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星光如初》 第一章 2002年的春天来的有点儿早,寒风刚刚肆虐过后的bj城,已然披上了点点翠绿的新衣,在早春的日光中,颤颤巍巍地舒展着身姿;那些爱俏的姑娘们,紧跟着褪去了臃肿的棉衣,穿着薄薄的春衫,在熏人的暖风中招摇。 老旧的街道,稀稀拉拉的车辆,风驰电掣的从身边经过,完全不是后世那种一堵三千里,不如乌龟爬的速度可以比拟的;这时候的bj城虽然已经初具了大都市的雏形,但是离国际化还有些距离。 午后的阳光略微有点清冷,混合着南下的冷气团,温度正好,明快宜人。 “这就是二零零二年的bj城!” 宋灵芝靠在窄小的窗户旁,隔着一层玻璃,望向对面的街道,嘴里喃喃自语,“和家乡的小县城比起来,好像也强不了多少。” 然而她好像忘了,二零零二年的bj城和十几年后的小县城,除了空间的距离,还有一道不可能跨越的时间界限,或许她没有忘,只是这一刻,被她刻意忽视了。 是的,她从十几年后重生到这个年代。 原本已经是临近三十五岁的剩女,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种状况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也没有办法向别人诉说。 前世,姑且能用这个词吧,她是个孤儿,靠着助学贷款读完了大学,然后过五关斩六将进了一家世界五百强的企业,每天奔走于公司和廉租房之间,喊着“我加班我光荣”的口号,生生把三百五的工作日奋斗成了五百五,眼见着就要升为部门主管,却被外来的关系户给顶了。 辞职经商,靠着微薄的经验,在商海沉浮,熟不知像她这样没钱、没背景又没有天赋的菜鸟,最终都会被拍死在沙滩上,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了孤儿院所在的那个小县城。 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直到三十岁忽然对写小说来了兴趣,生活才开始渐渐安定下来。 二零一六年的秋天,她已经在网文圈里闯出了不小的名气,因为小说大卖,所以去酒吧喝了一杯以示庆祝,回家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是二零零二年的bj大半辈子的消磨,早已经没有了那种一飞冲天的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每天写写小说,种种花,养养鱼,烦了的时候,可以背上包,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样的日子挺好,没野心但充满平安喜乐;她的笔下曾经有过穿越抑或重生的女主,或许正是这种独属于网文作者的脑洞,让她安然地接受了这种身份上的转变,现在差的只不过是一个适应的过程。 只是每当她透过窄小的圆窗,望着窗外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就愈发地想念那个温馨却不孤单的小窝。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喊号子的声音,洪亮而又高亢,就连天上几只飞鸟也被震得扑棱扑棱翅膀,摇摇欲坠,仿佛断了线的风筝。 屋外的走廊上,皮鞋摩擦水泥地发出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门外停下,宋灵芝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重新坐回到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这是一间审讯室,隔着铁栏杆的空隙,她能够看见进来的一男一女,身穿着警服,戴着大盖帽,身姿硬挺,说不出的正气凛然。 “姓名” “宋灵芝” “年龄” “十八” “籍贯” “不知道” “别耍花样!实话告诉你,这案子证据链完整的很,讯问你不过是走程序,你最好老实交代,争取从宽处理!” “我没耍花样,我是真的不知道!” 宋灵芝耸了耸肩,秀气的双眉皱巴巴的拧在一起。 “既然没耍花样,那就给我老实点!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嗯,你问吧。” “籍贯?”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从小就被拐子卖到了山旮旯里,给人家做童养媳,那户人家头几年对我还好,后来家里男娃娃掉沟里淹死了,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三天两头挨打,而且吃不饱饭,有一回差点被那个老男人给~~~”说到这儿,她抿了抿嘴唇,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 “我就偷拿了500块钱,跑了出来,在火车上认识了一对中年夫妻,她说带我去他们厂里打工,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结果被骗到了那个黑工厂里。” “然后呢?你逃出来了吗?” 坐在审讯桌前负责记录的小女警忍不住抬头问道,她今年二十二岁,刚刚从公安大学毕业,没有什么审讯经验,被犯人家牵着鼻子走,还没一点警觉性。 “你说呢?” 宋灵芝不答反问,说完还似笑非笑地瞅了小女警一眼。 “没逃出来,我能坐在这儿和你聊天吗?” 话音一落,小女警便红了脸,大约是觉得自己太蠢,问了这么一个傻x的问题,自己队长,还不得把自己给嫌弃死,完了,完了~~~~~~ 小女警手里握着钢笔,弓着腰背,脑袋差点磕在桌面上,活脱脱一只小鹌鹑。 “严肃点!” 先前主持讯问的男警官责备的瞪了一眼小女警,随即转过眼珠子盯着端坐着戴着手铐的女子,沉声道,“继续你的陈述。” “那个黑工厂是生产蓄电池的,工人差不多都是我这个年纪,有的比我还小,男孩女孩都有;我在那里干了两年多,厂里陆陆续续死了好几个人,而且死的那几个,都是在厂里干了好些年的。后来我听说干这个时间长了,容易得治不好的病,就趁着看管我们的工头子喝醉酒,找机会跑出来了。” 宋灵芝一口气说完,抬头看向对面的男警官,“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好了,这个暂且不提,先说说你的身份。”男警官神色严肃,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先前买我的那家人,没有给我上户口,后来进了工厂,那里也不需要这些,所以一直没上。” 她面色坦然,浅淡的嗓音仿佛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是个黑户,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籍贯在哪儿。” “那你先前报的名字?” “哦,那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话说着从领口扯出一根红绳串着的深红色圆球。 “你看这个桃核,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戴着,我猜应该是被拐之前的家人给的,一面刻着字,另一面雕着花,我在厂里打工的时候,认识一个以前读过书的女学生,她跟我说,那个字是‘宋’,那朵花是一株灵芝仙草,所以我就给自己起名叫宋灵芝。” “年龄也是你自己算的?” 男警官黑黢黢的眸子,紧盯着她的眼睛,夹杂着一丝莫名的试探。 “嗯,是的。”她点点头。 “说说,买你的那家人,他们家地址你还记得吗?”男警官沉默了半晌,开口问了一句。 宋灵芝蹙眉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里到处都是山,我不停地跑,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吃树叶,好几天才走出来,之后沿着公路进了县城,那里有个火车停靠站,我就在那儿上了火车,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那个县城叫什么名?” “我不知道,那个火车站站牌上的字我不认识,不过我听有些人喊什么什么西县的。” 闻言,男警官皱了皱眉眉头,声音有些低沉。 “黑工厂的地址呢?” “这个我知道。” 她眼睛亮了几分,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熠熠生辉说不出的灵动。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条,布条只有一个手指粗细,灰不拉几的颜色,上面还有一团团,看不出来源的污迹,布条上的字迹鲜红,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这个布条就是那个读过书的女孩子给我的,她说如果我跑出来,就找警察局报案。” 小女警蹬蹬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布条,恭恭敬敬地递给了身旁正襟危坐的男警官,“队长,给。” 布条上的字迹很凌乱,显然当时的情况很紧急,男警官一眼扫过布条上的血字,眸色幽深,“这件事你可以放心,我们会尽快联系hb省的公安局,协助调查黑工厂的事情。”说完,拿起一直放在桌角的照片。 “照片上的这把刀你认得吗?” 宋灵芝抬头盯着照片看了两眼,比巴掌长一点的小刀,刀面上还沾着血迹,了然地点点头,“认得。” “哪里来的?” “逃跑时从工厂的头子那里拿的。” “为什么要重伤张六五?” “谁?” “就是你刺伤的那个司机。”男警官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他没死?” 宋灵芝脱口问道,面上划过一道憾色。 男警官没有错过她脸上的表情,声音低沉了几分,“没死,不过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哦,便宜他了。” 低垂着眼眸,遮住她眼底的狠色。 男警官放佛没听她的低喃,神色不变,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继续上一个问题,为什么重伤张六五?” “他是个人贩子!”宋灵芝咬牙切齿地答道,眸子里涌出几分疯狂之色。 “冷静点~~~不要激动。” 原主的执念很强烈,几乎成为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等她好不容易抑制住这种喷薄的怒气,脸上的血色尽褪,连一丝说话的力气也无。 宋灵芝想,这大概就是重生的后遗症吧! “你怎么了?”男警官看着她看色苍白,虚弱无比的模样,两条剑眉不由得皱了一下,“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宋灵芝摇了摇头,“你继续。” “那好,如果不舒服,可以跟我说。” 男警官神色舒缓,脸上的线条也软和了几分,今天难得遇到一个愿意配合的,他也想顺顺利利的问完, “可以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宋灵芝猜到他会这么问,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斟酌了半晌 “那天半夜里我从工厂逃出来,又不敢坐火车,所以一路往北跑,昨晚上刚到bj今天早上我转了几条街,没找到警察局,便蹲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之后张六五开着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跟前,问我去哪儿,我问他可不可以载我去警察局,他说可以;上车之后,他递给我一瓶水,我当时挺渴的,就喝了一小口。车开了一会儿,我觉得脑袋有点晕,叫他停车,他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开~~~~~” 话说到这儿,她停下来,双眼盯着男警官,“你们永远都不会体会到那种绝望,比死亡还要可怕,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张六五!” 第二章 男警官名叫盛怀宣,十八岁当兵,二十二岁从部队退下来之后,调任到bj市hd区公安分局刑侦部门,短短四年时间,就从一个小科员,升到了刑事侦查支队队长,在刑侦这一块,不论是专业素养还是能力都非常强。 出了审讯室,盛怀宣不急着回办公室整理材料,径直朝走廊尽头的窗口走,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审讯之后,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抽根烟醒醒神。 刑事审讯,面对的犯罪嫌疑人也是五花八门,情绪这玩意儿最难控制,不论是外在的,还是内里的。他以前也是一个阳光帅小伙,自从干了这行,慢慢朝着面瘫的道路一去不复返;有时候遇到嘴巴特别油或者可恶之际的罪犯,真想一板凳砸过去,但是他不能,那就只能憋着。 当然这样不利于身心健康,憋久了,是很容易出事的。他刚来那会儿,就有个搞刑侦的老警察得了抑郁症,最后不得不提前退休。 所以每次审讯完毕,他总会到窗口抽根烟,平复一下躁动的情绪,免得把火发泄到周围的同事身上,那样就不好玩了。 三个月前,局长给他安排了一个助手,名叫王小雅,刚刚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小丫头,要不是看在陈叔的面子上,他根本不会答应带这样一个女助理,办事能力差不说,警觉性还那么低,一个不注意就被犯罪嫌疑人牵着鼻子走。 磨合了三个月,总算有了一点默契,每次审讯结束,他去窗台抽烟,她就回办公室,把接下来要用的材料筛选出来。 不过今天有点不对经,王小雅一路跟着他到了窗口,看她这架势,就知道有话要说。 盛怀宣斜靠在窗台边上,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放到嘴边,正要点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步之外,满脸愤恨之色的小丫头,犹豫了一秒,又把烟给塞了回去。 “说吧,跟我下来做什么?” “队长,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从小就被拐子卖掉,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被骗进黑工厂打黑工,一路在泥淖里长大,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这个世界上,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可怜的过来吗?干我们这行,每天都面对着罪犯,试问哪个背后没有一段故事?”盛怀宣手里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回话。 “可是宋灵芝真的很可怜!明明不是她的错?” 王小雅据理力争,面上闪过一丝愤怒,“队长,你一定不要放过张六五这个人渣,最好多判几年。” “一面之词罢了,学校老师没教过你吗?赶紧回去整理整理资料,我等会儿要用,正事都干不完,你操什么闲心呢?”盛怀宣赶苍蝇似的,朝她摆了摆手,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派人去搜搜张六五的车,看看车上有没有饮料、矿泉水之类的,如果有,就拿到化验科化验。” “这个我晓得。” 王小雅点头应承下来,离开前忍不住问了一句,“队长,你觉得宋灵芝算不算正当防卫?” “说不准。” 盛怀宣摇摇头,随手出一根烟,放在鼻尖轻嗅“如果宋灵芝供述得都是真的,自然可以说是正当防卫;但如果她说得话掺了水分,那就不一定了,你可别忘了,当时讯问的时候,她亲口承认,要杀了张六五,并且还付诸了行动,虽说张六五没死,但至少可以判她杀人未遂。” “这么严重!” 王小雅听完自家队长的分析,心里不禁担心起来,说实话,她真的挺喜欢宋灵芝的,虽然俩人的立场不同,但是她身上的那种对命运的倔强和执着,着实让她佩服。 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在零落尘埃的时候,便再也爬不起来,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可以在尘埃里开出花来。 很显然,宋灵芝属于后者,即使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依然能绽放独属于自己的花儿。 王小雅把自家队长交代的事情处理完,便抱着办公室的公用电话,挨个打过去,她家的亲戚一大半都在公检法的圈子里做事,关于犯罪这块,就算不是专业,也多少有些经验。 一圈儿下来,她基本明确了两个方向,其一,搜集张六五犯罪的证据,只要证明张六五有罪,就可以洗清宋灵芝杀人的嫌疑;其二,找到宋灵芝的亲生父母,得到她真实的年龄,如果不满十八周岁,参照未成年人保护法,法律也会偏向她这边。 前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容易些,王小雅直接找了在技术侦查科工作的堂哥,拜托他搜集张六五的犯罪证据。至于后一个,就比较麻烦了,特别是找爹妈这种事,有时候真的需要看缘分,全国每年被拐的孩子有好几万,但真找回来的能有几个? 王小雅提交了相关的书面材料,并且说明了宋灵芝的身份和其作案年龄的不确定性,申请为其寻找亲身父母,同时做骨龄检测。 打拐办的效率挺高的,晚上提交了材料,第二天早上就打电话通知王小雅,让她去档案库比对。 因为中国直到2009年才启用“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失踪儿童信息系统”和“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失踪儿童dna数据库”;所以现在打拐办的信息库并不完整,只有京津唐以及hb等地区被拐儿童的档案资料。 王小雅存着侥幸心理在打拐办的档案库查了整整一天,结果没有一个和宋灵芝的情况符合的。 法医鉴定机构给出的骨龄检测结果也不尽如人意,虽然比宋灵芝报的年龄小一岁。但是这玩意,有点不准确,通常来讲,骨龄跟一个人的实际年龄是比较吻合的,但是发育滞后或提前,测出来的结果也跟着或小或大。 比如早产、营养跟不上或者生活贫困的孩子,测出来的年龄多半会比实际年龄小两三岁;相反如果从小营养过剩、吃多了含有激素类的食品,那么测出来的骨龄就偏大。 宋灵芝从小被拐,后又被骗至黑工厂打黑工,成长期的营养跟不上,骨龄肯定比实际年龄小。 况且,在刑事诉讼中,历来都有存疑证据排除规则,这份骨龄鉴定,还需多方补充说明,否则根本不可能作为检察院审查起诉的证据。 第三章 技术侦查在刑事证据收集方面,一直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现代社会,犯罪手段的多样化,科学化,导致证据收集越来越困难。 虽然最高法明确规定,非国家安全犯罪,恐怖组织活动犯罪,不得使用技术侦查手段,但是任何事都有例外;如果该证据收集非常困难,但又足以影响案件的判决,那么启用一下技术侦查,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普通案件用不到这项技术,再加上其保密性和危险性,所以技术侦查科的工作量向来很少。 王小雅提交的申请技术侦查的报告一送上来,立刻就启动了侦查程序;血样采集,指纹比对,一样一样都不能少。 本来以为是一个简单的证据收集,没想到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张六五的指纹竟然和十年前连环强/奸杀人案件现场提取的指纹一模一样。 王靖拿着一叠指纹比对资料,眼眸如霜,薄唇轻抿,俊秀的脸庞染上了凝重之色。 “小赵下午抽时间,立刻把相关资料整理出来,我要上报到局里。”这个案子牵扯太深,而且涉及到十年前恶性杀人案,上头肯定会高度重视。 “头儿,你放心!”被叫做小赵的年轻男子,郑重地点点。十年前的连环强/奸杀人案件,他听局里的老警察说过,据说凶手专挑年轻女性下手,作案手段残忍,反侦察能力高超,在当时造成了巨大的社会恐慌。 他刚来局里工作时,还专门到档案库去了解过。没想到这个案子今天竟然在自己的手上告破!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描述。 王小雅接到自家堂哥的电话时,刚刚从食堂出来,一路狂奔到侦查科门口,脸蛋因为急速的奔跑变得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激动。 “赵哥,我哥去哪了?”侦查科的办公室不大,一眼望过去,房间什么东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头儿被盛队叫去了”小赵头也不抬,双眼盯着电脑屏幕,手上的键盘啪啪作响。 “哦。”王小雅失望的点点头,不过脸上的神色依旧,疾步跑到小赵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赵哥,张六五真的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有关吗?” “当然有关!”小赵一听是这个事情,终于把视线从电脑屏上移开,吝啬地瞅了他一眼,“这种事情要没有确切的证据,谁敢乱传?” “也是!” 王小雅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道,“赵哥,我听我哥说你是刑事法律的高材生,你说张六五如果被证实是十年前连环杀人案犯罪嫌疑人,那宋灵芝是不是就无罪了。” “这要看情况。”小赵被她捧了一句,面上挺高兴,心里头美滋滋地想着,头儿竟然在自己妹妹面前夸他,是不是表示头儿很看好他? “怎么说?” 王小雅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一句不利于宋灵芝的话。 “你要看张六五对宋灵芝有没有杀人的故意,如果张六五根本没有杀人的意识,宋灵芝刺伤他人的行为,就是假想防卫,依然要构成犯罪;反之张六五有故意杀人的意识,并且着手实施了犯罪行为,那么宋灵就是正当防卫,即使张六五被刺身亡,也是无罪的。” “原来如此。”王小雅了然,半晌又问了句,“那张六五用药迷晕宋灵芝的行为算不算已经着手实施了犯罪?” “自然算的,不过你要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小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给了一个肯定回答。 ~~~~~~~~~~~~~~~~~~~ 俗话说‘好事成双’王小雅觉得今天就是自己的幸运日,这边刚得了张六五是连环杀人犯的证据,化验科的结果紧跟着就出来了,从张六五出租车上搜到的矿泉水中含有****和******。这两种药物都是国家管制药品,具有强力的安眠镇定作用。 这个化验结果不仅坐实了张六五具有犯罪的故意,而且也洗清了宋灵芝身上杀人的嫌疑。王小雅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看守所里的宋灵芝靠着角落坐着,头顶上的日光灯,颜色昏黄,纤细单薄的身影倒映在背后墙面上的影子愈发的细长,有些孤单,还有些沉郁。 耳边是小女警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看她一脸酡红、眉目飞扬的模样,让人止不住欢喜。 关于张六五是连环强奸杀人犯的事情,按原主的理解,张六五就是个人贩子,想把她迷晕之后卖掉。宋灵芝虽然想得更深一点,但也没想到会碰到了变态杀人狂魔。 宋灵芝心里有庆幸也有怜悯,庆幸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在危机时刻做出了决断,怜悯她的芳魂不知在何处?或许还有一丝愧疚,即使一切非她所愿,但是占了就是占了。 几种莫名的情感交杂在一起,又苦又涩,从心头一直蔓延到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全部堆积在那里,慢慢地腐烂,慢慢地凝结成一道有着黑色血块的疤痕。 王小雅说着说着,发现对面的女子神色有些奇怪,好像很痛苦似的,阖着眼皮,眉头拧巴在一起,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依稀能够看见一圈齿痕,可见咬的有多用力。 “你怎么啦?”王小雅起身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宋灵芝抬起眼皮,坐在对面一直喋喋不休的小女警,不知何时到了她跟前,满脸的担心,眼睛里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视线越过肩膀,停留在小女警的眉宇间,她有一双好看的柳叶眉,还有一对可爱的梨涡,笑起来很甜,像蜜糖一样,浓的化不开。脸庞长得有些圆润,但是英气十足,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谢谢!”宋灵芝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声谢。 王小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问道,“你是在感谢我吗?” “嗯” 宋灵芝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你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真的吗?”王小雅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了,竟然有人夸奖她是个优秀的警察官。 ”真的。” “其实我~~~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王小雅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摸摸鼻子,又挠挠头,嘴皮子也有些不利索。但是心里头骄傲的不行,作为一名优秀的警察官,不就是匡扶正义,保护弱小嘛。 对于宋灵芝来讲,或许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赞美,但是在王小雅的心里,这句话代表的意义,却非同一般;之前她一直被否定,时间长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可是现在突然有人对她的工作,表示了肯定,那种满心满眼的喜悦,好像都要溢出来了。 第四章 市公安局接到王靖的报告后,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并成立专案组进行相关证据侦破。因为张六五使用了相同的作案手法加害宋灵芝,虽然最终未得逞,但公安局方面做出了并案处理的决定。 庭审的那天,天色很阴,带着一点儿湿冷,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灵芝作为受害者代表站在原告席上,身旁是穿着笔挺制服的英俊检察官,眉眼冷峻,棱角分明,身上的气质和审讯她的那个盛警官有几分相似,面瘫着脸,一副大气凛然的模样。 旁听席位上不时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宋灵芝视线扫过去,就看见一大堆掩面哭泣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面带哀。;她知道,这些人多半是十年前那些受害女子的家属。 审讯的过程很无聊,宋灵芝一直低垂着眼眸,需要她说话的时候,才掀起眼皮,回答审判法官的问话,其他的时候,就站在那里装木头。 宣判的那一刻,宋灵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下意识的攥紧,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每每心神紧张的时候,便会如此。 张六五最终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待报请最高法院核准之后,既可执行枪决;而她伤害他人的行为,因为属于正当防卫,所以不构成犯罪。 听到结果的那一瞬间,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大石头,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目送着张六五被法警押解着离开的背影,宋灵芝忽然咧嘴一笑,这一笑虽然无声无息,但却灿烂无比,就像一株长在骄阳下的向日葵,璀璨耀眼。 王翊第一次注意起他身边的小姑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定然不会相信方才那个默然不语,郁气沉沉的女子,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山花漫天,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注入了一股清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句诗,“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想到这些,冷峻的眉眼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许久,张口吐出两个字,“恭喜。” “谢谢。”话说着,宋灵芝向后退了一步,朝王翊站立的方向鞠了一躬,不管结果是不是注定,今天她都要谢谢这个为她辩护的人。 “不用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翊沉声道,说完觉得不对,又加了一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受人之托?” 宋灵芝眨了眨眼,直接忽略了后面那句话,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就那么两三个,能问她着想一二的,好像就王小雅一个。 “您是王警官的~~~~”宋灵芝的话没说到底。 “堂哥。” 王翊接过话头。 “王警官的堂哥挺多的啊!” 她先前听王小雅说过,她有一个堂哥在技术侦查科做科长,没想到还有一个堂哥是警察官。 王翊:~~~~~~ 出了刑事庭,宋灵芝站在法院门口,此时天空依旧灰蒙蒙的,没有一丝放晴意思,反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宋灵芝伸手等了几滴雨水,春天的小雨,虽然沾了一个春字,依然凉冰冰的,夹杂着一丝春寒;要是被这雨淋一圈,依她现在的小身板,铁定会感冒。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皱着眉头想着解决办法,法院大门口忽然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循声望去,跟车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王警官,你怎么来啦?” 王小雅摇下车窗探出头,眉眼含笑。 “我正好来这边办事,想到你今天开庭,就过来看看。” “那你事情办完了么?” “早办完了,就等你了,快上车。”王小雅笑嘻嘻说道。 闻言,宋灵芝快速跑下了阶梯,躬身钻进了车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话,“对了,今天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自家人不用白不用。”王小雅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顺手掏出一包面巾纸,递给宋灵芝,接着又凑到她耳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宋灵芝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哥!” “哦。你是说王检察官。”宋灵芝恍然大悟,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嗯嗯。” 王小雅点点头,声音有些急切,“你觉得他怎么样?” “尽职尽责,是个好警察官。”宋灵芝想着他法庭上滔滔不绝的模样,给了一句中肯的评价。 “谁问你这个!”王小雅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我是问你,他长得怎么样?” 宋灵芝有些黑线,没想到看着正经女警官,也有一颗花痴闷骚的内心。 “长得还不错,是个帅哥!” 王小雅一下子来了精神,神秘兮兮地凑近宋灵芝,“那你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闻听此言,宋灵芝终于对过味来,敢情她是来拉皮条的。不动声色地瞥了王小雅一眼,淡定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怎么会没有?”王小雅一脸不信,“你不是说我哥很帅吗?” “你哥帅不帅和我喜不喜欢他,是两码事好不好!”宋灵芝朝她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想着小姑娘太单纯了,男女之间的事情,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比如家世,教养,贫富,并不说一句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就可以相守一辈子。 “那~~~~既然这个你不喜欢,要不我给给你重新介绍一个。”王小雅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有堂哥在侦查科做科长,也是一表人才,你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喜欢。” 宋灵芝急忙拦住,“别啊,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安定下来,然后找一份工作,好好生活,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到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亲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小雅只能止住了话头,伸手拍了拍宋灵芝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家人!” “借你吉言。” 宋灵芝眉眼含笑,心里默默默默地给自己机智的表现点了个赞。 第五章 初春二月,本该是水暖花开的季节,但是bj城却飘起了小雪,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紧紧地裹着棉衣,顶着满头雪花和寒风,一步一步前行。 “听说,这次降温是俄罗斯一个超大冷气团南下了。” 昏暗的棚子里,年岁不大的女孩子全靠自身颤抖发热,瑟缩着脖子,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不断的哈气。 “这年头冷气团也成精了,知道俄罗斯的姑娘不怕冷,特意跑到这里来祸害我们。”接话的女孩和她动作相仿,不过头上多了一顶军绿色的大毡帽,把两个脸蛋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颇为灵动的眼睛。 她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是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即使能挡住头顶上的雪花,也挡不住无孔不入堪比生化武器的寒风。 叶理穿着一件样式老旧的红色羽绒服,蹲在棚子的边缘,伸手就能够接到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雪花很小,落到手心里,立刻就化成了一滴水,冰冰凉凉的,顺着指缝流泻到地面上;就像她自己,无所依,无所靠,只能随波逐流,滴落在尘埃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上百号的龙套群演蹲在这儿,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就像菜市场一样,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叶理离开警察局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如今的适应,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 一阵凉风吹过,叶理用力捏了捏鼻子,嗓子有点干痒,赶紧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耳畔传来中期十足的男音,“都起来,都起来,来活喽~~~~~~” 循声望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撇小胡子,身上穿着一件今年最流行的皮夹克,站在棚子外面吆喝。 其实到北影厂门口招人的无外乎两种人,剧组的副导演或者群头。 副导演来招人,一般都是趾高气昂,以四十五度角望天,跟挑牲口似的,一通乱点,“你,你,还有你~~~~” 群头选人往往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方便登记群演的bb机,座机,手机电话,以便以后需要的时候联系。 眼前的这位就是北影厂数一数二的群头,人称‘赵哥’。 叶理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浮灰,走到赵哥跟前报了姓名和联系方式,便站到一边等着。 这一次一共选了四十多个群演,作好记录,赵哥就带着他们往北影厂里面走。 步入北影厂,先是一排广告,随后就能看见一栋极具时代特色的红色大楼,据说是建国初建的,正对北影厂大门的大楼顶上,矗立着五个鎏金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穿过两条街道,再转过一个弯,就到了著名的明清一条街;这里每天都有影视剧组在这里取景拍摄,也诞生了多部名满天下的作品,所以观光旅游的游客也有很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她们今天要拍的是一部清宫戏,需要换服装,戴头套。群演一到位,工作人员就拖了几麻袋的服装道具过来,“你们自己选合适的尺寸穿上。” 衣服如此,鞋子更是如此,整整一麻袋的花盆底,不仅要找到合适的尺寸,还要能配成一双的两只。 叶理挑挑拣拣找了一双差不多的套上,大一点小一点她都习惯了。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馊味,幸亏现在不是夏天,要不然早吐了。 穿好了衣服,戴上清朝特有的头套,就搬着一个小马扎到指定地点化妆。在剧组里只有大牌的明星有专门的化妆间,像他们这样的群演,直接找一个空地,糊弄糊弄就完了。 群演用的化妆品都是便宜的大路货,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涂抹到脸上,叶理都觉得特别不舒服。 天上依旧飘着小雪,凛冽的寒风就想一把刮骨的刀子,一下一下割在脸上,除了疼还是疼。 别看戏服里三层外三层,但是真的不保暖,薄薄的一层布,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夏天不透气,冬天不保暖,还好她在里面穿了一件羊毛衫,要不然现在哭得就是她了。 不远处的戏棚子里,工作人员正在给几个主要演员灌热水袋,旁边还有两个热风扇,呼啦啦地吹着热风,每个人身上还披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再对比她们这批群演,一个个冻得直哆嗦,一边跺脚一边不停的搓手。 叶理别过眼,看向远处的迎风挺立的青松,她早该知道这个圈子的残酷的,但是正真到了这一刻才能体会到那种无法言明的滋味。 这个剧组是从台湾过来的,上到导演、男女主角下到一个小小的剧务都是台湾人,所以对待她们这群大陆龙套的态度比国内的那些个剧组还要恶劣,一个个雄赳赳的,就像动物园里的小孔雀似的,趾高气昂。 叶理今天演得是一个捧花的小宫女,没台词没镜头,只需站在女主角的背后充当背景板。其实群众演员也分好几种,龙套演员基本就是扮演路人,通常情况下没有露脸的机会,工资日结,50块钱一天;跟组演员就是跟着剧组跑,虽然大多都是打酱油的角色,但不用充当背景板,一般会有一两句台词,运气好的还能有镜头特写,工资也比一般龙套高,一个月三四千块钱;特约演员算是群演的最高层次,有台词有镜头,工资按场,一天能赚七八百块。 叶理就属于第一种,龙套演员,工资低还不稳定,有时候等一天,一个子儿都赚不到;不过她运气好,这半个月来,每天都能找到活,碰到大方一点的剧组,七八十块也是有的。 这部电视剧,叶理上辈子完全没看过,男女主演她也一个都不认识,想来没什么大名气。一场戏不知道n了多少遍,她觉得两条腿都僵了,整整站了一个小时,女主演还没调整好状态,正坐在那里委屈的流眼泪,助理模样的小姑娘弯腰站在旁边又是安慰又是递餐巾纸,时不时还要被骂两句。 “矫情!” 叶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找不到状态还不赶紧熟悉剧本,哭有什么用,难道觉得自己委屈了不成? 想她上辈子也是个文明人,没想到穿越一回,也被逼着爆了粗口;叶理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悄悄地抖了抖小腿,促进血液循环。 拍摄暂停了半个小时,直到女猪脚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何方神圣,竟能把矫情的女猪脚哄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