钥匙,抛给她:“里面东西多,开门注意点。” “好。” 楼梯也是简约风,深色的木质楼梯,浅色的羊毛地毯,踩上去如在云端。 室内装饰一应都是清浅的调子,像极了叶景琛的为人,身有贵气却温和可亲。 自二层楼顶上悬下的水晶灯是屋子里唯一繁复的装饰,却也是极简的风格,像一颗颗晶莹的泪滴被串起,反射的灯光星星点点投射在纯白的墙壁和她脚下的楼梯,如梦似幻。 储物间在二楼走道的最尽头,走过去势必经过大神的卧室。 看?不看? 林鸳心底天人交战,等终于慢吞吞地经过了才发现卧室门是关着的……顿时小鼓骤停,暗骂自己少女心荡漾,一面打开储物间的木门。 房里一片漆黑。 她伸手在门边摸索去开灯,轻轻按下的瞬间,数不清的暖黄色小灯一同亮起,耳边忽然满是八音盒的叮咚作响,不是一只,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的若干音质不同的八音盒,以同一个节奏,同一个音调演奏着同一支曲子。 天空之城。 与其说这是一间储物间,倒不如说是间公主房。 四周乃至天花板都是手绘的星空,灯光细细碎碎的漫反射,与星空涂鸦融为一体。白色实木的橱柜家具交错摆放,各式各样的八音盒、手办玩偶静静地被搁置在向日葵花海中,满室馨香衬着悠扬缥缈的旋律。 林鸳站在门口久久发不出声音,眼前的梦幻与她脑海中零星的片段不断闪回。 十岁生日,她像个骄傲无知的公主,在林家老宅坐拥小山一般的礼物,那么多缤纷的礼盒她都没有来及拆封,而终她一生都没有机会知道那些诱人的包装盒里装的究竟是糖果还是□□。唯一记得清晰的,是林剑锋送她的白色旋转木马音乐盒,放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一直旋转,一直叮咚作响,那段旋律从此成了她内心里生日的背书。 十三岁生日,那天恰逢周末,她从睁眼开始等着有谁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可是谁也没有来,父亲杳无音讯,母亲彻夜不归,直到夜幕降临,家里依旧只有她独坐窗边,形影相吊。叶景琛在楼下喊她的时候,她甚至以为是幻听,直到站起身看见身穿棒球服的少年正在楼下仰头看她,才匆忙跑下楼去。 那个生日是叶景琛陪她过的。哆啦a梦的鲜奶蛋糕、竹蜻蜓造型的蜡烛。他让林鸳许个生日愿望,她想了很久才说:“我想回家,回以前的家,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都在的家。” 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实是有人来填补她骤然失去一切而空洞的内心。 也正是那一天,她说起最后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是《天空之城》的音乐盒,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只抽着鼻涕五音不全地哼了几句。 第9章 .(替)//// 林鸳怎么也想不到,十多年后会在大神家的小屋,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音乐盒,金属的、木质的、树脂的,水晶球、木马、钢琴、首饰盒……丝线从开关处一路穿过每一只八音盒,才能在瞬间牵动机关。 “纯白色的小木马,金色马鞍和旋柱,每匹马的姿态动作各不相同,”叶景琛在她身后不远处,回忆她当初描述的八音盒,“是不是这样的?” 林鸳回过身便看见他手中小巧精致的旋木音乐盒,伸手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清脆的乐声叮咚作响。一个个音符渐次落在心头,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忆起起满身泥泞的那些年,她曾无数次仰望远在异乡的叶景琛,看他风姿卓绝,名扬天下,也不是没有想过若他能拉扯一把,自己就或许就不必血肉模糊地挣扎。可越是云泥之别,她就越是不能服输——如果不能靠自己爬出漩涡,她宁可一辈子只做他年少记忆里的傻白甜。 在那些挣扎的时光里,她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叶景琛年少时光里的匆匆过客,完全没有想到字字句句会被他记在心底,心心念念的音乐盒,年少着迷的精巧手办,路过花店时总忍不住回首去看的向日葵……那些早就被人世百态磨砺而尘封心底不敢示人的少女心,被他妥善地捧在掌心。 她所找的,是时光另一头的被珍惜。 她失去过,而他又替她找了回来。 这穿越时光而来的惊喜,串起了傻傻暗恋的胖丫头,挣扎在生活边缘的少女,和终于跻身光明里的林鸳。 “乖啊,别哭了。” 叶景琛抚着林鸳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汹涌的泪瞬间将他的衬衣濡湿了大片。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地安抚,希望能让她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却没想到他声音越温柔,她眼泪掉得越凶,他抚在后背的手拍得越轻,她抽噎得越可怜。 面对她山洪爆发似的情绪宣泄,叶景琛居然自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双手握着她纤细的肩头,退开半步,俯下身来与她的视线齐平。 看着林鸳哭红的眼睛和鼻尖,他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双臂环住她的腰肢,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旋身抱起,稳稳当当地放在身侧的梳妆柜上。 原先放在那一处的玩偶手办纷纷东倒西歪地掉了一地,林鸳心疼地看着那些稀有手办:“……都给摔坏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神温柔的吻封住了唇,轻语从两人唇间呓出:“没把你摔坏就行。” 她坐在梳妆柜上,高度刚刚好,他恰恰可以迎面吻上她的眉眼、唇齿。 狭小的房间里瞬间空气燥热,叶景琛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将领口扯开少许,衣领边缘微微露出的锁骨性感中带着些许禁欲。他却并没有拥住她,而是双手撑在梳妆柜的台面上,唯独唇瓣在她的眼睫与红唇之间游走,忽而贴近忽而撤离,若即若离带着淡淡的引诱。 林鸳只觉得顾不上流泪了,全身的观感都聚集在被他唇瓣碰触的寸许肌肤。潜意识地渴望被他拥入怀,那样似乎更有安全感。可是面前的大神,像是故意为之,除了蝶吻的分寸接触之外,再没有一处与她相碰。 四下无依,她只能像开在风中的花,等人采撷。 林鸳无措地端坐,任由叶景琛温柔地将盈于睫的泪水吻去,又传递到她的唇齿之间。渐渐的,她脸上的泪迹完全干涸,只剩满面绯云和长睫微微颤抖。 终于吻不到半点泪水的苦涩气息,叶景琛才停止在她的眉眼与唇之间逡巡,专注地辗转在她的唇间,轻轻地试探碰触她的唇瓣,像顽皮的鸟雀轻啄。直到她终于懵懵懂地启齿,才嬉闹又缠绵地与她的舌尖缠绵。 林鸳被吻得几乎呼不过气来,终于没办法再正襟危坐,抬手轻轻抵在大神胸前。 他这才转移目标,顺着她娇俏的鼻尖一路向上,细细轻啄,游移过她雾气氤氲的眼,顺着发际线缓缓下移,终于含上她柔白饱满的耳垂,轻轻一吮。 像一道电流从耳垂直窜进天灵,林鸳不由揪紧了他胸前衬衣,生怕自己身子发软会从梳妆柜上崴下来。 感觉到她的生涩紧张,叶景琛停下了动作,笑着贴近她的脸,与她鼻尖相顶:“不哭了?” “……不哭了。” “能好好听我说话了?” “……能。” 额头碰着额头,鼻尖顶着鼻尖,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落在她殷红的唇瓣:“这个世界欠你的,我会用余生……一点点补给你。” 林鸳雾气腾腾的眼紧紧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那里还残留着激情的痕迹,却已没有半分挑逗的意味,有的只是满到要溢出的疼惜和爱意。 “不用补给我,”这个世界所欠她的,同样是她人生的一部分,“有你就够了。” 耳鬓厮磨了好一会,他退开半步,才发现她的拖鞋不知什么时候脱了一只,露出脚尖上有黑色卡通猫头的白袜来,顿时眉眼弯弯地笑了。 林鸳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由蜷起脚趾,不好意思地低声解释:“我原本打算回家换了衣服再……”本打算健身完了,回家换身像样的衣衫再过节,谁知道半途杀出事端来? 否则她怎么也不会牛仔裤、板鞋加卡通袜的装扮来和大神过情人节啊! 叶景琛坏笑问:“再什么?”再来约会吗? 林鸳紧紧地闭着嘴,死活不上他当。 见她不说话,他俯身捡了拖鞋细心地替她穿上,又直起身抱孩子似的将她抱下地:“你现在的样子挺好,我很喜欢。” 他很喜欢。 声音带着丝沙哑,落在林鸳耳里就像小羽毛在心头撩拨。 “你……你不是说饿了?”她故作镇定地四顾,找着所谓的“忙哥留下的泡面”,却不期然地看见了身后化妆镜里的自己,白色的v领线衫领口微微倾斜,露出半个圆润小巧的肩,刚刚被亲吻过的唇瓣嫣红饱满,眼角眉梢满是□□…… 这副样子,饶是她演了整整七年的妖姬,都演不出这一半的妩媚勾魂来。 她慌忙转开目光,不敢再看镜子里的自己。 “嗯,所以刚刚先垫了一下肚子。”某人答得理所当然。 林鸳觉得小心脏快要炸了,凭什么啊?分明她才是那个总在戏里撩人的小妖精好吗?为什么实际操练起来,她就落得毫无还手之力? 叶景琛笑盈盈地看着他家手足无措的小猫,几乎忍不住又想再度进食,念头刚起,手还没抬,就听见楼下传来清脆悦耳的门铃声。 林鸳不无惊慌地看向他。 “是外卖。”说着,抬手将她歪斜的衣领扶正,“我下楼去一下。” 大神转身的瞬间,林鸳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朵,那红彤彤的从耳廓延伸到耳根,又蔓延到颈侧,她忽然心情大好——装什么老司机?脸红的比她还厉害! 趁着叶景琛不在,林鸳在屋里看了一圈,顺着小物件一个个地轻拂过去。除了产自世界各地,不同时期做工精巧的各类八音盒,还有她少女时代迷恋的明星签名,动漫手办,乃至限量版漫画原著……都是她做小跟班的时候,曾经不经意地在他耳边念叨过,以为大神从未往心里去过的心头好。 而这些东西有多难收集,作为资深爱好者,林鸳再清楚不过。 这并不是一时兴起,花点钱就可以买到。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要花上许多年的工夫,才能收集得如此齐全。 她轻轻地捧起那只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旋转木马音乐盒,手指在精工雕刻的花纹上摩挲,叶景琛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花了多少时间,才收集了这满满一屋子的宝贝,用来填补她心底的裂缝? 牛仔裤里的手机忽然无声地震动起来,林鸳才恍然地放下音乐盒,见是方洛的来电,便顺手接听了。 “姐——”对面方洛的声音有些急躁。 “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你怎么不在家?” 林鸳微窘,清清嗓子:“我在外面,找我有事?” “我……没地方去了,想在你家借住一晚。” 没地方可去?林鸳一头雾水:“你家怎么了?” “ken不让我回去。”方洛声音很低落,“我的东西都被他打包送到公司了。” “房子不是你自己贷款买的吗?凭什么他不让你回去?” 方洛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原因来,最后只一味地问:“姐,我就睡沙发行不行?明天天一亮我就找房子去。” 林鸳听他声音凄凄惨惨,只得说:“那你等等我,我回去大概还要半小时。” “好。我就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满室宝贝,眼角眉梢也不经意地挂上笑。 走到楼梯拐角处,恰好看见叶景琛提着袋子走进客厅,见了她站在楼上,仰面招呼:“快点下来,凉了得不好吃了。” 林鸳看着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由好奇:“你什么时候定的外卖?” “昨天。”某人头也不抬。 意思是昨天叶某人就蓄谋好了今天要带她回家来? “你不是说今天忙,没空陪我过节吗?” “嗯,节可以不过,礼物不可以不送。”说着,抬手将她拽到身前,笑问,“我的礼物?” 林鸳低头:“走的时候匆忙,丢在阿坤店里了。” “哦。”挑眉,“我可以去拿。” “今天不行……刚小洛给我电话,说今晚要在我家借宿。这会儿在我家外面等着呢,我得尽快回家。” 叶景琛许久没答话,她抬眼皮偷觑一眼,就见某人撩人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视线对上了,他才轻轻哼了声:“阿坤?小洛?嗯哼,今天你究竟是跟谁过节?” 林鸳语塞,这怎么还酸上了呢? “你给方洛打个电话,让他到我这儿来睡。” “啊?” “他个大小伙子投宿你一姑娘家,算什么事?” 林鸳哭笑不得:“他住我那里最多是投靠闺蜜,住你这里被曝光那才叫事大了。”圈里谁不知道她的助理是个甜甜小gay蜜。 叶景琛哼了声:“那你回去给他开门,完了再跟我回来。” 怎么觉得旁边这人不像叶大神了呢?吃醋?耍小孩子脾气?这不都是青春期小男生才做的事吗? 林鸳退开半步来,歪着头打量他:“那是我家,我回去替他开了门再来和你住,这是什么逻辑啊?” “什么逻辑?男朋友的逻辑。”轻轻一拉,把她重新揽回怀里,闻着她发丝的馨香气息,他叹了口气,“你说,还要保密多久?” 林鸳默默地环住他的腰。 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衣袋里传来手机振动的闷响,叶景琛附身掏了手机出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朝林鸳挑眉一笑。 林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听见他接起电话:“妈?” 这一句之后,就不见他再开口,林鸳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语声,语速有些急,连珠炮似地一直没有停。而叶景琛面色沉静,不变喜怒,让她猜不出叶家长媳涂粤琴究竟在和她的独子说些什么。 “嗯,我会给爷爷去电话。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叶景琛语气平淡,可林鸳却能听出他强压着的不快,“晚安。” 看着他挂断电话,林鸳才问:“家里有事?” 叶景琛一言不发地将她揽进怀中,许久,她贴在他的胸口,听见的声音带着胸腔低低的共鸣:“继续往上走,让质疑都闭嘴就好。” 第9章 .(替)/// 林鸳打车回到家的时候刚过十点,和街头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不同,这个老年人居多的小区里一片寂静。 老远就看见方洛盘了条腿坐在他亮黄色的行李箱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星空发呆。见了林鸳,他才蹦下来,泪流满面:“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冻成干尸了。” “谁叫你有家不回。”林鸳一面进楼里按下电梯,一面从电梯反光里看向垂头丧气的方洛,“你跟ken怎么了?” 电梯来得很快,方洛闷声闷气地提着箱子跟她站进去,挠着一头黄毛:“大概就是,我被甩了。” 直到两人进屋暂时安置好方洛的东西,林鸳才大致明白了情况——在方洛回他那个山高路远,信号全无的老家过年的大半月时间里,谈了一年多的男朋友ken在七大姑八大姨的撮合下找了个条件不错的女朋友,打算开春订婚,年底结婚。今天过节,两人吃了烛光晚餐之后,姑娘果然提出跟ken回去看看,好在他未雨绸缪,早就把方洛的东西打包寄存在s.k前台……但这么一来,方洛也就无家可归了。 林鸳恨铁不成钢:“男朋友是你的,房子也是你买的,凭什么你就这么拱手让人?” “他也是没有办法,”方洛缩在沙发里,盘着膝盖弓着腰,“你知道的,他是聋人,爸爸没了,妈妈身体也不好。能找个愿意婚嫁的对象……也不容易。” “你俩当初谈的时候是怎么打算的?” 方洛闷声说:“他和我提过,各自嫁娶,一辈子做朋友,老了还能在一起什么的。” 林鸳蹙眉:“各自嫁娶,一辈子朋友?形婚娶同妻?” 方洛抬高嗓门:“我是反对的,反正我不会娶。就算一辈子一个人,我也不会去耽误其他女孩子。” “我知道你不会,”林鸳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可我要知道ken有这种念头,压根就不会支持你和他在一块儿。” “他也是没办法,几代单传,妈妈动不动以死相逼,没有这一个也会有下一个。” “那你现在什么想法?” “分了吧,”方洛苦笑着,眼眶发红,“房子过些日子过户给他,钱一人一半。” 林鸳很想说“你傻啊”,一句话却卡在喉头说不出口。 人人都有解不开的心结,ken或许就是方洛的结,作为旁观者,她只能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 约定去斜月影视看《女王》样片的日子定在周五下午。 观影过半,林鸳已觉得热血沸腾,想着居然能有机会替三次元偶像配音,即便不要酬劳她也是要接的。 负责接待的助理徐欣欣见林美人看得入迷,心知这事儿多半是成了,借了空离开观影室给原作卫朗去电话:“林小姐很喜欢的样子,我看问题不大。” 那一边沉吟了声:“那就好。如果待会涉及酬劳方面,你让她来提。” “好的。” 挂了电话回去的时候,正片刚好播完,屏幕一片漆黑。室内灯还没有开,林鸳独自一人坐在观影席正中的位置,徐欣欣只能看见她笔直的背影轮廓。 按亮了灯,徐欣欣试探地问:“林小姐?” 隐隐听见林鸳嗅了一下鼻子,抬手理理鬓发站起身来,回过头还是那个美艳大方的林美人:“不好意思,看入迷了。”虽然没有配音,可原作早已经刻在她心底,每个分镜展湄说了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 “没什么问题,晚些时候你把合同给方洛吧。他会走完s.k方面的流程。” 徐欣欣一脸懵:“酬劳方面……” 林鸳一笑:“按卫老师的意思来吧。”便是免费她也会接,何必还去问酬劳。 方洛打完电话回到斜月影视大堂的时候,刚巧看见林鸳正和徐欣欣握手道别。 林鸳先一步出门,徐欣欣拉住方洛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问:“你们公司还招不招人?” “啊?” “天天伺候脾气大过天的女明星,我都快要精神衰弱了。要是林小姐还收助理,不如把我纳入后宫吧!” 刚听说要邀请这位黑料满天飞的女明星来看原片的时候,徐欣欣做好了伺候姑奶奶的心理准备,却不料这位林小姐本尊美艳倒是跟网上说的一样,可分明是个不来事儿的爽快人,哪里有半点耍脾气、甩臭脸的意思?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不可尽信啊! 方洛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肩:“等我高升了我招你。” 说罢就见林鸳已经在街边叫好了计程车,正朝方洛招手。 黑色西服与花色长裙混搭,长发保养得极好,在阳光下透着清亮的光泽,徐欣欣站在台阶上目送车开走,临了还看见坐在后排的林鸳微笑着与她挥手道别。 徐欣欣在业内做接洽干了五年,还从没见过明星像林鸳这样的。即便有些艺人刚出道的时候平易近人,但凡有点名气了,也就开始黑超墨镜加身,离了保姆车路都不会走,就跟没长腿似的。可林鸳正处在事业上升期,能保持现在的状态,着实不易。 一面想着,她又给卫琅去电话汇报情况。 没想到那一边并不吃惊似的:“呵呵,跟他说的一样。你就照给男一的价位来报吧。” 徐欣欣问:“他是谁?” 卫琅说:“介绍林小姐给我的人。” 正说着话,一辆银白色保时捷停在街边,一身黑色西服的司机绕道后排打开车门,徐欣欣只看见一双纯白高跟鞋和纤长的美腿跨出,立刻压低了声音:“不说了,‘大明星’来了。” * 这一边《女王》的协议才被方洛送到总部去签,林鸳就接到了秦初的电话。 距离情人节已经过了大半个月时间,他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因为没有什么通告,她也几乎不曾去公司报道,一来一去就半个多月没有联系。 电话进来的时候,林鸳正对着满台面的食材一筹莫展,礼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就听对面秦初低低的嗓音说:“合同我看到了,对方开的价格还不错。” “嗯。”方洛和她说了,对方是按男一的配音同价位开的,对于她现在的咖位来说,算是极高了。 “但是约定期限一直到明年底,”秦初说,“那时候你跟公司的协议已经到期了。” 林鸳放下手里的水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之前这个话题我记得早就讨论过,如果能在今年底拿到酬劳,那正常从公司过账给我。如果拖到了明年,就当是我感激公司栽培了。”言外之意,无论如何她不会再和s.k续签。 秦初被她噎得沉默了几秒,才说:“我不建议你接这部片。” 林鸳靠在窗边,俯视楼下不远处小区幼儿园里奔跑的幼童,唇角一勾:“我并没有问你的意见。”敌意显而易见。 “阿鸳,你不要任性。” 林鸳一字一句地问:“难道听你的话,接烂片,永远在十八线徘徊才是理智的吗?秦总,我现在二十五岁了,拿得出手的作品一只手数得过来,而这就是我不任性,听从公司安排下场。” “……我记得当年你说过,你并不想红。”十八岁的林鸳曾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想红,她只要赚够了给小鱼治病的钱,还上卢筱蕊欠下的债,就抽身离开这个圈子。 林鸳短促地笑了声:“此一时彼一时。就像当初我认识的秦总,也不是现在这个躲在幕后兴风作浪的人呢。” 秦初久久没有开口。 并非初识的时候他没有幕后动作,而是那时候的林鸳单纯得像个小白兔,他说什么,她信什么。并非这些年的浸淫让他变了,而是在圈里的沉沉浮浮让当年的小白兔开始懂得自己分辨了。 “你要想清楚,”秦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语气异常慎重,“这一部卫琅的作品美誉度极高,上映后反向必不会小。如果你接了女主角的配音,肯定要被拿来和海外版对比,极有可能会被捧上一个台阶。如果走上一线,哪怕次一线,去翻弄你背景资料的人都会几何增长。非但小鱼的事情瞒不住,就算是那件事,我也没信心能隐瞒多久。” 秦初的话像一根尖刺,直直戳进林鸳的心上,她脸色僵了僵,看向远处的眼神冷硬:“秦总……你是在威胁我吗?” “林鸳,”那边似乎长长地呼了口气,“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吗?” “难道不是吗?”林鸳冷笑着反问,“那位梁先生已经对诽谤造谣供认不讳,就连叶景琛的‘替身’也被网友人肉出来。秦先生,即使他俩都不说是受何人所托,你就真的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不是我。” 林鸳一笑:“我没指望你承认。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先生,言尽于此。咱们还是少接触,给彼此留一点余地吧。”顿了顿,她礼貌地说了句“再见”而后轻轻掐断了电话。 刚好是幼儿园课间操的时间,活泼轻快的音乐骤然响起,孩子们在操场上又蹦又跳。这热闹的气氛稍稍冲散了林鸳心头的压抑。 和被自己当成恩人看待了七年的秦初反目,远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 * s.k总部十六层。 芮静刚刚踏进总裁办公室就被缭绕的烟呛得眯起眼,挥手在脸前连扇,缓了缓才看清站在落地窗边吞云吐雾的秦初。 大步上前从秦初手里夺过还剩半截的烟蒂,芮静怒道:“够了,你还还想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 秦初淡淡地看她:“下午不是约了投资方吗?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有魏璇陪着,用不着我。”芮静将烟头按灭在已经横七竖八倒满了烟蒂的烟灰缸里,意有所指地说,“不是所有艺人都需要经纪人,甚至老板保驾护航才能接触投资人的。” 秦初没有接她的话茬,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看向她放在桌案上的一叠资料。 都是些新人的信息卡,照片,经历,作品之类的,大多是近期刚刚从各个地方电视台乃至网络平台脱颖而出的新秀。s.k有专门的部门收集这些人的资料,而后由资深的经理人挑选,再主动邀约加盟。 最上方的一份资料,照片上的年轻女孩有一张端庄美丽的面孔,眼型极为精致,五官搭在一起有种稳重大气的美感。 “她?”秦初的眉峰紧锁,拿起这一页资料卡目光停在她的个人经历上,“她怎么会忽然回国了?” 芮静看着他动容的神色,不自觉地移开眼:“听说是和a大艺术系签了客座的协议,短期内都会在国内发展。” “替我约她,”秦初将那张资料纸丢回桌面,“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签进来。” 薄薄的a4纸,在桌面上轻飘飘地晃了晃。姓名那一栏,白纸黑字地印着三个字。 穆清澜。 * 正如叶景琛在工作室成立的记者发布会上说的那样,他的名字就是票房号召,是否离开s.k对他演艺事业发展的影响微不足道。 原先在s.k期间签下的戏约和演艺通告,一大半经由工作室办理了赔偿和转签,依旧将叶景琛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在利益和票房得到保证的基础上,制片方才不需要考虑艺人的东家是否换了——即便叶景琛与s.k当真掰了,若他的片子能挣钱,还怕s.k旗下的视频平台不买版权? 票房至上,金钱第一,不外如是。 整个三月,林鸳和叶景琛只见过三次,其中两次是电话煲了一半,林家门铃骤响,叶先生从天而降。另一次,是林鸳从missa拍完新一季的广告片,疲惫地回到家门口,发现门边鞋柜上放着心心念念的奶茶点心,还没拿起来看,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偶尔得了空溜出片场的叶影帝驱车两个多小时,从城郊影视基地赶回来,逗留了一小时就又连夜开车走了——说是第二天清晨还有一幕戏。 林鸳实在心疼,临别塞给他一串带着小狗挂坠的钥匙,起码下一次他再来可以自行进屋小睡补会眠。 到了三月底,林鸳的驾校理论课程都快上完的时候,早已杀青一年多的《儒生》终于过审,完成了后期全部剪辑,开始启动官宣。 由于时代背景敏感,《儒生》过审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听闻在导演李洪生的一再坚持之下,才把“大手术”改成了“微创手术”。 即便如此,最终成片就连林鸳自己都没有看过。 官微的首次曝光,发了九张精修定妆照。 九宫格正中央扮演世家子弟魏世程的叶景琛,一身戎装劲劲,肩披黑色长呢大衣,内里军服衣领袖口紧扣,单手托帽,头发纹丝不乱,目光正视镜头,眉眼间不见半点儿女情长,端的是一个忠君报国的好儿郎模样。这与他平素里温柔多情的“国民男友”人设截然不同,这种禁欲感的反差迅速引发一波声势浩大的舔屏转发热潮。 另一张是常服定妆照,儒雅的书生形象分分钟跳脱画面,眉目间一段风流不言自明,叫人看着分明与军服的魏世程是一个人,却又完全是两种风格,即便撇开装束不说,仅仅是眼神也已有三分戏。 女主角程颐的扮演者是电影咖曲芳准,尽管只比叶景琛年长三四岁,但因为出道早,已算老牌女艺人,对角色的把控游刃有余。只是受了程颐军人身份的束缚,这个角色的相对男主角而言理太过高大全而流于平面化,反倒令她没了发挥的余地。官宣放出的照片里女军官装扮的曲芳准英姿飒爽,无功无过。 相比起人们意料之中的女主角程颐,下方诸位主要配角的简直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尤其是林鸳扮演的戏子红染,居然和男主角同样规格的一次放出了两张官宣照,可见制片方和运营团队对这个角色的看重。 一张如风中浮萍,浅蓝色斜襟小袄,藏青色过膝长裙,怀抱琵琶静坐桥头,背景里是烟雨江南的小桥流水,面色素净,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欲语还休,与她此前的妖姬形象大相径庭,画面却出人意料的和谐。 而另一张,才真正叫人惊艳——如火的旗袍包裹着玲珑身段,云鬓高盘之下雪肤红唇,红染绝然而凄厉的神色将这种艳丽渲染到了极致,皓腕高抬,掌中小巧的枪口洞洞似要伴随着一份绝望和杀意突破纸面。 且柔,且媚,且绝望,且萧杀。 两张剧照而已,已足够令人对红染这个角色的复杂多面心存期待。 加之其他配角当中,还有最近刚有上升势头强进的陈宗汉、魏璇,以及被称作宅男女神的新艺人左庭等,各自又吸来不少粉丝助阵。 在粉丝经济当道的如今,大导演徐洪生掌舵的《儒生》可谓未映先热,这其中叶景琛和林鸳的功劳当属最高。 那日林鸳刚上完课,打算离开驾校,因为报的是一对一的课程,几乎不怎么和其他学员照面。打卡离开时,忽然被教练叫住问有没有《儒生》的礼票,林鸳才知道早已杀青近一年的《儒生》已经启动宣传。 等林鸳搭上计程车回家路上,被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十来分钟,最终开口问询她是不是那个《儒生》里的旗袍美人时,她才隐隐地意识到这戏应当不会无声无息地被翻页了。 到了晚上,林鸳洗漱完毕正要去休息,门铃忽然作响。 开了门,看着黑色板寸短发的大男生,林鸳眨巴了半天眼才开口:“青春叛逆期终于过了?” 方洛捏着短短的发桩,笑嘻嘻地说:“刚买了身西装,跟原来发型特别不搭。” 林鸳关门,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换鞋,盘腿上沙发,顺手抄了自己的点心就往嘴里塞,挑眉问:“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买西装?以及大半夜的,不在家好好待着又跑我这来做什么?”给大神知道了,又得送一坛子醋来。 “当然是有好消息来邀功啊!”方洛得意洋洋地说,“刚得到的线报,下半月《儒生》在国内各个主要城市巡回宣传,主创都要去。”说罢眨眨眼,“琛哥那边的档期正在安排,只要他时间定了,就会开始邀其他人。” 林鸳已经大半周时间没见过大神本尊,听了这消息自然欢喜,却还是板着脸:“电话说就好了啊,干嘛半夜特意跑来?”自从被分手,方洛再没回过原先的家,在林鸳这里借住了三四天,说是找到了合适的租屋就搬出去了,美其名曰担心大神吃醋。 见不着林鸳喜形于色,方洛倍感失望:“还有个更重要的事,你认识尤华老师吗?” “写《浮生三事》系列的尤华先生?”那是老一辈作家,写了几十年书,林鸳学生时代的教科书里也曾出现过她笔下的片段,尤善勾画时代女性的柔情与风骨,算是极为正统的文字工作者。 “对对,就是这一位,”方洛狐疑地说,“你认识吗?” “不认识。”闻其名,未曾见其人。 “那就奇怪了,何先生说是尤老师点名请你去试戏。” 林鸳敏感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个名字:“何先生?” 方洛打着哈哈顾左右言他:“总之就是尤老师同意将《浮生三事》改编成影视剧,而且是她亲自操刀改写,电影和电视同期开始筹备,正在物色主要演员。” 林鸳颇感兴趣,抱着米色大抱枕,舒舒服服地歪在一边,问:“尤老师点名叫我去试戏?有说哪个角色吗?” “对啊!消息刚刚出来就挤破头,不少一二线的艺人都去了,但是主演一直没有定下来。”方洛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听说魏璇、宗汉他们也都去试过,在等消息。可芮姐居然完全没和我说这个消息,要不是何先生……哎,算了,总之尤老师忽然说你和澜笙的气质特别合,想邀你去试试。” “尤老师和谁说想邀我试试?” “和……何先生说的,”说完方洛也觉得有些奇怪,“是哦,为什么会跟何先生说?”照常理,要么是和s.k沟通,再要么直接联系林鸳方洛,如何会越过种种关系去和何德海说? 林鸳将抱枕朝方洛怀里一抛,笑道:“总之,又要战斗了?”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大美人,连方洛都觉得又充满了干劲:“嗯!” 送方洛走的时候,电梯门临关,方洛从渐渐合上的门缝里看见穿着家居服的林鸳朝他笑着轻声说了句“谢谢”。 看着电梯楼层渐次降低,方洛只觉得心头犹暖——有些人,她总是知道谁对她好并且心存感恩,而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付出永远不会被辜负。 第9章 .(二更)/// 临近午夜,放在枕边的手机嘀的一声响起。 林鸳取了一看,果然是叶景琛发来的微信:“睡了吗?” 麻溜地回复:“没呢,在等你。” 电话很快就响了,林鸳接通就听见对面安静得都能听见叶景琛的呼吸声,顿感妥帖:“忙完回酒店了?” “嗯,今天魏璇始终进不了状态,把陈导惹毛了,硬是磨到刚刚才散。”叶景琛低笑了声,“她还是太嫩,演技跟不上名气。” 魏璇作为新出道不到两年的新人,这次和叶景琛搭戏男女主角,是s.k花了大价钱栽培有意捧她上一线。小姑娘年纪轻,相貌好,从选秀节目出道之后迅速累积了一批粉丝,又借着站位力挺同性恋一事猛刷存在感,在连上两期综艺之后,成功拿下了女一的角色。 当然,这是战争剧,男主戏,靠得是叶景琛等一行男演员飙演技,领节奏。女主不过是清流点缀,只要有脸和五成演技,让观众不出戏就算功德圆满了。可就这么一个角色,魏璇居然还是捉襟见肘,只能说演戏这件事,还是需要点天分。 “可能比起演员,她更适合做艺人吧。”观众缘好,即便闹出天大的绯闻都力挽狂澜,恋情丰富是随心率性,口无遮拦是真性情——魏璇的观众缘,和林鸳的恰恰是两个极端。 “你打算一直和我聊别人吗?” 林鸳听出对面叶景琛带笑的声音里若有似无的疲倦,不由心疼:“你在片场待了一天,又是战争题材,这么晚了要不要早点儿休息?” “……想你,”那一边柔声地叹了口气,“想赶紧到月底。” “月底?”大神手头这部好像要到初夏才能杀青吧? “《儒生》的巡回宣传,”叶景琛笑问,“别说方洛还没有告诉你。” 林鸳一愣:“这事儿是你跟他说的?” “哪里轮得到我,”那头轻笑,“当然是何总自己去说。” 哎哟喂,她闻到了基情的味道,可是转头又心有不安:“何总是不是……”这种大财主,对她们家小方洛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呀,不会是追着玩玩吧? “亲爱的,”对面语气幽幽,“你的心能不能朝男朋友身上放一放,别分给太多人?” 林鸳不好意思地笑笑,转了话题:“过两天我打算去《浮生三事》试戏。” 电话那头的叶景琛笑意盎然:“我知道。” 咦? “去吧,尤老师亲自操刀改编,错不了。”这书读者年龄层跨度极大,多是已跻身精英层的中青年,只要导演、演员不太离谱,叫好叫座几乎可以预见。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试戏?” 那一头叶景琛轻笑:“前几日我刚和尤老师见过啊。” * 因为是尤华亲自推荐,林鸳去试戏的时间也是单独约定,为了迁就老人家的生活习惯,林鸳建议约在下午三点,让老太太可以小睡片刻再来。 尤华选的会面地点,恰巧离林鸳家不远,从附近的湿地公园南门进,北门出,拐个弯进小巷子就到,一间不大的茶社。 林鸳也曾误打误撞地进去过,里面很是安静。店主人是老北京人,来南方定居之后一心怀念北京四合院,干脆选了个僻静处开了这家老式茶馆。 小院落墙角一棵老槐,挂了三两只鸟笼。店里客人也多半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那天林鸳角落里看了一下午剧本也没人来扰,因此对这家店印象极好。 两点半时林鸳就提前到了茶舍,仍是之前坐的角落,点壶龙井先泡着,悠闲地翻看《浮生三事》。从前被学校老师领着读的时候,她刚十多岁,对叶澜笙的半生浮沉一知半解。到了现在的年纪再来看,她只觉得沉浸其中不舍得合上书。 尤华和导演徐景山推开茶舍木门走进小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静静坐在梧桐树下,单手撑在额角,一手抚在书页,正沉在书中的如画美人。 娱乐圈里,美人很多,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美人也有。但像《浮生三事》里女主人公叶澜笙那样将美艳和沉静结合,在纯真与世故间跳转,美得有张力又有侵略性,同时还要耐得下性子来磨砺演技……这样的美人却不多。 尤华与徐景山对望一眼,分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徐景山替尤华拉开椅子的时候,声响惊动了林鸳。 恰巧风起,三两片树叶打着卷被从旁边围墙吹落,她鬓旁碎发轻扬,纤白的手腕轻撩将发丝扣到耳后,是一副沉静如水的模样,被惊动了抬眸看过来的时候,一双古色古香的丹凤眼里隐隐透出一股子韧劲。 当她看清来人的时候,目光立刻软了下来,带着敬意起身:“尤老师,徐导,不好意思,书太精彩,我一时看入神了。” 然而事实上,这会离三点还差一刻钟。徐景山心道,无论这个女艺人是装投入还是真投入,起码她做得很到位,并没有等到约定的点再做戏。 尤华和林鸳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银边眼镜,穿着藏青色的中式衫子,批了件藕色编织开衫,胸前是翡翠的珠串子,有着那个时代的时髦和对旁人眼光的毫不在意。 只是,林鸳看着尤华含笑的眼睛,总觉得这位老太太有三分面熟。 “不记得我了?”尤老太太看着她替自己与徐景山斟茶,笑盈盈地开口。 林鸳将茶杯恭恭敬敬地放在两位前辈面前,老实回答:“尤老师有些面善,但我一时真的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尤华和徐景山相视一笑,指指林鸳现在坐着的位置:“你之前是不是也来过这里,也坐的这个位置。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一整日也没离开。” 林鸳记得很清楚,上一次来是为了熟悉剧本,当时刚刚接下红染的角色,因为角色层次丰富,她甚至还特意借了相关的书籍来补充了解,花了许多工夫去研究。 “啊,是我眼拙。”林鸳笑着微微弓身。 “不怪你,我看书的时候也是六亲不认。”尤华笑着对徐景山说,“景山是知道的。” 徐景山看得出尤先生对林鸳的青睐,附和笑道:“投入,所以才能有大成。林小姐很有前途。” 林鸳抿嘴笑了笑:“我哪里能跟尤老师比……”正说着忽然瞥见了尤华放在手边的绣花手包,心下一跳,终于想了起来,“尤老师,之前我们是不是在湿地公园见过?” “想起来了?”尤华端起茶杯,极优雅地抿了口,“你那天还和我学了一下午的太极。” 那日晚上本是约了芮静一同去见投资人,林鸳心里烦闷就带着小奶茶去湿地公园放风,小奶茶和其他汪星人疯闹的时候,她在一旁发呆,被练功回来的老太太看见,叫到身旁同坐,于是她跟着人家打了一下午的太极,才稍稍排解了情绪。 只是那天老太太穿了身白色练功服,头发简单的盘了个发髻,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和眼前这位衣着讲究,像是从旧上海走出来的贵妇人般的尤先生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这一只精致玲珑的小绣花包,林鸳还真未必能认得出面前的尤华就是当日里曾赞她长了双老式明星眼的老太太。 “当时我就和你说,有缘还会见。”尤华看着林鸳那双眼角微挑的丹凤眼,笑道,“当初小叶说给我推荐个女演员,我还有点担心,可一看他手机里的照片啊,就认出你来了。你这双眼睛,我过目难忘。”这种沉静里带着进攻性的眼神,在她那个年代的女性身上偶有看见,而如今甜妞当道的娱乐圈已经许久未曾见了。 徐景山点点头:“叶澜笙就该是这个样子。”转而又问,“叶小姐,你是哪一年出道的,都有那些作品?抱歉,我常居海外,对内地市场情况不甚了解。” 林鸳不卑不亢地解释:“我出道早,但一直在小屏幕上走动。电影方面,只有一部《儒生》,女二号,下个月上映。” “李洪生的《儒生》?”徐景山意外地说,“我看过片花……我想一想,红染?对,那个叫红染的杀手,这么一说,还当真是有点印象。” 说罢,徐景山朝在一旁静静喝茶的尤华笑道:“这位林小姐的可塑性还真不弱。在李导那部快要上的民国戏里淹了个戏子杀手双重身份的悲剧美人,第一眼我竟没认出是林小姐来。” 一个好演员,演谁像谁,演谁是谁。 一个坏演员,才会演谁都像他自己。 “景山,你见得演员多,你说的算。”尤华淡淡地说,“我只说一句,这丫头就像我当初写下《浮生三事》的时候脑海里的叶澜笙走出来了一样。” 这恐怕是作为原作者能给候选演员的最高评价了。 三人就着一壶好茶,聊了许久,直到傍晚将至才依依惜别。 最不舍的是尤老太太,站在茶社门口她握着林鸳的手叮嘱:“这娱乐圈其实同旁的地方是一样的,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端看你的眼睛朝哪个地方看,你若向着阳面就看到正能量,你若总想着名利就容易拐进沟渠。” 老太太一番苦口婆心,直到徐景山将车开到茶社门口,她才在林鸳手背拍拍:“好姑娘,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和林鸳西式地轻拥了下,尤华才上车离开。 从倒车镜里看着仍站在茶社门口相送的林鸳,徐景山问:“尤老师,叶澜笙的演员您确定要定林鸳吗?” “怎么,你觉得她不合适吗?”坐在后排的尤华从后视镜中看着徐景山反问。 “倒也不是,”作为导演的徐景山,除了需要考虑女演员与角色的契合度,另一方面人气和口碑也不得不纳入考量,“只是林小姐此前几乎没有大荧幕的经历,更不要说独挑大梁,我担心……” “相貌周正,有侵略性,在你们这个圈里待这么久,还能沉得下心静得下气。我只能说着丫头适合演这个角儿,”尤华说得慢条斯理,“但是景山呐,演不演得好,还是要看你怎么引导。” “尤老师您说的是。”徐景山毕恭毕敬地垂眸。对于尤华,他心存敬佩,所以尽管他在海内外薄有名气,也还是心甘情愿给尤老太太充当司机。 直到将尤华送回家,徐景山才给自己的助理杜声声去了电话:“我这里刚送尤老师走,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杜声声压低了嗓音:“还是说非女一不接,要么,还是等您过来吧。” “那再拖一会,”徐景山说,“我二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车行在霓虹闪烁的都市街头,徐景山眼前不经意的闪过林鸳那张旧时光里走出来的美丽面孔,无疑,她是叶澜笙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但这一部戏,是他从海外归国的首部作品,票房口碑如何,决定了他在国内发展的基础,轻忽不得。 比起除了自身之外毫无资源的林鸳,现在杜声声谈着的这一位,原本就极负美名不说,背后还牵连着当下娱乐圈最红的小生叶景琛,更何况她有七八分可能带资进组…… 借着红灯的空档,徐景山从驾驶座边抽出资料夹来,当先一面是s.k传媒的金牌经理人芮静给他亲自递来的艺人资料卡。 照片上的美人容色端庄,与林鸳不相伯仲,却是完全两种风格的美。 穆清澜。 徐景山回味着这个名字,即便常年身在异国他乡,他也对这名字早有耳闻。 小提琴天才少女,国际音乐学府高材生,穆氏集团大小姐,更是当红影帝叶景琛的绯闻未婚妻。这种身份,不需炒作,也会红三分吧。 * 日式餐厅,竹叶帘子,手绘屏风,隔出一方静谧。 徐景山和助理并排坐,对面是金牌经纪人芮静,以及刚从英国归来就被s.k纳入旗下的小提琴美人穆清澜。 “《浮生三事》的书我很小的时候细读过,叶澜笙这个人物确实很有意思。”室内温度不低,穆清澜的杏色风衣被侍应生挂在身后衣帽架上,此刻只穿了件高领无袖的米色薄呢裙,胸前一挂圆润晶莹的珍珠链,整个人气质华贵。 芮静替徐景山添了些许清酒,说:“moon的祖母那些年的经历,说起来和叶澜笙真有三分相似,是不是?” 穆清澜闻言一笑:“祖母当年确实经历过不少波折,不过与叶澜笙比起来,还是少了些戏剧性。她很喜欢这本书,听闻要改编影视,也很鼓励我争取这个角色。”说罢,不经意地说,“刚好家母近年有意扩展业务,正在跟s.k的秦总接洽,祖母和家母很有兴趣拿这一部作为首秀。” 徐景山闻言,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抬头笑问:“若是能合作,当然最好。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穆小姐会签入s.k,想来是秦总过人的人格魅力才能不断吸引新星加盟。”有叶景琛与s.k解约在先,他确实不能理解穆清澜为何会签入s.k。 穆清澜淡淡地解释:“s.k一直都有穆氏的股份,只是对外不曾公开而已。” 徐景山闻言心道,只怕当初穆氏入股s.k的时候就已经存了替这位大小姐回国铺路的心吧?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看似巧合的不过是精心布的局罢了。 席间,穆清澜去洗水间补妆,芮静方才坦言:作为给穆大小姐的见面礼,这一次《浮生三事》的角色s.k势在必得,若是徐导能够安排,非但制作经费方面将非常宽裕,如有必要,s.k旗下的二三线演员可以以极低的酬劳参演。 徐景山算是完全明白了s.k力捧穆清澜的决心。 离开的时候,因为徐景山喝了薄酒,穆清澜特意让自己的司机先送徐导回家,只说自己许久没有回国,想先去附近商场逛一逛。 无论真假,这情徐景山算是领了。 第9章 .(替)/// 最终《儒生》的巡宣时间定在了四月初。 主演之中除了林鸳暂时赋闲,其他几人都排有通告,所以最终确定每一个城市的巡宣都由男女主角之一和其他演员配合出席。 第一站定在帝都,临出发前一日,林鸳才得到消息说是这一场比较重要,除了女主角曲芳准之外,其余几人都会到场,而主要男配顾海庭和女配魏璇刚巧正在帝都录制综艺,是以只有林鸳和叶景琛两人从n市飞帝都。 原打算打车去机场的林鸳和方洛,各自推着箱子出小区,没料到叶景琛的座驾早已停在路边,陈枫正在靠在电线杆边吞云吐雾。 方洛大喜过望,连声道谢之余,庆幸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终于得到了解放。 林鸳指着车门,问:“他不在?” 陈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替她拉开车门。 林鸳上车就瞧见了躺在放平了的后排座椅上的叶景琛,因为个头太高,即便车内已经极为宽敞,他依旧没办法睡得舒展。 林鸳躬身坐到他身侧,刚刚坐稳,某个“熟睡”的男人眼睛都不睁一下,翻了个身,直接枕上她的大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动了。 为了挪出时间陪女朋友去巡宣,叶景琛近日一直在赶戏,一天睡不到四五小时是常事。 林鸳看着他眼眶下因为缺乏睡眠而浮现的浅浅清灰,心头发软,也就任由他去了。 方洛上车后识趣地坐在副驾位置,一路和陈枫闲聊,问到之前诽谤大神的梁巍现状如何了。 陈枫目不斜视地开车:“一身毒瘾,满屁股债,戒毒所和局子轮流待,短期内是甭想出来了。” 方洛吃惊:“当初见着他的时候,可开着百万豪车啊!” 陈枫见怪不怪:“碰了毒,别说百万豪车,千万豪宅也是分分钟灰飞烟灭。亏他还心怀侥幸,以为成事之后能拿了钱出国跑路,现在倒好,人都进局子这么久了金主连屁都没放一个。” 方洛不敢再聊——金主指不定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秦老板,这种事还是别追问了的好。 从后视镜中看见林鸳歪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大神靠在她腿上睡得正香,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方洛压低声音问:“我一直想问没机会问,大神这417尾号的车牌,真是凑巧吗?”是他家林鸳姐姐的生日,大神说就是巧合,方洛一直不信。 陈枫斜了她一眼:“世上哪这么多巧合?为了搞这个车牌,大爷我差点把清白都给搭进去了。你跟我说巧合?真傻假傻啊你。” 方洛做了个惊恐的表情……大神这辆奢华座驾是刚加入s.k没多久入的,若是当初他就蓄意用林小姐的生日做车牌,那……这俩人的奸·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哒!? 陈枫的话落进林鸳耳里,她不由莞尔,原来不是巧合?亏叶景琛一直同她说,这是缘分。 想着,不由抬手温柔地抚过那人的鬓发,才刚刚拨弄了两下,就被某人拉过手掌垫在脸下,干脆枕着她的手心睡了。 因为是巡回宣传,这一次剧组的行程基本公开。 得知叶景琛行程的迷妹们早早蹲候在机场,四人才刚刚现身,汹涌的人潮就从四面八方杀来。林鸳和叶景琛不远不近地并肩而行,两人都带着黑色口罩,叶景琛敞怀穿着飞行员夹克,林鸳则是短款牛仔衣,远远看去极为登对。 一路之上闪光灯狂闪,四周都是各色印着叶景琛写真、名字的kt板和横幅,好在林鸳早已习惯只要在大神身边就逃不脱这待遇,目不斜视地跟着他穿花拂柳,偶尔看他和几个已经混到脸熟的粉丝点头示意。 林鸳默默地当自己依旧是大神的小跟班,却没料到忽然从粉丝堆里传来小女生尖叫喊她的名字,吓了她一跳。乍一看,林鸳以为眼花--那五六个女学生身上穿的莫不是她穿过的衣裳、鞋履乃至背包,一眼看过去就像一群克.隆人,林氏风格爆棚。 好在戴着口罩,林鸳哭笑不得的神情被遮了大半,粉丝们拍到的是她朝她们挥手的帅气模样。 抵达帝都,早已过了饭点,四人乘坐剧组给安排好的商务车回了酒店。 准备去洗漱之前,林鸳翻开手机一看,居然有个新号码发来的短消息。 打开一看,她顿时睡意全无,居然是吴卓玛发来的,大致是告诉她自己已经通过了地方赛区的海选,周末将到帝都来参加百强晋级,问询林鸳近日是否有空,若是有机会她赛后就绕道n市找她玩。 林鸳立刻一个电话拨过去,对面过了许久才接,背景音乐里乱哄哄的一片嘈杂。 “卓玛?”林鸳试探地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阿鸳!能,你声音要大一点儿,我这里吵。”那一头吴卓玛的声音听着有些变形。 “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林鸳眈了眼手机,已经接近晚十点。 吴卓玛那头似乎有人和她说话,她捂着话筒和那人说了些什么,才答复林鸳:“节目组的老师请吃饭,这会儿在唱歌,有点吵。阿鸳,你最近在n市吗?下周末样子,我这阶段的比赛就结束了,可以去找你玩吗?” 林鸳笑着说:“我这会儿在帝都,半个月后才回去。你那边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真的吗!太巧了阿鸳,那你等我消息,我这边一得空就给你电话,我找你。” “嗯,给我电话。还是我找你吧。”若是林鸳没弄错,这应该是吴卓玛第一次离开周家寨到大城市来,她担心小卓玛给走丢了。 “好,”吴卓玛笑声郎朗,“我的朋友叫我,那就先不说啦。改日见!” “改日见。” 电话挂断后林鸳去冲了个澡,水花打在肩背上的时候,她忽然有了些隐隐的不安。现在的吴卓玛,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七年前的自己,初入娱乐圈,像只不懂得丛林法则的小兽,四处碰壁,撞得一身伤。 当年的她有秦初庇护,现在的吴卓玛……就由她守护好了。 擦着头发走出淋浴房,就看见丢在床上的手机信号灯幽幽地闪烁,取来一看是大神发来的消息:“过来吃东西。” 剧组给他们安排的酒店套房门对着门,方洛和陈枫的房间则在楼下。林鸳摸摸肚子,想着飞机餐吃的确实委屈,就回了句“现在吗”,发过去之后久久没收到回音。 她穿着拖鞋拉开房门,却发现对面大神的房门虚掩着,试探地推了推,果然连门栓也没扣。她才刚刚踏进门,就听见叶景琛雾气森森的声音从玻璃淋浴房里传出来:“关门,吃的在桌上。” 林鸳两耳发烫,侧脸看见玄关的镜子里自己果然满面绯红,匆匆提了步子进屋,又一眼眈见雪白的双人床上横七竖八摊着叶景琛换下来的衣物,顿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是好。 因为楼层高,隔着窗户可以看见帝都繁华的夜色灯火和深邃的夜空。窗边的桌上放着个瓷钵,外面套着的塑料袋都还没有拆。 她伸手去拆包装袋,刚刚开了个口就闻到一阵粥香,顿感饥肠辘辘。 正要动手,就听见淋浴房的门咔哒作响,馋猫林小姐抬头,手中舀粥的动作霎时静止不动,两秒,丢下手中的勺子,双手捂眼:“啊,流氓。” 叶大影帝低头看看白色的浴袍,腰带系得好好的,该遮的地方一应都遮住了,哭笑不得地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林小姐,麻烦告诉我,还有哪里少女不宜?” 林鸳从指缝里偷偷看他,即使腰带牢牢地扣住了,浴袍的大v领依旧是大咧咧的敞着,美好的锁骨,诱人的胸肌……停,她重新合拢指缝,不无夸张地说:“叶先生,你全身上下都……少女不宜。” 一句话刚刚说完,林鸳只觉得叶景琛走近了她身边,刚要睁眼,就感觉一片白光兜头罩了下来。柔软的毛巾搭在她半湿的头发上--沐浴出来之后,她就被食物召唤过来了,实在还没有机会好好打理头发。 叶景琛的手指隔着毛巾在她的发间轻轻揉搓,刚刚沐浴完毕的淡淡清香扑鼻:“头发不吹干容易生病,这点常识也没有吗?” 林鸳感觉头皮发麻,通了电似地抬不起胳膊来,尽管她原本真的是饥肠辘辘,现在却只想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像只晒太阳的懒猫任人摆弄。 揉着女朋友的秀发,叶景琛看了眼歪倒在粥碗里的小勺:“不是饿了吗?我给吹头发,你先吃。” 她吃不下。 林鸳红着脸呆坐着不动。 叶景琛从落地窗的玻璃种看见了某姑娘红彤彤的面孔,不由轻笑:“你不饿,可我饿了。” “啊?”林鸳茫然地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大神正从上方俯瞰着她,见她抬头顺势弯腰在她唇上一吻,“喂我。” 一勺子粥从碗里舀出来的时候泼洒了一半,腾空朝上运送的时候又洒了一半,等送进大神嘴里,已经只剩下勺底的薄薄一层。 可叶景琛就是乐此不疲,取了套房里配的吹风机,悠然自得地一缕一缕地替林鸳吹干头发,顺便差使林小猫一勺接一勺地喂粥,很是享受的模样。 林鸳只觉得他的手指分外温柔,一丝一缕地分开她的发束,连一丁点扯痛也没有。随着她一头及腰长发渐渐吹干,粥碗也眼看着就要见底,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说好叫我来吃东西的吗?”怎么全进了大神的肚子。 语声刚落,一直站在身后的某人已经绕到她身侧,轻轻柔柔地一揽,吻上她的唇,分离了分毫,说:“我以为秀色可餐就够了。” 电吹风的嗡嗡声贴在耳旁,林鸳的角度恰恰好透过他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口瞧见一片春光,登时小鹿乱撞,手忙脚乱地从沙发里弹起:“不早了!我睡了!明天见!”说罢头也不回地逃了。 留下叶先生独自一人,对着满室余香,轻轻地伸手抚过下唇。 唔,他好像还没吃饱。 * 次日,制片人刘祥生要求几位出席帝都巡宣的主演,在去会场之前先到他的套房碰个面。 林鸳和叶景琛因为刚好和刘制片住在同一所酒店,就提前了五分钟下楼去。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隐隐听见屋内有女声娇嗔,林鸳顿住脚步,叶景琛则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敲门进屋,只见刚过不惑之年的刘祥生端坐在正中的沙发里。一席墨绿色及踝旗袍的魏璇则站在几米开外的窗边。 “来得很准时啊。”刘祥生淡定地招招手,“来,坐。等海庭过来了,我给你们大概说一下。” 叶景琛在刘祥生左手沙发里落座,林鸳则挑了靠边的高背椅坐下。 刘祥生朝魏璇点头:“vivian,你也坐。” 魏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坐在角落的林鸳,绕过她走到叶景琛身旁,坐在沙发右侧的扶手上,恰好处在叶景琛和刘祥生的中间。 等顾海庭踩着点赶来的时候,就顺其自然地坐在了刘祥生右侧的空沙发里。 “今天不光帝都的媒体,其他这次巡宣不到的城市媒体也都会来。所以这第一次和媒体的照面对我们非常重要。”刘祥生说,“既然今天芳准没空过来,那就辛苦vivian顶一下,现场多跟景琛互动互动,千万不要冷场。” 等魏璇笑盈盈地应下了,刘祥生又朝顾海庭和林鸳说:“如果芳准人在,那今天这个cp档会比较好炒,现在既然她不在。就麻烦两位多多配合,帮景琛和vivian多造造势吧。” 戏里林鸳饰演的戏子红染,因为爱上了魏世程而甘愿倒戈,最终赴死,算是个反转忠的角色。而魏璇在戏里饰演世家大小姐魏莹,魏世程的表妹,也是初恋爱人,是代表他作为儒生身份的爱情。加上魏璇近期上升势头猛,又在新戏里和影帝搭档男女主角,所以女主角曲芳准不在的情况下,刘祥生选择让魏璇和叶景琛搭档。 这倒也是常事,宣传期配合着炒一些若有似无的绯闻,给新片多一些曝光的话题,圈内人心照不宣。 林鸳倒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真正上了台,她才发现原来高估了自己的度量。 登台的时候,魏璇穿的是墨绿色长旗袍,跨上台阶的时候行动不便,叶景琛绅士地伸手搭了她一把,她就势挽上他的胳膊,从登台的那一刻起就跟个连体婴似地贴在叶景琛身边。 林鸳为了配合戏中角色的气韵,穿了件蓝白的短旗袍,身段是有的,顾海庭也一样绅士地扶了她一把,但一站稳,两人就立刻分开了。 相较之下,媒体自然立刻敏感地嗅到了魏璇和影帝之间的异常波动。当然,谁也不是傻子,宣传期间,任何的恋情曝光乃至分手传闻,都有90%以上的可能性是出于炒作。 然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既然艺人愿意炒,媒体就帮着热。 到了提问环节,果不其然在聊了小半小时的《儒生》之后,话题转向了正在合作拍摄战争片《乱世风云》的叶景琛和魏璇。 有记者提出这两位二度合作的感觉如何? 魏璇娇俏地一偏头,靠在叶景琛肩旁:“挺好的,阿琛是个好演员,也是特别好的男人,会带戏,又会照顾人,谁跟他搭档都会如沐春风。” 叶景琛绅士般左手落在右手腕,微笑:“vivian的表演很有灵性。” 哼,灵性,是谁说魏璇的演技跟不上名气的?林鸳站在一旁微笑腹诽。 因为林鸳近期的人气回暖,如今站台终于不是百分百花瓶,渐渐也有些记者对她颇感兴趣。她原就是说话慢条斯理地类型,被问什么就一一答什么,不逢迎也不端架子,不经意地抖一两句机灵,缓和一下气氛,但绝不过火。 只是没想到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顾海庭忽然接过话茬,没头没脑地对林鸳一通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末了还补充了句:“非常期待下一次和林小姐的合作。” 顾海庭与林鸳同岁,入行比她还要晚两年,在剧组的时候两人之间虽有互动,但也仅止于一般交情,偶尔吃个饭也是一大群人一起,并没有私交。 这会当着众记者的面,顾海庭忽然明显地对林鸳示好,不光林鸳,就连叶景琛、魏璇也不由侧目,借着炒cp上位的动机也太过明显了。 采访结束后,主办方又安排了些小的互动活动,邀请在场的部分媒体记者上台和演员同台游戏。毫无悬念的,叶景琛和魏璇一组,林鸳和顾海庭一组。 魏璇是娇滴滴的小公主,动不动一声尖叫就勾上影帝的脖子,向台下的摄影记者贡献了一大批拍摄素材。叶景琛既不主动也不拒绝,她要贴就让她贴,她不贴就随她去,但总体来说还是维持着礼貌绅士的表现。 可到了林鸳和顾海庭这一组,当事人内心就尴尬异常。背人过桥环节的时候,因为林鸳的旗袍比较短,背起来容易走光,主持人已经有放过她的意图,顾海庭却忽然脱下了外套亲昵地给她围在腰间,而后背着她过节目组准备的道具独木桥。 叶景琛和魏璇已经完成了这一环节,站在台侧回头看。瞧着顾海庭落在林鸳大腿后侧的手,叶先生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等到那两人从独木桥上下来,顾海庭又双手支着林鸳纤细的腰肢抱她下来的时候,叶先生温和的脸上那抹无时不在的笑几乎有三分冷笑的味道了。 两个小时的发布会一晃而过,结束合影的时候,记者们已经心领神会,单独将叶景琛魏璇,顾海庭林鸳分成了两对来拍。 顾海庭的手轻轻搭在林鸳的腰上,林鸳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他的手方才虚抬起一两公分,这在镜头里是看不出来的。当然,在隔了整个舞台距离的叶先生眼里……也是看不出来的。 “景宝,笑一笑,给个镜头。”记者们发现,一贯对媒体配合度极好,温柔帅气又上镜的叶影帝,今天常常会被捕捉到“狰狞”和心不在焉地表情。 叶景琛微笑着转过脸,恰好魏璇的胳膊从身后环上他的腰,他也就顺势虚揽着她的肩头,配合摆好造型。当然,素来以“绅士手”闻名的叶先生,掌心总是距离女艺人几公分距离。 已然拍好合影的林鸳,被之前那个对她特别有兴趣的记者拦着问询关于参加《女王》配音角逐的事。这原本是她极为感兴趣,且希望媒体播报的内容,可当下她却浑无心思,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被众多媒体围绕的叶景琛和魏璇。 笑得那么温柔,对谁都温柔,臭磁石,从小吸到大。 摆什么pose?和那种不喜欢的女艺人合照就站笔直装壁纸就好了嘛! 手手手,居然让魏璇的手搭上他的腰了!! 内心的小黑人挥舞着三叉戟,几乎想要飞跃整个舞台,戳到那枚帅的冒泡到处放电的影帝头顶去。 林鸳痛苦地发现,自从确定了关系,她好像没办法冷眼看着叶大影帝四处撩妹了。 直到拍照完毕,几位主演才先行离场。 进了电梯,林鸳踩着细高跟径直走到最右侧角落站定,双手环肘,眼神盯着楼层显示屏,对后续跟进来的三人视若不见。 顾海庭心底清楚,自己刚刚的小动作惹恼了这个“不好招惹”的女艺人,乖觉地跟进电梯,按下暂住的楼层按钮就不吭声了。 魏璇和叶景琛几乎是同时进入电梯,她看了眼在角落处一脸冷艳的林鸳,轻不可闻地笑了声:“给谁看呢?” 林鸳像是没听见似的,看也没看她一眼。 倒是叶景琛从魏璇身旁擦过,走到电梯间最左侧角落,双手抄在西服裤袋里,目不斜视,和林鸳的风格出奇的一致--生人勿近。 四个人的房间都在同一层,电梯门开了,四人异常默契地一句客套话也没有说,就各分左右散开了。林鸳、叶景琛的套房都在左侧,魏、顾二人的在右。 片刻后,双方就已经互相看不见身影。 林鸳直直地走向自己房间,取卡,刷门禁,推门,进门,关门-- 门却没能关上,某人纯白的衣袖抵在了门边。 第41章 来,来 尽管生闷气,林鸳也下不了狠手推大神出去,更不用说拿门板去压他的胳膊,只好丢开门把踩着细高跟闷声不响地朝里走。 可身后迟迟没有关门的响声,她迟疑了下顿住脚步,回身,还没看清身后的人,已经被拦腰搂住,旋身压在房门上。 咔哒。 门禁这才锁上了。 林鸳背靠在门板,仰面看着面前神色不快的叶景琛,不知死活地哼了声:“干嘛,刚刚还没撩过瘾呢?”话刚出口,看见大神沉沉的颜色,顿时心生悔意。 果不其然,某人的低气压几乎瞬间转化为行动,锁着她的手肘,微微弓了腰,和她的视线平行,四目相对,声音低哑:“怎么办?我好像……有点不能控制自己。” 林鸳被他眼底起伏的情绪镇住,之前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什……什么?”神呐,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只要到了大神面前,她的气场、脾气就都不见踪影?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修长的手指点在林鸳的肩头,又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地游弋到腰侧,大腿侧面,“还有哪里?”顾海庭这个不知死活地臭小子,都动到他的人身上来了?找死。 林鸳被他的手指撩拨得不知道眼睛能看哪里,直到听到他的话才会过意,噗嗤笑出声来:“这不都是工作需要吗?有什么可在意……”这话说给叶景琛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作为艺人,身为演员,镜头前、聚光灯下的逢场作戏根本在所难免。 “我在意。”叶景琛的唇贴在她耳侧轻语,“我刚刚恨不能公告天下,林鸳是叶景琛的女朋友,有胆的先来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轻叹了声,“小林子,要么我们公开吧。” 林鸳垂眸,长睫微颤:“……再等一等,好不好?” “等什么?”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头,“年底你和s.k解约之后,如果愿意,可以来我工作室,想做些什么都由你。”s.k那条该死的艺人不许恋爱的规定,让它见鬼去。 “我不是说这个,”林鸳看向前方的目光有丝不确定,“……阿琛,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吗?” 叶景琛扶着她的肩,退开身,静静地看向她:“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说,你认为不管是公众,还是你的家庭……都能接受我吗?”包括你自己。这一句被林鸳藏在心底。 “我早说过,你是我女朋友,我老婆,与旁人何干?”话虽是这么说,叶景琛到底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身在复杂的社会关系当中,双方都是公众人物,他自己身后又是叶家庞大的背景……他怎会不知道公开关系对于林鸳来说是多么大的考验?为了那一天林鸳更自信从容,他一直在扶着她努力。 林鸳探身垫脚,凑近他的面颊,在他温润的唇上一啄,又退回原处,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你知道吗……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我看着你和魏璇,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什么?” 这是第一次,林鸳主动献吻。 叶景琛原先沉郁的心情瞬间拨云见月。 “我想想,那应该是七年前的7月--” 七年前的七月,林鸳高考刚刚结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几年课程读得跌跌撞撞,到底她的天资是好的,查询成绩的时候稳稳地上了一本的分数线。 填写志愿的时候,其他毕业生都在和家长商量,而她,独自坐在临时租来的单室间里,看着唯一的窗里投进来的夏日艳阳落在面前的a4志愿纸上。 填吗?填哪一所学校,对她而言真的有意义吗? 所谓家徒四壁,所谓家破人亡。这八个字,她占了个周全。 莫说高额的大学学费,就是下一周的生活费在哪里,对她来说都还是未知数。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填报高考志愿,无非只是圆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第二天就要去学校交志愿书,林鸳甚至已经决定那一天都待在打工的地方,干脆不去学校的时候,周学睿带着小鱼来了,还有为数不多的现金。 周学睿将信封放在小小的书桌板上,轻声说:“别放弃,我供你。” 然而林鸳却很清楚,周学睿早已封笔多年,收养了小鱼之后生活并不宽裕。何况,他还和自己一样始终在攒钱,想试一试送小鱼出国治病。即便勉勉强强凑齐了学费,学杂费、生活费还有卢筱蕊欠下的债务,小鱼的医疗费……都依旧是一个个的无底洞。 终究,周学睿的一句“你只有闯出天地来,小鱼的将来才有希望”说服了她。最终,林鸳在志愿书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n大的志愿,那是从前,叶景琛还未出国的时候最想念的学校。 交了志愿书之后的林鸳,比之前更加忙碌。在其他高三毕业生都忙着旅游、疯狂放松的时候,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每天游走在各种场所,兼着一份又一份的差。 清晨在学校附近的包子店收银,早餐高峰结束的时候在隔壁的网吧换下夜班的网管,直到午餐时间下午班的网管来了,她又去隔了几条街的面馆帮忙午高峰端洗盘子。午餐高峰过去,熄了灯大厨们都在大堂里午睡的时候,她会去市中心的活动中心领当天的传单,在街头派发玩每天的300份广告单页领取日结的微薄酬劳,而后再骑车去罗衣巷的酒吧一条街,做侍应--这是那段时间里,她所有的兼职工作里报酬最丰厚的一份。也只有每天领了小费和日工资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离大学毕业证书又近了一步。 林鸳周旋在各色人群里的能力,或许就是那段时间练就的。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于在一次小混混酒吧斗殴的时候,林鸳不幸被牵涉其中,就在她以为破碎的啤酒瓶就要兜头砸过来的时候,围观人群里的大叔替她挡了一臂。 她和咖啡店老板言坤,就是这么认识的。 相识的时候,林鸳穿着某品牌啤酒的白色泡泡袖衬衫,和绿色迷你背带裙,腰包里放着打火机和小费钱,本来的面目几乎要被霓虹闪烁和浓妆艳抹掩盖得半分不剩。 庆幸的是,言坤却看见了她眼神里的倔强和不甘。 之后,林鸳终于摆脱了每日疲于奔命地赶场生涯--每晚在言坤的咖啡店里学着冲调咖啡,白日在他朋友做店长的kfc店中收银。偶尔,言坤还会介绍一些临时性的报酬丰厚的活给她。 亚堃实业的开业典礼礼仪小姐的活,就是言坤给她介绍的。 是的,自从叶景琛出国、卢筱蕊出事,林鸳独自挑起生活重担之后,她的婴儿肥就随着青春期一去不复返,到高中毕业这一年,她早已出挑成在打工场所也会被搭讪的小美人。白皙、沉默、神秘,这样的美人,对于混迹社会的人而言,无意是充满诱惑的。 直到开业典礼当天,换好礼仪小姐的修身旗袍,跟着一众二十来岁的美女一字排开,听从领队讲解的时候,林鸳才猛然惊觉亚堃实业居然隶属于叶氏集团旗下,换句话说,叶景琛是这家企业实打实的少东家。 看着投影仪上打出的稍后上场时候她们需要走位、递送道具的各位领导、嘉宾的照片,林鸳险些要落荒而逃。那个笑容温暖,气质超群的年轻男人,穿着高档休闲服倚在一匹白色骏马身边,领队语带崇拜地说:“这是少东家叶景琛,想必你们中间有些人之前就知道他,算得上是华人马术第一人。这一次特意回来支持家族企业扩张……” 后来领队又说了些什么,林鸳是通通听不进去了。 直到她跟着一群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姑娘站在台边,各司其职,看着跟着董事长叶长松一起出现在红毯上的叶景琛时,这个挺拔如玉的王子殿下和记忆里的温和少年终于重合起来,她几乎摇摇欲坠--三年了,这三年里她变了那么多,而他,却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活动结束的时候,林鸳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后场领报酬,没有料到竟会在走道里与叶景琛偶遇。没等林鸳从慌乱里理清思绪,同行的一个美人已经先一步上前去倾诉衷肠。她就躲在众人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叶景琛的反应。 一如记忆里的校草叶景琛,他微笑着听完,感谢美人厚爱,然而还没等走到婉拒的这一层,涂粤琴恰巧经过,留着及腰长发的端庄少女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走来的时候,狭窄的走道里馨香一片。 这是林鸳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叶景琛的母亲,涂粤琴,第二次见到这个女神范的少女,穆清澜。 时至如今,林鸳早已记不清当时涂粤琴具体说了些什么,然而她高高在上的语气和神情却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末了,涂粤琴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做事之前,先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话刚说完先前告白的美人已羞愤离去,最后甚至连酬劳也没有找领队拿。 人都走了,涂粤琴旁若无人地说:“越是底层的姑娘,越是心气高。没头没脑地来攀高枝,也不怕脖子伸太长卡着气。”说完,揽着叶景琛的胳膊离去。 林鸳隔着众人,看着涂粤琴左右各挽着金童玉女离去,直到人都散了,她脑海里还回旋着涂粤琴的话,就像她说的是自己。 * “那会,我看着你们下楼的背影,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认,也没有勇气相认。” 漫长而沉重的一段回忆,说完的时候,林鸳感觉精疲力尽,左脚踩着右脚跟,把足下的细高跟鞋踢开,光脚踩在套房柔软的地毯上。 顿时轻松无比。 就像此刻对他坦白心迹后的心情。 看着面前脱下高跟鞋,娇俏而疲惫的姑娘,沉默了许久的叶景琛一言不发地将赤脚的她打横抱进屋里,轻柔地将她放在床边坐稳了,他才松开手,站在她面前。 “那天在现场,你身边的姑娘要上台送奖牌的时候,你稀里糊涂地也跟着要上台,还好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他语气平稳地回忆,“后来该轮到你上去送花束的时候,应该给爷爷的花你却给了司仪。” 原先红着脸坐在床沿的林鸳,不可思议地抬眼看着他,又听见他缓声接着说:“哦,你下台的时候还险些崴了脚,是被人扶下去的。” “你?”她满以为他绝对没有认出自己,怎么会……怎么会记得这些细节? “全场心不在焉,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虽然你真的变了很多……”叶景琛的声音忽然极为温柔怜惜,“瘦太多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在想,我的小圆脸被你丢到哪里去了?可是变得再多,你这双眼睛我总还是能认得。” 可是他分明没有露出半分认出她的神色。 林鸳有点消化不了大神给的信息,坐在床沿直发怔。 叶景琛叹了口气,上前揽过她,让她贴在自己身前:“我妈那人……当时对你有些偏见。”不仅仅是偏见,几乎算得上是歧视。 当年他高中未结束,就收到了大洋彼岸的全额奖学金邀约,离开之际,当时的林鸳还叫“卢鸳”,还是个圆润乖巧地小姑娘,每次提起分离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又不敢说,只默默站在朋友堆里看着他。无论什么时候,他转身,都会看见那双嵌在小圆脸上的漂亮凤眼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出国之后,和她保持着每周一次的e-mail联络。当时的网络还不发达,手机q、微信乃至视频聊天都还是浮云。能在长长短短的书信里互相问候,已属不易。 这样的通信往来持续了一年多,忽然有一天,总是24小时内回信的她断了联系,无论他发多少封邮件也再没收到过半分消息。再然后,在他多方打听之下,才听闻她和母亲遭遇了车祸,母亲重伤不治,她侥幸逃生。 相识多年,叶景琛自然知道林鸳和母亲相依为命,家境不差,但也算不上富庶。几经打听,知道林母欠下不少债务,为了还钱,林鸳托人变卖了屋子还债交学费……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林鸳自己同他诉苦或是求援,而他也没有办法同她取得联系。无奈之下,叶景琛将自己的生活费跨洋转给了当初在学校的哥们之一,托他转交林鸳,希望能帮她缓解一二。 没有想到所托非人,这仁兄得了巨款之后用在他处,被发现之后干脆地招了钱的来源,很快这事就被涂粤琴知晓了,身在大洋彼岸的叶景琛被好一番数落,从此经济被管控,再也没有多一分闲钱,也不许轻易回国。 国内有个叫卢鸳的小妖精,家庭状况一团糟,之前成天围着叶景琛转不说,现在还越过大洋骗自家单纯儿子的钱,这个印象在涂粤琴的心中根深蒂固,无论叶景琛在越洋电话里怎么解释也无果。 直到后来叶景琛偶然地在马术方面展露天赋,获奖连连,才终于得以经济独立,建立起他自己的人脉圈。而这时候,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能打听到曾经形影不离的小跟班卢鸳的下落。 因为他不知道,卢筱蕊去世之后,得知真相的林鸳毅然将名字从卢鸳改回了林鸳。 叶景琛轻轻地抚摸着林鸳柔软顺滑的长发:“我爸还在世的时候,确实曾经有过一些很对不住我妈的事。因为他心软还滥情,对方多半都是些身世清贫的姑娘……次数多了,我妈就越来越偏激,她其实不是针对你。” 林鸳闻言,抬起头和他对视,勉强笑着问:“那现在呢?” “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你的发展空间,”叶景琛看着她虽媚却纯净的眼,温柔地说,“你的一切并不是依附我而存在。这样的你,她有什么可质疑?” 为了等候林鸳的成长,也为了自己有能力从s.k独立出来成立工作室,摆脱万恶的“禁恋令”,他已经等了这么久。而现在,他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林鸳抿唇:“你拿过国际大赛的奖牌,拿过国内重量级的影帝,接戏都是男一号,接广告都是一线品牌……和你比起来,我好像跟很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涂粤琴看来,依旧不过是小明星攀高枝而已吧。 “傻瓜,”叶景琛在她小巧的鼻尖一刮,“你就打算停步不前了吗?” 林鸳闻言一愣,就听他继续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下手头的戏,出来参加巡宣?这部戏如果能替你攒下人气来,《女王》也好,《浮生三事》也罢,都非常有可能送你进一线。尤其是《浮生三事》,绝对的女主戏,剧本好,导演强,冲刺来年的影后也不是没可能。” “影后?”她连想都未曾想过的荣耀,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探囊取物似的。 “你要有信心,亲爱的,”他笑着轻声说,“好歹你也是影帝的女人。” 林鸳脸一红,双手一推从他身前退开:“谁是你的女人?”暧昧的说辞,听得她心神不宁。 好不容易在主动献上香吻之后,才将叶大神“请出”了套房,关上房门倒在床上的林鸳,脑海里回旋着他的那句“好歹你也是影帝的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竟真的觉得,素来随遇而安的自己,或许是该好好地拼一拼了。 辗转入梦,当真一路顺遂,与叶景琛一起斩获桂冠,比肩而立。两人在华丽舞台,聚光灯下牵手昭告天下,就连涂粤琴也含笑坐在台下。 正当春风得意之际,忽然台下雾蒙蒙的一群人中有人开口:“--你们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短短的一句话,甚至不知道是谁说的,硬生生将林鸳从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前心后背都已汗水涟涟。 * 次日下午,片方给几位出席天津站的艺人安排了专车送行。 与方洛一同收拾好行李下楼来,电梯门刚开,就听见有女声在争执。 林鸳推着行李箱本不打算理会,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看见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背影,竟是穿着一袭碧蓝长裙的吴卓玛。 方洛并不认识吴卓玛,朝喧闹处看了眼,撇嘴:“又是魏璇。” “魏璇?” 方洛看向正在咄咄逼人的红衣女人:“那个红色皮衣的,叫ada,是魏璇的新助理。看她这么嚣张,多半也是被魏璇指使……呵,到处拿人当枪使,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倒霉了。”话还没说完,却见着身边的林鸳已经丢下行李箱,走近人群。 吴卓玛原先已经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人骂得魂飞魄散--从未接触过外界世界的她哪里见过这么多国骂精髓,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不要脸”后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被人从身后揽了肩膀挡在身后,吴卓玛回头一看,带着黑色鸭舌帽戴着无花黑口罩,浅灰色长风衣,内搭白t铅笔裤,全身简洁素净却气场犹在的年轻女人有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不是她的阿鸳又是谁? 吴卓玛当下破涕为笑,正要开口相认,却被林鸳眼神制止了。好在她虽然单纯,但并不笨,知道林鸳大约是并不想披露身份,也就安静地被她护在身后。 “大庭广众下用污言碎语辱骂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很low,”林鸳穿了细高跟,足足比ada高出半个头来,居高临下语气森冷,“你要么回去问问你家艺人,若是被狗仔拍到,她是认你还是不认?” 尽管林鸳戴了口罩,ada依旧认出她来。到底都是一个公司的艺人,她想林鸳总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护着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吧。这么一想,ada勉强辩解道:“她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清楚。自己不要脸,就别怪别人不给脸!” 第9章 .26故人(替) ada说得义正言辞,原以为林鸳起码会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料到她听了只是一言不发地揽着吴卓玛的手肘就走。 “吴豫西,你给我站住!” 卓玛颤巍巍地顿住脚步,林鸳也只得停下,护着她的姿势丝毫没有懈怠。 ada刻薄地说:“你要以为能睡成冠军,就死了这条心吧!除了性别,你还有什么优势?” 这一句说完,卓玛脸色惨白,一手拽着林鸳的风衣袖口,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她按着手背制止,就听林鸳冷冷地说:“ada,酒店有监控,有录音。奉劝你说话前动动脑子,想想如果告你诽谤有没有钱赔,再开口不迟。” ada被她森然的语气震住,下意识地抬头,果然见着拐角处的摄像头正闪着红灯照过来,不免心底发虚,却又不想这么放过卓玛,阴阳怪气地说:“就算我不说,她就干净了吗?” 眼看着ada身后的电梯楼层显示从2层降到1层,林鸳不想在路口让卓玛再和ada纠缠,只当听不见挑衅,揽着卓玛的手臂就要离开。 ada见状,恨恨地说了句:“你怎么不问问她昨晚睡在哪里?” 话越说越不上道,林鸳强压的怒气险些要爆,正要回身,就听见有一个温婉的女声不慌不忙地说:“豫西昨天喝多了,睡在我屋里。有什么问题吗?” 林鸳和吴卓玛几乎是同时回过身,只见电梯门恰好合上,一个身材匀称,化着精致淡妆,穿着l家新款春装风衣的年轻女人正站在ada面前,身后跟了一男一女两个助手模样的年轻人各自推着行李箱,拎着行李袋。 “穆小姐……”听见穆清澜开口的瞬间,ada的气焰弱了大半。 穆清澜将垂顺的长发撩至耳后,盈润饱满的珍珠耳坠衬托着白皙小巧的耳垂,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如果是魏小姐在为豫西操心,麻烦你谢谢她费心了。” 没有料到穆清澜会出言维护,ada一下落了下风,尴尬无比,追问不是,道歉也不是,刚好电梯开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穆清澜这才看向被林鸳护在身侧的吴卓玛:“豫西。” 卓玛满面赧色,朝前走了两步,垂着眼睫:“澜姐,我……” 接连几晚节目录制之后,学员都被带着去各种场所狂欢。她因为初来乍到,想早些融入圈子,也就一应都跟去了。前几次倒是平平安安,只不知昨夜的酒劲为什么特别大,一杯下肚就不省人事。等到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套房里,屋里没有人,她也还穿着前一晚去pub的衣裳。她稀里糊涂地出门,就被ada堵在电梯里,一路从楼上骂到楼下。 直到电梯停在一层,她才隐隐约约听明白,她醉卧的那一间,恰好是节目制片人的房间之一。她断片得厉害,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些什么,无从回击,只能低头挨骂。 “以后出门多加小心,别再着了人的道。”穆清澜轻描淡写地说,“昨晚你是借宿在我的房间,可记得了?” 卓玛满心感激,只能糯糯地感谢。 穆清澜这才移过目光看向林鸳,笑着颔首:“林小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林鸳微笑:“好久不见。穆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国来的?” “没多久,回来后行程排得紧,还没来及约阿琛和你见面。不过,倒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阿琛呢?也这儿吗?” “嗯。” 正说着,电梯门开,叶景琛和陈枫前后出来。看见正在交谈的穆清澜和林鸳,叶景琛显然也颇为吃惊,几步上来打了招呼,笑道:“这么巧?” “是啊,林小姐的朋友恰好在我录的那档节目里。刚刚有点误会,不过现在解决了。”穆清澜笑着朝助理招招手,从对方递来的单肩包里取了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林鸳,“本想着周末阿琛上节目时托他带给你。现在既然遇见了,就直接给本尊吧。” 林鸳没有接,微笑着看向她:“穆小姐太客气了。” 穆清澜的手仍停在空中,笑道:“我和阿琛是发小,他交了女朋友,我送见面礼是应当的。将来若是我有男伴,想必阿琛也一样。” 叶景琛走到林鸳身侧,替她接了礼物,温柔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友,说:“好,我和阿鸳等着给你回礼。” 穆清澜这才双手落回衣袋,温和地笑:“嗯,希望不会太久。” “你们聊,我约了导演。”穆清澜笑着上前与林鸳一拥,“改日得空,请你俩小聚再聊。” “好。”林鸳唇边带笑,然而带了口罩,露出的一双凤眼冷冷清清。 穆清澜松开林鸳,又以同样的姿态轻拥了一下叶景琛:“改日见。” 直到穆清澜和两名助理一同消失在大堂,林鸳才拉过卓玛的手,走到角落僻静处:“卓玛,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被人欺负?” 卓玛垂头咬着下唇:”昨天我可能喝多了,不记得了……但应该没事,醒来房里没人,衣服,衣服也好好的。” 卓玛一番解释,林鸳才知道吴豫西是她来参加选秀用的汉名,她在《星光与你》的台下受到穆清澜诸多照顾。这一次莫名醉酒又莫名醒在别人房里,被魏璇抓了把柄,险些小题大做要赶她出局。 “魏小姐很看重和我同组pk的晏绪,如果我输了,他应该能晋级。”这是卓玛在被ada骂了整整20分钟后,终于隐约弄明白的。 看着面前才不过十八岁的姑娘,林鸳沉默地将揽着她的肩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你来参加比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今天早上醒来发现出了事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复杂……”卓玛的脸埋在林鸳衣领,披散的自然卷长发遮盖了她的脸,“我有点害怕,阿鸳。” 林鸳轻轻地拍拍她的背:“之前也和你说过这个圈子不那么简单,既然进来了就要加倍小心……不过现在开始留心也不迟。”顿了顿,又说,“有个前辈说过,这个圈子和其他地方其实是一样的,你如果心向阳光会看到希望,只挂心名利就容易掉进沟渠。卓玛,你还小,做事之前一定要多稳稳心。” 卓玛心有余悸地靠在她的肩头,闻着她发丝的清香和若有似无的香水味,点头:“我知道,阿鸳……以后有事,我会多问问你,还有澜姐。” 林鸳和她分开些,听见她说穆清澜,不知怎的心生不安,却又无从说起,只能简单吩咐几句,约定等这一段时间忙完再在n市见。 上车的时候,叶景琛已经坐在中排,方洛和陈枫坐在后排。 见了林鸳,方洛招呼问:“姐,你容易晕车,还是跟琛哥坐前面吧。” “也好。”林鸳简单地应了,坐在叶景琛的右手侧,中间只隔着窄窄的扶手。 司机是剧组安排的,不明底细,叶景琛默契地没有开口和她说话。 林鸳余光看见他已经摘了墨镜挂在领口,塞着耳机望向窗外,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看不见他的眼睛,一如他们还不曾互通心意时一样。 “小洛,”林鸳向后排伸手,“麻烦把包里的书给我。” 方洛依言在手提袋里一翻,果然看见一本《浮生三事》,递给林鸳:“姐,不如睡会吧,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嗯。”答得倒是爽快,人却已经翻开书去看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见后排两位艺人互不搭理,车里安静得尴尬,醒了嗓子解释说:“其实之前有提前和两位的经纪人打听过,说合用一辆车没有关系。不然本来是想安排两辆小车的……”他还以为这两位私交不错才同意合用一辆,早知道这么爱搭不理,还不如像那个魏璇一样单独派车呢。 “不碍事。”叶景琛和林鸳果然都没有开口,倒是陈枫从后排打了个圆场,“两小时而已。” 司机额头一把冷汗,是两小时而已,以他的从业经验来看,若是不投缘的艺人,两小时也够撕逼了。 车上了高速,车内的噪音倒还算小,后排渐渐传来方洛均匀的呼吸声。 林鸳翻书的手顿了顿——她其实是有些容易晕车的,只是当着司机的面不便和叶景琛多话,加上刚刚吴卓玛的事,穆清澜的出现,让她心有点乱,翻翻书不过是掩饰内心的焦虑而已。 合上书页,林鸳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虚弱了许多,落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温度。耳边有隐隐的轰鸣,不知道叶景琛的耳机里在放什么歌…… 正胡思乱想,只觉得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在她放在扶手的手背上。她睁开眼,悄悄地看叶景琛,却见他依旧塞着耳机眼神看向窗外,仿佛搭在她手背的那只不是他的手。 林鸳从后视镜里看向司机,显然从他的方向看不到他们俩的手。她才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闭上眼,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心头的不适渐渐淡了些。 过了许久,叶景琛才将目光收回来,状似无心地看向他右手侧的姑娘。午后的阳光刚刚好,隔着玻璃照在她白皙的脸上,一圈儿金色的绒毛,像鲜嫩可口的蜜桃。她大概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遮住了一汪心事,红唇微微张着。 他又想起了前一日的亲吻,这两瓣唇的温暖柔软。轻轻地捏一捏她细腻的掌心,没想到她很快地回应了他两下。 这小猫居然是在装睡……他笑了笑,偏过头去看向窗外,飞速朝后倒去的树木,反向车道的车辆,眨眼间就消失无踪。还好,即便一切消失得那么快,手里牵着的这个小丫头,终于还是被他牵着跨过了重重时光。 司机看不见,方洛睡着了,两个当事人一个看着窗外风景,一个闭目佯装小睡。 只有陈枫,在后排将两只轻握的手看在眼里。 有那么一瞬,从不相信爱情的“氓哥”生出找到他的女孩的愿望来。 * 天津站的宣传,顾海庭没有出席,也不知是自觉帝都时候失态,还是确实档期太忙排不开。总之他不来,林鸳倒是倍感轻松,和大神解开心结之后,再看魏璇倒贴,虽然心里不爽,但倒也没什么醋意。 只当看猴戏,只可惜了她家大神,为什么要配合猴演戏? 坐在沙发里,双手搭在膝头,叶景琛第一百零八次看向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的林鸳,天晓得活动结束之后,她怎么就又气上了? 从让他进屋,到现在整整一个小时了,林小猫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看过他,一心一意地盯着电视里《星光与你》的直播。 “小林子,”叶景琛清了清嗓子,“不出去吃饭吗?”快九点了,他过来找她去吃饭的时候才七点多。 “再等等。”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化名吴豫西的卓玛正在和晏绪p.k直播,尽管林鸳知道这所谓的“直播”已经是五六个小时之前的内容,而卓玛也早已经短信告诉她结果了——她赢了。但是听着卓玛清亮的高音,看着投票环节里大屏幕上节节攀升僵持不下的投票得分,林鸳还是不由得替她紧张。 镜头一转,落在了台下的嘉宾席上。 五个“嘉宾导师”,有乐评界的张生,有著名作曲家常华,有aq唱片的老总罗川,还有选秀前辈魏璇,以及小提琴女神,音乐天才穆清澜。 林鸳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镜头扫过嘉宾席的时候,停留在穆清澜脸上的时间特别长,而她也不负节目组所望,端庄、大气,如同音乐世界的女神,一开口点评就获得场下掌声无数,就连两位前辈老师也由衷附和。 原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卓玛和晏绪的得票都是相持不下,直到穆清澜一番点评,若有似无地点出吴豫西的天赋、才情、潜力以及自己对她的欣赏……几乎立竿见影,紧接着的投票环节里,卓玛的票数稳步飙升,很快p.k的结果就不再有悬念。 看着吴卓玛喜极而泣,从台上走下来,紧紧地拥住穆清澜,语声哽咽地感谢她的照顾和指点,林鸳明明知道应该感谢穆清澜对自家妹子的提携,却不知怎的浑身不自在。 她拿起遥控器,按了开关。 电视机啪的一声轻响,室内终于归于平静。 呆了两秒,林鸳才茫然地看向坐在一旁沙发里的大神,迟疑地问:“你吃过了吗?”她好饿,饿得感觉心情都不好了。 叶景琛站起身来,无奈地说:“没有,女神,我在等你。”等候女神临幸,他已经等了一小时,再等下去,怕是要在她房里睡着了。 见林鸳赖在床上保持着盘膝的动作,懒洋洋地不想动,叶景琛走到床边,俯身握住她的双手朝上一拉:“快起来,小懒猫。” 刻意忽略心底的不安,林鸳摇头撒娇:“不要,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叶景琛弯腰,在她光洁的额头一吻,而后单膝跪在床边抱着她的纤腰下床:“女神殿下,这样可以了?” 林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声,乖乖地去更衣间补妆,看着镜中自己眼底的薄愁,用力地闭上眼,再睁开,勉强挤出微笑来扬声问:“我们去吃什么?” 事实上,和叶景琛一起出门,能吃的东西简直太有限。 路边摊是不必想了,就算是有包间的酒店,也要冒着随时被不懂事的服务员戳穿身份,甚至引来粉丝的风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俩都是忠实的外卖爱好者。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叶景琛来之前已经换了便装,白t牛仔裤,黑色皮衣衣臂有金属拉链做装饰,看起来随性帅气。 “方便就行。”林鸳一面说着,一面拉开更衣室的门。 叶景琛看着皮衣仔裤的林小猫,不怀好意地一笑:“这个戴上。”说着将她放在玄关柜子上的黑色鸭舌帽朝她脑袋上一扣。 玄关处有一面落地镜,头顶是暖黄色的照明灯。 镜子里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好像穿着情侣服,戴着一样的帽子,她刚好到他的肩头,正是最好的身高差。 林鸳满意地一笑:“走吧。”却被大神拉着手腕拽进怀里,偏过头,避开两只碍事的帽檐,深深地一吻。 分开了,叶景琛一笑:“谁叫你害我挨饿,这是补偿。”说着拉开房门,回头笑,“走啊,发什么呆?” * 狭窄幽深的巷子,即便天色已晚,依旧人来人往。 两个戴着鸭舌帽口罩的恋人,手牵着手,走在人群里毫不显眼。 ——这是他俩自以为的。 事实上,这样一对身型出众的情侣,又戴着鸭舌帽口罩,但凡路过的小年轻有哪个不朝他俩多看一眼?只不过好在没有资深迷妹认出叶大神真身来而已。 “这是去找什么吗?”眼看着路过n多餐馆都没有进去,林鸳疑惑地问。 “嗯,”叶景琛抬头看着街边店铺的路牌,“太久没来,变化有点大。” 终于在拐了无数个弯之后,两人站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门前停了脚步。 “绿豆面?” 这家店连个门牌也没有,简简单单地挂着块木匾,写着“绿豆面”。 店面也不大,已经这个时间点却还是坐得满满当当,大厨在临街的地方拉面下面,忙得不可开交。 叶景琛朝林鸳眨了眨眼,拉着她的手大步跨进店里,径直走向收银台。 那里坐着个二十七八的微胖男人,带着黑框眼镜,正忙着清点票据,见有人来头也不抬地问:“要吃点什么?” “要你命三千面?”叶景琛语带笑意。 林鸳险些笑出声来,挑眉狐疑地看他。 那年轻老板却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柜台前戴着黑口罩的两人,喜出望外,刚要开口却又及时地噤声,动作麻利地从后台绕出来,压低了声音:“上楼说。” 店铺二楼的露台上,刚刚好可以看见整条巷子的灯火,林鸳解下了口罩帽子,双手撑在栏杆上俯瞰夜色,耳边是叶景琛二人的笑闹。 “你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来?我以为你早忘了我了!”徐长川兴奋地脸色通红,搓着手站在叶景琛面前直晃,“当年我就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想着将来多半得是个什么商界精英。但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混成了影帝!影帝居然来我这个小面馆里——简直了!” “都是巧合,也没见得就金贵在哪里。”叶景琛不以为意地说,“我也就是找过来试试,毕竟你的号码都改了。” 徐长川笑道:“要知道你还能记得我,我死也不能换手机号啊!”说着,看向正趴在露台边眺望远方的林鸳,压低了嗓音,“这美女是……大明星的秘密女友?”据他所知,叶景琛可还是名副其实的单身贵族啊。 “你不不记得她了?” 叶景琛这一句话出口,不仅徐长川面露惊讶,就连原本自我放风不想去干扰大神叙旧的林鸳也惊诧地回过身来。 四目相对,林鸳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略微发福,留着平顶的年轻老板,正是当年跟在校草身边的众多禁卫军之一。自从家里出事之后,林鸳和校友甚至同班同学的接触都极少,又过了这么多年,刚进店的时候她还真没认出徐长川来。 只是当她认出他的时候,心头突地一跳,动了动唇却没有能说得出话来。她原以为不会再遇见故人,尤其是或许知情的故人。 徐长川则是盯着林鸳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只能说这是一个等闲都看不到的大美人,而且这个美人有几分眼熟,好像是在叶景琛的片子里见过,愣了半天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林……林鸳?” 看来他的林小猫真的女大十八变,除了他,也没几个人时隔多年还能认出她来了。叶景琛笑着走向林鸳,将她从栏杆边带到中央的光明里,笑着对徐长川说:“仔细看看,还想不起来吗?……你们口中的小包子,”顿了顿,在徐长川恍然大悟的神色里接着说,“卢鸳。” “卢鸳?”徐长川的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指着叶景琛身边的美人,“你是卢鸳?”那个圆脸小胖子,矮豆丁似地成天跟着叶景琛转,替他收情书收礼物,在他临出国的那些日子里每天哭成兔子眼的卢鸳? “你好……徐学长。”林鸳轻声招呼。 春日夜风徐徐,林鸳的一声“徐学长”让徐长川终于勉强将她和记忆里的卢鸳重叠了几分,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那些纷纷扰扰的是非传言。 第43章 往事(替) 春夜仍寒,伙计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上来,林鸳立时双手捂起面碗,感觉周身又活络了过来。看着面前各握一罐啤酒对饮的两个男人,听他们闲聊些故旧友人的近况,她也不说话,只闷不吭声地低头吃面。 徐长川咂咂嘴:“当年我是真没想过,女大十八变居然能脱胎换骨。要不是她依旧这么能吃,我真要怀疑这是冒名顶替。” 叶景琛伸手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张面纸,自然地替面汤沾上面颊的姑娘擦了擦脸,漫不经心地调侃:“就是因为缺乏一双发掘潜力股的眼睛,你才一直单身。” “啧,别说我,再把涛子、李晨他们都叫来,问问他们谁能认得出小包子来?”徐长川一时语快,刚刚说起李晨的名字就尴尬地咳了声,抬头又灌了口啤酒。 “你和李晨现在还有联系?”叶景琛面色如常,随意地问。 “毕业之后他家老子的厂不知怎么垮了,李晨这小子又死性不改,隔三差五的烂赌,再欠债也没人给他还了……听说大专没毕业就进局子呆了几年,再出来的时候就没联系了。”徐长川叹了口气,到底那也曾是一起疯闹过的玩伴,“但想想要不是他……你俩,唉,他也是自己作死。” 一直埋头苦吃的林鸳闻言,忽然抬头问:“李晨他做什么了?” “你还没跟她说?”徐长川愕然地看向叶景琛,见这两个人以小情侣的姿态来找他,他以为他们应该早就冰释前嫌了。 叶景琛动了动唇,微微摇头:“没有。”关于他远在大洋彼岸曾如何找过她,给她寄过钱款……这些事他本不想和林鸳重提。无论他做过些什么,最终现实依旧是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没有在她身旁。 “老大——”徐长川一急之下,旧时的称呼都冒了出来,“要追女孩子呢,就别端着。不是我说,你俩现在身份都不一样了,在旁人面前端一端也就算了,相互之间还是讲开的好。” 林鸳朝叶景琛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徐长川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眼里盛着星光的姑娘,说:“你可千万别以为当年你家里出了事之后,老大对你不管不顾。他当年可是把整整一年的生活费都给寄回来了,托李晨那小子转交你,只是没想到居然被他拿去赌,输得一干二干净。” 林鸳转眼去看身边的大神,他但笑不语,反倒是徐长川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后来老大为了找你,辗转托我们打听了多久你的消息?可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徐长川边说边肉疼地皱眉,“当年那个越洋电话多贵?他一个接一个地打——” “川子,”叶景琛出声打断了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罐和他一碰杯,“多喝酒,少说话。” 已经不需要说更多了,林鸳心想,她知道过去的漫长年月里他并有忘记过自己,而且在她以为“失去联系”的时光里,他曾那么努力地找过她,就够了。 林鸳忽然将筷子朝碗上一搭,弯下腰,在徐长川脚边的纸箱里捏起一罐啤酒来,啪的一声打开拉环,朝那两人一推:“干杯。” 徐长川看看她眼底闪烁的光,沉默地举起啤酒罐同她一碰。 “你能喝吗?”看着林鸳仰脖子一口猛灌,叶景琛低声问,“这儿离酒店还有段距离,你要喝醉了我可就把你丢给川子了。” “没事,我就睡这里也行。”她才不信大神会把她丢在别的男人家里。 “哎,我看着这姑娘喝酒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徐长川大笑着对叶景琛说,“我印象里她还是个又矮、又爱哭的小姑娘呐,喏,就这么点高。”他伸手比划了个矮矮的高度,“就这么点,不能更高了。” 林鸳笑起来:“我小学毕业就不止这么高了好吗?是你记错了。”中学之后她其实长高了不少,只是因为胖,所以在他们的印象里依旧觉得她是个小矮子。 “也高不到哪里去,”叶景琛抿了口酒,笑着说,“踮起脚连框底的篮球都够不着,你说能有多高?” 林鸳脸一红:“那会我刚10岁,还没开始长个子!”十岁,话刚刚出口,林鸳心头钝痛,霎时间情绪低落了许多,佯装无事地又喝了口酒,不吱声了。 徐长川没有在意她的情绪,只顾着回忆:“那会子给我十个脑袋我也不敢想,你们俩能走到一块儿去。你知道……当时你俩的画风,要走一起那简直……” “简直什么?”叶景琛眼睛看着正在喝闷酒的林鸳,心不在焉地问。 “简之就是小丸子跟流川枫,”徐长川大笑道,“你能想象他俩拍拖的画面吗?反正我是不敢想。”他自觉说了个特别有趣的笑话,只可惜面前的两个当事人各怀心事,一个也没笑。 一时间,久别重逢的热闹陷入片刻的凝固。 为了打破沉默,徐长川又说:“那次去看狮子座流星雨,你们还记得吗?” 林鸳微微笑了下:“记得。” “那次后半夜的时候,一群人收拾了东西要下山,怎么都找不到你。你不知道——老大当时拿着手电筒朝山崖地下猛照,一副怕你掉下去的架势。要不是后来有人说见着你跟另外一波人先下山去了,老大差点就要自己下去找你了。” 林鸳还真的不知道一直显得没有关注过她的叶景琛,会在临走的时候惦记她的行踪,不好意思地将头发拨到耳后:“我记得托了学姐把外套还给你,顺便转告你我先回家去了吗?”当年的她居然会相信同样暗恋叶景琛的学姐会替她传话,也是单纯得可以。 “徐亚慈?还是李晶?”徐长川回忆着当年曾一起玩的女同学,却发现记忆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面目模糊,反倒不如当年他几乎没怎么正眼看过的小包子的印象深刻。 “……不记得了。”是谁都不重要,爱情里谁都自私,没什么可怪的。 “想想当年确实有趣——” 徐长川牵着记忆的线,林鸳和叶景琛听,时不时补充些细节。年少的时光,渐渐在闲聊里被勾勒出美化过的样子。单纯、快乐、无忧无虑……在徐长川的刻意之下,不开心的回忆统统被剔除出去,剩下的都是美好。 一面说笑,一面喝着啤酒,等叶景琛猛然发现林鸳的脚边已经东倒西歪地躺了七八只空罐子的时候,她已经只会听着他和徐长川聊天,看着他的眼睛傻笑了。 眼看着她又弯腰去箱子里够易拉罐,叶景琛拽住她的胳膊,等她迷迷糊糊地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摇摇头:“好了,喝得差不多了。” “不要嘛……”酒气上涌的红晕让她美艳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妩媚,目光涣散地朝叶景琛笑,“难得今天聊聊从前的事,我高兴——”多少年了,过去被埋进故纸堆里,她也不怎么去回想,不敢,也不愿意。 大多数同龄人或许都有同学录,有毕业合影,可她的青春期什么也没有,剥离了叶景琛,就只剩下血淋淋的伤口。 这是她成年以来,第一次,可以和人笑着谈过去,就好像,她也有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这种感觉让她……很满足。 “乖。”叶景琛站起身,走到林鸳身边,拉着她的手腕想拽她起身,只可惜她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只知道朝他要酒喝。 徐长川看着显然已经喝醉的林鸳,指指屋子里的贵妃榻沙发;“要么让她在那儿睡会,醒酒了再说。” 叶景琛见林鸳确实已经神志不清,只好打横将她抱起,只听怀里的姑娘一声尖叫,笑着回头朝徐长川连声呼叫“我被大神抱了,你先不羡慕我啊”。大步流星地进屋,将他喝醉的女朋友平放在贵妃榻,轻柔地将她散乱的头发理一理,叶景琛俯身,像在安抚闹觉的小宝宝:“闭上眼,睡一会,等醒了我带你回家。” 林鸳迷迷糊糊地只看见眼前英俊的意中人跟她说“带她回家”,顿时乖乖地合上双眼,侧过脸去睡。混沌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想回家,只要有人肯给她一个家。 叶景琛将身上的皮衣脱下,盖在迷迷糊糊睡去的林鸳身上,又在她身旁守了一会,见她确实睡沉了,才起身去露台,顺手将房门合上。 夜色已晚,楼下的面馆也已经打烊,小巷一片寂静。徐长川正趴在围栏上,对着远处街道的车流灯火发呆。 听见叶景琛关门出来的声音,徐长川回过身,见门关了,问:“她睡着了?” “嗯。”叶景琛走到他身边,白色的t恤勾勒出他漂亮的肩型和身段。 徐长川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了,我都胖成球了,老大你还是原来的样子。” 叶景琛轻笑了声:“别谦虚,你纵向还是比横向略微长点。” “老大,你嘴还是一样毒啊。”徐长川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留着微弱灯光的屋内,“倒是卢鸳,她真是变了好多。” “嗯,她吃了不少苦,”叶景琛的声音很柔,与夜色融为一体,“比小时候坚强得多。” “也难为她,在那之后还能活得这么漂亮。” “可能就是因为经历得多了,她才这么适合演员这行。”演什么像什么是因为知道角色的内心波动,而经历过的人才更懂得。 “说真的,你回国之后忽然演戏还拿影帝,我是挺吃惊的。”徐长川从怀里掏了烟盒,问询地递给叶景琛,被婉拒之后给自己点了一根抽上,“但是卢鸳做演员,我一点都不奇怪。” 叶景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被这眼神一看,徐长川再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别说你不知道卢鸳她妈是谁!” 叶景琛沉默,天晓得……他知道林鸳是在父母离异之后,随母亲南迁转学,再之后车祸母亲去世,林鸳也没有再去投奔生父。但因为从少年时代起,她就极少提起自己的父母,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她母亲究竟是谁。 徐长川猛地吸了口烟:“看来当年的事还真的没有人敢告诉你。” 叶景琛从倚靠围栏的姿势改为直起腰,手插.进仔裤的口袋里,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毫无酒后的微醺,清醒无比地看向徐长川:“当年的……什么事?” “你还记得九几年的那部《洞庭记》吗?” “有点印象。” 叶景琛能记得这部电影,倒并不是因为它火,而是因为印象里那是穆家第一次涉足影视圈的试水之作。他隐约记得涂粤琴曾和下属说过,如果穆家试水成功,叶氏也可以试一试。 徐长川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角色名:“里面演段红尘的演员,艺名青蕊,真名叫卢筱蕊。” 叶景琛沉默,笔直的站姿让徐长川莫名有些紧张,但还是接着说:“她就是卢鸳……哦,不对,林鸳的妈妈。” 第44章 心疼 街对面小二楼里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整条巷子除了叶景琛和徐长川站着的露台,再没有其他灯火。 夜色深沉,徐长川嘴里叼着烟,低头从裤兜里掏了手机,在搜索引擎里打了些英文,又上上下下地一顿点击,直到烟蒂险些要落在屏幕上,他才腾出手来弹弹烟灰,把手机递过去:“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搜到。” 屏幕上是蓝白配色的bbs页面,很多年前在博客还没出现,微博还是浮云,大多数人在q.q空间里伤春悲秋的年代里,曾经能版聊得如火如荼的bbs。 左上角的版名正是他们曾经的中学。 徐长川大约是设定了搜索固定时间段发布的帖子,而后又按照关注度排了序。 最上面一贴,最新回复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标题超长:《我行逢日暮,爱此丘中物。景静得忘言,琛赆委重关》。出于对自己名字的敏感度,叶景琛在这藏头诗里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然而他的目光几乎没有做停留——这个早已经被顶到几百页的热帖下面,是一溜排画风出奇一致的热帖,多的三四十页,少的也有十多页,最后跟帖时间已经是七八年前。 【转】过气女演员出轨商界大亨,车祸意外曝光 【曝】青蕊的女儿就是咱们学校的!你们猜是谁? 【树洞】看起来像个好姑娘,未必真是好姑娘。818身边的白莲花。 【热帖】b了狗,青蕊跟前夫都没离婚!就带着女儿出轨,来来来,那个小姑娘你过来给我说说脸字怎么写? 徐长川本也跟着叶景琛在看屏幕,只觉得好像眼睛有点发花,再定下心来看,发现是老大的手在发颤。屏幕的白光反射在他脸上,原本白皙温和的面庞因为过于肃穆的神情而显得森然。 徐长川轻声地说:“你从来不上学校的bbs,不然早就知道这些事了。当年一整版都是和她相关的话题……” 叶景琛的喉头一动,没有说得出话来,点开最上面一条帖子。 内容是从另外一个热门媒体上转载过来的,入目是一辆前脸已经撞得不成样子的轿车,路面之上满是狼藉血迹,尽管打了马赛克,依旧就看得出车祸现场之惨烈。后排车门因为变形而大敞着,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腕。 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他的心底,叶景琛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那白皙的手臂,却又忍不住去看,每看一眼,心疼一下。 徐长川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伸手在屏幕上一划,终于将那张照片翻过:“这是青蕊,还有……和她一起出车祸的富商。” 被拼接在一起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卢筱蕊在《洞庭记》里的定妆照,一张是个深灰西服留着淡髯的中年男人。 在看清这个一脸商界精英面孔的男人样貌时,叶景琛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听说是个上市公司的一把手,家有妻儿,对外一直是幸福美满的样子。这偶然的车祸才把他的婚外情揭穿……车上不光是他跟卢鸳母女,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徐长川长长地叹了口气,“但是送去医院的时候就诊断颅脑重伤,后来也没听说消息,大概是没了。” 叶景琛开口想说话,声音却没能发得出来,醒了一下嗓,腾出只手来:“给我一支。”声音嘶哑,“烟,给我一支。” 徐长川递了他一支,又替他点上,问:“你不是不抽烟?”当年他们一伙人蹲在巷子里偷偷抽烟,唯独叶景琛一口不沾,还嘲笑他们是慢性自杀。 一句话还没问完,叶景琛已经被烟呛得猛咳。得,看来还是不会抽。 可没等徐长川再开口,他已经重新将烟递进口中,又一口,这一次没有咳,但脸色实在太难看,显然吞云吐雾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个享受。 徐长川打量着叶景琛阴沉的脸色,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认识他们俩?” 何止是认识? 穆志雄。 当年穆氏族集团太子爷,光幕影业公司一把手,《洞庭记》的主要投资人之一。 现任光幕总经理孙心笛的亡夫。 穆清澜的……生父。 或许是徐长川的烟太冲,叶景琛觉得整个鼻腔、天灵盖乃至肺腑无处不疼,可却身不由己地一口接着一口地猛吸,偶尔呛咳几声,然后继续。 “嗯。”一口烟吐出,叶景琛的声音像被什么勒住了嗓子,全没有平日的淡淡温煦,“认识。” 当年穆志雄车祸身故,自然也惊动了叶家。叶长松亲自前往吊唁,然而出奇的是未亡人从头到尾没有出现,整场丧事都由穆志雄的胞妹操办。直到亲友用过午餐各自散去,妻子孙心笛和女儿穆清澜都未曾露面。 半年多后,穆清澜也去了英国留学,恰好与叶景琛同校。有次聊天无意中提到穆志雄的去世,她只轻描淡写地说那一日刚好孙心笛急病发作,她一天都陪母亲待在手术室里,这才缺席了葬礼。这话的可信度自然不高,可穆清澜不想说,叶景琛当然也就没有追问。 “也是,都在那么点大个城市里,又都是金融圈的,你认识他也正常。”徐长川叹气,“要怪也该怪当年那两个大人没责任心,各自有儿女怎么还能厮混到一起。本来这事儿也跟卢鸳没什么关系,临了骂名却都给她一个人背了。” 叶景琛已经关了先前的帖子,顺着翻开下面的一排。 清一色的辱骂,不光针对青蕊,更针对近在他们身边的,青蕊的女儿,卢鸳。有人说她贪慕虚荣,跟着母亲认贼作父的。也有人说她看起来呆萌无害,没想到居然是个抢人父亲的妖精,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是深藏不露的狐狸精……这些都还算文明的唾骂,还有一些显示“根据网络规范已屏蔽”的楼层,不用想也知道是些更加不堪入目的内容。 叶景琛单手划着屏幕,一手夹着烟,一口接着一口,一根烟没两分钟就烧到指边。他把烟头按灭在水泥台上,眼睛还停留在手机上,朝徐长川伸手:“再给我一支。” 徐长川没动,他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得出老大在为小包子心疼,这烟他抽得难受到骨子里。 “老大……”徐长川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言语都是乏力。 当年校园里对小包子的口诛笔伐,远比现在在bbs上看到得激烈一百倍。即使当时他只是偶尔回学校看一看,也能一路听见无数学生,男男女女都在热议,仿佛学校出了一个女明星的女儿,而且是个做了三,还害死了一家人的女明星的女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谈资。 孩子残忍起来,远比成人更可怕,因为他们不懂规则,缺乏控制。发生在当年的卢鸳身上的,就是活生生的校园暴力,网络暴力,语言暴力。徐长川觉得心口堵得慌,也更加能体会到叶景琛此刻的压抑。 “你看,她现在不是挺好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徐长川勉强安慰说,“老大,我告诉你这些事,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在经历这样的磨难之后,林鸳竟还能成长为站在聚光灯下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别说徐长川,当年任何一个曾对她恶言相向的人也不可能预料到吧。人人都以为,她这一辈子,只能活在母亲和丑闻的阴影之下,被沉重的债务压得透不过气,永永远远躲在黑暗里。 手机“哒”一声被叶景琛关了屏幕,习惯了屏幕光线的徐长川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发黑。路灯的幽光之下,他隐约看见叶景琛的眼底有光在波动。然而等他再定睛去看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脸色,黑暗中,干净的嗓音轻轻地说:“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本来,也和她无关。” “嗯,今儿说完我就不记得这事儿了。”徐长川拍着胸脯保证,顿一顿,又不无担忧,“可是我真的害怕……你俩的关系一旦公开,免不了有人坐不住要爆料博眼球。”尽管就连当年和卢鸳同为“小跟班”的他,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光鲜照人的女明星林鸳,和当年那个白矮圆的卢小包子联系在一起。但架不住有心人深挖啊! 叶景琛沉默,那简直是铁板钉钉的事。 无论是他跟林鸳的恋情曝光,还是单纯林鸳自己事业上升,难免挡了同期小花的路……这种种都会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以网民的八卦功力,只怕这一段过去很快就会被公之于众。而如今,作为明星,你可以有百般不是,唯独不能碰的是民众对于“小三”的那根弦,一碰之下,万劫不复。 若是当年发生在卢鸳身上的一幕再重演…… 灵光闪过,叶景琛有一瞬忽然疑惑,s.k这么多年来锲而不舍地打压林鸳,会不会是因为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然而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秦初那张冷漠的脸和凉薄的眼睛,他很快就将这个假设pass了。 “很晚了,我先带她回去。”叶景琛在徐长川肩头重重地一拍,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徐长川抿了抿嘴,朝向他的背影说:“这事就翻篇了,过后谁再问我,我也绝不会提。” 叶景琛的手落在门把上,顿住脚步,回头缓声问:“川子,这些年……穆清澜有没有来找过你们?” “穆大小姐?”徐长川回忆了一下,才勉强对应上了记忆里的那位白衣飘飘的千金大小姐,“你出国了,她怎么还会来找我们?”话一出口,他猛地怔住了,迟疑地问,“穆……难道她是——”穆志雄的女儿? 叶景琛的面孔半掩在黑暗中,声音低沉:“如果她找你,别说我和小林子来过。” “好。”看着叶景琛拉开门走进屋里,从窗口看见他俯身在和睡着的姑娘说着什么,徐长川忽然想起当年小包子刚刚考进他们学校的时候,向老大的朋友自我介绍,一直要求大家叫她“林子”,当时的他们一直不解其意。 现在想一想,徐长川才恍然明白,那个小姑娘的坚持里有多少对过去的念念不忘。 第45章 约定 夜已深,万籁俱静。 林鸳的脸贴在大神耳边,隐约能听到他的呼吸。冷风一吹,她的酒意散了不少,模糊回想起不久前还在徐长川的小店二楼忆往昔,怎么,一眨眼就被大神背着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了? 些微的动静惊动了叶景琛,他问:“清醒了?” “醒了,”她老老实实地答,“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他没有说话,依旧一步一步地背着她往前走。 路灯把他俩的影子投射成一个人的模样,紧紧地靠在一起,不辨你我。 林鸳看着地上忽明忽暗的影子,心情好起来,伏在他肩头,乖巧地一动也不动地轻声细语:“之前在片场,总看你背张三,抱李四,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让影帝大人背一背就好了。” 叶景琛沉默了两秒,闷声说“傻瓜。” “是啊,好傻啊。”借着若有似无的酒意,林鸳感觉什么都可以讲,“认识你这么多年啦,好像我一直都在仰望你。”刚开始,他是天之骄子,她是丑小鸭。再后来,他在海外扬名立万,她在生活的漩涡里挣扎求生。再重逢,他在台上万人瞩目,她在台下终是不敢相认……即便后来同属一家公司,她也还是不敢揣摩他的亲密。 不管心被磨砺得多老辣,多不在意风言风语,对叶景琛,她始终都停留在少女时代,不敢问,只能猜。 直到如今,伏在他宽广平坦的背上,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她才觉得,哦,这个人不再是只存在在记忆里,他回来了。 她没开口,大神就沉默。尽管脑袋还有点混沌,林鸳还是察觉到他的低气压,静静趴在背上许久,终于开口问:“徐学长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叶景琛的脚步有些微停顿,又很快地续上步子:“嗯。” 林鸳的心一紧,酒意瞬间散了,犹豫着问:“都说什么了?” “……都告诉我了,”他尽量维持平稳的语调,尽管背着她走了这许久的路气息已经不太平顺,“对不起。” 背上的姑娘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如果不是温热的吐息时时落在他耳边起伏不定,叶景琛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又睡着了。 直到走过了小半条街,停在红绿灯前,林鸳才终于开口,轻声说:“那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这件事前前后后大神都是局外人,长辈们的对错本应与她都没有关系,何况是大神。 这句对不起,她不懂。 林鸳看不见叶景琛的神色,看不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也看不见他紧抿的唇,她只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就像若是她不接受这句道歉,他还会继续说下去。 在叶景琛说完第三遍“对不起”之后,林鸳终于拗不过他的倔强,小小声应了:“……没关系。” 行道灯恰好从红跳绿,停在路边的叶景琛双手朝上托一托,重新跨出步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句对不起为的是他竟对自己爱的小姑娘所遭受过的磨难一无所知,还自以为是的用各种方法“带她上头条”,自以为是的想尽办法“和她绑在一起”,他甚至还说过“反正你已经够黑了”这样没心没肺的话……他居然天真地以为她对于流言蜚语不往心里去是因为看得开,却一次也没想过,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有这么大的心。 因为曾经遍体鳞伤,所以知道如何处理伤口。 因为见识过最黑暗的,所以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光明。 “回去之后我陪你练车,直到有一天你能独自开车上路,好不好?” 林鸳一怔,很快地会过意来,搂着他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些:“好。”如果她能克服最后的心理障碍,是不是往事的最后一页也可以翻过了? “等你能独自上路,我们就公开,好不好?” 林鸳闻言,稍微抬起头来,终于勉强能看清大神的侧颜,依旧是她最爱的眉眼。 路灯下,他那双常带笑的桃花眼底隐约有涟漪泛起,得不到她的回音,他也不急,稳稳当当地驮着她朝前走。路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两个人的影子深深浅浅,时不时交叠在一起,但无论光明黑暗,始终重叠在一起。 走了很久,叶景琛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稳,心跳的频率也在加快,就在他想重新开口给她鼓励的时候,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颈侧,顺着动脉的方向流进颈窝,背上那个姑娘带着鼻音说:“……好。” 趴在大神背上的林小姐不知道自己带着泪光的脸上,嘴角不由自主弯起的弧度,也不知道一言不发的大神眼角无声滴落的一滴晶莹。 * 从天津站到重庆,剧组留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对于林鸳来说刚好可以补一补眠,调整皮肤和精神状态。 但对叶景琛而言,这种休息远比马不停蹄地赶到重庆更辛苦。因为景初工作室成立时的记者招待会开到中途,各路记者都接到自家“上层”立刻撤离的指示,身为娱记的基本需求都没有被满足。而之后叶景琛的档期又太满,媒体极少有机会近身。 这次难得影帝赋闲,接到消息的娱记纷纷提前邀约,陈枫绞尽脑汁,才将所有人都塞进这一天里。 8家媒体,都极有分量,每家半小时,中场休息10分钟,又要见下一家。 采访过半的时候,陈枫替叶景琛买了咖啡,不无担忧:“你昨天后半夜才睡,要不要歇一会?不行后面几家我替你去聊聊,事后补发几张片子,各给一条独家,他们也会满意的。” 叶景琛坐在套房会客厅的茶色沙发里,一口一口抿着咖啡,摇头:“每家都要见。”他有许多话,需要提前通过这些媒体透给观众和粉丝——温水才好煮青蛙,信息要被接纳总要有个循序渐进个的过程,总好过忽然哪天蹦个头条。 陈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及时告诉他:“刚刚你做采访的时候,何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 “嗯?”虽然是老板之一,但何德海极少插手工作室的日常业务,除了偶尔跟叶景琛谈一下扩张计划,大部分时候他都隐在幕后。 “何先生的人得到消息说,徐景山那边更倾向于另一个艺人来接演《浮生三事》的女主角。” “他推荐谁?”徐景山常居海外,之前作品合作的也都是西方演员,对国内艺人了解不多,照理说会更倾向于听从原作者尤华的意见。 所以叶景琛透过何德海的关系链,不光和投资方打了招呼,还直接与尤华见了面。像他这样年轻英俊又温和会说话的后生,最易得到奶奶辈的认可,加上自身过硬的条件,很快就得了尤老太太的欢喜,甚至还主动问起他对女主角人选的意见来。一切都按着他预想的发展,没有料到徐景山自己竟会另有人选。 “何先生那边只打听到是s.k近些时候刚刚签下的女艺人,”陈枫顿了顿,打量着叶景琛的表情说,“我托人又细问了,十有八.九是穆小姐。” 叶景琛递到唇边的咖啡杯果然顿住,定了会神才开口:“有没有说徐导为什么中意她?” “听说……s.k承诺如果用穆小姐做女一,公司旗下的二三线演员可以底价友情出演。”陈枫干涩地笑了声,“而且,光幕影业那边也会投一部分钱。” 拼钱,工作室刚刚成立,即便有何德海幕后支持,也拼不过s.k和光幕联手。 拼人,目前工作室只签叶景琛一人,自然也不是s.k对手。 因为林鸳试戏是私下的,业内知情的人并不多,所以也可能穆清澜并不是针对着林鸳去的,但是……叶景琛的眸光沉了沉,以他这么多年来对穆家这位沉稳内敛的大小姐的了解,她绝不会在对竞争对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陈枫见叶景琛的神色阴晴不定,试探地问:“要不要再和何先生聊聊?”何德海的路子野到不可想象,真想找什么拿捏徐景山的法子也不是不可能。 叶景琛却将空纸杯轻轻地放在身旁茶几上,语气平淡地说:“暂时不用。时间到了,下一家的记者是不是在等了?” 陈枫一看表,休息时间果然飞快过了,忙出去开门,便看见当前网络人气最旺的娱乐媒体《星天地》的女记者魏蓝和摄影师许波已经候在门外。 魏蓝踩着套房柔软的地毯,听着从里间传来的古典钢琴曲,萦绕在鼻间的是安静水润的香气,乍一闻是清新的海风,细品之下是柠檬般的木兰花与微苦的金盏花融合在一起,像一支自然空灵的小调。 等她绕过走道,终于停在会客室门前的时候,充满自然气息的尾调才沁入心脾,温和、儒雅,一如坐在沙发里正微笑着等候的年轻男人。 “你好,魏小姐李先生,久等了。”不光记者,就连摄影师的姓也提前记下了。 叶景琛起身,戴舍和煦的笑朝魏蓝伸出手。手心交握的瞬间,魏蓝开始对这个之前只在屏幕上见过的当红男明星有了三分好感,什么香配什么人,什么人做什么事。见的明星多了之后,她自认看人独有一套。 因为心存好感,加上叶景琛确实是个极善沟通的演员,魏蓝的每一个问题,他接的都恰到好处——在适当自我保护的前提下留足够的发挥空间给记者,专访进行得极为顺利。 难怪同行们争先恐后地想给这位新生代影帝做专访,魏蓝一边记录,一边想。 “那么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魏蓝职业化地笑着问,“听说景宝你会出演尤华老师经典作品里的男一号,请问这个事儿是不是确定了?” 叶景琛只有1/3的身体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身体背打直微微前倾,双臂支在膝头,是个乐于沟通的姿态。听了魏蓝的话,他笑得眉眼弯弯:“不愧是最顶尖的记者,魏小姐的消息真灵通。” 魏蓝也笑:“过奖,过奖,份内的工作当然要尽善尽美。” “嗯,你的消息很准。” 魏蓝对于他如此爽快地承认略感吃惊,但很快就从叶景琛明亮的桃花眼里看到了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这种暗示言传不来,只有浸淫在圈中多年的老江湖才知道,艺人这样看着你的时候,多半你的好运要来了——也许是独家,也许是首发,总之,有新闻了。 * 出租车上,魏蓝和摄影师许波并肩坐在后排。 魏蓝脑海中一直在回旋着刚刚影帝叶先生“不经意间”对她透露的“内幕”,尤华先生和徐景山导演都属意之前一直演反派角色的林鸳小姐来和他搭戏。他似乎对此非常满意,而且还很……期待? 想到之前叶影帝和林小姐曾多次并肩上头条,魏蓝的脑海中渐渐理出思绪来,或许这部《浮生三事》将会成为林叶二人的定情作也不一定,那么这一篇专访,她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小波,”魏蓝看了眼身边不停地摆弄着单反显示器的许波,“你之前是不是采访过林鸳?有她经纪人审过又没发的照片吗?” 许波心不在焉地说:“有,给她拍了那么多,每次新闻能上一张就不错了。” “都找出来,这次能用得上了。”魏蓝又问,“你在看什么?” 徐波将单反递到她眼前:“蓝姐,你不觉得影帝身上这件针织衫有点眼熟吗?” 魏蓝翻出手机,又看了眼前日天津站巡宣时的照片,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她看叶景琛的时候那么眼熟——这分明和之前林鸳身上那一件白色上衣是情侣衫啊! 隔空穿情侣装?明星果然会玩! 第46章 反转之初 天津站的见面会被安排在一所新开张没多久的民营医院里。 这家台资医院的建筑群远看极似民国时期租界风格,因此当初《儒生》拍摄曾在此取景。到了巡宣,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在这里。 当时医院的那段戏并没有魏璇的戏份,如今到天津巡演,她人倒是跟来了,一看是家综合医院又恰逢春末的流感高发期,在医院大厅里与热心观众见面时,这位大小姐竟自始至终戴着只“别致典雅”的口罩。 答记者与粉丝提问的环节里,因为口罩碍事,魏璇的声音始终嗡嗡得听不清楚,两次之后再没有人朝她发问。 她只好自己主动接茬,叶景琛虽然面色和煦却一句她丢来的话茬也没接,直接导致采访过半开始,她就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倒是因为《星天地》的一篇名为《【独家视角】你的□□,我的药》的报道发表近来引发热议,文以爆料的形式,挖掘一路作为恶毒女配存在的女演员林鸳多年来是如何在深受影迷喜爱的影帝身后默默守候,而在一部又一部的经典作品中以与叶景琛失之交臂的方式演绎爱情的另一种模样。其中记者魏蓝的一句“她于你,或许是□□,于他,却是寂寥红尘里的一帖良药。”被叶景琛的粉丝们拎出来疯狂转载。 人人都想做国民男朋友的那贴良药。 一直以来,林鸳每每和叶景琛绑在一块儿上热搜,都是以蹭影帝热度传绯闻的十八线女明星的姿态出现。这是头一次,人们终于发现叶景琛那些颇有美誉度的影片剧集里,林鸳总是以她的妖媚衬托女主的清纯,以她的心机衬托女主的善良……正因为她塑造的恶毒女配太过美艳又招人恨,导致观众只顾着骂她,而忽略了女主角人设的“白莲花”。 有人感叹:好片背后,原来一直林小姐的功劳。 有人揣测:莫非林鸳是因为上不了一线,又想和心上人在一个剧组里拍戏,所以好好的大美人才一直接不入流的小角色? 无论吃瓜群众的脑洞开了多大,作为娱记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套出真相,一句都好! 因而当魏璇完全被冷落之后,所有的话题都猛烈地砸向了叶影帝和林鸳。 林鸳深感,这辈子在台上接受的所有采访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劈头盖脸来得多。 幸好……大神在她身边。 面对娱记直戳戳的问“你俩是在恋爱中吗”,林鸳狡黠地笑答:“前一部戏、这一部戏……还有下一部戏里我和阿琛都有恋爱,所以……是的吧?”说完,笑盈盈地投了求证的目光给大神。 叶景琛唇边含笑,手持话筒干脆利落地一声:“是的。” 台下顿时一阵尖叫,台上两人却一副“我说的是事实呀”的表情,淡定自如。 甜蜜的cp,满场的粉红,唯一痛苦的是彻底沦为人肉背景的魏小姐。 结束时魏璇蹬着过膝靴,一言不发地率先离开,临上车忽然朝走在她身后的林鸳甩了句:“吃相真是难看。”言下之意自然是讽刺林鸳操作了那篇《星天地》的专访,搭着影帝的光环蹭热搜,如今又故意在见面会上卖暧昧博眼球。 林鸳不以为意,理也不理她,带着方洛径直绕道去和叶景琛合用的专车。 魏璇哼了一声,正要钻进车,却听见身后一个和煦如春风的声音:“魏小姐,可否麻烦你把最新一条微博删了。我记得昨晚没有外出用餐,以及,那张照片并不如你本人好看。” 魏璇回身看他的时候,站在阳光之下的影帝先生双手抄在西装裤口袋里,肩背挺直,眉眼带笑,完全是平日里常见的温和可亲的万人迷模样。可魏璇却瞬间僵了脸色——她昨晚与本地身家丰厚的富二代共餐,席间喝了些酒,昏沉间竟发了一张红唇半启,面带流霞的自拍到微博。 因为近些日,魏璇和叶景琛同在巡宣的事儿粉丝都知道,因而大半夜里迅速有人脑补魏小姐对面的mr.x是不是影帝.叶? 当魏璇第二天醒来发现粉丝们已经认定了对面的是叶景琛时,她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反而暧昧地回复了一个微笑脸。 这事儿说起来是她在蹭叶景琛的热度无疑。 结合她刚刚说完林鸳“吃相太难看”,叶景琛就提出让她撤了这条微博……简直是妥妥地一秒打脸。 看着叶景琛随在林鸳身后一同上了商务车,魏璇莫名的脊背一寒——这两人,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 然而没等魏璇有机会到西安站的现场去验证那两人是否暗度陈仓,关于她在歌手选秀大赛打压新人,在《儒生》巡宣现场耍大牌歧视病患,在天津期间夜会富商的新闻,忽然一发不可收拾地爆了出来。 一时间,新仇旧恨都被网友再度翻出,包括当年她自己参加选秀出道与已婚导师的绯闻,事后借着站队同志博人气却又私下口出恶言的旧闻一一重提……着实惹恼了一众路人。 情况严重到制片方不得不主动和魏璇沟通,后续的几站巡演请她暂时不必出席了。 得知此消息的方洛,坐在后排车座上大笑三声:“谁呀,干得这么漂亮!” 陈枫闲闲地瞥了他一眼:“少见多怪,妖做多了自然有天收,她被挂不过是迟早的事。s.k一旦有新的花旦捧上位,魏小姐离正式扑街也就不远了。” 陈枫这话说得本无心,落在方洛耳里却一惊:“听说公司新进签下的那位小提琴才女不光样子好、出身也好。这才来多久啊?通告就没断过。”若是说s.k要捧新的当家花旦,多半就是指这位穆小姐了吧。 车内微妙的静了一刻,陈枫沉默地看向坐在中排的叶景琛,他没有戴耳机,刚刚方洛的话他势必是听见了的。如果s.k有意用穆清澜取代魏璇,那么魏璇井喷式的负.面爆发,会不会和穆小姐有关呢? “网上居然贴出来魏璇跟那个所谓富二代的系列照片,根本就是有人预谋的要黑她。”林鸳翻着微博,尽管她不喜欢魏璇,但对于挖人*放在网上无限放大这种行为的深恶痛绝,超过了她对魏小姐的厌恶。 方洛一惊,当初他无意中听见魏璇和人电话约定会面时间和地点,只和三个人吐槽,其中两个现在正坐在他面前——叶景琛、林鸳。林鸳自然是不会拿这种事做文章,她生平最恨捕风捉影。难道是……叶大神?难道他对于魏璇欺负他女朋友还耿耿于怀? “那个……琛哥,”方洛试探地开口,“魏璇跟富二代这事儿……该不会是你……” 叶景琛还没开口,一直在翻手机的林鸳已经回过头,一双精致的凤眼没有半点玩笑的味道:“不是他。” 叶景琛看着急于为自己辩白的林小猫,眉眼舒展地回头笑道:“嗯,不是我。”他至少有108种法子让魏璇在圈里混不下去,但唯独,不会再用放黑料的方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方洛看见叶大神和他家鸳姐心意相通地一笑,顿感十万伏特电击,继而想到,如果不是他俩传的,莫非是那个人?! 偷偷摸摸地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一条消息编辑发过去:“魏璇陪酒那事儿,是你给捅出去的吗?” 没两分钟,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发件人何德海,内容:“嗯,你不是讨厌她。” 方洛愣了半晌,回复:“其他的内容呢?” “随便煽一下,自然有人跟风。” 方洛:“……” “顺便断了她抢你家艺人角色的念头。” 方洛:“谢谢……” “没什么,看她碍眼。” 好吧老板,你高兴就好……但他还是不要告诉他家鸳鸳这事儿是自己人干的比较好。 * 自从没了魏璇搅和,剩下的几大城市巡宣成了叶景琛和林鸳的专场,两人郎才女貌,默契异常,到现场的观众和媒体几乎要忘了这个女演员不过是戏中的炮灰女配而已。 直到上海站的时候,真正的女主角曲芳准终于得空出席。而一直和叶景琛并肩站在舞台中央的林鸳,立刻无声无息地甘做花瓶,完全不去同曲芳准争风头。 有记者提问,林鸳也照常答,但绝不引申话题,也不刻意抖机灵,尽量让媒体的视线集中在曲芳准身上。 作为圈中老人,曲芳准本就比林鸳大好几岁,戏路也不同,竞争可说极小。当初拍摄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一直徘徊在一线外的女艺人,对于角色的把控和演绎都很有一套,时对戏不经意就会被她带着走。若是有合适的机会,这位林小姐有那个实力一飞冲天。 而在见面会上,林鸳不着痕迹地把舞台中心让给她,曲芳准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作为女主角,之前又一直因为档期问题缺宣传,她确实需要一次更完整的曝光机会。 因此,结束时曲芳准特意放缓了脚步,等林鸳走到并肩才缓声开口:“阿鸳,我听说你要接《女王》的配音?” “对啊,”提到《女王》,林鸳眼底有丝小兴奋,“你也喜欢吗?” 曲芳准微笑:“我比你长了多少岁?当年《女王》走红的时候,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女明星绝不会在竞争对手面前主动提及自己的年龄,而曲芳准的这句话一出口,林鸳立刻心领神会,她的美意已经被这位资深女演员心领了。 “我记得你之前的戏都是用的配音?” “嗯,我声线比较特殊。” “挺可惜的,我听过你的念白,比现在大多数的同龄演员都好。”曲芳准停下脚步,“我有个朋友,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姓乐,叫乐声。” 林鸳笑着说:“当然知道,乐老师给许多经典影片配过音。当初进修时候,他的配音桥段还是教学用的范本。” “我与他有些交情,”曲芳准说,“改日约个时间,你同他聊聊,对你接《女王》不会有坏处。” 这是多么大的提携!林鸳心底很清楚,沉了沉兴奋的心情,轻声说:“谢谢你。” 曲芳准看着白炽灯光下的年轻女孩,白皙发亮的肌肤,极具个人特色的眉眼,弯了弯嘴角:“应该的。”圈子里,不是朋友就是对手,这位林小姐,她愿意列入友军。 和曲芳准道别后,林鸳本想立刻将有机会当面向乐声讨教的喜讯告诉叶景琛,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s.k门口咖啡厅的老板,言坤。 “你好,阿坤?” “方便说话吗?” “嗯,方便。” “你还记得,之前你来我店里查的那个开枚红色跑车的年轻男人吗?” 林鸳眉头微蹙:“记得,从s.k停车场出来的那个。” “我当时看他眼熟,隐约记得他跟谁来过店里,”言坤说,“刚刚无意中看到这一季的炫跑,就是叶景琛也参与拍摄的这期。我看到那个人了——” 第47章 波澜起 “谁?”林鸳停住脚步,避入墙边的阴影里。 “陈宗汉,你应该认识吧?” 林鸳一愣,怎么会是他? 陈宗汉出道比她更早,当年以演校园偶像剧起家,后来年纪渐长转向武侠仙侠,但因为此前走的是韩流风,转型古装之后一直水土不服。戏接得越来越少,渐渐偏向于综艺咖。 年前时候,陈宗汉还曾跟叶景琛一起录制炫跑的新一季节目,同组的还有s.k旗下的刘亚和其他经济公司艺人。爆出叶景琛和s.k解约一事的那天,是陈宗汉率先在微博开炮,抱怨叶影帝耍大牌临时离组,害得一群人空等整晚。 当时林鸳还误以为大神是为了赶来替自己解围一时冲动,后来听闻当是叶景琛已经向s.k方面正式提了解约,想来其中另有曲折。因为陈宗汉的人气太低,事情过了没多久那条炮轰的微博就被粉丝忘诸脑后了。 如今猛地听言坤提起这人,林鸳才想起这一茬事儿来。 “认识,以前在剧组里遇见过,但不是很熟。”林鸳捂着手机听筒,压低声音问,“陈宗汉跟梁巍,哦,就是那个开跑车的,去你店里次数多吗?” “有几次,没太在意。要不是姓梁的走路姿势特别扎眼,我也未必能记住。”言坤问,“怎么?” “你能不能替我找一找他们的录像?”林鸳沉吟了一声,“嗯……你还是直接发我邮箱吧,我明天忙完回来自己找。” 言坤笑了一声:“有这时间你还是补补眠吧。我看网上你这两天的照片,你那黑眼圈都要跑出来了。录像的事交给我就好,白天空的时候我给你找找。” 林鸳下意识地摸摸眼下,笑:“大恩不言谢。” “没事多来店里坐坐,替我带带人气,”言坤玩笑说,“你现在也是红人了。” 随意聊了几句,挂断电话,林鸳背靠在墙上怔怔出神。 梁巍在景初工作室成立的记者发布会上闹事,在找出他出入s.k的录像后,林鸳几乎毫不迟疑地认定是秦初从中作梗,甚至没有再进一步地求证过。现在想想,秦初胃病发作的那天似乎曾经试图向她分辨,可她选择了再也不信任。 “……要不我替你约一下穆小姐?” 忽然听见陈枫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林鸳忙收拾心神,回身时恰好陈枫和叶景琛一前一后走出来。看见林鸳,陈枫立马噤声干笑了一下。 叶景琛刚做完地方媒体的单独采访,略显疲惫,打量了林鸳几眼:“出什么事了?” “没事。” “芳准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三人一路朝停在路边等候的车走,林鸳疑心如果她不把事儿原原本本给大神说清楚,过会他就该直接致电曲小姐了,想了想终于说,“刚刚阿坤给我电话,说梁巍在事发前曾和陈宗汉见过。” 叶景琛眉头一动,“嗯”了一声,一面不动声色地绕到林鸳的左侧,让她走在阴凉地里。 “阿琛,我们会不会是冤枉秦总了?” 看着林鸳忧心忡忡的神情,叶景琛莫名地有些不爽,可她说得也没错。虽然他从没认定秦初肯定是梁巍的幕后金主,但也一直以为八.九不离十。当然,这是在陈宗汉没有被暴露出来之前……要说是陈宗汉捣的鬼,可能性倒确实不低。 “当初阿琛接《炫跑》之前,陈宗汉是上一季里最有话题度的艺人。”陈枫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自从阿琛加入,基本上镜头都是追着他跑,分给其他艺人的自然就少了。” “上次你说在尤老师家楼下也遇见过的,是不是他?” “对,就是他啊。”陈枫爆了句粗口,“估计丫没拿下角色就记恨上了。” 林鸳心不在焉地感慨:“真可悲,上学的时候他那部《旋风校园》,多少女生想嫁他?现在都沦落到踩人上位的地步了吗……”说完,发现身旁两人都沉默了。她抬眼,发现大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包括你吗?” “……”所以重点到底在哪里? 陈枫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打情骂俏请改天,谢谢。”能不能照顾一下单身汪的感受? 恰好方洛站在车旁朝他们招手,林鸳加快脚步先走了。 叶景琛敛起笑意,低声说:“帮我约一下秦初的时间吧。” “可你回去之后……”陈枫原想说你回去后的行程慢得日程表都要吐了,但看着叶景琛严肃的神情,还是默默地吞回肚子里,“好,我去联系。”日程表君,吐吐更健康。 * 说起来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炫跑》第三季播出之后,收视率一跃成为同期综艺档no.1。 一直只能在影视作品里看见的叶景琛,到底都是在演别人。到了真人秀,迷妹们才有机会看看他们的“男盆友”真实的模样,一经播出收视份额一度超过0.06,力压同期。 也正因为节目的火爆,除了备受瞩目的叶景琛之外,其他参与演出的嘉宾也都或多或少地分得关注。直到这时候,陈宗汉数月之前吐槽叶景琛的那条微博又被粉丝挖了出来,推到首页。 粉丝们吵吵闹闹,陈宗汉只一味装没看到,叶景琛更是不会去理,到了当晚,同属s.k的男艺人刘亚,忽然发了一条更新,瞬间把叶景琛的粉丝点燃了。 刘亚ayav:总有粉丝朋友私信我,问当初录制节目琛哥是否真的无故跳票。对此,我只想说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是:剧组要求琛哥当日暂停拍摄,且当晚我们补完各自镜头后很早就散了。琛哥无论作为演员还是艺人,都是我的榜样,也请你们相信他的为人。毕竟你们也爱他。[爱心] 林鸳原本并没有和刘亚互关,看到这条微博,是因为很快就有人私信她去看。 果然,这条消息才刚刚出来,下面清一色的网友陈宗汉,让他来看打脸,也有部分叶景琛,这都是正常思维。可是,她来看是什么逻辑? 林鸳放下手边正在研读的《浮生三事》,一条条地翻看刘亚微博下的回复,惊讶地发现竟不止三两个人提到了她的名字,有甚至有人玩笑说林鸳一下,毕竟她也爱他。[dog] 事已至此,网络上一边倒地认为,过气明星陈宗汉出于嫉妒情绪,污蔑当红艺人,赶在叶景琛与老东家解约无暇他顾的时机猛踩,面目可憎。 林鸳没有去看陈宗汉的微博,想想也知道底下必定是骂声一片。 随手打开视频app,首页就飘着《炫跑》的更新,刚刚打开,屏幕上下红白弹幕几乎覆盖全频。上半部分,都是粉色、枚红色的表白男盆友叶先生,下半部分,都是白色吐槽连风度都输掉了的陈大叔。 画风奇诡,林鸳看了几眼就关掉了弹幕,一片干净的屏幕上叶景琛穿着橙红色的冲锋衣,眉目如画,身姿挺拔,站在冬日阳光中像一株笔挺的白杨,唔,难怪粉丝都喜欢他。 叶景琛虽然走得是暖男人设,但毕竟是运动员出身,身手了得,正常节目录制下来他敏捷的身手和反应速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不用说对待女艺人谦和有礼的态度……粉丝看了是心心眼,林鸳看了只想说--下次节目可不可以也带上她! 正看得入迷,忽然方洛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鸳刚刚接起,就听见那边方洛焦急万分的声音:“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陈宗汉的事儿吗? “《浮生三事》的女主角定了穆清澜!就是公司刚刚签下的那个天才小提琴手。” 放在膝头的书册一歪,掉在地摊上,林鸳愣了一下,才弯腰把书捡起,问:“是官方公布,还是小道消息?” “……何先生告诉我的。” 林鸳回想起那日和尤华分别时,她分明对自己极满意,还多次叮嘱她进组之前多看两遍原著,揣摩揣摩女主人公澜笙的内心,生怕她年纪轻了把握不好这个女人的传奇一生。从当时的感觉来看,出于尤华的意见而临时换主演的可能性并不高。 “何先生还说什么了?”例如,是穆清澜主动试戏的,还是投资方有人要求的。 “好像说是导演那边的意思……”方洛大约是捂住了听筒,模模糊糊地传来他在跟身旁人求证的声音。 林鸳手指在茶几上无意识地花着圈,等到沙沙的声音停了,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冷淡的男人声音:“喂?” “……我在听。” “是我,何德海。”对面的声音沉而稳,自带低音炮。 林鸳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何总,你好。” “《浮生三事》原计划影视同开,最先的想法是电视剧试水,收视率好再翻拍电影。这个情况,你之前知道吗?” “嗯,尤先生和徐导都说过。” “现在s.k横插一脚,推了穆清澜出来,投资方至少有一半以上支持,加上穆氏在后期投片推广上也是熟手,你跟她比,除了演艺年资别无优势。” 林鸳沉默,就听见话筒那头隐约传来方洛的抱怨“你凭什么说我们家鸳姐没优势,长得好看演技好,这不是优势吗”,而后话筒就又给人捂上了,三五秒之后,听筒对面一片安静,何德海的声音再度传来:“抱歉,我的意思是,对于投资人而言,你不占优势。” “嗯,我明白。”出道以来,因为没有背景,或者说因为背景成谜,她早已经习惯了临阵换角,只是近来日子过得顺遂,没料到最终还是横生枝节罢了。 “林小姐,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希望看在我和叶景琛算是盟友的份上,你能如实答我。” “你问。” “你和那位穆小姐,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林鸳一愣,过节?抢了人家的绯闻男友,内定未婚夫……算不算过节?可依着叶景琛的意思,穆清澜和他本身就相互无意,不过是被两家长辈硬牵在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只等着彼此各寻良人,大白天下。 这种情况下,她和穆清澜应该算不上有过节吧。虽然,出于从逆境里走出来的敏感和警觉,她并不喜欢这位出身高贵、完美无瑕的穆小姐。 “算不上过节吧,”林鸳说,“有数面之缘,前些日子还在帝都偶遇过。”当时她主动示好,完全看不出是对待竞争对手的态度。 “好,我知道了。”何德海并没有进一步追问的意思,稍顿了一下,说,“年底你跟原公司的合约到期,来景初吧。” 林鸳没料到这个邀请会是由何德海发出的,倍感意外:“……为什么?” “阿琛也是这个意见,只不过等他酝酿好怎么开口,我等不及。” 合着这位何财神在嫌弃她家大神的深思熟虑,林鸳眼珠一转,问:“就我一个人?” 对面沉默许久才开口:“还有方洛。” 她就知道!动·机·不·纯! 丢下一句“谢谢,我考虑考虑”,挂断了电话,林鸳盘着膝,双手来回摆弄着手机,看着茶几上的书册出神。 原还想着或许梁巍的事真的是误会了秦初,他不会当真对叶景琛和她不利。但真没料到,她这还没跟s.k解约呢,同公司的艺人抢角色都抢到她头上来了?想着过去几年里,自己单方面地把人家当成恩人来崇拜,只觉得大概是台风天没好好打伞,不小心让脑子注了水。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估摸着大神也该收工了,林鸳给他去了一条微信:忙完了吗?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里险些睡着,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却并不是叶景琛的声音。 “阿鸳,是我,言坤,你要的录像我截出来了,发在你邮箱……” * 22:30 有客茶室的老板张淳此刻心情很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今儿有贵客临门,走的时候若能合个影挂墙上,不愁不被粉丝踏破店门。 忧的是,早就已经过了店铺打烊的时间,两位贵客仍旧没有离开雅室的意思,而他已经把店员都放回了家,只能自己坐店板等。 张淳接了妻子第三个电话,压低了声音说:“对,我得等他们出来,还想拍照合影呢--还能哪个叶景琛,就你跟宝贝女儿天天迷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叶景琛呗!” 纸质拉门,木质装修,有客的雅室素来以安静、私密闻名。 档期被塞到睁眼拍戏闭眼睡觉的叶景琛已经在这个包间里坐到了第四个小时,当然,坐在他对面穿着黑色长袖衬衣,领口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也陪着他坐了四小时。 “所以,”秦初的眼底像永远沉着一块化不开的冰,看着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从里到外都是冷的,特别是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被万千少女追捧的男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第48章 七年的秘密 窗外一片幽暗,室内一片寂静。 叶景琛没有开口,惯常带笑的眉眼此刻沉静如水,隐隐有几分煞气。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靠在红木椅背上,身子距离桌面极远,都是一副拒对方千里之外的姿态。 秦初无声地一根接一根抽着烟,想起若干年前在s.k的会客室,与叶景琛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叶景琛刚刚结束职业运动生涯,归国后自己带着戏约投奔s.k。因为他身后叶氏集团的强大背景和马术圈积攒的不俗人气,再加上他手上的戏约居然是雍导的年度大作男一--s.k高层几乎没做考虑,第一时间就签下合约,生怕鲜肉被其他公司给吞了。 这部电影的爆红确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叶景琛作为初入演艺圈的非科班演员,仅仅在雍导三个月的调.教之下就凭借第一部大荧幕作品横扫海内外电影节。 人人都说秦总好眼光,s.k捡了宝。 然而秦初知道,并不是s.k发掘了叶景琛,而是叶景琛自己选择了s.k。 叶景琛为什么一回国就投奔s.k?不光秦初,许多人都曾对此表示疑惑。而这个疑惑直到今天,秦初才终于弄明白--叶景琛入s.k,压根就是为了林鸳而来。 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秦初心知林叶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可惜门不当户不对,林鸳苦苦隐藏自己的秘密,叶景琛背着继承家业的重担。冷眼看着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秦初一直以为总有一天贵公子会腻,不再和小姑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筹码的“渊源”,在这两人跨越整个青春与年少的瓜葛之间不值一提。 漫长的相顾无言。 两个在自己的领域里都已经走至巅峰的男人,各自在往事里一时失神。 最终还是叶景琛先从良久的沉默中走出来,垂眸开口:“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不管怎样,谢谢你在我缺席的日子里,拉过她一把。” 秦初似笑非笑地吐一口烟:“即便要谢,也轮不到你。” 叶景琛也不恼,缓声说:“你所做的这些,如果和她商量着来,你和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怪只怪你太不懂她,你以为被伤害后的林鸳不堪一击,事实上……她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秦初一口烟生生地别憋进肺里,嘴角一勾:“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未必谁对谁错。” “无论如何,”叶景琛双手撑在红木桌面站起身,朝秦初伸出右手,“……谢谢。” 秦初眼睑微垂,低头慢慢地将烟掐灭在烟缸里,起身握住他的手,似笑非笑:“这话说得太早。” 叶景琛微笑,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应该的。” 包间房门刚被拉开,站在门口的店老板张淳立刻连退三步,搓着手笑道:“我来看看还要不要添茶水?” “不用了,我们正要走,”叶景琛微微躬身,“抱歉,耽误你打烊了。” 张淳眉开眼笑地跟着大明星一路朝外走,连声说:“不耽误不耽误。” 等叶景琛结了账,道了谢转身离开,张淳才终于“哎”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 “不不,我只想问叶先生……你有没有空拍张照,”见叶景琛态度和煦,张淳顿时感觉信心倍增,晃着手机说,“就自拍一张,我老婆闺女都特别喜欢你。”艾玛,这话说的他怎么这么绿呢。 “好。”叶景琛几乎没有犹豫,四下看看,“这里拍吗?” 张淳笑得脸上褶子都翻了倍,选了个能看见茶社logo的地方,举着手机45°角与影帝先生来了张旷世合影,即使他的脸看起来是旁边人的两倍大,也依旧乐开花!这可比任何一个广告都要有效啊! 秦初从敞开的门恰好可以看见茶社老板拉着叶景琛合照,虽然隔得远,他也能感觉到老板的兴奋之情,以及时时刻刻包裹着叶景琛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这种气质,秦初曾把它归类为演技,但这么多年过来,他渐渐发现,比起演技它更是刻在骨髓里的教养,温和无害,锋利全都隐藏在暖洋洋的外表里。 看着叶景琛与老板握手后离开的背影,秦初的耳边回想起他看着自己眼睛说的那一句:“穆清澜的行踪就拜托你。至于其他的事,我来,不用你插手。”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秦初第一次觉得,或许他为林鸳所做的一切,并不如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正确、高尚。 随便挑了一家巷口的pub,秦初进去的时候里面早已经热闹非凡。 震耳欲聋的乐声,鼎沸的喧闹,若以平时的他,多一秒也不会停留。但现在,他需要这些外在的喧哗,来平息纷乱如麻的心事。 找了个偏僻角落,一杯接一杯酒下肚,偶尔有泡吧的姑娘来混酒喝,他也来者不拒。 谁来他都请,谁敬他都干。 其中不乏眉眼靓丽的年轻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像他初次见到的林鸳那样。但是,眼前的这些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谁都不是他记忆里的小姑娘。 芮静照着微信定位找过来,绕过嘈杂人群终于在角落里看见秦初的时候,他左右各坐着个浓妆艳抹的短裙小姑娘,见着一身黑色套裙的芮静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小姑娘们都以为是正主找来了,二话不说顺了酒就溜。 芮静站在玻璃茶几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醉眼惺忪的秦初:“胃病有阵子没发作,你又好了伤疤就忘痛了?” 秦初的衬衣领口早已歪歪斜斜地敞着,一向凉薄的眸子因为酒意映着吧台上闪烁不定的灯光而稍许柔软了些,看着站在面前的芮静,迷茫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是他自己发的微信语言和定位,好吗?芮静懒得和醉鬼多话,弯下腰去扶他:“走,送你回家。” 秦初一手拽着芮静的手腕往下一拉,她跌坐在半月形的沙发上,就听见平日寡言的男人笑了声:“陪我说会话。” 芮静将包臀短裙朝膝盖拉了拉,看着他的眼睛:“说什么?” “说说……我是不是个傻子。或者,是不是个混蛋?”他难得一见地勾起嘴角,“或者变态?” 芮静抱着手肘,冷冷地看他:“你醉了。” “嗯,醉了。”他依旧笑,眼神盯着玻璃杯里的白酒,“所以你照直说,醒了我就忘光了。” “……是傻子。”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在事业上这个男人有多精明,在感情上就有多缺心眼。自从发现他签下归国而来的穆清澜之后,她细细地查了这位穆氏大小姐在国内期间的经历,惊讶地发现她和林鸳的渊源。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算计了几十年的男人,直到与那个女孩决裂,也依旧在默默地费尽心力地护着她。 “果然啊……连你也这么觉得。”秦初很满意她的答案似的,“难怪她,他们都这么觉得。” “可总要有人做混蛋。”他苦笑,“你看,我这么年来只做过一次好人,让她和姓叶的进了同一个剧组,然后呢?事情就脱轨了……” 芮静忍住伸手去抚平他眉间褶皱的冲动,只静静地听他说着他对另一个人的牵挂。 “哦不对,”秦初自言自语,“就算没有我当好人,他们也迟会走到一起。怪我,叶景琛回国的时候就应该查清楚他。”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而后莫名地笑着对芮静说,“你看我,看看我。” 芮静不明所以,依言看着他硬朗的眉眼,就听他继续说:“直到现在,我想的还是怎么才能挡住她,不让她遇见爱的人。我就是这种人啊,从污水沟里长出来的藤蔓,骨子里吸的就不是干净的水。做不了照亮她的太阳。但她要太阳……你懂吗?她需要的是太阳……” 芮静觉得有只手在自己心脏狠狠地一揪,对于这个她跟了十年的男人的过去,她知之甚少,但也知道如今站在s.k巅峰的他,曾经连市井混混也不如。她知道秦初从普通业务员升到经理,再从经理到总监,乃至pk一众竞争对手,得到董事会认可坐上如今的位置有多么的不易。 “你们俩,其实有点像。” “对,很像。”秦初晃晃手里的杯子,“所以她不需要我。” 芮静看着幽暗的光线里,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眼底的哀伤,不自在地撇过目光。 “我在美国已经替她联系好了学校,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去进修……”秦初自嘲地笑笑,“如果没有叶景琛,她过不了一两年还清了债务,也该放弃做演员了吧。”如果她离开娱乐圈,淡出公众视线,被穆家发现的可能性就几乎为0了。 芮静硬着心肠,冷冷地打断他:“你真的……太不了解林鸳了。即使没有叶景琛,她也不会按你的安排去美国读书--在她自己有能力去做一件事之前,根本不会再接受你的馈赠。她一攒够了钱,第一件事是把欠下的所有债务还清,你居然还看不明白吗?” 秦初听了,怔了几秒,忽然大笑:“你居然和他说一样的话。” “谁?”跟谁说的一样? “叶景琛,呵。”说他不懂林鸳,跟叶景琛说得一模一样。 芮静身在圈内,天天跟剧组、娱记打交道,对于近来林鸳、叶景琛的关系升温,她多多少少也都听说了,笑了声:“怎么?影帝大人来宣示主权了?” 秦初摇头:“准确的说是来邀我一起守卫他的主权。” 芮静听着秦初语焉不详地讲了叶景琛和林鸳的过往,说不吃惊是假的。敏锐如她,尽管早就知道这两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些情愫,却从没想过竟是十多年的纠葛。 秦初叹了口绵长的气,挑眉看向芮静:“我不是输给叶景琛,是输给了时间。” “你怎么想都好。”虽然她认为,即便林鸳认识秦初在先,也依旧会选择叶景琛--一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能闻到同类身上的气息。比起抱团取暖,显然拥抱太阳更加暖心。 秦楚闻言哈哈大笑,仿佛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学会跟我委婉。” “你不需要委婉,”芮静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抿了一口,“我也不是她。” “给你说个秘密。” “嗯。”说话的工夫,秦初已经又几杯酒下肚,芮静看着他混沌的眼神,心知他是真的醉了。 “我当初在kfc见着她的时候,她刚过十八岁,”秦初仰面靠在沙发背,看着天花板上闪烁不定的彩灯,“我见到她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美,第二个念头是她需要钱……” 第49章 不弃 七年前,夏末。 那时秦初还只是s.k影视部门的总监,而且,是副总监。上面没有正职,但他始终没能被拨正。 原本从来不吃k记的他,那一晚刚好有个和投资商的酒局,空腹赴会无异于作死,停好车去酒店路上恰巧见了一家k记,想着图个方便,就推门进去了。 他之前从未进过kfc,早些年是进不起,后来是不屑进。站在柜台前,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品类,最终简捷明了地开口:“一个汉堡,谢谢。” “有许多种,先生你需要哪一个?” 正是这个不疾不徐中性里带着磁性的女声,吸引了秦初的目光。当他看清面前穿着k记统一的红蓝工作服,高束起马尾却依旧满身妖娆风情的女人。 对,他第一眼看见林鸳时,给她的定义是女人,不是女孩。 美丽。妩媚。风情万种。勾魂摄魄。 这些词汇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晚间,结束了酒局,秦初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再次路过这家店,不经意地朝里一瞥,那个有着双撩人凤眼的姑娘竟还在前台忙碌——此时距离他下午见到她已经过去近七个小时。 这应该是个很缺钱的年轻女人。 次日,秦初特意抽空来这家店,她不在。与店长简单沟通之后,他验证了自己的推测——这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不但缺钱,而且穷到身兼数职,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八小时都奔走在打工的路上。 在确定这一点之后,秦初对于说动她入行已经有了七成把握,等他跟着她在几个打工场所间奔走了一整天之后,他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原以为,只要提及丰富的报酬,她会立刻心动。却没料到,在k记门口拦下她的时候,那双凤眼里是满满的防备,即便当他给出自己的名片,她也仍旧将信将疑。如果不是咖啡店老板言坤恰巧路过,顺手替他俩相互介绍,秦初还真没把握能说得动这个看似美得不经大脑实则无比执拗的姑娘。 卸下防备后,林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但我不适合演戏。” 秦初有些意外,他主动邀约过不少年轻女孩,在确认他身份之后无不欣喜若狂。 尽管,他这一次来找林鸳,并不是出于挖她出道的需要——他需要一个能够陪他出入酒局,摆平用利益搞不定的合作方或对手,凭他多年在社会底层的经验,当美丽撞上贫穷,这样的女人最合适。 于是林鸳最初入职s.k,是以影视部副总监助理的身份。当然,刚刚高中毕业的林鸳,根本没有签署正式的劳务合同,更不清楚“助理”的工作职责。 第一次带林鸳出席酒会,她穿的是从公司借来的晚礼服。 黑色高领,后背镂空,腰身不盈一握,肌肤胜雪,刚刚露面就吸引了一众目光。 酒会散场前,秦初吩咐:“赵董喝的有点多,待会你送送她。” 林鸳也喝了些薄酒,柳眉轻蹙:“我不会开车,怎么送他?” 显然她并没有听出秦初的言外之意,他只好说:“扶他去门口等专车,陪他说几句好话总会吧?” 林鸳依言送了那位董事出门,穿了细高跟的她走路磕磕绊绊,扶着那位将近谢顶的赵董一路下楼。她温和地应对那人不上档次的调笑,挺直的背影并没有一点点弯腰迁就对方身高的意思。 两人下楼之后许久,秦初都没见林鸳回来,内心天人交战——若她当真跟着赵董走了,人家受了美人恩,总归要谢他美意;可想到她对于可能存在的风险毫不知情,他又鲜少见的心感不安。 纠结中,他已不知不觉走出酒店。 大堂门口,他看见了一手推在奔驰车车门,死活也不肯上车的年轻女孩。 她的高跟鞋已经脱落了一只,裙摆太长,此刻逶迤在地,看起来狼狈不堪。 秦初站在酒店门口,正在犹豫,林鸳无意中看见了他,像是见了救星立刻朝他投来无助的目光。出于说不清的原因,他拦下了林鸳,尽管为此得罪了那位赵董。好在,酒醒之后,赵董显然也没记得多少。 * “她把我当恩人,全没怀疑过我根本是故意的……” 芮静看着混沌不清地说完这一句,就趴在茶几上昏睡不醒的秦初,有那么一秒,她很想摇醒他问:你对她那么好,就只为了弥补这种负罪感吗?还是……你根本爱上了她,却还不知道。 那之后的事,芮静也都知道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鸳和秦初的关系越发亲密,像朋友,又像兄妹……总之,在秦初发现林鸳为了支付学费,在学业和s.k之余还兼职做一家电商的专属模特后,他借给林鸳一笔钱,希望她可以专心学业,同时注意休息。 因为担心林鸳拒绝,秦初当初是以芮静的名义借给她的。她接过信封,在长久的沉默后,说:“芮姐,即使我交上了学费,也还是要想办法赚更多钱。” 在那以后,秦初和芮静废了好一番工夫,才终于弄明白林鸳拼命赚钱的原因。生生父母欠下的债款,同母异父的弟弟欠下的医药费,大学学校催缴的学费,住宿生活费——这种种,都由她一人在承担。 秦初一言不发地替她还清了所有债务,知情之后的林鸳为了尽快偿还,又或者是为了报恩,开始频繁地接一些秀场的客串,或是剧组的花瓶路人甲,但凡秦初介绍的,但凡能让她攒下钱来的。 回想起来,芮静发现自己竟是看着那个小姑娘从文静内敛一路走到八面玲珑的人。然而又何止林鸳如此呢?如果不是为了眼前的男人,芮静又如何会走进这个光怪陆离的浮华名利场,变成如今长袖善舞的模样? 时光有不动声色的力量,时间漩涡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它的斧琢。 * 接到《女王》的开工通知时,林鸳正在驾校和教练死磕。 如果不是对方是名人,孙军大概已经国骂伺候了——你在车下问她什么,答得有条不紊,一字不差。可只要一挂档上路,她就立马额头冒汗,刹车油门随时互换,手闸挂档齐飞。 若非开的是教练车,孙军想他大概已经陪这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女明星死过一百回了。 接到方洛的电话,林鸳将教练车停在路边,朝孙军道歉:“孙教练,抱歉,我临时有点事。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后面这阵子我可能会比较忙,下一次的课程我会提前预约。” 孙军自然一百个同意,只差没鼓掌欢送。看着这个女演员下车后停在路边拦车的侧影,她的头发被束成松散的发髻,而此刻汗水已经将她发际的碎发黏在白净纤长的颈项。 她是他做教练这么多年来,遇见的最畏惧开车,却又最执着于学会开车的姑娘。 经过曲芳准的搭线,林鸳前前后后已经和配音主持界的泰斗乐声先生见过三次。 最初去求教的时候,她完全是抱着“我觉得我的声音还可以再抢救一下”的念头。没料到,对方在听了她手机里的几段小样之后喜出望外。 乐声的原话是“没有一个配音演员可以配尽天下角色,但有人可以配其中的90%,而你的天赋刚好可以弥补剩下的10%。没必要求全,在独一份的地方做到极致最好。” 而事实上,当第一天的录制工作完成的时候,卫朗的小助理徐欣欣兴奋地满眼放光,恨不能当即为林小姐弯了。 什么叫女王?她现在严重怀疑,当时卫大师是以林鸳为原型写的女主角展湄。否则为什么林鸳的每一个鼻音,每一个尾调,每一丝明明沙哑中性却带着撩人芬芳的韵味,都贴合得刚刚好。 原著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展湄从没有把她的美貌当成征服世界的武器,但最终她却以自我牺牲与人格魅力征服了世界,乃至建立新的秩序——并不以她为核心的秩序。 林鸳推开录音棚门走出来的时候,室外的光线要比棚内强,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待得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外间并排站着两个男人,而单独任何一个拎出来足够叫影迷们疯狂。 叶景琛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和落在卫朗脸上惊喜的眼神,转脸朝卫朗笑道:“早就和你说过,不如出道做演员,自编自导自演,早几年就已红进全宇宙。” 林鸳快速地朝叶景琛皱了皱鼻子,又转向卫朗:“你好,卫老师,我还是许多年前在签售会上见过你。”作为现场的礼仪小姐,之一。 卫朗低低地笑了两声:“别把我喊老了,我和阿琛同岁,叫我名字就行。”他个头大约一米七五,中等身量,五官如有混血,眼廓深邃,鼻梁高挺,脸颊和下巴的弧度犹如刀削,站在叶景琛身旁平白显得比他长了几岁。 林鸳面不改色地微笑说:“阿朗,我是你的书迷。” “我知道,”卫朗笑道,“阿琛和我说过。多谢阿鸳小姐厚爱。” 林鸳诧异地看了大神一眼,他挑了挑眉没说话。旁边徐欣欣见缝插针地走上前,将一套五本精装的《女王》递给林鸳:“卫先生给签了名,送给你。” 林鸳受宠若惊,接过来抱在怀里,满眼发光地朝她家大神乐。 叶景琛哭笑不得,这欢心虽是他故意讨的,可看着林小猫同学抱着别的男人的签名痴笑,他莫名地很不爽。 徐欣欣见林鸳笑逐颜开,立刻见缝插针地取了自己精致的日程本,翻来扉页递在林鸳面前:“那个……可不可以请你给我签个名?”真.百分百.迷妹脸,像是面前的林鸳真是那个雌雄莫辨的展湄。 于是叶大神……更不爽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我,还有阿朗。”尽管心里憋屈,影帝先生依旧不动声。 没想到,这一回大神竟被他的林小猫拒绝了:“对不起……今天不行,我今天约了人。” 第50章 一搏 气氛有点微妙,素来被万人迷光环笼罩的叶先生冷不丁碰了个壁,同林小姐大眼瞪大眼。 徐欣欣谨慎地看了她英俊不凡的老板一眼,这位混血帅哥正以看好戏的眼神打量暗流涌动的那两位。 最终还是影帝先对笑盈盈的林姑娘投了降:“结束的早可以来找我们。” 林鸳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好。” 看着林小姐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卫朗瞥了眼双手抄在裤兜里一副不往心里去的模样,眼底却泄露心事的影帝大人,似笑非笑地挑眉:“你对她也没那么重要嘛。” 叶景琛看也不看故意挑拨的好友,嘴角一勾:“等你能弄明白,就不会单身了。 “既然林小姐没空,今晚你就有空了吧?好好喝一场?” “还是算了,如果你还不打算进军娱乐圈,还是暂时和我保持距离的好。” 卫朗摇头:“我就不喜欢你们演员这一点——做事半分*也没有。” “大部分时候,我也不喜欢,”叶景琛意有所指地说,“偶尔也有例外,特别有什么想借别人之口传播的时候。” “国外呆的久了,我越发听不懂你说话了。” ,“叶先生指的是这些吗?”一直陪同在卫朗身侧的徐欣欣信手拿起电梯间旁书报柜上的最新娱乐报纸。 报上首页一条,刚好就是叶景琛与林鸳在某场巡宣会上的合影,偌大的加粗字体写着“《浮生三世》男女主演已定,粉丝期待景鸳世纪牵手”。 卫朗再度摇头:“套路太深。”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卫大师这么慧眼识珠。” 卫朗笑着偏头对他的小助理说:“我隐隐约约听见影帝打脸的啪啪声,你听见了吗?” * n市的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尤其不好打,每当这时候林鸳都特别希望自己可以克服心理障碍,来一辆□□art也好啊! 等好不容易拦到车赶到徐景山位于城郊的独院时,天已薄暮。 院门虚掩,林鸳轻轻扣了几声没见回音,轻轻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上了点年纪的阿姨正在院里洒扫,见了她也不说话,立刻微笑谦恭地躬身引她进门。 跟着她一路走过木质的行廊拐进书房,终于看见正跪在方几前悬腕书写的徐景山,林鸳安静地等候在一旁,看着他笔走游龙。 就像她托方洛打听到的情况一样——这位常驻国外几十年的导演骨子里有着深深的中国情节和文人气度。他住的院子,是江南景秀的小园林,业余爱好是茶道书法和太极,所以他才会选择尤华的《浮生三世》作为归国后的第一部作品。 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徐景山才将笔轻轻搁下,抬头看向静立在一旁等候的林鸳:“你觉得写的怎么样?” 林鸳上前两步,像徐景山一样规规矩矩地跪在他对面的方几前,评价道:“有先生的气度,有澜笙的风骨。”徐景山写的内容正是尤华书里为女主角澜笙下的批注。 徐景山没有想到林鸳不过两眼就看出这些被尤华藏在文中的内容,不由认真打量面前年轻的女演员。她与前一次见面时的书卷气又有不同,穿着蓝白配色的七分袖斜襟小衫,露出一截皓腕戴只水色不错的玉镯,配上原本就风情万种的容貌,像是从民国旧挂历里走出来的美人,叫人瞩目。 见惯了欧美女明星深邃艳丽却缺乏厚重的容貌,徐景山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演员有着被时光眷顾的脸和气质。 他笑:“看来尤老的书林小姐读的很用心。”而不是那天在尤华面前装装样子而已。 林鸳垂眸微笑:“虽然不敢说倒背如流,但经典段落也一一誊写过,不敢忘。” 徐景山点头:“是一本女性意识觉醒的好书,我也拜读过许多遍。” 林鸳笑:“从徐导之前的作品里看得出来,您对于现代女性的独立,自我和成长非常关注。而您的影片里,从不会出现脸谱化的女性角色,每一个都有血有肉,不为附庸。” 徐景山更和颜悦色了几分:“我那些片子国内能看到的不过是删节过的版本,不完整。”这也是他之前一直不想归国拍戏的原因。若不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于国学文化的兴趣与日俱增,他也不会回国来拍戏。 林鸳颔首:“我看的是托朋友带回来的原版,很喜欢您作品中的几位女主角,包括之前的《贫民窟宝贝》。” “哦?为什么。”那部讲述贫民窟里以出卖身体为生的贫穷女子被人嫌弃的一生的作品,是他过往作品里为数不多的存在极大争议的角色。 “娑娜一直在坚持自己的信仰和追求,即使因为时局现实她的身体最终没能走出禁锢,但她的灵魂是神圣自由的,她是自己当之无愧的宝贝。我喜欢她的执拗坚持和百折不回。” 徐景山站起身来:“如果娑娜的角色找你演,你会演吗?” 那个角色的特殊身份和充满争议的一生,以及在剧情中势必出现的暴露镜头,当初角色遴选的时候,即便在观念相对开放的西方也着实费了些工夫。 林鸳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站起身,毫不迟疑地答:“我会演。而且会像现在一样,竭尽全力地争取这个角色。” 徐景山朝她招招手,让她坐到他身边的红木椅来,刚好先前的老阿姨将茶水端过来放在他俩中央的桌上,又抬手微笑冲她做了个请用的姿势。 林鸳笑着道了声谢,端起茶杯。 徐景山说:“孔姐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怕林鸳奇怪似的补充了句,“我不在国内那些年,这里都是她帮忙照看。” 林鸳闻言,朝正要离开的孔姐伸出右手,四指握拳,拇指轻弯了两下。 孔姐上身稍微前倾,笑着摇手,又双手掌心向上微动几下。 “应该的,茶很好喝。”林鸳手语比划着。 等孔姐走了,徐景山问:“什么时候会的哑语?” 林鸳也不隐瞒:“澜笙与哑翁有很多对手戏,我是近来刚刚学的。” 徐景山看着面前女艺人认真笃定的眉眼,一笑:“我以为你不会这么爽快的承认来意。” “为什么不呢?”林鸳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与这个自负清高的导演对视,“毕竟徐导的时间宝贵,为了能做您的作品的女主角而争取争取,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掩藏的。” 徐景山哈哈大笑:“这会我觉得你特别像金发碧眼的洋人做派。” 林鸳微笑:“受了澜笙的启发。”那个传奇女子就是这般跳脱在世俗常规外,却又深陷红尘起伏中。 室内茶香弥散,静得能听见角落里落地钟的滴答作响。 徐景山回想起林鸳来之前,尤老太太在电话里说的那一句“别错过这丫头,她就是活生生的澜笙,从外到内。” “你应该知道,有人在和你竞争这个角色的事情了。” “是的。”她也不隐瞒,若不是知道有人来竞争,她也不必在入组之前特意来跑这一趟,再伪装,没有意义。 “没想到,林小姐消息挺灵通。” “不过是特别在意这个角色而已。” “老实说,就像之前尤先生说的,你非常合适澜笙的角色。”徐景山抿了口茶,语速放得极慢,“但以最少的投资换取最大的利息是所有商人的一致追求。不是你不好,而是你的竞争对手太强大了。” 林鸳不疾不徐地说:“那是商人,可您不是。”她之所以敢于冒险来到徐景山的宅子里再做争取,赌的不过是他作为文化人的一腔热情——从方洛替她打探回来的这位导演的风格来看,他并没有完全被这个商业社会所所侵染,否则他不会抛弃在海外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到国内来试图拍一部东方女性觉醒的电影。 原本板着脸的徐景山在听林鸳这句话之后,忽然在茶几上一击:“你来之前,我和自己定了个约。如果你给我说,你也能像那一位一样,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我选那一位——毕竟,资源优质比得过她的,不多。” 林鸳不慌不忙地说:“我不会。”她也拿不出。 徐景山原先疏离的目光,此刻带着些微笑意:“如果你采犬澜笙’的方式来争取,我就试一试。” 林鸳闻言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徐景山鞠了一个躬:“谢谢徐导。” “你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徐景山手指点点身侧的桌面,示意林鸳坐下,“我刚刚也说了,商人,自然唯利是图,那一位能给的条件更好,让她拍,我拦不住,也没理由拦。” 林鸳面上虽然平静如水,实际紧张得手心直沁汗——虽然是出道这么多年了,但这却是实打实第一次主动“进攻”导演,还真是……刺激。 ”但是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不是商人。”徐景山欣赏地看着林鸳,“我相信尤先生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电影版的浮生三世,会由尤先生亲自操刀剧本,我希望,澜笙由你出演。” 言外之意,剧版由那一位去演,留给“商人们”赚钱。影版,由他和原作亲自物色的人演,用来赢口碑。 孔姐送林鸳离开后,徐景山坐在茶香四溢的书房,耳边还隐隐有着那位女艺人磁性的嗓音,自信但内敛,坚韧但不张扬。 难怪,那么多人为了她来给他电话,尤华且不提,与她交好的金凤奖影帝也好,叱咤商圈神秘莫测的那位何老板也好,无一不力荐林鸳。 奇特的是,就连林鸳曾合作过得几个国内知名导演,接连几日也陆续与他联系,推荐林鸳出演。 徐景山原本还担心,这个半红不白的女演员会不会是用了某种不堪一提的手段,如今一见,他终于放下心来——她确实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第51章 十二年轮回 《浮生三事》影视两版的主演阵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放出,而那段时间林鸳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大神了。 一来她在赶《女王》的最后录制,二来叶景琛和魏璇的那部片子虽是杀青了,却不知道今日在忙些什么,极少有时间待在n市。 好在这俩都不是腻歪的人,得了空视频聊聊,林鸳倒也没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直到《女王》的最后一段补录完成的那天,卫朗带着徐欣欣过来请林鸳吃饭,徐欣欣上来就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恭喜你,阿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徐欣欣觉得自己爱及了这个攻气十足的“展湄”,甚至比对自家老板的崇拜更甚。林鸳也不介意她的亲亲抱抱,直拿她当第二个卓玛来看。 “恭喜我什么?” “拿下《浮生三事》的片约啊!谁不知道那才是徐导的重头戏!” 原来官方刚刚同步公告了双版的主演,影版叶景琛林鸳领衔,视版郑俊和穆清澜主演。都是一线男艺人带知名度一般的女艺人阵容,在这种女主戏里这种搭配,明摆着就是要捧女主角的。 林鸳取出丢在包里的手机,这才发现她进录音棚的这段时间里一溜排的未接来电。大神、方洛、尤华……还有秦初。估摸着都是为了影版澜笙定角的事儿。 她和卫朗二人打了招呼,避到休息室里一一回电。头一个,自然是大神,可是响了许久他也没接,只得又给方洛回。那一头接得倒是挺快,叽叽喳喳一通报喜,最后邀功:“姐,我的情报准不准?就说徐导吃这一套,嘿嘿,快表扬表扬我。” 林鸳坐在布艺沙发里,笑盈盈地问:“是你的情报准,还是何先生情报准,你给我个准话儿?” 那一头方洛不吱声,过了两秒手机里传来何德海低沉的嗓音:“恭喜。” “谢谢,”林鸳轻笑,“这见面礼好大,不过小洛跟不跟我过去,那得听他的意见。何先生,你加油。” “……谢谢。” 等挂了电话,再给尤华拨过去,尤老太太的声音依旧精神十足:“我听景山说了,你做的很好。” “我只是想了想,若是澜笙面对我的状况会怎么做而已,还得谢谢尤老师你给我的勇气。”是因为尤华坚持地告诉她,她是演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她才能鼓足勇气去和各方面条件都比她更有优势的穆清澜去争。 虽然,事实上影版视版的演员乃至制片团队的阵容都不尽相同,针对的观众群体也完全不同,她和穆清澜在这一次不过是平分秋色而已。 “那位穆小姐,前些日子来找过我。”尤华慢条斯理地说,“相貌倒是很不错,不过……不是我脑子里的澜笙应该有的样子。要说她适合的角色……我想了想,大概是薛宝钗那一型。但我的澜笙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要识时务,懂进退,关键是……要看透人世百态还有颗柔软温和的心。” 林鸳几乎要被尤老太太感动,她们不过萍水相逢三两次,要说有多知心也难,但老太太偏偏有双洞察世事的眼,硬是看透了她云淡风轻背后的千帆过尽。 她扶着手机,轻声说:“穆小姐有许多我所不及的地方,但单就澜笙的角色来说,我的经历确实比她更合适一些。” “不光是经历,”尤华思忖了一下才开口,“而是眼神。那位穆小姐的眼神太阴郁,我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些什么,但一个世家闺秀不该有这样的气质,或者说年纪轻轻的姑娘不该被过去给束缚。演员能为了角色暂时改变性格,但是眼底里的东西就是风骨,那东西改不了……所以,我并不赞同她来演澜笙。只可惜,权限我放给景山了,如今也只能听他的安排。” 关于穆清澜,林鸳也不知道能同尤老太太说些什么,毕竟她对这位大小姐的了解,也仅限于叶家世交的大家闺秀,叶长松老爷子中意的孙女婿人选而已。 挂了电话,林鸳的拇指停留在秦初的名字上许久——很久不曾和他联系,偶有事务也都是方洛奔走,今日《女王》录音杀青,他立刻来了电话,想必对她的行程也一直在留意。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自从决裂,似乎无论什么话题三句之内就成水火之势了。 “阿鸳,”徐欣欣从门外探了头进来,“电话打好了吗?吃饭的地方预定好了,要早点儿去呢。” 林鸳将手机屏幕一关,放回手包里,心底反倒是轻松了——如果秦总有事,还会再打来,若只是问候而已,不回也就不回了吧。 卫朗开的车,徐欣欣和林鸳坐在后排。林鸳只顾着看窗外,并没有注意到卫朗从后视镜里和徐欣欣交换的眼神。 车猛地一个刹车熄了火,卫朗回头:“车抛锚了。” 徐欣欣很是惊讶的模样:“怎么这会儿抛锚呢?那怎么办,那边都定好了时间。” “阿鸳,你先去吧,”卫朗说,“前面路口右拐,门口店招写着初遇。报我名字就可以。” “欣欣,你和我一起先去?” 徐欣欣为难地说:“老板他路痴,我得等人来修好车再带他过来,不然他会走丢的。阿鸳,你先去那儿,我们很快就来。” 林鸳只得独自下车,好在确实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红色木质院门的清吧,旁边霓虹店招写着“初·遇”,对于这种地方,她一直觉得异常陌生。记得做学生的时候,叶景琛和其他男生也偶有出入这里,可却从没带她去过。 做了演员之后,尽管再怎么十八线,她也没想过到这儿来。不知道卫朗那个归国华侨,是怎么找到这一处地方来的? 林鸳心中好奇,推开木门,立刻有长相清秀的侍应生迎过来:“林小姐,您好。” 看来,如今她的知名度很不赖嘛。这么昏暗的灯光,她还带着鸭舌帽都能给人一眼认出来? “卫先生约的包间。”只是,这里空空荡荡,除了她之外一个客人也没见着,真的有必要预约吗? 侍应生应着:“好的,请跟我来。” 这是间独立的小院,院中间像旧时大户人家的后院戏台,搭了个半人高的舞台,四周错落的摆放着一些桌椅,嵌在高高低低的灌木中,就连照明的灯也半掩在树叶之间。隔了一圈灌木,是小半圈两层高的小楼,都有露台设了桌椅面朝中央的舞台。 此刻这院落小楼都隐匿在半明半暗的昏黄灯光里,隐隐有唱片机的悠扬乐声传来,小楼一层对外的厨房里还能见到厨师忙碌的侧影——但除此以外,再看不到一个客人。 侍应生领了林鸳上二楼,恰是看向舞台方向最好的一间,桌上清新的白玫瑰映着灯光泛着暖暖的肉粉。 林鸳正托腮出神,忽然灯火全灭,她刚要起身,就听见之前隐隐约约的唱片声化作了吉他拨弦的轻响。院里树上的照明灯灭了,转而亮起替满天繁星似的细碎灯光,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零星散落,光影明灭,如梦似幻。 吉他的旋律越发的清晰。 居然是……生日歌? “这句生日快乐,时隔了十二年,原谅我,缺席了这么久……” 是大神的声音?林鸳诧异地扶着围栏朝下张望,可光线极弱,舞台中央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她起身想下楼,却听见叶景琛的声音继续通过音响传来:“但是,是你的总归会回来,所以,我回来了。生日快乐,亲爱的小林子。” 灯光瞬间打开,投射在舞台中央的圆形区域。 林鸳这才看清了阔别多日的大神,他抱着一只木吉他,正坐在舞台中央的一只高脚椅上,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衣,袖口轻挽,此刻正一面轻拨琴弦抬头朝阁楼上望着她微笑。 4月17日,她的生日,这么多年,她只有在填写资料卡的时候才能想起的生日。 十二年前,最后一个给她过生日的人,也是大神…… 仿佛一个轮回,像那年他捧着一只蛋糕站在她家楼下叫她,此刻他抱着吉他坐在最亮的地方,坦坦荡荡地告诉她“我是你的”。 林鸳想笑,却又鼻头发酸,又是微笑又是忍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简简单单的一曲生日歌,大神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与平日面对面说话时略有不同……好像带了一点点鼻音,听得林鸳心底酥麻麻。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莫名其妙地跳了音,她才忍不住笑起来——他这一定是现学现卖吧,连生日歌都能弹错。 叶景琛不好意思地一笑:“献丑了。” “挺好的,起码没走音。”林鸳笑嘻嘻地扶着栏杆说。 叶景琛将吉他朝身边一放,轻盈地自舞台跃下,三两步消失在楼梯口。没多会儿,他就出现在林鸳面前,领口微敞,露出诱人的锁骨,走到她面前问:“什么是起码没走音?你听我唱歌走音过吗?” “有啊,”林鸳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他欺近,仍旧面不改色地笑话他,“那次在ktv,你喝了酒,唱三万英尺破音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她还以为自己忘了呢,没想到一提就立刻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一次,他跟争相向他告白的学姐说“我有心仪的对象了”,然后还假意吻了她。后来,她一直以“大神喝了酒,唱歌都破音,一定是醉了”来搪塞自己,不要再去计较他的“告白”。 叶景琛却低头一笑:“你还记得就好,我还怕你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我的第一次告白。” 林鸳猛地抬头,告白?那明明是个玩笑好不好…… 叶景琛受伤似地捂住胸口:“你居然拿它当玩笑。”事实上,当初那一句“我有心仪的人”之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连他自己也拿不准。年少的时候,谁没有过懵懂的欢喜?对当时总爱跟前跟后的小包子,他的感情是复杂的——怜惜,欢喜,不舍得交杂在一起。 究竟这其中有多少是爱情,十八岁的他分辨不出,二十八岁的他宁可相信,那是爱情的萌芽。 林鸳看着影帝先生浮夸的演技,配合地……给了个甜甜的笑。不去纠结当初的真假,只握紧手心的幸福——这是她对爱情的理解。 叶景琛伸手,将微笑的女友揽入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好久没见,想没想我?小寿星。” “嗯,想。”乖巧地贴在他胸前,感觉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这里没有关系吗?”虽然看起来是包了场,可是还有许多工作人员在,大神不怕明天就新闻满天飞了吗? “好兄弟开的店,”叶景琛下巴搁在她柔软芬芳的发顶,“从上中学,我就在这里了,他们早就见怪不怪。” “哦……”她没有来过,即便是做他小跟班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让她跟着出入这类场所。 下巴在她发丝上揉一揉,叶景琛笑着说:“知道当年你就有遗憾,这不是来给你弥补了吗?” “卫朗和徐欣欣……”车抛锚了,一会儿会来。 “他俩?早别处烛光晚餐去了。” 所以……那俩人是把她骗过来的咯?亏得徐欣欣还一副最爱是她的模样,最后还不是被大神给收买。林鸳在叶景琛胸前轻轻一揪:“居然联合别人骗我。” 某人甘之如饴:“这不是骗,是惊喜。” “……说起来,你上部戏杀青之后都在忙些什么?”之前她也问过,但大神始终没有正面回答。 “找一些人,时间太久了,人不好找。” 她看不清叶景琛的表情,但他的声音明显地沉了下来。 “什么人?” 刚开口,侍应生恰好停在门口,推了餐车进来,林鸳只好暂停,等候上菜。 直到菜肴都放在他俩面前,林鸳才狐疑地抬头看向大神,后者面有尴尬之色,正单手托着下巴,轻咳了一声:“之前试验的几次,做得都比这个好……” 果然……这两盘黑乎乎疑似牛排的东西,出自厨艺技能0点的大神之手。林鸳费力地切开牛排,送了一块入口,勉强嚼烂了吞下,笑道:“不错,熟了。”何止熟了,大概是“10分”熟。 尽管口味一言难尽,但林鸳依旧非常给面子地慢慢享用——这毕竟是大神除了面条之外,最新get的技能!熟练度可以慢慢提升,量变导致质变嘛! 林鸳小口小口地吃,一面笑着拿餐刀指向牛排边上的蝴蝶石斛:“虽然口味有待提高,但是装饰做得很有模有样,还是得给学长加点分。” 叶景琛停下手上的动作,下巴微抬:“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好像是蝴蝶石斛……”她说着下意识地打量那片柔弱的紫花,不期然地看见在花瓣之下隐隐露出的一抹晶莹,“这是什么?” 第52章 只要你在 林鸳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大神正一手托腮笑望着她。 她忽然心跳加速——那么多电视电影不是白演的,没吃过猪肉,还么见过猪跑么? 她小心地放下刀叉,掀开那几片遮掩的蝴蝶石斛瓣,只见黑色陶瓷的碟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吊坠,简约精巧的小木马在柔和的灯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尽管细细碎碎的嵌满了钻,却丝毫不张扬,像极了童年时被小姑娘们捧在掌心里的饰物。 “这本来是一套,”叶景琛一面说,一面退开椅子起身来,“白马和王冠。” “王冠?”因为大神站在身后,看着他投在桌面的影子,她有点莫名的紧张——明明,那里藏着的并不是她以为的……戒指。 叶景琛自她身后俯身,手臂从她肩上越过,两指轻轻捏起那枚吊坠。 线条简约精致的坠子恰好落在林鸳面前,前方的灯火为那只小马勾勒出金色的边框。 他低头,角度刚刚好看见她白皙优雅的颈项——这么多年过去,在非工作场合,她依旧习惯于什么配饰也不戴。 “对,白马是项链,”叶景琛慢慢地,顺着她的锁骨方向将纤细而精致的项链环上她的颈项,“王冠是戒指。” 细小的白马贴上她锁骨间的肌肤时,“戒指”两个字恰好落进她耳里,搁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场合里,适合把配套的戒指交送给你。”叶景琛的手落在她鬓旁,指尖温热,动作柔和地捋过她夜风中轻轻飞扬的碎发,“直到刚刚见到你之前,我还在想,那应该是一个特别精心的场合,精心布置的地方,特别有意义的时间……” 大神的指尖仿佛有定身的魔力,林鸳感觉自己只能这样乖乖地坐在椅子里,听着他动人的嗓音在耳边说着她未曾听过的情话。 “可是,就在刚刚,我发现不是那样。”他轻轻地抽出她盘发的细簪,她柔顺飘逸的长发瞬间披散在肩头后背,覆盖了她白皙柔嫩的颈项。 林鸳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回过身,角度恰恰好和大神乘着星光的眸子四目相对。 叶景琛垂眸,目光停在她微启的红唇:“真正重要的……只有你。只要你在,只要你愿意,就是最适合的场合,最适合的时间把它给你。” 林鸳深深地吸了口气,肩膀微微抬起,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再多的身为演员的表情控制能力,此刻也是浮云。她想自己现在表情一定怪异极了,想笑又想哭,想开口又不知从何开口。 “所以,小林子你告诉我,你愿意吗?”看着面前表情丰富的姑娘,向来笃定的影帝先生竟觉得心底有一丝慌,面上却是温和的笑颜,“愿不愿意做叶太太?嗯?”这一声“嗯”听着撩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在强装镇定。 林鸳感觉嘴唇干燥极了,之前喝下的那几口果汁的甜腻覆在唇舌间,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唇,却不知道这个动作落在正在紧张期待答复的某人眼里,像极了坏姑娘欲擒故纵的挑衅。 叶先生终究敌不过这种不自觉的诱惑,俯身贴近,唇刚刚刚要碰上,却吻上了她白皙的手指——林姑娘的食指挡在两人的嘴唇之间。 他一怔,极近的距离将她那双丹凤眼底的惴惴不安看得一清二楚。 “……在我回答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说一件事。”林鸳的声音极轻,带着强压着的颤抖,“说完之后,你可以选择撤回刚刚的问题。” 尽管有些不明所以,叶景琛依旧允了:“好,你说。”尽管无论她要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将之前的问题撤回。 林鸳站起身,和他并排靠在围栏边:“我觉得你有权在知情的情况下,再选择……是不是要和我在一起。”顿了顿,她声音低沉,“我妈妈的事徐学长应该已经和你说过。可是……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她和我爸爸的事。” 叶景琛偏过头,从他的角度,恰好看见她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覆在白皙的面颊上,她支撑在栏杆上的手臂紧张的姿势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和恐惧。 她究竟有多害怕这段过去,会让他望而却步啊…… “我都已经知道了,”叶景琛抬手搭上她的肩头,大手覆在她的脑侧一拨,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你父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包括……你们出事的那一天,是为了赶回来见林叔叔最后一面,我也知道。” 林鸳一惊,想抬头,却因为被他柔却牢固地困在怀里而动弹不得,只好闷声问:“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当年,若是有心人再进一步深挖卢筱蕊与“前夫”的过往,只怕那一出大戏带来的灾难还要再翻倍。 幸好,卢筱蕊不过是三线女明星,幸好,“新欢”的正室有意压下水花,不欲追究。林剑锋和卢筱蕊的那段恩怨才终于没有被围观的无聊人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景琛轻声说:“我最近去过周家寨,是周老师告诉我的。”当时周学睿本是守口如瓶,直到他叶景琛将穆清澜和穆志雄的关系和盘托出,分析给他潜在的威胁后,周学睿才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地将那一段被岁月风沙掩埋的往事讲给他听。末了,周学睿说:“这些事和小鸳没有半点关系,但若有人要以它为利刃,我希望你可以做她的盾,你可以吗?” “你去周家寨做什么的?”山高路远,在有工作安排的时候,就连她也抽不出身回去,只能靠隔三差五给周老师电话,听一听小鱼的声音。近来大神忙得分.身乏术,为什么会专门抽空去周家寨呢? “这件事,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叶景琛再她柔软的头发上一顿揉,“一事归一事,你要告诉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那我要问你的问题,你可以回答了吗?” “……你不在意吗?还有你的家庭……”他身为演员的身份,身为叶氏继承人的身份,这些都有可能因为另一半的污点而被影响,大神难道真的不在吗? “我不在意。至于我的家庭,交给我就好。毕竟——”叶景琛笑了声,“毕竟如果你答应了,我的家庭不就是我和你吗?” 林鸳默不作声,感觉大神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摩挲,一下下撩拨她的心弦,让她很想脱口而出“我愿意”。 既然他执意,那她就不算空有一腔孤勇,而是放在他掌心里,她的勇气,她的真心。 “嗯?叶太太?” 大神的声音在凉如水的夜色里有微醺的鼻音,她终于将脸朝他的衬衣一藏:“嗯。” 语声刚落,她扣在大神衣襟的左手已经被他温暖的手掌拖住,那枚晶莹的戒指轻巧地套进中指,大小刚刚好。 叶景琛托起她纤细的手,笑着端详:“不枉我观察许久,你看看,多合适。” “自恋……”她手一抬,从他掌心逃脱,却被他拽着手指又重新拉回怀里拥着。 “我最自恋的一件事,就是让你从暗恋我。” “谁暗恋你?” “你啊。”当年那个逆来顺受,说几句话就脸红的小包子,心事都写在脸上。他又不傻! “我没暗恋……” “对。你是明恋。” “……” “别不说话啊,”叶景琛调戏着变身闷葫芦的林小猫,“夫人,你说句话。” “……你赢了。”闷声闷气。 下巴落在她的发顶,叶景琛勾起深深的笑,轻声说:“……我也一样。” 四月的晚风,凉暖参半。 隔着薄薄的衬衣,她可以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可以抚到他结实的胸膛,想到这一个人会陪着自己走过未来的风风雨雨,她感觉浑身是劲,无往不利。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叶景琛拉起林鸳的手,朝外走。 “什么?” “你得赶紧学会开车。” “啊?”大神的脑回路为什么如此奇异。 “戒指都戴上了,你还不打算公开吗?” 林鸳噤声,乖乖地由他牵着跑下楼去,经过舞台边缘的时候,远远地有人招呼了一声:“琛哥!这大餐还要不要?” “不要,我太太已经吃饱了。”叶景琛笑着朗声应答。 对方笑着摇摇头,朝他们挥手道别。 出门的时候,林鸳问:“你是怕你那个‘牛排’,我吃不下去才让人准备大餐的吗?” 叶景琛看也不看她,只管拖着她的手朝前走:“不是,是怕你食量大,吃不饱。” 看着大神红彤彤的耳朵,林鸳不由笑弯了眼——大神对自己的厨艺,果然很有自知之明啊。 * 叶景琛将车开到人迹罕至的滨江大道之后,硬是软磨硬泡地把林小猫骗上了驾驶座,替她系上安全带之后,他昂昂下巴朝前:“你不是已经可以参加科目三了么?开一段给我瞧瞧。” “我……不行,”林鸳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经湿漉漉的,“这不是教练车,万一出问题,我怕……” 叶景琛指着双向六车道的宽敞马路,视野前后连一辆路过的车也见不着,大直路一路朝南,除了路灯啥也没有:“你只要一条直路朝前开,不熄火就行。” 见大神一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林鸳只好心一横,挂挡油门上路。好在……跟驾校那辆不知道已经开了多少年的小破车相比,大神的座驾友善得多,半点磕碰也没有,顺顺利利地起步朝前。 尽管,时速20,不能更多。 “可以快一点,你看你开得挺好,别紧张。” “这车安全性能好得很,你别怕,就现在的速度,即使擦着哪儿也完全不碍事。” “对,拐弯,提前打灯。” 也许是因为最重要的人坐在身边,他们俩的安全都维系在她一个人手心,她反倒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开车这件事上。心理阴影不攻自破,如果早知道有大神在旁边坐镇,比铁青着脸的教练惯用辣么多,她一定选择把学费都用来请大神吃饭! 终于可以以40km/h的速度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林鸳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胸膛里,虽然仍旧目不斜视地观察路况,连多一眼去看看大神在做什么的精力也没有。 大神的话也不多,只在需要的时候提醒她一两句。这样反倒比教练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地指挥,时不时憋着满肚子恼火地说“再来”要好得多。 叶景琛的手机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林鸳正在一处红绿灯前起步。铃声乍起,她一走神,瞬间熄了火,叶景琛左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眼神示意她不要慌重新来,一面接通了电话。 “喂,妈,怎么了?” 只听见大神简短的问候,车内就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林鸳腾不出精力来关注他说了些什么,直到他说“好,我马上过来”然后挂断了电话。 “有事儿吗?”眼神依旧不敢朝旁边看。 “前面路口,右转。”大神的声音有些低沉。 林鸳依言在十字路口右转,路上的车辆却陡然比之前多了起来,她有点慌:“这条路车多。” “往前开一点,靠边停。”叶景琛的手肘搭在窗框,“前面是滨江医院,爷爷刚刚脑溢血送到这里。” 林鸳一慌,急刹车,身子超朝前一冲,被叶景琛的左臂横在身前牢牢挡住。 “没事,情况应该已经稳定了。”他收回手臂,安慰说,“走吧。” 她终于得空看他的脸色,尽管嘴里说着没事,但他分明是担忧的。她不再多话,一板一眼地起步,朝前开了几百米,终于见着滨江医院的门牌。 靠边停下,她说:“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叶景琛心知这种场合实在不是介绍女朋友给长辈认识的好时机,点点头:“嗯,我先去看看爷爷,等我电话。” 目送叶景琛带了帽子墨镜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门口,林鸳双手拍了拍方向盘,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真的独立行驶了这么远距离,甚至还稳稳地停在了路边指定的停车位。 看着左手中指的那枚小巧精致的戒指,伸出右手食指在皇冠上轻轻拂过,她不由感慨谢天谢地,她的大神,是这样一个值得去爱和信任的人。 正出神,忽然余光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并肩朝医院大门走去。 路灯极亮,照在穿着深灰色风衣的年轻女人身上,她黑发之间发箍上的珍珠莹莹发光。 是穆清澜,她走路的姿态像是舞台上高贵的公主,即便是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叶穆两家世交,叶长松老爷子入院,穆清澜会出现一点儿也不奇怪。 只是……她身边穿着白色布褂,翡翠绿长裙的年轻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第53章 暗涌 尽管只是背影,林鸳依旧很轻松地认出卓玛来。来大都市虽已有几个月的时间,她依旧保持了山里的穿衣习惯,窈窕的身段与鲜艳的服饰配搭形成鲜明的个人风格。 此前她俩还时不时短信联络,卓玛也和她说起选秀大赛的进程和训练的辛苦,但从没提过穆清澜。林鸳也一直以为,她俩的交情不过仅限于一台节目而已。 对于穆清澜,林鸳始终心怀芥蒂,从前她以为那是自卑,自从与大神互通心意,她越发确定这种戒备并不是因为自愧不如,而是……对于她那种冷冰冰的亲热的一种防备。 此刻,看着卓玛亲热地挽着穆清澜的胳膊,林鸳莫名地觉得脊梁骨发凉,就像是被双眼睛从后背盯着。 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秦初。 林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按下接听,接通时候明显地顿了一下:“你好。” “……阿鸳,”对方没有配合她的客气,仍旧维持了原本的称呼,“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说话吗?” “在外面,有什么事吗?” 秦初的语速比他平日要快:“我问你,你父母的事除了周学睿,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一语既出,林鸳握着手机呆了几秒。她一直以为秦初只知道自己父母双亡,留下智弱的弟弟和满身债务,至于前情她从没对人提起过。 “有吗?” 有,大神知道。但是她不想跟秦初说,只是反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秦初自然听得出林鸳的防备,当初林景琛提出为他们俩化解心结时他自己拒绝了,他并不希望和她之间的关系需要靠第三个人来维系。所以,她的疏远,他认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抱歉。”抱歉,他曾经详细地调查过她的身世,出于许许多多他不想细纠的原因。 林鸳并不想和他纠缠过往,将这些事完完整整地留在过去才是她的心愿。她缓了缓语气:“为什么这么问?” “有人去周家寨打听过你的事。” “谁?” 按照秦初和叶景琛当初的约定,在没有确定穆清澜的真实意图之前,暂时不去惊扰林鸳的生活。 “《儒生》上映,《女王》杀青,《浮生三世》定角……以你现在的势头,有人到处打听你的事情不足为奇。” 对于所有非童星出道的艺人来说,公关团队的重要性在于,在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成为公众人物的情况下,要维持洁白无瑕的履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当这些“污点”不由自己选择的时候。 林鸳略一沉默:“只有周老师 知道,他很早就嘱咐过不要和别人提。” “那就好。”对面一阵长久的安静,而后秦初尽可能地放柔语调,“恭喜你,徐景山这一次的重头戏是电影,剧版你可以不必在意。” 林鸳这才想起这一次的角色之争,居然发生在同门之间,也真是可笑之至。外人看来或许是手心手背都是肉,s.k一口气替两个三线开外的女艺人争取了重量级角色,可喜可贺。可知情人却一看就知,这是公司在力捧穆清澜接替即将解约的林鸳。 “谢谢。”林鸳客客气气地答,“抱歉我给穆小姐添了堵,也抱歉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许会给公司带来麻烦。”尽管,分明是穆清澜夺人所爱。 电话那头,隐隐听见秦初的呼吸声。 许久的安静之后,依旧是林鸳先开口:“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电话了。” “多留心穆清澜,”秦初终于忍不住,在她即将挂电话时出口提醒,“她和你不一样。”你在明,她在暗,现在所有人都无法预料这位优雅的大小姐,走得究竟是什么棋,即便,他给她安排了专门的助理随行。 林鸳笑了声:“谢谢秦总提醒。我会好好把握机会,尽我所能。”她当然知道自己和穆小姐不一样,然而并没想过一定与她分出胜负来。如果说真有什么要比的,她只希望自己在叶老爷子的眼里,能离准孙媳妇的身份比她更近一点。 电话挂断后,林鸳看着窗外的灯火,不期然地想起穆清澜和卓玛挽着手臂离开的背影。那个不远万里去周家寨打听她身世的人,会和她有关吗? 打定主意,等晚一些时候和卓玛通个电话,林鸳心不在焉地拿出手机,随意地翻看星光网的影评。她自己平日里看完影片,多半选择在这个网站看一看专业影评人的分析。 《儒生》首映到现在,已将近一周,尝鲜的粉丝早已经将剧照刷得到处都是。 当然,就像之前估计的一样,得益于红染那个角色讨巧的造型和为爱痴狂的孤绝,随着影片得分的步步高升,作为女二号的她,剧照和生活照也被曝光无数。 按照方洛的话说,一部《儒生》至少将她的指数排名提升了50名。首映当天,她就收到了不少贺电,有熟悉的朋友,也有之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圈内人。 人情冷暖,不言自明。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红不红是一回事,演得好不好才是她最关心的。 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与一年前接拍《儒生》时天差地别,也真的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儒生》的首页上显示评分4.8分,作为以苛刻出名的影评网站,这样的得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入目第一篇就是业内大牛的影评,点赞和评论过万。 影评盛赞导演镜头运用的娴熟和场景设计的精巧,同时点名表扬了两位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叶景琛和林鸳。 对于叶景琛,评价这位新晋影帝是为演戏而生,之前的几十年漂泊圈外是演艺界的损失。 对林鸳,形容这位小花旦眼角眉梢都是戏,实在要说缺什么,缺的是挑戏的慧眼,并措辞严厉地批评她此前接演的片子都是在透支演艺生命,劝她以精为主,少接模式化的妖姬角色。 尽管,这一位用词激烈,但稍微对他有所了解的观众都知道,这位匿名在网络上的影评高手,之前的若干年里只对两个演员“怒其不争”,而这两位都在不久之后走上事业巅峰。 因此林鸳通篇看完后,对于自己在片中的表现终于放下心来。不愧是她最付诸心血的一部,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人戏难分。 正在翻弄手机,忽然车窗玻璃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林鸳抬眸,见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面孔,正俯身凑在窗边。 她以为自己停车的位置挡了别人的道,将车窗降下来,礼貌的询问:“什么事?” 对方一言不发地朝侧边退了一步,林鸳这才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人。 那是个面相不过四五十岁的女人,染成深酒红色的卷发,红黑色的宽袖小领衫,保养得宜的面容丰腴,有着富贵人家特有的骄矜眼神,即便此刻站在车外也丝毫不减她的气势。 尽管发型与多年前不同,但林鸳依旧第一眼认出她来,叶长松的长媳,叶氏企业的负责人之一,叶景琛的母亲,涂粤琴。 因为车内的光线暗淡,涂粤琴显然并没有认出车内的年轻女子正是儿子正在上映的电影中的女二号,她只是淡淡地问:“你怎么会在景琛的车里,陈枫人呢?” 无意中看见儿子的车停在路边,涂粤琴原本想让陈枫顺道先送自己回去,毕竟叶景琛大约是要在医院里守一夜了。没有想到,走近后发现车上坐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不免觉得浑身不自在。 在认出涂粤琴的同时,林鸳解开安全带,推门出来走上人行道,按着心底的紧张毕恭毕敬地打招呼:“伯母你好,我是景琛的朋友,是他托我暂时看管一下车。”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发颤,好在夜色里看不清她的脸色,否则大概不会太自然。 借着路灯,涂粤琴这才看清了面前这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孩有着一张妩媚动人的面孔,即使只是微笑着看向自己,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也有三分撩人。她从骨子里不喜欢这种轻佻的样貌,却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 林鸳和叶景琛,早就已经不知道在多少影视作品里演过对手戏,但凡涂粤琴对儿子的演艺事业多一点点关心,也立刻就能认出林鸳来。然而,她的一直对娱乐圈谢敬不敏,所以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她只觉得有点眼熟。 林鸳没想到她竟完全认不出自己来,勉强藏起尴尬之情,只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林鸳,之前和景琛在同一家经纪公司。” 涂粤琴点点头,只问:“这么晚了,你们还在拍戏?” 林鸳只得顺着说:“嗯,听说老先生身体不适,他忙着赶过来,没顾上去车库停车。” “陈枫没跟来?”叶景琛拍戏的时候,陈枫多半跟随左右,因为拍戏疲惫,车多半是他开。 林鸳只好说:“没有,忙哥今天不在。” 涂粤琴打量着女艺人的眉眼,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让她很不舒服:“林小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见过,还不止一次。 在叶氏集团子公司开业庆典的后台,她曾在不经意间将自己仅存的锐气挫的丁点儿不剩。 在叶老爷子的寿诞上,她一句“让这姑娘唱吧,我们清澜不方便”,让她即便站在大神身边,依旧觉得自己像个伶人。 想到叶景琛说过,涂粤琴对于出身贫寒的姑娘有天然的偏见,林鸳觉得还是慢慢来的好,便温和地答:“之前和景琛合作过几部戏,伯母也许看见过。” 见涂粤琴点头,她试探地问:“您是需要用车吗?” 一语既出,林鸳悄悄惊出一身汗——若是叶妈妈真叫她开车送人,她可没信心能40码一路不熄火,这要是半途掉链子,丢人就真丢大了。 没等涂粤琴回答,不远处传来温柔的女声:“auntie。” 林鸳和涂粤琴同时回身,只见夜色里穆清澜款款而来,夜风将她的风衣衣摆和长发一同撩起,瞬间让林鸳回想起少女时代的那个夜晚,站在树下等候叶景琛的白衣美人。 “清澜,”涂粤琴拉起穆清澜的手问,“和爷爷打过招呼了?” “嗯,因为明天还有通告要赶,爷爷让我先回去休息。家里的车还没有来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时间不早了。”涂粤琴眼底带笑,仍假意推辞说,“你明天还有节目。” “auntie~和我你还客气什么?”穆清澜笑着晃了下对方的手,余光从林鸳面上扫过,仿佛此时才看见她,微微吃惊地睁大了眸子,“林小姐,好巧,又见面了。” “你好,穆小姐。” 事实上,早在穆清澜走过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就从自己脸上扫过。她以为林鸳没有察觉,却低估了林小姐的敏感。 “你们认识?”涂粤琴的问话明显是朝向穆清澜的。 “嗯,之前录节目的时候,在酒店遇见过林小姐。她当时正好跟阿琛在一起。” 穆清澜没有提之前的相遇,也没有提叶景琛对林鸳的介绍,单单只说了在酒店邂逅。虽然她没有说谎,但听在涂粤琴耳中,这就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林鸳心里突的一跳。 这位大小姐,和在大神面前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如果此刻林鸳心底还没有一点防备,那就不是单纯,而是傻了。 她微笑地点头:“嗯,整个剧组都住在同一家酒店,正好和穆小姐遇上了。”可不是和大神单独在酒店。 涂粤琴矜持地点点头,看向穆清澜:“那你载我一程吧,刚好许久没见,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好,”穆清澜微笑着抬眼张望,恰好一辆银白色宝马慢慢匆匆地下车库驶出,她挽上涂粤琴的胳膊,“车刚好上来了。” 说完,又朝林鸳颔首示意:“林小姐,改日再聊。” “好,再会。伯母再见。” 涂粤琴点点头,和穆清澜相携离开。 林鸳目送他们走向那辆银白色的车,车门打开的瞬间,她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卓玛。 一个月前卓玛才刚刚考取驾照,当时她还曾兴奋地给林鸳报喜。 卓玛原本是看向穆清澜的方向,不起期然地越过她瞧见了站在路灯下的阿鸳,她愣了一下,朝林鸳做了个电话的手势。 车开走了,林鸳站在路边,一阵夜风乍起,只觉到彻骨的凉意。 第54章 最佳人选 “在想什么?” 叶景琛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林鸳来不及收回抱着胳膊取暖的姿势,恰好被他看了个正着,伸手在她手臂一握:“冷了吧,怎么不在车里等?” “刚刚……我遇见伯母和穆小姐了。”林鸳微笑着朝面前仍捂得严严实实的大神说,“不过伯母应该已经不认识我了。” 叶景琛抬手在她的发丝间轻轻一揉:“我妈那性格,记不得你是件好事。”能被涂粤琴记挂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她要利用的,一种是她要整垮的,一种是她儿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叶老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叶景琛眉头一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只说:“已经稳定了,年纪大了,机能衰退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独生儿子英年早逝,叶长松在本该退居幕后的年纪仍旧身兼要职,即便有媳妇坐镇也一直毫不懈怠,身体拖到如今终于吃不住了。 “那——”那他晚上要不要在这里陪侍? 没等林鸳说完,叶景琛拉起她的手,和缓清楚地说:“爷爷想见你。” 林鸳一手遮唇想掩盖惊慌失措,可惜眼底的慌乱依旧落在叶景琛眼里。他笑着将她遮唇的手拉下来,分别握住,缓声低语:“不用害怕,爷爷虽然严厉,但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况之前在他的寿宴上,你们不是见过吗?” 那能一样嘛?当时她只是被s.k派来助兴的女艺人,而现在……她手指上戴着他孙子的求婚戒指啊! 林鸳忽闪着眼睛:“我……就这样去见林老先生,合适吗?”她低头看着自纯白的海军领包臀线衫和裸色短靴,这种不正式的装扮去见长辈,总觉得不是很妥当。 “我看挺好的,”叶景琛拖着她的手往医院方向走,“他是想见你,不是你的衣裳。” 林鸳心想,道理她都懂啊!可是她已经很不得林妈妈的欢心,如果再让老爷子有什么坏印象,简直就是战地全失,就算她的事业再怎么上升也于事无补了! 察觉到握在手中的小手细腻的汗,叶景琛终于在通往vip病房的独立电梯里松开她的手,单手撑在电梯壁,俯视着惴惴不安的林小姐,看着她就着电梯的镜子努力地整理发型、拉扯衣襟,不由轻笑:“丑媳妇才怕见公婆,我家媳妇这么美,怕什么?” 林鸳这才察觉自己被大神困在电梯一角,不由恼羞:“这会你还有心思逗我,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 “所以我才来帮你放松一下情绪。” 大神的背恰好遮挡了电梯间里的摄像头,一个吻轻轻落下。 当电梯间打开时,被拖着手牵出来的林鸳晕晕乎乎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大神居然还有心思撩她,看来叶老先生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 因为进电梯前已经被重重审核过身份,所以病房前的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没有再盘查林鸳,只是朝叶景琛微微躬身示意。 叶景琛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间传出苍老却还算有精气神的男声:“进来吧。” 他原本想牵着林鸳进去,却被她硬是挣开手来,回头看她,就见着姑娘端庄大方地跟在自己身后,只好一笑,不再勉强。 叶长松正半躺在病床上,盖着浅紫色的被褥,两道长眉格外显眼。病容是有的,但完全不是林鸳想象中的虚弱模样,冷静睿智的眸子仍旧像多年前寿宴上见到的时候一样。 “叶老先生,晚上好,我是林鸳,”在电梯里一副随时紧张得要晕倒的林小姐,此刻拿出了站在镜头前的冷静自持,落落大方又不失关切地问候,“听景琛说您身体抱恙,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着真是不好意思……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叶长松没有动身子,放在床边的手拍拍床沿:“不碍事,是我这么晚叫你来的。景琛,带林小姐坐到这边来。” 叶景琛依言,领着林鸳分别坐到叶长松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将靠近老爷子的位置留给了林鸳。 “我记得你,”叶长松这才终于看清了林鸳的相貌,漾起一丝笑,“之前我生日,是你和小琛替我唱的祝寿歌。” 林鸳没曾料到,当日被众宾客环绕的叶老爷子竟还对自己的模样有印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微笑应道:“嗯,是我……献丑了。” “不,挺好的。之后我还问过景琛你的事。”叶长松看向叶景琛,后者正含笑看着林鸳。 “我……的事?”林鸳疑惑地望向大神。 叶景琛但笑不语,倒是老爷子颇有兴致地微微侧了身,面朝他俩:“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我是真的没想到。”见林鸳面露惊讶,他缓了口气,继续说,“当年景琛完成学业,我叫他回国来接他妈妈的任,他执意要去演戏。当时我就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等他自己坦白交代了,我才知道你就是当年他把一年生活费都寄回来资助的小姑娘。” 林鸳没料到这一段往事大神居然会和叶长松提,再看老爷子的神情,并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心底稍稍稳妥了些,低声答:“我们是在公司里重逢的。” 叶长松闻言忽然笑起来,眼角皱纹加深,终于有了那个年龄的苍老:“在公司重逢?你是说s.k传媒?”说着,深深地看了眼一旁沉默的孙儿,摇头,“他当初千辛万苦争取小雍的片子,硬是要去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你以为,那是凑巧吗?” 是大神自己要去s.k吗?坊间一直传闻是秦初慧眼识英雄,抢占了先机。她也从没问过大神,只当那是个巧合……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相认,甚至,在第一次的杀青party上装醉被她送回家,她也以为他口中的“想你”另有所指…… 直到此刻,林鸳方才恍然大悟,所有她以为的偶然,都是大神一点点铺就的线,她以为自己在孤军奋战,却没想到自己才是在原地等着大神来救的那一个。 叶长松看着年轻女孩脸上变化的神色,叹了口气:“你们终究还是太年轻。”年轻到以为身为一家之主的他,会对这个让孙子牵肠挂肚的女孩儿一无所知。 或许涂粤琴只拿她当成爱慕虚荣,攀附权贵的贫家女,围绕在儿子身边的众多莺莺燕燕之一,所以没曾对她留意。可他不是,对于最终要接掌家业的嫡孙,他从没有一刻掉以轻心。所以,自从叶景琛坦白自己是为了这个叫林鸳的姑娘才要进演艺圈,他对林小姐的了解,只怕比孙子对未婚妻的了解都要深。 也正因为此,叶长松比谁都清楚,现在坐在孙子身边,手指上套着璀璨戒指的姑娘,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原本,他也只是欣赏她身上的那股子韧劲,未见得有多喜欢她,甚至未曾告诉孙子自己对林鸳的调查,私心想看一看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利用富家公子的一番深情,跃上枝头做凤凰。却没想,她竟只是一步步自己拼了这许多年,没有红,也没见着急,不温不火地悠然过自己的日子。 直到今天病发的那一瞬,他猛地想起身后事。等平复之后终于惊觉这样一个姑娘,才是有朝一日他九泉之下希望看见站在孙子身边,荣辱与共的那个人——不需要她有钱有势,叶家有的是钱。不需要她出身豪门大家闺秀,谁站在叶家主母的位置上谁就是规矩。甚至不需要她有多么根红苗正的社会形象——人呐,只有站在底层的时候才最渴望别人的认可。 商场如战场,胜败总有时。只要她有宠辱不惊的心胸气度,能始终如一地守在叶景琛身边,就像叶景琛的祖母当年一样,这就足够。 林鸳自然不知道老爷子生死一线间的想法,更不清楚他对于自己的事究竟了解多少,正襟危坐地等着老爷子开口。可叶长松却始终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她,不再说话。 最终是叶景琛先打破了安静:“爷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今天找她上来,应该不是要叙旧吧。” 叶长松慢吞吞地转过眼看他:“老人家动作迟缓一点,你就不耐烦了?”虽是自嘲,语气却凌厉得很,林鸳不由更挺直了腰板。 可老爷子目光一转,看向她的时候,却又凌厉全无:“我找你来,是怕我这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不行就不行。景琛说你正好在楼下,我就想,先把话说给你。” “您身体好着呢!”林鸳脱口而出,见老爷子含笑看着自己,赶紧敛目,“您说,我听着。” 叶长松有些疲惫,说话的时候每一句中间都要歇许久:“小琛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他会今天求婚,我也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也知道你答应了,这很好。” 林鸳面上微红,垂眸看了眼手指间晶莹的皇冠:“是……谢谢您。” “你刚刚是叫我叶老先生?”叶长松闭眼休息了一会,又说,“跟着景琛叫我爷爷吧。我没有孙女,听一听也是好的。” 林鸳抬眸,侧脸看向大神,他正笑着望她。她才知道,大神压根就很清楚老爷子叫她上来,就是要承认她,给她吃个定心丸,而坏心眼的大神居然宁可看着自己紧张得坐立不安都不肯提前剧透,简直丧心病狂。 “谢谢……爷爷。” 叶长松“嗯”了声:“景琛的妈妈,你应该也见过,她对于你或许有偏见。这个我帮不了你,婆媳关系靠不了别人,只能自己来。你自己想办法。” 没想到老爷子竟都替自己想到婆媳关系这一层,林鸳感觉自己的脸颊可以蒸鸡蛋了。 “有我在。” 叶长松瞥了孙儿一眼,不予置评,只继续说:“你俩新的电影,我看了。拍得可以,景琛有进步,小鸳你……很像他去世的奶奶年轻的时候……” 叶景琛和林鸳静静地听着这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躺在病榻之上,絮絮叨叨的回忆起他与亡妻的往事。两个年轻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打扰,直到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老人终于体力不支,语声渐微,沉沉睡去。 * 走在医院幽静的小路,叶景琛已经重新全副武装,林鸳也戴起了随身携带的口罩,两人并肩走了许久,林鸳才开口:“当初,missa忽然主动来公司要求找我代言,和你有没有关系?” 叶景琛一愣:“……我只是给他们总监递了你的一些照片。” 林鸳点点头:“那《逆凰》最初找我演女一,和你有没有关系?” 大神的男主是最先确定的,现在回想起来,着实可疑。 叶景琛忙摇头:“和我无关,你要有自信。” 林鸳狐疑地看着大神慌乱的目光,皱了皱鼻子:“真的?”没等大神答复,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取出来一看,是卓玛。 叶景琛也看见了手机的来电显示,眸光一暗:“你接。” 林鸳按下接听,对面立刻传来卓玛甜美的嗓音:“阿鸳!我到家了,你呢?” 听着她毫无芥蒂的语气,林鸳顿时觉得自己大约是多疑了,温和地说:“我还在医院这里。” “是和叶影帝在一起吗?”卓玛兴奋地问。 “嗯,”林鸳说,“穆小姐告诉你的吗?” “对啊,清澜姐说你们俩在一块儿了,还说她特别喜欢你。” 室外安静得很,手机里的声音叶景琛也能听得见,他与林鸳对望一眼,没说话。 林鸳问:“你和她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啊?” “嗯!清澜姐对我特别好,节目里特别照顾我,还答应等比赛结束正式收我做徒弟,带我出道,教我学提琴。”卓玛笑着说,“她简直就是女神。阿鸳,你知道吗?我原来觉得你已经是女神了,没想到还有人和你一样这么完美!” 林鸳沉默了两秒,轻声问:“她有没有问过你老家的事儿?” “有啊!她对寨子里的事特别有兴趣,还说有机会想跟我回去看看。” 第55章 来是她 夜风习习。 电话那头的小卓玛絮絮叨叨地说着近况,喜不自禁。林鸳只得嘱咐她和圈里人外出的时候要多长心眼,别太轻信,有事及时给自己电话。 挂断之后,抬眼恰撞进大神深深的眼瞳中,她低声问:“所以……你也知道穆小姐正在调查我吗?” 先前在叶长松病房里遇见穆清澜时,叶景琛不是没有试探过她。可就像过去几十年一样,这位端庄大方的小姐笑脸迎人,同时滴水不漏,当着长辈的面亲热地祝贺他《儒生》票房大卖。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君子之交这么些年,自己对她依旧了解寥寥。这个被完美教育的大小姐永远裹着完美无瑕的外衣,看不见情绪的波动,包括当年家遇变故,也没听她过多提及。 坐进车里,叶景琛没有开灯,双臂伏在方向盘,偏头问:“当年,和你们一起在车上的人,你对他了解多少?” 林鸳原本正在系安全带,闻言动作一滞。大神说的……是那个曾被她称为雄叔的人吧。 “雄叔?不怕你笑话……那天是我第三次见到他。我妈妈,她一直不希望我和那边接触。那次之后,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都不在了,就连我爸妈的后事都是周老师操办的。”林鸳一顿,难以启齿地说,“不过……他们说雄叔原本就有家室。”可笑的是,这件事她竟是从母亲遇难的社会新闻里看到的。 父母和雄叔之间这笔糊涂账,还是父亲过身之后,她从临终护工那里听说了一二。否则这一些事就只能随着那三人被埋进故纸堆里了。 叶景琛将语气放得极轻极慢,就像生怕之后说出口的话会惊吓到她:“小林子,你听我说。接下来告诉你的事,你不要害怕,这件事从头到尾与你无关。” 尽管他这么说,林鸳依旧满心不安:“什么事?” “他姓穆,叫穆志雄,是moon的生父。” …… * 即便大神温暖的怀抱让林鸳有片刻的安心,但回到家之后,面对满室黑暗,她依旧不由地陷入往事之中,久久不能入眠。 当年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来的她,曾对着一夕之间父母尽头失的自己,丧失过求生的欲`望。是周学睿把她带到新生儿icu,让她看望睡在小小的婴儿病床上,全身贴满了胶布输液管的小鱼,问她:“你要放弃你自己,和他吗?” 看着混沌无知的小鱼用青紫的小手懵懂地抱紧护士递在嘴边的奶瓶,用力地鼓着腮帮猛吸。她脑海里终于升起活下去的念头,什么都还不懂的弟弟尚且知道要活下去,何况是她? 事情过去这么些年,无论是媒体还是身边的人,再没有谁提起过。直到如今,林鸳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年痊愈回校复课的自己被百般羞辱,老师们却始终无动于衷。 又是为什么,当年她入职s.k的时候,秦初主动带她去将名字从卢鸳改回林鸳,又费尽周折地斩断了她和过去的所有关联。 尽管媒体没有深挖,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穆志雄是谁吧…… 只有她,当年的她究竟要多么不谙世事,才会从未去想过那个有钱有势到,媒体将母亲的身份挖的清清楚楚,却只用“富商”一笔带过的男人,背后的身份。 林鸳只顾着自责,当年的自己多么无知。却忘了,那漫长的时光里,她被迫游离在校园之外,每天眼睛一睁想的是今天小鱼的医药费又欠下多少债务,想的是她今天的伙食费扣了之后,余下的钱还能支持多久。 一心只想着如何凭自己的一双手,重新站起来的少女林鸳,如何会去深究那个听说另有家庭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 因为《儒生》意料之中的大爆,票房最终破8亿,收视率居顶的访谈类节目极快的发来邀约。 方洛转达的时候,眉开眼笑得简直就像林鸳拿下了什么国际大奖:“对方只邀请了琛哥、曲姐和你。魏璇之流压根不在名单之列,有眼光!” 对于《儒生》给自己带来的好口碑,林鸳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料到反馈来得如此之快。在此之前除了剧组集体出席综艺节目,她还从未单独接到过综艺邀约。她的观众缘不好,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 “观众缘不好?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忙傻了。有时间你就去贴吧、天涯、微博搜一搜红染和林鸳,你看看有多少人说这辈子没在电影院流的眼泪都送给你了的。” 林鸳无语,一路招黑的经历造就了她绝从不主动搜索自己名字的习惯。 更加直接的感受来自于专访现场,作为三位到场演员里番位最低的一个,林鸳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 机械门缓缓拉开之前,候场的她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不过是礼貌的掌声。 当雷鸣般的掌声夹在着尖叫猛然间扑面而来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是……原来大神每次出场都是这种感觉啊! 台下的观众举着霓虹kt板,放大的红染剧照,一眼望去,入目各种爱心与鸳的混搭,眼花缭乱。 主持人是素来以调侃闻名,看见林鸳款款走上台来,她在一片尖叫声里站快速起身,佯装生气要走。 林鸳笑着“哎”了一声就势停下脚步,夸张地打量了一遍林美人,回头朝台下导演方向笑骂:“说好了不找比我年轻还比我好看的女明星来做访谈的,咱们不是说好的么?!” 台下一片哄笑,林鸳扶的手臂走回访谈的沙发边,一面笑道:“哪里有姐好看的人?我怎么没看到,你在我心里最好看。” 满脸享用地由着她太后扶到高脚凳边,等气定神闲地坐定了,才又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说:“好了好了,阿鸳,我可不能欺负你,不然待会儿他们要该打我了。” “谁敢打你,我第一个不饶他。”林鸳顺势接上话茬。 “他们,还有他啊!坏笑着一手指向台下观众,再朝大屏幕一挥,一张叶景琛的侧颜硬照映入眼帘。 毫不意外的,场下立刻一片沸腾。 等叶景琛和曲芳准挽着手臂登场的时候,场下早有激动的迷妹喊哑了嗓子,在安保的劝说下才勉强坐回位置。 饶是如此,场下的掌声和尖叫声依旧经久不衰。 虽说专访是因为《儒生》票房的大爆,但访谈的主要内容自然不会只围绕电影走——谈什么,要看观众想听什么。 的老辣在于她早已经炼成观众肚子里的蛔虫——台下一段掌声,一阵笑,她就知道该往哪儿着力了。 相比于曲芳准和叶景琛在影片里根红苗正的婚恋,显然风流儒生与美艳戏子那一段爱而不得,缠绵悱恻的感情,更博人眼球。 在大屏幕上接连放出多张红染身着旗袍,身段妖娆的剧照之后半开玩笑地把话茬引到了林鸳身上:“上世纪90年代之后,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把旗袍穿得这么活色生香的女演员了。” 林鸳浅笑:“那是服装设计老师的眼光好,加上造型老师也都是业内鼎鼎大名的前辈。我这是运气好。” 曲芳准在一旁笑道:“别听她谦虚,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整部戏里我都穿军装,只她一个穿旗袍吗?设计师田老师可是直接说这衣服除了林鸳,谁也别试,试也白试,一厘米的空间也没放。这些旗袍,当初件件可就是为她定制的,怎么能说是运气好呢?” “曲姐,我觉得……你好像知道什么内情?精明地一笑,找出了她话里的关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田老师和阿琛在国外时候还做过同学吧?”曲芳准笑着看向坐姿挺拔的叶景琛,一个笑眼就把话题递过去了。 叶景琛原是静静看着三个女人一台戏,闻言一笑:“他是说过定妆的时候就相中阿鸳作模特了。回头你问问,影片上映之后老田的设计费翻了三倍止不止?” 场下一片笑声,敢情是免费的模特不用白不用啊。 笑问:“所以说,不是你给田老师吹的风咯?” 叶景琛眉眼一弯:“他又不是我老婆,我怎么给他吹风?” 递来一个老司机的眼神,决定不再和老狐狸斗法,还是在新出炉的小花身上找亮点来得有趣,于是转头问:“阿鸳,我记得你跟阿琛已经合作过许多次了,具体多少次,你还记得吗?” 林鸳精致的眉眼带笑,不假思索地答:“算上我演路人甲的片子,这是第九部。”作为同属s.k的艺人,大神的戏她可没少蹭,尽管一开始全是些没台词或是一闪而过的小角色。 “10部。”叶景琛忽然开口纠正,“你还在我的单曲mv里客串过。” 叶景琛和林鸳之间隔了曲芳准,即便如此,她依旧能看得出他眼底的温柔。那首玩票性质的单曲mv算是他们重逢之后的“初吻”,虽然是借位。 插嘴:“我知道那个!那是你们俩的荧幕初吻吧?你们俩虽然在影视剧里没有一次修成正果,但可真360花式各种吻,堪称教科书级别。” 林鸳怀疑自己的脸红即将穿透底妆,幸好大神及时打断了开车开得不亦乐乎的女主持:“我刚刚看到台下的熟悉面孔了,可都还未成年,要不,这个话题我们换个节目聊吧。” 被大神目光瞟过的一群小姑娘尖叫,周遭粉丝的笑声缓解了林鸳的尴尬。 就在她刚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又听见女主持狡黠地追问:“那阿鸳,合作了这么久,你觉得阿琛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56章 终于等到你 一句问话将场上下的目光都汇聚到林鸳身上,与其说大家感兴趣她怎么看待大神,不如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叶景琛,这会儿都在脑海中翻涌各色形容词。 林鸳不经意地看向大神,那一位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等着听她的答案。的催促之下,她脑子一热,调侃说:“他啊……挺两极化的,飙起来跟藏獒似的,逮着老虎也敢扑。可平时你看他,明明像只大金毛。” 憋着笑,问:“怎么说?” “就是温和无公害,给个骨头都懒得摇下尾巴啊!” 大荧幕上,适时地投影出大神的特写——翩翩公子,谦谦如玉,帅得惨绝人寰。可旁边啪啪啪一行卡通字“温和大金毛”,台下瞬间爆笑,瞬间达到整场访谈的高.潮。 就连曲芳准也笑得没了平日的端庄模样,手背擦着眼角直摇头。 干脆拍着大腿笑道:“真不愧阿鸳,这话也就你敢讲!”又转头看向叶大影帝,“景宝,你怎么看?” 叶景琛挑眉,不置可否地一笑,眉眼弯弯:“老虎说得对。” “欸?有点绕不清,再看向林鸳的时候,她已经笑着拧开身边的矿泉水喝去了。 耳麦里现场导演提醒气氛调节得差不多了,可以将话题重新引导到电影本身,于说笑了几句开始就着拍摄期间的花絮和碰撞开始向曲芳准和叶景琛提问,相对而言提问林鸳的次数就降低了。 尽管如此依旧敏感地察觉到即使她的话题分明和林小姐无关,影帝先生的目光依旧时不时从那位的脸上飘过。哼哼,有情况。 访谈接近尾声,进入观众提问环节的时候暗地观察这两人的互动,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许多话题,提问者分明原本对林小姐无甚兴趣,可影帝先生三言两语就将话头引到她身上,不着痕迹,水到渠成,粉丝还一脸心满意足。 直到有个小妹妹羞怯怯地提了全场最后一个问题:“大家好……我想问的是几位嘉宾哥哥姐姐,你们的小名是什么呀?” 笑道:“你是想听你们景宝说他乳名是狗剩之类的吗?” 场下粉丝们笑,台上叶景琛和曲芳准也微笑,唯独林鸳小姐一脸笑不出来的表情。 曲芳准先答:“我生在加国,小时候都是叫的英文名,joey。” “不好意思让各位失望了,狗剩、来福之类的乳名我是无福消受,长辈大多简单叫名字后两个字。”说前半句的时候叶景琛还是忍俊不禁的表情看着台下,等这句说完,已经转眼看向正双手玩弄着掌心矿泉水瓶的林姑娘。 的眼神多毒?顿感有好戏即将登场,一个眼神给台下,镜头立刻将特写切给林鸳。 大屏幕上林小姐肤白胜雪,颊飞红云,赌气似地睇了一眼叶影帝:“我属虎……小时候家里人叫我小虎。” 若不是大屏幕的特写,她无意识地睇过去的那一眼或许还不会被发现。而今,再瞎的粉丝也能察觉——有.情.况! 终场音乐响起先一步站起身来,主动和三位参加访谈的嘉宾握手,轮到叶景琛的时候,她关了麦克凑近他低声说:“我有预感,不久后你和阿鸳还会再来。” 叶景琛回了她一个“知我如你”的表情。 节目录制完毕后,三人走在通往后台的走道里,曲芳准原是和叶景琛并排走在前面,忽然放慢了脚步与林鸳平齐,笑看向眼角含春的某姑娘:“所以,你们这是打算公开了?” 曲芳准是什么人?在圈子里待的时间比林鸳和叶景琛加起来还长,怎会不知道如果林鸳不想曝光,大可以选择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既然她承认了她就是“小虎”,意味这什么不言而喻咯。 林鸳瞥了眼前方背影挺阔的某人,深深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然而虽然不在计划之中,可这莫名其妙的愉悦是怎么一回事?她撩着耳边碎发:“我要是说是巧合,你会信吗?” 曲芳准轻笑出声:“我虽是比你长几岁,可还没老花眼。”说完接过自家助理迎来递上的外衣,朝肩上一披,“拍戏的时候我就看出一二了,只你俩以为旁人看不出来。不管你们最终公开与否,祝福你。” 林鸳看着并肩走来的陈枫和方洛,终于垂眸微笑:“……谢谢。” 虽然林鸳不是第一次蹭叶景琛的保姆车,此前无数次被娱记抓拍,经纪人给出的解释都是两人同属s.k旗下,或是两人同属xx剧组。而如今,明明两人已经分属不同公司,暂时也没在一个组里拍戏,林鸳却大大方方地上了叶影帝的奔驰车——娱记不瞎,粉丝们更不瞎,闪光灯硬是在白日里连成一片银光璀璨。 方洛回头,眉开眼笑地说:“姐,你那比喻简直神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和忙哥差点没笑喷,后台的化妆师笑得粉底都丢地上了。” 陈枫从后视镜里看向红着脸看窗外的林鸳,补刀:“不,阿鸳说她小名的时候,他笑得才厉害,镜子都摔碎了。” “哦,老虎也敢扑?”方洛挑眉奸笑。 “小洛。”林鸳一个眼神小刀似的丢过来,方洛顿时乖乖闭嘴回过头。 车内寂静。 叶景琛喉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林鸳顿感无助——遇人不淑啊! 心头正百感交集,忽然搭在扶手上的手背,被温暖的手心所覆盖。她侧脸,见大神正收敛了嬉闹神色看着自己:“别怕,都有我在。” 七上八下的心,刹那间像被柔软的温床包裹,静静地落回胸膛。她记得,自己曾答应过大神有朝一日她有勇气独立开车上路,他们就公开。显然大神也记得,可他没有催促过她,只静静地等她,等她做好准备,心甘情愿。 他当然也知道,若自己有心隐瞒,有一千种方式化解尴尬,可她却红着脸将搬起的石头丢在自己的脚尖,还甘之如饴。 林鸳抿唇,轻声答:“我不怕。” 怕什么?怕别人质疑她不配,还是怕有人挖出她的过往? 她都不怕。 舆论是刀斧也是东风,杀不死她的,终究叫她学会坚强。为她所用的,终将送她登上青云。这是生活教会她的智慧,是大神给与她的勇气。 * 正如在场的所有人所料,诚当日微博所言——“戏里情深缘浅,戏外终将梦圆。”配图是当日访谈的现场照片,其他七张都还好说,唯独两张大屏幕特写的截图格外惹眼。 一张,是叶先生眼若星辰,看向某人的眼神深情难掩。 一张,是林小姐面若桃花,含羞带怯地一瞥。 没等那一场专访播出,林鸳“藏獒扑虎”的段子早已经传遍网络,尤其是访谈最末的神补刀“家里人叫我小虎”,令粉丝们脑洞大开。原先被魏世程和红染的悲剧爱情折磨得心扉欲裂的粉丝们,此刻发现二次元的梦有望在三次元圆,瞬间打了鸡血似的全军总动员。 第一个被发现的蛛丝马迹,来自于一条狗。 一条杏色泰迪犬。 它从若干年前就开始频繁在影帝先生的微博出没,是无数迷妹的嫉妒对象——放开那只泰迪,让我来! 然而有人发现在林鸳小姐的微博小号里,在阳台瑜伽的一张照片中,镜中影像的一角,居然神奇地惊现这位狗公主!尽管,即使将照片拉到最大也只能看到几搓狗毛,依旧有人言之灼灼地认定,这一定是——同一只! 当林鸳收到方洛的提醒去看微博的时候,大号小号早已被爆。 即便她想过,藏獒扑虎的言论一出会引导出许多猜测,但实锤来得这么快,依旧叫她惨呼一声将怀里的小奶茶一顿揉搓。小奶茶呜咽几声,跳到地上翻着肚皮躺倒在地,耍赖求爱抚。林鸳瞪了一眼它粉白的肚皮——啥人养啥狗,人狗都能撩! 隔日,卫视专访节目终于首播,林鸳那时刚好在和周学睿通电话,听筒里隐隐约约地传的声音。她不确定地问:“周老师……你这是在看我的访谈?” “是啊,小鱼要看,”周学睿笑道,“最近这边信号不错,大部分地方台都能收到,常常能看到你,他很兴奋。” 林鸳忽然红了眼眶:“过阵子……带小鱼来我这里上学、生活,好不好?我想小鱼,也想你。” 那头沉默了一会,周学睿语速很慢:“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小鱼回来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会,”她看着电视屏幕上傻子都能看出情谊来的自己和大神,柔声说,“周老师,我和阿琛在恋爱,他向我求婚了。我连恋情曝光都不怕,更不怕被人知道小鱼是我弟弟。” 周学睿在那头笑起来:“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咦,恋爱的事,她以为保密得很好呀。 “景琛告诉我的,”周学睿的语气很是安慰,“不过他说等你愿意主动告诉我的时候,我才能‘知道‘。” 林鸳心头一软,大神他总是在为自己着想。 “周老师,你和阿琛……背着我到底有多熟了?”她撒娇。 “我和他,没有小鱼和他熟。”周学睿问,“你能想象,小鱼现在可以自己拿彩笔画山,画马吗?是景琛教的。” 林鸳一愣:“怎么教?” “他寄了画具来。”周学睿缓缓地将那位听说忙得觉也顾不上睡的大明星,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用电话和儿童绘本教原本只懂在沙地上拿树枝乱画的小鱼,在纸上用彩笔绘画。 “……阿鸳,我很高兴,”周学睿的声音低柔,像个欣慰的父亲,“景琛是个好孩子。你们俩终于能等到对方,我很高兴。” 林鸳抱膝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上大神温润的侧脸,声音沙哑:“我也很高兴,终于等到他。” 小奶茶跳上沙发,前爪搭在女主人的膝盖上,摇着尾巴好奇地舔舐她手背上,指缝间的湿润。 嗯,咸咸哒。 第57章 重生 入夏的时候,方洛被告知他的鸳姐与穆家的渊源。打那之后,每天打理发型他都在掉头发,非常忧心等不到穆大小姐使出杀手锏,自己就该英年早秃了。 何先生靠在门边,凉飕飕地说:“秃就秃了,一起剃光头就是。” 方洛看向何先生精干的短发和鬓角挑染的灰白,泪流满面。为了何先生不必光头,他一定谨遵叶大神的指示,尽快完成所有任务……等穆大小姐悬在头上的匕首卸了,他也就不必再愁得脱发了。 何先生亲自开车,这待遇,目前除了方洛还没第二个人享受过。 “这些日子剧组赶进度,穆清澜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脱组行动。”何德海看着前方车流,眼神锐利,“私人电话极少,之前的私家侦探也没有再探过班。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认为已经掌握了全部信息只等时机曝光,二是她现在真的太忙,暂时顾不上这个事。” “为什么我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呢……”方洛揪着眉,想到随时可能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各方媒体轮番轰炸,满世界都是鸳姐身世大曝光,他不由打了了寒颤,“你觉得会是什么时候?” 乘着红灯,何德海随手将他手里的可乐罐拿走,换了刚买的热豆浆过去:“如果我是她,当然选在正面交锋之前。” “正面交锋……你是说,”方洛灵光一现,“《浮生三事》影视上映的时候吗?” “嗯,上映之前。先入为主。” 方洛倒吸一口冷气:“穆小姐真的是了不得。前几天我和鸳姐在公司遇见过她,她还跟鸳姐讨论剧本,说有些拿不准的地方可以一起探讨……哪有半点随时捅刀子的苗头?”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喜怒挂脸上?” “……所以我也没想当演员啊,”方洛叹了口气,“看着鸳姐跟她一个比一个淡定……我觉得……” 何德海瞥他:“觉得什么?” 方洛眉毛一耷:“女人真可怕。”说完余光看见何先生冷硬的侧脸,有那么一丁点的笑容。 何德海这才话题一转:“阿琛让你找的人,找齐了?” 方洛划拉着手机屏幕上的花名册,有点发愁:“都这么些年了,当初那会一多半人手机都没有。全靠着一个找一个,留在n市的人还好说,有几个早些年就出国没跟老同学联系过,不太好找。” “名字给我。” “……哦。” * 婉清一面给身前的女艺人化妆,一面不住地心内感慨,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像从三四十年代的旧上海画报里走出来的女人,长眉细目,眼底有万种风情只待眸光流转时倾泻而出。浓妆可倾国倾城,淡抹也沉鱼落雁,难得的是这种妖娆不轻浮,反倒有种历尽世事后的坦然淡定,是从骨子里散发的女人味。 不过二十出头的女演员,哪里来的这种气度? “阿鸳,”婉清看向面前正合起双眼上妆的林鸳,“其实你可以多尝试民国风情的造型,你的气质比较合。”她此前没有和林鸳合作过,因为林小姐似乎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在各色商业片里打着转地演些貌美如花、心怀叵测却始终智商不曾在线的狐狸精,《儒生》是她印象里唯一一部颇为符合林鸳气质的影片。 “嗯,”林鸳闭着眼睛,细细描绘过的红唇微弯,“徐导也是这么说,不过还是觉得有点儿挑战。” “没什么挑战,”婉清的手从她耳畔弧度优雅的短发划过,“非常完美。” 方洛恰好推门进来,一眼从化妆镜里看见了两日不见的林鸳,瞬间呆住——镜子里这个黑发齐耳,眉眼如画的明艳少女,是他的鸳姐? 林鸳恰好睁开眼来,看见呆若木鸡的小助理,不由莞尔:“你这是什么表情?” 方洛直摇头:“我天,姐你怎么下得去手?”林鸳那头水色润泽的长发,属于拍广告都不用做护理的天然美。这种别的女明星求也求不来的资本,他家鸳姐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剪了?! 婉清一手托肘,打量艺术品般看着面前的女艺人,反问:“你难道不觉得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吗?” 方洛看着笑盈盈的林鸳,不得不承认镜子这头娇俏的短发最大程度地将她细致妩媚的眉眼突显,眸光流转像极了画报里走出来的旧时女学生,带着天真不自觉的吸引力。他不禁认同:“嗯。” 比起之前在一众女明星里常见的波浪长发,现在的短发将林鸳精灵似的娇俏面孔完美地衬托出来,眉眼灵动,就像真正的林鸳从过去七年里披着的妖姬壳子脱了出来,少了风尘,添了灵气。 林鸳笑着站起身,正是一身青色立领小袄,露出洁白手腕,藏青色百褶裙过膝,细直的小腿更显得高挑。 “活生生的澜笙,”婉清指着一旁林鸳看完搁着的《浮生三事》,封面上的简笔少女气韵如出一辙,“徐导的眼光果然没得说。” “走吧,就快要到时间了。”林鸳随手拿起台词本,在回不过神来的方洛头顶轻轻一拍,“你不是说今天不来的?” 林鸳是前一日刚刚进组的,但事实上《浮生三事》的电影取景,和部分群演和配角镜头的拍摄已经进行了几天,所以只等她进来就可以开拍学生时代无男主的片段。边拍边等男主演叶景琛进组,再继续推进后续的拍摄。 原本方洛是要跟着林鸳一起进组,前一日却忽然告假说是有非常着急的事务要处理,林鸳自然是放他去了,没料到他今日会忽然又出现在片场。 “嗯,忙完了啊!”方洛收,“我就立马赶过来了……而且——” 林鸳手搭在门把手上,笑问:“而且什么?而且想我了吗?” “——是,我想你了。” 门外温润的男声,随着林鸳拉开门的动作传了进来。 方洛慢半拍地补全:“而且琛哥也过来了……” 林鸳看着穿着宽松的线条勾画t恤,牛仔裤,一身休闲装扮的叶景琛,不自觉地眉眼弯弯:“阿琛?”按进度,大神的戏要到三天后才陆续开拍呢。 叶景琛的目光从她黑亮的短发上扫过,最终落在剪水双瞳:“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短发。”顿一顿,顺毛似的在她头顶到耳后一抚,“很惊艳。” “……哦,”林鸳很想说她不是小奶茶,请不要给她顺毛,终于碍于婉清在场没说出口,只问,“你不是大后天才进组吗?” “嗯,”大神收回手,抄在仔裤口袋,眉峰微挑,“不是说了吗,想你了,所以来看看。” 原本正在收拾化妆箱的婉清,脊背一直,侧耳倾听——哦哦哦,有大八卦! 林鸳轻轻推着大神的胳膊,将他带出化妆室,边走边问:“那还走不走?就在这里等着着吗?”前些日子,大神忙完手头的通告,本来是说有空陪她几天,结果也不知道临时又飞去米国忙些什么,数日不曾照面。 阳光落在林鸳的侧脸,睫毛微翘,依旧满是胶原蛋白的脸颊红润饱满,。因为没了长发的遮盖,玲珑的下巴显得格外娇俏。若是不看她的眼睛,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但正因为那双沉静魅惑的凤眼,整个人立刻从平面走向了立体,活色生香起来。 叶景琛恍惚又想起了十多岁时的林鸳,她真正的少女时代……虽然远没有这般明艳,可当他想起时,却依旧心头暖起,忍不住微笑。 他低头,柔声说:“不走,留在这里陪你。” “停!!” 跟在两人身后的方洛愤愤不平:“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儿?” 叶景琛回头:“不,就因为还记得你在这儿,所以……有点不爽。” 方洛一口恶血堵在胸口,不想再跟大神多说一句。明明大神和何先生在一起的时候都可以良好沟通,为什么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分分钟小刀子乱飞。 正在腹诽中,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刚看了一眼,方洛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谁啊?”林鸳见他面色瞬间僵了,拿着手机也不接,不由问。 方洛木着张脸,答:“ken。”他那个交往多年,忽然决定娶妻走回“正轨”,已经半年不见的男朋友,而且他是聋人,从来都是短信联络,交往期间也未曾打过电话。 “要我替你接吗?”林鸳问。 “……不用。”方洛踌躇地看着来电显示,拿不准ken为什么在失联这么久之后忽然又跟自己联系,毕竟房屋办理过户之后,是他先单方面将自己拉入黑名单的。 “林小姐!”助理导演站远远地在拱门下招呼,大约是没认出叶景琛来,只顾着招呼女主角,“是这边!” “姐,你去吧,我接完电话就过来。” 尽管不放心,林鸳也只好丢下他先走了。行至拱门前,她不由回头张望,只见站在回廊下的方洛微微弓着身子,不知道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些什么,看起来异常疲惫,全没有往日的朝气。 “阿琛,”林鸳问走在自己身侧的大神,“为什么我心里有点慌?” 叶景琛目光沉沉看向方洛,抬手在林鸳头顶一按:“先别胡思乱想了,调整调整情绪,马上要上戏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拍摄场地时,前一个镜头刚刚拍完,几个小演员笑闹着退下来,眼尖的一下就看见了站在林鸳身旁的叶影帝,顿时尖叫一片——他们的戏份到今天就结束了,本以为无缘和后几天才进组的影帝碰面。 徐景山被尖叫惊动,从监视器后抬起脸,一眼看见的却并不是自带光环的影帝先生,而是站在他身旁的“澜笙”,如一块莹润剔透的翡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初定妆给林鸳配了假发,然而假发哪里有此刻的灵动?这个眉间笼着薄愁的少女,终于让徐景山明白了尤华的那句话——林鸳就是澜笙,万不可错过。 第58章 □□ 为了配合前期的学生群演,林鸳进组的第一场戏安排的是警察大闹私塾的分镜。 因为给《女报》投稿支持女权,影响了当权者的利益瓜分,念书中的澜笙被发现了真实身份后遭来疯狂报复,算是一幕群戏。除了唇枪舌战,自然也免不了有拉扯推攘的动作戏。 尽管徐景山曾花时间去看过林鸳早期的影视作品,希望多挖掘一些这个年轻苗子的亮点,但直到在监视器里看见舌战群警的澜笙,他才真正确定--有些人本是为演戏而生,只可惜没早些遇见合适的剧本。 徐景山盯着显示器中始终稳稳地把控全场的女主演,握住对讲机吩咐摄像师更好地抓取她的表演细节:“二号机,注意澜笙特写,眼睛和手。” “非常好,”他无意识地表扬了一句,“就这样,镜头放慢。” 一场长镜头,其中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是澜笙在一群女学生的围观下,被警察围困在中央花坛之上侃侃而谈。虽是群戏,澜笙却是绝对的中心,但凡情绪一个不到位,台词磕巴一下,或是动作僵硬、眼神游移……这个镜头都得重来。 徐景山做好了这一条势必要多拍几遍的准备,毕竟,林鸳刚进组,总需要个时间进入状态。然而,直到一整条长镜头结束,监视器定格,徐景山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打断她,或者说,这一条长镜里竟没有什么值得诟病。 乘着副导演上前说下一段戏的工夫,徐景山掏了支烟,顺手递给坐在身后木椅上的叶景琛,随口问:“早些年她都在做什么?”演得都是些提不上筷子的角色,无端端耽搁这么多年。 叶景琛接了烟,夹在指间也不抽,远望着站在一群演员中间正凝神听副导讲戏的林小猫,一笑:“在涅槃。” 徐景山没听清,也没追问,但心里总算有了底。虽说影视同开,剧版的导演和他交情也不差,但上映之后到底会有高下之分,若选错了人,他这回国的开局打得可就难看了。 因为没有主演的镜头前几天已经基本拍摄完毕,林鸳的拍摄ng又出乎意料地少,原计划天黑才能结束的拍摄任务,竟在4点多就完成了,皆大欢喜。 徐景山有意叫上叶景琛和林鸳两人共餐,没想到这头他刚和场记吩咐了几句,回身时那两人已经没了踪影,再一问,听说跟副导告了假,今晚两人都不在组里。 “不耽误戏就行。”徐景山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留下副导演、场记和助理们面面相觑--昨天那个总ng的女演员告假说是过生日,徐导是怎么说来着? “既然进组了,就花点功夫看台本,研究角色,闲下来跟对手戏的演员多沟通,有事没事脱组,你明天进得了角色吗?”一句话怼得小姑娘花容失色。 那个只要开机就翻脸不认人的徐景山,跟现在这个好说话的徐导,是一个人吗? * 林鸳是在拍摄完成后,看到方洛的留言才去和副导告假的。 方洛给她发的微信很简单,就一行字:“ken割腕,我去医院了。” 之后林鸳怎么打方洛的电话都没能打通,不是忙音就是无人接听。直到大神给何德海去电话,才勉强弄清楚事情原委。 年后,方洛和ken分手,听说是因为ken家里给介绍了对象,于是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去了。因为两人之前也沟通过,被分手之后的方洛还算淡定,甚至将自己主要出钱买的房产过户给对方,只分了一半房款,算是和平分手,相忘江湖。 这期间林鸳也没听方洛提起过前男友,以为情过境迁,各生欢喜。谁晓得平地起波澜,不知道什么人竟将方洛跟何德海交往的消息贴在了热门论坛上,再之后又有人挖出此前和方洛交往的聋人男友ken的个人信息,于是生生地被网游脑补成一部霸道总裁横刀夺爱记--关键是,被夺爱的那一方,还是残疾的弱势群体。 本不过是一则无中生有的谣言,却因为ken忽然在旧宅割腕的消息被爆出而猛地登上了热门话题,也直到这时候才有人通过ken的手机号码簿找到了方洛。 从何德海那儿打听了ken所在的医院,叶景琛载着林鸳驱车朝n市赶,幸好在同一个省份,勉强赶得上次日的拍摄。 两人赶到市立医院时,已过了晚饭点,路灯渐次亮起。 “要不,我就在这儿下吧。”毕竟,方洛是她的助理,ken也曾是她半个朋友,出了事来探望,说也好说。若是大神也一并出现,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 没想到叶景琛将车停稳,解开安全带:“我和你一起吧。” 林鸳诧异:“这事别把你也搅和进来了。”虽说没有实锤,但她总觉得这事情来得蹊跷,不想贸贸然把大神牵扯其中。 叶景琛心知他的小女友又打算将他放在安全的地方,自己一力承担。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媒体可能的伤害。 下车,绕到副驾门旁,他拉开车门,俯身朝还在迟疑的人温声道:“我是你的未婚夫,你的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记者原本聚集在急诊中心门口正在等消息,忽然有人眼尖,瞧见豪车里下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关键是单手替她挡在门框防止撞头的男人怎么这么熟悉? “叶景琛!” 一人惊呼,众人皆惊,抱着相机朝着停车场一路狂奔,然而跑了一半,才有人惊觉,这个一头短发的窈窕女人,不久是绯闻正劲的林鸳吗? 本想着抓点边娱乐圈角料,没料到居然撞见大卡司,赚! 众记者兴奋不已地围上前,就连原本是来报导社会新闻的记者,也跟着热血沸腾。 “景宝,阿鸳,你们是来看望助理的前男友的吗?” “叶先生,你和林小姐……” 在十来个记者的簇拥之下,两人寸步难行。 结果,常年与明星打游击战的记者们惊讶地发现,难得没有助理保安在身边的影帝先生,虽然毫不介意伸到自己面前的麦和镜头,却男友力爆棚地单手护住了身旁人的肩,硬生生替她隔出方寸空间。 直到进了急诊室大楼,因为陈枫已经事先过来打过招呼,所以叶景琛和林鸳得以入楼,才勉强将记者们隔离在外。 的病房是四人间。 好在另外三张病床暂时空置,林鸳敲门进去就看见方洛呆坐在空病床边,ken一张脸上面无血色,平躺在病床,闭目不语。 林鸳看了方洛一眼,先走到ken床边,见他手上已经裹好纱布,除了一只吊瓶在输液之外并无其他处理措施,料想情况已经稳定了。 “和他聊过了吗?” “嗯。” “他醒着?” “嗯。”就是不愿意理他而已,又因为是聋人,眼睛一闭就当他是空气,他说再多都是白瞎。 “怎么回事?” 方洛看了眼床上虚弱的男人,塌下肩:“我完全搞不清状况,他跟未婚妻本来应该昨天办酒,结果半个月前未婚妻躲得无影无踪,就连当初见过的亲朋也联系不上。ken居然问我,把他未婚妻藏到哪里去了?” 林鸳与大神对视,均是一脸莫名。 方洛习惯性地挠头,可是自从剪了板寸之后,挠起头来再没有拨拉鸡窝的快感,于是悻悻地放下手来:“他写的我看不懂,我说的他不信,再问他,直接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林鸳这边正和方洛相对无言,旁边叶景琛划着手机翻了一会,递过来,沉声:“看这个就知道了。” 朋友圈里有媒体人叶景琛的一则报道。 第三方爆料,爆料人自称是某女星助理的前男友的朋友。 报道称,l姓女星的经纪人f,为了攀附富商男友,不惜设局引与前男友分手,事情败露,前男友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该爆料者打抱不平说:如今l姓女星成功搭上业界大佬,甚至与其旗下的y姓男艺人出双入对,都是建立在f始乱终弃的基础之上,为人不齿。 林鸳和方洛面面相觑,又低头重新读了一遍,才隐隐约约理解了这则爆料的内涵。 “我靠!”方洛将格子衬衣的领口扯开,脸涨得通红,鲜少见地爆了粗口,“说的什么鸟东西?逻辑都死了?!” 林鸳蹙眉:“ken的那个未婚妻,什么来路?” “我怎么知道什么来路?”方洛气得声音都哆嗦,“他本来跟我说是家里人介绍的,后来又说是朋友介绍的……我哪里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忽然说是我为了分手搞出来的幺蛾子,这不脑残啊!” 是很脑残。 但是,就有人喜欢这种脑残故事。 越逻辑死,越不堪,越黑暗的八卦,传播得越快。 所以当林鸳和方洛看自己的微博微信时,才发现这一消息早已传开。虽然方洛本身在娱乐圈无足轻重,奈何“新欢”何先生与叶景琛的合作关系人尽皆知,加上他家艺人林鸳现在呈上升势头……综合种种,竟瞬间引起热议,尽管不至于热搜,也已有刷爆的苗头。 在一群吃瓜群众当中,有零星声音约莫是黑惯了林鸳的,挑头评论:l姓女艺人卖身还真是成瘾,为了投怀送抱连助理都买一送一,真是上的一手好位。 这分明是有人在从中点火。 “当务之急是把他那个未婚妻给找出来,”林鸳看了眼平躺在病床上对他们的交谈罔若未闻的ken,“其次是,让他冷静下来,多动动脑子。” “上哪儿找他未婚妻?要能找到,他至于躺在这里吗?” 叶景琛沉吟了声:“还有个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 他抬眸:“让何先生承认是他主动追求的你。” 三人正说着,方洛的手机响了起来。 “……何先生?”原本炸毛的方洛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哪里?……好。” 林鸳问:“说什么?” “他让我们下楼,现在。” 第59章 一切有我 急诊大楼前,灯火通明,一群长.枪短.炮围着一刮容貌娟秀的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齐刘海遮着眉,拼命地垂着头看不清容貌。怀里抱着一只样式简单的斜挎包,皮质很硬被她双手环抱的姿势勒出道道痕迹。 所有记者都在询问着同一个问题:她真的是捐款而逃的未婚妻吗? 方洛打头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敏锐的记者立刻抓怕了他和林鸳一前一后的合影,一时间闪光灯频频。 林鸳看着那个低眉顺目地被何先生的保镖看管着的年轻女人,心里猜到三四分,只朝蠢蠢欲动的记者简单地说:“网络上的流言我看见了,纯属无稽。” 有记者追问:“那林小姐,你和你的经纪人,在调查清楚事实之后会给粉丝们一个答案吗?” 林鸳一拢薄纱披肩,平淡反问:“这件事从始至终,我与我的助理都是无辜被牵扯,——答案难道不该由当事人给吗?” 一直冷眼在旁等候的何德海下巴微抬,冷冷开口:“人我带过来了,问不问得出真相是你们的事。” “是她?”尽管听ken提起过许多次,但方洛却从没有正式见过他的未婚妻,那个叫王苏的女人。他原以为,年纪应该更大一些,看起来更坏一些——可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王……苏?”方洛试探地问。 那女人闻声抬起眼,是一双黯淡无神的眸子,应该是哭过,眼皮浮肿,眼白发红,一看见方洛立刻慌张地移开视线,不由自主地朝后避了两步。显然是认识他的。 何德海说:“从机场带回来的,她正准备飞哈尔滨。” “哈尔滨?你知不知道你在这种时候忽然逃婚,对ken来说意味着什么啊?你们明天不是就要摆酒结婚了吗?他差点就死了啊……你到底在想什么?”方洛攥紧了拳,紧迫地贴近王苏,“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苏细微地颤抖着,无论方洛咆哮还是逼问,她都一声不吭。 林鸳静静在旁观察了她许久,视线终于落在她无名指上一只素净的银戒上,再看看她隐忍的表情,朝前踏了半步,将方洛拉到身后,微微弯腰凑近王苏,压低声音说:“刀口很深,每一下都切入血肉。他也许就要死了。你什么也不说的话……到死,你在他心里都是骗子,是负心人……死,都不会瞑目。” 也许是林鸳的声音太蛊惑,也许是她的“死”字说得太森然,王苏猛地抬起脸,满面惶恐地说:“不可能的!他们说不会伤害他的!” 记者们面面相觑。他们? 方洛看了何德海一眼,他也刚好投来了解的眼神。王苏果然是受人指使的,只是这个人,和他们想象中是不是同一个人……还真不好说。 记者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蚂蟥,瞬间揪住“他们是谁”不放,拼命地追问王苏,这一次她几乎是吓得站也站不稳,一边躲着伸过来的收音笔,一边朝后退,直到退进拐角,避无可避。 王苏中等身材,被一群记者逼进拐角,林鸳几乎就要看不见她。 林鸳眼睫微垂,袖手旁观,这个场景多熟悉呵。 多像……十年前的自己?被闻风而来的媒体逼问,恨不能从她口里挖出更多秘辛,即便她当时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少女,也希望从她口中听到母亲和那人的风流艳.史。 “你还想见他一面吗?” 林鸳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从一片嘈杂中传来,王苏忙不迭地点头:“想!我……想见他!” 随着林鸳走近的步子,记者们不由自主地给她让开了一条道,明明她的个头不算高,踩着高跟鞋也不过是一米七出头,但此刻偏偏有种不容轻忽的气场,令人不敢造次。 “跟我走。” 王苏跟在林鸳身后,缩着肩膀从围拥中脱身出来,记者一个也没敢再跟。 何德海拉住要追上前的方洛,朝林鸳点头:“你先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事件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同时消失在面前。 记者们正垂头丧气地打算重新蹲守等候,却见那位传闻里神秘寡言的何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小男友右手放进手掌里。 迎着众人讶异的目光,素来冷硬的何先生言简意赅地说:“方洛是我的爱人,是我追求的他。” 方洛心头一惊,想抽开手却被他钳得极紧。 何先生指间的茧磨着他的手背,掌心的热度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冰凉,他终于手臂一软,不再挣扎。 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记者们再度惊掉了下巴——这演的可是霸道总裁求爱记? * 电梯门打开,一片素白。 林鸳的步子很稳,王苏的脚步虚浮。 “林……林小姐,赵桦他还好吗……”赵桦是ken的大名,因为与方洛交往时候他一直不肯以真名示人,所以才始终被称呼洋名。 林鸳在走道里停下脚步,怜悯地看她:“如果他还好,你打算怎样?如果他死了……你又打算怎样?” “他不会死的,不会的。”王苏啜泣着,仍旧紧紧地抱着那只背包。 走道尽头的门猛地被人拉开,身材高大的医师匆匆走出,戴着口罩与手术帽,正在摘除手套。路过林鸳和王苏,医生声音低沉:“节哀顺变。”说罢,推门进了旁边的病房。 四个字如雷轰顶,王苏的包失手落在地上都毫无知觉,泪如雨下:“怎么可能?他们说我只要躲个半年一载就可以……那时我就能回来找他的啊!” 林鸳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包,恰巧一页化验纸出一角,竟是产科化验单。她心头一软,终于还是伸手在王苏背后轻拍:“节哀,你要为肚子里还有宝宝想一想。” 一听见“宝宝”,王苏的情绪更加崩溃,站都站不住,借着林鸳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嘶哑地哭着摇头:“他们借了钱给我爸爸还赌债,我要钱啊——可我没想,没想害死你啊……” “他们是谁?” 林鸳的声音很沉很柔,对于沉浸在悲痛中的王苏犹如催眠,她直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管他叫周先生。是他,都是他害了我们……”她猛地抬起发丝凌乱的头,哭红的眼紧紧盯着林鸳,“你要相信我,相信我,我没有要害他的意思!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冲动——” 眼见着王苏又悲恸又惊恐,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林鸳知道再问她也是无解,起码……已经确定王苏的行为不是个人的,是有人刻意为之。 担心王苏的情绪对肚子里的胎儿造成伤害,林鸳终究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之前那个医生走入的病房前,双手将门朝两边一推。 病房门大敞,躺在病床上的ken,站在病床边的小护士,以及背对着大门的白大褂医生……映入眼帘。 在病床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正播放着走道里的实时监控录像,小护士一面比划着手语,一边口中复述:“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情绪不要激动。” 动了动唇,眼底哀恸。 王苏的唇颤抖着,看着虽然面色无华但仍旧活生生在眼前的爱人,拖着脚步慢慢地走向病床。ken眉头紧蹙,最终虚弱地抬起手比划着:“小孩还好吗?” 窗边的医生缓缓回过身,口罩和手术帽已经摘掉。 王苏这才发现,这个高挑的男人竟然是从前在荧幕里才能见到大明星叶景琛。 电光火石间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着了林鸳他们的道。 然而赵桦死里逃生,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局,其他的……她也顾不得了。 * 夜已深。 扫尾的事留给了何先生和方洛,陈枫开车,连夜送林鸳和叶景琛赶回《浮生三世》剧组。 开上高速许久,车内都寂静无声。 医院的闹剧之后,每个人都有些疲倦。 原来王苏本在n市打工,家中有嗜赌如命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因为高利贷雪球般滚大而不得不接这单交易——接近ken,和他订婚,说服他离开方洛,然后她就可以拿了酬劳离开,从此江湖不见。 只是雇主周先生没有料到ken是双,两人竟真日久生情,甚至……意外怀上了孩子。当周先生通知王苏可以结束任务的时候,距离婚期已经不足一个月,她拖拖拉拉了很久,最终在外出时被人强制带到机场旁的小宾馆,并警告她如果想要酬劳就不许再跟ken联系。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酬劳到手,还清债务就可以回来和ken解释清楚,看在肚里孩子的份上他总会原谅,毕竟他那么喜欢小孩。直到被何德海的人在机场拦下,一路带回医院的路上,稀里糊涂的王苏才知道自己的逃婚竟然已经被外界脑补成一出阴谋诡计,而她的男人竟然听信谣言险些自绝性命。 一个心怀欺骗,一个信任缺失。 就这样被有心人玩弄于股掌间。 即使是行驶在高速上,因为车的降噪很好,车内依然寂静无声。 叶景琛将一只黑色的u盘放在林鸳手边。 “这是什么?” “王苏刚刚的录音。” 林鸳没有去拿,垂眸:“我要这个干嘛?” “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叶景琛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随时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不要去想这个东西公开之后,对ken和王苏的影响。那是他们自己做的事,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没有想到自己内心的纠结,竟已早早被大神看穿,林鸳抬眸,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已经托人查给王苏打款的账户背景,何德海那边也在查带她去机场的人。”叶景琛眼神温柔,语带安抚,“很快就会知道是谁在捣鬼。” 林鸳不语,若不是何德海的人恰好拦截了机场的王苏,若不是王苏真的爱上了ken,若不是ken自杀未遂——这一切就变成了无头公案,她和方洛无辜蒙冤却难以自证清白。 背后的谋划者存了一把火直接烧到她身上的心思。会是谁……能是谁,竟然从数月之前就给她埋下这根□□。 “小林子,”见她沉默不语,叶景琛拾起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轻轻握住,“如果真背后主使者确实是moon,你也不用怕。一切有我。” 林鸳抬眼,借着高速路旁的灯火,看见大神的眸光如水,温柔……且坚定。 第60章 影后? 赵影认识林鸳已经七年了。 从大学时代头靠头住一间宿舍,到毕业后双双签进同一家公司,林鸳是什么样的人,赵影最清楚不过。即便大学时代隔三差五翘课跑通告,考试只靠提前一周抱佛脚,她依旧有惊无险地门门过关,顺利拿到了学位证。 林鸳这个人,脑子比脸更漂亮。 然而,赵影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这样颜值双商齐飞的姑娘,在打入娱乐圈之后,怎么会一沉到底,七年都翻不过身?问她,她只调侃人美招妒,顺其自然。 直到接到正在邻市片场拍戏的林小姐有史以来最长的一通电话,赵影才终于搞明白,原来不是美人翻不过身,而是她不想翻身。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便七年不红,林鸳也依旧疲于奔走在各个通告之间——这个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的姑娘,竟曾被这个世界抛弃得遍体鳞伤。 在不悲不喜地将自己的过往告诉赵影之后,林鸳对于这一段经历只有一句话的总结:“流言没有杀死我,从前杀不死,以后更杀不死。我没事了,别担心。” 就算好友如此温和地宽慰她,赵影拿着电话的手也还是一直在抖。作为一个记者,赵影太清楚,舆论能带给一个人的伤害。 因此当林鸳说要拜托她帮一个忙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你说,什么事?” 那一边林鸳轻轻地说:“替我写一篇稿。” “关于什么?” “网络暴力。” * 女明星助理的花边新闻,最终以当事人ken的主动澄清告一段落。 当然,许多事情只能讲一半。 只说未婚妻是被娘家欠债的高利贷追债,并不是逃婚,又说两人会延期举办婚礼,并邀请林鸳和方洛作为伴娘伴郎出席。 此言一出,坐等看林鸳助理撕.逼的吃瓜群众顿时没了乐子。人家都和和美美一家亲了,他们还阴暗个什么劲呢? 风风火火刷了两天屏的闹剧,没声没息地就落了幕,除了叫林鸳又上了回头条之外,似乎什么也没带来。 还没等林鸳从这一次的热搜话题下来,《女王》的上映又再度将她送上了首页。 历来暑期档的电影院都被相对低龄的动画电影霸占档期,所以当《女王》以王者之姿上映之后,瞬间横扫票房,在各大影评榜的动画类电影上以国产动画的黑马之姿登顶。 而由林鸳配音的女主角展湄,以其攻气十足的人设,睥睨天下的气度以及亦正亦邪的处事模式,圈粉无数。不仅青少年买单,甚至曾经看着《女王》的原作长大的70、80后也纷纷解囊。 林鸳的台词功力,因为一部动画片的上映才第一次为粉丝们所关注。原来,这个从来都使用他人配音的女演员,有一把烟熏般磁性低沉的好嗓子,激情饱满的情绪和触动人心的腔调。 网络上开始疯传女粉丝们的#我要给林鸳生猴子#、#林鸳是我老公#的话题时,林鸳正和大神在彪戏。 中场休息的时候,叶景琛随手翻了几页微博,一挑眉朝她乐。 她不明所以地接了手机过来,这才知道有那么多女孩要给她生猴子……顿时满脸黑线。 “……女的和女的……怎么生?” 叶景琛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重新别进发箍,笑道:“我原以为情敌也就一两只,没想到,你的后宫这么庞大?” 林鸳顺着他的话:“那你还参不参加选秀?后位不见得就给你哦。” “没事,我对自己的姿色有信心。” “噗。” 那一边徐景山起身松弛筋骨,眼见这头两人喁喁私语,慢慢踱过来朗声说:“阿鸳,恭喜。《女王》的票房不错,你的口碑也非常好,成绩很出彩啊。” “徐导。”林鸳忙起身,笑着迎过去,“谢谢,是电影拍得好,我只是借了东风而已。” 徐景山摇头:“片子不错,但没有配音也只能是部哑剧。一个角色除了身形、神情,还得靠语言才能立起来。你能帮一个这样复杂的角色‘立’起来,这很难得。” 叶景琛站在林鸳身旁,笑道:“别谦虚,能靠给动画配音引发热议的演员,时下可没几个。” “阿琛说得没错,”徐景山沉吟,“考虑到你之前所有作品都是采用配音,我原先想或许是你的音色和台词功底欠缺,那这一部也按着旧习惯来。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这部戏里你所有的原音都会保留,跟阿琛他们一样,现场收音。” 林鸳闻言喜出望外。虽然她曾为此争取过,但所有导演无一例外觉得她的声音不够甜腻,与外形不匹配而拒绝。没想到,在徐景山如此看重的一部电影里,居然会冒险让她原声收音。 这将是她的声音和她的人第一次,同步在大荧幕上出现。 “谢谢徐导!”林鸳的欣喜挂在脸上,丝毫没有隐瞒,瞥了身旁大神一眼,果然正含笑看着自己,顿时稍稍收敛表情,认认真真地朝徐景山许诺,“一定不辜负徐导厚望。” 徐景山点点头——他总有种预感,自己归国后的首部作品将因为这匹名不见经传的黑马而一炮走红。 “对了,”徐景山压低了声音说,“有个事,还是要说声。谈对象归谈对象,对方和其他演员拍亲热戏的时候,该回避就回避,别影响发挥。” 林鸳顿时呆住,谁说他俩在谈对象了?谁公布了的? 徐景山看着林鸳一脸懵的表情,一笑:“旁观者清,谈恋爱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以为这么多年电影我是白拍的?” 林鸳感觉耳根子微微发热,没说话。 “谢徐导,明天我刚好有事,不在组里。”叶景琛悠哉悠哉地说,“眼不见,心不烦。” 次日刚好有一场澜笙被迫相亲嫁给男配的戏,其中有洞房花烛的片段。 林鸳闻言,柳眉一挑——大神这是直接向徐导承认了? 徐景山拍着手中的台本,云淡风轻地说:“要公开吗?要公开的话,不如就片子上映前吧。” 林鸳哭笑不得地看着施施然离开的徐景山,默默地回头与大神对视,果然被大神以爱莫能助的目光安抚,而后就听见他说:“要不,就听徐导的?” “……再说吧。”忍住暴走的心,林鸳深呼吸正色问,“上次赵影的那篇文章,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都发出去了,各种圈子在慢慢发酵。” “反应呢……”林鸳问出口,都觉得自己声音在抖。 叶景琛的语声和缓:“许多人在关注,特别是……在网络暴力中的无辜受害者。” “哦。” 看着林小猫低落的表情,叶景琛不由心头一软,走近了些,低头温声:“虽然证实了给王苏打款的账户,确实曾经和穆氏集团有过账务往来。但是从秦初那边传来的消息看……嗯,穆清澜暂时不会有行动,她那边剧组正在赶进度,想要和我们这边同期杀青。” “秦初?”林鸳敏锐地从大神的话里捕捉到许久不曾在她身边出现的名字,“和他有什么关系?” 叶景琛轻笑:“等他自己告诉你,我答应了让他自己和你解释。” 林园蹙眉:“他也知道穆清澜的事?” “知道。” “他也知道我们在营造舆论的事?” “娱乐圈这片我不便出面,多半是他在运作。” 林鸳更加疑惑:“穆清澜不是他签进s.k的吗?”和她竞争澜笙的角色,难道不也是他在背后支持吗? “他跟穆清澜的关系很好。”叶景琛挑眉,“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尽管大神出于守诺和她详细解释,但林鸳依旧自己渐渐拼凑出了一些线索——作为他们的“卧底”,秦初通过和穆清澜维持极佳的关系,密切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并随时和大神沟通近况。 所以……他是在默默地帮自己? 次日,拍摄同男配的洞房戏时,林鸳总是冷不丁地想起大神的脸。尽管他已经脱组去办事,但她依旧没办法完全放开。 徐景山见林鸳进组这么久,无论是文戏还是武戏都信手捏来,与叶景琛的吻戏拍起来也是活色生香,只这次同男配一场不情不愿的洞房戏却生硬无比,心知这个年轻的女演员是受了恋爱的影响,本能地无法入戏。 第n次ng后,林鸳独自一人走到场边空寂的地方,方洛想要跟过来也被她拒绝了。 “阿鸳。” 林鸳回身见是徐景山,抱歉地低头:“徐导,是我的问题,我的状态不对。” 徐景山说:“是很不对。” 林鸳愧疚地抿了抿唇,却听徐景山接着说:“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目标,既然拍了这部戏,就是朝着金凤奖影后的位子去的。要做影后的人,难道你要把自己圈在只跟自己的男朋友演对手戏的圈子里吗?” 影后?这个词落在林鸳耳朵里,既熟悉又陌生。 每每提及叶景琛的影帝头衔,接连而来的都是几个耳熟能详的老牌女艺人,例如曲芳准。而她,尽管试图拼一拼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好演员,却似乎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大神比肩。 而这个遥远的理想,忽然被徐景山如此理所当然地提出来,令她心头一动。 “你可以,”徐景山肯定地说,“我相信我的眼光,更相信你的实力。” 第61章 所谓偏见 叶家祖宅。 因为叶景琛自从出道起通告繁忙,叶长松和涂粤琴忙于业务也不常回来住,这处百年历史的老宅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着。 被司机从机场将叶景琛接回大宅时,他顺口问了句:“爷爷在家吗?” “老先生昨晚回来的。” 听闻老爷子也特意赶回来,叶景琛差不多猜到母亲涂叫他回来所为何事了。 果然,进门一杯咖啡才刚抿了一下,坐在对面沙发里的涂粤琴就开了口:“我问你,和你一起拍戏的这个林鸳,到底是什么来路?” “s.k公司的艺人,很有天分,也很勤奋。”抿了口咖啡,叶景琛朝母亲调侃一笑,“也很漂亮,和你一样。” 涂粤琴却没心情和儿子说笑,皱起修得弯弯细细的眉:“我怎么听人说,她就是当年那个装可怜,骗走你整年生活费的小丫头?是不是改了名,又回来缠上你了?” “妈,”咖啡杯被放在玻璃案几上发出一声脆响,叶景琛嗓音低沉,“当年我就告诉过你,她是真的走投无路,而且她自己从没有开口向我借过一分钱。” “呵!还真的是她?叫……卢鸳是吧?”涂粤琴气咻咻地摇头,“什么叫没开口借钱?通过别人来跟你说就不是说?这种丫头片子我见得多了,卖惨装可怜,自己假装坚强,再通过别人之口传给你爸爸,等着英雄救美。这种戏码,我看太多——你还是太年轻,一直没好好交过女朋友,所以才给迷的五迷三道!” 叶景琛不怒反笑:“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好好交往女朋友吗?” “嗯?” “因为我一直在找林鸳,”他微笑,“找到之后,一直在等她。” 涂粤琴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自成年之后就和家里关系不算亲近的儿子,他的话她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十年。”叶景琛轻声说,“我找她,等了他十年。” “一派胡言,”涂粤琴怒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告诉你,漂亮的女人千千万万,但合适嫁进叶家的,绝对不可能就靠一张漂亮脸。要修养,要气度,要能称得上你的身份,你懂不懂?” “你说林鸳漂亮,我承认。”叶景琛无视气得直拍胸脯顺气的涂粤琴,清清楚楚地说,“但是在你真正了解她之前,你不应该妄下定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将一叠a4纸订成的资料轻轻放在茶几,朝前推到母亲面前。 涂粤琴看了一眼空白的封面,疑惑地翻开,里面都是密密扎扎的小字。 每一页开头都是不同的人名,第一人称,像是回忆录。 第一页,李超:当时学校bbs上大多是在讨论些蜚短流长,忽然有人发了一条消息,说是本校学生的妈妈跟商界大佬出轨,而且她妈妈还是女明星,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去扒是哪一个学生。……我根本不认识她,只是听说她出入都是豪车,用的都是国际大牌,就觉得很仇视这种人,吃别人的用别人的,还害死别人的父亲……等我后来听说她其实是特别低调朴素的小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直挺愧疚的,散布许多不知真假的谣言。 第二页,宋越:……听说是高一的小姑娘,我不认识,那会她听说是车祸伤得厉害在住院治疗。那时候学校疯传,她住在特别昂贵的一个贵族医院,当时大家挺生气的,觉得她作为“狐狸精”的孩子怎么没跟着一起死了呢?……现在想想,和她有什么关系?后来听说了实情的时候她已经很少来学校,听说学费都交不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为我在bbs上的留言忏悔,有机会的话,我想和她说句对不起。 第三页,赵媛:……我和她是一个班的,但是她特别安静,和大多数人都不太说话。事情发生之后有记者来问我她的情况,我就把网上看来的又讲给记者听。当时我真的没想过,那些可能都是以讹传讹……我也没想到这些东西又被记者夸大,等我在网上看到新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同班同学赵某说平日里l姓女生骄奢淫逸,与她母亲如出一辙之类的夸大言论。但事实上我真没说过那么过火的话…… ……第n页: ……大概是过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她才回来,回来的那天就被人打了。放学的时候,我在校外车棚拿车,看见一群外校学生把一个小姑娘围在墙角……我本想阻拦的,后来一看居然是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我怕如果我帮了她,下一个挨揍的就是我……对不起,我为自己的懦弱道歉。 ……基本上她的作业本上被乱图画,试卷被撕毁,书包里有蛇虫鼠蚁都是常事……而且只要有机会让她跑腿,他们就会把活都丢给她。如果她不去做,就被指着鼻子骂杀人犯的女儿…… ……老师其实是知道她在被霸凌的,但是听说……出事的男方财大气粗,不许学校管她。我看着她真的挺可怜的,有时候来上课时候还带着伤。到高二下,她就不怎么来学校了,就算来也是断断续续的,坐在最后一排,有时放学铃还没响,她就偷偷走了…… ……高中毕业之后没见过她,我后来做梦的时候梦见过她。我很抱歉,当时年少气盛,别人骂她,我也骂她,别人打她我也唾她……等现在回想起来,就算她妈妈真的出轨,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借着这个事情,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发泄怨气,对不起……真想回中学时代和她说句对不起。 一叠纸,四五十页。 开始时,涂粤琴还能一行一行地看,看到后面,那些旁观者角度描述的欺凌场景简直叫她心惊。她自小家境优渥,上的是当时的贵族女校,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更没有想过这个被自己以为是“卖惨骗钱”的小姑娘,曾经遭遇过这种种似乎从来只发生在报纸社会新闻里的精神、*双重伤害。 她越翻越快,到最后几乎是不忍心再看下去,尤其是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出事的时候才十五六岁。 那叠文件的最后,夹了几张彩色照片,其中有一张是略显褪色的毕业照,她认不出来哪一个是林鸳。倒是在后面,几张女演员时期的日常照,照片上的年轻女孩有一双安静的丹凤眼,明亮、执拗。 她曾经为这双眼睛里的执拗,是物欲。而此刻,她终于知道正是这股子执拗,才能让一个失去家庭的少女,从舆论的风暴里全身而退,还能保持一双明亮的眼。 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涂粤琴将手中的资料放在膝头,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在发现叶景琛偷偷将生活费寄回国之后勃然大怒,封锁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禁止他假期回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和这文字上忏悔的人们一样,欠那个无辜的孩子一句对不起。 “这些人,我找了很久,”叶景琛知道,母亲刀子嘴豆腐心。尽管孤儿寡母她对自己的要求严厉,又对父亲的负心薄幸满腹牢骚,但股子里,她是个精明而是非分明的女人,“如果不是近来社会各界都在讨论网络暴力带来的伤害,他们也未见得愿意录下这些忏悔。” 叶景琛起身,给母亲倒了一杯温水,递在她手心:“关于这些,林鸳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回国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现在的样子,就像什么磨难也没有经历过。” 涂粤琴双手握着水杯,掌心的温热才将她阴沉的心情稍微改善了些。沉默了许久,她才说:“……虽然她确实很不容易,可是她的妈妈当年插足别人家庭是真,这是怎么也洗不掉的污点。”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凭什么她要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而且,她这么多年辛苦打拼才把父辈欠下的债务清偿,这难道还不够吗?” 涂粤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同情她,或许还有些喜欢她。但是阿琛,比起清澜,林鸳真的是一个太不完美的准妻子。” 因为涂粤琴与穆清澜二十多年来情同母女,叶景琛一直担心,如果告诉了母亲卢筱蕊的出轨对象正是穆志雄,会更加重母亲对林鸳的偏见,所以一直有所保留。 可是如今,他慎重地考虑之后,终于还是取出手机,找出一段录音按下播放。 手机躺在茶几上,录音有些嘈杂,是好几段拼凑在一起。 涂粤琴越听越迷惑,当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她蹙起眉头:“……清澜指使人陷害林鸳的助理?这都是演的那一出,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还记得,穆叔叔是怎么去世的吗?我是说……穆清澜的爸爸。” 涂粤琴一惊,险些把手中的水杯碰翻:“你是说——” “对,车上的是林鸳的妈妈,和穆清澜的爸爸。” “这怎么可能?”连涂粤琴都不确定,自己的这句“怎么可能”指的到底是怎么可能这么巧,还是穆清澜怎么可能用这么卑劣的方式报复“夺父仇人”的女儿。 叶景琛将手机取回握在掌心,垂眸看着面前备受触动的母亲:“且不说林妈妈的错本就不该她背负,就单单为人处世,我想她也比穆清澜要好得多。这跟家境无关,跟本性有关,妈妈。” 即便商场之上瞬息万变,独当一面多年的涂粤琴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头疼。 “我上楼去看看爷爷。”叶景琛轻轻地在母亲肩头一拥,在她耳边说,“请相信你儿子的眼光,毕竟我是,你的儿子。” * 电影《浮生三事》杀青的那一天,林鸳双喜临门。 在杀青宴上,林鸳和叶景琛得到准确的消息,两人分别凭借《儒生》入围最佳女配角和最佳男主角的提名,而颁奖典礼将在9月正式举办。 全剧组听说之后都在起哄,要叶影帝和林美人请客加餐,叶景琛毫不迟疑地许诺,明晚再请一顿,宴设他的私宅,顿时全场嗨翻。 就连徐景山也不由打趣:“影帝你也不是第一次拿,还这么兴奋?只怕不是为自己吧。” 叶景琛大笑,举杯致意:“为我们。” 为,我们。 第62章 伦敦时装周 作为娱乐圈这些年来上升势头最猛的男艺人,虽然叶景琛身上的代言数量并不算多,但个个都是业界翘楚。 例如从他以马术王子身份走红就开始合作的意大利顶级男装设计品牌y/j,自他在娱乐圈风头无二之后,再度从产品形象大使升级成为其全球代言人。而这个位置的前任是老牌好莱坞男星,柏林奥斯卡双料影帝。 y/j多少年来的定位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这个品牌百余年来一直致力于高端男装及配饰,但因为其设计水准高,风格中性高雅,许多女星、名媛偶尔也会穿y/j的男装出镜,效果不俗。所以,常年来关于y/j有望推出女装系列的传闻不断,却始终没有得到官方承认。 直到一则关于y/j邀请内地小花林鸳以“品牌好朋友”的身份出席时装周的新闻爆出,其将进军女性市场的传闻终于第一次得到了官方验证。 那一纸淡染馨香的邀请函被林鸳放在掌心端许久,始终舍不得放下。 此前她从没奢想过,会被这个初次进军女装的高端时尚品牌器重-——像这样的邀约在y/j是第一次,圈内人都清楚的很,这是品牌抛来的橄榄枝,风格磨合一两年之后,成为形象大使甚至品牌代言人是水到渠成的事。 “……所以我要去伦敦时装周?”林鸳指着自己的鼻尖,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在此之前,除了拍戏,她连国门都没有踏出过——没钱,更没时间。 叶景琛抱着林鸳的那只阿狸抱枕,盘膝霸占着她的小沙发,笑眼看她满屋子转圈。虽然,明明一小时前她在景初工作室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还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对于y/j的邀约毫不吃惊,手到擒来。 “我英文很烂的。”像个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的林鸳又喜又愁,“万一人家问我话,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叶景琛笑得云淡风轻:“你不是有‘贴身’翻译吗?” “翻译在从哪里请?要不……我去找赵影帮忙吧?她英文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去?” 眼看着林小姐就要翻手机去打电话求助,叶景琛终于哭笑不得倾身一拉,将她拉坐在自己面前,双臂箍进怀里,偏过头在她耳边轻语:“你没有听见,我说‘贴身’吗?” 林鸳脸一红,终于反应过来大神说的原来是他自己,微微转过脸和他面对面,盯着他的桃花眼,一本正经地说:“我可雇不起你,你一天的出场费都抵我一部戏的钱了。” “付得起。” “为了跟s.k解约我这一年的戏一毛钱也没拿,现在账户上的钱刚好够吃饭。哦,如果你不吃山珍海味,我也能养得起你。”狡黠一笑,“你别怕。” “好,我不吃山珍海味,但是你也不能饿着我。” “那哪儿能呢?大神,说吧,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身后的人呼吸忽然落在她而耳后,不轻不重地啄上她的耳垂。 一个温柔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你。” * 12小时的飞行,3小时的转机,晕头转向的林鸳,直到抵达伦敦的第二天才勉勉强强地调整过时差。 幸好,同样受邀的大神一路之上照料得无微不至,林鸳才终于得以在媒体面前保存颜面,无论是接机照还是路透照,都堪称状态极佳,形象完美。 随行的方洛和陈枫自愧不如-——试问一个前一秒还睡眼惺忪,随时倒在叶景琛肩头呼呼大睡的姑娘,是如何在出现在镜头面前时一秒醒来,瞬间切换御姐风的? 林鸳对此的解答是:“吓醒的。” 方洛感慨,如果每个艺人在紧张的时候都能超常发挥,那该多好! 整场时装周有近百场秀,幸好y/j的华裔高级设计师全程陪同,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的林鸳才免于彻底迷失在这个车水马龙的都市里。 几天之内,他们挑选了十多场秀观看,当然,包括y/j自己的秀。林鸳与叶景琛一同被安排在整场秀最好的位置,身旁除了y/j的总裁,总设计师,还有数位时尚界的大佬和宠儿。 叶景琛早已驾轻就熟,不慌不忙地社交,寒暄,拍照,看秀,但无论他忙些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林鸳的手。 就连y/j的总设计师,一个金发灰眸的老头子都用英文调侃:“我们并不会偷走林小姐,你不用时时刻刻牵着她。” 对此,叶景琛的答复是:“她是宝藏,见过的人都会知道。所以我得保管好。” 老头闻言大笑:“你说的没错。” 由于y/j本身尚无女装作品,因此不同于叶景琛每次出镜都需要品牌傍身,林鸳只需私服出镜即可。这样一来,她受邀的消息刚出,国内的数家中高端的服装品牌便主动和景初工作室接洽,无偿赞助林小姐的伦敦之行。 所以,伦敦街头、秀场的林鸳,竟比一些大牌傍身的女明星来得更加风格多变,轻松自如。 在y/j御用摄影师的镜头下,林鸳或明艳大方,或帅气逼人,或如一朵盛放在雾都街头的鸢尾,或像一支妩媚热烈的玫瑰…… 这些照片回传给林鸳的时候,她正坐在宾馆沙发里揉着接连几天被高跟鞋磨难的脚跟,手指一张张从pad上划过,然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大神和方洛,问:“他们的摄影师是哪里请来的?” 妆容明艳,眼神清亮,虽然明明就连鼻翼上些微的小雀斑都没有处理掉,却偏偏有种异样的冲突的美,将她的美、媚、刚、柔糅杂得刚刚好,仿佛一个多变的精灵,每一套配搭都被她穿出了属于林鸳的味道。 叶景琛挑眉:“这有什么,还不如我拍的这张好。” 方洛闻言,忙凑过去看:“哪张哪张?让我也看看。”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叶景琛偷拍的林鸳,那会她正在伦敦街头的一家茶饮店自己排队买热可可,忽然被他从身后叫了声,回过头来的瞬间。短发因为回头的动作而被风扬起,丹凤眼波光流转,带着轻松愉快的笑意,神采飞扬。 “拍的真好。”方洛也情不自禁地说,“我很多年没见过镜头下的鸳姐这么开心了。” 林鸳微笑。在这个无人识君的异国街头,她终于体会了一次不被镜头追踪的自在,和随时牵手走在街头的甜蜜。 大神镜头里的她,也就是他眼里的自己,原来这么明媚。 真好。 * 因为叶景琛和林鸳同受y/j之邀出席时装周,所以国内的时尚圈报道几乎无一例外的将两人放在了一起。 虽然,在y/j的官方照里并没有两人的合影,但并不影响兴致勃勃杀往伦敦的各路娱记、时尚编辑乃至粉丝们,在伦敦街头的各个角落捕捉到两人同框。 而这种来源五花八门,未p、未处理、未经过经纪人公司审核的路透照里,无一例外地呈现出一对亲密恩爱又颜值爆表的年轻恋人…… 对,即使两人尚且没有明确公开,但在粉丝们的眼里,林鸳=景宝的女人,景宝=她们林老公的……男人。 有粉丝哀叹:一对cp都是我【脑公】的情况下,怎么莫名有种我是三的感觉? 因为两人颜值衣品在线,《儒生》余温尚在,叶景琛作品不断,林鸳《女王》来势汹汹……媒体舆论一边倒,赞誉不断。 直到临近二人回国的那天,网上一个新注册的微博小号,忽然发布了一张包子脸、矮个头,因为拍摄角度刁钻而更显泯然于众的小姑娘照片,并生怕事不够大一样了娱乐圈、时尚圈一众八卦号,言之灼灼地称这是林鸳小姐的童年旧照,与如今锥子脸高鼻梁的她判若两人。 也许是水军,也许是八卦号天生最爱捕捉风头正劲的艺人的风吹草动……这张“林鸳旧照”很快跟伦敦发回的美照一同席卷网络。 曾经风靡一时的#林鸳整容#话题再度登上话题榜单。 飞行途中的林鸳自然对此一无所知,降落之后,就忙于调整时差。何德海与专业公关团队并没有将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等到第三天,林鸳去工作室报到的时候,才被问询这个有着圆乎乎脸蛋的小姑娘真的是她的少女时代吗? 林鸳坦然一笑:“是我,这张还不是我脸最胖的时候。” 众人无不瞠目,见过女大十八变的,可没见过能变得好似整容的。 “婴儿肥,”林鸳捏着自己白皙的面颊,“年纪大了之后想要都要不来。” “我们知道,”工作人员指着电脑屏幕说,“已经有人替你分析过了。” “谁?”林鸳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看。 鸳缘。 又是这个小号。 当初ta的一则《逆凰》截图剧照微博被娱乐大v转发而红透网络的时候,林鸳曾看过这个名字。在她的粉丝寥寥的年代里,这样一个从来都默默无闻地关注她的新闻,她的发展,数年如一日地发着和她相关的微博,却从未过她的粉丝,林鸳对这个id记得异常清楚。 这一次,又是ta跳出来,发了十多张不同场合、角度的圆脸小包子的青葱照片,同时,按照这些照片的几乎完全一致的角度,挑选出林鸳如今的照片。通过电脑绘制比对线狗,可以明显看出尽管少女林鸳的下巴肉乎乎的,可嘴唇到下颌的距离与近照如出一辙,眉眼之间的距离,挑眉弯唇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脸上圆乎乎的肉肉不在了,可相同角度的比对之下,终于让人一目了然地看出三庭五眼的美人坯子,十多年前后并无差别。 鸳缘写道:“美人在骨不在皮,清者自清。暗心妒人,轻者自轻。” 自此之后,谣言不攻自破。 何德海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林鸳摇头。 方洛说:“他发的这些旧照连我都没有见过。感觉是你的老同学。” 林鸳更加迟疑,那个时期的她,几乎是从不与人打交道的,究竟是谁保留了那么多她的旧照? 晚间的时候,林鸳辗转难眠,终于忍不住发了一条私信给鸳缘:“谢谢。请问,你是谁?” 没想到,对面几乎是秒回,仅仅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第63章 求婚 对于来自于网络另一端陌生的熟人伸出的援手,叶景琛的看法是没有莫名其妙的恨,也没有莫名其妙的爱。ta会在这种时刻出手维护,或许是你曾为ta做过什么,也可能是ta曾亏欠你什么。既然ta不愿意出面,顺应自然就好。 好在,老天爷似乎正在逐渐地将漫长的时光里吝啬给予林鸳的幸运一点点的还给她。 在时装周之后不久,y/j再度抛出橄榄枝--因为林小姐和叶影帝伦敦一行的街拍合影网络反响极好,y/j的企宣部门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乘势邀约林鸳担任特邀模特,与其男装全球代言人叶景琛一同拍摄y/j划时代性的情侣大片。 《女王》和《儒生》走红之后,粉丝们大多已经恶补过林鸳的旧作,早已见识过林小姐的风情万种。然而,当林叶二人为y/j拍摄的情侣硬照放出,依旧惊艳了一批路人粉。 曾经被贴着妩媚坏女人标签的林鸳小姐,原来有如此刚柔并济的一面。 穿着为她量身定制的休闲男装,短发向后束起,她可以有雌雄莫辨的飒爽英气,与国民男神叶景琛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反攻的势头。 可一旦换上y/j首次公开的高定女装,与温情脉脉的叶影帝在泳池边湿身相拥也好,在绚烂花丛下笑靥相对也好……无论是哪一种,林鸳眼底流转的似水柔情,都将这一身身典雅不失柔媚的女装衬得更富女人味。 然而,对于粉丝而言,林小姐是否适合做y/j的代言是其次,这组大片一出,众人被猝不及防地喂了一把狗粮,顿时全线大呼双重失恋。 于是#景宝阿鸳快公开#的话题,一时间风头无二。 在这一片呼吁声中,金凤奖颁奖典礼在九月初如期举行。 作为最佳女配候选人之一的林鸳,再度与叶景琛同乘一车抵达会场,还未下车,就看见道路两旁的粉丝们手中举着的各色牌子。 只随意地一眼看去,林鸳就看见了不下五块写着“景宝love阿鸳”的牌子,噗嗤一笑,朝身边的大神一扬下巴:“你看,粉丝都是真相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瞧大家都没有写阿鸳love景宝嘛! 叶景琛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窗外:“当然,是我安排的。” 林鸳不由意外:“真的?” 他气定神闲地整理袖口,云淡风轻地说:“假的。”看着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林小猫,笑问,“还紧张么?” 林鸳低头看着自己起伏的胸口,抬头,不好意思地说:“好像还是有点。” “那就对了,”叶景琛伸手为她将微卷的短发稍稍拨散,“不过你相信我,魏璇比你要紧张。” 作为三个提名候选人之一,魏璇尽管话题度极高,热衷叛逆的粉丝人数众多,但论起演技来,无论是和林鸳比,还是和另一个资深女配罗曼曼比,都差了一大截。 林鸳扬眉:“我才不要和她比。”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眸子,叶景琛不由笑意盎然:“这就对了。” 眼看车停稳了,他问:“走了?” “嗯!” 金凤奖作为国内规格最高的三大电影奖之一,历来星光璀璨。 然而林鸳的粉丝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在这样的盛会现场为自家偶像摇旗呐喊,因而这次格外兴师动众。人数之多,声势之大,甚至有压过叶景琛迷妹的势头。而作为林鸳粉丝团团长的少女,有一张微微圆润但精气神十足的脸,跑前跑后招呼个没停。 “陈菲!你过来啊!阿鸳的车来了!” 少女这才“哎”了一声,从粉丝中顺利穿梭回队伍的最前列--这个体态匀称,精神十足的少女,正是当初与林鸳在机场邂逅结缘的小胖子陈菲。自从知道曾经是微胖界女神的阿鸳姐姐是如何通过瑜伽、健身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女神形象,她一刻也没有停下过追逐的脚步。对她来说,粉上林鸳,是她青春期里最值得骄傲和庆幸的事。 黑色宾利缓缓停在众人前面,陈菲带头,众粉一同叫着“阿鸳”“景宝”,声浪一层叠过一层。 门开了,叶景琛带着一贯的温润笑容朝粉丝们挥了挥手。然而这一次,他的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朝迷妹们微笑,而是微微倾身,向车内的人伸出手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落在叶景琛的掌心。纤长的手指,中指一颗莹亮的皇冠戒指熠熠生辉。车里的红色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叫着她的名字。 林鸳婷婷袅袅地站定,由着身旁的大神悉心地替她将裙摆从车内挪出,微笑着等他直起身,再挽上他的臂弯,而后向众人挥手致意。她那一身正红的晚礼服,深v入怀,却丝毫不见半点风尘味--就像t台上的超模,有的满是惊艳。 陈菲自豪无比地朝着林鸳挥手,原以为她一定看不见人群中的自己,却没想,那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竟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甚至,还给她一个明艳的笑容。她的阿鸳姐姐竟看见了她--顿时,粉丝团炸开了锅,原来他们的团长真的是阿鸳的亲亲小妹! 在一众尖叫声里,林鸳挽着大神小心翼翼又顾盼生辉地顺着红毯朝前走。等极近处没人了,就听见大神神色如常地低声抱怨:“我就不想你穿这一件。”大好春光,都留给他多好。 林鸳维持着笑容,应对着四面八方的镜头,一面说:“y/j的礼服,全球只这一件,今天不穿更待何时?” 话刚出口,就听见身侧大神含笑的一句:“婚礼穿。” 林鸳抬眼,撞进他深深的眸子里,千言万语只凝成莞尔一笑。 而这一刻,心头最堵的人,当属走在叶林二人之前的魏璇小姐。同样是作为最佳女配角候选人走红毯,别人身边是金凤奖影帝、一线男艺人叶景琛。而她身边的,却是名不见经传连奖项陪跑都资格堪忧的影坛新秀。 所以,自从林鸳和叶景琛走上红毯那一刻,所有原本朝向魏璇的镜头,都在第一时间转向。就连签名板旁边的直播大屏幕上,也立刻切换到那两人笑靥如花的画面。 穿着金色紧身小鱼尾的魏璇,只得悄无声息地与男伴相携离开红毯,面上且不提,心里是气妒极了林鸳--她们俩人分明都曾作为女配和叶景琛搭档,可在红毯之上,林鸳却沾了影帝的光,秀足了存在感! 而对于魏璇的气妒交加,林鸳却是丝毫没往心里去--尽管从影多年,她还真真是第一次出席这种星光璀璨的颁奖典礼。 所以当她落座之后,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俱是前辈名流,甚至有她曾经私下仰慕多年的偶像时,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幸好,大神一直在暗地里握着她的右手,从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焦灼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 当现场的摄像机镜头扫过的时候,叶景琛就会轻轻地捏一捏她的手心作为提醒。 这一幕落在了坐在叶景琛身侧的小生赵堃眼底,他看了眼林鸳指上的戒指,不动声色地调侃:“琛哥你动作也太快了,阿鸳这才刚崭露头角,就被你俘获了。” 叶景琛微微一笑:“不快,磨了十多年。” 赵堃顿时一脸懵。 当大荧幕上陆续播出三位入围最佳女配的女演员代表作片段时,林鸳感觉自己的掌心都沁出了细细的汗水,她不好意思地想从大神手里挣脱,没想到他却握得极紧。 她太紧张,甚至没有余力再去看大神的表情。 对于她来说,这个奖意味着证明自己终于从长达七年的龙套生涯里摆脱出来,正在慢慢成为一个真正的好演员。 大荧幕最终定格在三位入围女演员的硬照上,照片上的林鸳笑容明媚,与之前播放的《儒生》片花里神情哀婉的红染判若两人。 负责揭晓最佳女配角的是老戏骨罗生,他缓缓地念着几位候选人的资料:“获得第27届金凤奖最佳女配角提名的是--罗曼曼《似曾相识燕归来》,魏璇《战京》,林鸳《儒生》。” 罗生顿住,朝台下眯眼一笑,取出手中信封里的红色卡片,故作玄虚地拉长了声音;“获得第27届金凤奖最佳女配角的是--” 镜头从台下扫过,罗曼曼、魏璇、林鸳的模样渐次在大荧幕上出现。 罗曼曼微笑着朝镜头点头示意,而魏璇则是红唇紧抿,想笑却没能笑出来的模样。 当大荧幕上出现林鸳时,却刚好是她的侧脸。她正在和坐在身畔的叶景琛说话,镜头里一对璧人,一样完美无瑕的侧脸,一样深情款款的眼神,尤其是叶影帝的目光,几乎堪称教科书式的“宠溺”。 罗生自然也在大屏幕上看见了这一幕,意味深长地一笑,缓缓说:“林鸳,恭喜。” 荧幕之上,其他两人的照片都隐去了,最终只剩下林鸳,巧笑倩兮。 现场镜头中的林鸳,似乎在叶景琛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来要站起身鞠躬致谢。然而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忙乱中竟然忘了放开叶影帝的手。 摄像师极富经验地给了那两只交握的手一个特写,顿时场上掌声雷动。 林鸳这才缓过神来,看向自己与大神握着的手,又看向坐着的他英俊而温柔的面孔,终于,在众人的关注中,在镜头的直击之下,俯身与他相拥。叶景琛轻轻地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问:“准备好了吗?” 林鸳以为他是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好领奖,轻声答:“嗯!” 于是,叶先生面带笑容地目送自己窈窕动人的女朋友上台,从她的偶像手里接过最佳女配角的奖杯,落落大方地感谢导演、感谢观众,感谢评委团和自己的公司与朋友,又面带笑容地目送她在掌声中重回座位。 尽管,林鸳的心跳一直没能从激动中平复,但是,当环节进行到最佳男主角揭晓的时候,她的心跳频率又再创新高。 叶景琛俯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紧张,放松点。” 林鸳哭笑不得,又不是她拿奖,为什么她是被安抚的那一个?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直到,资深导演李蓁用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念出:“……最佳男主角获得者是,叶景琛!恭喜蝉联!”林鸳感觉堵在心口的一口气终于突破了障碍,立时笑逐颜开地偏过脸去看身旁的大神。 镜头落在叶景琛的时候,刚刚好是叶景琛伸手去替林小姐整理耳畔凌乱的小卷发。猝不及防又是一把狗粮,众人心底腹诽:又不是林鸳领奖,怎么是叶先生忙着替林小姐整理仪容? 然而,这一切,在叶景琛握着影帝奖杯,站在舞台中央的时候,终于有了答案。 在言简意赅地表达了对电影事业的热爱,对各界人士的感谢之后,蝉联影帝叶先生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朝向台下座位方向,清晰而笃定地说:“……最重要的是,我想感谢我的未婚妻,林鸳小姐。因为她,我才会走进这一行,也因为她,我才会是现在的我。” 现场镜头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已经切换到台下的林鸳。 大屏幕上的她,笑如春花,眼底却是波光盈盈--原是为了大神获奖在激动,却没料到他话锋一转落在自己身上,惊愕的神情一闪而过,紧接着一朵幸福的微笑绽放在红唇,眼底的波光流转,几乎要落下泪来。 “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和你说——”会场之上,大神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又那样坚定,“我们结婚吧。” * 金凤奖尽管已经持续举办了二十七年,但从没有一次话题发酵、持续得有这一届强。叶景琛和林鸳的爱情也好,事业也罢,被媒体和粉丝翻来覆去地挂在嘴边。 一时之间,网络之上铺天盖地。 然而出奇的是,尽管看起来双方强弱仍有差距,男方又是国民男友,但舆论出奇得稳定……似乎,大多数人对于国民男友叶景琛被“国民脑公”林鸳收归囊中,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 当然,这舆论风向当中,究竟有多少是何德海的幕后功劳,也只有方洛最清楚了。 广告商们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新的话题/广告女王诞生了。 方洛每日替林鸳接广告商的电话接到手软,但林鸳坚持宁缺毋滥。再加上,影帝先生直说“近日要开始筹备婚礼,别给她安排太多事情”,方洛表示看着到手的钞票又飞了,心情很复杂。 而林鸳自己则是明确地希望,更多的时间用来拍戏,因此将大把时间用来筛选剧本。对此,叶景琛表示举双手支持。 方洛只好再次一声叹息,然而心底却隐隐地为她自豪,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林鸳终于又接下一部重量级阵容,大手笔投资制作的武侠片的消息传遍网络时,国内影坛最重量级的访谈室,邀请《浮生三事》的原作者尤华,和影视版两位女主演林鸳、穆清澜一同做客演播室的消息随之刷爆娱乐圈。 尽管作为演员的穆清澜,知名度完全无法与如今的林鸳相比。 但是作为曾经被业界认为是“准未婚妻”的她,对阵如今的“未婚妻”林鸳,加之二人还同期演绎了同一个角色…… 吃瓜群众表示,很,有,兴,趣! 第64章 余生请多指教 作为央视金牌主持,董梦堂坐镇《人物》节目已有六年时间。无论是作坛巨匠,影视红星还是社会名流,乃至开国将军,都曾在这一间平平无奇的演播室里畅谈天下。 大多数时候董梦堂倾向于一次访谈只邀请一个嘉宾,因为人数多了,在访谈中难免需要权衡各自的分量,厚此薄彼的结果往往是难以宾主尽欢。果不其然,这一次三位不同年龄段、各有不同鲜明特色的女人同台,节奏就一点点地超出了她的控制。 “我们都知道,阿鸳和清澜会分别演绎影视版的澜笙。”董梦堂右手在身旁空气一划,背后的大荧幕上就映出了两位美人的定妆剧照。 穆清澜的剧版澜笙扎着两股麻花辫,蓝色对襟学生褂,娴静优雅,像足了贵族千金,剪水双瞳,薄唇抿笑,端的是少年早熟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而林鸳版的澜笙,乌黑的齐耳短发越发显得脸蛋小巧,五官灵动,一双跳脱不羁的丹凤眼,清亮黝黑的眸子布满执拗与叛逆,不施粉黛的芙蓉面似笑非笑,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口嬉笑怒骂,不圆融也不世故,像那个时代里的一股清流,自信张扬。 “我们看到,因为两部作品的解读不同,所呈现出来的澜笙姑娘也是完全不同的样子。”董梦堂恭恭敬敬地面朝尤华,“尤老,您觉得这两版,哪一个更像当初您创作的时候脑海中的澜笙姑娘?” 尤华、林鸳、穆清澜三人坐在同一侧,侧面朝着观众席和董梦堂。 尤老太太单独坐一把红木高背椅,背后垫着柔软的素色靠垫。而林鸳和穆清澜,则并肩合坐在双人亚麻沙发里,分居一侧,不亲不疏。 尤老太太年事虽高,眼神却还清明,指着大荧幕上的林鸳字正腔圆地说:“澜笙虽然出自名门望族,但从懂事起,就未有一日守礼法教条束缚。她是自己的规矩,自己的方圆,比起深宅大院里的贵族千金,她更像风餐露宿、江湖游走的女侠。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小林,就觉得她是我心目中的澜笙应该有的样貌。” 董梦堂原只不过是做个引入,谁知道尤老太太竟自顾自地展开了聊,毫不避讳地说林鸳就是她心目中澜笙的不二人选。尽管作为主持人她一再强调影视版的侧重点不同,影版重主角,剧版重群像……势头却依旧无法避免地朝林鸳一边倒去。 事实上,平心而论穆清澜的舞台表现并不差,说话滴水不漏,谦和有礼,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千金风范。但董梦堂仍不由感慨,这位大小姐出身的女艺人自我保护意识太强,导致言之空洞,无甚趣味。 相比起来,风头正盛的林小姐作为尤老的爱将,影坛新贵,对谈起来总是不动声色地给董梦堂留下可供追问的“尾巴”,使得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话题无限延伸下去……久而久之,即便是早已驾轻就熟的董梦堂,也不知不觉间将采访的重心偏向了林鸳。 乃至于到了节目尾声,现场导演直接在耳麦中指示“问林鸳和叶景琛的婚期”。尽管觉得采访比重的倾斜已经超过了预期,但董梦堂仍是笑着提出了问题。 谈起原著和拍片趣闻时落落大方地林鸳,这时候倒是露出了一丝腼腆,笑着垂下眼睫,嫣红的唇畔一朵止不住的浅笑,柔声说:“定在明年秋天。” 董梦堂追问:“婚礼会在国内举办吗?”人人都知道叶景琛的家世显赫,然而林鸳的身世却成迷,有一种说法是她少年时代父母双亡,家境清贫,因此才从大学时代开始跑通告赚钱。 林鸳俏皮地一笑:“暂时保密。” ……至此,访谈已几乎成为影版女主角的个人秀。 好在,林鸳很快便寻了机会将话题回抛给尤老和穆清澜,这才勉强维持了采访的平衡。 一个半小时的访谈结束之后,现场摄像机的绿灯渐次熄灭,与林鸳并肩而坐的穆清澜率先站起身来,一袭纯白小洋装素净大方,仪态端庄无可指摘地与董梦堂握手道谢,仿佛先前被冷落的尴尬不过是幻觉。 而林鸳则是在起身之后缓下步子,自然地扶着尤华的胳膊一同走过来。董梦堂连忙上前几步,迎到尤老太太面前,连声感谢老太太拨冗赏光,蓬荜生辉。当即,台下观众的闪光灯渐次亮起,董梦堂面上仍是一视同仁的微笑,心底却早已有了计较--这位林小姐的走红,可真不只是风水轮流转那么简单。 离开演播室之后,穆清澜的步子迈得极快,助理周卿拎着大包小包追在她身后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尾随着一团移动的低气压,若不是按着秦总的吩咐不得不跟着,她真想找个托词提前跑路。 “穆小姐。” 林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卿像是见了救星,连忙朝穆清澜点头示意:“澜姐,我到车上等你。”也不等穆清澜答复,拎着包很快就消失在走道尽头。 穆清澜双手抱肘,面上是若有似无的礼节性微笑,眼神却清冷无比:“有事?” “难得碰面,想约你聊一聊。有空吗?”林鸳穿着黑色无袖连体裤,因为裁剪合体的关系极大地拉伸了下半身比例,配合黑色简约的细高跟,看起来清瘦高挑,气场上反倒将一袭少女风小洋装的穆清澜给压了下去。 “比较忙。”穆清澜长睫微垂,“有什么事儿就简单说吧。” 林鸳看向不远处通往户外的玻璃,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就是电视台后花园的走道,人来人往还不时有人朝建筑里面张望,她稍稍抬了抬手里的白色文件袋,语气和缓:“换个地方聊吧,这里不方便。” 最终两人选在了上节目之前用的化妆间里,此刻屋里空无一人。尽管屋内没有设置窗户,但明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将整个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穆清澜站在房间一角,稍稍打量了眼四周环境,虚笑问:“林小姐有什么不能让媒体、粉丝听的话,非得拉着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说吗?” 林鸳侧身靠在椅背,微微点头:“想和你聊一聊,单独的。” “那说吧,我一会还有通告。” “我听卓玛说,你前些日子跟她回老家去过了,是吗?” 穆清澜倒是没料到林鸳如此开门见山,稍稍一惊便恢复了平静,淡定地说:“那里气候很好,很适合养一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她意有所指,却说的不动声色。若不是去了周家寨,她还真没料到所谓的私生子传言竟不是空穴来风。 林鸳凤眼微眯:“见到小鱼了吗?” 穆清澜冷笑了一声:“怎么,担心我乱说话?放心,你自己不想说的话,我也懒得做恶人,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在乎。但是说到底,蚤多不痒,债多不愁。林小姐,想来要操心的也不光这一件事吧?与其操心我保密与否,不如想想auntie如果知道了会怎么看?”在她看来,林鸳整个人都是从烂泥地里长出来的藤蔓,不过是攀附着叶景琛高升而已。 “为什么不能让叶妈妈知道?”林鸳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阿琛早就告诉她了。” 穆清澜眉峰一挑,想反驳,终究还是化为一丝鄙夷的笑:“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无论如何她也不信涂粤琴那样的性格能容得下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更别提她本来就对林鸳的出身心怀芥蒂。 林鸳也不争辩,只问:“那你有和小鱼说话吗?” 穆清澜这次反而被问得有点懵,和小鱼说话?那个干净漂亮,脸颊有些许高原红,但眼神晶亮的小男孩,听说智力有残疾,但不开口的时候乖乖巧巧看不出多少异样来。她去的时候,那孩子刚巧在和卓玛的妹妹玩耍,见了她怔怔出神,而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叫了声“姐姐”。 怔忡之中,穆清澜无意识地反问:“说什么?” 看着穆清澜微蹙的眉头,林鸳撩了下耳边发丝,提起小鱼的时候她的口吻格外柔软:“说起来……他也是你弟弟呢。” 穆清澜错愕地看着林鸳从文件夹里取出几张略微褪色的旧照,接来一看,照片上都是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抱在手里,到蹒跚学步。 她终于恍然明白过来,当初看见小鱼的瞬间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小男孩在两三岁的年纪上,分明有一张与自己童年时一模一样的脸,和如出一辙的眸子。 她猛地抬眼:“他是当初在车上的孩子?他没有死?”那年车祸之后,母亲分明告诉她父亲死了,小三死了,车上的私生子也死了,让她不必记挂,只当世上没有这些人,只当她从没有这个爸爸。 回想起那场惨烈的车祸,林鸳心头钝痛,但看着穆清澜的神色,终于确定……她对于这个幸存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毫不知情。她微笑:“医生说他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穆清澜觉得一阵晕眩,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孩子不仅不是林鸳的私生子,反而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过匪夷所思。尽管她潜意识里并不想相信林鸳,然而基因的强大却骗不了人,她和那个孩子都有一双遗传自穆志雄的欧式大眼,眼角眉梢都染了那个人的影子,连自欺欺人的机会也没留给她。 “你自己找到他也挺好的,”室内空旷,林鸳的声音甚至有些微的回音,“我本以为小鱼这辈子都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昨晚通电话的时候,他和我说有个姐姐来看过他,我猜应该是你。” 自从发现林鸳就是当年的卢鸳,穆清澜想象过无数种对峙的姿态,但没有一种是现在的模样。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升起——自己和“仇人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竟有一个共同的血脉至亲。这个念头令她有说不出的别扭,尤其是当她想到,比她还要小两岁,身为孤女的林鸳,曾独自抚育这个孩子整整七年。 林鸳看着穆清澜扶着椅背落座的侧影,轻轻地一抿唇:“小鱼跟我姓,我从来没有打算让他认回穆家。所以,他的身世,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穆清澜反问:“那你告诉我做什么?” “过去的那么多年,我并不知道除了我,他其他的亲人在哪里。但既然如今我知道了,自然希望……他不会受到来自亲人的伤害。”林鸳的瞳孔在化妆间通透的灯光下亮得出奇,口吻像一个护犊的母亲,柔情似水。 穆清澜呵了一声:“即使我不把……小鱼的事说出去,你也未见得就没有其他黑点,不是吗?换了名字,改头换面就可以重新开始?林小姐,你究竟把娱乐圈想得有多简单?” “我觉得那些是我个人的事,原本更希望保留一些*。但……它们可以有无数种方法被世人知道——”林鸳直直地看着穆清澜的眸子,“唯独我不希望它是从你的口里说出去。” “哦?”穆清澜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知道你恨我的母亲,就像当年的我。”林鸳苦笑,“我也恨过她。她亲手毁了曾经的家,毁了我的童年,毁了小鱼的人生……也毁了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 穆清澜感觉自己的眼角在跳,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刚刚成年的自己知道父亲家外有家,甚至为此而丧命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恨依旧历历在目。 林鸳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出去,放缓了语调:“这些东西,是我从我父亲临终前的护工那里拿回来的。” 穆清澜忍住疑问,面无表情地接过袋子,里面有一些纸质泛黄的文件,有印刷体也有手写。尽管商业的事从来都是母亲在经营,她并无涉猎,但白纸黑字关于起诉穆氏药业盗窃林氏机密配方的诉讼书,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然而,更让穆清澜头皮发麻的,是在长长的诉讼书之后,薄薄的一张和解书。不仅承认了此前盗窃商业机密的行为,书面道歉并提出私下赔偿的建议,文件的最后落款,是穆志雄的亲笔签名。 林鸳的声音不悲不喜,像个局外人在说一段陈年旧事:“我妈妈和穆叔叔认识的时候,她还是文工团里的‘青蕊’。那时候她应该也不过二十来岁,人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我爸爸才息影、嫁人。谁都不知道,其实另有其人……” 穆清澜似乎有些疲惫,手肘撑在化妆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林鸳。 林鸳讲的,是一个在穆清澜听来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事。熟悉的,是故事里的名字和商场里不变的尔虞我诈,陌生的,是她从没想过在这一场出轨惨剧的背后还藏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年轻时青蕊很漂亮,在文工团里的时候就不乏追求者。即便是上山下乡,似乎也没有磨灭她骨子里那股子清贵。但她始终坚称自己是红色背景,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大字也不识一个,而知情的人只有周学睿一个。只有他知道,这个漂亮的姑娘曾经历过书香门第的生活,也曾有过儒雅风流的竹马青梅。所以,当有一天,青梅竹马重聚,周学睿几乎没做挽留,就放她离开。 包括周学睿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青蕊是因为与林剑锋相爱,才嫁入豪门做了阔太,以为林剑锋就是她的那个竹马。没人知道,他们的相遇不过是一场设计,一场来源于青蕊的竹马——穆志雄的设计,目的只有一个……林氏的药方,那些维系林氏祖业百年不倒的祖传方剂。青蕊傻傻地相信若是能帮助穆氏打一场漂亮的仗,或许会有机会登堂入室也不一定。 尽管,谁也不知道当年的穆志雄究竟对她许诺过些什么。 总之,青蕊窃走了林氏方剂,带走了林氏供应链,抢走了林氏企业赖以生存的一切,甚至……最终在事情败露之后强行带走了林剑锋唯一的女儿。她告诉女儿,父母因为感情破裂而离婚,从今往后,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而她的女儿,也曾千里迢迢回过老宅寻找生父却杳无音讯,多少年里一直对母亲的话信以为真。 直到,那一场车祸发生。 那一天,青蕊接到来自林剑锋的电话,电话的妇人自称是林剑锋的护工,说林先生病重垂危,心心念念想见女儿最后一面,求她做个好事,带大姑娘回来一见。而直到那时候,沉浸在明星梦当中的青蕊,才知道这么多年来穆志雄并未像他说的那样与她的前夫井水不犯河水,而是将林剑锋几乎逼进了绝路。 在开车往机场的路上,见后排的女儿睡着了,青蕊忍不住和穆志雄起了争执,却没想到忽然从后排传来女儿交错着震惊与迷惑的声音“你们说的……是我爸爸吗?”就在青蕊惊慌失措回头试图向女儿解释的那一瞬间,疾行在高速路上的车辆失控撞上了隔离栏。 “这些是我父亲临终前,絮絮叨叨每日每日讲给护工阿姨听的。”漫长的叙述,让林鸳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显得更加沙哑,“我没有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这些都是从阿姨那里听说。真真假假,你能信多少,就信多少。”她原以为,这段过往会随着上一辈人的尽数离去而永远不必再提,如今说起,往事恩怨,依旧唏嘘。 穆清澜手指间泛黄的纸张,已经被她揉捏得皱起。 她很想不信,但是面前穆志雄亲笔签名的和解书,和白纸黑字的诉讼条目让她不得不信。或许……还有很多种可能,但起码当下,她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这些事,你知道多久了?”许久没有开口的穆清澜,险些发不出声音。 “我出院之后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话到嘴边,穆清澜忽然发现不知如何开口——是啊,林鸳能说什么?昭告天下说她和她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的母亲只是受人诱惑才做了这些事?还是向媒体举报,出轨的富商其实才是这桩盘根错杂的旧事里的罪魁祸首?这些事林鸳若是说出来,对谁也没有好处,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穆家。 所以,多少年来,知道真相的林鸳,一直沉默着。 或许,如果不是她的蠢蠢欲动,林鸳的沉默还将持续下去,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 林鸳看着穆清澜的神色,心知慧杰如她已经了然。 “这些资料给你。如果你想,可以去彻查当年的事,是真是假,总还有人记得一二。”穆氏企业的旧人,穆清澜的母亲……想必都是知情者。 穆清澜没有说话,原本上场之前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卷发,此刻有几缕碎发脱落垂在脸颊,侧影竟有几分落寞。 “如果你有空,”林鸳走到了化妆间门口,握着门把手回头,“欢迎来看看小鱼,我替他找好了学校,很快会接他回来念书……他很喜欢你。” 门合上的时候,林鸳无意中从门缝看见穆清澜从化妆桌上拾起了小鱼的照片。 虽然大神说穆小姐生性冷淡,但是……她觉得,不全是呢。 * 娱乐圈是这个世上造梦最多,童话最多的地方。 金童玉女因戏结缘,平民少女一夜成名都是常事。 但从没有一个女星,会在黑到发紫整整七年之后,忽然平步青云,成为圈内宠儿……不仅导演爱,就连时尚圈似乎也独爱她中性的气质与性感的外形。 随着y/j女装代言人身份的确定,林鸳一跃成为85后小花当中商业价值最高的一个,更不必提接连接下的两部电影都是名导大作。 就在所有人一边倒地夸赞她梅花香自苦寒来时,忽然一则来自岳伟的爆料再度令人们回忆起当初林小姐黑料漫山遍野的时期。尽管,后来这些谣言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一被推翻。 这一次,岳伟曝光了林鸳的旧名,“顺手”还曝光了林小姐的母亲,上个世纪的知名女艺人青蕊出轨,车祸身亡的旧事。 放在往日里,这是百分百的黑料,林鸳哪怕因此而被黑到退圈也不稀奇。 可这一次,舆论的风潮却是清一色的咒骂岳伟,骂他为搏眼球智商掉线,风度皆失——尽管青蕊与富商出轨有错在先,可这与当年尚未成年的林小姐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随着这一则消息的传出,当年林鸳曾经遭遇的一切也随之浮出水面。 粉丝们有多心疼少女时代的林鸳,就有多怨恨岳伟无耻地将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 躺在大神的别墅露台上的户外沙发里,被他的胳膊轻轻圈在怀里,静静地读着台本的林鸳,听见脑袋上方的某人一声轻笑:“这一次你打算包多少精神损失费给老岳?他可是被骂到祖坟都要冒烟。” 林鸳凤眼一抬,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他欠我的。”在大神和何德海搭档之前,岳伟到底黑了自己多少次啊?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一次让他帮忙也算恩怨两情,还敢要红包? 叶景琛抬手,在她小巧的鼻头一刮:“还挺记仇。” “那是很~记仇。”林鸳嘟嘴,“所以千万不要得罪我,否则我记一辈子。” “那这些人,你还记得吗?” “谁?” 叶景琛将手机视频打开,是某知名的视频平台。 画面上,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科技宅男某样的年轻男人,林鸳看着他有些许眼熟,却完全想不起是谁来。 “……是我第一个将车祸的新闻转发到校园论坛的,我心里知道这些事与学妹无关,但是为了博取点击,依旧在标题和内容里将话题引向了她,这之后的事态发展就完全失控了。现在岳伟先生你所提出的这些‘证据’并不是她的黑历史,而是我们人在年少无知时候犯下的罪。应该站出来忏悔的不是她,而是我们……这么多年,她能够从阴影里走出来,而且这么优秀,我才终于觉得自己的造下的罪孽轻了些。” 竟是在为了林鸳向第一狗仔岳伟叫板。 “这是谁?”当年第一个在校园bbs上传播消息的人?是谁?当年的林鸳没有精力去找,现在的她没有必要去找。 叶景琛说:“这条视频原发的微博,是鸳缘。” “是他?”林鸳从大神的腿上撑坐起身,拿起他的手机端详着视频上的年轻男人,但依旧回忆不起来。 叶景琛将手机取回来,熄灭了屏幕:“看这么认真干嘛?” 林鸳眨巴眼睛许久,终于一笑,松下肩膀:“我不记得他了。”或许她从来也没想去记。 叶景琛笑着将她揽入怀里,下巴压着她的发顶,温声道:“你一直都这样。”这样的林小猫,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记仇的人。 记仇这种东西,他替她记着就行。 那么漂亮的眼睛,还是多看看人世间的美好吧。 * 随着鸳缘的公开道歉,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当年学校里曾经或多或少借机欺负过林鸳的人,公开或半公开地致歉。 一时之间,林鸳过去所受的委屈,竟成了原本就在各个圈子里热议的“网络暴力”、“语言暴力”的经典案例。 而她本人,在接受社会类节目的访谈时,对此只简单而有力地回应了一句:“曾经遭遇过,和现在遭遇这一切的朋友们,我只想告诉你:凡是没有能杀死我们的,终将让我们更强大。” 当这一波风浪过去,粉丝们心疼之余,终于开始将视线投向了传说中“大约在秋季”的叶林婚礼,然而两位主人公却成日忙着穿梭在片场,得了机会在相邻城市拍戏的时候,就携手撒一撒狗粮,却闭口不提婚礼筹备和计划。 直到忽有一日,叶景琛和林鸳尚未公映的电影《浮生三事》入选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的消息传来,粉丝们才猛然发现,距离“秋天之约”只剩一步之遥。 频繁的有人在微博上发起#叶林婚礼#、#阿鸳嫁给我#、#放开阿鸳,让我来#的话题。因为这一年里娱乐圈里婚礼频频,许多粉丝都在揣测以叶家的雄厚家底和林鸳现在的走红程度,这一场王子公主的婚礼势必不能逊色于某小天王的古堡婚礼,或是某天后请了娱乐圈半壁江山的盛大阵容。 可是,无论大家如何打听,都没有一家婚庆或是酒店能站出来说“我们有叶景琛和林鸳结婚的内.幕消息”。 直到9月的第一天,细心的粉丝们忽然发现,在林鸳的助理方洛,叶景琛的助理忙哥,乃至于何德海和景初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的微博之上,出奇一致的出现了相似的字眼——百岁之好,永结同心,永浴爱河,白首不离…… 就连前东家s.k总裁秦初,也言简意赅的发了三个字:愿幸福。 于是敏锐的粉丝们动用了全部手段,搜遍了国内各大酒店,甚至是国外知名酒店的婚宴名单,却依旧没有找出叶景琛和林鸳结婚的蛛丝马迹。 而这两位主人公,在9月1日的一整天都沉默着。 直到午夜12点,苦苦守候在林小姐微博下的粉丝们,终于喜出望外地刷出了一条最新动态。 画面上,是两只紧紧相牵的手,一大一小,无名指上纤细的婚戒安安静静地衬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 有细心的人在画面的一角,捕捉到了足球铁门的一角。终于有人猜出,这照片的拍摄地点大约是在一所学校——国内最最常见的那种,有着塑胶跑道足球门的操场。 画面的上方,短短的一句话,没有添加任何表情。 林鸳:陌上少年郎,林间桃花面,拟嫁与,一生休。叶景琛 紧接着,追随而去的粉丝就发现他们的国民男朋友,几乎在同一秒更新了消息。 叶景琛:余生请多指教,叶太太。//林鸳:陌上少年郎,林间桃花面,拟嫁与,一生休。 下方是一副油画,画上是并肩仰望星空的两个白衣小人。 然而令粉丝尖叫的是画的落款,署名景琛,日期——11年前。 【全文终】2016.10.18 第65章 番外(1) 大雨如注。 天地间一片茫茫,就连不远处的霓虹也已蒙蒙然看不清字迹。 半开半合的门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推开,潮湿的味道随着她的脚步蔓延进屋来。 林鸳的脸上满是水迹,水滴凝结于眼睫,几乎让她抬不起眼。单薄的t恤早已经湿透,玲珑的身段被打湿的t恤勾勒出来,没有情.色的意味,反倒因为她微微弓起的背而平添楚楚可怜。 她一直弓着身子,抱着怀里的东西。尽管周身全湿,怀里的东西还是护得好好的,一点没沾雨水。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的精心经营。灯光是温暖的黄,墙壁上的情侣照里一对璧人额头顶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叶景琛的手落在她的腰间,那温热仿佛仍在面前。 林鸳抬手,从眼角到眉梢将雨水甩去,精致的五官因为苍白羸弱而有种病态的美丽,眼底的倔强在房门被风“哐”一声带上的瞬间土崩瓦解…… 那双冷静自持的眸子,眼角几乎是在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每走一步,眼泪都像要掉出眼眶,她却一直没有眨眼,硬生生地拖着步子走到沙发边。 沙发前的茶几上是一张七寸的合影,背景是苍茫的雪山,叶景琛正在伸手替她扶正防风帽,她仰着脸朝他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就连这森然的寒意也挡不住两人之间融融的爱意。 但此刻,这张照片终于成了摧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泪水终于突破了控制,断线一般落在身前。林鸳一惊,赶紧将怀里的照片松开,纤长白皙的手指将不经意沾上相框的泪水拭去,将它放在茶几上,与那张她和叶景琛的亲密合影并排放着。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紧接着,雷鸣阵阵。 落地灯闪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暖黄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唯独窗外商场的霓虹透进来一丝光亮,勉勉强强照着屋里的人。 林鸳双腿蜷着,抱着膝盖靠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 从沙发上垂落的毛毯仿佛还残留着叶景琛的气息,她闷声不响地将毯子扯到怀里埋首其中,终于在黑暗里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这些日子我看你那么辛苦,想……也许你快点走更好,你就不用那么痛苦……可是你真的走了,我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想象里那么坚强。我居然忘了在最后告诉你,我其实……一直在等你,等你睁眼再看看我,摸一摸我的脸,亲亲我的眼睛,再叫我一声阿暖……” 一道闪电,房间亮了一瞬,照亮了林鸳满眼的泪光。 和茶几之上的……黑白遗照。 照片上的男人依旧年轻帅气,眼底仿佛有说不尽的温情和牵挂,却终究……只能停在那里。 * “cut!!” 刹那间,黑漆漆的房间灯火通明,掌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三台不同机位的摄像机镜头同时暗了下来,站在高处拍摄的摄像师兴奋地从脚架上跳了下来:“天!居然一条过?!” 就连场记也不敢相信,频频回头去看仍盯着监视器没动弹的导演徐景山。 没等徐导发话,一个身影已经从人群中走进拍摄场地,将雪白柔软的大毛巾从脑袋上方直接披在了坐在地毯发呆的林鸳身上。 “走,去冲个热水澡。” 林鸳抬起水气氤氲的眸子,傻乎乎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大神,半晌回不过劲来。 一指弯曲叩在她光洁的额头,叶景琛笑道:“醒醒,我这不还好好的呢?傻瓜。” 林鸳忽地站起身来,踮起双脚双手搂住大神的脖子,小巧的面孔埋进他的颈窝里,像个小动物似的一顿猛蹭,什么话也不说,闷声不响就可劲地撒了一顿娇。 过了半分钟,她终于抬起脸来,不好意思地眯眯眼:“我好了。”这才终于彻彻底底地从这一出戏里脱身出来,整整四十五天的拍摄也终于杀青了。 叶景琛抬手按在她头顶的毛巾上,就势一揉:“走吧,洗洗换身干衣裳,不然又得感冒。” “嗯。走。”林鸳嗅嗅鼻子,好像是有点儿不大舒服,被大神揽着肩膀,从人群中走过,她一面给几个相熟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别忘了,明天中午11点安乐园……你们几个都不要迟到,别开车。” 没等方洛及其他小伙伴们吭声,她已经被大神带着离开了拍摄棚。 “刚刚,小洛他们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刚刚出戏的林鸳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走在去客房的通道里,总觉得刚刚大家的眼神奇奇怪怪。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就是欲说还休的样子。” 叶景琛取了房卡,刷卡套间的房门,双手将神神叨叨的林姑娘推进屋里,顺手搭上门栓,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被你的演技震慑了吧。” 林鸳瞪着大神的背影--这家伙,总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对着更衣镜,她双手按着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一边问:“昨天没戏,你去学校看小鱼,他怎么样啊,那套新画具他喜欢不喜欢?” 没一会儿,叶景琛手里端着几件换洗衣物大步走过来:“喜欢,他还画了一副送给你,我昨天顺手送回家了,明天下午回去你就能看到。” “好啊!”林鸳不经意地看到从自己身边拐进浴室的大神,他手里似乎不止有她的衣裙,怎么……还有他的衬衣?赶忙追到浴室门口,扶着门框张望正在给浴缸放水的大神,问,“你在干嘛?” “放水,泡澡。”住在这间套房已经大半个月时间,浴缸早就彻底消过毒了。 林鸳抓抓半湿的头发:“……我淋浴就好了,不想泡澡。” 俯身试水的叶景琛,回眸,温柔一笑:“我想。” “那你先!”说完,提着毛巾就撤。 叶景琛长臂一捞,刚好抓住某只落荒而逃的小猫,使劲一带拽到身边来,双手扶着她的肩按坐在浴缸边缘,恰恰好四目平视。 鼻尖相抵,他的吐息轻柔地落在她唇间:“刚刚你眼泪鼻涕一把,都擦在我身上……你要负责洗干净。” “……我帮你擦擦,”林鸳哎了声,低头看向落在自己腰间t恤下摆的大手,“……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完,下唇已经被某人轻轻咬住,温柔磁性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为了不影响你拍摄情绪,我等了你……好些天了……” 唔……她只是想说,浴缸里水还没放够呢! * 徐景山终于看完了回放,一拍大腿,笑道:“不能更妙!”等他说完,一转头,发现工作人员已经各自忙碌,场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 “阿鸳人呢?” “洗澡去了。”有人头也不回地答。 哦,刚淋雨的戏,是该洗洗澡换身衣服。 “那阿琛去哪了?” 人群中一片安静。 过了好久,终于有人远远地支吾了一句:“……帮忙去了。” 徐景山眼角抽搐--最后一个镜头拍完了,全剧杀青了,人走了,这没错。 可是,他是总导演,他还没说杀青,怎么就走光了?! 来拆监视器的工作人员,走到徐导身侧,状似无心地说:“您说完‘’之后,他们就走了。” 徐景山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他总在林鸳的镜头之后,不经大脑地说出?! 这是第三部合作的戏。 第四部,他保证,一定会改!可不能把演员给,惯,坏,了! 第66章 番外(02) 阳光很暖,从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米色的窗帘后隐隐绰绰地藏着个小人儿。 方洛的目光从靠在窗边的木吉他,挪到四脚朝天倒在迪士尼爬爬垫上的倒霉熊,又转向还在吱呀呀唱着童谣的兔子娃娃……就是不去看窗帘的方向。 “桃桃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找不到你呀~~”方洛哭唧唧地哼哼。 终于,窗帘一抖,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眨,见方洛满脸惊喜地看过来,顿时咧嘴大笑,露出整齐的八颗小牙:“桃桃,没有找到。” 说着,小家伙得意洋洋地从窗帘后面晃出来,白皙红润的小圆脸在阳光下泛着软活活的红润,穿着一件灰蓝色的对襟小衫,白色滚边,深灰色宽脚裤脚刚好露出圆滚滚的小腿肚,乌黑柔软的头发朝着一边梳去,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方洛张开双臂:“对,桃桃太厉害了,小洛叔叔没找到你。快过来,让叔叔抱抱。” 桃桃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桃桃,男孩不抱。妹妹,女孩抱抱。” “谁说小男孩就不能抱抱的,打他!”方洛不肯放弃地继续诱拐,“你看,小洛叔叔给你带了蛋糕,还有巧克力奶……” 话还没说完,小家伙的拳头已经招呼过来,稀里哗啦地打在方洛的肩膀上,嘴里直嘟囔:“妈妈说的,不许打妈妈,不许打妈妈!” 方洛哭笑不得,顺势把胖小子抱进怀里:“好好,不打妈妈。” 没想到小家伙四肢踢腾,一个劲地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终于得了自由,嘟着腮帮子气咻咻地再次重申:“桃桃,男孩!不抱!” 方洛听见自己的玻璃心,吧嗒碎了一地。 远远地,木质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小家伙顿时顾不上跟前心碎了无痕的小洛叔叔,嘴里“哦哦哦”地叫着,手舞足蹈地朝外跑。 当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的一瞬,小家伙像颗炮弹一样冲上前去,双手紧紧搂住对方的大腿,仰着粉白的小脸讨喜地糯声喊:“爸爸!抱抱!” 叶景琛俯下身,在小胖子光洁的额头上一亲,就势架着他胳肢窝把小东西抱了起来:“想爸爸了?” 桃桃毫不犹豫地答:“想!”说完,在叶景琛万人迷的桃花眼上吧唧一亲。 方洛坐在米妮地垫上,感觉自己碎裂的小心脏已经变成点点晶莹漫天飞舞--说好的,男孩不抱的呢?!敢情只是未到情深吗?亏得他对这小胖墩儿视如己出……呜呜呜,蓝瘦,香菇! 然而小家伙并不认为自己严重伤害到小洛叔叔脆弱的小心脏,反倒是坐在他爹的胳膊肘里,坦荡荡地伸出小肥手:“叔叔,蛋糕,巧克力……奶。” 当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堆零食,奶声奶气地说了句“谢谢”,就跟着爹地毫不留念地离去,方洛内心很是纠结--抱一下,就抱一下会怎样啊!为什么他家鸳姐要灌输宝宝男孩不能抱抱的奇怪思想! 方洛正幻想着蹲在墙角画圈圈,忽然感觉肩头一紧,被人自身后不轻不重地抱了一下,很快便松开了。他回过身,看见同样一袭正装的何先生正将西服脱下来担在手臂,不由惊喜:“你不是说走不开的吗?” 何德海将领口最上方的扣子解开,反问:“早点回来不好吗?” “当然好。”方洛挠挠头,“我以为……” “明天你是九点的东航回家?” “对啊……” “幸好还有票。”何先生淡淡地说,“不然就得开车回去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方某人碎成渣渣的心,又被何财神牌百得胶一点、一点地拼起来了。 * 桃桃窝在爸爸怀里,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塞着甜腻腻的奶酪蛋糕,时不时朝他脸颊蹭蹭,幸福得无与伦比。 可惜,好景不长。 房门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拎着几只购物袋刚刚出现在门口,桃桃小朋友一句“妈咪”都还没叫完就已经被小木桩似的放在了地毯上。 然后桃桃小朋友嘟着小嘴,看着他的亲亲爹地如风般刮至门口,双手搀着他的亲亲妈咪:“你怎么自己拎这么多东西?小鱼呢,不是跟你一块儿的?” 林鸳笑嘻嘻地说:“遇见同学了,带着小奶茶去玩儿了。”说着蹲下身,叉开双手,“我的桃桃宝贝,来抱抱。” 桃桃立刻将手里剩下的点心一股脑儿塞进口中,颠颠地朝着妈咪扑过去。 然而,小团子却被他英俊威武的爹地一把拦住:“不可以抱,妈妈肚子里有小妹妹,桃桃忘了吗?” 桃桃抱着叶景琛的腿,探头看向温柔地朝他微笑的妈咪,最终……还是垂下了小脑袋:“桃桃,男孩,不抱。妹妹,女孩,抱。” 叶景琛满意地摸摸儿子的头发:“真是乖宝宝。” 桃桃口里念着“男孩不抱,女孩,抱”转过身去,委屈极了,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呜咽的调子,却又觉得不应该哭,所以硬是憋着,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家伙正在天人交战,忽然身子一轻,就被人抱起来,鼻头闻到了林鸳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顿时眉飞色舞地回身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一亲留下口水若干,快活地贴在妈妈的颈窝,撒娇地哼哼:“妈咪,妈咪……桃桃想妈咪。” 林鸳在宝宝的小脸上轻轻一揪:“早上起床妈妈不是刚抱过吗?” “还要!”小家伙贪婪地埋首在林鸳颈边,只觉得他妈咪是全世界最好闻的人。 还没过够瘾,桃桃就听见爹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他就被迫离开了妈妈香喷喷的怀抱。 叶景琛蹲在小家伙面前,一本正经地同他说:“妈妈肚子里有小妹妹,现在不能太辛苦。桃桃现在多壮实啊?还能让妈妈抱吗?”说着俯身在宝宝耳边悄悄地说,“我们做个男子汉的约定,妹妹出生之前,桃桃不要妈妈抱了,好不好?” 桃桃留恋地看了眼林鸳,最终,撇了撇嘴,点头:“好。” 林鸳忍不住,俯身在小家伙肉乎乎的脸颊一亲,还想再亲热亲热,就被她的夫君强行扶起身:“老婆--” “知道啦,知道啦,”林鸳踮起脚尖,灵活地在她家大神脸颊同样一吻,“肚子里有宝宝,动作要慢,不能蹲,不能跑,不能提重物嘛……” 叶景琛蹙眉,口吻重不得轻不得:“知道你还……” “那不是看见大小帅哥,我激动吗?”林鸳眼底含情,笑盈盈地打着马虎眼,“你跟何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事儿都忙完了?” 叶景琛扶着阿鸳坐下,又在立刻扑在她膝头的桃桃脑袋上一揉:“与s.k影视部的交接基本没什么问题,秦初那边资源整理的很好。而且陈菲很机灵,小漏洞也能提前补上……” 林鸳笑着一抬下巴:“那当然,我的人。” 叶景琛不由揽过她的脸,俯身一亲:“是--这里都是你的人。” “亲亲,桃桃要亲亲!” 桃桃牌灯泡在得到了爹娘左右各一个响亮的吧唧之后,才笑眯眯地捣着小短腿跑到楼梯下,亮起嗓子喊:“洛叔叔!来!吃东西!” 方洛从二楼探出脑袋:“来了,桃桃等叔叔啊。” “交接的时候,秦初没为难你吗?”林鸳低声问。毕竟,s.k影视部是由秦初一手培育的,如今拱手让人多少也有留恋吧。 叶景琛抬手,在她光洁的额角轻轻地一弹:“你觉得,你的夫君是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人?”顿一顿,才正色说,“他如今手下七大部门,哪一个不比影视部的资源强?何况,不过是艺人资源的转交,发布渠道还是优先s.k,他有什么可不舍的?” 林鸳捂着额头,笑着挑眉:“所以,卓玛的关系也转到景初这边来吗?” “不,等她秦太太的称呼捂热了,再转不迟。” 正说着,门锁响了,未见其人,就听见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只杏色的小毛球猛地扎进屋来,冲到林鸳和叶景琛面前小尾巴直摇,水汪汪的大眼睛渴望地盯着林鸳,恳求主人爱的抱抱。 为了不让亲爱的老婆再费力,叶景琛只好屈尊地蹲下身,在小奶茶粉嫩嫩的肚皮挠挠。 林鸳回过头,朝门口招呼:“小鱼,怎么还不进来啊?” 门口传来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姐,我带了个朋友回来--” 林鸳闻言立刻起身去迎,叶景琛蹙眉心道:别的孕妇都身重懒动,为什么他家亲亲老婆身怀六甲还能动若脱兔?! * 是夜。 怀孕之后的林鸳睡眠不太好,但是为了让大神能睡个好觉,她总是在熄灯之后闭目养神,直等他睡沉了她才敢翻身。 为了方便林鸳起夜,屋里留了小夜灯,是她喜爱的旋转木马造型,暖暖的黄光毫不刺眼。 就着灯光,如同以往失眠的每一个夜晚,林鸳静静地侧卧着拿目光描绘她家夫君的侧脸或是睡颜--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面朝着她睡,即使在她怀孕之后不能搂着睡,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有改。 叶景琛依旧很忙,片约不断,景初工作室收并s.k影视部之后,旗下艺人的各种琐碎事也常常会被助理报过来……但只要他人在n市周边车程两小时内,就一定会赶回来过夜。 他说,不想让林鸳再体会一点点的孤单,也不想他的宝宝损失半点的亲情温暖。 所以娱乐圈里无人不知,叶大影帝宠妻如命。 林鸳伸手,指尖沿着他的鼻梁轻轻地描绘,这么多年了……七年之痒早已抛在身后,她依旧觉得,此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傻乎乎的做了这人的小跟班,又傻乎乎地在多少年后,做了他的妻。 忽然,叶景琛抬起手臂,在林鸳身上摸索着,拽着被沿往上拉了拉,又拍拍她的肩背,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别受凉……”然后,手搭在她身侧,又沉沉地睡着了。 林鸳的心头一软,轻轻拾起他的手,在唇边印下一吻。 “我爱你。”如同梦呓,她低不可闻地说。 没想到,熟睡的叶某人手一抬,抚在她柔滑的面颊,声音同样低沉。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