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顽石宝玉》 2第一章 重生初至红楼 楚卿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重生为《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原来的贾宝玉九个月时因为丫鬟一时疏忽从床上跌落,就便宜了他。 楚卿原本亦是豪门独子,自幼锦衣玉食,又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也是颇有手段,年过三十时因车祸而亡。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楚卿原本最为讨厌《红楼》中这荣国府的金凤凰,生于豪门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毫无担当,薄情负义。所以他一穿过来便下定决心,自己既为宝玉,定要出世立业,护得家人姊妹周全。 ———————————————————————————————— 话说这荣国府二房二少爷从床上跌落后仿佛撞开了窍一般,自此渐渐能走会言,周岁时便能说出完整句子了。又因在抓周时抓了一方前朝徽墨宝砚,颇得贾政喜爱,所以自幼也是府中一霸。 这日宝玉三岁生日,又逢荣国府大摆宴席,相熟的亲戚族人不知请了多少,及至晚间,只余家中姐妹姑嫂并贾母等人,又在贾母房里小饮。 宝玉便起身向贾母叩头问安,说道:“老祖宗,我今日生日,以后就是大人了,老祖宗给个恩典吧。” 贾母笑道:“你这泼猴,又看中了什么好东西,巴巴的来求了?” 宝玉不依道:“老祖宗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原看着大哥哥每日为了光宗耀祖,读书十分辛苦,便想着分担一二,再不是来寻宝贝的。” 贾母正色道:“你还太小,你大哥哥六岁才进的家学,你去了两天就坚持不了,岂不惹你老子生气?” 宝玉正色道:“正是因为年幼,所以才求老祖宗的恩典,想请一位德高望重又有真才实学而已经辞官的大儒来,单拜师求学,又求老祖宗将二门旁的小院子赏我做书房。再在外面挑几个机灵的小子签了死契,也不要家生子,只找那无根无依的做伴读。求老祖宗答应吧。” 贾母大哭:“你这个讨债的,才多大就想着去外面住,可是我和你娘碍着你的眼了!” 宝玉冤道:“并不是这样,我只想着日后年岁渐长,又要读书,又要身边找小厮相随,在内宅恐扰了姐妹们清净,我是万万舍不得离开老祖宗和太太的!” 这日后,宝玉又哭求了几回,贾母和王夫人方才松口。 原来这大户人家子弟,养在母亲、祖母身边的常有,但都是跟着奶嬷嬷单住的,似宝玉这般都三岁了还歇在祖母屋里,当真是少见了。贾母此时便是想到了这层,这才松了口。又将宝玉身边的人细细的敲打一番,又将宝玉奶嬷嬷一家人都签了死契,又另派了两个嬷嬷跟着。 又过了两个月,又在二门处修了一个小院,内有四十几间房,拨给给宝玉做书房。宝玉起名为“静心斋”,警戒自己切不可急功近利。 又将丫鬟婆子都叫来训话,“我虽然年幼,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我知道你们都想着如今跟我到外院来,没有老太太、太太盯着,我又年幼,便可以趁机偷奸耍滑。你们也不用存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心思,我现在给你们分总入册,今后谁负责什么事都有定数。哪处不好了,哪处银钱有缺了,我只按照名册上来,一律发卖出去,不管谁是几辈子的老脸,在我这里都没有用。” 众人本以为小主子年幼,老太太、太太又鞭长莫及,自己在此定可以捞足油水。过几日宝玉新鲜劲过了,仍旧可以回原处做活,如今看来,宝二爷不亏衔玉而生,心思可不简单,定不是个好糊弄的。 又听说道:“还有,今后我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别再叫什么可人、媚人的,就叫金风、梧桐、绿酒、小窗,我身边的丫头都要识字的。金风、梧桐总管我身边的衣食住行,要注意格调,不要弄的像暴发户一样,整日红彤彤金灿灿的。你们一个学琴、棋,一个学书、画。不仅你们要学,你们手下的丫头们也要学,你们总管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余下小丫鬟和洒扫婆子也都归你负责。绿酒要学酒、茶、药膳,你也负责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小丫鬟若干。小窗则要学武,你单管二十个从外面买来的丫鬟,你们负责在府中打探消息,护着我们院里的安全。紫薇、朱槿则跟我去从商。你们这名字也不是一辈子的,日后年岁渐长有了好出处,新的一等丫鬟仍旧叫这个,说是名字,不如说是职位妥当。跟着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只是有一点,今儿个我吩咐你们的事不准说出去一个字,从今往后我是你们独一无二的主子,什么老太太、太太的人,我一律不认,若是叫我知道背主的,定叫你们好看。” 众人先前有什么心思,经过这一番敲打,也都暂时歇了,是以连连应下。 此后宝玉每日里由贾政找来的一举人启蒙,长姐元春也时时照拂。 又两年,宝玉五岁时,贾母娘家史家寻来一个先生给宝玉。此人姓李,是前科探花,年方三十无子,官至正二品学士,两年前因偶犯旧疾辞官。贾母派人再三相请,又看过宝玉字迹,方才答应。 这日宝玉第一次去拜见先生。进门就见李先生长袍青衫,半倚在贵妃榻上,手指轻抚着一本薄书,却是个风流妩媚的美男,与前日在贾母处死板迂腐的书生形象相差甚大,就知这人不是个不知变通的,定是个妙人,连忙拜倒:“弟子贾宝玉给先生请安。”又叩头奉茶,这才正式拜了师。 李先生道:“贾老太君既请了我来,我自然是要倾囊而授的。你可想好要学些什么了?” 宝玉歪头笑了一笑,道:“四书五经八股,琴棋书画诗酒茶,先生只管教就是。” 李先生挑了挑眉毛,“你倒是个机灵的,这些我都不全会呢,怎么教你?” 宝玉转了转茶杯,沉吟了半晌,道“先生也太过谦了,我可是知道的,山野子先生可是个妙人,手下字画人人竞相收藏,最是风流文雅不过了,先生说呢?” 李先生失笑,“是我小瞧了你。” 自此宝玉就沦入李先生的魔爪,每日读书堪比高考。 —————————————————————————————————— 这般转眼又过了三年。 这五年间贾宝玉将身边下人清理干净,余下忠心耿耿又聪慧灵巧之人为己所用。又在外面置办了三家首饰铺和三家成衣铺,都叫“闺中锦绣”,在京中大有名气。因招待的女客居多,因此归紫薇掌管。分店在全国各个重要繁华的城市也是有的,只不过并不叫这个名字,东西也没京中的好,常人是看不出之间联系的,宝玉深知树大招风,因此其余各地的首饰铺只是一般,并没有十分费心思。 京中还有一间酒楼,叫天上人间,这个名字在现代虽说颇有争议,在古代看来却是个好的。酒楼服务员比较多,培训到位,服装统一,当然都是男的。不过是比旁人家的干净些,还提供打包和外卖服务,桌布一天一换,所以生意非常好。由朱槿掌管,另外负责打探各路消息。 宝玉每日除了给贾母、王夫人、贾政请安外,上午和李先生学习八股科举为官立业御下之道,下午则跟着因伤归隐的前征西大将军麾下第一护卫徐术习武,晚间则向李先生请教各种风流杂术,依然又是一个王怜花、黄药师的稿子。手下丫鬟小厮伴读婆子也被他□的各个出彩,不输于小户人家的公子小姐。 这日宝玉去贾母处请安,只见众人都围在贾母身边劝慰,贾母手中攥着一封家信,不停的大哭。“我可怜的敏儿啊,竟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宝玉转念便想到应该是黛玉之母贾敏去世了,上前和众人一起劝了一场。 贾母止了哭,又吩咐人写信要将黛玉接来抚养。 宝玉道:“正巧我想派人去扬州城寻几幅名家字画,不如就顺路给姑父送信吧。” 贾母想了想,道:“也好,你向来办事是最稳妥,就依你。” 这日扬州城内,盐政林老爷家迎来了几个与众不同的下人。林如海只见面前几人,说是小厮丫鬟,却不不比寻常人家公子小姐差什么。 只见走在前面的小厮叩头问安,又将贾母的信奉上。林如海看完后说道:“岳母大人所言极是,待小女痊愈便启程。”又问道“你们几人在家中都有何差事?” 小厮又一揖道:“小人在宝二爷手下做事,二爷手下有伴读小厮十二人,赐姓贾,命名为‘仁、义、礼、智、烈、忍、勇、毅、信、忠、孝、节’,我们十二人四人随二爷读书识字,四人从武,四人从商,小人贾信,托二爷的福做些生意。这四位姐姐也是二爷□出来的。春风最会打理人际关系,礼数极佳。夏雨多才,琴棋书画遛鸟斗鸡,会学会玩。秋霜则善药,师从太医院王老太医,最会给人调理身体。冬雪则善武,师从前征西大将军麾下第一护卫徐术。二爷说林姑娘今次入京日常所用并丫鬟仆人都要带些用惯了的,四位姐姐则是二爷的一点心意,这是卖身契。二爷又另寻人打听了四位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只是还得林姑父遣人去请才妥当。” 林如海眉头微微一皱,觉得这素未谋面的侄子是个有大本事的,可是对自己女儿也太过上心了。 贾信像是知道林如海心中所想,又说道:“我们爷还说了,贾家虽是挂着荣国府的匾额,却早已势衰,家中子孙也无人上进。先生说我们爷明年春天便可以参加科举,只是朝中无人扶持,贾家交好的都是一些世家贵族,空有虚名却无才干。我们爷说日后希望姑父能够提点一二。” “我们爷还说,大家族里面是非多,即便有他和老祖宗护着,林姑娘多病,年纪又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难免有人逢高踩低的,还望姑父经常来往才好。” 林如海这才放心,有求于自己就好,若真是无欲无求的话,才要当心呢。这个贾宝玉实在不简单,不过八岁稚子,深知御下之术不说,又是个文武双全的,若是科举及第的话,贾家后继有望了。 林如海收下了宝玉送来的四个丫头,送到黛玉身边做了大丫鬟,又给黛玉请了四个教养嬷嬷。花了三日时间将黛玉日常所用物件收拾妥当,又给贾家众人备了礼,方托黛玉老师名叫贾雨村的与黛玉一同进京。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剧情,有些时间上的问题会有出入,请大家谅解。 3第二章 黛玉进京 且说这日宝玉上午做完功课后有人来报,黛玉的船马上就要到岸。宝玉马上叫人回了贾母,自己亲自带人码头相迎。 黛玉弃舟登岸时,便见一个玲珑公子骑一黑白毛色相间的动物。 这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样貌不俗,风流非凡。 宝玉见了,连忙从年前着人寻来的熊猫上下来,上前行礼,道“想必这就是姑妈家的林妹妹了吧,在下贾宝玉,特来相迎。” 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前日宝玉送来的丫鬟又是各个聪慧非凡的,是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二表哥。” 宝玉连忙道:“妹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亲戚,我们先回家再说吧。” 黛玉应下之后上了轿,又行了半日,方才到家。 至贾母处,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和宝二爷到了。” 贾母见到黛玉,两人先哭了一场。又一一拜见过两位舅母、珠大嫂子李纨和琏二嫂子王熙凤,又与三春见过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又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贾母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便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他又说: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王熙凤连忙应下。 其实这是黛玉年岁还小,在宝玉眼中只是一样貌姣好的小萝莉,心中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因着心中的《红楼》情节,又确实有求于林如海,便对黛玉另眼相看。便向前道:“是药便有三分毒,还是少吃为好。依我看不如给妹妹另建一个小厨房,妹妹身边不是有一个会做药膳的丫鬟嘛,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姑父先前写信与我时顺便提了一句,林家在京中有几间收益较好的铺子,妹妹日常花费只管从中去取,便是日日鱼翅燕窝也够了。” 下人们不知林如海官衔如何,只是一听这话,便知林家是个富贵的,都见先前小看的心思收了三分。 贾母却不答应:“我还养不起自己的外孙女吗!听我的,只管从官中出。” 宝玉道:“老祖宗是最痛妹妹的,只是姑父一时离了妹妹,岂不伤心。若妹妹日常用度都用自家的,也全了姑父一番怜爱之意。”黛玉也忙连连称是。贾母方才应下。 宝玉又道:“前日我外面的商铺有人淘来几件宝贝,如今送与姐妹们正合适。”迎春的是罕见的玲珑棋谱,探春的是一方桃花香锡宝砚,惜春的一套西洋画具,唯独黛玉的一枚百花朝奉鲜红玉佩。 众人一看便知这是宝玉想要送黛玉的,又恐失礼,所以带了三春。只是因为黛玉初来乍到,所以不曾打趣。 贾母见了连连说好,又夸宝玉越来越懂事了,与姐妹和睦。只是王夫人心中有些不悦,那玉佩一看便知是个好的,心里暗暗想着这狐媚子一来便将宝玉迷了去,今后还不知要怎样呢。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邢夫人忙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众人散去,宝玉送王夫人回房,又说了几句话后,一转身,又溜回贾母屋子里。 贾母正歪在椅榻上,眯着眼,不知在听鸳鸯念着什么,听见响动,一张开眼,见宝玉走了进来,便笑到:“你又来做什么?” 宝玉走近,侧身坐到贾母身边,笑道:“来陪老祖宗说说话,解解闷。”说罢房中几个小丫头便低头退了出去。 贾母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 宝玉面皮一红,像染了一层胭脂似的,连忙往贾母怀里钻,逗得贾母眉开眼笑。又闹了一会儿,宝玉才开口:“林妹妹今后住在哪儿,老祖宗好了?” 贾母道:“我想着把你林妹妹暂安置在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 宝玉连忙道:“很是不必,我看着林妹妹将家中惯用物件全都带来了,足有两大船,还有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还有四个宫中出来的教养嬷嬷,还是另寻一个小院才好。我先前叫人悄悄收拾了老祖宗旁边的小院,有二十几间房,又种了四季各色植物花卉,安排了十几个仆妇看着,现在就可以入住。” 贾母抿了口茶,才说道:“还是你有心,对姐姐妹妹们都是上心的。” 宝玉笑道:“先生说我明年春天便可以参加科举,咱家虽是世家大族,可却日益衰落,说句不好听的话,后辈中无人继承,我虽有心,只是朝中无人扶持。林姑父是探花郎,学问极好,而且,官居要职,简在帝心,今后入士也可以提点我一二。我待林妹妹似自家亲姐妹一般,只等着日后为林妹妹寻一如意郎君才好。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我便是等到二十出头也可的。若如一般人家十二三岁就做好打算,那日后有了前程,身家自然不同,又如何是好呢。林家也是四代公侯,与咱家素来亲密,交好即可,若是别的,却也没什么必要了。” 贾母这才笑了,道:“你素来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便依你,只是日后万不可欺负你妹妹,我再是不依的。” 却说王熙凤回到自己住处,见贾琏正窝在炕上吃果子呢,便道:“我今日是开了眼见,咱们家这几个姑娘,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林姑娘一个头发丝呢。” 贾琏也不应,又往嘴里丢几粒果子才说:“你说今日宝玉为何先遣人叫你过去呢?”原来宝玉去码头接林妹妹前先使人去找了凤姐传话,只说林姑娘马上就要到家了,请风姐姐先往贾母房中,待老祖宗伤心时劝慰一二。 王熙凤对着镜子一边卸妆一边说道:“二太太和林姑妈先前有隙,连着对这林姑娘也小看几分,偏着宝玉不仅送信送人,还自己亲去相迎。我看啊,这八成是他们母子在斗法呢。要我说姑妈也是个糊涂的,她只剩宝玉这一个金凤凰,不处处依着,还想着把手插到宝玉的院子里,若是把宝玉惹急了,她日后指着谁呢?” 贾琏直起身来,道:“不至于吧,宝玉才多大,就想着这些?” 王熙凤回过身来正色道:“怎么不至于!不是我说,宝玉院里那些丫鬟婆子伴读小厮,各个都是好的,能文能武会医会药的,什么都有,都是宝玉□出来的。别的院子里吃酒耍滑的,偷懒赌博的,偏他那里井井有条的,连个嚼舌根子的都找不出来。听说他自己在外面置办了几间铺子,日常用的都是自己铺子上拿的,你看看随便哪个就够你我用两个月了。” 贾琏笑道:“若是如此,二太太可是糊涂了,宝玉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二太太当他是兰儿环儿呢,什么都想握在自己手里不成。” 正说着,就要有人来报:“宝二爷来了。” 夫妻俩连忙相迎,宝玉笑道:“二哥哥凤姐姐不必起身,我是常来的,还讲究这些做什么。”一边说一边捡了几个果子吃了。 方坐下,宝玉对二人说道:“今天林妹妹到时,凤姐姐先在老祖宗院里候着,我是知道那时太太派了姐姐差事的,姐姐这般给我面子,我也得投桃报李不是。我带了两个婆子过来,都是宫里出来的,一是给凤姐姐调理身体,过几日再给我添个侄儿,二是再几年大姐儿五六岁时也是要找教养嬷嬷的,这宫里出来的可比寻常的好上不少。” 又拿了一个锦盒道:“今天我单送了姐妹们礼物,却也有凤姐姐的,只是想着那时一起送了,珠大嫂子可怎么办呢,她是寡居之人,见不得这些东西,要另送的,所以姐姐的我也另准备了。这盒子里面都是珍珠,我没叫人加工过,大的小的滚圆的次一等的都在一起,足有三十几个。这些你们可以拿来自己做首饰,也可以造了送人。这珠子只有一年的,到明年就不这么亮了,人老珠黄说的不就是这个么,所以也不要舍不得,这是我铺子里的,明年还有新的送来。” 贾琏王熙凤两口子可是晃花了眼,要说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可也没见过这么多珠子不当回事儿似的混在一个小盒子里。 宝玉待二人回了神道:“还有一事是求你们的,咱们家这几年我听着外面风声不太好,奴大欺主的、仗势欺人的,只望二哥哥二嫂子男主外女主内清理干净才好。我也知道有些奴才因着是有脸的,比主子还大三分,哥哥嫂子若有下不了手的,只管说与我就是了。要我说咱家的庄子铺子祖产,被奴才们哄骗去了不知道多少呢。老太太、太太若是问了,你们只管往我身上推,这荣国府早晚有一日是二哥哥袭爵做主的,现在不打理干净了,怕是日后留下的就是个空架子了。” 说罢宝玉亲自泡了壶功夫茶,也不再开口,只是细细的品茗。贾琏夫妻想了半晌,对望了一眼,才郑重的应下。 及至晚间,众人都在贾母处用饭,宝玉坐在贾母左手,黛玉坐在右手。王熙凤一边布菜一边道,“林妹妹快尝尝,因怕你吃不惯,这是宝玉特意请来的江南名厨做的。” 林黛玉听了,却是十分感动,自己如今寄人篱下,却有一人处处为自己着想,因想着这些,胃口也好了三分。 饭后众人用茶时,黛玉又被宝玉拦了下来道:“此处定与妹妹家里规矩不同,妹妹胃弱,饭后先不忙饮茶,待半个时辰再饮也不迟。” 贾母看了打趣道:“瞧瞧这泼猴,倒是个会为人着想的。”凤姐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真真是个细心妥帖的。”邢夫人倒没什么,只有王夫人攥紧了手帕。 4第三章 宝钗进京 饭后,宝玉送了王夫人回房,就往李纨处去了。李纨连忙请人上茶。 宝玉忙道不用了,又说:“今日我送姐姐妹妹们礼物,却也有嫂子和凤姐姐的,只是想着嫂子不便用那些俗物,所以另准备着单送的。这我从外面淘来的料子,是寒冬极冷的地方野生的蚕吐的丝织成的,看着轻薄,却是最暖和的,嫂子和兰儿做几件衣裳最好不过。太太那里我叫人以嫂子的名义另送了,嫂子也不必紧着用,这是今冬的,明年还有新样子呢。” 李纨年轻丧夫,在府中形如透明人,稍微有点脸面的奴才都不将她放在眼里,近几年宝玉行动处都关照她三分,处境才好起来。是以连忙谢过。 宝玉又说:“我看兰儿年岁不小了,也该启蒙了,家学是什么样子的嫂子只看我从来不去就知道了,嫂子要是不嫌弃,就每日上午送到我那里,中午的时候我再遣人送回来。待一两年四书五经都读过了,我再给他请个有本事的先生来,如何?” 对于李纨来说贾兰就是一切了,是以连忙谢过宝玉。 再说黛玉,贾母将她安排在贾母旁边不远处宝玉收拾的院子里,又将下人敲打了一番。到了晚间,有宝玉的丫鬟来送东西:“林姑娘好,我们二爷说林姑娘不必客气,只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是了,也把二爷当成是亲哥哥一般,有什么不妥了,有什么委屈了,只管遣人去告诉二爷。这是二爷自己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比外面买的不知好了多少,自家姐妹嫂子们用的都是这个,这是林姑娘的,姐妹们每个月都有这个例,下个月自会有人来送。” 黛玉本来想着哪有送胭脂水粉的,太过轻浮,再一听才知道这是宝玉的好心,大家都有也就没什么了。 又听那丫鬟说:“这些首饰也是二爷自己铺子的,因着林姑娘在孝中,所以并没有那些不合规矩的,都是现在可以带的。还有今天的百花朝奉鲜红玉佩,是二爷特意寻来的暖玉,姑娘带着养身子正合适。我们二爷还说,他在外面的铺子做的极大,伙计们经常走南闯北,姑娘可以每个月给林姑丈写封家书,不拘什么,只是个念想,半个月就到了,再半个月也能收到回信,偶尔绣个香包什么的也可以捎去,也全了姑娘的孝心。” 黛玉听了十分动容,若自己有亲哥哥也就是如此了吧,连忙谢过。又见那丫鬟言谈不俗,打扮得也不凡,就问她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丫鬟说:“奴婢叫金风,和梧桐一起总管二爷身边的衣食住行,我会些琴棋,梧桐略通书画,二爷身边。绿酒总掌酒、茶、药膳,小窗总管一些会武艺的丫鬟。紫薇、朱槿则跟着二爷从商。二爷院里每个人都识字的,也都有些手艺,姑娘日后有什么事,随便告诉哪个都行。二爷说了,今后姑娘的吩咐就和他的一样。” 黛玉又问道:“我听着你们几个的名字,怕是有些来历的吧?” 金风答道:“是二爷自己作了一首词,从中化来的。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次日起来,省过贾母,众人都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王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都晓得是金陵薛家姨母之子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之事。 宝玉见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王夫人真真是个见识短浅的,且不说士农工商,薛家有这个薛蟠,沾上就是个麻烦。黛玉才进京呢就赶着把薛宝钗接来,自己以后还要不要入士了。 辞了王夫人后,宝玉就到梨香院去了。去年贾母见宝玉每日事多,在自己院子里读书多有不便,就将梨香院收拾了给他。这梨香院是当年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如今宝玉就在那里读书习武。下午还是跟着徐术习武,上午却不必每日都读书了,只三天作一篇文章给李先生评了,其余时间就教贾兰读书。 就如原著中所写的,贾雨村了结了薛蟠的案子,王子腾又升了边缺。过了几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姊妹们暮年相会,悲喜交集,泣笑叙阔一番。忙又引了拜见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酬献了。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薛家又在东边一处临街的院子住下,虽没有梨香院精致,却也有十几间房舍。宝玉一听便知这王夫人打定主意要捧薛宝钗了。 宝玉并未亲去见薛家众人,只在自己院子里处理一些杂事,王夫人来叫时只推脱掉了,众人一看便知宝玉是不待见这薛家的。如今宝玉是荣国府最富有之人,店铺庄子都叫人眼红的,在荣国府是最说一不二的,是以众人也都低看了薛家三分,几日后又打听到宝玉铺中脂粉首饰并没有薛宝钗的,便又低看了薛家三分。 黛玉如今身边丫鬟嬷嬷都是极出色的,行为规矩打赏下人无一不妥,贾母宝玉又待她较三春都高看一分。所以渐渐便传出黛玉是二品大员嫡女,大家闺秀,最有风范,而宝钗则是商人之女,虽自视甚高却难掩鄙陋之处等语。 宝玉心中自是乐见的,原著中,贾府一家子人把正经姑奶奶家二品大员嫡女是为草芥,反倒把一商贾女子捧上天,没的叫人耻笑。是以,也任着这些人嚼舌根子。 这日,宝玉无事,在自己的首饰铺中查账。门外走来一冷面少年,虽然穿着普通但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人进来后并不四处挑选首饰,而是直接要找掌柜的。宝玉一见便知这人皇三子水澈,这几年京城各家老爷公子的消息宝玉不知收集了多少,更何况是元春所在的皇三子府上呢。 如此宝玉便起了心思想要借交一二。其实这宝玉也是个颜控,归根结底还是看人家长的好看,起了色心。 这么想着,宝玉便上前道:“你找掌柜的做什么?他去交账了,现在不方便见客,要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水澈挑了挑眉,道:“你是何人?” 宝玉歪着脑袋笑眯眯道:“能做主的人啊。” 水澈想了想道:“皇后娘娘下月凤辰,我想订做一件礼物。” 宝玉眼睛眯成月牙,装作可爱的样子,道:“给皇后娘娘?那就做一套凤舞九天的首饰吧,全套共用99颗珍珠,69颗宝石,九斤九两紫金黄金。只是价格贵了一点。” 水澈又问价值几何,宝玉对着手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清脆的说:“我想让大哥哥陪我逛逛街,好不好呢?” 水澈眯了眯眼睛,点头应下了。宝玉大声欢呼,回头吩咐了伙计,然后迅速凭借矫捷的身手窜到水澈怀里,双手环着少年的脖子,“嘛”的清脆一声亲了一口,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装死。 水澈原本皱着眉,现在看宝玉这个样子不禁失笑,面色也温和了几分,抱着他逛街去了,看的身后随从都目瞪口呆。宝玉一路躲在少年怀里,见路边有什么新鲜物件便拽着水澈的衣袖,弄他没有办法,只得买下。于是路人便看到这样一幕,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正太手里还捏着一只糖葫芦,两人身后的随从手里都大包小包的拎着小孩儿用的玩意儿。 水澈生性冷淡,却在初次见到宝玉时晃了晃神。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即便是没有特殊爱好的人看到也会生出心思的。后来又听宝玉言语,显然是个大家公子,却又天真可爱(不得不说,又是一个被外表蒙蔽的),不禁心里也软了几分。到了正午,水澈想找个地方吃饭,刚要低头询问,却见怀里的小人儿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嘟着小嘴,十分可爱。 宝玉下午还要习武,所以到了晌午便要和水澈告别。水澈失笑道:“你才多大呢,又是习字又是习武的,还要管铺子。” 宝玉撅着嘴,委委屈屈的说:“谁叫合家大小没有几个顶事的人呢,只有我能者多劳啦,我是能文能武的,以后我给你做事吧,你要不要?” 水澈一听这话,声音便冷了几分:“你知道我是谁?” 宝玉翻着眼睛答道:“京城就这几户人家,我若说不知道也太矫情了些,我也不图你别的,闺中锦绣是我自己的铺子,家里人都不知道,所以有事也不好找人照应,分你三成干股,你帮我一帮,如何?” 水澈冷哼一声:“你才多大,这么大的铺子若说是与家里无干,你也太天才了些!” 宝玉一听便红了眼圈,要不是穿到荣国府金凤凰身上,我何苦这么劳累呢,谁不愿意无忧无虑。原来以为自己也能想起=点大神一样路遇贵人呢,如今看来,自己也太自不量力些了。只是元春的事牵扯甚多,已经注定了自己是要跟他混饭吃的,还得好好谋算谋算。 是以宝玉咬了咬嘴唇便从水澈身上跳了下来,红了眼圈,倒退一步,捏着衣角,紧盯着水澈的眼睛,颤声道:“你若不答应也就算了,以为谁见了你都要算计几分吗!你订的东西二十日自会有人送到你府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就是!”说罢转身,便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水澈一听心里便后悔了几分,自己最近和八弟勾心斗角,朝中也正到要紧处,整日都精神紧绷,见了谁都要疑心二分了。只是待要道歉时却看宝玉却已不见了踪影,转念一想,这小孩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这样说话,实在无礼,便也罢了。 宝玉回到荣国府时心情实在不爽,正有一腔火气呢,便听见金风来报,说是王熙凤那里来了一个叫刘姥姥的穷亲戚。宝玉本想亲自去瞧瞧这个性情中人,只是又想,自己才回府就赶过去,未免太着痕迹。是以便叫人带了一句话给凤姐:“得意浓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 凤姐虽总说自己大字不识,只是却总还是明白几分的,听了之后,想了片刻,又叫人给刘姥姥拿了五十两银子,说是自己的私房,又教她冬天种蔬果的巧宗,又说可以资助板儿读书,又亲自叫人送他们回家。这番下来,刘姥姥方千恩万谢的走了。 5第四章 争端 再说这边话说周瑞家的送了刘姥姥去后,便上来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丫鬟们时,方知往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便转出东角门至东院,往薛家院子来。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见他进来,宝钗才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两人絮叨一回,又引出冷香丸的故事来。 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 说着便叫香菱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道:“这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作什么。”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他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周瑞家的这才往各处送了宫花,又听了她女婿的事。她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不知怎的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她女儿来和商议。周瑞家的听了并未当回事,只说待她回家再说。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周瑞家的到黛玉房中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春风听说,便伸手接过来了,开匣看时,原来是宫制堆纱的假花儿,黛玉只就春风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 春风冷笑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们送来。”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也没人理他,过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就听门外一声冷喝:“妹妹有说要你走了吗!” 却见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宝玉。宝玉横眉斥道:“主不主奴不奴的东西!难道你比妹妹正经二品大员嫡女的脸面还大?你也不用瞧不起人,这两只破花只管拿回去自己带吧,妹妹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偏你挑了两只剩的来。你原是太太的陪房,我也动不得你。听说你女婿不是个好的,年上在扬州城时四处嚼舌根子,把府里几辈子的巧事都传了出去,连姐妹们的闺名都有胆子浑说。前日在外面近因卖假古董和人打官司,又仗着主子的势利欺人,几万两的古董都敢造假,国法家法犯了个遍。我只告诉你,叫你女儿回去等着抄家问罪吧。” 歇了口气,又道:“你也不用想着找人求情。梧桐,叫贾仁去父亲那里说一声,把他们家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给老爷听,你再亲自去回老祖宗,我看谁还敢包庇这起子小人。小窗,你回了凤姐姐,就说今后我和妹妹的院子请不起这位奶奶,今后她若再敢踏入一步,就拔了她的舌头!” 周瑞家的听了如丧考批,连连作揖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二爷留条生路吧。”宝玉却只是与黛玉玩笑,并不理她。周瑞家的无奈,只好去找王夫人。 且不说王夫人如何,这边宝玉脱了外衣,窝在黛玉房中的贵妃榻上,手捧着漆金的紫檀圆炉,眯着眼睛看黛玉描字习书。黛玉写了一会儿字,看宝玉像只猫似的窝在榻上,神情慵懒,不觉好笑。便上前推他起来:“你还在这做什么,你刚刚发作了太太的配房,还不赶紧去给太太赔个不是。” 宝玉撇撇嘴,道:“我又要赔什么不是呢,周瑞家的仗着太太撑腰,这几年在府中都要横着走了,珠大嫂子见了她都得陪笑脸呢。不过是个奴才,真真轻狂起来没个边儿了。”又道:“你别说你不知道前几日她在府中嚼舌根子的事,什么妹妹刻薄小性儿,寄人篱下。她自己未必敢这么着,不过是太太的口舌罢了。” 黛玉却摇摇头,并不计较:“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母,何苦因为我一外人闹到这步田地呢。” 宝玉因怕黛玉多想,便只得多说了几句:“你只知道太太生了我,可曾看见她养过我?我生下来就被老祖宗抱走,三岁时便有了自己的院子。先前太太觉得我只与老太太亲密,以后有了前途也是听老太太的,便不怎么理睬我。” “你道大哥哥是怎么回事,他科举上进后老太太做主娶了珠大嫂子,太太因着这媳妇不是自己相看的,怕不好拿捏,婚前便先往大哥哥房里塞了两个人。婚后又做主让大哥哥纳了身边的大丫头,又说大嫂子不能拈酸吃醋,嫉妒不贤可是犯了七处的,只把哥哥往通房屋子里赶,耗病了身子。两人新婚燕尔便有这事,大嫂子整整病了半年,太太又说她故作娇贵,偷懒耍滑,让她病中也得立规矩。老太太、老爷发作了两回也不见起色。后来大哥哥无意听见太太和周瑞家的算计,硬生生的咳了血,心灰意冷才药石无医。” 宝玉想想就觉得心冷,哪里会有亲生母亲搅得自己儿子家宅不宁宠妾灭妻的呢。又说:“太太这才后悔,伤心了一阵又想起我来,觉得我年纪幼小,又独自住着,最好拿捏,边想着忘我房里塞人。送过来的丫头像是祖宗似的,只仗着太太搅得院子里鸡犬不宁,背地里总劝我说老太太疼我是有限的,太太才是生母。又撺掇着太太要把我身边的金风、梧桐、绿酒、小窗都往出赶,说她们不是老实厚道的。我调=教了几年才有这么几个得力的人,我不知道太太这是想做什么呢。” 黛玉听了也无话,只说:“你也别多心,总归是血缘亲情呢。你只当心太太一会儿发作你就是了。” 宝玉也不接话,道:“你自去看书吧,我先在这儿眯一会儿。”说罢,躺在贵妃榻上就不言语了。 宝玉这边在向黛玉道委屈时,周瑞家的也在向王夫人哭诉呢。 原来,这周瑞家的想着,若是在薛姨妈面前露初一丝王夫人宝玉母子不合的事,王夫人定是饶不了自己的。还不如待到晚间再说。如此想着便转身进了王夫人的屋子。 王夫人自薛姨妈处回来,越发觉得宝钗端庄大气,是儿媳的好人选,心里正是高兴。刚一进院,就看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见自己来赶紧住嘴。便道:“我才出去不过半日,这屋里越发没个体统了。” 其中一胆大的丫鬟带头跪下,:“太太慈悲,并不是奴婢们偷懒,方才做完了活计,就见到周姐姐红着眼睛回来了,大家正在担心呢。” 王夫人一听周瑞家的受了委屈心里一紧,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周瑞家的是自己跟前的得力人儿,便是一般主子见了也不敢拿大。如今这样,或是老太太或是老爷,别人再是不敢这般给自己没脸的。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们倒都是心善的,既如此这次便算了,只是一点,别乱嚼舌根子乱了体统。” 众人心里舒了一口气,都退下了。王夫人又留下了两个大丫头问话。 只见金钏儿快了两步走到王夫人跟前,道:“回太太的话,周姐姐原是送宫花给各位姑娘们把玩,并没有人作乱。不过是自林姑娘屋子里回来后身子不爽罢了,二爷今日又叫人发作了她女婿,两事合在一起就起不来身了,并不是有意怠慢太太。” 王夫人一听便觉得心头火起。这姓林的来了之后处处摆着五代公侯小姐正二品大员嫡女的架子,行动就有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并五六个丫鬟跟着。整日里写诗作对,也不知女红针线,吃穿用度又高人一等,那些绫罗绸缎,有的就是自己在王家做未嫁女儿娇生惯养时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竟又勾着宝玉明着踩到自己头上!真真是个狐媚子,好生的爷们都叫她給勾坏了。 待王夫人进了外屋,便看见玉钏儿彩云几个正围着周瑞家的逗趣儿呢,便道:“你们先下去吧。”周瑞家的故作无事,抬脚也要出去。就听王夫人道:“你留下来,我正想着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待众人都走后,王夫人便皱着眉头问:“我恍惚听见今天林姑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你可曾知道?” 周瑞家的忙跪在地上道:“回太太的话,是奴才不小心怠慢了林姑娘,这才引了几句口舌,奴才该死。” 王夫人听了这话,才露出一丝笑意,顿了顿又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林姑娘是老太太请来的娇客,咱们怎好怠慢呢。不过,好像宝玉也在哪儿?” 周瑞家的故作委屈,流了几滴泪道:“这也是奴才该死,奴才女婿在外面与人引了口舌,原想着两方都有错,又不愿生事,打发几两银子就是,谁知叫二爷知道了。二爷是自幼读圣贤书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便发了话,定要抄家问罪呢。” 王夫人紧了紧手中攥着的帕子,道:“宝玉才多大,定是有人教唆的呢,你先回去吧。”周瑞家的听了,只得退了出去。 王夫人待周瑞家的走了之后,劈手摔碎了茶盏,喝道:“宝玉呢,整日里不知上进。竟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玩,谁再敢勾搭这爷们不学好,揭了你们的皮。”众人听了,乱作一团,有找宝玉的,有躲起来擦妆卸钗的,有兢兢战战进去收拾茶盏的。 宝玉听说王夫人在找他,便冷笑道:“瞧见没有,一个陪房竟比独子脸面还大,说不得过几日,这府里就要姓王了。”黛玉连忙堵了他的嘴,“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也在我这里浑说,还不赶紧快去。”宝玉这才起身,叫丫头进来理了理衣物,又重新梳了头发,才带着四个丫鬟慢悠悠的朝王夫人屋子走去。 6第五章 母子兄弟 王夫人这厢等了又等方才见到宝玉神态自若优哉游哉的晃了过来,心头大怒:“这下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养着当主子的吗?传个话也要半个时辰!” 宝玉听了也不反驳,在众人面前神态恭敬,一声不吭。待王夫人发作够了,才笑着将王夫人拉到屋子里,道:“太太慈悲,和他们计较什么,外面风大,太太当心头疼”。王夫人见他这般,心里十分满意,道:“我的儿,知道你是孝顺的,刚打哪儿来?” 宝玉笑道:“先生说来年我便可下场了,只是家中结交的都是王孙公子,于科举无意。我便想着林姑父是当年陛下钦点得探花郎,同年恩师定是交情极好的,便求了林妹妹帮我分说一二。” 王夫人一听这话,不满的心便去了八分,只是还说道:“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咱家何等门第,想上进又何须这般求人。” 宝玉分说道:“太太不知,这科举前几科还好,到了紧要处,定要事先拜访座师,有的人喜欢细腻温婉的文风,有的偏好豪放大气,若是不对口味,便是写得十分好,怕是也不能出彩的。这迎合座师喜好也有讲究呢,无人引荐贸然上门可是犯忌的。” 见王夫人深以为然,便又说道:“我原想着姑父官声学问都是极好的,想请林妹妹帮忙递封亲笔信,谁知还未等开口就见周姐姐拿着两只剩下的大红头花,得意洋洋的往外走,林妹妹身边的丫鬟气的直哭。这林姑父与姑母据说感情极好,若知道林妹妹孝中就有人送挑剩下的大红头饰,此事断然无望了。” 王夫人微微点头:“这也有理,只是恍惚听见有周瑞家的女婿什么事?” 宝玉站起身来十分气愤的踱步:“太太不知,前儿个我跟先生去拜访一大儒请教学问,路上看见有家人在卖身葬父,觉得十分可怜。谁知一打听,是周瑞家的女婿叫冷子兴的卖了人家假古董,被人发觉,两下撕扯起来见了官。那衙门见他是荣国府的人,便以为这是府里的意思,叫人打了那方几十大板扔了出去。那人也是个心气高的,一急之下竟然去了。族人见他得罪了我们府上,便觉无人可替他出头,夺了他身后遗产,剩下一七岁独子无分文葬父,只得甘入奴级。这事要是传出去,太太,我们府中日后怕是无人有脸入士了。” 王夫人听宝玉这般说完,心里对周瑞家的倒是起了几分不满,自己手脚不干净还敢挑唆我们母子不合,日后自有分说。宝玉又对着王夫人撒娇卖萌,哄得王夫人心情大好。宝玉又趁机提出要将贾环送到自己院子里养。 王夫人眉头一挑:“我的儿,难得你心善,他不过是一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宝玉故作你知我知的一笑道:“环儿现在还小呢,待他长大了,自然对教养他长大成材的兄长言听计从。” 王夫人听罢也觉得有理,及至晚间,寻了机会对贾政说:“环儿也大了,老爷前两日不是说想要送他进学吗?我如今看着,他和赵姨娘学的实在不像样,没得奴才教主子的,这几日兰儿在宝玉那儿读书,也长进了不少,我想着不如叫环儿移到宝玉院子里头去,他们兄弟在一处,也能相互督促。”贾政自是不管这些的,随口就应了。赵姨娘再怎么不愿,也没有理由不让贾环读书的理。借着这个机会,贾母王夫人又将自己身边的袭人、金钏儿塞到宝玉院子里。宝玉也不理会,水至清则无鱼嘛。 其实宝玉将贾环养到自己身边是好意的。庶出的儿子地位最是尴尬,贾环虽不招贾母等人待见,却有几分机灵,不如自己当做儿子似的养成,等小包子长大了,光耀荣国府的责任也能分担一二。此时贾环还小,并没有受到赵姨娘多少挑唆,只知道自从和神仙似的哥哥住在一起后,吃穿用度不知好了多少。哥哥还会手把手的教自己读书识字,日日关心自己冷暖。至于赵姨娘,虽是个可怜人,却也有十分可恨之处的。先不说原著中的诅咒凤姐、宝玉,但是这几年宝玉冷眼看着,她对贾环照顾的也不十分真心,只因贾环不得老爷欢心,便随意揉搓。 半月之后,三皇子水澈回到府中时听人禀报,闺中锦绣掌柜的亲自送来的紫檀雕花镶漆礼盒一套。这水澈本是皇后养子,自幼在皇后身边长大,两人感情自然不一般,原打算在闺中锦绣精心挑选一套首饰,没想到和宝玉不欢而散,心中也没报多大希望。 如今听人来禀,不禁意外,打开一看。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大红流苏长裙,上面用九斤九两紫金线绣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火红凤凰,凤凰眼睛上镶的是如意水晶钻,另有一套头面共用九十九颗珍珠,六十九颗宝石,贵气逼人。 水澈乍看觉得当真配得上凤舞九天这个名字,而后眉头一拧,道:“这要多少财物才得一套,闺中锦绣果然了得。” 掌柜的笑道:“三皇子说笑了,我家主人说,如今时期敏感,并不敢奢华浪费。这制衣所用紫金与宝石,是江南、苏北、京中八家商会二十三家商行联合起来,派了八百八十八个半大小子挨家挨户讨来的,十八天时间走了二十八个城一百八十八个镇。这才得来的,这也是商人们的一点心意,其余九十九颗珍珠也是各家商会的一点心意。凡是为了国母凤辰献了心意的人家,凭着文书可以在任何时候到这二十三家商行领三个月的口粮,到了灾荒时节,依然有效,也当是为皇后娘娘祈福了。闺中锦绣不过做了点手工,并不敢居功的。 水澈听了心中一暖,这件寿礼送出去,既能让自己压人一头,又不会招父皇忌讳。如此这般,心思了得,便道:“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改日定当来府上一聚。” 掌柜的苦着张脸应下,出了二门才念叨:“主子那天回来哭得眼圈儿通红,只说做完这套东西再不许任何人提三皇子府的事,这可叫我怎么回话啊。” 半柱香后,水澈饮了口茶,道:“那掌柜的当真是这么说的?”一貌不惊人的下人回:“确实如此,奴才还打听到那荣国府只知道二公子宝玉在外面有几间收益极好的铺子,却并不知就是闺中锦绣。”水澈眯了眯眼:“好有趣的小猫呢,你先下去吧。” 及至皇后娘娘凤辰,水澈所献之物果然夺得头彩,又听寿礼来历,皇上龙心大悦,亲笔题了“善”字匾额三面,叫水澈分别赐与三家商会,又赏了三皇子宝贝无数。看得一旁的五皇子水晴恨得咬牙切齿。 当今膝下只剩三子,三皇子生母早逝,自小随皇后长大,皇后膝下无子,他便算得半个嫡子。五皇子水晴生母曾一度宠冠后宫,执掌凤印,皇后入宫后因言行不当被贬抑郁而亡,据说真正原因是因谋害皇家子嗣,不过皇上对他不喜却是事实。八皇子水卿与五皇子一母同胞,却意外得了帝后的青睐,与三皇子交情甚好,独独与五皇子不合,两人只差没有当众拔剑相向了。 如今三皇子与五皇子明争暗斗,八皇子无心储位互不相帮,圣上正直壮年,朝中大臣心惊胆颤。今日圣上举动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能不叫水晴暗恨,自然要先拿闺中锦绣开刀,杀鸡儆猴。 再说贾府这边。这日早间凤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毕,方来辞贾母,要往东府里去瞧尤氏秦氏。宝玉听了,便也要跟了逛去。凤姐只得答应,立等着换了衣服,两人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婆媳两个,引了多少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 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先笑嘲一阵,一手携了宝玉同入上房来归坐。秦氏献茶毕,凤姐说:“你们请我来作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我,就快献上来,我还有事呢。” 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问:“大哥哥今日不在家么?” 尤氏道:“出城与老爷请安去了。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也去逛逛?” 秦氏笑道:“今儿巧,我那兄弟今儿也在这里,想在书房里呢,宝叔何不去瞧一瞧?” 宝玉听了,便知这便是秦钟了,红楼中有名的情种,当下答应。 凤姐眉毛一挑,笑说道:“既这么着,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我也瞧一瞧。难道我见不得他不成?” 宝玉也知,以这秦钟的身价是请不得自己,就由着凤姐出头。 说着,就见贾蓉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 凤姐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傍坐了,慢慢的问他:几岁了,读什么书,弟兄几个,学名唤什么.秦钟一一答应了。一时吃过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 也不知秦钟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骄婢侈童,心中所想。宝玉反正是在心中感叹了几遍妖孽的。怪不得原著中上个学堂就能引得众人争风吃醋,什么正太诱受都及不得这秦钟三分啊。如此说来这秦氏姐弟的出身当真得仔细一二了,两人都是这般风流出众的人物,秦家恐怕还没这么大的福分。这般想着,就也没有与秦钟太过热情熟稔,不过一搭一合随口说了几句,只在心里想自己的事情。 吃毕晚饭,宝玉凤姐起身告辞,尤氏等送至大厅。贾蓉送两人的车出去,听见府中一叫焦大的在旁叫骂,忍不得便骂了他两句,使人捆起来。那焦大并不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众小厮见他太撒野了,只得上来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只唬的众人魂飞魄散。宝玉凤姐都装作没有听到。 7第六章 看你有什么金玉良缘 回府时宝玉借口因说年纪尚小,只与凤姐同车,路上见左右无人,说道:“凤姐姐今天可是涨了见识了?”王熙凤只是摇头,她素日里与秦氏交好,二人相投,哪知今日会撞见这等事。宝玉也不多讲,只说:“宁国府早就折腾的不像样了,姐姐为了自己家,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我也只你与蓉哥儿媳妇要好,只是有些事可不是止于内院的。”之后便不再言语。 宝玉回到自己院中只觉的心头烦闷。家中大事小事不断,自己这几年为了日后生计奔波往来,又整日研究四书八股,偏偏这两府一事接一事的出,硬生生的熬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想着起身便往先生房中走去。 及至窗边,就见先生手中攥着一方旧帕,表情阴沉,宝玉倒也没多想。李先生见宝玉进来,掩了帕子,问道:“此番可涨了见识?” 宝玉一脸郁闷,“早就知道宁国府已经无可救药,可是真的看见了却还是觉得心头无力啊。” 李先生摇摇头:“你不是只说要护得家人平安吗?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宝玉想了想也就放开此事,又问道:“先生消息最是灵通的,我今日看秦氏姐弟举止不凡,不知有什么故事?”这几年宝玉与李先生朝夕相处,感情不比旁人,只怕比亲生父子还要近三分,是以也不隐瞒。 先生听后神情恍惚,过了半晌叹道:“当初今上与一男子关系暧昧,两人共同抱养了一子一女,五皇子水晴生母如贵妃知晓后便对两个孩子下了手。圣上大悲之下便也夺了她一子一女,养在忠心老臣身下,又讲贵妃贬入冷宫。这两个孩子如今正姓秦。” 宝玉一听,心里大呼,先生连这种机密都知道,不会就是皇上的旧情人吧。话说先生这几年足不出户,整日看书下棋作画,都快羽化成仙了,不会就是因为怕旧爱问罪吧? 李先生似是知道宝玉心中所想,又说道:“有些事情说不得是谁对谁错,只是往事罢了,如今怕是连路人都不如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宝玉一听就有没了精神,两个人是不欢而散,如今怕是皇上找到机会就要翻旧账了呢。罢了,日后尽自己所能,少说也能护得先生平安。正这般想着,就听有人来报,薛蟠在外寻了点好东西,薛姨妈邀请自己过去吃酒。 宝玉听了这话不禁诧异,自己好像与薛家并无交集吧,薛姨妈这又是唱的哪出?心下一转,也就点头答应了,吩咐绿酒、小窗、袭人、金钏儿并五六个小丫鬟跟着。 宝玉平日里或是给长辈们请安或是去姊妹处憨顽,都是带着金风、梧桐的。金风、梧桐八面玲珑,又会琴棋书画,宝玉带在身边就是一副才子佳人的风景画。既可以绝了府里那些想要当宝二奶奶的小丫鬟们的心思,又可以赏心悦目。今天宝玉第一次去薛家院子里却并没有带金风、梧桐两个,反而带上了平日里负责酒、茶、药膳和安全的绿酒、小窗,明摆着要防备薛家呢么。至于袭人、金钏儿,则是宝玉留着给王夫人、贾母送口风的。 且说宝玉来至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妈室中来,正见薛姨妈打点针黹与丫鬟们呢。宝玉先请了安。薛姨妈笑说:“这们冷天,快上炕来坐着罢。”又命人倒滚滚的茶来。 宝玉问道:“薛哥哥可在家?”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忙不了,那里肯在家一日。前日做生意得了好东西,说是特意留给他宝兄弟的,撂下东西就走了。” 宝玉连忙道:“难为薛大哥哥一心想着我了,我因近日里忙着备考,一直不曾过来请安,倒是我的不是,还望姨娘和大哥哥见谅。” 薛姨妈赶紧道:“这是哪儿的话,宝哥读书是要紧事,一家子人哪有那么多规矩,没得叫人笑话。”又道:“哥儿先去瞧瞧你宝姐姐,等我去给你取东西去。”说完就领着几个小丫鬟去了西厢房。 宝玉冷笑,心里鄙夷道:这薛家可还要不要女儿的脸面了,自己虽然还小,可马上就要科举出世,算不得不知事的孩童了,还往未嫁女儿的闺房里请,可是急着要做宝二奶奶了。虽这么着,还是起身去了薛宝钗的屋子,红楼中有名的美女加才女,岂能不见? 宝玉迈步进屋,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宝玉一面看,一面道:“姐姐来了这么多日,我都未曾拜访,前几日听说姐姐身子不大好,如今可大愈了?” 薛宝钗抬头见宝玉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答说:“宝兄弟客气了。已经大好了,倒多谢记挂着。”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莺儿斟茶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姐妹们都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宝钗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 宝玉抢先后退了一步道:“姐姐不忙,还是我取下与你瞧吧。”说着低头示意金钏儿取了交与宝钗。宝钗因这一句话,立时面红耳赤,稳了稳心神,复又做无事状细看。宝玉因这一出,心里对宝钗不由的欣赏了两分,今时闺中未嫁女子有这等城府,可真是一个宫斗的好材料,只可惜身份太低。 宝钗看毕,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念了两遍,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 莺儿嘻嘻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象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玉听了心说,原著中的假宝玉是个呆子,你们这样哄他传出闲言碎语,如今可是为了什么要自找无趣呢? 忙笑道:“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只是什么一对儿不一对儿的话可不是乱说的。姐姐可是要选秀的,这话传出去,若是有贵人问罪可不是顽的。这丫鬟嘴碎,姐姐可不能再留了。” 宝钗脸色一硬,强笑道:“你听莺儿乱讲,哪有的事情。我定是要罚她的,只是莺儿自幼跟了我,若是为这点事情就撵了出去,也不大舍得。” 宝玉正色道:“姐姐不能这么想,多大的情分,她都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若总是看在情分上,时间久了,岂不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依我的话,姐姐不如把她配出去,也算是个恩典。” 莺儿听了大哭道:“求求姑娘饶了我这一遭吧,再也不敢了。”说着又想要求宝玉。小窗比了个手势,就有丫鬟上前堵了她的嘴,送到薛姨妈处了。 因着莺儿的事,宝钗心里很不舒服,只是面上不显出来,又强笑着与宝玉讲了几句话。宝玉却不理这个,此时心中大为高兴,兴趣盎然,遂笑道:“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 宝钗笑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 宝玉笑道:“什么丸药这么好闻?” 宝钗便说了这秃头和尚给的药方:“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宝玉笑道:“我素日里只听说过什么百花之蕊、万木之汁的,如今看来却都没有宝姐姐的巧呢。” 宝钗自幼养在闺中,自是不知千红一窟里的招牌美酒,待日后知道这出处,想到宝玉将自己比作风尘中人,不禁悲从中来。 这边一语未了,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一见了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 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黛玉笑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宝玉心中好笑,黛玉分明是替自己解围来了,偏装作一副醋坛子的样子拿话呕人。笑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早知妹妹要来瞧薛家姐姐,就应该去接妹妹一块儿来的。” 宝钗一听“薛家姐姐”四个字,心里便不是滋味,起先黛玉未来时,宝玉可是唤她“宝姐姐”的。两相比较起来,生疏了不知一分。又听宝玉问道:“下雪了么?”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 宝玉道:“既下了雪,妹妹又何必走这一遭呢。薛家姐姐病了不止这一两日,改日天气大好再来,也不会有人介意的。”黛玉还未曾回话,就听外面薛姨妈摆了几样细茶果来留他们吃茶。吃过茶果,薛姨妈叫人备了礼送与宝玉,又有十几个丫鬟婆子送二人回去。宝玉又先送黛玉回了院子。 黛玉笑道:“好哥哥快吃口热茶吧,我看你在薛家可是累着了。” 宝玉窘道:“妹妹别笑我,你早晚也是逃不掉的。” 黛玉疑道:“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宝玉道:“薛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商人本性,是最无利不起早的。如今入京,少不得要借贾家几分势。老太太和老爷因着薛家大哥的事情十分不喜他家,薛家若想奉承老太太,少不得要从你我入手。今天我借机发作了薛家姐姐身边的丫鬟,他们必知我不是任人拿捏的,可不就得在你身上打主意了。只怕日后姐姐长妹妹短的,有的亲热呢。” 黛玉笑道:“我才不理他们呢,凡是还有哥哥在呢。我是最看不惯拿起子人唯利是图的。” 宝玉无奈摇头:“你如何还看不明白,太太看不惯老太太心里一心向着你,寻了薛家来与你打擂台。如今你不争,在外人眼里不过就是好拿捏的玻璃人罢了。日后我是护不得你一辈子的,少不了要你自己学着如何管家如何与人交际如何防人,你若不学,出阁之后有的你吃亏。因着这个我才并未与薛家怎样,不过是留着与你练手的罢了。薛家姐姐的手腕心计都是了得的,你也不能比她差什么才好。” 黛玉细想了半晌,才点头应下。 8第七章 大祸未成 再说这边薛家。 薛姨妈从宝钗嘴里听说事情经过之后不忧反喜,“我的儿,我原还想着这宝玉既不能袭爵又不是长子,上有贾琏贾兰,荣国府的富贵日后不一定能分得一二。如今这般看来却还是个有本事的。你若能笼络住他,日后便无忧了。” 宝钗满脸通红:“妈妈怎么能这么说,这话是我该听的吗。宝玉再好,却与我有何相干!” 薛姨妈劝道:“你也不必害羞,这男人啊都是一时的情谊。如今他再怎么喜欢姓林的也不过是个新鲜,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宝钗急道:“妈,你可万万不要再说这话了,要是传出去,女儿日后可怎么见人啊。” 且不说这边薛家如何打算。 这日八皇子水卿生辰,三兄弟并一些近臣都在八皇子府中吃酒看戏。水澈自幼与这个弟弟交好,二人从未有过纠纷,感情最是深厚不过的,也就多吃了几口酒。 起先还好,几轮过后便觉得有些头疼,便告罪去园子里醒酒,走了两步便觉不对。今日想自己敬酒的官员有很多都是水晴的人,无事献殷勤,不是好兆头,便多叫了几人陪着散散酒气。 几人走到荷花池旁,便见池中荷花茎长肥厚,有长节,叶盾圆形,花瓣多数,有红、粉红、白、紫等色,或有彩文、镶边,娇艳异常。便随口问了几句。立时有府中管家道:“回爷的话,这是半月前五皇子献给陛下的,我们爷自幼酷爱水芙蓉,陛下看这花精致,便全都赏了我们爷。” 水澈一听这话便知不好,只是还未来得及讲话,就眼前一黑,不醒人事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皇上劈手摔了茶盏,大声喝道。 底下内监总管何海垂首道:“八皇子府中来报,三皇子无故晕倒在荷花池旁,不醒人事,太医已经看过后束手无策。” 皇上大怒:“太医院都是一群饭桶!传朕的御医去看诊。八皇子府关中门,排禁军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着锦衣卫详查。摆驾,朕要亲自去瞧瞧澈儿。” 圣驾及至水卿府中。就见参加寿宴的大臣暂时安置在花厅,有仆人监视侍候。三皇子客房房门紧闭,门口有侍卫把守,八皇子在门前走来走去,神情焦虑,五皇子端坐一旁,神色不明。二人见皇上驾到,忙行礼问安。 皇上神色不耐,并不理睬这两个儿子,而是转身问道:“御医何在?三皇子如今病情怎样?”为首的徐御医上前一步,道:“回禀陛下,三皇子是身中剧毒,此毒用法巧妙,脉象颇为诡异,臣等无能,一时间并无解毒良方。” 皇上大怒:“好好的皇子怎么会中毒!朕命你们迅速找出解毒良策,否则,就等着陪葬吧!”御医们又连连称是领旨。皇上又问:“三皇子中毒原因可曾查明?”御医们互相看了几眼,都低头道:“这毒凶险毒辣,一时之间并未查出。”皇上也知,此事涉及甚广,也就并未多加为难,只是命人寻医问药。 且不说皇家辛秘是非,这边宝玉身边金风来报,说是东府蓉大奶奶身子不爽,珍大哥哥正四处寻医呢。宝玉本来是懒得理东府腌臜是非的,只是前几日听先生说了秦家姐弟的身份。皇上当年恼怒如贵妃害了他和先生抱养的孩子,一气之下命如贵妃亲生的孩子假死,叫先生的养子女顶替玉牒,入了皇陵。如今看来此事未免太过草率,甚至可以说是荒唐。皇家血脉哪有流落在外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皇子,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可是大祸。现在皇上对这姐弟二人不闻不问,可是五皇子八皇子具是如贵妃所出,说不得哪日皇上就想起来了呢。那时若是知道贾府苛待二人,岂不是大祸。这般想着,宝玉就叫人偷偷约了贾珍到天上人间一处隐蔽的包厢内。 贾珍本是收到消息,约见一游方名医的,进来一看是宝玉,不由得一怔。 宝玉见贾珍进来,并不似平日般温文有礼,只是低头品自己的茶。贾珍见此,一时无话,不知如何是好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宝玉方似才见到贾珍似的,笑道:“原来珍大哥哥到了,方才一时出神,并未注意,还望哥哥见谅。” 贾珍虽说平日里斗鸡走狗,可却也是东府袭爵之人,社交客套并不比别人差什么,见宝玉如此,哪还看不出今日宝玉是来者不善呢。于是笑道:“宝兄弟见外了,宁荣二府不分彼此,你我之间还用客套什么呢?” 宝玉嗤笑一声道:“确是不用客套,如今宁府倾覆就在眼前,荣府怕也是不能善了了。”这话里便指出自己并无心管东府的事情,只是为了贾氏一族罢了。 贾珍也是听出了话外之音,叹道:“素日里见宝兄弟处事并不见奇,如今看来,倒是我眼拙了。” 宝玉不理这话,只问:“前些日子在府门口听见焦大言语龌龊放肆,只是不知,扒灰的是否确有其事呢?” 贾珍哪里听过这等言语直白的问法,一时竟无话可说了。宝玉也不催他,心知这事想要迅速解决,只能下猛药才可,是以才一时言语放肆。 贾珍脸色灰白,诺诺了半晌,方道:“我也知这事天理不容,那日一时冲动,却被秦氏身边丫鬟撞见,遂罢了。” 宝玉长出一口气,“既然还未酿下大祸,这边好办了。想必你也知这秦氏姐弟来历不凡的,否则也不能让蓉儿媳妇进门。如今有人已经注意道二人了,你回去速去向蓉哥媳妇赔礼,嘱咐蓉儿不得拈花惹草,善待嫡妻。叫珍大嫂子眼睛放亮一点,内宅妇人见识短浅,有些手段少用为好。” 贾珍疑道:“这又怎么说?” 宝玉道:“你也不必细问,只告诉珍大嫂子,若是秦氏姐弟有个好歹,贾氏族人必将公审,将凶手逐出宗族,移交公堂。只这般,蓉哥媳妇的病必好。” 贾珍也不是蠢得,听这话就知道,怕是尤氏察觉到了什么风声,暗中对媳妇下了手。心里恼怒至极,却也知这事上不得台面,不能声张。又对宝玉再三保证不会将今日谈话泄露出去,方才分手回府。 这边八皇子府门紧锁,皇上辍朝三日,人心惶惶,只是却还不曾有什么风声流传,是以宝玉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说涉及到三皇子,一时找人暗暗留意罢了。 一时又听说贾代儒之孙贾瑞身子不好了,急求人参救命,派人寻到府中。宝玉知道后,急忙到凤姐处。刚一进门,就见一丫鬟拿着一纸包要往外走,赶紧唤住。 凤姐见是宝玉,调笑道:“哟,这不是我们府里的财神爷吗?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寒舍啊?”宝玉冷笑道:“凤姐姐也知道是寒舍呢!贾家好歹还挂着国公府的匾额呢,就有人要设计谋害直系子孙了,改日要是家道中落,岂不是要有人收拾包裹回娘家了!” 宝玉这话在如今讲,并没有什么,只是在当时,可是极为严重了,话中暗指凤姐不守妇德,简直是要人性命。凤姐一听就脸色发白,怒道:“宝兄弟这话是如何说起,我自嫁入你们家,上侍候老太太、公婆、丈夫,下打理家业账本,整日里劳心劳神,得不到一丝儿好话不说,如今反倒落了一身不是!” 宝玉素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更何况如今虽是恼了凤姐草芥人命,却也可怜她一妇人受了此事,不得伸冤,那贾瑞本不是什么好的,只是如今不顺手闹开,只怕日后是非更多。是以说道:“你也不必伸冤,这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那贾瑞虽不是什么好人,可你也做的太过!他好歹是贾家直系孙子,怎么容得你草芥人命。素日里我叫你一声凤姐姐,是看着我们还算亲厚,你即已嫁到我们贾家,就只是琏二奶奶了,谁还记得王家有什么富贵荣华和你有什么干系!”又说道:“此事我给你留几分情面,也不声张,你去寻五两人参来,就算是赔礼,我亲自去给六爷爷送去。” 凤姐虽心里不平,却也知道这事不得声张,只得命人重新寻了人参过来,交与宝玉。 宝玉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是不平的,也不计较。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却是保不住你的。我听说前儿个旺儿媳妇送进来三百银子的利银,又是怎么回事呢?” 凤姐姐听了,不禁一惊,这事自己做的自认隐蔽,他是如何得知的? 宝玉也不听她解释,只说道:“我也知道姐姐是为了公中嚼用,只是内宅妇人见识有限,利钱拿着最是扎手的,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如今如此胆大,就算不信阴司报应,也要小心子孙。姐姐只管将此事一字不漏的说与二哥哥听,且是我也知道,此事怕是太太也不怎么干净。你们夫妻只管想法子迅速抹平了这件事,亏了多少私房,我亲自给你们补上就是了。”说完,宝玉也不管凤姐脸色,自拿了人参去寻贾代儒了。 话说宝玉这边亲自登门拜访代儒,拿了凤姐寻的五两好参,又孝敬了自己铺子中的补品,又带了两颗珍珠入药,代儒见此,自是感激不尽的。不由对这不曾入过自己家学的宝玉多了几分好感。 那贾瑞此时要命心甚切,忽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生在内就听见了,直着声叫喊说:“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面叫,一面在枕上叩首。众人只得带了那道士进来。贾瑞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 那道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天天看时,此命可保矣。”说毕,从褡裢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说毕,佯常而去,众人苦留不住。 宝玉在一旁心中一松,自己此次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要见这红楼中最有神通的道士一面。刚刚他并未多看自己,想来自己的来历是无事的。若是这般,以后自是可以随意更改众人结局,不怕什么命格天谴一说了。 转身又对代儒道:“这道士看来是有几分来历的,六爷爷不妨只照他说的话,仔细看着瑞哥儿,只照那镜子的背面,千万不可照正面,想来会有几分效。” 代儒心中亦是赞同的,遂叫人看好了贾瑞。如此这般半日,贾瑞虽是吓得汗津津,神色确实好了大半了。又过了半日,只见那跛足道人从外面跑来,道:“如今风月鉴事了,不可留在尘间了,汝等好自为之吧。”说着,直入中堂,抢入手内,飘然去了。 9第八章 贾家站队始末 上回说到红楼中最有神通的跛足道人与宝玉擦肩而过却并无反应,宝玉压在心底多年的石头终于消失,虽然自己来到红楼世界的原因仍然不明,但却可以知道,自己是可以篡改红楼原著中个人命运的,是以心情特别好。 只是这种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多久。 这日午后,宝玉刚刚从贾母院子回来,就见贾烈、贾忍候在院外。二人见宝玉回来,连忙上前行礼。 宝玉抬手叫二人起身,问道:“你们这个时候在这里,可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贾烈忙躬身道:“会主子的话,三皇子的事情有消息了。太医院程太医昨日派家人来养生堂寻千年血蛙,此物百年不见一个,又不是什么养身治病的良药,是以十分难寻,只怕宫中都是没的。小的心想这程太医虽为人呆板不知变通,医术却是了得的,前几日一直拘在八皇子府里,今日突然出府,想是对三皇子的病情有了眉目。小的们又派人查到,这千年血蛙是一种形式蛙的血色枝芝草,本身并无大用,只是配合黄连、白虎可之一种叫美人醉的奇毒。” 宝玉一听此话,心中一颤,追问道:“美人醉?” 贾烈忙道:“美人醉是由陈色睡莲花心露水混着五色毒虫血制成的一种香气,有解百毒之功效,只是若是遇到一丁点儿雄黄,就会成为剧毒。除了千年血蛙可解配黄连、白虎可解,别无它法,千年血蛙又罕见,是以这毒十分霸道。” 宝玉乍听之下,心神大乱。 自己未出世之前,当年皇上召集四王八公进宫面圣,每人得护身符一小块,皇上自己手中有十二块,二十四块合起来才为一个据说一人高的护身符。 今上并不是前朝太子,太上皇后期昏庸,宠妾灭妻,整日只和宠妃厮混,又立了身份低下的宠妃儿子为太子,满朝文武怨声载道。后来宠妃和太子谋害皇后、今上,被人发现,证据确凿,太上皇方才了悟,自己的心头肉不是白莲花,而是条美人蛇。方才醒悟,心灰意冷之下禅位给今上,自己做了太上皇。今上为了防止自己老迈之后昏庸,误了国民,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限制自己。新皇登基时,若是禅位也就罢了,若是父死子承,须得将二十四块合起来一人高的护身符镶嵌在龙椅上才名正言顺。 当年贾家也得了一块,宝玉爷爷贾代善去世后由贾母收着。贾代善的意思是对于三个皇子,贾家互不相帮,皇家家事还是中立为好。只是王夫人却是个蠢的,心里只记得王家,贾代善去世后,自王家传来消息要鼎力支持,王夫人就小动作不断,后来更是想越过贾母将元春送到三皇子府中表了忠心。 皇上恩典,元春本可以不用选秀,王夫人却不甘心,想将荣国府二房嫡出大小姐没名没分的送到三皇子府中做了个任人打骂的妾。还是贾母棋高一着,抢先一步递牌子进宫见了太后,凭着几分往日情面,安排元春进宫做了女史。最可笑的是王家本身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将王夫人当了探路石。 虽是如此,可是因着王夫人的作为,贾家身上已经明明白白的贴上了三皇子的烙印,起码荣国府是跑不掉的。若是三皇子有个好歹,贾家今后怕是再也没有出路了。 宝玉思索了半天,一面派人秘密寻找千年血蛙,一面收拢人手,将部分产业由明转暗。宝玉私底下也找李先生谈过,事情是出在八皇子府,虽然五皇子嫌疑最大,只是八皇子也不得不防。当年五皇子与八皇子一母所生,五皇子因着生母遭皇上所厌,八皇子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被牵连。这几年也是以贤明著称,一面与三皇子交好与五皇子势如水火,一面又处处孝敬皇后,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又过了十日,皇上明旨,三皇子有恙,五皇子性格单薄,苛待兄弟,命其即日起闭门思过。八皇子御下不严,祸及兄弟,罚俸三年,闭门抄经百部。 再过半月,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宝玉又安排了贾勇、贾毅、贾信、贾忠跟随,一应土仪盘缠,不消烦说,自然要妥贴。作速择了日期,贾琏与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 这林如海病的却是蹊跷,原著中林如海为什么会早逝,宝玉不得而知。只是现如今,宝玉早早提过阴私之事,林如海又每月与黛玉通信往来,绝不会生无可恋,想来身体应是无碍的。宝玉仔细琢磨了一回,大概是与一个月前三皇子中毒有关,林家怕是在避祸。 原著中此时大概秦可卿就要红颜薄命了,只是如今宝玉从中作梗,秦氏仍活得好好的,也脱离了贾珍的惦记。自然也没了王凤姐弄权铁槛寺与秦鲸卿得趣馒头庵,如此算来,却是救了四条命。 这一日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府算得上牌面的人都齐集庆贺,闹热非常宝玉也为父亲生辰出了大力气,古玩字画划拉了不知几何。众人正热闹着,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 贾赦贾政等众人听了这话不知所为何事,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就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贾赦等众人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贾母等合家众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有两个时辰工夫,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那时贾母正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那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凤姐,迎春姊妹以及薛姨妈等皆在一处,听如此信至,贾母便唤进赖大来细问端的。赖大禀道:“小的们只在临敬门外伺候,里头的信息一概不能得知。后来还是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小姐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宝玉看着眼前众人喜笑颜开的热闹景象,只觉得心头一片苍凉,眼前繁花似锦不过幻影。三皇子身体每况日下,眼看时日不多,往日里围在三皇子周围的王公大臣们纷纷受到打压排挤,尤其是贾府,处境最是堪忧。 贾府名下的铺子近几日麻烦不断,货源时常会被人为掐断。府中几个采买、门房家中时常出现陌生人,怕是已经被人收买了。这些还都是小打小闹,最让宝玉郁闷的事,竟然有人开始暗地里打探自己的消息了。 什么天降祥瑞、大有来历自古都是皇家才配得上的,自己不是原著中顽劣不知世事的孩童,王夫人、贾母虽好矜夸,却也在自己的提点下收敛三分。什么通灵宝玉也不似原著中镶金串银的挂在脖子上供人显摆,不过是打了个络子挂在腰间。自己日日算计要护得一家周全,少不得要露出几分天才。往日里宝玉行动处就有三、五下人跟随,旁人是近不得身的,如今贾家势衰,什么魑魅魍魉全都现形了。 三皇子党纷纷受到打压排挤,这种状况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却一直不插手。唯一原因就是三皇子身体确实不行了,皇上在等着朝局洗牌!这种情况下贾家嫡女突然受封,即是皇上对贾家的安抚,也是试探!试探贾府是否会坚持支持水澈,试探百官在几位皇子势如水火时,是否还看他这个皇上的脸色,试探五皇子、八皇子是否会对老臣一味打压。贾家,就是那块探路石! 宝玉心中悲苦,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些事情内宅妇人不懂,贾家几位纨绔老爷不懂,姊妹们不懂,李先生说不定心里向着皇上更多些呢。这几日府中人人言笑鼎沸不绝,独宝玉院子里众人小心翼翼,都知宝玉近日心绪沉闷。宝玉辗转了几夜,仍无头绪,是以禀过了贾母、贾政,以备考的名义带着手下贾仁、贾义、贾礼、贾智并小厮十几人前往相国寺清修几月。留下贾孝、贾节迅速收拢宁荣二府名下商铺,再三敲打庄子、祭田上的下人,贾烈、贾忍并其手下护院、武士几十人悄悄分散开来,隐瞒身份从军。 天气正寒,雪若鹅毛纷落,相国寺风景正好,合了一个“真”字,宝玉暂住的厢房在西院,院中除了几只红梅再无他物。这几只红梅娇艳逼人,与宝玉所奉中庸之道大相径庭。若是往日里宝玉怕是不喜的,只是如今贾府前途暧昧,正需要奋力一搏,是以宝玉这几天最爱身着火焰般的大红披风,独自立在红梅下静思。鹅毛大雪落在身上,恰是一副雪中红梅的美人图。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这日,天气大好。 10第九章 贾宝玉思未来 这日一早贾义就来报,皇上下旨,送三皇子来相国寺养病。相国寺主持德高望重,据说有鬼神之通,相国寺又向来与皇家关系密切,三皇子每况日下,送来相国寺养病想来是早晚的事。宝玉就是看着这一点,才在月前先一步入住相国寺。 到了午后,宝玉着人拿了帖子,请求拜见三皇子。过了半晌才有人来回,三皇子有请。 宝玉迈进屋子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 眼前的男子斜倚在檀木太师椅上,身着银红大袄,面若桃花,眉眼带笑,唇若施脂,指尖青葱,抚在碧玉茶杯上,端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宝玉见此,心里暗笑,这美人醉当真了得,据说中毒之人越是严重,颜色就越是好看,如今见到传说中的冰山皇子面泛□,也是苦中作一大乐事了。 三皇子见宝玉眼神呆直,自是知道他在看什么,不由得一声冷哼,道:“可是涨了见识了?”宝玉忙回神假装正色表白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听闻殿□体抱恙,草民整日忧心万分,恨不得以身代之!” 水澈也不同宝玉计较,只是饮了口茶,低声道:“如今又有几个人真的会忧心呢。” 宝玉听得不甚仔细,却也知不是自己该听到的,是以也没多问,只是自作低眉顺眼状。 水澈过了半晌,回过神来,抬头见宝玉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自满意。于是就问:“你如今在寺里做什么?你嫡亲姐姐新封贵妃,正是得意的时候,怎的躲在寺庙里?” 宝玉怔了怔,抬头看着水澈,说:“殿下何必试探于草民呢?如今朝中大乱,昔日里依附于殿下的朝臣们纷纷受到打压,蝇营狗苟之辈从中得利。贾家为首的世家大族也备受排挤。贾家还好,族中并无几人在朝为官,并没有什么在政见上可以叫人抓到把柄的。只是河南潘家、山东李家,不少族中品级不高的子弟纷纷受到弹劾贬谪,分明是有人要对殿下动手了!贾家自始自终都为殿下马首是瞻,殿下失意,贾家定然也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水澈面色不变,“你倒是看得透彻,难为你小小年纪呢,听说紫薇舍人之后皇商薛家在贵府借住呢?”宝玉心中郁闷水澈转移话题,却也提起小心答道:“回殿下,薛家太太与家母是亲姊妹,未出阁时关系颇好,如今薛家嫡小姐入京待选,家母姊妹暮年相会,悲喜交集,是以留薛家多住了段时间。只是薛家是薛家,贾家是贾家,并无大关系。”这话婉转的将薛家与贾家撇开关系,两家虽有点亲戚,但只是二房太太的私交,无关立场。 水澈听了满意一笑:“我前日听说薛家有个呆霸王草芥人命的,可有这事?” 宝玉回到:“草民恍惚间听说过是有这么一回事,后来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不过薛家太太与娘家哥哥交情甚好,想必王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水澈失笑道:“你倒是个乖觉的,顺着梯子就要爬呢,这事就交给你吧。最近王子腾身子不大好,听说请医问药的休息了几日,不大管朝中之事了。只是如今是非纷多,差不多得叫他好起来。” 宝玉心里明白,水澈这是不满意王子腾闭门谢客,立场犹豫不定了,想要借薛蟠之事抓到王子腾把柄,敲打一二呢。如今把这事交给自己,一是考验自己能力,小小年纪是否可以担当一二,二是想看自己是否可以狠下心来对亲戚下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两世为人,感情淡薄,这第二条是最无需担心的。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忙答道:“草民领命。” 过了半晌,见三皇子无话,贾宝玉就要退出去。水澈却拦住宝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日见你,怎么这么知礼,上次可是有个小娃娃发了脾气呢。” 宝玉心道,那时本美男不是想要钓凯子吗!如今就想着保命了,哪儿来的纽约时间挑逗你啊。嘴里却忙说:“先前是草民年幼无知,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赎罪,”说着就跪倒在地。 水澈见宝玉这般,只觉得没意思,当初那个骄傲倔强的小孩如今是剩下圆滑世故了,心中烦闷,挥手叫宝玉退下了。 贾宝玉心中却有思量,上次皇后凤辰,三皇子对自己少不得要注意几分,如今薛家王家的事情再办的漂亮,自己就可在水澈面前挂名了。无论如何,贾家不能有失! 水澈如今病重,千年血蛙最是难得,皇上派人寻了这么久,再加上少不得还会有人阻止一二。贾家如今唯一出路就是抱紧皇上和三皇子的大腿,叫陛下知道,贾氏宗族一心忠于皇上,又在皇上授意下对这三位皇子站了队,一心于三皇子,绝不会做墙头草。三皇子若是无事,日后定不会亏待贾家,三皇子若是有个一二,贾家如今有贵妃撑腰,又会得皇上高看一二,阵痛一段时间也能熬过难关。 如此这般,宝玉思虑几回,对贾仁、贾义吩咐一二,之后整日专心备考,又每日抽出二个时辰抄经念佛。既为贾家又为自己更为水澈安康。 宝玉这些时日反复思量过。自己刚刚穿越过来之后,因为前世见闻,不免有几分自傲,贾家上下又没几个聪明的,也由的自己张狂。去年街边偶遇水澈才打碎了自己主角无敌的幻想。自己如今年幼早慧,既有几分是因为挽救贾府迫在眉睫,又有几分是因为自己想出风头吧。只是慧极必伤,有些风头出了也不见得是好事。贾府正经名正言顺的当家人是大房,现在时贾赦、邢夫人,日后是贾琏、王熙凤夫妻二人,自来是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若不是贾母偏心,哪里由得自己这么放肆呢。自己日后科举出世,分家出府,自是可以建立一份好过如今荣国府不知几何的家产。 自己虽看不上贾府这点基业,只是不比现代,在如今,想要建功立业,没有世家大族支持是难上加难的。自己有贾府这个依仗,何不利用一二呢,和大房关系也得融洽。大房继承贾府,却不能白捡自己这么多年除弊兴利的果实,也得出几分力。再者,防止以后有什么纷争,现今就得拿捏大房几分把柄。现在元春正在风头上,二房也得敲打几分,防止有奴才胡作非为。 心里想清楚了,积了多日的心结一一考虑周到,面上带了几分洒脱,宝玉的行为举止也自然而然的带出了几分沉稳,与之前相比,气质大不相同。 这日,宝玉正虔诚的拜倒在佛祖面前,静心焚香,忽听见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宝玉抬头,见相国寺住持慧悟大师定定的盯着自己看,目光灼灼,心中疑惑。这住持慧悟佛法精通,据说能通鬼神,平日里概不出门,只在禅房闭关参悟,不理世事,今日却找上了自己。 宝玉忙起身见礼,道:“大师有礼,不知有何贵干?” 慧悟住持并不言语,只是盯着宝玉看了半晌,方才叹道:“施主可是有神物在身?”宝玉想了想,并不隐瞒,道:“我出生时口中含了一块玉,自幼不离身。” 慧悟追问道:“可否借老衲一观?”宝玉接下来递于他。 慧悟和尚将宝玉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面写到:通灵宝玉,注云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 慧悟看了半晌道:“我看你眉间轻浮,想是心性凉薄,与世不入,少不得提点你一二句。你怎知前世是因,还是今世为因?这宝玉本就是你的慧根,日后非要紧之人,不得轻易借于为妙啊。” 宝玉听了似有所悟,也不多言,见过礼之后就回禅房自己抄经去了。 宝玉走后,就见住持转身回房,早有一人候在禅房,见礼之后,慧悟禅师解到:“陛下不必多虑,我观此子心地纯良,六根凉薄,不是个有非分之想的。不过那块宝玉是个妙物。” 原来这人正是当今圣上。当年宝玉衔玉而生,荣国府众人粗鄙无知,竟不知遮掩,反而大肆炫耀,终是引起了皇家猜忌。只是圣上英明,自是不会因一块玉而给国公府定罪,此事就暂时搁置了。 今日陛下正巧来看望三皇子水澈时,遇见贾宝玉,经“有心人”提点,得知此人就是当年大有来历的衔玉而生之人,就借此机会叫相国寺住持慧悟禅师相看一二。 这慧悟禅师却是个有真本事的,解释道:“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练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后见一僧一道说起红尘中荣华富贵,打动凡心,才要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去安身乐业。是以几经转世至今。” 又道:“这玉说是奇特,不过是此子的命根罢了。常人命根植于五脏六腑之内,此子却寄予玉上。不值一提。” 皇上听了便知,这玉不仅不是宝物,还是个不得丢失的累赘,是以放下心来,不予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求留爪~~ 11第十章 修身齐家 宝玉虽然没有听到慧悟禅师对于他身上这块玉的解释,却也能猜出几分,心中暗暗思量几番,终是下定了决心。 过了五日,宝玉着人收拾东西起身回府。 宝玉回府后先往贾政处见了礼。贾政先是象征性的问了宝玉功课进度,又象征性的批评了几句孽障之语,如此这般半晌,方才说道正事上。 大意不过是如今当今贴体万人之心,觉得世上至大莫如“孝”字,自己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都不能略尽孝意,宫中妃嫔才人等都入宫多年,不见父母,一定也是思念万分。觉得要是因为朕不能让其亲人相见岂不罪过。所以禀了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妃嫔才人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太上皇、皇太后听了高兴啊,觉得这皇帝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又跟着凑热闹,加了一句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可以上书启奏请娘娘们回家,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 贾府众人听了都叫那个高兴啊,觉得这是天大的体面,只是一点,银子不够。 原来这旨意一下,贾家众人都起了心思,只是宁国府贾珍先前被宝玉抓住把柄敲打一番,又与尤氏生隙,心中烦闷,并不愿出头,只说由荣国府拟定主意,宁国府大力支持就是了。 荣国府这边贾母年老爱热闹,自是高兴的,大房贾赦也是个没思量的,并不多想。独贾琏、王熙凤夫妻二人心中思量甚多。这修省亲别院自是要出公中的银子,自家当家自是知道底细的,荣国府家底多少,都是不够拿来填的。况且这大姑娘是二房所出,体面太大,日后万一将手伸到自己身边怎么办。人家大姑娘与宝玉是嫡亲姊妹,那宝玉未入学堂之先,三四岁时,已得贾妃手引口传,教授了几本书,数千字在腹内了。其名分虽是姊弟,其情状有如母子。元春自入宫后,时时带信出来与父母说:“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眷念切爱之心,刻未能忘。若是娘娘下旨,负重多少体面不都是宝玉的了。思及此处,也不怎么热衷了。 贾政并王夫人见此状况心中不悦,贾政此番与宝玉讲此事倒不是想要商议什么,不过是想要借此敦促宝玉用功罢了。宝玉听了心中却是一惊,太上皇、皇太后许久不问世事了,这旨意怕还大半都是皇上的意思。贾家如今怕是又被推倒风口上了。心中思虑半晌,宝玉起身前往贾母处。 及至贾母处,贾母又将宝玉搂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宝玉及众人劝阻了一回方罢。 众人又坐在一起叙谈啜泣一番,饮了几盅茶,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又命众人退下休息。宝玉送王夫人回房,王夫人也将宝玉搂在怀里,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安慰好王夫人,宝玉转身又溜回了贾母房里。 宝玉心里思量过,如今贾府还是贾母说话最管用。不似其他人家,妇人不得过问外头的事,贾母身份地位年龄在那里摆着,她在说一句,谁敢不听,这不是年龄大了没什么精力管罢了。 至贾母房中,贾母眯着眼睛正在养神,鸳鸯坐在贾母身下脚踏上绣抹额,见宝玉又回来,知道是有事要说的,忙行礼沏茶后退下守门。 贾母见宝玉,笑道:“你这猴儿,可是做的多了成了习惯,这是第几次人后溜回来求我了?” 宝玉忙上前笑道:“老祖宗说的是什么话,我来陪老祖宗说话解闷还不好吗?” 贾母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次又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 宝玉心中理了理思绪,问道:“老祖宗可知府中还剩多少家底了?” 要说这话作为一个二房的小辈提出来是万万不妥的,没得引人猜忌。只是贾母是知宝玉为人的,心中有大志,想他还看不上这点东西。于是说道:“我可不管家十几年了,哪里算得那么清楚,想来几十万还是有的。” 宝玉听了就知,王夫人、王熙凤并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号奴才这些年都没少往自己那划拉宝贝,硬生生将国公府掏空一半啊。心中不禁感慨,道:“老祖宗不知吗?府中奴才一个个都有天大的体面,家底丰厚,置地买园子的不在少数。府中连着大半年了,那些个没脸面没身份的奴才,月钱都是迟几日才发的。” 宝玉这么说贾母就明白了,想是府中积弊日久,自己了解的还在少数,怕是当年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 思及此处,不禁大怒,道:“这还了得,这起子奴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宝玉又趁机劝道:“我也只老祖宗最是心善的,只是如今府上实在是人多了,若是总的来算,分开来可有百十个奴才侍候一个主子呢。府中有的几辈子的家生子,如今小辈都是不长进,不如给个恩典放出去吧,也能少些嚼用。” 贾母笑道:“你年轻不知事,哪有主子手头紧就卖奴才的!” 宝玉忙解释道:“是我没解释清楚,老祖宗不知,如今府上,每个职位都有三四个人,互相推诿耍滑的不在少数,人多嘴杂,不好管教,况且委实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如今不如借着迎接娘娘省亲修园子,府中也开个恩典,敲打一下奴才,那些个偷奸耍滑的,借着恩典一并放出去就是了。” 贾母听了,这才点头,道:“你现在读书最是要紧,我也知道你是好意的,只管放心就是了,这事儿啊,奶奶给你办,保管误不了的。” 宝玉一听这话就知是无事了,放下心来,又围着贾母撒娇顽笑一回。 这边宝玉得了贾母的承诺,心情舒畅,可是那边荣禧堂偏角房的王熙凤,却是心中恼怒至极。原因无他,来旺一家不见了。此时凤姐只当是这一家人因着利钱银子太多,起了贪念,并未多想。一面派人拿了贾琏的贴子,请官府寻人,一面又开了自己的私房,补上了月钱银子。要么怎么说内宅妇人见识浅薄呢,并不是瞧不起女性,只是在封建礼教下的内宅女子,接触到的是非有限,缺乏敏感。凤姐心中其实对放利钱银子的罪有多大,心中是没数,如今也没当多大事,只是恼怒竟然看错了人,来旺一家竟然背主,面子上过不去。 其实宝玉也不是什么好心人。先前还想着,荣国府好歹是大房当家,是以先前提点了贾琏、凤姐一番,整顿一下府中奴才。谁知这两个却是扶不起来的,一个借机胡混吃酒收礼,一个一味的打压异己收拢权利。宝玉见此,也不多讲,只冷眼看着两人胡闹,凤姐刚开始放利钱的时候宝玉就收到消息了,却并不阻止,只是先把王夫人摘了出去,等了一段时间才抓了凤姐把柄,拘了来旺一家。 ..................................................................... 这日上午,众人都来贾母处请安,家长里短的嬉笑一番,凤姐、黛玉又借机打趣嬉闹一场,就见薛姨妈并宝钗前来。只说春暖花开景色正好,想要请贾母众人乐和乐和。别人不知怎么回事,宝玉却是知道的。定是先前薛蟠打死人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这事情还是他叫人去做的呢。是以给贾母递了眼色,贾母会意,知道薛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未答应,只说天气还有些凉,自己并迎春姊妹身子都弱,受不得风,只叫王夫人领了凤姐去就好。 众人都说薛姨妈“愚”,却不曾想过,若是“愚”,为何薛家庶子庶女具无,宝钗的手腕能力又是谁教的呢?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听了这话,薛姨妈不禁有些失望。心知贾母这是不待见薛家了,薛蟠之事其实求王夫人也没什么,只是她心知,王夫人是个雁过拔毛的,若是应了这事,少不得就要舍了宝钗了 她却不知,这次,即便是舍了宝钗,也怕就不得薛蟠了。 薛姨妈走后,贾母又听众人说笑一番,茶果撤下,就叫姊妹们并宝玉退下了,独留了大房邢夫人、王熙凤,二房王夫人、李纨。 贾母先是表达了一下今上恩德,合家应感激涕零,又说如今要为娘娘祈福积德,开恩放出去一批奴才。 众人听了这话各有思量,都想借机掺和一脚,或是收取好处或是安插人手。谁知接下来贾母却很不厚道的直接拿出了一份名册,上面第一栏是各人出身来历,是哪个太太的配房,还是哪年入府的死契,亦或是几辈子的家生子都有记载。接着是众人在府多年做了什么错事,或是有了什么功劳,都一一在列。 众人一看就知,贾母这是心中早有盘算了。果然,贾母接着就又拿出一本名册,上面众人都是老实忠厚的,具是有赏的,又一本名册,上面众人是开恩放出去的,再一本名册,上面是要发卖出去的。 几人见贾母雷霆手段,都不敢再多言语,只得听命。经此一番,各处都折损人手,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再也无力搞小动作。 贾母又私下无人时狠狠敲打了王熙凤一番放利钱银子的事,只说来旺一家被自己远远发卖了,又叫了贾琏呵斥一番。贾琏这才知道王熙凤借着自己的名头胡作非为,二人私下里,贾琏又呵斥了凤姐几回,凤姐这才恍悟。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求留爪~求包养~求调戏~~ 12第十一章 通灵宝玉 宝玉前世作为楚卿生活在离婚率高达三分之一的一线城市,身边也不曾遇见过什么修成正果的情侣,父母的婚姻又是利益多于感情,所以他从来不曾把白头偕老的婚姻放在人生规划当中。所谓感情,也不会像琼瑶剧中一般不顾一切。 对于水澈,宝玉十分矛盾。贾家高调支持水澈,注定了宝玉只能跟他走到底,水澈本身又是宝玉会喜欢的类型。如果两人身份相当的话,自己不介意有一段露水姻缘。只是贾宝玉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奋斗十几年,阳谋阴谋所图既是为了家人安康,也为了自己可以得到证明,封侯拜相,这就注定了自己不会似娈宠一般只谈恋爱,不顾其他。好不容易在这个年代遇见合适的人,又怎能因为所谓身份就放手呢。所以,宝玉织就了一只情网亦或是政治投资,等着水澈自己往里面钻。 舍命相救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相国寺慧悟禅师对于自己身上这块玉的解释,宝玉虽然没有听到,可是毕竟是身边带了十几年的东西,又有先前那般提点,大概也能猜出一二。自那以后,宝玉就做了打算,玲珑宝玉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又是补天之才,又含自己慧根,对于水澈不治之毒定然会有效。如今水澈每况日下,他若真的出了事情,贾家连自己定没有好结果,不如放手一搏。 是以前段时间对手下人手产业都做了布置,又与贾母商议整理家奴,都是在为如今铺路,以防后顾之忧。 这日天气大好,阳光刺眼,宝玉身边一人未带,只身前往相国寺。 及至水澈院内,只见重兵把守,与当日水澈刚到相国寺时完全不同。宝玉心知,这是因为水澈病情日益严重罢了。 这次宝玉并没有走正规路线,递拜帖求见,而是先找到慧悟禅师,如此一番之后由慧悟禅师做主,避开众人,单独面见水澈。 水澈见到宝玉时心中并不惊讶,前段日子薛蟠事发入狱,王子腾亲自上门求水澈相助,表明态度站队。宝玉年纪轻轻,做事却极有分寸,薛蟠受了教训,王子腾受了敲打,却又未将事情闹大,反而借机打压了墙头草。 之前贾雨村为薛家抹平官司,判薛蟠遭索命已死,很容易受人把柄。此次又将旧案翻出来,薛家花银两补偿了冯氏一族,冯家无异议,又借机判罚薛蟠杖责四十,买通了行刑之人,薛蟠也未受多大的罪。又借机卸了贾雨村的官职,敲打了一群蠢蠢欲动的墙头草。 水澈心知宝玉定会前来像自己复命,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胆,去见慧悟禅师,心中疑惑。 宝玉谢过慧悟禅师,见到水澈先红了眼睛。虽是做戏,却也有三分真情,水澈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养在皇后身边,学问极好,又是相貌不凡,为人可圈可点可进可退,前程大好。如今却窝在相国寺几月不能见人,且性命堪忧。 水澈见宝玉此次又不似先前一板一眼,心里倒舒畅了几分。起身笑道:“你如今又来做什么呢?知道我时日不多,一个个都远远的躲了开,唯恐沾上关系,日后被惹水卿、水晴不喜。” 宝玉也不客气,略微行礼问安之后就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我了几回,却我下文。 水澈抬头,见宝玉早就泪如雨下,哭得不像样了。抬袖给宝玉擦了擦眼泪,嘴角带笑,劝道:“你这是做什么,哭什么呢。” 宝玉也不作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这里有个蠢物,据说有些灵气。已经问过慧悟禅师了,禅师也说可以一试,你先拿去看看是否效验些。我现在还小,再多的帮不了你,只是我的一片心罢了。” 说完就从身上取下通灵宝玉,塞到水澈手中。 水澈一看,心头乍惊,这宝玉是宝玉的命根子,京中大户人家大体都知道贾府二房此子衔玉而生。贾宝玉如今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舍了自己,可见一片真心了。推脱道:“你这是做什么,这玉给了我,你待如何?” 宝玉低着头,也不看他,道:“我也不知如何,你也不要推脱,你是皇子龙孙,总归是你的命要紧,你若好了,我自会无事的。” 水澈也不矫情,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宝玉说无事,心里也就安慰自己说无事了。收下通灵宝玉,又和宝玉叙谈一番。 又过一个时辰,慧悟禅师招呼二人用了斋菜。午后,慧悟禅师亲自给二人讲读佛法,又安排宝玉在寺里住下。 这边宝玉在相国寺住下,等着水澈的结果,亦或是自己的结果。 那边贾府,除了贾母,其他人却是一概不知的,只是一味的想着贵妃省亲的大事。 王夫人、凤姐等日日忙乱,直到十月将尽,幸皆全备:各处监管都交清账目,各处古董文玩,皆已陈设齐备,采办鸟雀的,自仙鹤,孔雀以及鹿,兔,鸡,鹅等类,悉已买全,交于园中各处像景饲养;贾蔷那边也演出二十出杂戏来,小尼姑,道姑也都学会了念几卷经咒。贾政方略心意宽畅,又请贾母等进园,□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于是贾政方择日题本。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 贾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众人这边筹备,等着来年正月省亲,都只道宝玉又似前番一般去相国寺研习学问准备科考了。 在此期间,宝玉却是真的温书度日了。为了通灵宝玉的效验,宝玉自己是不能与水澈相见的,怕是距离太近,通灵宝玉无效。贾家事务暂时也没什么可操心的,身边能人也都可以独挡一面,宝玉这才闲下心来。 没想到,不过两月,又出了事情。这一次,却是宝玉自己险些入了鬼门关。 13第十二章 公子聪慧 宝玉在相国寺内温书抄经,一面为科考做准备,一面为家人祈福,两耳不闻窗外事,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这日晚间,宝玉自藏经阁为贾母、王夫人抄经回来,见慧悟禅师等在自己暂住的院外。忙上前几步问好:“大师怎么等在这儿?若有什么事只管命人去叫宝玉就是了。” 慧悟禅师念了声菩萨,道:“多日不见,施主住的可还习惯?” 宝玉忙道:“寺内清静淡然,景色朴实,最最适合养生了。叨扰大师这么些时日,可是宝玉的福分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说句实在话,宝玉自觉心气浮躁,正好借贵寺宝地清修。” 慧悟禅师道:“施主不必自谦,老衲看得出,前次施主来时神情气色与往常大不相同,定是心中下了决断,自己悟了大道,又与陋室有何关系呢。” 宝玉怔了一怔,不禁出神,道:“我以前只知努力争得人上人,想要护得家人安好,除此之外再无追求。后来遇到三皇子,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揪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变了。后来才想明白。以前是年纪幼小,厮混于内宅,见识浅薄,见了三皇子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志士。” 顿了顿又说,“不怕大师笑话,自那以后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心想着自己努力是没有用的。慢下脚步来,才发现以前错过了多少事。” 慧悟禅师了然笑道:“施主不必自伤,施主弱龄,能有此感已是难得了。况施主此次舍身为了大义,亦是心胸非凡啊。” 宝玉摇摇头:“不怕大师笑话,我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只是因着水澈这个人而已。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病魔缠身。为了水澈,为了贾家,为了自己的心,舍了这身皮囊又如何呢!” 宝玉说完这话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禁想笑,自己如今是越来越会演戏了。明知道慧悟禅师是出家人,心思澄澈,不会对自己的话多想,只会往道义上靠,就故意误导他。又知道禅师是皇家的人,一定会将自己的事情说与皇上听,就借机向皇上表白心志,想赢得皇上好感。又知道三皇子在相国寺内静修多月,一定会安插眼线,又想借机说给三皇子听。自己什么时候也如此步步为营了呢。 慧悟禅师却未多想,此次前来找宝玉不过是一时心起,想要谈论几句而已。见宝玉心事繁多,就拉着宝玉讲了几个时辰的佛法。夜深之后二人才散。 宝玉在慧悟禅师离开后,却无睡意,心里只反复想着那句经文:“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狠……菩萨须离一切相。” 世间一切全是空幻,对于我自己的身体,性命,心中完全不存牵念,即使别人将我身体割截,节节支解,只因我根本不当是自己的身体,自然绝无恼恨之意。 自己若是无欲无求,岂不就可无伤无害。护得家人平安什么的,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句借口罢了!《红楼梦》一书原著中,除了几个女儿,其余并无大碍。自己已经改了许多人的命数,黛玉身体健康,林如海又一心护得女儿周全,贾母也不会因为自己算计黛玉婚事;迎春自幼有教养嬷嬷教导管家事务,虽然性格还是软弱无争,不过好歹不似原著中“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惜春、探春年纪还小,日后贾家没有大祸,怎么也轮不到她们受苦!自己如今还在纠结什么呢!不过是私欲罢了,只一心想着自己知道未来,知道天文地理红楼警幻,就想着高人一等? 不惊、不怖、不畏,不惊、不怖、不畏,不惊、不怖、不畏......如此想了一晚,宝玉渐渐放下心神,睡了过去。 再说水澈这边,自宝玉将自己的通灵宝玉给了水澈之后,身体日日见好。只觉得那宝玉上是有什么能量一样,暖到骨子里去了。带了几日身子就不乏了。拿去给其他人试了一试,却并不见效,独对水澈有用。慧悟禅师知道此事之后也不怎么言语,只是摇头念了几句佛号,嘱咐水澈日后定要护得贾家安好。水澈心中疑惑,为何是护得贾家安好,而不是善待宝玉。转念一想,又道,定是宝玉的意思了,宝玉素日里是最爱护姊妹亲人的。并未多想。 这日上午,水澈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心里通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脱了下去。出声叫了下人进来洗漱,梳头时就听贴身太监何琪端惊声叫道:“殿下!你的脸好了!” 水澈皱眉。 自中毒一来,水澈面色越发娇媚。他本是性情冷硬之人,狠利刻薄、小心眼儿,你怎么形容他都不过分,就是和娇媚搭不上边儿。如今这一次中毒,可是叫大家饱了眼福。 何琪端这一声吼可是踩到了猫尾巴,水澈抬头正要发火,就见何琪瑞不顾尊卑体统,跳起来嚷道,“殿下真的好了,殿下好了!” 水澈见此忙叫人拿了镜子过来,反复照了几次,心里惊喜万分。这几个月水澈心情抑郁至极,他正是大好年光、一腔抱负,却突遭横祸,凶手有可能还是自己血肉兄弟,心里怎能好受!如今突然痊愈,大喜过望,忙唤人召太医求证。何琪瑞领命之后一溜烟儿的就窜了出去。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号了几次脉象之后大喜,道“恭喜殿下,殿□内余毒已清,简直不可思议啊!”水澈听到太医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抬脚就往宝玉院子里奔去。 “宝玉,宝玉,你果然如宝似玉,是我的宝玉啊!” 宝玉正在专心抄经,听见水澈突然一叫,手上一抖,一滴黄豆大的墨汁滴在宝玉正在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上。宝玉眼见就要抄完的经书被一滴碍眼的墨汁一点点的晕开,不禁有些出神。定了定神,抿着嘴角将经书投入火盆,理了理衣服,起身走出佛堂。 水澈见宝玉从佛堂走出,几步上前将他拥在怀里,道:“果然是我一除邪祟二疗病疾三知祸福的‘宝玉’啊。” 宝玉心里不知水澈指的到底是通灵宝玉还是自己,却还是心跳加速。自己是有点喜欢的吧,不仅仅是利用的吧。这么想着,嘴角上扬了几分,也不挣扎,只任着水澈情绪稳定下来,毕竟,这和死而复生比起来没什么区别嘛。 水澈心下高兴,却并不糊涂,过了一会儿就定下神来,松开宝玉,道“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宝玉半低着头,做害羞状,抿抿嘴角,“三殿下这是在论功行赏?” 水澈恍然大悟,宝玉求的是家宅安宁亲人无忧,这事还得父皇做主,“你只管提你想要什么,贾家自有父皇回护”。 宝玉抓了抓水澈衣袖,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大姐姐了。我幼时与大姐姐感情甚好,先生每日教我功课,大姐姐再帮我复习,督促我温书,手引口传。” 水澈听了不是滋味,宝玉难道就不知道给自己求点什么么,难道还在防备自己? 又听宝玉道:“她是长姐,我是弱弟,名分虽是姐弟,情状却如同母子。自姐姐走后,我多年未得她消息。 前段时间皇恩浩荡,皇上、太上皇、皇太后下了恩旨,允许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上书启奏请娘娘们回家,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 姐姐多年未有音讯,如今回来一趟,有上下尊卑所束,又时间短暂,说不得几句话。” 水澈这才明白,宝玉是想求贾元春贾贵妃在省亲时多住几日。这虽不合皇家礼法,却也无大碍。贵妃省亲本来就是礼法之外的恩典,不过多省几日,父皇定能恩准。遂点头应道,“你既然开了这个口,我定会尽力而为,父皇贴体万人之心,定会开恩的。” 宝玉对水澈表示谢意之后,问道“你命人报过皇上了么?” 水澈理所当然道;“自然禀过了。” 宝玉心下暗了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水澈“起死回生”后第一个想到的人还不是自己,自己追妻(追夫)之后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要走呢。 即使是水澈恢复健康,通灵宝玉也并未归还宝玉。若是先前,皇上听慧悟禅师一言后,并不会将这蠢物放在心上。只是如今,三皇子因着这个劳什子竟然从阎王殿里回来了,就不得不再考虑考虑了。 又过了几日,确认水澈身上的毒并无反复之后,皇上下旨,命三皇子迁入皇宫,暂居皇后中宫保养身子,五皇子水晴、八皇子水卿解除禁足,差事却仍未恢复。又私下排心腹传口谕,瞧瞧接贾家二房嫡子,献玉有功的贾宝玉进宫面圣。 14第十三章 内廷外朝 对于贾家,皇上的态度十分复杂。先前宁荣二公在世时,贾家正是最鼎盛风光的时候,只是那时自己未见。后来宁荣二公早逝,自己与贾家子弟关系较好,尤其是贾代善、贾代化,更是来往密切。后来今上登基时,二人更是出了大力。只是怕功高盖主,一名嘱咐自家子孙安守本分,并不用心教导,宁国府贾敬在这种环境下更是看破世事,修了道。皇上因此对贾家更是愧疚,贾代善死后贾赦袭官,又开恩赐贾政主事之职。 只是再愧疚也顶不过贾家后人没有出息啊。男人个个酒色之徒,妇道人家却一个个心狠手毒,真真叫人开了眼见。是以皇上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贾家怎么办了。 现在贾家二房嫡子献玉有功,救了皇后养子三皇子水澈的命,皇上收到消息之后可是龙心大悦。随即下旨,命贾宝玉进宫面圣。准备夺其品性,日后加以重用。只是这通灵宝玉之说,却是万万不得露出一丝风声的。 水澈与宝玉接到旨意之后忙准备进宫面圣谢恩。因着宝玉进宫是要秘密进行的,是以有侍卫之流特意准备了一辆冒不起眼的马车。水澈想了想也干脆坐在车上一起进宫了。 二人坐在马车上,相对无言。 宝玉心里想着李先生的事情。听先生行动情状,他和皇上之间定是有一段铭心难忘的感情的。后来因为五皇子八皇子的生母如贵妃闹了分手,先生这些年一直躲在贾府,足不出户,唯恐被皇上寻见,傲娇十足。皇上自秦可卿、秦钟两个姐弟之后也并无所出,怕也是余情未了。先生这些年待自己情同父子,自己总不能眼见他晚年一个人凄凉孤独不是。 这厢宝玉正算计着皇上和李先生不得不说的两三事,一旁的水澈看了却以为宝玉是在忐忑不安。出声安慰道:“你不必紧张,父皇是最最和蔼的,近年来更是越发慈祥,你今次是有功面圣,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宝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皇上慈祥?这话不只是在哄谁呢!先前水澈眼见病情凶险的时候,皇上怎么没说看在旧日情分上拉贾家一把呢。,只是一味的拿贾家做试金石,探听各路朝臣的心思。之后封妃省亲虽有安抚之意,怕是目的也不怎么单纯。水澈会这么说,无非是注定了他与皇上父子情深,皇上会因自己的献玉之功而龙心大悦罢了吧。 宝玉如奥斯卡影帝般整理好情绪,面带三分不安三分兴奋又三分憧憬的表情说了几句细语安水澈的心,随着水澈进了上书房。 这个上书房可不是什么皇子学习读书的地方,而是皇上与心腹大臣处理国家大事之所,平日里闲杂人等并没有资格入内面圣。 宝玉虽然没有学过皇家规矩,但礼节大体上还是没错的,叩拜皇上之后,有小太监上了茶果。皇上先是拉着水澈的手,细细的问了一回身体健康。如今吃饭怎样、睡觉怎样、心情怎样,是否完全无事了,进来在寺中修养时都做了什么,多休养一阵再去上朝当差之类云云。如此这般之后,就叫水澈下去给太上皇、皇太后、皇后请安了,以免挂心。 水澈无奈,只能看了宝玉一眼之后,领旨退下了。 水澈走后房内就静了下来,皇上无话,宝玉亦请过安之后并无多余举动,只立在一旁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皇上才好似刚刚想起宝玉似的,笑着问了几句家常,宝玉也只是安守本分,仔细作答。如此这般一番之后,皇上才进入正题,问道:“你这块玉可是神奇,听说是你生来就有的?” 宝玉低头答道:“回皇上的话,听家人长辈们说,却是生来衔在口中的。” 皇上又问道:“平日里可有什么效验没要?” 宝玉道:“回皇上的话,草民平日里与常人无异,该生病时也会生病,也不避毒,亦未曾有什么祸福先知,想必是草民福薄吧。” 这话说的却不差,皇上自己也曾命人调查过,贾宝玉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奇事,只是比常人早慧罢了。说是有才聪慧,却也是刻苦勤奋用时间堆出来的,虽在大家子弟中难得可见,也没什么稀奇。这通灵宝玉皇上私下也找人试验过,却是只对水澈有效的。于此,皇上心里有了几分思量,却并未露出声色。 皇上又问:“你这宝玉治好了三殿下的病,你想要什么赏赐?” 宝玉这才终于抬起来头来,晃了下神似的道:“回禀陛下,草民自知时日无多,不敢多有奢望,只想再多见见大姐姐。” 皇上听了这话道:“这话却可笑了,你如今还小,身子骨也好,并无大病,怎么就时日无多了呢,难道有人要害你不成?” 宝玉等的就是这话,低声道:“草民曾与相国寺慧悟禅师请教过,这通灵宝玉虽担了个美名,却并无通灵之效,不过是草民的七魂六魄凝结而成的半身罢了,再无他用。如今草民已身中‘美人醉’有些时日了。”宝玉语气淡然,只此一句,并无多话。 皇上听了却大惊,“可是如此!澈儿可知?”一惊之下也不叫什么三殿下了,脱口而出了皇子的乳名。 宝玉答道:“自是不知的,三皇子仁厚,若是知晓了,定不会答应这以命换命的法子,草民贱命并不值钱,三皇子却是身份高贵,不能出一丝差错。” 皇上这才点头,叹道:“难为你纯孝忠良,只是怎么如今就说出来了呢?” 宝玉答道:“并不是臣想借机邀功,只是心有遗憾。草民幼时与长姐感情甚好,长姐是草民的启蒙师傅,自幼手引口传,名分虽是姐弟,情状却如同母子。自姐姐走后,多年未得消息。后来,皇恩浩荡,姐姐封了妃,又恩旨可以省亲。草民想多见姐姐几眼,也就无憾了。” 这才是宝玉的主要目的。元春封妃并不像后人猜测那般,是出卖了秦可卿得的奖赏,而是她自己真的被皇上瞧中的,安抚贾家也是顺意为之。 宝玉与元春关系也是真的要好,虽不似原著中情如母子,但也是姐弟情深。宝玉三岁就独居一院,贾母、王夫人虽是日日关心,却也比不得养在身边。独元春年幼,平日里并无琐事,便一有时间就留在宝玉院里。教宝玉了解内宅琐事,宝玉下课后帮他温书习字,便是一块冰也会温化了。且元春亦是聪慧灵透的清白女儿家,心思巧妙,质本无瑕,既有原著中黛玉的清高纯洁,又有宝钗的聪慧守拙,很得宝玉高看。 宝玉如今想要见元春,即是真的要叙姐弟之情,又是想要与元春商议水澈的事情。日后宝玉入士,在朝堂上助水澈一臂之力,元春在后宫中出力,贾家不仅可以彻底摆脱时时悬在头上的利剑,更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而且原著中,元春死的太过突然,宝玉想想,总有许多事情想要嘱咐的,唯恐元春自己在深宫内院吃了也无处喊冤。 而宝玉身中的“美人醉”也并无大碍,无他,先前派人去寻的“千年血蛙”有了眉目,不用几时就会到。除此之外,宝玉有时还会安慰自己,怎么说还有一个穿越不死定律呢不是? 皇上感慨宝玉“舍己为人”精神可嘉,遂下旨,省亲妃嫔具贤德纯孝、聪慧无双,可自行在别墅省亲半月。 此旨一下,各处皆惊,有叹皇恩浩荡的,有说不合体统的,家有妃嫔省亲的,又都开始忙和起来,这贵妃住所,定是要用心布置的。 宝玉自上次面圣,过了又有月余。这期间收到了千年血蛙,为了不引起皇家猜忌,却是命人摆到铺子里,待皇上的人寻见之后,借皇上的赏赐解得毒。水澈自始至终不知道这回事,皇上也是时常感叹贾家后继有人罢了。 次年展眼元宵在迩,自正月初八日,就有太监来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教贾家众人皇家礼仪行事规矩。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 至十五日五鼓,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贾赦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半日静悄悄的,见一队队仪仗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扶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来。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昭容,彩嫔等引领元春下舆入室,更衣毕复出,上舆进园。 众人这才可以叙话。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打滚,求收藏求留言~~ 15第十四章 姐弟情深 茶已三献,元春降座,乐止,退入侧殿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到了贾母正室,元春要行家礼,贾母等人都跪止不迭。元春满眼垂泪,方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三姊妹等,也都在旁围绕,垂泪无言。 过了半日,元春才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回来几日,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过半月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邢夫人等忙上来解劝。贾母等让元春归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 然后东西两府掌家执事人丁在厅外行礼,及两府掌家执事媳妇领丫鬟等行礼毕。元春问道:“薛姨妈,宝钗,黛玉因何不见?”王夫人回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 元春听了,忙命快请。一时,薛姨妈等进来,欲行国礼,亦命免过,上前各叙阔别寒温。又有贾妃原带进宫去的丫鬟抱琴等上来叩见,贾母等连忙扶起,命人别室款待。执事太监及彩嫔,昭容各侍从人等,宁国府及贾赦那宅两处自有人款待,只留三四个小太监答应。 母女姊妹深叙些离别情景,和家务私情。之后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又叙了一回父女情谊。 元春又问道:“宝玉为何不进见?”贾母启:“无谕,外男不敢擅入。”元春命人快引宝玉进来。 宝玉进来先行毕国礼,元春命他进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 过了半晌,又有尤氏、凤姐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元妃等起身,命宝玉导引,遂同诸人步至园门前,已而至正殿,谕免礼归座,大开筵宴。贾母等在下相陪,尤氏,李纨,凤姐等亲捧羹把盏。 到了这时,众人方才送了口气。 此时席上不过自家直系近亲,并元春心腹几人,并无外人,方可自行叙话。 贾母拉着元春的手,又细细的问了一回,宫中生活怎样,可曾受过什么委屈不曾,宫里几时起居几时休沐,是否劳累,又怎样封的妃,可曾找人记恨不曾,银钱打点可还够花。如此这般,虽说有探听皇家私事之嫌,可席间并无外人,众姐妹又坐在下手,并不曾听见,也不碍事。 王夫人这边心里却不舒服,自己当初这般对元春,还不是为了她好,如今贵为贵妃,锦衣玉食,要什么没有。老太太这般絮叨,好像自己把女儿推进龙潭虎穴中似的,自己不过是给元春找了个皇子做亲,贾母却是亲手把元春送进宫中做侍候人的女史! 不说王夫人怎样想,这边元春和贾母叙了好一会儿的话。又命宝玉并重姐妹做了几首诗,赐了众人些许物件。宝玉并宝钗的东西亦如原著中,还是一样的,不过宝玉多了几方砚台罢了。林妹妹的却又贵重了些,给足了二品大员嫡女的面子。 之后宴罢,众人请安退下,元春这半月省亲时就住在省亲别墅的正殿。又有各级太监、彩嫔,昭容各侍从人等驻在院内各处,贾家仆人并不能入,不过是各主子可启禀请安罢了。 宝玉并没有跟众人一起退下,而是先借口心情不爽,留在贾母屋内,又求了贾母掩护,带着身边武艺小成的大丫鬟小窗,悄悄往元春住处去了。 “姐姐,姐姐!”此时无人,宝玉方才哭出声来。元春见宝玉私下溜了进来,一时惊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亦哭道:“宝玉,快来给姐姐仔细瞧瞧。” 幼时宝玉心思极大,轻易不与人亲近,独贾母、元春、贾珠可以近身,不过是你对我好,我亦真心待你。后来贾珠重病,宝玉羽翼未丰,心里着急,却奈何不得,元春碍着孝道,亦使不上力。两人悲痛莫名,却又不能怨恨王夫人,只得互相依偎的舔舐伤口,相互依靠罢了。 如今分隔多年,每到无可奈何之际,二人总能回想起那段日子。贾珠去后,世上只剩姐弟两人最为亲近了。贾政、王夫人虽是亲生父母,却是大家族深墙内宅的子弟儿女,并无多少骨肉之情,贾母虽真心爱护两人,总归是将家族放在第一位的。 “宝玉如今真是长大了,刚刚席间我就看见你眉目坚毅了不少,你怎么这个时候溜了过来,被人瞧见,可不是顽的。”哭了半晌,元春忍泪道。 宝玉也收了泣容,说:“姐姐放心,这省亲别墅是在我的人眼皮子底下建的,我若是还能叫人瞧见,这些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元春也叹道:“你这些年定吃了不少苦,学问武艺都精进了不少,也懂得经营谋划了。”二人又互相分享了几件不得不说的私事,宝玉才进入正题。“姐姐本是中宫女史,又怎么被皇上瞧上封妃的呢?” 元春看了宝玉半晌才道:“皇上自如贵妃去世后,清心寡欲,不曾在宠幸妃嫔,皇后心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排了自己身边几个使女侍寝,我就是其中一个。我还记得入宫前,弟弟跟我说的话,帝王的宠爱是最不值钱的,如镜花水月,虽美丽却没有保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人的命。是以并没有主动在皇上面前露脸,就是皇后命我给皇上上茶送点心时,也是安守本分的。 之后两年,与我一起的几个宫人,升的升贬的贬,皇后瞧我最守本分,就正式提了位份,又瞧在咱家的面子上,升了嫔。只是又恰逢三皇子重病,并未声张。我只一心侍奉皇后娘娘,随着她日日为三皇子描经祈福,又正逢一个幸灾乐祸的妃子被皇上撞到,受了处罚。皇上与皇后娘娘为了彰显出三皇子的洪福齐天,选了我升为妃。说起来,我不过是托了‘安分’二字的幅罢了。” 宝玉听到这里,叹了一回,元春在宫中听起来好似无风无浪,实则惊险万分啊。走错一步,不受皇上的喜欢,或是受了皇后的厌弃,都会万劫不复。除此之外,同品级或是品级稍逊一点的妃嫔之间定是也有许多互相倾轧,凶险之极。 叹了半晌,宝玉又问道:“那皇上呢,皇上对你怎样?是宠妃?还只是尊敬?还是只是场面上的应付?” 元春诧异道:“你怎么会问这话的?” 宝玉也不遮掩,直接说道:“你道东府蓉儿媳妇是怎么回事,这府里素来都是势力的,怎么她一五品小官的养女能得阖家的高看,那秦氏与她弟弟秦钟,都是皇上的亲骨肉! 我的授业恩师李先生原来与皇上有过一段风月往事,后来因为如贵妃失了两个养子,皇上一怒之下叫这两个养子替了秦氏姐弟的牌位,入了皇家陵墓。秦氏姐弟则流落宫外,只是他二人那时年纪尚幼,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元春听了心下一惊,乍然之下失手洒了茶碗,追问道:“这可是真的?” 宝玉道:“我哄姐姐做什么呢,只盼着姐姐不要陷进去才好。” 元春想了半晌,失笑道:“亏你这时告诉我了呢,不瞒你说,姐姐如今虽是身份高贵,却并不怎么受宠。皇上待我并不似宠妃般宠着,只是心情烦闷时来我这里听听琴、下下棋,有时干脆只讨论茶道罢了。多半是白日里过来,就是夜里,侍寝的时候也是要少很多。” 宝玉听了就明白,皇上这是在找一个可以放松心情的避风港罢了,因着元春心思玲珑,不是那种喜好争权夺势,给人背后下绊子的。这种宠爱却是最稳固的,元春起码不会失宠。 宝玉这心思元春也是知道的,笑道:“放心,如此这般,我定不会再去想什么宠啊情啊爱啊之类的了。你这般操心,真真是小老头呢。” 宝玉也不废话,说道:“不瞒姐姐,前阵子三皇子的重病,其实是中毒了,还是皇子间互相倾轧的结果。咱们家因着太太的缘故,不得不站在三皇子身后,三皇子若有个好歹,咱家也没出路了。所以我想了法子帮了一帮,得了大恩情。” 元春惊道:“你怎么会掺和这事!不要命了么!” 宝玉安慰元春道:“姐姐不要急,你不清楚咱家那段日子的处境,若三皇子有什么不测,咱家日后只怕是抄家灭族了!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元春反复想了几回,叹道:“都是命啊,当初若不是太太......唉......”。话没说完,剩下的一半却不用再说了。又道:“我知道我的弟弟是最最要强的,你既然选了三皇子,姐姐定是要帮一帮的。咱们姐弟齐心,其利断金。” 宝玉心里感动,元春为了自己,清白的女儿家也要掺和到这种肮脏事里面了,哽咽道:“姐姐放心,我总有一天会官居一品,让姐姐永远安枕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红楼梦中,最最聪慧美丽的女子应该是元春。她能在深宫高墙内一步步成为贵妃,又明理有才,“见不得人的去处”也表明了她的心思通透。只可惜娘家拖了后腿。 看在可怜又美丽的元春的份上,求留言,求收藏~~~ 16第十五章 李嬷嬷 第二日清晨,众人先往贾母院内请安聚头,贾母洗漱完毕之后掐着时辰,又带众人往省亲别墅内给贤德妃请安。元春不耐这些礼节,是以只是寒暄一阵子之后,就命众人各忙各的去了,只留贾母、邢王两位夫人、迎春三姐妹、黛玉、宝钗并宝玉留下叙话。 凤姐、李纨又领着众管事仆人操劳不提,这边元春只拉着众人叙家常。 “老祖宗千万别再多礼了,我多年未能在您老人家和太太面前尽孝,如今正是该借这个机会以尽孝心才是呢。我们只行家礼,不行国礼才是呢。”元春忙拦住想要行礼说话的贾母道。 贾母又推脱了两回,众人方才坐下说话。 元春又拉着贾母、王夫人细细的问了一遍家中这几天光景如何等话,待到晌午,贾母稍有倦色时才罢。又独剩下众姐妹并宝玉,被元春留下来作诗。 这省亲别墅内气氛一片和谐自然不提,宝玉屋子里却又出了一件事情。 先前借着贾环的教养一事,老太太、和王夫人借机塞了两个丫鬟,原著中的珍珠、金钏儿过来。这珍珠本姓花,原著中那个最是怜惜女儿家的宝玉给起了名字叫袭人,不过现在的宝玉可没有那个体面给她,不过仍叫珍珠罢了。这名字放在老太太院里还好,放在宝玉院里,可是真真的俗不可耐了。 这天正是花珍珠回家去了。偏奶母李嬷嬷拄拐进来请安,瞧瞧宝玉,见宝玉不在家,丫鬟们也不知都跑哪儿去了,十分看不过。 因叹道:“只从我出去了,不大进来,你们越发没个样儿了,别的妈妈们越不敢说你们了”。 李嬷嬷又问道:“这盖碗里是酥酪,怎不送与我去?我就吃了罢。”说毕,拿匙就吃。一个丫头道:“快别动!那是说了给珍珠留着的,回来又惹气了。你老人家自己承认,别带累我们受气。” 李嬷嬷听了,又气又愧,便说道:“我不信他这样坏了。别说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难道待珍珠比我还重?难道他不想想怎么长大了?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我偏吃了,看怎么样!”一面说,一面赌气将酥酪吃尽。 正闹着呢,就听见外面宝玉贴身大丫鬟金风的声音,“谁在那儿嚼舌根子呢!黑心肠的下作胚子!”一边说着一边劈手进来。 金风一进来,冲着先前那搭话的小丫头就是两下,骂道:“你倒是说说,二爷什么时候说了要把那碗酥酪留给珍珠了?珍珠不过是一丫头,二爷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才升了一等,连近身都不怎么能呢,如何就轻狂到要主子给她准备吃食的份儿上了。她平素待你最好,怎么如今你却反倒这样说她!下贱胚子,还连着主子都编排起来了,还不跪下给李嬷嬷磕头!” 又回身向李嬷嬷做了几个礼,道:“嬷嬷只管吃就是了,二爷平素最敬重您老人家了,您是二爷的奶嬷嬷,二爷时常送东西孝敬你老去,岂有为这个不自在的。这丫鬟心坏,二爷定会处置的。” 李嬷嬷听这话,哪还不知,这是花珍珠设的套,想要踩着自己做贤惠人呢!也对金风笑道:“你可不必这么说,宝玉是我看着长大的,最最出息不过了,定不会做这种事,我哪儿能往心里去呢,定是小丫鬟看不得人家好,在背后嚼舌根子呢。” 李嬷嬷又跟金风聊了几回宝玉如今一顿吃多少饭、什么时辰睡觉等语,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李嬷嬷走后,金风才抬眼瞧了瞧仍跪在一旁的小丫鬟,骂道:“你还有脸哭!敢在背后编排主子的,都一律发卖到煤窑子里头去。” 那小丫鬟还只是哭。金风又道:“我记得你是叫茜雪?不过是个茶水上的小丫头,哪儿来的胆子编排主子呢,你若找出是谁指使的,主子开恩或许还能饶你一饶。” 茜雪仍是只哭,逼急了才说一句;“并不曾有人教我,是我自己嫉妒珍珠姐姐能干罢了。” 金风气急,也不理她,只叫人绑了,关在下人房间里,等宝玉回来料理。 过了半日,宝玉辞别众人回到居处,就见金风来报珍珠、茜雪、李嬷嬷之事。宝玉心中大怒,自己一心想着光耀门楣护,得父母姊妹安好,如今却隔三差五陷入内宅纠纷,怎不令人恼火。是以命人先去珍珠家,将珍珠五花大绑的抓回了来。又亲自提审茜雪,也不用刑,只叫人抓了她妹妹过来,压在茜雪面前。茜雪自幼父母双亡,与妹妹跟着婶娘长大,婶娘自己也有儿女,是以对两个女孩儿并不精心。如今茜雪见自己连累了相依为命的妹妹,连忙嚷道:“求二爷慈悲,我都招了,我有什么都招了,放过我妹妹吧。” 宝玉这招阴险有效,可是小人家居必备良方。 就见茜雪一急之下招了个干净。原来这茜雪本来心里就存了做姨娘的心思,宝玉年少有为,通读诗书,又是国公府嫡孙,对女孩儿也比旁人温柔些,自是引得茜雪之流春心萌动。只是宝玉身边四个大丫鬟金风、梧桐、绿酒、小窗实在厉害,各个才貌双全手段了得,等闲人近不得宝玉的身。是以一部分小丫头们纷纷拉帮结伙,时刻准备着瓜分宝玉这块唐僧肉。茜雪和珍珠就是一伙的。茜雪交代的说法是,珍珠认为李嬷嬷把持着宝玉房里的员工升迁,有李嬷嬷在珍珠这种外面买来的丫鬟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只有先把李嬷嬷赶出去,珍珠茜雪才能借机接近宝玉。 宝玉听了不禁冷笑,这个茜雪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不说李嬷嬷离开自己房里多久了,对丫鬟们的荣辱生死还有多少话语权,单说自己房里的事情,什么时候也是这些丫鬟们妄想指手画脚的了。金风、梧桐、绿酒、小窗四人自己调/教了近十年,如今各个都好比是mba毕业的新时代女强人,有她们在,别的丫鬟不知还有什么好肖想的!不过是珍珠想要借机挣点脸面,借机在自己面前出头罢了,拿了茜雪做挡箭牌,可怜她还不自知。 这边茜雪刚刚当着众人的面都招了,另一边就有人押了珍珠过来。宝玉也不开口,先叫小窗审问一番。为何没有经过主子同意,珍珠擅自回家探亲去了。 珍珠没想到小窗先问的是这个,并不曾想过对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奴婢母亲身体不适,太太发了慈悲,允许奴婢回家探望。” 小窗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在珍珠脸上,“你这是在挑拨主子和太太的关系么!你是老太太拨给主子使唤的小丫鬟,和太太有什么关系!太太怎会管你家里的七灾八难?太太又如何得知你母亲身子不好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签的死契?死契就是你是死是活与亲生父母再无瓜葛,你背着主子私自打探家里人的消息就是背主!看着太太吃斋念佛就欺太太心善敢私自回家,就是逃奴!” 小窗这么一说,珍珠立时慌了手脚。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背主的奴才是极为苛刻的,若是背上逃奴的名头,走到哪里都是可以叫人任意打杀了的。 小窗接着又问了李嬷嬷与茜雪的事情。珍珠这回却是胸有成竹,细细道来:“姐姐明鉴,我与茜雪不过是点头之交,平日里从不曾一起做活,怎会指使她做这等阴私之事?再说,李嬷嬷已经荣养多时,对于二爷屋子里的丫鬟们早就不曾过问了,我怎么会在她老人家身上动心思?另有一点,我有如何得知李嬷嬷哪日上来呢,怎么会正好赶到这日不在呢,定是茜雪平日里与我心有隔阂,借此机会诬陷于我。我幼时还是李嬷嬷提拔上来的呢,怎会蓄意对她老人家不敬?” 珍珠这话说得却是有理的,可见她在做下此事之前早就想好了后路,若是宝玉也如一般男子,不通内宅琐事,当真会相信她这番话了,说不定还会怜惜她被人构陷。 一个珍珠虽然算不得什么,可她身后定然还有她人。珍珠现在的身份不值得王夫人为她算计,李嬷嬷的行踪定然不是王夫人自己透露给她的,想来她是想在排挤掉贾母指给宝玉的李嬷嬷之后再去向王夫人邀功的。那么这个将李嬷嬷行踪透露给珍珠的人,身份就不得不让人提防了。 像荣国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奶嬷嬷都跟在主子身边贴身照顾,直至六七岁的年纪,然后奶嬷嬷的儿女会被安排子主子身边做伴读小厮。所以奶嬷嬷与小主子的感情,有时候比亲生母亲来的还要深。宝玉虽是二世为人,可是对于这个自幼照顾自己的奶嬷嬷还是十分敬重的。 如今有人想要算计这李嬷嬷去讨好王夫人,宝玉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知道珍珠是个有计算的,定然不会像茜雪一样随便招供,所以宝玉也没有再多加审问。只是命人以珍珠私通外宅的名义打了5板子,扣了两月月钱,也就罢了。私下里又命小窗派人仔细盯着珍珠,看她素日里都跟什么人来往。又将茜雪打发了到梨香院洒扫,这事也就这么结了。只是因为茜雪的教训,珍珠自此,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可是一落千丈。 17第十六章 贾环 第十六章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贤德妃、萧淑妃、慧妃、荣妃、钺嫔、翎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日午后,皇后中宫内有内侍禀报,众妃省亲归来,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正直皇上刚刚在中宫用膳,便允了众人。 众人省亲归来,前来向皇后请安,不想正遇见皇上,这却是意外之喜了。皇家子嗣单薄,皇上近几年很少找人侍寝,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众人都想多点和皇上接触的机会,万一能借机留下龙种,无论是男是女,后半辈子都有了着落了。 众人问安完毕后,纷纷说一些省亲趣事,逗皇上皇后开心。皇上走后,又由皇后领着众妃去了太上皇皇太后处问安,说了些省亲乐事,各自拿出了省亲别墅的题咏。各家省亲别墅都是花了大力气建的,其中奇珍异兽不知几何,各家闺秀又都是通文断墨的,如今晒一晒诗词,倒也是一出趣事。 “这贾妃家倒是有几个极出色的姊妹啊。”太上皇接过元春进的题咏之后感叹。元春省亲时就将所有的题咏,命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自己编次,叙其优劣。太上皇赞的就是探春的字。 皇后陪笑道:“父皇不知,这荣国府的贾老太君可是个有见识的,他们家的女孩儿都是在贾老太君的膝下教养的。这贾妃擅琴,二姑娘擅棋,三姑娘擅书,四姑娘擅画,各有千秋,都是极好的。” 元春听这话就知皇后这是在敲打自己了,这贾家诸事自然应该由自己回禀,皇后这既是在不着痕迹的转移太上皇对自己的注意,又是在敲打自己,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的耳目,叫自己不敢多心。 元春也就顺着皇后的意思,不再出声,只是面带微笑端坐在旁。太后倒是兴致不错,赞了一句:“这三姑娘的字确是不错,是个好的。”元春只得谦虚几句。 过了一会儿,又听太上皇念道: 世外仙源匾额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又问:“这首出自哪位姑娘?” 元春回道:“这并不是贾家女儿,是巡盐御史林大人家唯一的嫡女,姑妈去世后祖母恐林妹妹无长辈教养,便接了过来长住。” 皇太后赞道:“我想起来了,你姑妈闺名有个‘敏’字,也是个灵秀的可人儿,是嫁与姑苏林家的。留下的孩子如今看来,虽自幼丧母,性情却是难得的。” 元春忙谦道:“当不得太后这声夸。” 皇后听了也连连赞道贾母慈善,会教养女孩儿。又挑了一首词道:“这首也是不错的,太后可得瞧瞧。” 凝晖钟瑞匾额 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笼罩奇。 高柳喜迁莺出谷,修篁时待凤来仪。 文风已著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 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 元春一看就知皇后定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钉子,这众姊妹题咏,因着闺名不好外传,自己并未命探春标注。皇后却能独独跳出薛宝钗这张,定是早就知道的。自己身边识字的女官不多,回去仔细查查就知道了。皇后不是这么没有耐心的人,如今为何宁可暴露一个自己还没有发现的钉子,也要故意转移太后对林黛玉的注意呢? 是了,三位皇子都到了适婚年纪,除了五皇子有一侧妃外,其余两位皇子连个入了牌位的庶妃都没有。林黛玉年纪相当,教养又好,林家虽人丁不多,可林大人是皇上心腹要臣。皇后定是想要把持住皇子妃的人选,这个猜测定要告诉宝玉。 太后倒是对宝钗的诗兴趣不大,只问了一句,“这是哪个的?” 元春回道:“是姨妈家的女儿,父亲早逝,虽母亲哥哥来京投奔亲戚的,因着臣妾舅舅外放出京,现在暂借住在府里。” 太后听了也不多问,就听太上皇问道:“这几首是哪个作的?” 元春望了一眼道:“是臣妾胞弟,弟弟自幼是臣妾启蒙的,如今多年未见,为了让臣妾安心,也随笔作了几首。不过是陪着姊妹们顽乐。” 太上皇道:“虽是规格之作,却也看得出是个剔透知事的。”又道:“《杏帘在望》这首做的最好,虽有些富贵气,立意却好,格调难得。” 听了这话,太后也凑过来瞧了瞧,道:“怎么天底下剔透水灵的可人儿都到你们家去了,贾夫人就是会□人!几十年了,还是这个样儿。”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因着这话,太后余下时间里一直在拉着元春聊和贾母当年的闺阁趣事。两人年纪相当,太后年长,贾母为幼。彼时在闺中也是常常绣花描字的,又一同养过一对鹦哥儿,感情甚好。后来太后入宫做了当年的不受宠的皇子的正妃,身边无人可用,处处危机步步惊心。贾母因此被选入宫中做了女官,处处护着太后,直到年纪到了被放出宫去,被皇上许配给贾代善。 太后年岁渐老,喜欢怀念旧事,这一说起来就停不下了,后来干脆叫皇后领着众嫔妃各自散了,只留了元春叙话。元春无奈,盯着皇后的冷眼和众人的眼刀,一心逗太后开心,又被太后留下用了晚膳。 元春自太后出离开后,赶忙又去了皇后中宫,任着皇后冷了两回,又表了表忠心,这才完事儿。回到凤藻宫,又叫太监悄悄的传信儿给宝玉。 元春的事撂开暂且不提,再说荣国府这边。 彼时刚刚省亲完毕,众人都要休息几日。学房中放年学,闺阁中忌针,却都是闲时。贾环也过来顽,正遇见宝钗,香菱,瑛儿三个赶围棋作耍,贾环见了也要顽。宝钗素日里待他好似与宝玉一样的,并没他意。今儿听他要顽,让他上来坐了一处。 原来的莺儿因着金玉良缘之事被打发了,这个叫瑛儿的,是宝钗新的大丫鬟。只是不知宝钗是个什么心思,起了这么个名字。 一磊十个钱,头一回贾环赢了,心中十分欢喜。后来接连输了几盘,便有些着急。赶着这盘正该他掷骰子,若掷个七点便赢,若掷个六点,就该瑛儿掷三点赢了。拿起骰子来,狠命一掷,一个作定了五,那一个乱转。瑛儿拍着手只叫“幺”,贾环便瞪着眼,“六——七——八”混叫。那骰子偏生转出幺来。 贾环急了,伸手便抓起骰子来,然后就拿钱,说是个六点。瑛儿便说:“分明是个幺!”宝钗见贾环急了,便瞅瑛儿说道:“越大越没规矩,难道爷们还赖你?还不放下钱来呢!”瑛儿满心委屈,见宝钗说,不敢则声,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一个作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宝钗不等说完,就要断喝。正要教训瑛儿,就听见有人禀报,“宝二爷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宝玉掀帘走了进来。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端的是天生一股富贵在眉梢。 宝玉进门先不问好,只那眼睛看着宝钗和瑛儿。目光流转,凤眼半弯,看得人心惊。宝钗终归是闺中英雄,呆了半晌就笑道:“宝兄弟来了,快来屋里坐,瑛儿上茶去。” 宝玉也不客气,道:“当不得瑛儿姐姐一盏茶,我荣国府二房三公子都能被姐姐指着鼻子喧排,我可是怕这里福寿。”说完也不待宝钗和瑛儿反应,拉起贾环就往外走。 “你给我对着孟子像跪下!”宝玉拉着贾环来到梨香院,进了书房就是一声冷喝。贾环不敢则声,撇着嘴跪了下去。贾家规矩如此,凡作兄弟的,都怕哥哥。 宝玉端坐在一旁,也不理贾环,只是独自品茶。过了三炷香,贾环跪的头冒冷汗,宝玉方开口道:“‘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出自何处?” 贾环答道:“《论语·宪问》” 宝玉又问:“‘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出自何处?” 贾环道:“出自《论语·里仁》” 宝玉又说:“‘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又出自何处?” 贾环不假思索道:“《论语·里仁》” “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论语·宪问》”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论语·宪问》” “讷于言而敏于行” “《论语·里仁》” 宝玉道:“你还知道论语!还知道君子知道!这么长时间来,我整日教你诗书,教你‘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教你六艺,给你最好的绸缎,最好的茶品,教你为人做事,你可曾记在心里半分!” 贾环听宝玉问过书之后就已经知道错了,心中惭愧的很。宝玉将他从赵姨娘处搬来,挑了大小丫鬟十几人服侍,吃穿用度都是与他无异的,又教他诗书礼乐,又教他君子之道。自己心里却只是敷衍,并不曾用功。今日被一小丫鬟奚落后方才醒悟。赶忙哭道:“是我不好,素日里只想着我是庶出,众人待我不好不过是逢高踩低,其实是我自己不尊重。哥哥教我讷于言而敏于行竟然一字未记住。哥哥只管罚我就是。” 宝玉道:“我也不罚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咱家看似锦绣,实则腹内中空,到了我们这辈已经无人有所作为了,不过是表面富贵。我也知你是庶子,不能长扬,才教你君子之道,只望你日后有出息,你暂且休息几日,半月后我再去给你找个老师。” 贾环急道:“哥哥可是不再教我了么?” 宝玉道:“你如今也大了,该正经读书了,不是我不教你,是教不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留言求收藏~~~ 宝玉另三首诗 有凤来仪 臣宝玉谨题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迸砌妨阶水,穿帘碍鼎香。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 蘅芷清芬 蘅芜满净苑,萝薜助芬芳。 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 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 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怡红快绿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 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18第十七章 戏子之祸 这日晚间,众人在贾母处用膳,又吃过茶,顽笑了一回。就听贾母提到:“有些日子没见云丫头了,难怪不够热闹。” 凤姐凑趣道:“瞧瞧,瞧瞧,可是我们都是烧糊了的卷子,惹人嫌了,老祖宗觉得我们不够凑趣呢。罢了罢了,明日我就使人把人接来,何苦我们在这儿碍眼呢。” 贾母笑道:“你们听听这嘴!鸳鸯,还不替我撕了她。” 鸳鸯也跟着凑趣,道:“我可没有这胆子,老太太现在说的狠,若我真撕了,还不知心疼得什么似得呢。再说,二奶奶的本事还不都是老太太教出来,我何苦做这个坏人呢。” 凤姐听了欢喜:“可有人替我说句公道话了,我再巧也巧不过老祖宗去,老祖宗何苦借机夸自己呢。” 众人听了这话,也借机凑趣,引着贾母笑了一场,才各自散了。 凤姐送了邢夫人回了房,方才领着平儿等回到屋里。见贾琏一人歪在炕上磕着瓜子儿,又有一姿色甚佳的小丫鬟捶腿。高声笑道:“哟,我们这巴巴的赶回来,唯恐二爷饿着,谁知是自己享着福呢,早知我们还回来作甚,没得碍眼。” 贾琏听了,倒在炕上,笑道:“可是醋罐又翻了,没得叫人笑话。” 凤姐也不恼:“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他也就罢了,谁敢笑话我!” 贾琏听了也不与她争辩,过了半晌,凤姐卸了妆,道:“我有话和你商量。”贾琏听凤姐儿说有话商量,因止步问是何话。凤姐道:“二十一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怎么样呢?” 贾琏道:“我知道怎么样!你连多少大生日都料理过了,这会子倒没了主意?” 凤姐道:“大生日料理,不过是有一定的则例在那里.如今他这生日,大又不是,小又不是,所以和你商量。” 贾琏听了,低头想了半日道:“你今儿糊涂了。现有比例,那林妹妹就是例。往年怎么给林妹妹过的,如今也照依给薛妹妹过就是了。” 凤姐听了,冷笑道:“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原也这么想定了。但昨儿听见老太太说,问起大家的年纪生日来,听见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老太太说要替他作生日。想来若果真替他作,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的不同了。” 贾琏道:“既如此,比林妹妹的多增些。” 凤姐道:“我也这们想着,只是宝玉素来不待见宝姑娘,若是宝姑娘的生日办的比林姑娘还风光,岂不是招他的恼?” 贾琏道:“罢,罢,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只照着林姑娘例多填两分就是了。宝兄弟再也不会因这个跟我着恼的。说着,一径去了,不在话下。 凤姐也不睬他,撇了撇嘴,心道:“你就那么拿你的宝兄弟当宝贝,我偏不信这个邪。” 且说第二日,凤姐着人去史家接了史湘云来,只说贾母想了,过来小住了几日。史家也不多话,忙送了人过来。 话说湘云自幼丧父丧母,自己又不是嫡出的女儿,只是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史家对这个姑娘虽未太过苛待,却也不曾太上心,素日里只教导针线,叫她补贴家用罢了。贾母怜她命苦,况湘云有是个性格洒脱,爱说爱笑的,最能哄贾母开心。所以自幼经常被贾母接来,同姊妹们一起读书顽乐。贾母这次接湘云过来,就有借宝钗生日,叫她一起热闹的意思,湘云带了自己旧日作的两色针线活计取来,为宝钗生辰之仪,到了荣国府,又在黛玉院子里住了下来。 又过了两日,贾母自见宝钗来了,喜他稳重和平,正值他才过第一个生辰,便自己蠲资二十两,唤了凤姐来,交与他置酒戏。凤姐凑趣笑道:“一个老祖宗给孩子们作生日,不拘怎样,谁还敢争,又办什么酒戏。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巴巴的找出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要我赔上。” 又道:“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梯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 凤姐这话意思却多了,自上次宝玉揭了她放利子钱与救了贾瑞的事情后,凤姐对宝玉心里一直不满。加上府里二房压倒大房,宝玉最为受贾母宠爱,凤姐此时对宝玉也心有几丝不满了。这话,既是凑趣顽笑,又是向宝钗表明自己立场,更多的还是抱怨贾母偏心的意思。只是凤姐这话说的十分隐晦,众人谁也不多说,只是当做顽笑,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 贾母亦笑道:“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叨叨的。”凤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冤,倒说我强嘴。”说着,又引着贾母笑了一回,这才圆过话去。 至二十一日,在贾母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又在贾母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余者皆是自己人。这日早起,宝玉因不见黛玉,便到她房中来寻,只见黛玉歪在炕上。宝玉笑道:“起来吃饭去,就开戏了。你爱看哪一出?我好点。” 黛玉冷笑道:“你既这样说,你特叫一班戏来,拣我爱的唱给我看。这会子犯不上跐着人借光儿问我。” 宝玉笑道:“你又在别扭什么呢?可是又有谁着你恼了?” 黛玉恨铁不成钢道:“你倒是动动脑子,老太太如今为何又将那边提拔起来了,凤姐姐又为何这般给她搭台。”一面说,一面起身梳妆。 宝玉也不多解释,只说:“老太太再怎么宠哪个,也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我又能怎样呢。况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也顺风顺水这么久了,难不成家里上上下下都瞧我的喜好待人不成?” 黛玉也无话,想来着又是贾母对众人的平衡之道罢了。二人又找了湘云一起,携手出去。到了贾母这儿,宝钗已经到了,围在贾母身边凑趣呢,看见他们三人一同过来,脸色硬了一瞬,又挂起了笑。 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点了一折贾母喜欢的《西游记》。贾母自是喜欢,又让薛姨妈。薛姨妈见宝钗点了,不肯再点贾母便持。又命凤姐,方点了一出《刘二当衣》。遂又有黛玉、宝玉、史湘云、迎、探、惜、李纨等俱各点了戏。 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做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儿的。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给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 凤姐在旁装作不经意的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宝玉听了,忙给黛玉使眼色。黛玉这几年,有四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身边出入又有春风等人打点,又有宝玉、李纨偷偷点拨,早非昔日可比。见宝玉颜色,心里也有几分默契,虽不悦,却也微笑道:“我知道了,凤姐姐这是在说我呢。”又拉了那小旦过来,问了问身世,可曾记得家里都有什么人,小旦一并不知。 黛玉叹道:“怪可怜的,也不过这般年纪,又只是个小旦,装疯做戏的有什么趣儿呢。”遂命春风拿了两吊钱赏了出去。 黛玉这般行事,别人还罢,贾母心里却是十分满意。既圆了场面,又显示出了大家小姐气度,还显得十分心善。若不是宝玉早有兄妹之说,贾母都要动心思了。 众人散后,宝玉又先将王夫人送回去,陪着说了几句话,方才到黛玉、湘云处。刚刚走近,就听湘云的声音传来,“幸亏冬雪姐姐在旁边拽了拽我衣角,否则我就要说出去了。凤姐姐当真没有好心思。” 黛玉劝道:“罢了罢了,我都不曾恼,你又气什么呢?” 宝玉推门进来,接话道:“席间除了几位手腕了得的太太,便只有我们几个。薛家姐姐素来是个行动小心的,定不会接话。大嫂子更不会说,余下的便只剩下云妹妹了。她主意便是要引云妹妹说出来。你若不在意,众人借机附和一回,你就堪比戏子了。你若在意,又会伤了你们姐妹情分,又叫老太太为难。” 湘云拍手道:“就是这样,亏我素日里还觉得她是个面冷新人的,出手便这般了得,一点都不讲往日情面。” 黛玉冷笑道:“她留的什么情面呢,府里素来都知道二哥哥和我交好的,若我落了不是,连的二哥哥也没脸,正好他们大房行事更方便了么。看吧,明日里太太定会也想明白,少不得又是一场是非。” 宝玉笑道:“你素日里就心细,如何不知这缘故,这次薛家姐姐做寿,一应大小事都是凤姐姐安排的。前日里她身边的安儿曾悄悄去薛家院子里几回,想来他们是达成什么协议了。这次戏子的事还只是个开始呢,以后你们两个更要时时小心了,说不得那边要踩着你们做宝二奶奶呢。” 黛玉唾道:“呸!什么宝二奶奶,你也在我们面前说这些,不怕烂了你的舌头!” 湘云也说:“爱哥哥又混说,好姐姐,我们只管自己乐去,不理他了。” 二人虽这样说,却也知道宝玉说的实情,只是薛家眼皮子太浅,怎么没意识到,宝玉的婚事从来不仅限于这府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王熙凤此人形象在红楼中争议也颇大,有人爱她惜她,有人恨她到咬牙切齿。本文里王熙凤不圣母也不恶毒,不过是一个大家族里尔虞我诈利益纷争下,挣扎着的女子罢了。 关于湘云到底是史家正出还是庶出的女儿书中未明说,但三十二回湘云又来到贾府和袭人闲话时曾道:“那会子咱们那么好,后来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一程子,怎么就把你派了二哥哥……”这没了的太太,显然不会是湘云的亲生母亲,生母若在,万不可能把女儿丢在贾家而置之不理;当然也不会是湘云的叔母,她的二婶婶,史家的二太太,这时候尚在人世,那么,只会是她父亲的嫡妻了。所以湘云和探春、迎春一样,都是侍妾庶出。正出庶出的小姐,地位原有尊卑分别,这也注定了史湘云在史家的地位高不到哪时去。 19第十八章 内宅阴私 这日晌午,黛玉身边大丫鬟冬雪带人搬了贵妃榻,又摆了茶果点心等吃食在屋外。李纨领着黛玉、迎春、惜春在读女戒,探春本也是要来的,只是王夫人起意叫她去佛堂捡佛豆,所以少了一课。 贾家男人学问都不怎么样,女儿们却都是最聪慧的,少了一课也没什么。况且贾母当初的意思,也是叫李纨无事时便带着几个姑娘读读女戒,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姊妹几人或是谁误了几课都不碍事,也无人在意。 讲了一个时辰,李纨就停下来叫姊妹几个略歇一歇。众人用了点茶果,正好宝玉外面铺子这个月的新胭脂到了,因为大家都在这儿,便送到这里来了。 “这个颜色好,娇而不艳,还透亮呢。”惜春毕竟是小孩子,见了胭脂水粉哪有不喜欢的。 迎春素日里对什么事都不大在意,不过附和了两句。宝玉行事向来是有讲究的。探春养在王夫人名下,每月都有三份上等胭脂,足够自己用的,又有五份中等胭脂,用来打赏下人也比外面买的好。迎春与探春是一样的。惜春是东府嫡出小姐,比着二人的例又厚了两分。黛玉是客,又比惜春厚了两分。尤氏与惜春是一样的,凤姐比着黛玉的例。李纨寡居,与众人的又不同,是另外准备的水分和淡色胭脂,也是月月不少的。 众人凑在一起正聊一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这种水粉上色容易,那种胭脂颜色自然,正顽笑着,就听见宝钗的声音传来。 “还是妹妹这儿最热闹,每次来都有新鲜玩意。”这话貌似无意,却又有些黛玉不安闺阁寂寞的意思。 黛玉也不在意,姐妹们互相见过礼后,才道:“是二哥哥手下奴才在外面名声极大的间胭脂水粉铺子,每月都有孝敬献上来,我们家人都有的,想来姐姐也是不知道的。” 宝钗听了这话,攥了攥手上的锦帕,道:“妹妹素来是个雅的,想来胭脂也是最好的。”说着,上前两步,捡了一盒放在手里细细瞧了一番,又赞了几句。 把玩了一会儿,将胭脂放下,道:“怎么不见探春妹妹?” 惜春答道:“在二太太那儿捡佛豆,为老太太、老爷、太太祈福呢。”这般又聊了一会儿,众人方才散了。 黛玉身边的顾嬷嬷见见众人散了,指挥着小丫鬟们将茶果点心一一撤了,又将宝钗拿过的那盒胭脂拿过来细细地相看了。 黛玉见了,忙问道:“嬷嬷瞧了这么久,可有什么问题么?” 顾嬷嬷也说不准,道:“还是叫王嬷嬷瞧瞧吧,她在宫里对这个最在行。”黛玉点了头,便又叫王嬷嬷来仔细看看。王嬷嬷看了后也无话,不过说了句:“不能用了。”便罢。 王嬷嬷是黛玉身边四个嬷嬷中最为老成持重的,也是当初在宫里最为体面的,话不多,却句句在点子上。如今只说半句话,不过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习惯,什么话都只说一半。她既这么讲,那就真的是宝钗做了什么手脚。下毒谋害虽不至于,多加几味虚不受补的大补之物还是有可能的,既叫人查不出不妥,又能叫黛玉和着胭脂吃进去,左右都能叫黛玉在众人眼中销声匿迹十天半月的。 黛玉心里感慨了半晌,还是叫春风去宝玉屋子里找了金风悄悄说了。这事是内宅阴私,直接说了对谁都不好,只能心里记住。春风原本和金风就是一母姊妹,悄悄说几句私房话,谁也不会多想。 晚间四下无人时,金风才找了机会将这事告诉宝玉。宝玉听了也不语,薛宝钗本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慧灵秀女子,和黛玉一般,都是水晶玲珑的玻璃心肝儿。若不是父亲早亡,哥哥是个不知事的,怎会这般营营苟苟,算计着自己的出处呢。只是这事却不能心软,宝玉寻了机会便叫小窗回了贾母。这事说大算大说小算小,又没什么确凿的把柄,一盒胭脂,前前后后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也算不得什么,宝钗又是亲戚家接住的姑娘,总是要留几分面子的,是以贾母只说记住了,并未多话,此事也就罢了。 有过两日,宝玉正在黛玉房中请教音律,桌上摆了盒胭脂。正值宝钗过来,撞见后道:“宝兄弟与林妹妹感情最是深厚不过的,难怪又送胭脂又送水粉的。” 宝玉皱眉:“薛家姐姐这是什么话,不过奴才开了几间顽笑似的铺子,每月孝敬些水粉罢了。两府内除了大太太、太太年纪有限,不适合这些样子,其余女眷皆有的。”又道:“前些日子妹妹的胭脂不知怎么的污了东西,我不过再送一盒过来罢了。” 宝钗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想来是第一次做这种阴私之事。不过宝钗生性稳重,也并不慌乱,转念一想就知,此事是不能声张的。定下心来,仍旧不动声色的饮茶。 黛玉见了也不言语,只是心里感叹,有时候大家内宅可不就是这样,越是脸皮厚的越是能占得上风。 及至晚间,薛姨妈要去王夫人处相叙,宝钗忙拦住道:“妈妈先不忙,我有话说。” 二人打发了香菱和瑛儿到门口守着,四下无人,宝钗方才道:“昨日哥哥从外面带回来的几味补药,我听了妈妈的话,叫人绞了汁儿,寻了机会混在林丫头的胭脂里。” 薛姨妈放心道:“这便妥了,她虚不受补,每每用到胭脂,不过修养几日,又能叫人知道她身娇体弱,以后定是不好说亲的。” 宝钗却又道:“只是今日我去时,看见宝兄弟给她送了新胭脂过去,说她那原来的胭脂不干净了。想来怕是知道了什么,如何是好?” 薛姨妈拧了拧眉头,道:“看来她身边的那几个嬷嬷却是有真本事的,不过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胭脂前前后后不知多少人碰过,她如何有把柄说是你做的呢。这事儿啊,放不到台面上来就算无事,若是放到台面上来,找不到把柄,又牵扯到内宅阴私之事,她也落不得好。你只做无事状便好了,每日里姊妹们该作诗作诗,该做女红做女红,也就无事了。” 宝钗听了点头应下。薛姨妈安抚好了宝钗,便起身带人来了王夫人处。姐妹两个闲谈时便聊到了贾母待黛玉十分偏袒之处,薛姨妈话里话外又说,黛玉住在贾母附近,贾母将她护得一丝不漏等语。 王夫人听了,便记在心里。 随后便又生了一事,不过是贾母处得了点新鲜稀奇的水果,在这个季节最是难得的,贾母只分了三份,一份宝玉,一份黛玉,一份自己留着。刑、王两位夫人并迎春等姊妹具无。王夫人看在心里,到了次月进宫见元春时,便提了提想要将女孩儿们放到一处教养等语。 再且说贾元春这边,因在宫中与太上皇、皇太后闲谈了半日大观园题咏之后,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致,自己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岂不寥落。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她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又听到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将黛玉与贾母隔开的,是以想了想,正好叫她们姊妹几个去园中居住。黛玉虽好,可是却还欠几分火候,不若此次练练手段涨涨见识也好。 又想到宝玉修建大观园时就处处留心,竟然还安排了几个机关暗道,想来也是有几分考量的,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又禀了皇太后。 太后自上次留了元春用膳后,对元春便有了几分用心,也常常帮衬一二。其中有几分是看林家面子,有几分是看贾母面子,又有几分是真心喜欢,又有几分是为了抬她出来与皇后打擂台,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太后点头应了之后,元春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黛玉等人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也随进去读书。 黛玉等人将自己亲随并一应物件全都搬了进去,宝玉却只带了身边得用的丫鬟,一应摆设除了用惯了的,又另重新布置了一番。外面静心斋和梨香院并未就此荒废,忙时也会在外面休息几日。 众人挑了院子,除了宝钗的院子凤姐搭话出力,安排在了蘅芜苑,其他人不过是按着身份嫡庶一论,安分守己罢了。 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贾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氏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奶娘亲随丫鬟不算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 每日里众姊妹,或读书,或写字,或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倒也十分快乐,面上看去也是一篇和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啊~~~ 腊八节欢乐~~~ 今天是2012年的第一天,祝大家有个好开始,新年新气象! 就算今年真的是末日,我们也要在每一天里都善待自己,做最欢乐的2012er~~ 20第十九章 意欲何为 这日早间,众姐妹结伴至贾母处请安,在贾母房内用过早膳后,回到大观园内,又各自散开。黛玉领了顾嬷嬷与春风并几个小丫鬟,正打算回潇湘馆。就听宝钗道:“妹妹不忙走,我前日得了几个新花样,不若去我那里看看吧。” 黛玉听了自然无话,随宝钗来到蘅芜苑。 二人才华本就一时瑜亮,可谈论的话题较多,从女红的新花样到古今奇女子再到别致的诗词歌赋,闲谈甚欢。 过了半晌,宝钗未有其他表示,也未留黛玉用膳,又无它事,二人便散了。 黛玉一时不解,宝钗素来是个不做白功的,今日叫自己看新花样,拖住自己这么久,是为何呢?只是暂且看来并无什么不妥,也就罢了,正欲回房,刚走到小戏院墙角边,只听墙内笛韵悠扬,歌声婉转。黛玉便知是省亲时请来演戏的十二个女孩子演习戏文呢。只黛玉素习不大喜看戏文,便不留心,只管领着顾嬷嬷、春风等往前走。 偶然两句吹到耳内,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道是:"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黛玉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便止住步侧耳细听,又听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听了这两句,不觉点头自叹,心下自思道:"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其中的趣味。"又侧耳,只听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中叹息。再怎么如花美眷,又怎能敌得过似水流年。 虽知道这般沉浸在伤春悲秋之事上是不妥的,可是却仍旧不可自拔。细细品味这几个句子,如此便痴了。 顾嬷嬷等人不好劝,只取了披风,护着黛玉慢慢回到潇湘馆。又请了贾环、贾兰过来,叫黛玉为二人指点诗词,方便二人日后与名流雅士之流交际。如此这般,黛玉便将前事丢开手去,不再去想。直到二月,阖家都盯着宝玉,尤其是二房,生怕他或有不如意,黛玉自然也无心再去考究词句了。 原来正值这年二月,宝玉得了李先生点头,要下场一试,参加县试。县试一般由知县主持,本县童生要有同考者五人互结,并且有本县廪生作保,才能参加考试。但宝玉出自荣国府,所以并不需这么繁琐,只是阖家大小都提着心,怕他累着罢了。 县试考四场,内容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还算简单,不过是连考四场,身子有些乏罢了。宝玉自考场出来后,就有赖大家的奉了贾母之命,忙将他扶上车。回到宅里,贾母又早命人请了太医把脉,得知并无大事后,方才放心。只是又将宝玉移到她屋子里,修养两日才罢。 过了几日放榜,贾琏亲自领了赖大家的前去看榜,宝玉名次平常,不上不下,虽是过了,却也中庸。只是众人看贾母欢喜,都纷纷恭维罢了,倒是贾政说了几句不过如此之语,被贾母撵了出去。 县试合格后又有府试,府试由知府主持,考试内容和场次与县试相同,试期在四月。于是不过两月间,贾府众人又跟着折腾了一回。早几日就预备考试用具的,哄贾母、王夫人开心说吉利话的,隐晦的安慰大房婆媳的,服侍宝玉更要事事精心。如此又有十几日,家里众人方才安生。发榜后,宝玉成绩仍是一般,虽不是头几名,却也不难看。不过取了“中庸”二字为妙。 县试通过后又有院试,不过院试是三年之内两次的。所以宝玉需得再过几月,方可考试。宝玉自觉不需要临场磨枪,跟着李先生学得已经足够了,所以并无什么压力。不过贾母、王夫人等都是提心吊胆的,日日吩咐众人小心。 这日上午,贾母传来消息,说是贾赦病了,宝玉忙去请安。先见过贾母,出至外面,人马俱已齐备。刚欲上马,只见贾琏请安回来了,正下马,二人对面,彼此问了两句话。只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 宝玉看过去,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只是想不起是是谁,叫什么名字。 贾琏笑道:"你怎么发呆,连他也不认得?他是后廊上住的五嫂子的儿子芸儿。" 宝玉笑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因问他母亲好,这会子什么勾当。 贾芸指贾琏道:“找二叔说句话。” 宝玉笑道:“原来是有事与二哥哥讲,你们不妨就去叙话吧,我正有事要出门呢。”又道:“看你是个伶俐的,明儿你闲了,只管来找我。这会子我不得闲儿。明儿你到书房里来,咱们亲戚间也要常来往才是”说着扳鞍上马,众小厮围随往贾赦这边来。 见了贾赦,先述了贾母问的话,然后自己请了安。贾赦道自己不过是偶感了些风寒,并不碍事。又站起来回了贾母话,次后便唤人来:“带哥儿进去太太屋里坐着。” 宝玉领命退出,来至后面,进入上房。邢夫人见了他来,先站起来,请过贾母安,宝玉方请安。邢夫人拉他上炕坐了,方问别人好,又命人倒茶来。宝玉忙道过谢,只把茶拿在手里捂着,略沾了沾嘴唇。邢夫人也不理会,只拉着宝玉的手,问他今日读书如何,准备得怎样。 宝玉忙道:“不敢劳大伯母挂念,不过是浑读几个字罢了,倒是大老爷的身子要紧。”又问是否请过太医,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就是家里没有,也能去外面找相熟的买来。二人这般你来我往的虚谈了半盏茶的时间,宝玉说话字字滴水不漏,邢夫人抓不到一丝把柄,正是心焦。只见那贾琮来问宝玉好。 邢夫人道:“哪里找活猴儿去!你那奶妈子死绝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得黑眉乌嘴的,那里像大家子念书的孩子!” 正说着,只见贾环、贾兰小叔侄两个也来了,请过安,邢夫人便叫他两个椅子上坐了。二人都是宝玉教导的,得了宝玉几分真传,言谈举止都是无可挑剔的。邢夫人见二人于宝玉默契十足,亲密得很,早已心中不自在了。又看见贾琮形容小家子气,畏畏缩缩一副吓到的样子,心中更怒。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方才回去。 再说这边贾芸,贾芸本事贾家远房亲戚,自幼丧父,父亲后事都是舅舅料理的。这个舅舅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舅舅唤卜世仁,贾芸父亲留下的一亩田、两间房都被他眯着良心贪了去,自己开了一家香料铺子,又做了贾政的清客。每次贾芸上门时,都只哭穷,什么没有米下锅的话,好似穷得揭不开锅了似的。 贾芸无法,只得在府里找活计做,求了贾琏却并不见效,贾琏在凤姐面前也是个做不得主的。又想到宝玉说的话,第二日寻了功夫又到宝玉书房来。 宝玉似不知贾芸所求般,不过与他闲谈了半日,觉得他这人遇事够灵活,能屈能伸,原著里又是个重情义的。就给了他几两银子,指了条路,告诉他:“你若是想求个富贵也不是不能的,只是如今我想叫你现在园子里先替我做点事情,你可愿意?” 贾芸如何还有不愿意的,忙谢了宝玉,拿着银子买了点冰片麝香之物,求了王熙凤,凤姐就将园子里住种树种花的活计派给他了,暂且不提。 展眼过了一日,原来次日就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的,贾母本就看不过王夫人作为,又年高持重,便推说身子不爽,不能去。王夫人见贾母不去,自己独自过去也没有脸面,只说头晕也便不去了。倒是薛姨妈同凤姐儿并贾家几个姊妹、宝钗、宝玉一齐都去了。 宝玉对王子腾其人是半褒半贬的。王子腾为官尚可,也不是什么鱼肉百姓之人,若论真本事也有几分,为人也够圆滑。只是有时候却圆滑太过了,不是个能靠得住的,又不会教养子女,看养在他膝下的儿子王仁与侄女王熙凤就知道了。只是毕竟是宝玉正经舅舅,宝玉再怎样还是要靠着世家大族之间互相庇护的。虽然上次暗地里利用薛蟠黑了王子腾一把,但自己的痕迹却是抹得一干二净的,王子腾根本不知这事是他的手笔。 王子腾看宝玉心里十分喜欢。宝玉年纪轻轻就参加了县试,再几月若是过了院试,就是秀才了。大家子弟虽不以科举入仕,但是能有个出身还是好的。小小年纪就懂得谋个好前程,来日定是贾家下一辈的指望了。心里也愿意提携宝玉一把。 宝玉拜见过王子腾夫人后就来前厅陪王子腾见客,聪明伶俐,举止颇雅,又有个好皮囊。只是宝玉是个有心的,怕若是把王仁比了下去,王家脸面上不好看,所以直走年幼可爱路线,在众人面前插科打诨,倒也交谈甚欢。王子腾见了倒是十分满意。 至晚间众人方回。未曾想,几日后又生出了事端。三皇子派人来请宝玉,众人不知是福是祸,正慌着神儿,塞了几张银票给三皇子门人,来人左右推脱方才松口。 却说宝玉牵扯进了巫蛊之祸!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过完元旦,觉得自己又老了一岁,紧迫感愈加强烈。又看了最近的房价,不去餐厅、不生病的情况下,要存钱十年,倾尽所有,才勉强够郊区小房子的首付,穷人家的孩子真命苦啊。要是能直接住进大观园就好了..............不需要还房贷... 最近习惯性偏头疼又发作,看在我坚持码字的份儿上,各位亲~~求留言求收藏~~~ 21第二十章 巫蛊之祸 宝玉从来就没有指望过皇家能记得他的一丝好。就算是舍身救主又怎样,自己不过是皇家的奴才罢了,为了皇子舍掉性命是应该的。可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冷。 祥元十八年六月初七这一天,三皇子门人来荣国府请宝玉入宫。 宝玉安抚好祖母与父母姊妹后,理了理衣冠,便随来人入宫。上次入宫面圣,宝玉是有功之身,坐在三皇子马车里,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入了殿。这次入宫,却是疑似有罪,身边跟着十几人,每道宫门都要检查盘问,前前后后两个时辰才到上书房。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宝玉才安下心来。若真的出了大事,定是侍卫拿人,然后迅速压到御前,如今这般责难,可见并不是要命的事。 到了上书房外间,就见皇上身边内监总管何海带人守在外间,见宝玉到了便说:“荣国府二公子吧,皇上有旨,命你在这里跪侯。” 宝玉听了自然无话,只得老老实实的跪着。 上书房内间。 三皇子水澈道:“父皇还要三思啊,这贾宝玉向来是个忠孝的,定不能有这番心思,况那块玉本就是他魂魄所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他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五皇子水晴驳道:“人心隔肚皮,贾家本就是宁荣二公后人,史家一门两后,王子腾官居要职,薛家又把这皇商,谁知道是不是四大家族合起来谋反呢!要儿子说,这种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前次三哥中毒本就蹊跷,怎么就那么巧,贾宝玉有法子呢,我看就是他想借机将玉献给父皇,借机谋害,四大家族再行谋反之事!” 两人声音并不小,宝玉本就练过武,竖着耳朵也能听个大概,心里一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定是那块宝玉出了问题。贾宝玉心里还委屈呢,那本来就是我的宝贝,前次不过借给水澈带了几日,怎么就被皇上扣住不还了呢。 此时屋内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当初朕看这块玉是个灵物,想留下来把玩把玩,并不是贾家进献的,此事还要查个明白,否则岂不是寒了功臣们的心。” 三皇子忙称还是父皇英明等语,五皇子撇了撇嘴,并未做声。此时里面有传来另一年老者声音,道:“皇上不妨请相国寺主持并司天监监正前来,定能分辨。”皇上又下旨请了相国寺慧悟禅师与司天监监正进宫。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进来看见宝玉跪在外间,眼皮也未挑一下,只做未见,忙跟着何海进了里间面圣。 正这时,又有小太监来报,何海听了,就打发他下去,自己附在皇上耳边禀了。原来是荣国府长房嫡媳王熙凤出了事,凤姐不知怎得,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大观园,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贾家众人都慌了神,还是宝玉身边的丫鬟小窗带着几个会武艺的上去夺下刀来,叫人将她抬回房去。平儿、丰儿等众人都哭得泪天泪地,又有金风梧桐小窗等人,联想到宝玉因巫蛊之事入宫,也纷纷抹泪。 皇上听了探子报上来的话,心里又笃定了几分,定是有人要加害贾家,忙叫慧悟禅师和李监正看了通灵宝玉。 原来这宝玉一直被皇上收在上书房外间,也未当回事,平日里大臣太监人来人往,也不见什么。这日早间有一小太监洒扫时,不过略碰了碰宝玉,就忽然"嗳哟"了一声,说:“好头疼!我要死!”将身一纵,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嘴里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 众人慌了神儿,都看得出这是巫蛊之事,忙禀告皇上。皇家对这种事最为忌讳,正巧三皇子、五皇子正跟在皇上身边办事,听说这事都大吃一惊。五皇子上言道,定是贾家意欲加害圣上,罪不可恕,请皇上派人拿了贾家众人。三皇子忙替宝玉求情,只说这玉就是宝玉半身,若毁了玉,宝玉怕不能多活一刻,宝玉在家最受宠爱,贾家怎会做出此事,不如先派人叫贾宝玉入宫,细细盘问。 所以才有了此事。 慧悟禅师看了通灵宝玉后只是摇头叹息:“本还算是希世奇珍,只可惜不带在主人身边,再无妙处,不过成了块石头罢了。” 皇上又追问:“那个小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司天监监正忙问了宝玉与小太监的生辰八字,皇上便出声,允许宝玉进前。宝玉起身时,双腿已然僵硬,不过仗着会武,身子骨还好,才勉强行走。又听见皇上问他生辰八字,连忙回了。那小太监身世凄苦,才卖身入宫的,已然不记得八字,不过入宫时报了六字,何海派人查出,又呈到御前。 李监正看了,了然道:“就是这么回事了。回禀皇上,刚刚臣和慧悟大师看过那块通灵宝玉,上面隐隐有五丝黑气,又有小太监症候为据,这是五鬼巫蛊之术。要施此术,需得人生辰八字,并将小鬼放到被厌之人的身边。只是贾家小公子命相与常人不同,巫术被施到了这通灵宝玉上,贾家公子与那小太监两人生辰八字中,前六字都是相同的,想来定是凑巧,两人八字相同,这才遭了灾。” 皇上听了半晌不语。两人生辰八字相同,这要何其凑巧!只是并无其他证据,如今看来,贾宝玉倒是受了无妄之灾。 此时何海又低声道:“皇上,贾家另有一人.......”此话只说一半,皇上便了然。忙又命何海将王熙凤的症状说与李监正。宝玉在一旁听了,心里依然凉了半截。这是原著中赵姨娘与马道婆做下的蠢事啊!自己身边如何混进了赵姨娘的人,竟然能将那几个纸人塞到自己身边,自己何时大意到这种地步。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要露出“我在为嫂子心急难过”的表情。 李监正听了,更加确定此事,又道:“皇上不妨派人去他二人住处查,定有纸人烧尽的灰烬。” 皇上思量半晌,派了名太医前往贾家,只说宝玉心忧家人健康,皇上恩旨,准太医给王熙凤看病的。太医身边也有女徒弟,看病时去翻了翻凤姐被褥,果然看了一小摊烧尽的灰烬。这太医不过开了两味安神的汤药,回宫回了皇上。 皇上听了这话,方才放下心来,龙颜大悦,只说果真自己没看错人,贾宝玉忠厚纯良,定不会做出此事的,如今既已证明清白,朕定然要好好补偿等语。说完这话,皇上只拿眼睛盯着宝玉。 宝玉忙跪下去叩拜皇上,连声道不敢,又说:“若不是皇上福泽天下,草民只怕也似兄嫂一般凶险万分,都是托了皇上的鸿福,草民才侥幸逃过此劫。” 皇上看宝玉脸色并无怨言,心中满意,又问慧悟禅师,“这通灵宝玉如今怎样?” 慧悟禅师道:“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虽是奇珍,但也只对贾家公子有些效验,前次三皇子的事情已然十分难得了,如今离公子太久,便再无通灵之处了。” 皇上听了这话明白了,这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魂魄所凝,只对贾宝玉一人有点小用处,先前水澈能沾光十分难得,自己留着这玉也没用,便请李监正为宝玉、凤姐儿二人破了巫蛊之术,又将通灵宝玉赐还给宝玉。 宝玉忙叩拜皇上大恩,谢皇上救自己与兄嫂性命。皇上刚想说话,门外就有皇太后身边大太监求见。 “启禀皇上,贤德妃今日在给太后娘娘请安时突然晕倒,太后娘娘忙传了太医来看,说是有喜了。” “当真?” “回皇上的话,陆太医说贤德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子了,只是娘娘素来体弱,所以未曾发现。” 皇上听了龙心大悦,自己子嗣一向单薄,这七八年后宫更是从无消息,本来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贤德妃竟然怀孕了。这贾家姐弟是一母所生,都是有福的。连忙传旨,赏赐流水一般的进了凤藻宫,命元春安心养胎。 这时角落里自宝玉进来后就不曾出声的一年老者开了口:“恭喜皇上又添新丁。” 水澈、水晴此时也纷纷恭喜。皇上又说宝玉受了委屈,流水一般的赏赐又进了荣国府。 “娘娘,外面传来的话,宝二爷已经出宫了,皇上还赏了宝二爷,娘娘放心吧。”抱琴将女官们都赶到门外,又借口元春要通风将窗门大开,四下无人,才说道。 元春手抚了抚肚子,叹道:“宝玉长大了,我这个长姐也该为他做点什么了。”又问道:“宝玉那个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身边的小丫鬟如今怎样?” 抱琴回道:“主子放心,她昨日就故意出了差错,点差了锦田侯诰命的油灯,被马道婆打发卖了,崔嬷嬷早就将她买回藏了起来。” 元春点头道:“先这么安置着吧,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你再着人悄悄到相国寺多烧几柱香火吧,就当是对慧悟主持的感激之情了。” 抱琴忙道:“还是娘娘心善,奴婢马上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宝钗的结局。 薛家本来是皇商,打理皇上私房钱的,虽是商人,却也算是四大家族之末了。薛家是是“书香继世之家”“紫微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宝钗是“仕宦名家之女”。只是宝钗父亲去世后,这一脉人丁凄凉,后继无望,薛姨妈带着兄妹二人上京,有几分是来向贾、王两家寻求庇护的意思。孤儿寡母,产业也衰败了,难怪会把心思放在宝玉身上。按理来说,宝钗也只能嫁个大家庶子或者五品以下小官为正妻了。 可惜她壮志凌云,却因为出生而不能得志,难道要她做大户人家的嫡子填房? 22第二十一章 赵姨娘 三皇子门人将宝玉送出宫门,又道:“小公子请上车吧,小的送您回府。” 宝玉忙道:“谢谢这位大人了,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当不得公子这声‘大人’,小的姓温,不过是三皇子府里一长史,没事儿喜欢抽一口儿,三皇子送了小的一诨号‘戒烟真人’。贾公子若是不嫌弃,叫小的温珏就是了。” 宝玉忙拜道:“原来是温大人,宝玉今日得以安然无恙,还多亏了温大人照拂。” 温长史忙道:“公子客气了,主子有特意交代过,公子先上车吧。”至于交代了什么,怎么交代的,就要宝玉自行去想象了,既没漏了主子的底,又点明了主子的人情,不得不说,这是个妙人儿。 宝玉顿时领悟了,道:“三皇子救命之恩,宝玉改日定当拜访。” 到了荣国府门前,早有赖大家的等人守在门口,见宝玉被三皇子门人送了回来,忙上前迎道:“宝二爷可算回来了,皇上的赏赐早就到了,就等您谢恩呢。” 宝玉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这是温大人,你先招待温大人用茶吧。” 温长史连忙道:“不牢贾公子费心了,小的还要给主子回话呢,公子赶快谢恩去吧。” 沐浴焚香跪拜叩恩,又给传旨的太监塞了两百两的荷包,总算将皇家的人送走。 贾母连忙拉着宝玉,左看右看,唯恐他受了一点委屈,“我的心肝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和你娘怎么活啊。” 宝玉连忙道:“祖母快别这么说,宝玉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是皇上传我过去问了几句话,若老太太和太太受了惊,有个好歹,岂不是我的不是。”贾母又抱着宝玉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才罢。 哭过一通之后,贾母赶了一家子闲人出去,屋内只留了贾赦、贾琏、贾政、王夫人、邢夫人。邢王两位太太按理来说是不能留下的,只是二人好歹也是个诰命,王夫人又是宝玉、元春圣母,也就留下来听了。 宝玉将此事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话音落下,半晌众人无语。此事可以说是家宅不宁引来的大祸啊,若不是三皇子为贾府说了情,皇上就是直接判贾府谋害造反也是无话的。能知道凤姐、宝玉二人生辰八字的,也就只有这府里的主子了。贾母仔细盯着众人的脸色,具是一脸后怕吃惊,并没有什么不妥。想了想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人来过?” 王夫人看了看邢夫人,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咬牙答道:“回母亲的话,五日前林家留在京里的大管家来给林姑娘送过补品野味;四日前邢家大太太娘家的弟弟来略坐了坐,我那妹妹也来过,不过只到了我屋子里头略叙了叙话;三日前锦田侯的诰命打发人送了帖子,说是下月初八要在府里摆酒赏花,请咱们府里主子过去;两日前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来取了下个月的香油钱,昨日东府珍哥儿媳妇来串串门子。” 王夫人想了想,又道:“别人还好,林管家不过到了二门,邢家兄弟也是个知礼的,只在大房走了走,倒是马道婆,在府中串了好长时间,各屋都去了个遍。大房二房的几位姨娘都不曾落下。” 王夫人这番话说的条理清晰,又无半点疏漏,宝玉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自己因着贾珠的死,又受了原著的影响,只觉得自己这母亲虽是一番慈爱之心,只是却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轻视的。如今这番话下来,只怕王夫人一直在藏拙罢了! 她虽只顾着银钱拉着凤姐放贷坏了贾家名声,又间接耗死了贾珠,但却都是无心之过,不过是闺中局限罢了,虽有不对,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如今看来,王夫人对府内里里外外掌握的是滴水不漏,又为了元春和自己,竟舍得暴露出来。如今她这一番话,明摆着告诉人家,“我在各处都有钉子,大房也逃不出我手心”。今日事情过后,只怕贾母等人对王夫人的防范之心,又要重新提起来了,这几年的佛爷,王夫人是白做了。 果然,贾母听了这话,那眼睛死死的盯了王夫人一会儿,才道:“马道婆都去了哪里,可有准话?” 王夫人回到:“回母亲的话,我不过是帮着凤丫头管了几个人,才知道这些,如何能知道准话呢。” 贾母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又叫鸳鸯进来,附耳吩咐了几句。过了一炷香时间,鸳鸯又进来回到:“回老太太的话,已经查清楚了,马道婆到大房去时,进了大太太房里,还有香姨娘、秋姨娘,到二房时去见了二太太、赵姨娘,路上又遇见了琏二奶奶,又来给您请了安,除此之外,再没了。” 贾母听了这话,先叫人将大房二房见过马道婆的三位姨娘关了起来,又命人搜她们的屋子,又着人仔细盘问三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后来,赵姨娘身边一婆子挨不住打,招了出来,自己曾提赵姨娘写过欠契,不过写了欠马道婆多少银子等语,做了保人。 贾母大怒:“她无缘无故怎么能欠那么多银子,黑心肠子的下贱小老婆!”又指着贾政说:“都是你平日里惯的没了规矩,没起子的听那群下贱种子教唆,若宝玉有个三长两短,看我饶得过哪个!” 又命人压了赵姨娘过来,赵姨娘也是个妙人儿,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 不过是凤姐平日里太过苛责,时常短了她的银钱,又经常给她下绊子,时不时的再咒骂两句,赵姨娘实在忍不过。又恨宝玉抱走了贾环,以为贾环在宝玉院子里受了委屈。前次宝玉罚贾环跪孟子像的事情,更是传到了她耳朵里。加之这次贾环跟着宝玉进了大观园,住进了怡红院,平日里更加得不到消息了。 赵姨娘心里记恨,只想着没了宝玉,家里都是贾环的,又能要回自己儿子。又没了王熙凤,换了谁管家也不会这么苛待自己和贾环,这般想着。前几日见了马道婆,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王夫人听了一声哭嚎:“我可怜的宝玉啊,不过是太过心善,自己读书时还要教养庶弟,就这么招人厌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啊,我可怜的珠儿要是在就好了,何苦叫宝玉这么辛苦啊。” 王夫人这一哭嚎,虽是失了礼数,却也有些用处。贾政仅剩的两分不舍也没了,贾母见王夫人作态,心里警惕之心也没了两分。 贾政回了贾母道:“儿子再也不要这等狠毒之人,母亲只管发作就是。” 贾母道:“就叫赖大家的领出去,找那最远最苦的黑煤窑子里买了就是了。”贾政自然无话的。 赵姨娘听了心如死灰,也不求饶。倒是宝玉说了话:“老祖宗当心气坏了身子。赵姨娘不过误会我亏待了环儿,原也是我教导太过。环儿如今学问也好,过几年说不得也能下场一试。赵姨娘到底是他生母,不好就这样没了下场,况且这巫蛊之事最是引人避讳的,不能传出去。要我说,就在西北角的那间二进的小院里建个佛堂,叫她进去为贾家子孙祈福念佛就是了,再命几个人看着,只不叫她出来。对外只说是赵姨娘自愿为环儿祈福,不过略住几日。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记得这事了。” 贾母听了忙说是,王夫人也不会当面反驳宝玉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贾母叫了几个婆子,把赵姨娘压了下去,又说了几句元春有福等语,方叫众人散了。不过临了又说了一句:“老大家的回去也要提点一下凤丫头,她原是个要强的,只是咱们这种大户人家,比不得人家小门小户,还是要慈悲为怀的。” 听得邢夫人直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宝玉和王夫人的关系是本文中比较难处理的一点,王夫人本人并不着喜,又善于拖人后腿,本文是略黑她的。但她却又是宝玉的亲生母亲,母子之间关系太远太近都不好,这中间有一个度啊。 我认为原著中少数几个有了好结局的王夫人,绝对不是一个只知金玉良缘的木头佛爷,关键是这中间她都扮演了什么角色。 23第二十二章 乌衣巷 众人散去时,贾母临了又对邢夫人说了一句:“老大家的回去也要提点一下凤丫头,她原是个要强的,只是咱们这种大户人家,比不得小门小户的,还是要慈悲为怀的。”。 听得邢夫人回屋就摔了茶碗。小门小户的,指的可不是自己么。自己小门小户出来的,可没有贾王氏那么会装模作样,面慈心黑的。说是要凤哥儿慈悲为怀,还不是变着法子的说她心狠。老太太这是见不得大房有一点好啊,好不容易二房姨娘做了这等下贱事,二房伤了点筋骨,如今老太太撂下这句话,大房也好不到哪儿去了。 且不说邢夫人这边怎么算计着借机给二房下点绊子,这边宝玉照例送了王夫人回房。 王夫人留着宝玉吃了几口茶,方道:“我的儿,真是难为你了,何苦这样心善,还留她一命。” 宝玉道:“环儿进来读书十分用功,说不得再过几年就要出息了,赵姨娘是他生母,怎么样都得留几分体面。” 王夫人道:“赵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就算环儿将来出息了,也得叫我一声母亲呢,可没那奴才什么事。” 宝玉笑道:“太太也说了,赵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她做下了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是翻不了身的。如今放过她,不过是个环儿卖个好罢了,顺水人情而已。” 王夫人听了这话,点点头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全。”又叫道:“玉钏儿,你去将我素日里的旧衣裳,挑几件颜色素的,适合礼佛的,给赵姨娘送去。告诉她,如今她只管安安分分的礼佛祈福吧,环儿有我呢。” 宝玉听了这话,也不做声。原来只觉得王夫人手段不够,如今想来,怕也不是个拙的,只一句环儿有我呢,就能叫赵姨娘吐出一口血来,却还得恭恭敬敬的谢她。既报了这几年赵姨娘独占贾政的仇,又得了慈悲大度的名声。看来王夫人能把着府中大权几十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王夫人又想了想,又叫金钏儿过来传来几句话。 如今凤姐病着,自是王夫人管家。其实凤姐管家时,也只不过给王夫人打打下手,明面上的账本和库里的钥匙都在凤姐哪儿,可每季的收益与府内总账还是攥在王夫人手里的,因此王夫人的话,一直都很管用。 今日查抄三个姨娘屋子时,除了赵姨娘被查出来,香姨娘的房里还查出来一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儿,因此被贾母借机赶了出去。倒是秋姨娘,屋子里干净的很,摆设也不见几件,在大房众多姬妾里面算是寒酸的。王夫人刚刚就是命彩云去给秋姨娘几匹布料并几盒胭脂,当做给她今日压惊的。按理说这事应该邢夫人做,可是邢夫人素来是个喜爱银钱的,定舍不得这些,王夫人如今又占着管家的名头,添了点东西也不算逾矩。 王夫人交代完,又对宝玉说:“晚上就在前屋摆饭吧,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他们,叫厨房去做。” 宝玉道:“也没什么想吃的,不过清淡些罢了。太太可还有事要忙?” 王夫人道:“凤丫头如今病着,府里的事儿少不得我要多操心。你若不耐烦了,只管自去,摆饭时再来。” 宝玉道:“不用这样,叫我房里的金风送本书来,我去里屋看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点头叫了小丫鬟去大观园里找金风。不过一会儿工夫,金风便带了书过来。 宝玉问道:“拿的是哪本?” 金风低头回道:“主子昨晚说今日要看去年院试的文章,上午有事耽搁了,奴才自作主张,就拿了过来。” 宝玉点头道:“就是这个,我本来怕小丫鬟传话不明白,就没言语,还想着若随便拿了本过来也就罢了。” 不过几句话,宝玉就去里屋温书了。 这边王夫人见金风考虑周到,就拉着她细细的问了几句,不过是几岁被卖的,什么时候进的府,还记得家里有几口人吗等语。 金风也不多话,只是王夫人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宝玉每日几时起床几时就寝,吃了几碗饭,穿的多少,读了几本书,写了几篇文章,都一清二楚。听得王夫人是越听越满意。又叫人拿了两个金戒指给她,只说若是用心服侍,日后定有你的出处。 晚饭后,母子二人正吃着茶,就听丫鬟说薛姨妈来了。话音落下,就见薛姨妈捏着张帖子带着香菱等人进来了。 宝玉忙见过礼,又给薛蟠带了两句好,才起身回怡红院。 见宝玉走了,薛姨妈才道:“我来时听见姓赵的那个姨娘被送去礼佛了?姐姐如今可算出了口气了。” 王夫人道:“这是什么话,她自愿去礼佛祈福,这是好事儿,与我何干?” 薛姨妈忙道:“瞧我说的,我嘴拙,姐姐说什么就是吧。”又忙拿出帖子道:“早上有人来送帖子,我们那四房的如今进京办事,按理说得见见。只是姐姐也知道蟠儿那性子,也不会待客,我想着能不能来找姐姐帮忙。或是琏儿或是宝玉,陪他走一趟,见见长辈。” 王夫人半晌道:“你也知道,如今凤丫头病着,琏儿是离不开的。宝玉过几月就要参加院试了,时间也不多。” 薛姨妈听了,心里无趣,正要再劝,又听王夫人说:“到底是自家亲戚,若我说啊,还是叫宝玉走一趟吧,左右他不差着半日工夫。” 薛姨妈忙称谢,两人又叙了些家常,薛姨妈才走。 王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想换了衣裳,就听金钏儿进来报:“太太,周瑞家的来给太太请安。” 这周瑞家的本是王夫人身边第一人,她是所有的陪房中最有面子的,最会来事的,巧舌如簧,很四处讨各房主子的欢心。上次送薛家的宫花给府里各位姑娘时,得罪了宝黛二人,又引着王夫人对黛玉不满,被宝玉狠狠发作了一回,女婿也见了官,被判了流放。因此消沉了一段日子,王夫人对她也有些不满。只是他男人管着府里春秋两季的租子,还是很有体面的。 王夫人命她进来,表情淡淡的,也不出声。 周瑞家的忙给王夫人请安:“奴才来给太太请安了,前两日我家那口子在外面得了两只药材喂大的鸡,最补身子了,奴才想着二爷快要院试了,忙给太太送了来。” 王夫人见她神色恭敬,并无一丝不愿,才点点头道:“难为你有心了,这段日子都不见你上来了,我记得原是你女儿另嫁,才放你一段日子的,如今怎样了?” 周瑞家的忙道:“回太太的话,她如今嫁了庄子上一小头头,小门小户的,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王夫人道:“那就好,我这儿有几匹上好的料子,拿去给你女儿做两件衣裳穿吧。” 周瑞家的忙叩谢了。 王夫人又说:‘既然你家里无事了,以后仍旧上来吧。” 周瑞家的听了大喜,知道王夫人这是又启用自己了,又忙磕头。 第二日上午,宝玉出园来,见薛蟠在二门前等着,忙几步上前道:“劳烦薛大哥哥久等了。” 薛蟠笑嘻嘻道:“不久不久,难得你肯跟我出来吃酒。” 宝玉道:“姨妈不是说要去见你家长辈吗?怎么成了吃酒?” 薛蟠道:“见过长辈再去吃酒,都一样的。” 宝玉也不言语,二人都备了马,身边围着一圈小厮,一路来到乌衣巷末端一处三进院的小宅自门前。 宝玉见了这宅子就知,这薛家四房不是个简单的。此乌衣巷虽不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的乌衣巷,却也是世家、名士聚集之地。这薛家四方虽是在巷尾,却也是难得的了,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院子。 二人下马,早有一老管家领着几个小厮站在门前相迎,见二人忙上前道:“奴才见过大公子,给您请安了。” 薛蟠道:“管家快起来,跟我你还用客气嘛!管家近来身体怎样?” 老管家道:“托大公子的福,还算健朗,没老呢。” 宝玉看的疑惑,四房的管家怎么和薛蟠这么熟悉。老管家似是看出宝玉所想,道:“奴才本是薛老太爷身边的,算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老太爷去世后,四少爷看奴才可怜,就留了奴才在府里养老,不知这位公子是?” 薛蟠抢先道:“我给管家介绍,这是我姨母家公子,荣国府的宝二爷。” 宝玉忙道“当不得老管家一声爷,我姓贾。” 老管家道:“大公子和贾公子先进来吧,四少爷早就候着了。” 众人拥着薛蟠、宝玉进了大门,薛蟠悄声对宝玉说,“老管家年纪大了,四少爷说的是我四叔,四叔家还有个公子和我们一般的,老管家叫他四公子,你一会儿可别听糊涂了。” 宝玉忙点头应了。 几人进了二门,就见一人迎了出来,嘴中道:“大哥哥到了,弟弟未能远迎,还望哥哥海涵。” 薛蟠忙道:“不敢不敢,要真叫你迎了,我可要吓死了。”又转身对宝玉道:“宝兄弟,我跟你说,这货是我们家一霸。三岁时打碎了祖父的花瓶,就知道用一盘子挂花糕哄骗我替他定罪了。我平日里遛狗斗鸡的功夫,还不及他一个头发丝儿呢,偏着他去年中了举人。嘿,你说这小子心眼儿是怎么长的呢!你就叫他小幺儿就行!” 宝玉忙道不敢。 被薛蟠叫做小幺儿的哥儿微笑道:“我单名一个蟜字,公子怎么称呼?” 宝玉忙道:“小弟贾宝玉,蟜公子叫我宝玉就是。” 薛励微微笑了笑,道:“我虚长你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宝玉了。” 薛蟠这时赶忙插嘴:“你们就别在这儿唧唧歪歪的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咱们快进去吧。” 宝玉心里摇了摇头,这薛蟠怎么不长记性呢,这薛励一看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笑面虎,他现在打断了薛蟜说话,过一会儿少不得要吃点亏。 薛蟜面上不显,点头应道:“大哥都等急了,这就进去吧,老爷在书房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帮家人电话订火车票,好几个手机同时打,打了20分钟才买到票,春运真悲剧啊.... 呼.........求留爪求收藏.... 小胖子薛蟠:“呜...呜...你、你留个言,我就把这盘桂花糕让给你.....别告诉幺儿啊” 24第二十三章 冯紫英 “四叔!你可进京啦,你不知道,我都快被王掌柜的逼疯了!”薛蟠进了书房,还未请安,就叫嚷道。 宝玉听了微微皱眉,看样子薛蟠与四房关系是极好的。薛蟠虽为人有些大大咧咧不知分寸,但也是大家子弟,绝对不至于失了礼数。既然他与薛蟜、薛家四老爷都这般熟悉,那么薛姨妈叫自己陪薛蟠过来,又意欲何为呢? 薛老爷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仰头笑道:“蟠儿可算遇到克星了,要我说,就该叫王掌柜好好拘拘你的性子。” 薛蟠挠挠头,道:“四叔快别再说了,我现在想着王掌柜就脑瓜仁儿疼,整天逼着我看账本看账本,我还不能把他赶出去,哎呦......” 薛老爷摇摇头:“你呀,也该学学看账本儿了。”又道:“蟠儿带了朋友来?” 薛蟠听了赶忙道:“四叔,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姨母家的,贾宝玉。可跟我不是一路人,学文学武的,还要科举呢。” 宝玉忙见礼,道:“侄儿贾宝玉见过薛老爷。” 薛老爷隐晦的大量了宝玉一番,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嘴角常笑,不像是什么有为青年,倒像是个多情公子。加之宝玉年纪尚小,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薛蟠又是个不读书的,想来也说不出这贾宝玉到底怎样,是以并未在意,不过客套几句罢了。 薛蟠又缠着薛老爷混闹了一回,薛老爷待薛蟠看起来也是极好的,二人说是叔侄,倒更似父子。 薛蟜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学究,倒看不出在门外时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如此这般不过半个时辰,薛蟠就坐不住了,要出门去吃酒。薛老爷又说让薛蟠留在府中用过饭再走。 薛蟠道:“哎呀四叔,你们反正要在京呆许多日子呢,什么时候用饭不成,今天就叫小幺儿更我出去长长见识吧,这里可不比金陵,好玩儿的多着呢。” 薛老爷对薛蟠无奈摇头:“你呀,整日就知道玩,斗鸡走马,什么时候能撑起大哥留下的家业呢。”虽是这般,却也点头答应了,转过头来板着一张脸,严厉的对薛蟜道:“蠢材,跟你弟弟出去,不得惹是生非,听见没有!叫我知道你又引着弟弟不学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刚刚对着薛蟠时和蔼可掬的形象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 薛蟜面无表情道:“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薛蟠在一边看着这父子二人,见怪不怪,反倒是宝玉惊讶了一下,这不像是父子,反而是冤家。要知道,这两人间的气氛,并不像贾政与宝玉那样,典型的古代严父孝子,反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 这边薛蟠领着宝玉、薛蟜兴冲冲的杀向戏园子,那边王夫人、贾琏二人又聚在一起,商量马道婆的事儿。两人聚在王夫人房内,门窗大开,面前摆着几本账本儿,门口守着平儿、玉钏儿、周瑞家的等人,看着好似王夫人在交代贾琏家事。 原来这天上午,贾琏早间给王夫人请安时就稍稍提了下马道婆此人,王夫人一听正中下怀,敢算计她的宝玉,马道婆当真是不能留了。就吩咐贾琏带人,悄悄的打听一下,马道婆素日里都和那几家权贵来往,又有什么后台、什么仇人没有。 不过半日,贾琏便赶了回来,急忙道王夫人处商议。二人此时倒是同仇敌忾,好似前几日刻薄宝玉的人不是凤姐儿,贾赦的病也与王夫人无关似的,转眼间又成了盟友。 贾琏道:“二婶早间叫我问的事我可打听到了。那马道婆素日里经常在各官宦人家后宅行走,其他人家还好,只是平素里与南安郡王太妃和锦田侯的诰命走的最近,不知是什么缘故。” 王夫人听了,想了半晌道:“锦田侯的诰命早年生了一个哥儿,这哥儿如今都快要入仕了,另有一个庶女,比这哥儿小了几岁。除此之外,十几年里,锦田侯再无所出。想来这锦田侯诰命忧虑的是这事儿,她素来佛经也没少念,若是托了马道婆求子,倒也说得过去。” 贾琏接道:“那南安郡王太妃如今正是事事顺心,大儿子袭了异性王位,二儿子官至从三品,女儿又封了妃,并无什么事情要日日念诵的。若是只为了给儿女祈福,建个佛堂也就够了,我又打听到,她在马道婆那儿的香油钱是最多的,每日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 王夫人思忖半晌,道:“想来她是有大心愿了,看来这马道婆我们如今还动不得呢。” 贾琏道:“二婶的意思是?” 王夫人说:“我娘家陪嫁的家生子里头,有两个年轻机灵的小丫头,早先出生时便开了恩,没入她们的奴籍。如今她们家里实在困难了,不妨叫人伢子卖给马道婆,只说不记得家里就是了。” 贾琏忙回道:“还是二婶英明,侄儿这就去办。” —————————————————————————————————— 王夫人、贾琏二人这般思量不提,再说这边薛蟠,三人挑了二楼一雅间就坐,这是薛蟠平日里包下的,摆置还算雅。 薛蟠对二人道:“明儿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古董行的程日兴,不知哪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难得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连忙孝敬了母亲,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惟有宝玉和幺儿还配吃,所以特请你们来。可巧唱曲儿的一个小子又才来了,咱们就乐上一天。” 宝玉还未言语,薛蟜微笑道:“你怕是乐不上一天的。”宝玉打眼瞧过去,薛蟜年至束发,此时身着青衫,手持白底五骨折扇,上面题的是唐寅的字,脚着锦边弹墨袜,薄底皂靴,嘴角常带笑,端的是翩翩君子如玉。若不是薛蟠早就揭露了他恶魔的本质,只怕自己便被这副皮囊骗了呢。 薛蟠正疑惑,就听小厮来回“冯大爷来了”。宝玉便知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来了。薛蟠忙叫叫“快请”。话音未落,只见冯紫英一路说笑,已进来。 薛蟠、宝玉忙起席让坐,薛蟜却是端坐在桌边,只执了一盅酒,低头细品,也不看冯紫英。二人疑惑,薛蟜并不是不知礼数之人,难道二人间有什么龌龊不成? 就见冯紫英原本正在说笑的脸,见了薛蟜,便突然僵了半晌。过了半晌,才装作无事笑道:“好呀!宝玉今日可算出门了,我以为你要在家里拘到金榜题名呢。”二人也只当无事。 宝玉接道:“你这般取笑我,若我日后当真金榜题名,你可得做酒才成。”冯紫英忙应了下来。 薛蟠见他面上有些青伤,便笑道:“这脸上又和谁挥拳的?挂了幌子了。”冯紫英看了眼薛蟜,笑道:“我又如何能打人呢?是前日打围,在铁网山教兔鹘捎一翅膀。” 宝玉见这光景,便明白了,冯紫英和薛蟜定是早就认识了,还有了争执,却未记仇。那只敢扇冯紫英的兔鹘,定是姓薛的了。薛蟜说的,今日乐不成了,怕是觉得冯紫英会借机报复,谁知冯紫英却并未挂在心上。 不过这薛家四房入京不过半月,怎得薛蟜会和冯紫英扯上关系?冯紫英父亲乃是神武将军冯唐,为人最是中正不过的,薛家经商,两家并无交集才对。二人难道只是路上萍水相识?却也不像,薛蟜刚刚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知道冯紫英与薛蟠关系甚好,今日定会来吃酒的。冯紫英刚刚见了薛蟜,虽是神色呆愣,却并无多少惊色,看样子也是知道薛蟜身份的。若说是事后才知道对方身份的,却又更怪了。薛蟜、冯紫英都不是个蠢的,不会在不知道对方身份时就平白得罪人。宝玉这般想着,心里虽是疑惑,脸上却不显,仍与薛蟠一起陪着冯紫英说笑。 薛蟠见冯紫英吃完了茶,说道:“且入席,有话慢慢的说。” 冯紫英听了,便立起身来说道:“论理我该陪饮几杯才是,只是今儿有一件大大要紧的事,回去还要见家父面回,实不敢领。”薛蟜听了这话,虽仍未抬头,手上酒杯却晃了两晃,险些洒出来。 薛蟠、宝玉哪里肯依,又劝了两次方罢,出门上马就去了,只剩下薛蟠、宝玉、薛蟜三人饮酒听戏。只是薛蟜心里有事,并不尽兴,薛蟠又看中了一个戏子,早就乐不思蜀了,宝玉素来不喜看这种戏,也只略饮了点酒罢了。 待宝玉回了府,见过贾政后,又去给贾母、王夫人请了安,便径直回了怡红院。及至书房,又交待春风盯着一个叫做小红 25第二十四章 饯花之期 这个叫小红的丫头本是个伶俐人儿,家里也是荣国府中世代的旧仆,父母现在收管各处房田事务。也曾想过攀着宝玉做姨娘的,不过宝玉身边规矩素来就大,等闲人进不了身的,哪里有她的机会,这才心灰。前几日贾芸前来种树,二人正巧见过,还被贾芸拾到了她遗失的帕子。宝玉心知原著中这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贾芸也是良配,便想着卖二人一个人情,既成全了一段好姻缘,日后在贾家子弟中又能多了一支帮手。 ———————————————————————————————————— 到了第二天,是四月二十四日芒种,未时交芒种节。此时京中闺阁最流行这日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等到芒种一过,就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 园中女孩儿们都用花瓣、柳枝或用绫锦、纱罗做成小物件,系在枝头,满园里绣带飘飖,花枝招展。丫鬟们也都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宝玉又早给了探春人手银钱,探春领了众丫鬟们几日前就做好了各种鲜花酿的酒水与和了花瓣的点心,就等着这日姐妹们好好乐一乐呢。 且说迎春、探春、惜春、李纨、宝钗、凤姐等并大姐、香菱与众丫鬟们在园内玩耍,独不见林黛玉。 迎春因说道:“林妹妹怎么不见?好个懒丫头!这会子还睡觉不成?” 宝钗道:“你们等着,我去闹了她来。”说着便丢下众人,自己往潇湘馆来。 宝钗刚走,宝玉的大丫鬟梧桐就道:“正巧前几日外面掌柜的孝敬了二爷两幅仇十洲的画,绿酒姐姐又用小雏菊制了滋补养颜的汤水。不如姑娘们先怡红院坐一会儿吧,怡红院离潇湘馆最近,也好等林姑娘。赏过画、喝了汤,再由二爷做东道,姑娘们再来园子里乐呵,如何?” 李纨笑道:“这个主意好,可是个懂事的丫头,你们主子不在,就赶紧拿着主子的好给我们做人情吧。” 探春接道:“正好,我们也去闹闹宝玉,看他做什么呢。宝姐姐也未走远,又是顺路的,我们紧走几步,也能赶上她。” 凤姐嚷道:“今天总算有人替我做这个冤大头了,我定是乐不得的,咱们快去吧。”言罢,众人又结伴往怡红院、潇湘馆的方向来。正走着,只见文官等十二个女孩子也来了,见主子们问了好,又说路上见宝钗在扑蝶呢,往滴翠亭去了。凤姐道:“滴翠亭也不远,咱们也悄悄瞧瞧去,她说是要来叫林丫头的,如今又来偷懒,可叫我捉到她的不是了。” 不过几步路,众人远远瞧来,宝钗正在滴翠亭外一个人站着。刚想开口叫,就见宝钗突然快走几步上前,笑着叫道:“林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藏!”一面说,一面往前赶。 众人正疑,就见亭内有人推开窗,宝钗向亭内的人问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了?”众人走上前看,原来亭内是宝玉屋里的春风和小红。二人远远看见,忙向众人请安,宝钗这才察觉,不禁羞红了脸。 春风又道:“我如今年纪也大了,过几年少不得二爷要放我出去,所以现在有时间就把能教的都教给小丫鬟们,方才不过和小红说了几句私房话,哪里能见到林姑娘呢,宝姑娘不是看错了吧。” 宝钗忙笑道:“许是我看错了,方才远远过来看着她在这里蹲着弄水儿的。我要悄悄的唬她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她倒看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 原来这滴翠亭四面俱是游廊曲桥,盖造在池中,周围都是雕镂隔子糊着纸。众人听见这话,也未做声,凤姐大笑道:“你说来找林姑娘,我原想着你偷懒了,正要抓你把柄呢,倒是屈了你了。正好,我们方才商议了要去怡红院闹呢,如今一道儿去吧。” 宝钗忙应了,众人又往怡红院来。 才进门,就见宝玉黛玉二人领着春风小窗等丫鬟十几人,在老嬷嬷的指点下,采了雏菊花瓣,不知在做什么呢。李纨笑道:“悄悄,这两个原来躲在这儿顽呢,我还当宝玉还在温书呢,原来也是个懒得。” 黛玉笑道:“他哪里有心思温书呢,我刚刚过来,本想着借了他屋里的春风出去顽,谁知就见他在这儿弄这些个。” 宝玉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原看绿酒用雏菊花瓣煲了汤,就请教了林妹妹身边的嬷嬷,原来这雏菊最是清热滋补的。太太今日夜里睡不着觉,我就想着用那新鲜的花瓣洗净了,用决明子熬的汤泡半个时辰再阴干。这样花瓣既混了决明子的药气,还不失了颜色,再寻了银红的蝉翼纱绣了小袋儿装起来,透过纱去看,样子还好看。或是放在床头,或是挂在墙上,都是好的。” 探春笑道:“听听宝玉这张嘴,都要下场做学问的人了,又是花瓣又是蝉翼纱的,羞是不羞。到将我这个做女儿的比了下去。” 宝玉道:“你素日里最是孝顺的,太太总夸你比我贴心呢,我不过就想显摆这么一回,你也吃醋不成?” 李纨对着凤姐叹道:“瞧瞧咱们家姑娘、哥儿的,都是既孝顺又有学问的,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媳妇的蠢了。” 凤姐笑道:“可不是呢,都是太太们会调理人儿。” 众人这般凑在一起,跟着黛玉身边的顾嬷嬷学了几个花样儿,不过就是些好看的花瓣做了各种香囊,又另做了几个药袋儿,用来孝敬长辈。王夫人收到宝玉做的蝉翼纱袋儿以后,开心的不得了,不知是真有效,还是心里舒畅精神作用,倒也真睡得安稳了。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且说今日正是饯花之期,黛玉本就是个伤春愁思的,见遍地的残花落瓣,由不得感花伤己,偏宝玉却是个有主意的,这样收了残花,有了用处,黛玉倒没有了心思了,只一心与姊妹们玩耍。 及至午间,只见丫头来请吃饭,众人遂都往前头来了。 王夫人见了林黛玉,问道:“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原来这几日换季,黛玉夜间有些咳嗽,不过是些先天之症,左右养着些就是了。 林黛玉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鲍太医原与王家走的极近,老太太偏又指了王大夫,想来着婆媳二人又斗起法来了。 黛玉又道:“那鲍太医医术倒是极好的,平日里按他嘱咐的主意了些,嬷嬷们又每日煲了些汤,这几日也不怎么咳了,我还未曾谢过舅母呢。” 王夫人眉开眼笑:“谢什么,都是一家子骨肉,难道还差你一个谢字不成?你只管把身子养好了就是。” 听得宝玉是心头大疑,自己老娘什么时候和黛玉达成共识了,这二人又在卖什么关子?只是如今人多,不好问,只等着改日定要捉住黛玉审个明白。 又说笑了一阵子,姐妹们都往贾母处用饭,宝玉想着要多陪王夫人一会儿,就陪着母亲用了斋。用过饭后,宝玉出来到外头,只见贾毅说道:“冯大爷家请。” 宝玉听了,知道是昨天的事儿还没完,薛冯二人少不得还得纠缠几回,就来到二门的书房,换了衣裳。命人备马,只带着贾仁、贾义、贾勇、贾信四人,一径来到冯紫英家门口。有人报与冯紫英,出来迎接进去。 只见薛蟠、薛蟜早已在那里久候,还有许多唱曲儿的小厮并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云儿。大家都见过了,然后吃茶,然后摆上酒来,依次坐定。冯紫英先命唱曲儿的小厮过来让酒,然后命云儿也来敬。 云儿挨个人敬了酒,到了薛蟜处时,薛蟜也不扭捏,就着云儿的手就饮了,顺手拉了她坐到自己身边。薛蟠叫道:“哎呦哟,幺儿太不够意思了,我素来还以为你是个守身如玉的呢,原来也是个风流知趣的。” 薛蟜笑道:“难道大哥舍不得云儿?你若喜欢,只管说便是。” 薛蟠道:“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不行,我定要罚你一杯的。” 薛蟜也不客气,叫云儿又到了一盅酒,就着美人的手仰头饮了。转过头来看着冯紫英,也不言语,舔了舔嘴角的残酒,只笑得眼波流转,秋水盈盈。 冯紫英见了,道:“这样喝酒无趣,不如每人唱一句如何?” 宝玉道:“唱的什么?若唱不出又如何罚?” 冯紫英道:“只管唱一个新鲜时样曲子,曲子里只蕴着一个‘情’字便使得。” 薛蟠道:“这个好,你若是再叫行酒令,我又该喝醉了。” 宝玉道:“怕是只有曲子,你也是唱不出来的。” 薛蟠驳道:“你怎知我唱不出,你等着,我想想。”过了半晌拍腿叫道:“有了,这个定是个雅的,这可是薛大爷我传遍青楼戏园的绝活儿,一般人我还不唱呢。” 言罢张嘴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冯紫英听了都诧异道:“这回怎么不是‘一个蚊子哼哼哼’了?”听得众人大笑。 薛蟠道:“你爱听不听,大爷我好不容易想到一句雅的,有本事你唱。” 冯紫英也不客气,举着酒杯,只看着薛蟜唱道:“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啪——”的一声,就听见薛蟜摔了手中的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红这个人,是个有见识知恩图报的好姑娘。昨天有人跟我说,她并没有做宝玉姨娘的意思。这个可能有很多人都误会了,原著里面确实有写过红玉曾有过这意思的。 下面是原文: “这红玉虽然是个不谙事的丫头,却因她原有三分容貌,心内着实妄想痴心的往上攀高,每每的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只是宝玉身边一干人,都是伶牙利爪的,哪里插得下手去。不想今儿才有些消息,又遭秋纹等一场恶意,心内早灰了一半。” 26第二十五章 清虚观 这边冯紫英刚唱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薛蟜摔了手中的杯子。众人一愣,就听见薛蟠叫道:“小幺儿可是有了曲子了,急着唱也不能摔了杯子,这杯酒你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薛蟜笑道:“是我的不是,刚刚想到个曲子,一时失神,跌了杯子,我自罚一杯。”说着就另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宝玉问道:“那曲子你可曾有了?” 薛蟜张嘴唱道:“秋雨潺潺如歌如泣,泊孤舟,寒烟渡幕汐。忆往昔,笙歌醉梦迷,一江烟雨如丝,梦几许。诉不尽多少相思语,舞尽铅华去,引芳心万绪。诉离别,幽咽汇成曲,孤帆万里,相别无归期,天涯路,一缕情思相系。” 方唱罢,蒋玉菡道:“我不敢说尽晓天下曲子,却也是十知七八的,却从未听过这首,难道是公子所做不成?” 薛蟜又饮了一杯,那眼睛瞟了瞟冯紫英,道:“管他是谁做的呢,不过是下堂弃妇依依不舍罢了。” 听了这话,蒋玉菡也不追问,众人不过又乐和一回,吃了几回酒,也就散了。 宝玉回了怡红院,春风就道:“昨儿贵妃差了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 说着命小丫头来,将昨日的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宝玉见了问道:“别人的呢?” 春风一听就知宝玉要问的是什么,答道:“林姑娘、薛姑娘的一样,只比着你的少了芙蓉簪,环三爷也有,和二姑娘、三姑娘一样的,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宝玉这才放心,又去贾环、贾兰处差了二人功课,方才歇下。 过了几日就是初一,阖家众人都往清虚观打醮,除了王夫人看家、以防元春有话来传以外,众人都去了。凤姐早就打发众人,扫了道观,清了闲人,挂起帘子安排了戏。宝玉心里疑惑,元春此举又是为何,也跟了来。 因来的都是女眷,所以等闲人不敢擅入,宝玉正搀了贾母要去吃茶,就见贾珍领了一老道士过来,道:“张爷爷进来请安。”这张道士本是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儿,和贾府渊源颇深,后来又混出了名堂受了封,如今各王公、藩镇见了他也都叫声“神仙” 贾母听了,忙道:“搀过来。” 贾珍忙去搀了过来。那张道士先呵呵笑道:“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康宁?众位奶奶小姐纳福!一向没到府里请安,老太太气色越发好了。” 两个老人家一见面,说起话来就停不住了,当年的旧事,如今又过的怎样,又念叨了两回国公爷的风貌,说的越发悲了。宝玉连忙劝住贾母道:“今天是贵妃娘娘降旨打醮的好日子,老太太何苦这样。” 张道士呵呵一大笑道:“哥儿说的话在理。”又道:“前日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生得倒也好个模样儿。我想着哥儿也该寻亲事了。若论这个小姐模样儿,聪明智能,根基家当,倒也配得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老太太的示下,才敢向人去张口。” 贾母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点儿再定罢。再说,他如今还要科考呢,谁知过一两年又是什么光景呢。我也不求他怎样,只找个性格儿难得的就好。” 薛姨妈在旁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宝玉如今十一了,也不算小,若是此时开始说亲,也不算早的,大户人家说亲到拜堂,可有一段时间要准备呢,及至十三四岁拜了堂正好。如今贾母这话,意思倒是说这一二年是不打算议亲的。宝钗比着宝玉还大了几岁呢,若是再拖下去,可就有些难看了。 凤姐在旁看了,忙插嘴道:“张爷爷前些日子还打发人和我要鹅黄的缎子,我们丫头的寄名符你也不换了去。” 这般也就把话头插了过去,有一会儿,张道士又说有几个远来的道友并徒子徒孙们想要见识见识宝玉的玉,贾母只管让他带了宝玉过去。宝玉跟着张道士进了后殿,才进了门,就见一熟悉的人影端坐在下手,正是东府的大伯贾敬! 宝玉大惊,这东府的大伯贾敬,本是两府少有的读书之人,科举出身,本有了前途,却又突然跑去做了道士。自己也只是小时见过两次而已,如今他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是以连忙上前两步,拜见了伯父。 贾敬端详了半天,方才点点头,叫宝玉起来,又转过来写过了张道士。张道士笑道:“咱们还客气什么,你们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去给你们守门。” 贾敬也不虚礼,待张道士走了,方道:“我多年没回家了,也难为你认得我,是个机灵的。” 宝玉忙道不敢。 贾敬道:“你可知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宝玉答道:“大伯定是有要紧事交代了,大伯只管说就是。” 贾敬道:“咱们两府如今只有你一个上进读书的,听说过阵子要去参加院试?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这事连老太太都不知道的,也只能我留一口气等着说给你听了。” 半晌又道:“当年宁荣二公随着太祖打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先皇去世时,我父亲与你爷爷,也都出了大力。只是这也让今上意识到了,两府手中兵权太大,使得府中糟了猜忌。父亲与伯父便下令,族中子孙不得锋芒太露,虽使得皇上放了心,却也使得族里实力大大减弱。” “当年我年轻不知事,一心想着凭着本事混出头来,父亲也拦不住,只得由着我去了。本来也无事,谁知不过半年,忠顺王爷开始发难,用的还是结党营私的名头,先弹劾了我素日里一位关系极近的好友,皇上最忌这个,便信了三分,将我那好友革职候审。此后不过半月,环环相扣,素日里与我关系好的同僚纷纷落马,不是贪污就是草芥人命,再就是擅结朋党。父亲便知,总顺王爷这是早有谋划,只等着给咱们家致命一击呢,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了。”说道这里,贾敬就停了下来。 宝玉追问道:“然后呢?” 贾敬道:“然后啊......然后我父亲就去世了,我正好丁忧,皇上看咱家可怜,此事就放下了。只是我那好友,本是寒门子弟,人品学问都是极好的,只因交了我这个朋友,最后抄家流放,好不凄惨。” 宝玉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大爷爷当初用自己一命换了家族平安,大伯觉得自己年轻冲动,害了父亲和好友,心灰之下便做了道士。宝玉道:“那忠顺王爷与咱家有什么渊源呢?” 贾敬道:“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本无大事。世人都是无事生事的,小事慢慢也就成了大事。咱们两府这些年来并无子孙科举入仕,捐官袭爵的混不出名堂,忠顺王府想来也不在意。只是你如今有这个打算,我少不得要把这事说给你。正巧前日张神仙到我哪儿叙话,说你们今日要来打醮,我便避了人过来交代你几句。你也不用声张,只当没见过我就是,如今尘世已了,我便可安心修行了。”言罢,就起身走了出去。 宝玉无奈,只得等张道士来接自己回去。过半片刻,张道士进来,道:“哥儿如今可通透些?” 宝玉拜忙道:“还得谢谢张爷爷大恩。” 张道士道:“你也不用言谢,当年的事我也清楚,我本事国公爷的替身,受了国公爷大恩才能有的今天。就当是我还国公爷的恩罢了。另有一件事,上月我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见了府中贵妃。” 宝玉忙道:“姐姐如今可好?” 张道士道:“身子骨还好,我看着颜色也好。只有一样,后宫嫔妃规矩最严的,娘娘身边能用的人极少。过阵子小皇子出生后,身边能用的人恐怕更少了。贵妃托我给你带句话,奶嬷嬷、教养嬷嬷都是内务府派送的,插不得自己人,只恐有失。” 宝玉忙道:“张爷爷大恩啊,劳烦张爷爷下次得了便宜,告诉姐姐,我定会帮她打点好,叫她只管安心养胎,一切有我呢。”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才回到贾母处。宝玉心里有事,不过随便听了几出戏,第二日就没心思来了。回到府里,只盘算着元春的事。 元春进宫多年,若是真缺人用是不可能的。有家里为她撑腰,银钱又不短,或威逼或利诱或人情,总会有几个心腹的。如今正怀着龙子的时候,冒着风险传出话来,可见是有人要对她腹中的孩子动手了。后宫之事自己一无所知,以自己的本事,也安插不进人去,这事少不得要求两个人了——三皇子和薛四老爷。 宝玉这般谋算着,又过了一日,至初三日,乃是薛蟠生日,家里摆酒唱戏,来请贾府诸人。宝玉近日对薛蟠此人的印象是越发的好了,人虽呆了点,顽劣不堪,本性却不坏,又是个重义气的。又想到薛蟜定是会来的,也过去吃了两杯酒。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又看了一遍这段视频,陈力的《骨肉分》,是探春远嫁的那一段,看得我哭得噼里啪啦的。自古男儿国是家,戍守边关马革裹尸。若是国富民强,又何须女儿们去远嫁和亲呢? _show/id_xmtg0otk5nzi=.html ps:其中哭得最难过的就是赵姨娘了,骨肉亲情是怎么都不能割舍的。 27第二十六章 薛蟜 “薛大哥哥今日生日,小弟也没什么可送的,寻常家礼也显不出咱们表兄弟亲近。前几日你跟我说,内务府嫌你家铺子里新鲜花样太少。这是我铺子里新出的簪子样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薛大哥哥若是不嫌弃,只管拿去用。日后我铺子里的这种花样也不对外卖了,只都按照进价拿到你们那儿去,怎样?” 薛蟠心想,这是个好事儿。宝玉若是想赚钱,自己送到内务府也就是了,何苦转到自己手里呢,可见亲戚情分了。忙道:“还是宝兄弟厚道,这可解了哥哥我燃眉之急啊,我也不多说,一会儿咱两得多喝几大海!” 宝玉忙应了下来,两人便往里间走,先吃了一杯茶。不过一会儿,薛蟜就来了,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嘴角挂笑,摇着唐寅的扇子,慢悠悠的往里走。 宝玉见了,起身道:“蟜哥哥来了,快坐快坐。” 薛蟜笑道:“宝兄弟来得到早。” 宝玉道:“左右两家不过隔着一堵墙罢了,早来一会儿也能帮薛大哥哥招呼些。” 薛蟜不屑地哼道:“你也不用管他,早晚都得他自己立事呢,多大个人了,还用谁帮衬呢。” 话音未落,就听前面薛蟠扯着嗓子道:“小幺儿,你来的正好,一会儿帮我招呼一下‘兄弟们’啊。” 薛蟜听了,脱口而出道:“就来。” 宝玉听了,立时一口茶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想笑,又怕得罪薛蟜。幸亏宝玉也是个言语常笑的,脸上也显不出什么。 薛蟜话刚出口,就后了悔,险些咬了自己舌头,回头看了眼宝玉,见他面色如常,只瞪了他一眼,就起身去前厅了。 薛蟜前脚刚出去,宝玉随后就把茶喷了出去。这薛蟜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对薛蟠倒是真心。 这边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薛蟠嘴里的“兄弟们”自然不是什么三教九流拜把子的兄弟,也都是各家公子少爷。众人到齐,依次入了座。 薛蟠素日里交好的公子,能有几个正经的呢,酒不过三轮,就各个原形毕露,划拳的、行酒令的、唱曲儿的、说笑的,也不用人招呼,气氛热闹的紧。 这边宝玉挨了薛蟜、冯紫英,坐在两人中间,如坐针毡。这两人气氛微妙的紧,一个喝酒,另一个也举杯,一个对着宝玉说笑,另一个也凑过来讲段子。宝玉无法,只得招呼了素日里交好的潘家二公子——潘荣轩一起,四个人行酒令。 潘公子也是个妙人儿,酒桌上厮混出来的高手,平日里众人都不敢和他认真吃酒的。冯紫英一心想着和薛蟜搭话,此时也不在意,薛蟜刚到京,也不了解各家子弟什么样子。二人这般,不过几轮,就被宝玉联合潘荣轩灌的有了五分醉意。 宝玉看差不多了,怕二人真醉了,说了点什么不该听的话,忙叫了停。拉了薛蟠过来,引着薛蟠划拳唱曲儿,逗大家一乐。这般半日,众人醉的差不多了,因着是在薛蟠家里,又没有什么戏子相伴,无甚意趣,也就散了。只剩了冯紫英、薛蟜、贾宝玉三人。 薛蟠嚷道:“刚刚不尽兴,咱们几个再出去尝尝鲜怎样?” 薛蟜面色酡红,像涂了层胭脂似的,乐道:“就你那品味,尝的什么鲜呢,小爷我还怕污了眼呢。” 薛蟠叫道:“你还别不信,庆兴班儿里面新来了四个花旦,水灵的很,这你也不去?” 薛蟜看了眼冯紫英,笑道:“去,怎么不去呢,难道还为谁守身不成?” 冯紫英也嚷道:“爷也去悄悄是个什么天仙模样,要是不好看,爷砸了它招牌。”冯紫英前些日子还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惹了家里老爷子一顿老拳,倒也真能干出砸人招牌的事儿来。 宝玉也不是个矫情的,见三人都有几分醉意,忙跟了去。 四人有几分酒意,也不骑马,叫了小厮抬了四顶青灰小轿,晃晃悠悠的来到庆兴班儿。庆兴班儿的班主是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的姘头,手下的各色唱角也都是自幼买来苦练出来的,颜色好的角儿也都有王公子弟捧着,加上班主也会做人,为人圆滑,所以生意好得很。 薛蟠一进门,班主芸娘就得了小厮的信儿,迎了上来:“薛大爷、冯大爷,您二位可有日子没来了,里面坐。”一听芸娘这语气,就知道冯紫英也是个常客,薛蟜哼了一声就往里走。 薛蟠道:“芸娘,今儿爷我可是领着弟弟们来瞧你这儿新来的花旦的,可别叫爷丢了面子。” 芸娘道:“哪儿能呢,薛大爷瞧中了可是她们的福气,她们还有出戏,唱完了我就叫她们来给几位爷陪酒。” 几人来到三楼一处包间,这是薛蟠素日里包下来的,平日只招待薛蟠用。酒水上桌,不一会儿,四个花旦就来了,一人身边坐了一个,不过就是劝酒唱曲儿这几个老花样儿。 薛蟠是个好美人儿的,几杯酒下肚,就被身边的青衣花旦哄得心啊肝儿啊的。薛蟜颜色最好,身边坐了个黄衣花旦,是个羞涩美人儿,被薛蟜逗得手软脚软只差挂在他身上了。冯紫英和宝玉二人无趣,只相对着喝酒,身边两人也是知趣的,只管倒酒,也不多话。 “妹妹长得这么较弱,怎受得这苦,每日里练身段儿吊嗓子的,听得我心都碎了。不如小爷替你赎了身,你只来给爷一人唱曲儿,怎样?”宝玉支着耳朵听薛蟜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给戏子赎身这事儿,可不像小说话本里面写的那样简单,凡是大家公子,在戏班包养几个戏子都是无碍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只是赎身却是两回事了,不过是个戏子,除非太过荒唐不要名声的以外,谁会做这种事儿?传出去可就坏了名声,没法子说亲了。 薛蟜这话一听就是哄人的,连那花旦都未放在心上,倒是冯紫英不乐意了,道:“不就是个戏子嘛,薛兄难不成还要捧在心上不成?要我说,这种没眼色借着竿子就往上爬的货色,还是远着点儿好。” 薛蟜听了也不生气,只夺了花旦手里的酒壶仰头就往嘴里倒,半晌方道:“可不就当成了给人取笑寻乐的戏子嘛,自己还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呢,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人家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庆兴班儿都是常来的,怎么会看上你!你情我愿的乐几回也就罢了,还想当真不成,没得自取其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罢了,还想跟谁携手白头不成,这点子破事儿都当真,活该......” 薛蟜越说越离谱了,只一听就知道是另有所指,四个花旦都不敢再言语,薛蟠听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赶忙上前捂了他的嘴,赶了花旦们出去,又道:“谁敢往外多说一句,薛大爷拔了她的舌头喂狗吃!”花旦们忙应下,退出去掩了门。 薛蟜挣了一下就挣开了薛蟠的手,大笑道:“大哥慌什么呢?我都不慌了,我早就不慌了。你当我为什么跟着父亲上京?满金陵的人都知道薛家四公子的名声坏了,我都不要做人了,你又慌什么呢?” 薛蟠听了立时愣住,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话,就见冯紫英上前扯着薛蟜道:“你坏的什么名声?难道不是你做下的套吗!我都想着你若是真心有我,我只带了你走,遍天下你我二人哪儿去不得!我在码头等了三日,发了高烧,险些烧死过去,也不见你人。这回又见了你,只想着找你问个明白,是分是合,好歹给个准话!你只日日躲着我,难道又是我的不是不成?” 薛蟜听了,半晌大笑,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弯腰道:“哎呦,好笑死我了,笑得小爷我肚子疼。”薛蟜动作夸张,笑得好不凄凉,看的冯紫英酒醒了十分,忙上前扶着薛蟜:“韵儿、韵儿......”支支吾吾的只说不出话来。 宝玉见此,就知道两人这是要摊牌了,起身出了房间,唤来贾勇、贾毅守好门,方才回来。一进门就听薛蟜尖声唱到:“秋雨潺潺如歌如泣,泊孤舟,寒烟渡幕汐。忆往昔,笙歌醉梦迷,一江烟雨如丝,梦几许。诉不尽多少相思语,舞尽铅华去,引芳心万绪。诉离别,幽咽汇成曲,孤帆万里,相别无归期,天涯路,一缕情思相系。” 唱的好不凄凉,唱完又笑:“那日蒋玉菡还问,这曲儿他怎么没听过,我怎么说呢,说薛家四公子因为一个男人,改行要当戏子了?” 又指着冯紫英笑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设的套,你就是这般信我的吗!因为你,我不顾薛家八房数十年经营,和甄扒皮撕破了脸,几次被人追杀;因为你,我十几年来第一次求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跪在祠堂四天三夜,换你一次升官发财的前程;因为你,我身无分文倒在码头,险些做了水鬼;因为你,全金陵的人都知道我薛蟜是个兔爷,心甘情愿叫人骑!你真把自己当了个人物了,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值得我坏了名声丢了性命给你设套!我呸!我瞎了眼才会等你!” 薛蟜说完,只坐在地上笑,笑得风流妩媚。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还是这么好看,宝玉很难想象他因为冯紫英坏了名声时是什么样子。又见冯紫英怔怔的,只跪在地上抱着薛蟜喃喃细语,就知道这两人都是真心的,也不言语,拉了想要挥拳揍人的薛蟠出来。 薛蟠出门就叫道:“你别拉着我,跟欺负幺儿,老子不揍死他!亏老子平时还当他是兄弟呢,连老子的弟弟都敢欺负!” 宝玉劝道:“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跟着搀和什么。等明日蟜哥哥醒了酒,问清楚了再说不迟。” 薛蟠气道:“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宝玉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冯紫英看样子也是真心喜欢你弟弟的,你只等着冯紫英求你弟弟和好时,日日使唤他就是了。咱们是文明人,不能总用拳头说话,前段时候的牢饭还没吃够么?” 薛蟠道:“使唤他顶个屁用,老子又不缺使唤下人!” 宝玉道:“你怎么这么呆呢?你叫他去天上人间给你买雪绵豆沙是使唤,叫他给你穿女人裙子游街也是使唤,这使唤和使唤的区别大着呢,你平时那一肚子坏水儿呢?” 薛蟠想想冯紫英涂脂抹粉的穿裙子,就毛骨悚然,心想着宝玉平日里看不出来,原来是个蔫儿坏的。赶忙听了宝玉,跟着他另在旁边要了个隔音的包厢,等着二人。 闲等着也无趣,薛蟠是个心大的,又找了个唱曲儿的过来,宝玉听得无聊,自往楼下逛去了。大堂了摆了台子,正有几个角儿在唱《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坐在大堂,叫了壶好茶,听得津津有味。就听见有人招呼道:“这不是贾公子么。” 宝玉回头,就见是水澈府里那姓温的长史,忙拜道:“原来是温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我熬夜码字的份儿上~~各位留个痕迹吧~~ 另:感谢各位捉虫的亲...=3= 28第二十七章 李先生 宝玉正一个人听戏,就听见有人招呼,回头一看,是三皇子水澈府上长史温珏。 就听温长史道:“我们主子在二楼雅座,远远的看见公子独自在此,就叫我来请公子一起上去吃杯茶。” 宝玉忙道:“温大人辛苦了,何苦自己跑一趟呢,宝玉一介白丁,打发个小厮就是了。”这般说着,身边小厮贾礼忙塞了个荷包到温长史袖子里。 温长史伸出两根手指一捏荷包,就笑道:“贾公子客气了,这出戏唱的妙,我们主子约了两位大人看戏,心情正好呢,见公子独自一人在此,叫我来请公子乐呵乐呵。” 宝玉听了忙道:“有劳温大人了。” 及至二楼,就见水澈与三人围坐在一起。虽未清场,但四周坐的怕也都是侍卫之流乔装的百姓。自上次水澈中毒之后,安全工作做得倒是越发上心了。 水澈坐正中,左手边是一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细眯小眼,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人。右手边的是一年轻书生,三十上下,面色苍白,身形枯瘦,手里攥着帕子,眼神阴鸷,看起来有几分病态。下手是一半大小子,贼眉鼠眼,眼神滴溜儿的转,倒有几分狡诈。 宝玉上前行了大礼,拜道:“草民贾宝玉见过三殿下。” 水澈点头道:“宝玉快起,无须多礼。” 宝玉起身,又听温长史笑道:“我给小贾公子介绍,这位是河南潘家家主,从一品工部尚书潘大人。”宝玉忙又给坐在左手的潘大人行礼问安。 温长史又指着清瘦书生道:“这位是从五品翰林院侍讲,白少柯白大人。” 宝玉又忙一揖到底,道:“原来是白大人,久仰久仰。” 温珏自此就打住了,只站在一旁不做声,也不介绍第三人。宝玉见此,也只作未见,水澈也不言语,只叫人加了个座位,拉着宝玉听戏。 这戏听得宝玉战战兢兢,潘家家主就是潘荣轩的老爹,听潘二时常挂在嘴边,是个笑面虎。白少柯此人低调,但宝玉也听过其名,翰林院侍讲是给皇上、皇子讲书的,这可是个技术工种,此人也不是个简单的。几人凑在一起,绝对不仅是听戏品茶,水澈叫自己来是什么意思呢? 又过了半晌,这出戏唱完,水澈方道:“宝玉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听戏?” 宝玉心知这事也瞒不住,只是薛蟜同冯紫英不知有什么往事,还得遮掩一二,遂道:“今日是我姨妈家表哥的生日,众人方散,薛大哥哥领着我和另外两位好友来此听戏。他们在楼上热闹,我又不大喜欢,趁着他们喝酒,只下来瞧瞧。” 水澈拿眼睛瞟了宝玉一眼,道:“可是前些日子连累的贾雨村的那个薛蟠?” 宝玉应道:“正是”。 水澈意味不明的笑了句:“你到也难得。”又转身对潘尚书道:“宝玉可是我的神兵天将,只是年轻脸薄,人际往来不大通。听说潘大人的二公子是个妙人,不如改日多教教宝玉,如何?” 潘尚书忙应下,倒是宝玉闹了个红脸,自己在水澈心中的形象什么时候成了腼腆正太了?又听水澈问道:“前日听王子腾王大人说,你七月要参加院试?可有把握?” 宝玉诺诺道:“先生说我无妨,也不过是尽力一试罢了,左右我还年轻,少不得还要磨练几年呢。” 白少柯听了此话,方才抬头,问道:“贾公子还未束发吧?” 宝玉道:“今年整十一。” 白少柯道:“年幼成才,也算难得。” 潘尚书恭维道:“白侍讲年少有为,可是最难得的,如何说的别人呢。要老夫说,小贾公子倒也有几分白侍讲的稿子。” 白少柯不过扯了下嘴角,权当做笑过了,也不再言语。 水澈问道:“宝玉师从何人?” 宝玉道:“我年幼时顽劣,祖母托人给我找了个先生,姓李,探花出身,曾是内阁学士,后来因疾辞官。” 白少柯惊道:“内阁学士探花郎辞官的人可不多!令师可是李致李大人?” 宝玉疑道:“先生辞官多年,大人竟还记得?” 白少柯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激动道:“如何记不得!李大人当年一部《剑南诗稿》,引得多少翰林学子争相传抄。‘拥马横戈’、‘气吞残虏’!因着李大人一部诗稿,激起多少文人将士的血性,本来岌岌可危的边关固若金汤,满朝文武誓保边关十年不失!” 潘尚书安慰道:“白侍讲莫要激动,李大人如今既有了下落,改日登门拜访就是了,殿下和小贾公子怕是不知道前事的。” 又转身对宝玉、水澈道:“当初殿下和小贾公子没有赶上,李大人当年也不过殿下这个年纪,一身才华,意气风发。殿试时先皇问他当官为了什么,李大人答的‘不为高官、不为厚禄,但愿天下平、家国安;不为功成、名扬,但为山河笑、江山明’。先皇觉得他回答的浮夸,不切实际,才只批了他探花,否则状元是非他莫属了。谁知他偏就是这么做的,一部《剑南诗稿》引得亿万子民愿用鲜血祭献泱泱盛世,年轻人争相戍守边关创太平河山,士农工商齐心协力,吓得辽人十年不敢来犯。” 水澈疑道:“既然如此,为何我不曾听过此人?” 潘尚书踟蹰了半晌,又看了看神色激动的白少柯,道:“众人皆知,李致李大人姓断,单名一个袖字。而且,断的还是今上......”说完这话,潘尚书又盯着宝玉脸色,见他一脸迷茫,方才放下心来。 水澈道:“可是百官不容他?” 白少柯道:“李大人官声极好,怎么如此!自是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扰......” 水澈叹道:“这李大人也太过糊涂,因着私情......”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河山锦绣勿念臣,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水澈话还未说完,就被白少柯激动的高声打断,“殿下听这首词,再看这私情如何!” 水澈一怔,又反复咀嚼了这几句词,方道:“当年之事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白少柯道:“有什么缘故臣倒不知,潘大人当时已经官居高位,不如问问潘大人。” 潘尚书无奈,只得道:“臣也只知当日李致求见陛下,陛下不见,李大人跪侯在上书房外两日,后来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再然后,就是李大人因病辞官,河南免税三年,宫中夭折了两位皇子,十几位朝臣被罢免,两家诛了九族......” 水澈听了,心里想着,这李致辞官,定然不仅仅是失恋的缘故,心中起了拉拢结交的意思。潘尚书似是知道水澈心中所想,道:“殿下还是当做不记得此事为好,当年之事皇上严禁外传,李大人此人早就成了皇上心里的一个禁忌,若是被皇上知道臣和白大人将此事说了出去,臣等可是性命堪忧啊。” 水澈转头看了宝玉半晌,道:“宝玉年轻不知事,以后万不得将你师父的事情说出去了。” 宝玉点了点头,道:“殿下放心,宝玉定会守口如瓶的。”又道:“难怪家父对老师教导我的事情从来都不过问,原来老师大有来头。” 白少柯厉声道:“你年纪轻,怎知道其中轻重!”又转头看了看四周,道:“今日之话仅我们几人知道,殿下定不会说出去的,潘大人、贾公子、温大人,李大人若出来什么意外,白家的主,我还是做得的!” 宝玉道:“白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先生教导我六年,待我如父子,育我成人成才,我怎会做出对不起先生的事!” 潘尚书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眼神猥琐的小子插嘴,对白少柯道:“呦,老头,怎么对人家师父这么上心,不会又是一笔风流债吧。” 白少柯也不理他,对宝玉说:“刚刚未跟你介绍,我今日才找回来的私生子,十几岁时第一次逛花船留下来的,以前不知道,今天拖三殿下的福,才有了后。”话未说完,脸却一红。 那小子倒是面露不屑,小声哼了一句:“还不是没有种了,叫我传宗接代来了。” 宝玉心里哭笑不得。这白侍讲原来只是一个追星族罢了,也有七情六欲啊,一见面时寡言阴鸷的形象险些吓着自己。此时看来,此人倒有几分可爱。只是潘大人,见潘荣轩就知道潘大人是什么样子的人了,小狐狸定是老狐狸养出来的。 水澈岔开话题,道:“今天来本来是要恭喜白大人的,怎么说了这么多其他的。白大人倒是得好好谢谢潘大人,令公子的事情还是潘大人发现的。”于是这般,几人气氛又融洽了起来,三人都是老油条,一番可以说笑下来,关系倒拉近了不少。连着宝玉一起,也算受益了两分。 又过半晌,几人方散。水澈留了宝玉下来,道:“今日我叫你过来,也不为别的。潘大人早该介绍于你认识的,你与他家二公子相熟,想来无事。白少柯如今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今日恰巧又得知你先生最受文人尊敬,日后你少不得要与他多往来一二了。” 宝玉道:“殿下放心,宝玉定不负殿下厚望。” 水澈道:“你我二人相熟已久,你又救过我一命,如今仍是殿下、殿下的叫着,也太过生分。日后无人时,你就叫我表字——清河吧。” 宝玉低声道:“这恐怕不好吧......”见水澈脸色,忙道:“好,清河,日后无人时,我就这么叫就是了。” 水澈笑道:“这样就是了。”又道:“我前日得了两匹极好的料子,你七月院试时做了衣裳穿,也防些蚊虫暑气,回头就叫温珏送到府上去。” 宝玉忙道:“这可如何使得,殿......清河,好吧,那我也不矫情了,宝玉改日定当拜访。” 水澈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水澈走后,宝玉也不等薛蟠等人了,只径自回府。先来到梨香院,见了李先生。 李先生道:“今日你不是去薛家给薛蟠做生日去了吗,怎得来梨香院读书了?” 宝玉回道:“我今日在庆兴班儿遇见了三殿下、潘尚书和白侍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河南潘家吗........? 水澈中毒时出现过一次的酱油路人甲... 29第二十八章 母子交心 宝玉回府,先来到梨香院见了李先生。 “弟子今日见了三皇子、潘尚书、白侍讲,闲谈了几句,已经把先生的身份漏了出去......” 李先生听了手里一松,“啪”的一声,手中书卷掉了下去。愣了半晌,方道:“罢了,罢了,我这般交代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再去见他的,只是没想到你办的这么快。” 又道:“潘尚书我素来是知道的,为人太过圆滑,他定然不会对着圣上保密此事,三皇子也是个明白人,身边不知有几个是皇上的钉子呢。无论是谁告诉皇上,他总都会知道的。只是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会见我,就算见了,也不一定听我的。不过是尽力一试罢了。” 宝玉道:“先生何苦如此,前事先生虽未细说,但我也听了个十之一二。若是先生与皇上和好,固然是好的,若是反而不好,先生日后如何自处呢!” 李先生道:“我不是当年的年纪了。当年我们都年轻气盛,不知轻重,如今时隔多年,有些事也该放下了。不管能不能和好,我都还是御前探花,前内阁学士,北方战事又起,我定不能坐视不理的。于国于民,都不能因一己之私就默不吭声,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更何况我也曾食君禄呢!” 宝玉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劝,又知先生是个有大胸怀的,也不再言语。 半晌,又听先生道:“你还未及束发,年纪还小,我怎么都能再教你两年的。我这一生就只有你这一个弟子,定要看着你成人成才,才能放心的。素日里我不教你民族大义,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些事也不用我说。但如今你要参加科举,我少不得还是要嘱咐你几句的。我年轻时《剑南诗稿》的手稿,如今还留着,上边也有我这些年的感想,却比以前实际了许多,你不妨拿去,素日里看看就是了。” 宝玉听了,忙道:“先生教养之恩,宝玉是莫不敢忘的,弟子定会牢记先生教诲,一心为民。” 李先生笑道:“你是有大志向的,只要坚守本心,不走了歪路,以你的聪明,是不会有错的。今日我也倦了,你去园子里休息吧。” 宝玉听了,忙拜别了先生,回了大观园。 才回了怡红院,想要换了衣裳洗把脸,却不见素日里服侍的大丫鬟春风、梧桐等人,问道:“春风、梧桐哪儿去了?” 宝玉素日里规矩大,等闲人是不得近身了,别的丫鬟除了上饭、洒扫,也不许进屋的,只有小红,因着宝玉吩咐过,又有春风素日里手引口传,方敢上前道:“回二爷的话,二等丫鬟金钏儿手脚有些不干净。春风姐姐嫌她眼皮子浅,叫人捆了,压到西北角的院子里,等着二爷回来发落呢。” 这金钏儿原是王夫人送的,若无大事,春风是不会轻易动她的,宝玉听了,就知另有隐情,也知这事不好名讲,就叫小红带着,亲自去看看。 怡红院西北角有一小院儿,宝玉平日里用来练武的,除此之外并无人居住,不过是宝玉偶尔在此洗漱小憩。方来到门口,就见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见宝玉过来,忙行了礼。 “二爷可算回来了,我寻思着二爷快回来了,就叫小红留在屋里候着,二爷怎么亲自过来了?”春风见宝玉过来,忙迎了出来。 宝玉笑道:“你们两个兴师动众的,我能不亲自来瞧么。” 春风狠狠说道:“这蹄子不安好心,二爷何苦脏了自己的脚,一会儿小窗审过了,我们自去回了二爷就是了。”这话里就有些专权的意思了,只是宝玉素日里内宅之事都是交给六个大丫鬟的,也放心,所以春风才敢这般做主。 宝玉道:“我现在正好无事,你不妨说吧。” 春风道:“二爷平日里对这些事不上心,我们却是什么都知道的。这金钏儿素日里总想着争风夸耀,立了目标要做姨娘呢。只是二爷院子里有规矩在,她近不得身,所以才歇了心思。前几日梧桐发现她使了银子朝小丫鬟们打点,只等着要支开我们几个,我们便上了心。二爷事多,况此事并无把柄,就先没回二爷。只叫小窗带着丫鬟们平日里多辛苦几次,小心注意就是了。” 宝玉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春风道:“今天晌午吃过饭,众人都歇了,她借口吃多了恐怕积食,就没午睡。悄悄的避过了众人,去了大太太房里,鬼鬼祟祟的,不知干了些什么勾当。小窗不放心,趁她去打水时搜了她的箱子,找到一个纸包,绿酒看了,说是脏东西。我们心里气急,所以才忙将她捆了。” 春风嘴里说的脏东西,就是男女之间助兴的药物,效果也不大明显,不过凭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若是真用了,恐怕也是瞧不出来的。金钏儿能拿到这种高级货色,自然就是大太太的手笔了。这事又牵扯到大房、二房之争,宝玉不好出面,就叫小窗仔细盘问。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小窗就来回了宝玉:“回主子的话,金钏儿招了。大太太不知从哪儿找来个良家女子引诱了她爹爹,哄得她爹要休了她娘,扶那个女人为正。本来她爹娘都是府里的家奴,没有主子的话,这事是不成的。可是那女人想了个歹毒的主意,她爹爹这些日子里每日多吃几盅酒,就打骂她娘,说是打死了干净,然后再娶。她心里着急,本想着叫玉钏儿回了二太太给母亲做主,谁知那日大太太命王保善家的拦了她,原来大太太手里有她母亲平日里采买花草时,手脚不干净的证据。她一时心灰,方听了大太太的话。” 宝玉问道:“大太太叫她做什么呢?” 小窗回道:“大太太其实也并没什么要紧事要她做,只是叫她接近主子,平日里常传个话就是了。因着她妹妹在太太屋里很有体面,所以想着叫她做这些事,是最不会惹人怀疑的。偏着她素日里常想着攀龙附凤的,正合了心思,就求大太太想了法子,想要开脸呢。谁知偏着春风姐姐有心,给逮了个正着。” 宝玉道:“此时也不好声张,你们只统一了口舌,就说她手脚不干净,顺了值钱的东西出去,也就是了。人仍旧关起来,你找人看好,我先去回了太太。” 小窗忙领了命,叫人看着金钏儿,又敲打了下面小丫鬟们,因着金钏儿的事本就只有她们几个一等丫鬟知道内情,所以小丫鬟们也都只当是金钏儿手脚不干净,倒也没出什么风声。 这边宝玉来到王夫人院子里,王夫人刚用过晚饭,见宝玉来了,忙问道:“这会子来做什么呢,当心一会儿天黑路滑,摔了跤。” 宝玉笑道:“太太也太过多心了,我如今也不小了,哪儿有那么娇气呢。不过我此时过来,却是有事的。” 王夫人听了,忙叫玉钏儿领着丫鬟们出去守着,才拉着宝玉做下,“可是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宝玉道:“我屋子里有个二等丫鬟就金钏儿的,是玉钏儿的姐姐,原是太太见我人手,赏给我使唤的。前几日我见她神色不对,就叫人盯了,谁知今日有了眉目。大伯母叫人拿捏了她老子娘,又给了她写不干净的药,叫她寻了机会接近我,方便传递消息呢。” 王夫人听了大怒,这金钏儿是自己给宝玉的,有个不好,打的都是自己的脸,更何况是背主这等大事,又是叫邢夫人那个没见识的拿捏了。王夫人道:“你可曾问过那丫头?这事有准?” 宝玉道:“已经叫人审过了,她也招了供,只是不好声张,我只叫人说是她手脚不干净,才关了起来,等着太太发落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方才放心,道:“我儿是要做大事的,不用理会这些,只交给娘就是了。” 宝玉道:“太太说的是,我身边的丫鬟们如今也大了,我只想着等过几年,都放了她们出去,偏着有些小丫鬟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幸亏我素日里不叫旁人近身的。” 王夫人道:“你是大家子弟,没得那么多讲究,若是看中了哪个,只管回了我,娘给你做主,开了脸就是。” 宝玉道:“太太不知,日后入仕,名声最是重要的,况且我也不是那些个好色之徒,还未娶妻,收通房丫头做什么呢。我身边的大丫鬟们也都是平日里知根知底的,只等着我入仕娶亲之后,配了合适的,又是一个助力。” 王夫人想了想,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你如今也大了,有想法了。” 宝玉道:“我只想着,等过几年我入仕立业,娶亲成家,挣下一份比府里还大的家业,接了太太和老爷出去享福。” 王夫人惊道:“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了?好好的走什么!” 宝玉道:“太太糊涂,大房住在府里名正言顺,若是日后分了家,我们无论怎样都是要走的。府中人多口杂,也不利于我日后入仕,倒不如走了干净。” 王夫人虽心里不认同,但也知道,除非宝玉不做官、不要名声,否则日后分家,定是要走的。 宝玉又道:“还有一事,得告诉太太。前些日子有人去史家探口风,要给大妹妹说亲,老太太叫大妹妹明日来家里住几日呢。” 王夫人道:“可不是嘛,你们几个如今也都大了,该成家了。” 宝玉道:“太太不用着急,我是男孩儿,晚几年不妨事。倒是应该先成家要紧。” 王夫人忙道:“这怎么能行!” 宝玉道:“我既不袭爵,身上又还未有功名,况且才十一,日后出处如今也看不得。若是寻了根基差不多的,日后有了出处又怎样呢,配是不配?不如再等个四五年。太太若是有心,就只管先留意着能孝敬您的就是了,总要过几年再说的。” 王夫人听了,半晌点了头,点着宝玉额头笑道:“你这猴儿,倒也不怕羞,哪有男人想这么多的呢!” 宝玉倚在王夫人身边撒娇道:“太太也不用笑我,反正是在太太跟前,我怎么说不行呢,难道还为这外人,跟太太生分不成?” 王夫人听了高兴,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宝玉方走。宝玉刚回怡红院,就有王夫人的人,来领了金钏儿走,说是王夫人叫了她娘,要领了她家去呢。金钏儿哭了一回,求了宝玉无果,方才跟了人走了。宝玉心里虽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李先生那段,昨天我是一边哭着一边写的,也许是我矫情,但是写到亿万儿女愿用鲜血献祭泱泱盛世时,我是真心感动的。 最近在看87版红楼梦,探春和亲的那段,配上一曲《骨肉分》,真真叫人感慨颇多。若是一个国家,拥有无比强大的凝合力,亿万人民齐心对敌,何苦叫一个弱质女子去牺牲一生的幸福呢? 男儿志在四方,漠北南疆,若我真的能穿越,我定要去战场走一遭,守边御敌,只换得山温水软间的盈盈一笑,要那阡陌间只有*犬相闻,而非铁马嘶鸣。 30第二十九章 忠顺王府长史 宝玉起身来了潇湘馆,正值这日黛玉是在自己房里用的晚膳,方用过饭,就见宝玉带着大小丫鬟一群人过来。 黛玉笑道:“二哥哥今日不是去给薛家姐姐的哥哥做生日去了么?怎得这是才回来?怕是又来我这儿打秋风了吧。” 宝玉道:“妹妹快别取笑我了,我今日可是见了几件奇事呢,你想听不想?” 黛玉道:“你爱说不说,谁稀罕。”说罢,起身进了屋。 宝玉扶额无语,这小妮子□了这么多年,怎么本质还是这么傲娇啊,忙起身追了进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邢夫人往自己院子里安插人的事儿,这事本来平常,偏着金钏儿是王夫人,所以才闹开了。宝玉不过是想叫黛玉注意着点,万事小心。 黛玉也知宝玉的意思,点头应了。倒是黛玉身边的王嬷嬷听了,心里暗暗记下,准备回头再仔细盯着点下面的小丫头,难保也有那眼皮子浅的,被谁拉拢了去。 宝玉又问道:“前日看你和太太叙话,想是相处的不错?” 黛玉狡黠一笑,道:“太太是我亲舅母,当然相处的好了,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宝玉急道:“哎呀,好妹妹,你就告诉了我吧。” 黛玉凉了他半晌,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舅母现在一心只扑在你身上,只要牵扯到你,万事都是小心的。” 又道:“半月前,你屋子里的珍珠和薛家姐姐无事叙话,说道你身上的针线活计讲究的很。只要春风、梧桐,也不要家里针线上的做,旁人沾不得一点儿。 我正巧路过,听了就随口说了几句。柳应芳每行街市低头沉吟;李白斗酒诗百篇;王安石每作文,口中嚼石莲子,取其硬而难化,方可运思况。凡成大事的,谁没有几件怪事呢?且这又算不得怪事,针线上的人终究比不得屋里的,在外行走,占了不干净的东西又如何?大家子弟,便是讲究一点,又有什么值得说嘴的呢。本来无事,因着说的无心中做出,被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情,倒反说坏了。” 宝玉听了拍手笑道:“妹妹这般袒护我,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黛玉道:“二太太自然与你是一样的心。当时虽然薛家姐姐身边没带人,但是我素日里身边是离不得人的,或有一两个太太的人,听见了学了去。太太当日下午,就送了两支上好的灵芝来,只说与我补补气血。我次日将平日里做的女红,还了太太的礼。就这么着,或是一两碟新鲜瓜果,或是一两个绣帕荷包,有来有往,如今倒也和乐。” 宝玉叹道:“太太是慈母之心,只是有些时候因着见识有限,反而短了算计。又有些不怕事,身边没个玲珑剔透的人照应,时间长了,恐生变故。如今妹妹与太太走的近,我就放心了。” 黛玉笑道:“你也糊涂了不成,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太太有事如何会与我商议呢,我又算哪个呢?” 宝玉笑嘻嘻道:“妹妹最是有沟壑的,若你想得一人真心,还没个成的?” 黛玉叹道:“你只想着算计我,真真是拿我当什么似的使唤呢。” 宝玉忙谢道:“那就拜托妹妹了。” 二人不过这般,又商议了几件事,方才散了。 次日,黛玉正约了惜春赏花,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也不见礼,只说道:“这是哪里说起!金钏儿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惜春唬了一跳,忙问:“哪个金钏儿?” 那老婆子道:“哪里还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二爷屋里的。前儿不知为什么撵她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理会她,谁知今儿找她不见了。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只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她。她们家里还只管乱着要救活,哪里中用了!” 惜春不过感慨了一回,又道:“这也奇了,不过是一二等丫鬟,怎么唬得这婆子这般慌张?” 黛玉道:“你哪里知道这些缘故。这些家生子,都是几代人在府里经营的,彼此又有亲,根基庞大,互通有无,最是气派的。往日里或是天灾或是*,去了的不过都是些根基浅的,这金钏儿家里也是几代在府里服侍的,按理不应该出事,被撵出来本来就蹊跷,如今又死的不明不白,怎么不叫这些老人心慌。” 惜春听说,心里点头,不过又叹了一回红颜易逝。倒是黛玉,起身带人来了王夫人房里。至王夫人房中,只见鸦雀无闻,独有王夫人在里间房内诵佛。 王夫人见她便问:“你从哪里来?” 黛玉道:“从园子里来。” 王夫人道:“你可知道一桩奇事?你宝兄弟房里的金钏儿忽然投井死了!” 黛玉见说,道:“怎么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 王夫人遣了众人出去,方道:“原是她背主忘恩,宝玉房里的大丫鬟们捉了禀了我,我便撵了她下去。不过是这些,她也不至于就这么投了井,可见是有蹊跷的。” 黛玉听了,心里明白,叫丫鬟勾引宝玉的事儿,说出去有碍宝玉名声,王夫人不好那这个作伐,便要拿金钏儿的死来下套了。只是终究是一条人命,心里暗暗伤心了一回。难过了一场,才抬头道:“舅母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她知道什么要紧的事,被人掩了口舌也是有的。” 王夫人却并不接话,道:“如今她妹妹服侍我一场,少不得要多给她几两银子发送,正好前日她走时,我就叫她妹妹一并回去,也能安慰她几句,谁知还是这样。” 黛玉听了,心里虽疑惑王夫人为何不此时就将此事掀了出来,不过也想是王夫人想要留着日后算账,便也未多想。 这边宝玉却又遭了事故。原本贾政正拉着宝玉考校学问,忽有回事人来回:“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要见老爷。”贾政听了,心下疑惑,暗暗思忖道:“素日并不与忠顺王府来往,为什么今日打发人来?”一面想,一面命“快请”,急走出来看时,却是忠顺府长史官,忙接进厅上坐了献茶。 这忠顺府长史来,也无他话,不过是原著中琪官不见了的事情。宝玉又不是个喜好拈花惹草的,又与琪官素无亲密之处,所以心下疑惑。忙赶来时,贾政便问:“该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之人,你是何等草芥,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 宝玉听了,忙回道:“父亲大人明鉴,实在不知此事。我素日里并不曾与什么戏子有旧,更又加‘引逗’二字!” 贾政未及开言,只见那长史官冷笑道:“公子也不必掩饰。或隐藏在家,或知其下落,早说了出来,我们也少受些辛苦,岂不念公子之德?” 宝玉高声说道:“我虽不才,却也是读四书五经的,怎会做出私藏戏子这等下作之事。长史无凭无据就来堂堂荣国府要人,不知是王爷示下,还是大人擅自做主!大人若是疑心我藏了什么御赐戏子,不如去请旨抄了来,否则这等罪名,宝玉定是不认的!” 那长史官冷笑两声道:“现有人证见过,何必还赖?必定当着老大人说了出来,公子岂不吃亏?既云不知此人,那公子昨日为何又去了庆兴班呢!” 宝玉当即喝道:“大人好生威风,荣国府嫡子去了哪儿都要向大人汇报不成?大人方才说道,那琪官已不见了几日,怎得我昨日去处和他有甚关联!” 这长史也不是个明白人,想来此次来贾府要人也是自己擅自做主的,此时无话,只转过头去看贾政,道:“难不成贾大人要包庇令公子不成?” 贾政喝道:“孽障!成日里不学好,还不快快告诉大人那戏子被你藏到何处去了!” 宝玉心中一冷,也不回话,只对着忠顺王府长史道:“大人官居高位,必是以势压人的,我也不跟你说,昨日我去庆兴班却是有三皇子、潘尚书、白侍讲为证,大人不如去找他们求证为好!” 贾政听了,心里着急,暗道宝玉此下必定得罪了忠顺王府长史,少不得要再去登门谢罪的,嘴里忙“畜生”“孽障”的喝着。 这忠顺王府的长史,原来也是个没脑子的。本来他觉得宝玉长得像个多情种子,年轻不知事,便私自命琪官去引诱,没想到宝玉平日里是个洁身自好的,并不往戏子里面钻。琪官又是个有心机的,借着这个机会逃了。这长史私自做主,放跑了琪官,怕忠顺王知道了怪罪,想着将功补过。宝玉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想着去贾府吓一吓,就算找不出什么错处来,要是能叫贾政打他一顿,也是能哄王爷开心的。没想到宝玉说话如此大胆,倒叫他碰了一鼻子灰。 至此,忙拱手道:“贾大人,令公子实在顽劣至极,我也不多说了,你只等着王爷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宝玉高声道:“慢着,大人虽官居五品,不过却只能管王府私事,还管不到堂堂国公府里来!我府荣国公虽早逝,一品诰命却还在,国公府的匾额却还未摘!大人如今一无证据二无拜帖,便兴师动众的带人来找一个戏子,岂不是笑话!大人这便要走么!” 贾政口舌不及宝玉,也拦不住,只会道:“孽障,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那长史正无言以对,就听宝玉道:“贾仁、贾义、贾礼、贾智何在?” 四人忙进屋听令。 宝玉道:“你们只带人去三皇子府、潘宅、薛家、冯府走一趟。我只见过那个什么戏子一面,是在神武将军冯唐府上冯紫英做的席,不如去冯府将冯紫英请了来作证。长史又疑我昨日与那戏子有牵连,你们再去薛家,请了薛家大少爷薛蟠、四公子薛蟜,再去三皇子府,求三皇子府上长史写个凭证。今日这事要不说个明白,宝玉怕是一世都要背上私藏御赐戏子的罪名洗不清了,叫宝玉日后如何做人!” 这几人宝玉都是有考量的,冯紫英、薛蟠定是能来的,两人都是仗义之辈,素日里交情甚好。至于薛蟜,自己与他相处不多,却也知他最在意薛蟠,自己又知道他与冯紫英的旧事,想来于情于理,他都是会来的,薛家本就与忠顺王府不和,若此次真能助宝玉断了忠顺王府一个臂膀,想来他定是乐意的。至于三皇子府上长史,倒不是宝玉托大,能说动三皇子撑腰。而是此事却是忠顺王府办错了事,三皇子定会知道宝玉的意思,借着这个机会捞些好处。 贾政听了这话,目瞪口呆,心里着急,忙“孽障”“孽障”的叫个不停,忠顺王府长史此时心知此事闹大了对自己是绝无好处,忙托辞了几句要往外走。 宝玉道:“大人此时心虚,要一走了之,也不是不可以,我只叫人去祖母那里请了御赐之物摆在大门,看长史大人敢迈出去不敢!” 忠顺王府的长史素日里仗着忠顺王爷的势,在哪里都是横着走的,如何见过这阵仗,早就气得火冒三丈了。早又有机灵的小厮去内宅通知了贾母,这边宝玉等人正僵持着,就见贾母由刑、王二位夫人搀着,身着诰命品服、大妆,颤颤悠悠的老态龙钟的挪了过来。 贾政、宝玉忙行了大礼,贾政道:“竟然惊动母亲亲自过来,岂不是儿子的罪过。” 贾母喝道:“若我不来,难道就要一个小小的长史逼死我的宝玉不成!”又转身对忠顺王府长史道:“长史大人也不必留着国公府的情面,反正你也带了人来,只叫你的人搜一搜。若是搜到了什么戏子,老身亲自领着孙儿去忠顺王府叩头请罪,若是搜不到,老身拼了一条老命,也要去太后娘娘那里讨个说法!”贾母年轻时与太后交好,太后又是忠顺王爷的嫡母,这话说的也不为过。 忠顺王府的长史本来还硬撑着场面,虚张声势,此时见贾母竟身着一品诰命服,摆了老太君的架势,要给宝玉撑腰,早就腿软了半截。这忠顺王府的长史也不是个正经上岗的,只有遵守儒家规章典范,清正廉洁,且得到朝野一致好评的才可胜任。只是本朝对此一向不严,这长史的母家又是河南陆家,与忠顺王牵扯不清的,自己又有功名在身,才得了这么个官儿做。 贾母这边正“年老体弱、被气得不轻”,这边就听见薛蟠扯着嗓子闯了进来:“他奶奶的!谁这么丧尽天良、血口喷人啊,烂了舌头的黑心肠子,一口吐不出个好屎来,敢污蔑宝兄弟,老子打断了他的狗腿!” 听得宝玉是哭笑不得,险些笑场。原来这通知薛蟠的小厮贾义是个蔫儿坏的,没告诉薛蟠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说有人污蔑宝玉私藏戏子。薛蟠只道是大家公子争风吃醋,来给宝玉撑场子了,没想到是忠顺王府,就这么直直的闯了进来。 薛蟠进屋,见贾母、刑王二夫人的打扮,就知道不对,敢□情还闹大了。以为是宝玉惹了贾母生气,噗通一声跪在贾母跟前道:“老太太,不是我说,宝兄弟为人在大家子弟里面是最有口碑的。什么窝藏戏子,定是那起子小人黑了心肝,心怀嫉妒,故意栽赃的。您可千万要查明啊。” 贾母听了,心里大为安慰,道:“还是薛家哥儿懂事,读的书虽不多,但性情却是好的,你只管放心,老婆子今天拼了性命,也得还国公府一个清白!” 薛蟠听得一脸雾水,但也未多话,只站在一旁听贾母“讲过去的故事”,荣国府当初如何,第一代荣国公当初为太祖皇帝打天下啊,自己丈夫又袭了国公爵,又怎么为国为民啦,皇上曾如何夸奖啦,自己又怎么接济穷苦人家啦,施粥放粮啊,只说的口水横飞滔滔不绝,听得一群人满脸黑线。贾母这边铁了心要拼个你死我活,忠顺王府的长史早就耷拉着脑袋,知道大事不好了,连场面话都撑不起来了。 正说着,就见有人来报冯紫英、薛蟜来了,二人不过作证昨日之事,忠顺王府长史忙作揖道:“是我考虑的不周,既然贵府公子与琪官之事无关,我给公子赔礼了。”又道改日再来登门赔罪,只要借机往外溜。 宝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宝玉心知,此事本来就是自己小题大做,只不过正好赶上皇上想要清理河南陆家一脉,三皇子素日里和忠顺王又是不和的,所以才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贾家出气。忙哭道:“大人一句搞错了就了事了么,我如今年幼,还未有功名,不明不白的背上了私藏御赐戏子的罪名,以后如何出仕呢!” 贾母也是个老小孩儿,见宝玉如此,就知此事还有下文,忙捂着胸口哭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胸口疼,哎呦呦......”身子一软,就倒在王夫人身上。唬的一家子人急的团团转,忙把贾母扶到里屋的塌上去。找太医的找太医,倒茶的倒茶。 宝玉心里也吓了一跳,以为贾母真被气出个好歹来,忙冲过去给贾母顺气。正慌着,就见贾母悄悄睁开眼睛,小声哼道:“敢在来咱家欺负人,看我不吓死他!”然后两眼一闭,继续装晕。旁边刑王二人见了一愣,险些笑了出来。宝玉也是哭笑不得,贾母素日里一派年老持重的做派,今日怎得这么老小孩儿似的。只是几人反应的也快,见此放下心来,只忙做一团。忠顺王府的人不能上前,就听见宝玉等人一声接一声的叫唤,好似贾母病重似的,吓得不轻。这要是真把贾母气坏了,自己怕是得赔上脑袋了。 正乱着,就听有人来报:“三皇子到——!” 作者有话要说: 贾母性子里面确实也有老小孩的一面的,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段,贾母说笑时的表现,瞬间感觉亲近了不少。 另,这里宝玉借机把事情闹大并不算过分。忠顺王府来的是五品长史,(相当于总管,权力很大),荣国府出动的是老太君(老人家疼孙子嘛),这事现在说大算大说小算小,要看皇上、太后怎么看了。 忠顺王府长史要人那一段话。 我想着就算写出来了,也不过和原文差不多的意思,这几百字还要浪费大家一分钱呢,就省略了。现在贴在下面,原文记不太清的亲们,可以再看看。 未及叙谈,那长史官先就说道:"下官此来,并非擅造潭府,皆因奉王命而来,有一件事相求。看王爷面上,敢烦老大人作主,不但王爷知情,且连下官辈亦感谢不尽。"贾政听了这话,抓不住头脑,忙陪笑起身问道:"大人既奉王命而来,不知有何见谕,望大人宣明,学生好遵谕承办。"那长史官便冷笑道:"也不必承办,只用大人一句话就完了。我们府里有一个做小旦的琪官,那原是奉旨由内园赐出,只从出来,好好在府里,住了不下半年,如今竟三五日不见回去,各处去找,又摸不着他的道路,因此各处访察。这一城内,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说,他近日和衔玉的那位令郎相与甚厚。下官辈听了,尊府不比别家,可以擅入索取,因此启明王爷。王爷亦云:''若是别的戏子呢,一百个也罢了;只是这琪官乃奉旨所赐,不便转赠令郎。若十分爱慕,老大爷竟密题一本请旨,岂不两便?若大人不题奏时,还得转达令郎,请将琪官放回,一则可免王爷负恩之罪,二则下官辈也可免操劳求觅之苦。"说毕,忙打一躬。 31第三十章 真的不是男宠 大家都未曾料到三皇子水澈会亲自前来,连忙上前见礼。见过礼后,宝玉年幼,只退在众人身后,不曾出头。贾政为人虽迂腐,却也不是完全不通俗物,忙招呼人上茶,恭恭敬敬的请了水澈上座。 水澈道:“我方才见里面忙成一团,可是又有什么事了?” 贾政踟蹰的看了一眼忠顺王府长史,虽心里不愿得罪,却也知此时水澈临门,就是给贾家撑腰来了,必要表明态度的。遂道:“回殿下的话,忠顺王府长史登门,说是犬子私自藏了御赐的戏子,叫琪官的,定要犬子将那戏子交出来,否则忠顺王府便要问罪于寒舍。犬子受了冤屈,惊动了家母。家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气,便病倒了,刚刚去请了太医来。” 水澈忙道:“这可如何了得,贾老太君德高望重,年轻时服侍过太后娘娘,最是尊贵的,怎得叫人上门欺辱!” 忠顺王府长史听了水澈这话,心里最后一丝奢望也没了。三皇子如今明确了态度,定是要在此事上插一手的了,三言两语又给自己定了罪。长史心如死灰,忙跪在地上道:“殿下明鉴,微臣只不过听说贾公子见过琪官,才来打听打听,并不曾欺辱贾老太君啊。” 水澈也不理睬他,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跟他说什么呢,只叫温珏拿了亲自去请了平日里给自己看病的太医来,说是比贾家请的要好些。温珏会意,忙命人快速的去请了,赶在贾家之前将太医请了过来。 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因着给前时去养生堂给水澈寻药,被宝玉手下贾烈、贾忍撞见了的程太医。邢夫人、王夫人等人,早避开了去。程太医隔着帘子,给贾母号了脉,叹道:“老太太上了年纪,保养的却好,只是终归有岁数的,一时气血上涌,心意难平,故而厥了过去。待我施了针,就能醒了,只是我终究医术有限,不如再去请了别的太医,一起商议了为好。” 忠顺王府长史并贾政等人,因着不能上前,故而以为贾母病的当真了得,听了此话,心里皆唉声叹气。邢夫人、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却疑,这太医怎得会帮着贾母装病呢? 贾政听了,忙请程太医施针。这时,又有人来报,贾赦、贾琏父子回来了,听闻这里有事,忙赶了过来。 这父子二人,尤其是贾赦,就是一古代宅男。贾琏还会时常与大家公子哥儿们吃酒看戏,而贾赦素日里除了推脱不掉的以外,无事是一概不会外出的。今日二人之所以不露面,无非是点小私心,想着若二房得罪了忠顺王府,正好大房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发作了二房,大房就能立足了。贾母也想着,万一此事不成,贾家还有一房做退路,再者,内宅妇人出面,怎样都不算数的,若是袭爵的老爷出了面,那此事就是不死不休了,也就没要二人出来。 贾赦、贾琏父子听说三皇子亲自来了,忙换了衣裳出来,若是过后被人知道,三皇子来了二人却躲在院子里不出来,那就是藐视皇家的大罪过了。及至前院,听见贾母被气病了,忙赶了进来。 贾赦、贾琏二人见过三皇子,行了大礼,见太医正在给贾母施针,忙敛声屏气站在一旁。太医本身是不能给女眷施针的,所以有女徒弟随行,女徒弟在里面施针,程太医在外面遥控指挥。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收了针。程太医道:“启禀三皇子,微臣已经暂时将老太君的病情控制住了,至于其他的,还得等微臣回去和其他太医商议过再说。” 水澈道:“那就劳烦程太医了,不知程老能否开个方子?” 程太医道:“也罢,我先开个补气凝神的方子,只是老太君的身子还得小心注意着,再也受不得气的了。” 贾赦、贾政等人忙点头答应。 程太医开了方子,就走了,贾政忙起身相送。水澈这时才仔细打量宝玉。宝玉今日穿的是青绿色开襟长袍,腰间别了把古扇,头戴宝紫金冠,面色惨白,眼圈微红,与平日里眉梢带、风流自成的模样,差了不少。宝玉此时立在一旁,偶尔微微抽噎两下,戏做的倒足。虽水澈早知道他是装的,此时却也有些心疼。其实便不是水澈,就算是旁的不相干的人,见了宝玉如今这幅模样,怕也是要心疼的。 水澈也不理会跪在旁边的忠顺王府长史,来到宝玉跟前,道:“宝玉不必太过担心了,老太君是个有福的,定会无事的,若你哭坏了身子,岂不反倒叫老太君忧心?” 宝玉抬头,见贾政与不在,屋里独留了贾赦、贾琏等人,便扑到水澈怀里,抽抽噎噎的道:“清河,幸亏你来了,可是吓死我了。我如何知道什么戏子在哪里!忠顺王府的长史,浩浩荡荡的带了人来,上门就要喊打喊杀的,我父亲不过五品,长史以势压人,他也保不住我。祖母年纪这么大了,如何受得了这个!若不是你来了,我只怕就无葬身之地了!” 宝玉是个机灵的,这番话下来,无不实之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却硬生生的说的可怜了十二分。既显得自己年纪小脸皮薄,被欺负了孤助无缘的可怜样儿,又当着贾赦等人的面叫了水澈的表字,显得亲近,叫贾赦忌惮,再者,又借机吃了三皇子的豆腐。可谓是一箭三雕! 水澈明知道他是在做戏,心里却也不免软了几分,捋了捋宝玉的留在身后的头发,拍拍他肩膀,柔声道:“你放心,你我相交一场,我定不会负你的。一会儿就进宫,去给你讨个说法。” 宝玉顿时觉得“天雷地火”...... 水澈平日里不是一本正经,就是一脸冷笑,再么就阴仄仄的笑得人心里发寒。何时有过一句话是“柔声”的! 此时两人动作暧昧,加上水澈一句“定不会负你”,配上温柔的能拧出水的语气来,气氛顿时暧昧起来。宝玉顿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幸好此时无外人,贾赦、贾琏不会往外说,平白加了二房的筹码,忠顺王府的长史,此时在宝玉眼里,就如同死人一般,也无甚紧要。屋里剩下的下人,也都是二房的,敲打几句也就是了。 水澈也不过是见宝玉眼底一副精明算计的小聪明模样,起了顽心,逗逗宝玉罢了,也没什么大意思,是以两人就分开了。 贾政送过程太医回来,就见水澈站在正中,正在赏墙上那幅待漏随朝墨龙大画,宝玉垂头,恭敬的站在水澈身后,贾赦、贾琏满脸堆笑嘴角僵硬地坐在下手,忠顺王府长史一脸死灰的跪在旁边。 水澈见贾政回来,对贾赦、贾政道:“日头不早了,老太君想必还是要移到内院去的,两位大人又要熬药又要侍疾,恐有不便,我就先回了。这忠顺王府的长史,我是要带走的,一会儿想必宫中还会有太医过来,我就不打搅了。” 贾赦等人忙恭送水澈,临走时,水澈又回身道:“宝玉今日受了委屈,等回头我去父皇哪儿为你做主,你只管安心养养神就是了,快要院试了,切莫因此事耽搁了。” 宝玉忙作揖应下。 水澈走后,贾赦抬脚就回了自己院子,道身子不适。贾琏不好走,跟着王夫人、凤姐张罗把贾母移到贾母院中。贾赦其实也不过是一时受了“宝玉是三皇子男宠”的刺激,回过神来,忙来到贾母院中问安。贾母也知是怎么回事,也未责难他,只说自己无事,要贾赦、贾政、贾琏等人先回去,又命姑娘小姐们不用来问安了,只呆在自己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凤姐仍去打点大小事务,只叫邢夫人、王夫人侍疾就是了,又叫了宝玉陪在身边。 待用午膳时,贾母只叫她二人回房去吃,道自己想吃点荷叶汤,只叫宝玉陪着就是了。待二人走后,贾母问道:“刚刚我恍惚听见你和三殿下相熟?” 宝玉一脸坦荡的笑道:“我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我和殿下不过是见过几次面,殿下借着我的手处理了几件事罢了,加之上次我又有救命之恩。今天殿下也并非单为咱家撑腰,这忠顺王府的长史,仗着自己是河南陆家的少爷,又有忠顺王做后台,素日里最是无法无天的。三殿下嫉恶如仇,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近日里朝中正巧又几位御史联名上书,弹劾陆家,三殿下正好借了这个机会发作陆家呢。我不过又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贾母见宝玉面色无异,又知道宝玉政治眼光素来敏锐,也就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却是觉得宝玉谈论三皇子时,语气并无尊卑体统,还疑惑着,却也无话。 到了后半晌,又有皇上身边御医亲自来问诊,说是皇上不放心贾老夫人,又叫了医术高明的来。贾赦、贾政一脸担忧,邢夫人吓得脸色惨白,王夫人到底见识多些,只在旁默默念佛,倒显得几人孝顺。宝玉心知,程太医最后那几句话不是白说的,贾母的脉案他定是动过手脚了,并未怎么担心。 御医好过脉,道:“老夫人这是气血上涌,伤了精气,日后万万动不得气了,要细细调养。”又道:“刚刚见老夫人脉象激动,怕是心情还未平复,家人还是劝着些好。” 宝玉一听,就知道贾母是怕脉象漏了陷,心跳得厉害呢,心里暗暗发笑。众人忙应下,又拿了方子,恭恭敬敬的送了御医出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宫里 御医回来见了皇上,道:“回禀圣上,微臣仔细给贾老夫人看过,确实是气血上涌,伤了脾脏,脉象激动,虚了气血。日后再也生不得气了,而且,怕是有碍寿数......” 皇上听了这话,一愣,忙追问道:“你可曾告诉他们?” 御医道:“不曾......贾老夫人年事已高,微臣怕一时说了出来,反倒坏了事。” 皇上这才点头,道:“你下去领赏吧。”又转头道:“皇弟也看见了,先皇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太后娘娘的手帕交,被一个小小的五品长史气得短了寿命!这长史只怕还是个不知道怎么当的呢!” 忠顺王见事已至此,忙跪倒在地,道:“皇兄明鉴那长史擅自做主,无事生非,仗着臣弟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臣弟管教不严,还望皇兄赎罪!” 忠顺王见无可挽回,就连忙将自己退了干净,自己只得了个管教不严的罪过。 皇上见此,也不便追究,太上皇最疼爱这个小儿子,若非有太上皇撑腰,忠顺王又怎能嚣张到现在! 当年太上皇偏宠宠妃卫氏,又立了卫氏之子,如今的忠顺王为太子,反倒将名正言顺的皇后和皇后所出的嫡子丢到一边去了。卫氏身份低下,又怎能当此重责! 后来卫氏联合太子谋害皇后与今上,被人发现,太上皇意识到自己的心头肉原来歹毒至此,心灰之下处死了卫氏,又禅了位,又有宁、荣二公等一干老臣坚持正统,若非如此,皇上如何顺利登机! 就算这样,忠顺王仍旧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儿子,不过撒了几回娇,太上皇又怜了一时丧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他了,还逼着皇上给他封了王。 只是皇上不急,当年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忍几年又如何!或是太上皇驾崩,或是忠顺王府一脉被彻底铲除,总有那么一天! 这边水澈犹豫了一下,看皇上脸色还好,问道:“父皇,太后那里需不需要......?” 皇上道:“听说太上皇最近变着花样儿的哄着太后开心呢,人越老越重感情,无论是结发之情,还是手帕之情......” 水澈听了,道:“是儿子的不是,今日还未曾来得及给太后请安了。” 皇上听水澈这么上道,心里高兴,道:“今天事情多,明日等你办了差回来,再来给太后请安吧。” 水澈一听,就知道明天这时候太上皇定会“凑巧”在场,连忙应下。 水澈这边进展顺利,那边宝玉屁股却开了花。 原来是贾政。水澈走后,贾政是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自幼饱读诗书,安分守己,从来不惹是生非,既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不找上自己。宝玉若行的端立的正,又怎会有王府的人找上门来呢,为的还是戏子这等下作之事!况且这孽障竟然不知尊卑不知好歹,当着忠顺王府长史的面,就敢反驳自己,还把事情闹大,气病了老太太!不行,这畜生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自己若再不教导他什么叫上下尊卑,他日后得反了天了! 贾政越想越气,想要找人把宝玉叫来,呵斥一番。转念又想,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看看那孽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这么想着,起身就往院子里走,忽见一人撞上来,呵令小厮道:“快打,快打!” 那人唬得连忙低头站住,趁机告诉贾政几句话。众人站得远,不曾听清楚,隐约听见一句:“.......前日拉着他屋里的丫头金钏儿□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火车票现在简直是秒杀的! 我连续两天帮家人订火车票了,电话订票,起售三、四分钟后票就卖完了....... 简直就是秒杀的!卓越、淘宝上面秒杀特价商品也没这么快的! ps:下图是我在10版红楼里面截的图,感觉还可以,给大家看一下宝玉读书的地方吧~~ 32第三十一章 贾政 话说贾政正想亲自到怡红院去悄悄宝玉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刚一转身,迎面就有一人撞上来,吓了贾政一大跳,呵令小厮道:“快打,快打!” 那人却趁机告诉贾政几句话,有机灵的小厮隐约听见什么“.......前日拉着他屋里的丫头金钏儿□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知道这是在编排宝玉,忙悄悄溜走了,想要去知会宝玉。 小厮因着不能进大观园,只好先找了嬷嬷们。嬷嬷们一听,就知道这是大功劳,忙争着抢着去告诉宝玉。 正巧此时宝玉在贾母处说笑呢,就见门外有人招呼鸳鸯,不一会儿,鸳鸯神色焦虑的回来了。鸳鸯本想悄悄招呼宝玉出来,没想到被贾母看见了。贾母问道:“鸳鸯啊,可是有什么事了?” 鸳鸯笑道:“回老太太的话,不曾有什么事,不过是宝二爷屋子里有个丫头,家里出了点事,想要求二爷个恩典,出去看看呢。” 贾母哼道:“当我年老眼花了不成?你若不说,我亲自去问了。” 鸳鸯支吾了半晌,方道:“是二老爷......前面有小厮来传话,说是有人在二老爷嚼了舌根子,二老爷此时怕要来拿人呢。” 贾母一听,这还了得,就要起身。 宝玉忙道:“老祖宗不忙,我自问素日里并无过错,怕是有小人捏造黑白,不过我去和老爷分说一二也就是了。” 贾母此时尚在“病中”,所以要养病的,自是不好起床的,听宝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就依了,又忙叫了跟着宝玉的人来,千叮咛万嘱咐,有事情立刻来回报。又叫人叫了王夫人过来,以防有事,也好有个人劝说。如此这般,才放宝玉出来。 宝玉出来后未直接来贾政处,而是先找人问了明白,贾政因何事发火。一听是金钏儿的事,也就放下心来了。又叫人告诉贾环、贾兰一声,说自己要晚些回去,叫他二人自去温习功课就是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再说贾政这里,那小厮溜走之后,众人就见贾政气得面如金纸,大喝:“快进去拿宝玉来!”一面说,一面便往书房里去, 宝玉来到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贾政喘吁吁的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一叠声“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有人传信往里头去,立刻打死!”见宝玉进来,眼都红紫了,只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 宝玉见了,忙道:“老爷这是哪里的话,儿子可是做错了什么?怎生得这般大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如何使得?” 贾政道:“只怕你还巴不得我气坏了身子呢!无父无君的东西,目无尊卑,□掳掠,目无王法,今天我不管教你,明日酿到你弒君杀父,才管教不成!” 宝玉究竟不是真正的父令子死、子不敢不从的古人,辩解道:“老爷若要打我,也需得说出一二来方是!我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从不曾伤天害理,怎就落到了要弑君杀父的地步了!” 贾政呵道:“还不快把这孽障绑着!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不成!” 小厮们不敢违拗,宝玉也不敢反抗,若是逃了一点,只怕这大不孝的罪名就逃不掉了,只得由着小厮将自己按在凳上。 小厮们平日里是知道宝玉能耐的,如何敢下手,举起大板,不过轻轻打了十来下。贾政犹嫌打轻了,一脚踢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 宝玉心里发冷,先前忠顺王府长史上门时,贾政不问青红皂白,一口一个孽子,要自己交出戏子赔罪,全然不顾及自己日后前途名声,更不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如今被人挑拨了几句,就想要了自己的命! 贾政这几板子可不是顽的,若不是宝玉自幼跟着征西大将军的第一护卫徐术习武,只怕这三四十板子下去,就要伤了元气了,日后再耗费点心神,恐怕有碍寿数都是可能的。 只是若说贾政心里全然没有宝玉,也是昧着良心的。贾政若不是爱之深责之切,恐怕也不会下死手。可是如今的贾宝玉可不是原著里那个游戏花丛,只知道与姊妹们顽乐的怡红公子,而是文武双全,又通经济事故的新秀。又有王子腾、李致、水澈等人撑腰,只怕是前途无量的。 贾政如此,两分是面子在作怪,宝玉在忠顺王府长史面前,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又有各家子弟鼎力相助,又有三皇子亲自上门撑腰,对比贾政之前诚惶诚恐,可是讽刺十足。 又有三分是骨子里的儒气在作怪,宝玉身为子、身为臣,全然没有毕恭毕敬的忐忑,反而是挺直了腰板,妄想反驳,可谓是眼中无父无君。 剩下的五分,就是十足的恨铁不成钢了。在贾政眼里,自己孩子永远都是不好的,他看自己的孩子,永远是不知足的。优点是应该的,都是自己教导有功,缺点是自找的,是孩子自己不用心。又往往只见缺点不见优点,贾政看宝玉,只是越看越不顺眼,恨不得把他打怕了,打成一个优秀少年。 宝玉是个聪慧人,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这意思了。 只是聪明人往往自误。宝玉此时,身上疼的不得了,心中却只念着,自己终究与古代这毫无人情的尊卑礼法不相容,自己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回去了的好......还是回去了的好...... 要说宝玉不至于这么玻璃心,受不得一点刺激。只是宝玉素来待贾政可谓一片赤子之心,日日请安问好,时常□风等人做了补品送过来,又经常淘换写名家字画来讨贾政欢心。可谓用尽了心思,却从来得不到一个好字。往日里只是安慰自己,人与人之间是凭缘分的,况且贾政在古代这些严父里面,也算是个可以的了,起码偶尔还会问一问自己的功课如何。有时又会阿甘般的自我安慰一下,说不定贾政心里是欢喜的,只是抹不开严父的面子,所以才无话。 只是今天一顿板子下来,宝玉心里亮了个透,只想着疼,宝玉两世为人,何时被这么按在那里打过板子。越想越多,越想越难过,就有些钻了牛角尖了。只咬着嘴唇,哼也不哼。 也怪宝玉没挨过打,不知道此时一声不吭,只会另贾政更加气愤,若他惨叫几声,叫的凄惨无比,只怕贾政说不得会心软呢。贾政如今见他这般,更加气愤,挥着板子就揍,道:“你还硬气是吧!说!还敢不敢了!” 宝玉又是不吭声,贾政气极,高高抡起板子,就砸了下去。这一下正打在宝玉腰上,就听见“啪”的一声,红木板子硬生生的被打折了。在场的都是一愣,尤其是贾政,只举着半截板子呆在那里。 就在这时,就听见“嘭”的一声,有人踹门而入。众人方才醒过神来,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回去自己温书的贾环、贾兰二人! 贾环在窗下时,就听见里面板子断掉的声音,心急之下,踹了门就进来了。贾环进门,见得就是地上的半截板子,一惊之下,扑在宝玉身上就哭道:‘老爷这是何苦,若是心气不顺,只管拿我撒气就是了。” 贾环虽然受宝玉多年教导,可是骨子还是那个赵姨娘养出来的刻薄小子,只一句话,就暗指贾政心情不好拿儿子撒气。其实贾环是听小厮说有人在贾政面前告了状,不放心,才到前面了瞧瞧,至于贾政为什么打宝玉,是一概不知的。 贾环过过苦日子,之前跟着赵姨娘是什么光景,他还记得。贾政是亲爹又如何,还不是理也不理这些事,要不是宝玉,自己日后只怕只是个市井无赖了。所以贾环若要在贾政、宝玉之间二者选一的话,定是会选宝玉的。更何况宝玉这些年来,对他是真心好,二人同吃同住,宝玉又教导他读书识字,彼此之间说句兄弟情深也不为过了。是以贾环这时,存了心思是要气贾政的。 贾政见贾环如此,心中更怒,只喝道:“你们一个个目无尊卑,不如一并打死了干净。”说着,扔了半截板子,又换了一块,举起来。板子眼看就要落在扑在宝玉上面的贾环身上,只是贾环是谁?赵姨娘养出来的小无赖,怎能吃这个亏。仗着年纪小,“哇”的一声就嚎开了。 贾环哭道:“老爷息怒,您若想打就只打我吧!哥哥自幼身体不好,无事还要病几回呢,怎么能经得起老爷这般下死手!哥哥可是太太唯一的嫡子了,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太太日后怎么办啊。” 贾环这般哭着,又扑在贾政脚下,死死地抱着贾政的大腿,哭道:“老爷若是觉得哥哥哪里做的不好,只管指出来就是了!我这么多年看着,哥哥每日里读书习武,不敢有一丝懈怠。又整日里孝敬长辈,善待下人,阖府上下,谁不夸哥哥一声好呢!” 贾政伸腿就想将贾环踢开,只是贾环跟着宝玉习过武,抱得紧,贾政挣了两下没挣开,举着板子就要往贾环身上砸。 板子还未落,就见贾环又是“嗷——”的一声,狼嚎似的叫了起来,“哥哥整日还教导我,既生在这世家大族,享受了家族给的荣耀,就要学会承担起责任。哥哥日日为府里着想,修桥铺路的给府里积攒名声,又时常与世家子弟交往,又自主寒门学子科考,整日里没个闲的时候,怎得会犯下这般要命的过错呢!” 贾政此时是空有一身的气没出发,贾环真真是能把人气死的,贾政气得面色紫红,就听见贾环这边左一声“哥哥犯了什么错只得老爷下死手”,右一声“老爷不要打哥哥了,只打死我吧”。旁边贾兰年纪小,又有辈分在,不能出声,只趴在宝玉身边“叔叔、爸爸”的哭着,不知是在哭死了的贾珠,还是在哭如今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宝玉。 这边正乱着,小厮们见贾政分不出手来拦人,早冲了出去捎信。王夫人不敢先回贾母,只得忙穿衣出来,也不顾有人没人,忙忙赶往书房中来,慌得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 王夫人一进房来,哭道:“宝玉平日里最是懂事省心的,犯了什么要命的过错,老爷竟然如此狠心!这是要了他的命啊,我只这一个儿子,老爷是要绝我啊!”又哭道,“我也不敢说宝玉到底是否委屈,只是我如今也是五十岁的人,后半生只指望着他了,夫妻多年,我还不得一个善终吗!老爷如今要打死他,岂不是要了我的命!”爬在宝玉身上大哭就起来。 贾政听了此话,不觉长叹一声,在椅上坐了,泪如雨下。王夫人抱着宝玉,失声大哭起“苦命的儿”来,因哭出“苦命儿”来,忽又想起贾珠来,便又叫着贾珠,道:“你怎么去的这么早啊,你若是还在,哪怕打死一百了呢,我也不管了。我苦命的儿啊!” 此时,里面的人闻得王夫人出来了,那李宫裁、王熙凤与迎春姊妹早已出来了。王夫人哭着贾珠的名字,别人还可,惟有李纨禁不住也放声哭了,贾兰在一旁眼珠一转,也跟着“叔叔、父亲”的哭着。贾政听了,那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 正没开交处,忽见丫鬟来说道:“老太太来了。” 听得贾政心里一惊,贾政此时还不知贾母是在装病,只以为贾母病中强撑着过来,心中不知如何自处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又急又痛,连忙迎接出来,只见贾母被四五个嬷嬷抬在藤屉子春凳上。贾政上前躬身陪笑道:“大暑热天,母亲有何生气,亲自走来?有话只该叫了儿子进去吩咐。” 贾母听说,厉声说道:“你原来是和我说话!我倒有话吩咐,只是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叫我和谁说去!” 贾政听这话不像,忙跪下含泪说道:“为儿的教训儿子,也为的是光宗耀祖。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贾母听说,便啐了一口道:“你经不起!不知道从哪儿听了狐媚要道的编排,竟要打死自己的儿子!你可还有什么经不起的!我只问你,宝玉犯了什么过错,竟是要给人偿命的!” 贾政老泪纵横的又把宝玉逼-奸金钏儿,害死人命的事说了出来。贾母听了,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正要开口说话。 贾环想着,王夫人看在家丑不可外扬的份儿上,说话嘴下定要留三分,不够厉害,且这又是一个能在老太太面前出头的机会,忙抢白哭道:“原来为的是这事儿,哥哥啊哥哥,你可是挡了谁的道儿了,凭白遭人谋害,无事还要被人这么编排!”哭得凄惨无比。 贾母转身,方正眼看向贾环,贾环忙跪在贾母脚下哭道:“老祖宗,我知道自己原是不能在这里说话的。只是我日日和哥哥一同起居,最是了解这件事的。哥哥实在是冤枉啊!” 又道:“那丫鬟不是个老实的,带了了不得的东西进来,被大丫鬟们捉住审了,谁知一审之下,竟审出大伯母来!哥哥心善,想着原是一家人,要留些体面,因此哥哥就不曾声张,只说她手脚不干净,就打发出去了,谁知就死了呢!” 王夫人见贾环就这么捅了出来,也知如今这是要和大房挣个你死我活了,也哭道:“这事老太太不必问别人,我是知道的。当初我撵了金钏儿出去,可是终究看在她妹妹服侍我一场的份儿上,放了她妹妹几天假,叫玉钏儿陪陪她散散心。谁知第二天就传来消息,说是金钏儿投井了。我心里疑惑,只是玉钏儿却不见人,我以为是她怨恨她姐姐之死,不肯上来了。谁知到了晚上,有小丫鬟悄悄的把她领了进来。” 又抹了抹眼泪道:“玉钏儿哭得泪人儿似的,只说要我给她姐姐做主,说她躲在一旁亲眼看见,她姐姐被王善保家的推下了井,她怕也被灭口,才寻了天黑没人时上来求我。只是今日忠顺王府来人,这事还未来得及提起。” 贾政听到这里,心里早悔了大半,自悔不该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先劝贾母,贾母含泪说道:“你可曾听见了!随便哪个下流种子说的话你就信,只是不信你亲生儿子!” 又道:“到底这丫鬟是怎么回事,暂且不提,先把宝玉送回去瞧太医。” 众人将宝玉抬回到怡红院,春风、梧桐等人见了,早就忙成一团。倒是小窗,平日里只是于武艺、打探消息等事最拿手,侍候人是不行的,见此只来到二门。劈手揍了贾勇一顿,才问道:“方才好端端的,为什么打起来?你也不早来透个信儿!” 就听贾勇咬牙切齿道:“东府怕是要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环是个机灵有情义的小无赖~~ 这是master姑娘帮我画的人设图,小贾环哦 鼓掌!! 33第三十二章 贾蔷 有人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管事的女人,而一个失败的男人背后,则会有一个多事的女人。 这句话用在宁国府贾珍的身上,最合适不过了。因着一个不识大体的太太,贾珍可是把荣国府大部分人得罪了个透。 话说小窗来到二门,问宝玉身边的小厮贾勇,宝玉因何挨打的事。 就听贾勇咬牙切齿道:“宁国府的好日子到头了!就算主子不计较,咱们也得搅得他鸡犬不宁!” 小窗忙追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是宁国府下的手不成?二爷与他府里有什干系!” 贾勇道:“我也在疑惑这事儿,只是刚刚事儿一出我就打发人去打听了。是东府的蔷哥儿,在老爷面前嚼了舌头根子,说二爷拉着丫头金钏儿□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蔷哥儿是宁府的正派玄孙,老爷听了,自然没有不信的,才捉了二爷要打。” 小窗跺脚道:“作死的!那蔷哥儿父母早亡,从小跟那边大老爷贾珍过活,万事岂不是都听人家的!否则无缘无故,怎会故意编排二爷!不行,你等着,我去告诉春风、梧桐、绿酒、紫薇、朱瑾,咱们商议了来。” 贾勇点头应了,小窗又回到怡红院,悄悄叫了几人,将这事儿说了。宝玉此时上了伤药,又喝了凝神补气的汤药,早就睡熟了。 几人心里虽愤愤不平,却也知这事儿不是几人能做主的,所以只商议了,做好准备,若是日后宝玉发话,便能迅速给宁国府下几个绊子。春风几个暗地里多多拉拢宁国府的奴才,又商议叫贾勇去庄子上,把焦大悄悄接了出来。这焦大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本是很有体面的。只是年纪越大了,看不惯府里爷们的做派,吃了酒后骂了几回,很不像,凤姐出了主意,让贾珍将他送到庄子上去养老。如今这几个蔫儿坏的,便把他接出来了,准备给东府添堵。紫薇、朱瑾等人一直在外面开铺子从商的,也定下了计划,花了一番大工夫,私底下控制了宁国府几个收益不错的铺子的货源,随时都能把货源掐死。 宁国府如今是什么景象?贾珍素日里吃酒看戏娶通房,万事不理,尤氏出身、手腕都有限,压不住下面的奴才,贾蓉、贾蔷每日应名去上学,亦只不过虚掩眼目而已,仍旧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只有秦可卿还算个能人,只是前些日子被贾珍几次骚扰恐吓,又有尤氏暗害,心早灰了大半,现在整日里推说身子不好,只是吃斋念佛,许久都不出门了。 所以几个护主心切的,虽然有些小动作,却也没人察觉。 至掌灯时分,宝玉刚醒,就见春风、梧桐歪在脚踏上。二人见宝玉醒了,忙上前侍候,哭道:“怎打得这步田地呢,二爷难道不会躲么!” 宝玉笑道:“我都还未曾哭,你们哭什么。不过是挨了几下子,我有功夫在身,没伤到什么,过几日也就好了。” 二人无话,过了半晌,方才想起来,将宁国府贾蔷的事细细的说了。 宝玉想了半晌,道:“珍大哥哥不是个糊涂的。我素日里与他并无龌龊,只是几年前提醒了他点事情,却也是为了家里好,不至于到心怀怨恨的地步。蔷哥儿的事情不忙,先凉他几天,叫他心慌几日也是好的。” 又道:“这事儿你们几个能打听出来,老太太、太太身边的人,自然也能打听出来,你们先不忙动手,看老太太、太太的。我是个小心眼儿、瑕疵必报的,左右有算账的时候呢。” 两人忙应了下来。 这边王夫人身边的彩云,也禀了王夫人,王夫人听说是东府,恨的牙根痒痒。转念一想,问道:“蔷哥儿无事总来这边么?怎得今日遇到老爷了呢?” 彩云回道:“二奶奶将照看园里戏子的活计给了他,所以时常来府里。” 王夫人听说是王熙凤给的贾蔷活计,心里火气更大,顾不得贾母那边有什么看法了,只一心想着给宝玉报仇。想了片刻,道:“听说琏儿房里的丫鬟们,素日都近不得身?” 彩云道:“二奶奶年轻,颜色也好,管的也严,所以......” 王夫人道:“那个平儿素日里虽是个老实的,可年纪大了,难保也有些想法了。你去林姑娘那里,我这里前儿有人送了几瓶子香露来,叫林姑娘过来取点子回去吃。” 彩云应下了,忙亲自去请了黛玉。 黛玉此时心里正急呢,宝玉好好的怎得被打成这样。只是姐妹没约了明日一起去看,况且现在天色已晚,所以不能亲自去。如今听王夫人因为几瓶香露,就叫自己亲自去,知道定是有缘故的,忙带了大小丫鬟来了王夫人屋子里。 王夫人见了黛玉,道:“可曾用过饭了?” 黛玉道:“刚刚心里有些不痛快,吃不下东西,还未用饭。” 王夫人听了这话,道黛玉是在为宝玉忧心,心里高兴。王夫人如今也知宝玉的心思,与两姨姑表姊妹们之间,是无一点想法的,因此只把黛玉当成亲戚家孩子看。见黛玉此时为这自己的心肝吃不下东西,心里自然是舒畅的。道:“你这孩子,也忒老实了,胃口不好,怎么不早说呢。前儿有人送了几瓶子香露来,你把这个拿两瓶子去。一碗水里只用挑一茶匙子,就香得了不得呢。” 黛玉忙谢过王夫人,收下。 王夫人问道:“你那里有个叫紫鹃的丫鬟,你可记得?” 黛玉道:“是有这么个丫鬟,是我刚来是,外祖母给的。因着我身边一等丫鬟的例都满了,所以只叫她做了二等丫鬟,还算是个机灵的。” 王夫人低头细想了片刻,道:“按理说这话我本不该和你们姑娘家说,只是凤哥儿这么多年也没个儿子傍身,我这个做姑妈的看着也心疼。” 黛玉一听就明白了,王夫人先前提到的紫鹃,和凤姐屋里的平儿,素日里交好。若是紫鹃在平儿耳边讲几句,平儿动了心,岂不给凤姐添堵?忙道:“太太慈悲,凤姐姐平日里为人和善,阖家大小谁不为她担心呢,就是老太太,只怕也在为这个着急。” 黛玉这话,一下子就点出老太太的心思。若是平儿有了,贾母定是高兴的。本来嫡子未生,先有庶子,是大家族的忌讳。只是凤姐嫁入贾家多年,未有一子,早就叫长辈们不快了。况且平儿是凤姐的陪嫁丫鬟,若是生了儿子,抱给凤姐,只做嫡子养着,也没什么。等凤姐儿自己有了,再说也不迟。而且凤姐素日里为人厉害,阖家大小看她笑话的人不少,平儿人缘却好了不知道几倍,以平儿的聪明,孩子也能保住。 王夫人听了黛玉这话,心里更加满意了,这主意既能给凤姐儿添堵,又能离间王熙凤和平儿主仆二人,断了凤姐的臂膀,还能叫老太太满意,可谓一箭三雕。 王夫人越看黛玉越喜欢,心里暗暗盘算着,林家老爷官儿越做越大,谁知道日后黛玉的去处呢,黛玉虽做儿媳妇差了点,做表妹却是好的。日后却也能是宝玉的一个助力。自己做姑娘时还有几副头面,姑娘家做嫁妆是极好的,正好给黛玉留着添妆,权当是亲戚家喜欢的女孩儿了。 是以又拉着黛玉说了一车的牢骚话,黛玉虽心里不耐烦这些个经济仕途的,却也耐下心来安慰了王夫人一场。黛玉心思聪慧,哄得王夫人心里舒畅多了,方才散了。 黛玉回到潇湘馆后,就和顾嬷嬷、王嬷嬷说了这事,两人听了,道:“姑娘还未出阁,若是接触了这些事,一旦有个风声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有碍,要老奴说,姑娘还是不要出面的好。” 黛玉听后,道:“可是二舅妈已经提了,我该如何是好?况且二表哥素日里对我是极好的,我怎能不帮一帮?” 顾嬷嬷想了想,道:“姑娘可还记得一个人?贵妃省亲时,二爷屋子里出去了一个叫茜雪的小丫鬟。” 黛玉道:“你是说二表哥屋里的二等丫鬟——花珍珠?” 顾嬷嬷道:“就是她,这丫鬟素日里是个心大的,又和平儿、紫鹃、鸳鸯几个要好,不如把她推出去。” 黛玉皱着眉点了点头,答应了。 次日,不知顾嬷嬷使了什么手段,花珍珠真的抽空找了平儿描新花样儿去了,二人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了什么。 这边宝玉睡了一夜,神清气爽,除了屁股疼起不得身外,倒是好受多了。宝玉心情好了,就有了让别人心情不好的精力了,嘱咐了贾勇几句话给李先生和薛蟠。 李先生得了话,去秦家将秦钟接走了。秦老爷自是知道秦钟、秦可卿身份的,也知道李先生的,自然无话可说,由着李先生接了秦钟去。李先生自己住在贾家,没有地方安置秦钟,况且因着秦钟的娘,李先生也没那么圣母,想亲自养着他。想了半晌,便将秦钟安排在昔日好友,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冯鑫那儿。 薛蟠也是个够义气的,听了宝玉的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照做了。亲自去三皇子府上,送了四名宝玉给的丫鬟去。水澈见四个丫鬟一举一动,都是宫里的标准,便知道这是要给元春的。水澈本来不愿趟这趟水,只是如今见薛蟠出面,就知道宝玉的意思了。 宝玉这是要用薛家的立场换呢。若是元春顺利生下皇家骨肉,不管是男是女,贾家地位都能进一步上升。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本来就是来往密切、互有姻亲的,若是元春有了儿女傍身,那么宝玉就多了三分希望,能把薛家一部分势力拉拢到水澈这边来。 别人不说,薛家大房薛蟠这边,负责的是宫里各位娘娘首饰花样的采买。东西不大,讲究却多,在宫斗中都是能起到大用处的。薛家四房是负责宫里胭脂水粉的采买,也很找人眼,只是薛四老爷是个聪明人,轻易谁也不得罪。 水澈虽收了丫鬟,但是送进宫去的却不是四个,而是八个。水澈在宫里长大,经营了十几年,这点小事还是办的了的。这八个丫鬟送进去,元春为了表示诚意,定然会将水澈的人放在身边的,这等于是将身家性命都放在水澈手里了。宝玉也知会这样,只是元春在宫里根基太浅,贾家帮不得一点忙,而且元春的孩子年纪太小,水澈不至于为了一个毫无威胁的孩子,而放弃贾家。 宝玉见水澈收了丫鬟,放下心来,又想着贾蔷的事。贾珍素来是没这个心眼的,定是尤氏的手笔,尤氏若是恨自己,那就是因为自己救了秦可卿的缘故了。能让贾蔷冒着被贾母等人厌恶的风险,而陷害自己的,定是了不得的把柄。 宝玉左思右想没有头绪,突然想到贾蔷是管着院子里的戏班的。遂命梧桐盯住了那群戏子,想必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宝玉这般将养了大半个月,已好了大半了,只是不能出门。整日里正无聊呢,就有外面传来消息,东府贾珍亲自领了贾蔷,来贾母处给宝玉赔罪呢。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已经过12点了,今天是大年三十,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发大财!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34第三十三章 尤氏结局 转眼间到了六月,宝玉如期参加院试。 这院试是由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院试合格后取得秀才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 之前两次考试时,府里都是鸡飞狗跳的,原因无他,宝玉是荣国府的金凤凰。到了第三次,众人也就淡定了,都成了熟练工种。众人分工合作,缝制衣服的、安慰老太太、太太的、侍候饭菜的、准备考试用具的,一点都不显得忙乱。 之前贾政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宝玉一顿板子,之后一段时间,宝玉伤好后每日仍去贾政书房里请安。只是言语举止明显更加公式化,贾政也是拉不下来脸面的,见宝玉如蛇蝎,避之不及,宝玉来请安时,不过也就几句话的事罢了。两人关系就此不上不下的僵持在这里,王夫人想劝,却也无法,父子二人都是一般的固执。贾母虽然也大概知道这情景,却只怕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 就这般,宝玉在没有贾政“孽子、孽障”的叮嘱下,走上了考场。因着宝玉之前才伤着不到两个月,贾母、王夫人曾几次不想叫宝玉参加院试,生怕会影响身体。不过幸好宝玉底子好,养的快,连太医都送了口了,方才能进场。 等宝玉出了考场时,一眼就瞧见荣国府的车轿了,由贾仁、贾勇等人扶上车去。赖大家的见宝玉脸色还好,只是精神不济,催促车夫赶快回府。宝玉回府后,在王夫人房了睡了两日方罢,又吓得众人请医问药,提心吊胆。 及至发榜时,与前两次的泯然众人不同,宝玉中的是头名案首。乐得贾母忙吩咐人摆戏吃酒,又请了史家、王家、薛家等近亲的女眷。因着宝玉说不可张扬,所以并无外人,不过是借着赏花的名头一起乐呵乐呵。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日初七,是个宴客的好日子,院子里牡丹开的正好,王夫人出面,招呼众亲戚家女眷们赏花吃酒。 贾母年纪大了,显日头毒,因此不过略坐了坐,就躲到亭子里和姊妹们并亲戚家的女孩儿们说笑去了。倒是王夫人,高兴得很,和王子腾夫人史氏你来我往的好不奉承。 “怎不见东府的?”众人听史氏问了出来,忙都将注意力集中过来。 王夫人叹了口气,抹了抹眼角道:“不怕嫂子笑话,宝玉年轻不知事,怕是碍了人家的眼。前段日子,东府在我家老爷好一通颠倒黑白,我家老爷为人最是正直的,哪能想到自家亲戚也能下这等毒手呢,只当真了,拉着宝玉就是一顿板子。宝玉这次进场,都带着伤呢,老太太和我都劝过,叫他养养再考,只是他是个要强,怎舍得耽误了。” 史氏听了,惊道:“这是如何说起呢?宁国府与这边向来亲密,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王夫人道:“我也是这般想的,起先并未怀疑,只是后来东府蔷哥儿假意赔礼,实则求救,我们才知道。东府的尤氏拿捏了蔷哥儿的未婚妻,逼着他在老爷面前污蔑宝玉,说是宝玉遭了难,就把他未过门的妻子还给他。还说,若是宝玉......若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把蔷哥儿过继名下。” 史氏忙道:“那尤氏现在......?” 王夫人叹道:“珍哥儿和他媳妇年轻,感情正好着呢,只一味的护着,将他媳妇儿送到家庙里修养一段日子罢了。宝玉是小辈,又能怎样呢?若是因着他引得人家家宅不宁,岂不又是罪过?” 史氏等人忙都上前安慰王夫人,宝玉年轻有为,日后定是有前程的,不必担心。 史氏眼睛一转,又问道:“怎么不见大夫人?” 王夫人笑道:“天气热,她呀去庄子里享福了。连着大伯两人,夫妻两个去庄子里避暑了。左右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老太太就发话,不用她回来再遭一遭罪,只留着我受苦罢了。” 史氏无话,又拉着王夫人、薛姨妈,一通说笑,史家两位夫人也都到贾母跟前凑热闹去了,众人这般又闹了起来。 王夫人这般,可是毁了宁国府的名声。按理说,这事是家丑,不能外扬,否则不仅是宁国府,就是对整个贾家的名声,都是有碍的。只是贾母另有一番算计,尤氏此次可是触了贾母的逆鳞,贾母一心要贾珍休了尤氏。 贾珍平日里虽糊涂,此时却也知道,这尤氏是动不得的。尤氏管家多年,宁国府的龌龊事知道不少,若是激怒了她,只怕要鱼死网破。尤氏娘家虽没什么助力,但是大家都看着呢,若是尤氏刚被休了,就意外身亡,岂不明摆着告诉大家,尤氏是被灭口了嘛。因此只不松口,不过将尤氏送到家庙里面祈福罢了。贾珍自己就是族长,贾母不能请动族长出面休了尤氏。 只是贾母如何能依?她打定了主意,是要尤氏身败名裂,被吐沫星子淹死的。因此指使王夫人演了这么一出。 宝玉刚刚中了头名案首,年少有为,尤氏拘禁正派玄孙的未婚妻,谋害荣国府的嫡孙,如此联系在一起,由不得众人不多想。尤氏的名声,以后怕是就毁了,连着宁国府的女眷,只怕名声也不好了。倒是荣国府,出了一位贵妃,谁能说贵妃姊妹们的不是?因此对荣国府的影响,倒也不大。 尤氏是没脸再出面了的,秦可卿又早就心灰了,日后各家夫人之间的交际,宁国府就再无人了。要知道夫人外交的重要性,宁国府无人,就有三分之一的人脉被荣国府拿捏在手里了,慢慢的,世家大族们只怕都只知荣国府而不知宁国府了。 贾母是个好算计的,一箭双雕,既能吞了宁国府后宅对外的公关,又能给宝玉出气。这些算计只怕贾珍也是明白的,只是王夫人已经对外说贾珍“舍不得”尤氏了,若贾珍此时休了尤氏另娶,也无非是惹人笑话罢了。况且尤氏事情一出,稍微有些根基的,谁家再敢不要名声,把女儿嫁给贾珍呢?恐怕只能再过几年,事情平静下来之后,尤氏“病逝”,贾珍找个小户人家的续弦了。 再说贾蔷。王夫人说尤氏拿捏了贾蔷的未婚妻子,也是没错的。只是这未婚的妻子,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正是贾蔷前次为了贵妃省亲,亲自去江南买回来,又请了老师教唱戏的戏子——龄官。 贾蔷和龄官两人,私下早就有了情愫的。只是龄官是个聪明人,心知这不是日后出处,只是按捺了。倒是贾蔷,一心只有这龄官,因着她,再也不去寻花问柳了。 尤氏见贾蔷举动不似寻常,才使人打听了出来。又勾结了邢夫人,邢夫人找了凤姐,手里攥了龄官的卖身契。尤氏告诉贾蔷,日后这群戏子都是要散的,若是不想龄官卖到青/楼/妓/院去,就得按着她说的办。 贾蔷无奈,只得照做。 尤氏能打听出来的东西,宝玉自然也能打听出来。宝玉知道后,就叫问贾母要了十二个戏子的卖身契,只说想要人教教她们侍候人的活计,日后怕有大用。贾母以为是宝玉想找人调/教这几个戏子,留着日后送人的,忙问凤姐要了卖身契,给了宝玉。 邢夫人无法,只得又把卖身契交了出去。宝玉拿了十二个戏子的卖身契之后,就派人告诉贾蔷,若是他能在贾珍、贾母等人面前,将尤氏揭穿,宝玉日后就会把龄官的卖身契给他,再给两人几处产业,护着他们日后不再看贾珍夫妻的脸色。 贾蔷待龄官之心,不弱于原著中宝黛之情,因此只得又听了宝玉的话,借着贾珍领他来赔罪时,又反咬了尤氏一口。 贾母一听就知道,这事情里面,怕是邢夫人也不是个干净的。因此又与贾赦商议,说了邢夫人的事。又说,此时若是邢夫人也受了罚,或是禁足,或是病了,岂不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府里大房与外人勾结谋害二房仅剩的嫡子?是以叫贾赦带着邢夫人去了庄子里,对外说是避暑,实则是贾赦去继续跟小老婆们胡混,邢夫人在农庄上禁足。 贾赦虽然不愿,却也知道这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带着几个小妾,转移到庄子上继续作乐去了,只是苦了邢夫人,受了不少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及至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过宗祠及贾母起身,宝玉诸子弟等送至洒泪亭。邢夫人也借此机会回了荣国府,只是整个人都显得蔫儿蔫儿的,显然在庄子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又半个月的某一天,邢夫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突然又精神起来了,又打扮的光鲜十足,再次投身宅斗事业中。 宝玉见此觉得反常,又使人悄悄打听一番,春风回的消息是,王熙凤屋里一个叫善姐的丫鬟,曾悄悄去过邢夫人房里,而这善姐,素日里与平儿交好,曾受过平儿大恩的。 宝玉一听,再联想黛玉告诉他的事,就知道,平儿定是已经怀孕了,这对主仆,怕是要开始反目,接下来就只看谁技高一筹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过了12点了,皇后果然是熬夜码字的命啊...... 今天是大年初二,大家新年玩的怎么样呢? 35第三十四章 暧昧 宝玉猜得不错,不过几日,凤姐儿带着平儿等人给邢夫人请安时,平儿晕倒,邢夫人慈悲,当即就把人安排在了自己屋子里,请了大夫来瞧,大夫瞧过后说是平儿已有三个月的身子了。宝玉仔细算了算时间,如今到了九月,平儿是三个月的身子,正是王夫人下手后就怀上的。这平儿也当真是个好本事的,想怀就怀上了。 贾琏婚后多年无子,贾母早就着急了,只是素来也喜凤姐儿,舍不得重说。如今因为宝玉的事,贾母对凤姐儿颇有微词,见平儿怀孕,心里高兴坏了,忙让人叫了平儿来瞧。 平儿收到小丫鬟的口信,忙理了理衣裳,来贾母处。贾母见平儿衣着平常,配饰也不张扬,看起来不像个狐媚子的,很是满意。对凤姐儿道:“是个老实的孩子,不像那些个心思多的,你教出来的人果然不错。” 凤姐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平儿最是个本分的。” 贾母见凤姐儿这般,也不在意,又拉着平儿赏了一对镯子、一对戒指,然后对凤姐说道:“这丫头是你带过来的,她这胎生的孩子,就抱在你身边吧,记在你名下养着。” 凤姐听了,这才心情舒畅了,对贾母道:“都听老祖宗的吩咐。” 平儿的孩子记在凤姐的名下,就算是凤姐的了,以后没平儿什么事儿了。凤姐子嗣单薄,如今多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好的,虽说不是亲生的,但要是自幼养在自己身边,怎么都能养熟的。平儿呢,本来按着凤姐的手段,这胎是不安全的,如今凤姐为了孩子,定是要护着她周全的。贾母这番话看似是两边都不偏,实际还是向着平儿一点儿的,若是平常丫头,哪能有人护着呢,听天由命罢了。 凤姐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平儿走了,贾母眯了眯眼睛,觉得凤姐还算知趣,只是还是不放心,亲自拨了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子给平儿送去。宝玉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听到消息就派了人热热闹闹的道喜去了,还送了平儿一份大礼。王夫人、邢夫人都纷纷备了大礼,又堵得王熙凤气了半天。凤姐儿如今可谓是四面楚歌,满府上下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人是不想平儿平安生个儿子的。 宝玉却是没心思计较这些内宅的勾心斗角的,原因无他,自己埋伏在尤氏身边的小丫鬟传出来了一条消息。 原来这小丫鬟在尤氏那里一直是三等的,并不显眼,只是前些日子尤氏被送到家庙里之后,有点人脉能耐的丫鬟们都走了,只剩下些没本事的,也不大用心了。这个小丫鬟是个聪明的,借着这个机会上了位,得了尤氏的宠信。 这丫鬟刚刚传出来一条消息,尤氏无意间抱怨了一句“忠顺王府言而无信”等语,被小丫鬟悄悄听到,忙传了出来。宝玉听了心里一叹,忠顺王府本就与贾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尤氏怎么还会蠢到搭上忠顺王府来害自己呢。宝玉这般想着,计算着这贾珍的族长位子,怕是当不长了。 “主子,车马备好了,主子现在就走吗?”宝玉正盘算着,就见贾毅进来。宝玉点了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出门了。 去的不是别处,首先就是三皇子府。 宝玉还未入仕,和三皇子有些来往是无碍的。前些日子忠顺王府长史来贾府找宝玉麻烦,三皇子借机出面,不仅狠狠地削了忠顺王的面子,还借机打压了河南陆家。只是无论怎样,都是帮了宝玉大忙的,宝玉是要亲自上门赔罪的,可惜第二日宝玉就因着贾政的缘故,卧床养伤,只得叫下人先送了谢礼,如今身子好了,又参加过了院试,方来谢恩。 宝玉到了三皇子府门口,递了帖子,不过一会儿,就见温珏温长史亲自来接。宝玉忙道:“草民何德何能,竟然劳烦温大人?实在当不起。”这话却不是客气,温珏是五品官儿,比起宝玉一秀才,身份可高得多了。 温珏满脸堆笑道:“咱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客气什么,三皇子送我一诨号,叫戒烟真人,贾公子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戒烟就是了。” 宝玉见温珏笑的太过刻意,心里纳闷,嘴上只道不敢。 温珏两眼一眯,笑的有点猥琐,道:“贾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去听戏,如何?” 宝玉被温珏看的心里发毛,忙点头应下。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府。水澈此时在花厅里泡茶呢,见宝玉来了也未言语,洗茶、闻杯等一套动作下来,方才起身,看的宝玉目瞪口呆,悄悄咽了两下口水。 水澈泡的茶,不是平日里简单的饮茶,而是茶艺。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一些规定,如位置、顺序、动作、语言、姿态、仪表、仪容等,都有讲究。而水澈府上,不同于一般皇家花园的极尽奢华,颇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讲究的是淡雅和写意,亭台楼阁布置别具匠心,显得安逸。如此风景配上俊秀美人泡茶,宝玉简直怀疑水澈是在色诱自己了。 水澈见宝玉来了,道:“听说你院试中了案首,还未恭喜。” 宝玉还未从美人泡茶的气氛里出来,心里慌乱,忙道:“多谢殿下记挂了,不过侥幸而已。” 水澈倾过身来,挑了挑宝玉下巴,意味不明的调笑道:“那日还像是猫儿似的挂在我身上呢,今天怎么这般客气?” 宝玉低头着头,觉得水澈的呼吸就在自己脸旁,心里一乱,脸皮一红,诺诺道:“多谢殿下......” 话未说完,水澈就抢道:“说了没人时叫我清河的,怎得如此客气?” 宝玉忙叫了声“清河”。水澈听听他声音软软的,再想起宝玉那日在忠顺王府长史面前得理不饶人的厉害样儿,两相对比,觉得更加有趣了。心里一动,这人若是只在自己面前这般害羞就好了。 宝玉本来是想泡美人儿的,哪想到如今自己被美人调戏了。好吧,水澈除了那次中毒时显得颜色姣好以外,确实算不得美人。线条硬朗,平日里表情严肃,看起来像个面瘫淡定的,反倒引起了宝玉想将这人面具撕掉的*。 两人各怀心思,都未注意此时动作有多暧昧。宝玉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 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映的脸颊粉红,眉眼低垂。水澈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目似明星,直直的盯着宝玉,一手挑着宝玉的下巴,一手把玩着宝玉腰间的玉佩。 看的温珏在远处心里直跳脚:“哎呦,主子明年就要成亲了,什么时候喜欢起男人了,这要传出去,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这般想着,就抽出随身的大烟袋,猛吸了两口,然后“咳咳”的咳嗽起来。 宝玉听见温珏声音,回过神来,本想着躲开水澈,只是眼珠一转,微微抬头,盯着水澈挑了挑嘴角,笑道:“清河,刚刚泡了好茶,不请我品一盅吗?” 水澈见宝玉面若施脂,嘴角带笑,闪了闪神,道:“你会品茶?” 宝玉歪头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道:“不是有你在么,我看清河的架势,是懂茶道的,你便教教我怎么品茶吧?” 水澈抚了抚宝玉嘴角,笑道“好”。 两人气氛愈加暧昧,看的温珏心惊胆跳,只是自己刚刚已经逾矩一次了,若是再出声,恐怕主子要恼的。因此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什么都没看见。待到晌午,温珏方才问了一声:“主子,快用膳了,是摆在这里,还是到饭厅去?” 水澈想了想,道:“就在这里吧,宝玉陪我吃几盅酒吧。” 宝玉歪在花厅柱子边,低声笑道:“酒后最容易出事呢......” 水澈心里并未多想,其实此时,不管是宝玉还是水澈,大抵上都是把对方当做你情我愿的伴儿了。若说感情,倒像是一场局,都在设计着叫对方先喜欢上自己。因此两人酒后倒什么也没发生,反倒酒吃的越多,两人就越正经起来。 水澈道:“听说忠顺王府连续几日,门前路上都被人抹了油?” 宝玉无辜地笑道:“清河听谁说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可是忠顺王坏事做多了,得罪了谁?” 水澈摇头笑道:“平日里看你是个脸薄心软的,怎么会做这么无赖的事呢?” 宝玉辩道:“天地良心,我可是一肚子坏水儿,只是平日里没处发挥罢了。” 水澈失笑,揉了揉宝玉头发,道:“你是算准了他刚刚被父皇当庭训斥,此时不敢找你算账吧。也太淘气了些,还是小孩子呢。” 宝玉道:“清河这话说的自己心里不慌吗?我是小孩子......” 水澈见宝玉眉头一竖,意味不明地道:“确实不小了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两人散后,温珏又亲自把宝玉送出去,又说了几句改日要宝玉同自己看戏等语,宝玉一一点头应了。 宝玉从水澈府里出来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乌衣巷的薛宅,又亲自去谢了薛蟜。因着是晚辈交情,薛四老爷又不怎么看好宝玉,因此并未出面。倒是薛蟜,是个真性情的,拉着宝玉狠狠的咒了那长史一番。 宝玉笑道:“蟜哥哥这般,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薛蟜也勾了勾嘴角,不屑道:“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罢了,先前三番五次的派人到金陵勒索,老爷无法,只得散财免灾。后来因着冯紫英,我得罪了忠顺王府,才来京城住段日子,看看如何了解。” 宝玉见他并不避讳冯紫英的话题,有些疑惑,不知两人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也没追问,只道:“能护着你家的,如今满京城也只有三位皇子了,薛家可是要站队了?” 薛蟜笑道:“谁说躲了忠顺王就一定要站队了?薛家一心想着皇上,只忠于今上,又如何呢?” 宝玉摇头道:“蟜哥哥这是哄我呢。”又道:“我给蟜哥哥提一人,叫李致的,蟜哥哥不妨和伯父商议了,若是有了结论,就来找我就是了。” 薛蟜想了想,点头应下,方才散了。 宝玉刚一回府,就有人来报,前些日子来打过秋风的刘姥姥来了。除此之外,清虚观的张道士也派了小道士来过,说是想请二爷去小住一段日子。 宝玉不知张道士是什么心思,但也知定是好意的,便点头应了,起身去贾母、王夫人处商议。起身来到贾母房中,见凤姐儿也在贾母跟前打趣儿,所以并不曾先提这话,这跟着说笑罢了。 正说着,就见周瑞家的进来。周瑞家的因得罪过宝玉,许久不曾近过宝玉的身,如今冷不防见了宝玉,唬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就想往外走。 凤姐儿见了叫道:“可有什么事?” 周瑞家的忙道:“刘姥姥要家去呢,怕晚了赶不出城去。” 因着宝玉上次为刘姥姥说话,凤姐如今与二房不合,自然也跟着不待见刘姥姥,因此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刚要说话,偏生贾母又听见了,问刘姥姥是谁。凤姐便回明白了,贾母说道:“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看一张古代的园林图片 36第三十五章 孕事 “娘娘,皇后娘娘又差人送了些酸梅过来。”抱琴捧了一个七角的玛瑙碗儿进来道。 元春正和太后身边的郝嬷嬷讨教生产注意事项,见抱琴进来回话,便点头应了,对郝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慈悲,起先知道我吐得厉害,隔几日就送些酸果子来。” 郝嬷嬷听了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从何时起的?” 元春道:“自打太医瞧出身子之后就有了,姐姐素来照顾我,知道我的份例有限,便经常送酸的给我。”又低头抚了抚肚子,笑道:“姐姐还说,酸儿辣女,叫我多吃些酸的无妨,因此就算我不吐了,这果子也没停。” 郝嬷嬷追问道:“娘娘身边的嬷嬷没说什么吗?” 元春疑道:“难道嬷嬷在怀疑皇后姐姐?这不可能的,姐姐素来待我如亲姊妹般疼,最是和善的,还特意送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给我。” 郝嬷嬷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妥,奴婢不过多问一句罢了,娘娘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 元春听到便点头应了。 等郝嬷嬷回了太后宫里,就将这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皇太后。太后听了,叹了半晌,道:“这孩子也实诚太过了,我还是放心不下啊。” 原来这孕妇吃酸的,也是有讲究的。妊娠初期不宜使用过多酸性东西,便是恶心想吐,也不能吃太多酸果子。孕妇刚刚恶心的时候,胎儿还未发育完全,若是吃多了酸的,生出来的说不定会是个残疾的。等到恶心一个月了,再吃多少酸的也就无碍了。 当然,这事几率还是很小的,一般人并不知道这个,若不是郝嬷嬷年纪大见识广,怕也是不知的。只是郝嬷嬷既然知道,皇后身边的几个嬷嬷里面,想来定然也有几个有见识的。太后就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不放心元春的肚子,又对郝嬷嬷道:“贤德妃那里人手不够,你日后就去那里侍候吧,至于皇后那两个嬷嬷,还是叫他们回吧。” 郝嬷嬷忙点头应了。 这边四下无人,抱琴悄悄问道:“主子,现在就把皇后送的嬷嬷挤走,妥当吗?” 元春笑了笑,说:“这可不是我挤走的,太后不放心皇家子嗣,换了自己的人,有谁能说个不字呢?” 抱琴点头道:“其实那两个早点走也好,省的整日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她们安得什么心。” 原来元春怀孕初期,妊娠反应特别厉害,喝口茶都想吐。元春虽未生过孩子,但也还记得赵姨娘怀探春、贾环时的样子,两相对比,便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问过太医,太医说这事因人而异,是正常反应,皇后送来的嬷嬷也说自己是小题大做。 元春听了,却并未全信,以邀皇上尝尝旧年梅花上的雪水为由,从皇上那儿讨了套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的茶具,又命抱琴亲自启了旧年埋在地底的雪水泡茶。再用自己惯用的杯子也泡了一样的茶,两相对比,味道便尝出不对了。 抱琴打碎了一只杯子,仔细研究了几日,才发现原来凤藻宫里的茶杯器皿,并碗筷果碟,都用猪油泡过。这猪油是个下作的东西,一般人家是不吃的,因着抱琴小时候家里过过苦日子,所以还记得。 这器皿在烧制过程中泡过少许猪油,然后又在外层裹了一层桃花、玫瑰的汁子,放置一两年再用,凭谁也尝不出来味道的。只是孕妇味觉敏感,虽尝不出问道,却也会犯恶心。元春是个茶道高手,又因着怀孕,两相对比才觉得有些不对。只是猪油虽能引得孕妇恶心,却也并不是什么要害的东西,元春正疑惑皇后为什么这么做呢,随后就收到了酸果子。 宫里吃食忌讳多,没有人会蠢到在吃食上面下功夫,皇后定然也不是在酸果子上做手脚的。元春命人细细查过,果子并没问题,也是孕妇寻常吃的。皇后这招做的滴水不漏,反倒叫元春无力着手。 元春心里虽疑惑,但因着没有证据,并未做声,只是悄悄的叫将皇后送的果子藏了,一点儿都没吃。最近眼看着肚子有七个月了,忙在太后身边的嬷嬷面前上了眼药,借机将自己宫里的人清理干净。 元春能想到的,太后自然也想到了。太后因着酸果子的事,想起了宫里这十几年的孕妇,妊娠反应都厉害的紧,心有怀疑,忙叫人查了。一查不要紧,稍微颜色好点的宫嫔,宫里器皿都有问题。像凤藻宫的猪油泡过的,其他宫里也有苦菜汁儿泡过的,也有甜菜花泡过的,都是尝不出来味道的。若不是太后心有怀疑,叫人仔细查了几遍,是查不出来的,手段绝对隐秘。 太后听了心里一紧,这么大的手笔,就只有皇后才有这个本事了。还是专门针对孕妇的手段,孕妇妊娠初期若是反应得厉害,吃不下去东西,那不还得上上下下一起找吃食啊,若是酸的、甜的吃多了,少不得要影响胎儿。难怪当初如贵妃的六皇子和二公主身子都是不好的,原来根在这儿。 皇后自己不能生,就抱养了三皇子,因着娘家势力,后位还算安稳。只是还是心里没底,对受宠的妃嫔生儿子,忌讳的很,生怕自己位子不保。 前些年宫里属如贵妃最受宠,共有三子一女,就是水晴、水卿、秦钟、秦可卿四人。只是如贵妃后来一步走错,没了下场,还连累了两个孩子。除此之外,如今还在的就是敏嫔膝下的一女,早就嫁人了。舒贵人也有个女儿,今年十三。再就是皇后名下的三皇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皇上子嗣稀少,太后心里忌讳的很,如今得知皇后并不怎么干净,自然大怒。只是这却作不得大事,若是捅出去,不过是皇后禁足几天罢了。所以太后并未做声,只想着日后又有妃嫔怀孕时,将她宫里的器皿全部换了就是了。 太后反复想了想,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元春。不仅仅是元春的肚子,更重要的是元春这个人! 皇后早年也有过两个皇子,后来都夭折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当时最得宠的是三皇子的生母,皇后自然记恨。后来三皇子生母去的不明不白,皇后就抱养了三皇子,只是三皇子那时已经记事了,自然不入如亲生的贴心。 之后皇后有段时间一直把眼睛放在未出生的孩子上,想着抱一个不记事的,去母留子,自己好有个依仗。只是之后崛起的如贵妃是个厉害的,皇后没能得逞,这般便拖到现在。太后想着,若是皇后如今还没歇了心思,养了元春的孩子,不仅自己对不起贾母,更有愧与社稷啊。 如今水澈、水晴、水卿三人都长大分府了,若无意外,储君就在这三人里面定了。皇后再养嫡子,岂不又是一场争端?若是元春平安,她分位够高,自然能自己养着孩子,也就无事了。太后这般想着,又派了两个接生嬷嬷到凤藻宫预备着,又给凤藻宫的一应用具换了个遍,又日日盯着皇后动作,生怕有个万一。 水澈作为皇后养子,想的自然也是这样的。若是皇后抱了元春的孩子,那自己日后就少了个“唯一的嫡子”的名头。若是自己和贾宝玉、贾元春搞好关系,将元春的小皇子拉拢过来,日后就又多了个臂膀了。所以水澈早就将八个宫女送到宫里,不着痕迹的渗透进凤藻宫,等着她们自己有本事吸引元春注意了。 太后这番动作自然没想着瞒谁的,不过半日,大家也就知道了。 水澈听了这事,想了片刻,便叫温珏无事多请宝玉来往。水晴听了,冷笑了两下,也就撩开了。而水卿听了,温和的笑了笑,去太后那儿请安的次数又多了几回。皇后知道后,倒是悄悄撕了一方帕子,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法。妃嫔们知道太后这是在侧面点出,不相信皇后呢,便都等着看笑话。皇帝知道了,倒是没什么话,只是来凤藻宫更加频繁了。 ------------------------------------------------------------------------------- 宫里这些事儿,宝玉自是不知道的,宝玉如今正纠结着呢。原因无他,还是水澈府里的长史温珏。 这温珏自打上次宝玉去过三皇子府后,一见他就是热情过度啊。起先是乐于做媒,打探着谁家小姐合适,想给宝玉说门亲事,后来见宝玉没这个想法,干脆直接塞人了,男的、女的都有,长得好看的就往宝玉这儿送,弄得宝玉是受宠若惊。 后来宝玉感觉不对,仔细想了想,怕是他觉得自己和三皇子间有些过近了,所以才这样的。明白原因后就好办了,宝玉自然是不想放手的,就叫人学温珏的热情劲儿,直往他那儿送烟草。这是戒烟真人的死穴啊,三两武夷的金齿烟过去,就叫温珏口水横流三千尺。温珏也是个妙人,收了宝玉烟草就不好直接塞人,转而三天两头的就请宝玉去看戏,专挑颜色好的名角儿请,弄得宝玉是哭笑不得。 不过因着这个原因,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了。这两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儿的,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慢慢的经常勾肩搭背的算计着坑人。比如给薛蟠起个“竹苞”的绰号啊(竹苞拆开来就是个草包),当着薛蟜的面雇个戏子跟冯紫英搭讪啊,合起伙来给水澈送美人图啊,两人经常一唱一和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日正巧是薛蟜的生日,温珏是个平易近人的,和几人关系都很好,便也来了。薛蟜进京不过几月,熟人并不多,因着不是整生日,也没大办。就冯紫英、薛蟠、宝玉、温珏几人,请了几个戏子唱戏,在宝玉名下的酒楼置了桌酒席。 这几人算起来,除了薛蟠,都是有官在身的。 几人依次入座后,划拳行酒听戏唱曲儿,倒也热闹,独冯紫英一人闷闷不乐。 温珏便问:“小冯相公可是饿着了,怎得提不起精神呢,今天可是薛四公子的生日,不能扫兴。” 宝玉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你也太扫兴了,先罚三大海。” 冯紫英抬头看了薛蟜半晌,自己倒了三碗酒一口气饮了,壮了胆子方才道:“昨日母亲跟我说,给我定了门亲事......” 话音未落,就听“嘭”的一声,薛蟜的酒杯被他捏碎在手里。 冯紫英见了心疼,忙拉着薛蟜手,道:“我不过是这么一说,都是母亲无事操心罢了。你若是不想,我便这辈子不成亲了,你这是何苦呢!” 薛蟜看了眼温珏,笑道:“我唬你玩儿呢,你成不成亲,干我什么事!谁管你啊。” 冯紫英忙迎合道:“是是是......” 温珏笑道:“两口子打情骂俏也得估计点我们这群光棍啊,不过说到成亲,我才想起来,我主子怕是明年五月就要成亲了呢。”说完,抬头盯着宝玉。 宝玉执起酒壶,给温珏倒满,并未接这话,而是问道:“温大烟袋,殿下怎得给你起了个‘戒烟真人’的名字呢?” 温珏见宝玉不接话,也不勉强,顺着话一本正经道:“无量天尊,那是因为本公子信奉道教。” 薛蟠听了,不顾形象,一口酒喷了出来,“噗——,大烟袋,您老信教?您是信奉全真还是太一,怎得得个真人的封号?” 温珏摸摸脑袋,道:“是太一?不对,是全真,对对,是全真。” 宝玉笑道:“你怕是连太一全真有什么不同都说不出的吧,全真是食素的,既然如此,那这个鸡腿我帮你吃了。” 温珏忙道:“阿弥陀佛,不劳烦施主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还是我吃了吧。”言毕,赶紧把鸡腿塞到嘴里,不理几人嘲笑。 薛蟜见温珏这般耍宝,佛号道号的混念,就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呢。心下感动,也就暂时将冯紫英要说亲的事儿放开了。 几人散后,宝玉自己带着小厮回了贾府,还未走近,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官兵将贾府围个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交往过的一个朋友车祸去世了,葬礼在明天。 肇事方酒后驾车,两车相撞后烧了起来,等火扑灭时,他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加上四年前初恋男友去世,这是我第二个去世的前男友了。 难道我克前男友? 突然想到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面目全非,你还会认出他来吗? 37第三十六章 乔迁 宝玉刚从薛蟜那儿回来,远处就见荣国府门前官兵把守。宝玉心里一紧,忙叫人四处看了,前后门皆有人守着,荣国府这边被围的水泄不通,宁国府却是安静得很。听了这话,宝玉方才放下心来。 宝玉想了半晌,觉得定然不是府里出什么大事了。元春现在怀有龙嗣,荣宠正盛,贾政刚刚外放不到一个月,还未到任,自己刚刚中了头名案首,在皇上面前的印象也好。更何况若是抄家问罪,定然不能只有荣国府被围。宁荣二府联络有亲,未出五服,关系紧密,若荣国府获罪,宁国府也应一样才对。 这般想着,就放下心来,起身走近了。 刚到门前,就有人认出他来了,“敢问可是贾家二公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何海,因着见过宝玉两次,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宝玉见是他,心里一愣,忙见礼道:“是何总管,敢问这是......”一边说一边往何海手里塞了个玄奇暗金的扳指。 何海低头瞧了一眼,额头的皱纹凑在一起,笑道:“公子客气了,奴才特意在这儿等您呢。”忙将宝玉迎进府中。 宝玉心下郁闷,这是谁家啊,怎么反过来了。 进了府,就见府中五步一岗,也是守卫森严。宝玉走进了仔细瞧才瞧出来,这些兵不是一般人,都是大内的侍卫,除了皇上,连皇子也没权利动。宝玉心中一怔,忙低下头跟着何海往里走。 何海领着宝玉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李致李先生住的梨香院。李先生原来是住在宝玉外书房所在的静心斋的,后来宝玉搬进怡红院,李先生嫌院子大,自己一个人住着冷清,就搬进了贾环、贾兰读书的梨香院。 宝玉见此,低声问道:“何总管好歹透个信儿,这到底......” 话未说完,就听何海道:“公子不必紧张,并无外人,不过是咱家来传万岁爷的旨意,李大人想见公子一面,奴才这才等在门外。” 宝玉听了不再言语,跟着何海来到李先生屋里,就见李先生手里攥着一方旧帕子,立在窗前。见宝玉来了,笑道:“宝玉回来了。” 宝玉看了一阵心酸,李先生转头对何海道:“我们师徒有些私房话要说,何总管能否请个方便?” 何海忙点头应道:“只要李大人跟咱家走,什么都方便,都方便。” 何海出去后,李先生叹了口气,转身坐下。“何海是他身边的老人,我们两个刚在一起的时候,还经常叫何海打掩护呢。如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小太监成大总管了。” 宝玉强笑道:“先生多想了,我......”我了半天,劝慰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李先生见了,好笑道:“我不过是感慨几句,怎得把你吓成这样,怎么说我们也是......”李先生说到这儿,老脸一红,不再言语。转而道:“总之是不会有事的,不过是两人拈酸吃醋,不会怎样的。” 宝玉见了,也知是自己在吓自己,皇上是真心有李先生的,否则怎么会明知皇家子嗣稀少,还会为了先生舍了一对子女?两人不过都要强了些,都抹不开面子低头罢了。 李先生又道:“何海刚刚来传旨,皇上命我复起,继续回朝做官,又赏了我一处宅子,命我马上搬过去。” 宝玉疑惑道:“既是如此,怎得还带了这么多兵?弟子还以为是来抄家的呢。难道是皇上怕先生翻墙跑了?是了,这事儿先生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李先生面色一怔,气道:“小子皮紧了,敢跟先生开玩笑了。” 宝玉见此,知道被自己说中了,先生定然有过“翻墙而逃”的前科,怕先生恼羞成怒,忙不再提这个,转而道:“那先生是如何打算的?” 李先生道:“万岁爷下了旨意,咱们升斗小民当然要遵从。我叫你来,不过白叮嘱你几句。皇上赐的宅子在乌衣巷,离这儿不远,你还是要每日去交功课的,别想着我不在了就偷懒。若是被我发现你有所懈怠,就等着挨板子。” 宝玉笑道:“师傅有令,弟子自当遵从。”宝玉眼珠一转,又道:“先生,皇上命你即刻搬过去,此时定是在那儿等着呢,先生快去见见吧,省的思念过甚......” 李先生哼道:“叫他等着去,我好歹还得收拾收拾东西呢,你也收拾收拾衣裳,帮为师搬搬家。” 宝玉怔道:“这......小别胜新婚,弟子不好打扰吧,不如明日,明日弟子一定......” 宝玉话未说完,李先生抬腿就是一脚,笑骂道:“皮猴儿,快别贫嘴了,一会儿见了你师母,可别丢为师的脸。” 宝玉问道:“师母?原来先生本事了得啊,弟子佩服佩服。” 两人换过衣裳,又叫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些李先生常用的东西就走了,其余家当随后会有人去搬。 路上何海擦擦汗,对李先生道:“李大人果然慈善,不难为奴才,否则奴才这条小命儿可就不保了。” 李先生笑道:“快别装可怜了,我还不知道你,说说,他是怎么下的旨?” 何海瞧瞧侍卫都远远的,听不见,才低声道:“不瞒李大人,皇上原话是,不管是哄也好,是骗也好,是求也好,是哭也好,总之得将大人请来,否则奴才就得日日睡在荣国府门口了。” 李先生听了,嘴角微微勾起,看的宝玉直想笑。 几人来到乌衣巷,就见街东第一家,府前大大的匾额,写着“李宅”。进门绕过挡石一看,前出廊后出厦,正房五间为上,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 紧走几步,亭台楼阁,花鸟仙鹤,风景俊秀,别具匠心。 宝玉低声笑道:“先生,这算不算金屋藏娇啊?” 李先生瞪了宝玉一眼,也不做声。 几人来到正厅,往屋里一看,化露天机,别有洞天,迎面摆丈八条案,上有钧窑瓶、郎窑罐、轩窑盖碗,古月轩的果盘,案前摆一木八仙的桌子,一边一把花梨太师椅,香施芯佩罗垫。墙上挂的是,唐伯虎的美人,米元章的山水,刘石庵的扇面,铁宝的对子,板桥的竹子,松中堂的一笔“虎”字,正中央是皇上御笔亲自画的锦绣图。 李先生见了那画,眼睛一酸,还未言语,就听身后一声“致远”,几人回头,正是当今圣上立在门口。 何海冲着宝玉打眼色,两人悄悄的溜了出去,留着皇上和李先生在屋里说话。两人不敢走远,立在院里候着,以防屋里有什么吩咐。两人都没什么听墙角的胆子,因此站的远远的,就这样,还能隐隐听见屋里面“噼里啪啦”摔杯子摔椅子的声音。 宝玉心里一颤一颤的,这两人是在吵架呢,还是房事太过激烈了?怎得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何海在一旁偷笑道:“这还算好的呢,公子慢慢就习惯了。”听的宝玉直心疼屋子里面的摆设。 等了三个多时辰,站的宝*都酸了,才见李先生雄纠纠气昂昂的打开门,道:“何海,叫人收拾收拾屋子吧。”又对宝玉道:“你也进来见见你师娘。” 宝玉听了心里一乐,敢情真是先生更胜一筹啊。 宝玉进屋,见皇上神色僵硬的坐在太师椅上,敛了敛心神,表情严肃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奉茶道:“弟子贾宝玉见过师母。” 水晟睿也不恼,只忍不出笑,对李先生道:“致远教出来的徒弟,和你自己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李先生眼睛一横,道:“这礼你受还是不受?” 皇上忙点头,道:“我应下就是了。”伸手接了宝玉递过来的茶。 李先生得意道:“你别看我这徒弟年纪小,那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从小就在我膝下孝敬这。宝玉是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堪比管仲乐毅之贤。” 水晟睿听了,摇头笑道:“哪有你这般自己夸自己弟子的。” 李先生仰头哼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自然得找个好徒弟,指望着日后能有个伴儿了。” 水晟睿冷笑道:“怎得,若我不来找你,你就要跟着这黄毛小子过一辈子不成?” 李先生在皇上面前像爆竹似的,一点就着,听了这话,冷笑道:“我为了某人离家三十年,如今年过不惑,难不成还得凄凉终老,死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不成!” 皇上听了,忙低头道:“是我一时口误、口误。” 宝玉见李先生还要纠缠,忙低头道:“先生可还有吩咐?” 李致刚要说话,被宝玉打断,自己想了半晌,也觉得没趣儿,道:“没你的事儿了。如今我平安乔迁,没被人卖到西北做奴隶去,没有生命危险了,也用不着你保驾护航了。你又认过师母了,也没什么事儿了。” 又道:“你今天本就出去一天了,况且刚才某人㎏大惊小怪兴师动众的,少不得你祖母、母亲要担惊受怕一回,你也回去安安她们的心。” 宝玉听了,给二人又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水晟睿见宝玉出去了,正色道:“你怎么今天把他带过来了?” 李致冷笑一声,“当然是以防万一,若是你翻脸不认人,有这弟子护着,怎么着也能留个全尸啊。” 水晟睿听了觉得怪没意思的,低声道:“你还在怪我不成?” 李致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计较什么呢,我不过是心里不痛快,说说嘴还不成么?” 两人又聊了半晌,最后还是聊到床上去了,等李致腰酸背疼的起身时,就听门外何海道:“启禀两位主子,贾公子派人送礼来了,说是......” 李致听了,眼角一扬,笑道:“说的什么?” 何海回道:“说是给师娘补送的见面礼。” 水晟睿听了皱皱眉:“他不会是借机贿赂吧?” 李致笑道:“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酸味儿呢,小孩子的醋你也吃!要不是我没娶亲,孙子都快有这么大了。” 李致说的夸张了些,但水晟睿也知道是自己小心眼儿了,忙转移话题,对何海道:“你把东西拿进来瞧瞧吧。” 何海进来,一步路分三步走,慢慢的往前蹭,李致见了,笑道:“可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吓的你这么样。” 何海忙跪倒道:“是十个大红石榴。” --------------------------------------------------------------------------------- 这边宝玉回府,果然众人都聚在贾母房中。 见宝玉进来,王夫人忙起身,道:“快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贾母也忙拉着宝玉仔细打量。 宝玉笑道:“并无大事,倒叫长辈们费心了。皇上不知怎得想起李先生来了,下了恩典,封了从一品学士,又赐了宅子。因着朝廷有事,命先生即刻搬家,那边有大臣相迎,有要事相商呢。先生想着这是我拜见朝廷重臣的好机会,就叫我一同去了。因着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在,不好往内宅传话,所以叫老太太、太太担心了。” 王夫人听了,忙出了一口气,埋怨道:“也不换个时候过去,倒叫我们吓一跳,来了那么多兵马,还以为出了大事呢。” 贾母皱眉驳道:“这是好事,宝玉的先生升了官,日后宝玉出仕也有个依仗。这动静越大,就说明这李先生越是个有本事的。”又道:“明日你亲自备一份厚礼,叫宝玉送过去,祝贺先生乔迁之喜。” 王夫人听了,忙应了下来。 凤姐在旁边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嫁进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府里是贾琏袭爵,自己是长房长媳,进来就管家。如今倒好,虽名义上管着家,也只有内库一处的钥匙,府中放贵重物品的秘库,钥匙还在贾母手里,王夫人又把着府里铺子上的账本不松手。这钱在自己手里是只出不进的。 原本宝玉找了个没什么名气的老师,自己还好笑了一阵子,如今看来,这是贾母托娘家特意求来的呢。这先生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复职之后一下子就成了从一品。宝玉明年又要去参加乡试,不可能不中。况且二房嫡女又封了贵妃,还怀了皇家子嗣。这二房的势头是越来越大了,日后少不得得给二房让路了。 凤姐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脸色不太对。只是贾母在算计着明天给李先生的备礼,并未主意。倒是王夫人和宝玉,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第二日,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是迎春的奶嬷嬷王嬷嬷手脚不干净,拿了姑娘的东西换了吃酒,被迎春屋里的丫鬟戳破,两厢闹了起来。 因着几位姑娘都是在园里住的,由李纨带着教导针线女德,所以这事儿若是闹大了,头一个就是李纨的不是。纵容下人偷姑娘的东西,二房长媳苛待大房庶女,这名声传出去了,大房二房几个姊妹,名声都是有碍的。 宝玉听了这流言,心里哭笑不得。凤姐儿可是最近忙昏了头了,这出的是什么昏招。她当李纨是好惹的不成?况且这事儿出在大房庶女身上,凤姐儿这做嫂子的责任也不小。而且这王嬷嬷被有贾母、宝玉撑腰的教养嬷嬷敲打好几次了,若没有特殊原因,怎得还敢手脚不干净? 这边李纨听了这风声,思量了一回,冷笑了一声,起身去了探春的秋爽斋。 探春这边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心中不屑,又一想到“物伤其类”“齿竭唇亡”二词,又不忿了一回,听说李纨来了,忙起身迎了出来。 “难道三姑娘不欢迎我不成?若是这般,我可是要走了。”李纨打趣道。 探春忙道:“嫂子说的什么话,可是叫我冤死了。” 两人打趣一番,又商议了几句话。 次日,探春下了帖子,请众姐妹结社作诗。 “我不算俗,偶然起了个念头,写了几个帖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 作者有话要说:李纨也不是泥捏的老好人呢。 原著中李纨几次帮平儿说话、讽刺凤姐儿,看起来都是意味深长的,也不是一心管教儿子不参与宅斗的。 而且根据凤姐儿说的李纨的月例银子和年底分红,看起来贾母和王夫人待她比表面看起来要好很多,贾母、王夫人也几次说她招人疼等语。 可见李纨只是性格使然,不擅长逗长辈开心,也是个受宠的。 唉...李纨这样寡言事儿少不得罪人,银子多不操心,多好啊,比起来凤姐儿貌似没李纨这么聪明了。所以说藏拙还是很重要的。 38第三十七章 情书 “主子,林姑娘来了。” 宝玉闲来无事,挑了些丫鬟们自己制的胭脂,正在做胭脂画呢。胭脂红色系居多,画起红梅来,是最方便的。只是宝玉做了几次,都少了些味道,不知是立意不对还是怎么的,就是差了些什么。 这日,宝玉还在为胭脂画纠结,就听梧桐来报,黛玉来了,连忙起身,将黛玉迎了进来。 黛玉笑道:“表哥这是做什么呢,定是又有事情求我了,怎的这般热情。” 宝玉冤道:“林妹妹可是冤枉我了,难道我平日里待你不好么?” 黛玉笑笑,道:“可是又有什么难题了?” 宝玉忙将之前的几幅画拿了出来,道:“素日里春风、梧桐她们几个都是喜欢淘胭脂的,我看着那胭脂颜色好,寻思着画幅红梅图。先前用雪浪纸,颜色却不好,又寻了矾绢,方才好些。花了几日功夫,好不容易画成了,画的却都不好。妹妹是有大才的,不如帮我瞧瞧,看看差了什么,如何?” 黛玉将宝玉之前所画的拿来仔细瞧了半晌,叹道:“表格这是想画些什么呢?太洁遭时妒,独醒为众疑。漫随□媚,自保岁寒姿。红梅本是孤傲不羁之物,可你笔下却隐隐有些情意。若是单想表情,却又太孤高了些。” 黛玉话说的婉转,宝玉却听明白了。黛玉指的是,这画画的风情万种,却又太过自傲,所以才不招人喜欢。以画喻人,宝玉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水澈。思量了半晌,也不理黛玉,提笔而就。 黛玉上前一看,宝玉此次以浓淡墨作梅树枝干,用白描淡墨画花,浓墨点蕊,疏朗秀挺;又用胭脂作没骨梅,加以白须黄蕊,冷艳奇丽;用粗笔画枝干,白描钩勒花朵,填以白彩、红蕊,雅致秀丽。旁边又提了一首诗: 并蒂连技朵朵双, 偏宜照影傍寒塘。 只愁画角惊吹散, 片影分飞最可伤。 黛玉看后,犹豫了半晌,言道:“画的好,诗作的也好,只是太闺怨了些。” 宝玉点点头,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妹妹真真是有大才的,你若是男子,哪怕封侯拜相呢。” 黛玉摇头笑道:“表哥可别夸我了,这原不是什么好事。你素日里总教我‘慧极必伤’之语,难道你自己忘了不成?”又道:“我若为男儿,不过是个修书的翰林罢了,哪儿有那么多阴谋阳谋的去封侯拜相呢。” 宝玉点头笑道:“是我说错了,妹妹就算不是男儿身,也是个名士呢。” 黛玉笑笑,不再言语。 过了半晌,宝玉将画裱了起来,突然想起黛玉素日里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忙问道:“妹妹今天来可有什么事?” 黛玉道:“都是你那副画引的,我差点忘了说了。今儿个午后,三妹妹派人送了帖子来,请姊妹们结社作诗。” 宝玉笑了笑,“园中景色正好,你们姊妹们素日里无事,正应该乐一乐呢。” 黛玉摇头道:“你以为只是作诗吗,我今儿个冷眼瞧着,倒有几分别的意思。不但是咱家的三个女孩儿,还有珠大嫂子、薛家姐姐、湘云妹妹、东府的蓉儿媳妇,都来了。” 宝玉道:“这倒是有点意思了。大嫂子在园中带着姊妹们作针线、教道理,若是诗社有她,也是平常。薛家姐姐得太太喜欢,三妹妹把她请了来也不为过,没得园中众人都齐了,少她一个的道理。云妹妹也是常来的,又是个好作诗的,自然也应请的。只是东府的蓉儿媳妇,因着尤氏的事,两府有些日子没来往了,三妹妹请她是什么道理呢。” 黛玉笑道:“你们外面的事儿与闺阁女子何干?况且三妹妹年纪小,不过是个诗社,正经不怎么要紧呢。就算请她来了,不过是内宅的玩意儿。只是你这么一数,算算少了哪儿?” 宝玉一想,就笑道:“东西两府年轻的姑娘、媳妇都请了,只差凤姐姐一人。” 黛玉答道:“东西二府并亲戚家的姑娘,只要是个年轻的主子,可都收了帖子了,独独不见琏二嫂子。也不知是真没人想起来,还是觉得她粗鄙的缘故,竟然也无一人提及。珠大嫂子说诗社这事雅得紧,她自荐掌坛。又说既是三妹妹高兴,她就帮忙作兴起来。” 宝玉笑道:“内宅女人的口舌才是能杀人呢。凤姐姐原本在家时不过读了几本女德、女传,也是识几个字的,只是不多。刚来这里的时候摆了小姐的谱,连个账本也就叫人念,惹了大太太不快,不过半月,就传出她大字不识几个等语。” 顿了顿又道:“如今这诗社一起,满府都是会做诗的雅人儿,独她一个没参与,少不得又要有人嚼舌根子,说她粗鄙难堪了。” 黛玉想了想,道:“我也知是怎么回事的,不过是二姐姐屋里的事,牵连了大嫂子,大嫂子又引着三妹妹结社,反贬了二嫂子一回。只是,这三妹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宝玉笑道:“妹妹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内宅这点事,不过是这样的,不管她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如今都算是大嫂子一边的人了,谁管什么有心无心呢。” 黛玉叹了一回,又道:“凤姐姐不识字,府里早有流言,大嫂子这回不过是老话重谈,我觉得定不会仅仅如此。” 宝玉道:“大嫂子外柔内刚,我也觉得不会仅仅如此,粗鄙不识字,不伤元气,算不得什么大事,定然还有别的手段。咱们等着瞧就是了,想那多做什么呢。” 及至晚间,两人一起去了王夫人处。二人到时,迎春、探春、惜春并湘云、宝钗、李纨等人都在,几人正围在一起说笑呢。又坐了一会儿,王夫人打发她们去贾母处吃饭,宝玉道:“我在这边用一点就罢了,叫她们自己去吧。” 王夫人见宝玉留在这里吃饭,特意吩咐厨房多加了两道菜,母子二人不过闲聊几句。王夫人细细的问了李先生的新宅子,又问下人可够使唤吗等语。王夫人对宝玉最是上心的,李先生教了宝玉这么多年,家里屋里有几个苍蝇,怕是都被王夫人打听出来了。所以这话,只是关心,并无多少功利之处。宝玉也一一回了。 王夫人又道:“我今儿个已经派人送了份礼过去,不过是按照京中的惯例罢了,只是府里的意思。又单独备了一份厚礼,这份还是你自己亲自送过去妥当,你若无事,明天再去一趟吧。” 宝玉忙道:“劳烦太太操心了,儿子明日一早就去。” 宝玉又提了一句姊妹们结社作诗的事。 王夫人笑道:“很是该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孩儿,谁没个伴儿呢。就是我年轻的时候,京中的闺阁里,也有这么个社,是当时文华殿大学士家的千金起的头。不单是作诗,连着针线女工,琴棋书画,厨艺茶道,都有人张罗。大家轮流做东,也有有才华的,也有不会的,不过是寻个由头聚在一起顽笑罢了。” 宝玉奇道:“太太年轻的时候也参加过吗?快给我说说吧。” 王夫人笑道:“这都多少年了,谁还记得那些,不过是趣味相投的结在一起,日后有个照应罢了。后来众人都渐渐的出阁了,也就散了。” 又道:“她们姊妹们做这个,你可不能搀和,传出去不光是你的名声不好,连着姊妹们也受累。” 宝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原著中只知内宅厮混的金凤凰,怎会做这种蠢事,忙点头应了。 王夫人又道:“既然她们有这个性质,就叫珠儿媳妇领着好好乐乐。自己家里先办两社,若是妥当,再下了帖子请亲戚朋友家的女孩儿一起。正经该算一件大事呢,姑娘们年纪也不小了,该交几个朋友了。” 宝玉想了想,忙道:“还是太太有主意,我想着,若是日后真请外人来了,我和环儿再住在园中就不好了。不如寻个时间,我们还是搬回外书房吧。” 王夫人听了,也忙点头道:“是这么个理,这院子修的极好,正经在里面结社邀聚,你们再住在里面就不妥了。不如我明日请示一下老太太,寻个日子搬出来吧。” 宝玉打成目的,心满意足的回了怡红院。 当初宝玉搬进大观园,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着先前给皇后娘娘祝寿和元春封妃,宝玉着实入了一些人的眼。但是知道名姓的,五皇子水晴就已经打探过贾府多次了。贾府早年是军功起家的,因此私人护卫这块极为小心,生怕引起皇家注意,因此并不怎么保险。 省亲之前一段时间,小窗已经注意过多次了,二门上的人家里,总有亲戚来往。宝玉自己没什么可窥探的,只是怕一不小心暴露了李先生。而且万一真的有人摸到自己院子,岂不是把半条命都交到人家手里了。因此宝玉忙暗示元春,忙不迭的搬进省亲别墅。如今李先生和皇上和好,自己又在皇上面前正是挂了号,定不会有人敢来窥视的。 明年自己就要参加乡试了,乡试录取者为“举人”。这举人就能被称为“老爷”了,同县官可以寻常论交。成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要是舍得花钱,举人可以直接补七品官。就算是大人了。若是再在后宅厮混下去,怕是有碍姊妹们闺誉。 这般想着,宝玉就借着诗社的由头,搬了出去,又回到二门处的静心斋。 ------------------------------------------------------------------------------- 第二日,宝玉早早打发人将昨日那副红梅图送到温大烟袋手中,叫他亲手交给水澈。又带人去了乌衣巷李宅,去给李先生请安。 李先生见宝玉来了,哼道:“你还知道来请安么?” 宝玉上前给先生倒了杯茶,嬉笑道:“前日晚间先生与师母久别重逢,昨日弟子就未来打扰,怕坏了先生的好事。这不今日赶紧过来了吗,先生就原谅则个。” 李先生哼了一声,也不计较,问道:“这两日你可有用心读书?” 宝玉忙道:“不敢偷懒,时刻记着先生的话呢。” 两人又讲了半晌的书,方才歇了,宝玉借机将自己要搬出大观园的事说与先生听了。 李先生道:“你做的妥当,当初那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儿可是长大成人了,明年过了乡试,你就是举人老爷了。” 宝玉忙道:“先生这不是埋汰我呢嘛,这京城里,一盆水泼下去就能砸出两个有爵的,我算个什么呢,不过是依仗着家里势,认识几个人罢了。” 李先生横了宝玉一眼:“你还知道是家里的势?世家大族的力量最是恐怖的,你如今还未入仕,还看不出来,日后有事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只提点你一句,什么时候都不能没了家族这座靠山。 宁国府那边,要么就赶紧和好,起码面上过得去,遇事不给你们府里拖后腿。要么就彻底舍了,夺了族长之位,将东府贬到泥里。这么不紧不慢的吊着,虽说关系不大,就怕那边出了什么昏招。” 宝玉听了忙起身拜了下去,道:“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弟子想着,蓉儿媳妇身份特殊,既是要在那府里一辈子的,若是东府失了势,怕是她也得不了出处。现在师母不计较这事儿,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师母想起来了呢,怕是连着整个贾家都没好的。” 李先生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宝玉道:“贾家虽大,能用的人却不多,只有宁荣二府还像个样子。若是想分了东府的势,少不得得抬举起几房来。这子孙生计,还是读书出仕最重要。我想着和老太太商议,叫珍大哥哥这个族长出面,将家学整顿一下,交给我们府里管。” 李先生道:“是个好主意,若是日后家学里真能出几个有出息的,定会记着你们的恩情。用这个换东府的复起,也是个法子。” 宝玉又在李先生这边沏茶倒水的侍候半晌,方才回府。 其实还有句话,宝玉没跟李先生讲。这家学跪倒荣国府,由谁管呢?自己辈分、年龄都在那儿摆着,自然不能。贾政如今不在京中,若是交大房手中。不是自己在乎那点人情、权利,实在是贾赦只会吃酒娶小老婆。 一进门,贾仁就来回:“主子,那画奴才亲手交到温大人手里了,温大人忙送了进去。又过了半晌,温大人传了一张字出来。” 宝玉忙将字条接了,上面写到:“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宝玉看后,脸皮一红,呸,这是把自己当弱受哄呢,谁调戏谁还不一定呢。忙又写了张字,想了想,告诉贾仁,“你明日再去,悄悄的,还是给温大人。” 宝玉这边暂且不提,咱说众姊妹们。众人议定,后日由黛玉做东道,众人再起一社。 作者有话要说:贾家的护卫实在是不敢恭维啊,原著里并没有提到有什么专门做保安的家丁,不过是小厮、婆子之类的罢了。 连妙玉都能被掳走,这安全实在没保障。 另:皇后的形象... 皇后打滚撒娇,求包养求留言~~ 39第三十八章 螃蟹 黛玉起头一社,自然是宾主皆欢的。黛玉命人摆了琴棋书画在潇湘馆的院子里,又备了点心茶果,命了几个题目。姐妹姑嫂几人都是雅的,弹琴的弹琴、作诗的作诗,一日下来,众人都是心满意足的。 又过了半月,这月十六,宝钗自请一社,请了请贾母等赏桂花。因贾母道:“是她有兴头,须要扰她这雅兴。”众人也都作兴起来。 及至午间,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等人,并家里大小有脸面的主子奴才都进园来。凤姐儿推荐了藕香榭。这藕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景色确实不错。 宝钗托薛蟠拿了些又肥又大螃蟹,又准备了些点心果子。先将贾母等人迎入亭中,大家陪着贾母说笑了一阵。献过茶,凤姐忙着搭桌子,要杯箸。凤姐吩咐道:“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一面又要水洗了手,站在贾母跟前剥蟹肉。又命小丫头们去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预备洗手,又命人盛两盘子与周姨娘送去,一连串儿动作下来无比自然。 宝钗见此忙道:“今天是我做东,怎能劳动凤姐姐张罗呢,你吃你的去,今儿个你不妨歇一天。” 薛姨妈也道:“很该是这样,素日里凤丫头就是个忙的,今儿个你妹妹做东,就叫她去,你也很该偷偷懒的。” 凤姐见此,还要推辞,贾母又发了话,方才退了。宝钗起身先命人在那边廊上摆了两桌,让鸳鸯、琥珀、彩霞、彩云、平儿去坐,才去张罗。只是这样一打岔,给周姨娘送螃蟹的事儿,就有意被岔过去了,凤姐不好再提,也就算了。 贾母一时不吃了,大家方散,都洗了手,也有看花的,也有弄水看鱼的,游玩了一回。王夫人对贾母说:“这里风大,才又吃了螃蟹,老太太还是回房去歇歇罢了。若是高兴,明日再来逛逛。” 贾母听了笑道:“正是呢。我怕你们高兴,我走了又怕扫了你们的兴。既这么说,咱们就都去罢。”回头又嘱咐姊妹几个几句,方起身离席。 宝钗送贾母出去后,又命另摆一桌,拣了热螃蟹来,请袭人、紫鹃、司棋、待书、入画、莺儿、翠墨等一处共坐。山坡桂树底下铺下两条花毡,命答应的婆子并小丫头等也都坐了,只管随意吃喝,等使唤再来。这番安排好了,方才拉着众姊妹们作诗。 这社也是成功的,只是与黛玉的比起来,终归是不够雅。宝钗自觉无碍,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湘云私底下跟黛玉嚼了回舌根子,说宝钗平日看起来不俗,谁知这般精明市侩,最会借机讨好人,弄的诗社不伦不类。若是只有家里几个姊妹还好,日后要是请了外人来,见到这样的诗社,岂不着恼。黛玉虽也觉得无趣,却不是落井下石的性子,反倒是劝了几句。 倒是凤姐借着这次吃螃蟹的事情,有意抬举周姨娘,这事儿不仅恼了王夫人,还恼了薛姨妈。薛姨妈心里一直打算着将宝钗许给宝玉的,若是王夫人因着宝钗张罗的酒席恼了,岂不是连累宝钗?因着这个,凤姐一时不查,倒把自己正经娘家亲戚得罪了两个。 -------------------------------------------------------------------------------- 次日,王夫人屋里的彩霞无意中发现周姨娘窗子外面有个螃蟹壳子,悄悄禀了王夫人。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昨日吃了螃蟹的下人多着去了,指不定是谁丢的。只是因着有先前凤姐的那句话,王夫人便疑是凤姐又悄悄给周姨娘送了螃蟹。 王夫人又派人去打听,昨日她们走后,凤姐又打发平儿去问宝钗要了螃蟹,说是没吃好,想要拿回去吃。两厢一连系起来,王夫人便坐实了凤姐悄悄和周姨娘来往的事儿。王夫人这边不动声色,又派人周瑞家的往外走了两趟。 这边王夫人心中不满,李纨却是心满意足的很,命人悄悄给了小鹊一吊钱,这小鹊本是赵姨娘的丫头,赵姨娘被送走后就拨给了周姨娘。结果这丫头也是个心大的,见王夫人不待见自己,就攀上了李纨。 原来这凤姐儿自从平儿怀孕后,就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虽不至于苛骂虐待,但也是夺了她的权,时时叫在身边使唤的。像这来园里拿螃蟹的事儿,若是以往,也只是凤姐看中平儿,可换到现在,就是想要故意折腾孕妇了。平儿心里有怨,却不敢表露出一分来,倒是李纨,给平儿装螃蟹的时候,故意多拿了一只,用帕子包起来,塞给平儿。平儿不明所以,等到出了大观园,看见小鹊的时候,却是明白了。趁着跟着的婆子不注意,悄悄丢在花丛里。 这小鹊是李纨看见平儿来拿螃蟹时赶紧使人叫过来的,怕赶不上时间,还故意拖延了平儿一会儿。小鹊见平儿丢下螃蟹,忙拾起来,自己悄悄吃掉螃蟹肉,留下螃蟹壳子丢在周姨娘窗下。因着是晚间,所以也无人注意,她又故意去寻了彩霞要新花样儿。彩霞平日里是最好说话的,连夜描了样子,第二日一早就给小鹊送了过去。到了周姨娘院里,正好瞧见螃蟹壳子。等彩霞走后,小鹊又将螃蟹壳子拾了起来,悄悄处理了,更坐实了周姨娘与凤姐有联络的罪名。 周姨娘本来就是个摆设,因着赵姨娘受宠,王夫人厉害,所以并无出头之日。两三个月才能见贾政一次,整日里呆呆木木的,看起来倒像是心死了大半。只是赵姨娘被送走后,周姨娘方才得了点宠。赵姨娘这个头号敌人不在了,又因着这点宠,王夫人自然又看周姨娘不顺眼起来。虽无什么表示,但只是个语气表情,就能代表她的意思了,下人们也都是惯会拍主子马屁的,见此也都不待见周姨娘。 这螃蟹的事情又使得王夫人心里更恨,只是周姨娘实在翻不起风浪,王夫人也没怎么计较,倒是狠狠的记了凤姐儿一笔。又过几日,周瑞家的打听出来了,凤姐自从放贷的事儿被宝玉、贾母、贾琏先后发作过,就再也不在违法的事儿上动手了。只是凤姐是个爱财的,见此计不成,又另寻了一个生计——将府里的月钱银子送到钱庄上去。 这和放贷是一个道理,都是提前两日支了月钱银子,又使人送到钱庄,贷给钱庄,再晚几日拿回来发给下人,取了这么个时间差。此时的钱庄大都有这么个业务,钱庄为了敛钱,会根据时间和银子的多少,支付利息。凤姐这般折腾,每月也能赚几个钱使。 王夫人知道这事后,就计上心来,悄悄吩咐了周瑞家的几句话。周瑞家的又找到了吴新登的媳妇,告诉她了个巧宗,说是凤姐这月的月钱早支了,却拖延了四五日没发了。这吴新登的媳妇也知道凤姐经常拖延月钱的事儿,只是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也未吱过声,如今见周瑞家的这么说,自然知道是王夫人的意思。这吴新登的媳妇是个最刁钻的,又找了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前前后后不知说了几车挑拨的话。 王善保家的素日里受邢夫人的信任,常常借机给自己谋好处,如今听说凤姐早支了她们的钱不发,又听吴新登家的几句挑唆,又加上凤姐儿前日里驳了她亲戚家的女孩儿进园子里使唤的差事,就觉得凤姐儿是仗着自己管家,看不起她们这些老人。心头火起,又到邢夫人耳边嚼舌根子去了。 邢夫人早就看凤姐儿不顺眼了,先前还为平儿怀孕的事儿撑过腰,一心想着叫这个比自己有脸面的便宜儿媳没脸,所以听了王善保家的话,也记了下来。 --------------------------------------------------------------------------------- 次日,众人聚在贾母房里时,邢夫人便问道:“家里最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凤姐儿道:“不曾有,太太这话如何说起?” 邢夫人哼道:“我当是有什么要紧事绊住你的腿了呢,几日不曾来我这儿看看,原来是厌弃我们这儿了。” 凤姐儿忙道:“是我的不是,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怕给太太过了病气,今日才好些,想着晚上就去陪太太说说话呢。” 邢夫人也不理,问道:“这话你只说,我也不计较,我只问你,府里的月钱这月拖欠了好些时日了,怎么回事?” 贾母听这话心里不快,邢夫人小家子气,最是无能的,贾母从不让她碰一点儿权利,她却这么关心家事。贾母道:“不过是几个钱,你若是缺银子使了,便去问你们老爷要,何苦拿儿媳撒气?” 邢夫人委屈道:“老太太,我哪儿会计较这么几个钱呢,不过是有丫鬟婆子过不下去了,跑我这儿诉委屈了,我才略问一问。论理这事儿我是懒得沾手的,凤丫头的能耐大家还不清楚么,只是怕她年纪轻脸皮薄,被人哄了去。前面说着月钱银子凤丫头早支走了好些时候了,怎的到现在还未发呢?” 贾母一听这话,也不给凤姐儿说话了,只看着凤姐。 凤姐如何能说其实是自己拿去给钱庄生利息去了,只得顺着邢夫人先前的话说:“是我疏忽了,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家里事情又多,一时忙忘了。我会去就派人将月钱发了。”凤姐在管家能力上遭到质疑,这可是头一回,是以嘴上说了这些话,心里却是羞愧难当的,暗恨邢夫人给自己没脸。 贾母听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点了点头道:“你身子不好就早说,这孩子也忒要强了些,依我看,倒不如好好歇歇,趁机补补身子,也好早日给琏儿生了大胖小子。” 凤姐听了手里一紧,贾母此时提孩子,无异于给她伤口上撒盐,平儿的肚子如今三个月了,稍微显出一点儿了,每日里看的凤姐直冒火。 凤姐正心中暗恨,又听贾母加了一句:“你只管好好歇歇,管家的事就暂且交给你大嫂子就是了,身子要紧。” 李纨听了,道:“谢老祖宗信任,老祖宗放心,我定然不叫凤丫头操心一点儿,定能把她身子调理好。” 凤姐听了胸中一阵憋闷,这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的权给夺走了,着实可恶。只是贾母已经发了话,凤姐再不甘也只得点头。 等凤姐回了自己屋里,连着摔了好几个茶盏,又命人当了自己好几件值钱的嫁妆。果然,用过午饭,李纨就亲自来凤姐儿这儿取了月钱银子。凤姐笑容满面的将银子给了李纨,两人似感情深厚般的聊了半晌,方才散了。 此后,李纨挑起了管家的活计。因着李纨知道自己不过是捡了贾母暂时不待见凤姐儿的便宜,等过一阵子,贾母还是会叫凤姐儿管家的,所以李纨一应大小事,都寻着旧例办的。又故意手里大方,经常赏用心办事的奴才几个钱,倒引得大家都说李纨不仅会管家,人还慈悲,和二太太似的,都是信菩萨的慈善人儿,相比之下,更显得凤姐儿刻薄了。 李纨还故意日日派厨房做了滋补的汤给凤姐儿喝,这汤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关键是凤姐儿不信啊。凤姐儿觉得谁都像她自己似的,爱极了权利,生怕李纨借机加点生性相克的食材,再借着管家在自己身边做什么手脚,要是自己真的生病,那李纨岂不是又能一直管家了?因此一口也未喝过,都命人悄悄处理了,反倒是自己日日提防,闹得提心吊胆。 李纨算定了凤姐不敢喝,只是贾母等人不知道啊,本来这事手段一般,只是李纨青年丧夫、老实寡言、不惹是非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凤姐儿素来又是个多心的。所以贾母只认为是凤姐因着没了权利,心里不舒畅,所以脸色才一直没有起色。因着这个,贾母对凤姐儿的愧疚之心又少了几分。 在此期间,迎春、探春又按着顺序各起了一社,又请了宝钗、黛玉二人。秦可卿告了假,说是想潜心礼佛,暂时不来了。李纨因着管家事儿多,也请了假。 王夫人对比了几人起的社,觉得还是黛玉最雅,宝钗圆滑,探春的热闹,迎春的清净,惜春年纪小,还不能起社,画画却是个有天赋的。因着今日心情好,就正经给几人张罗了。请了嬷嬷正经教了些琴棋书画针线管家,又商议着,下月十六,由黛玉起头。给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都下个帖子,借机让贾家的女孩儿们正式开始社交。 这闺阁里诗社最是顽笑的,也很常见,就是王夫人把满朝文武家的女孩儿都请了,也没人觉得她有什么心思。因着不招忌讳,所以宝玉也没反对,还跟着王夫人出了几个主意呢。其实王夫人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到时候小姐们聚在一起,贾家侍候的下人都在旁看着的,谁家的小姐规矩好、脾气好、有本事,一目了然。这可比别人嘴上传的品性真实多了,王夫人还打着借机给宝玉相看的心思呢。 王夫人、李纨最近是顺风顺水,另有一人也是日子过得正经不错呢。 ------------------------------------------------------------------------------------ 这日,刘姥姥又来贾府请安。这刘姥姥自上次得了贾母的眼,大包小包的带了好些吃食、衣物、银子回去,心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次又带了好些粮食、瓜果、菜蔬来,东西不值几个钱,却也是心意。她寻思着贾府的主子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自己的东西都是极新鲜的,吃个野意儿也是一份心。贾母也是这般想的,见刘姥姥行事,心里更加高兴,又留刘姥姥与板儿多住几天。 第二日,众人就随着贾母、刘姥姥等进了大观园。 作者有话要说:火车票啊火车票.........皇后买15号的火车票都没买到....铁道部真赚钱啊 穿越到铁道部一定是最有前途的了.........orz ps: 本攻其实很想叫这章为:一只螃蟹引发的战争....... 40第三十九章 情 第三十八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贾母和刘姥姥都年纪已大,两人都是有大见识的。这次刘姥姥进大观园,因着没有气势正盛的凤姐儿肆无忌惮的取乐,倒没有原著中那么多笑话。反而是贾母并刘姥姥两人,一边逛园子,一边讲了些旧话给姑娘们听。 可喜这日天气清朗,李纨侵晨先起,看着老婆子、丫头们扫那些落叶,并擦抹桌椅,预备茶酒器皿,又恐今日人多,桌椅等物不够使唤,叫人开了缀锦阁搬了出来。又道:“恐怕老太太高兴,索性把舡上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了下来预备着。”众人答应,又命小厮传驾娘们到舡坞里撑出两只船来。 正安排这,就见宝玉身边那个心高嘴厉却又偏偏做事滴水不漏的丫鬟春风带着小红进来。见了李纨,两人忙行了礼。李纨笑道:“可是你们爷体恤我,怕我累着,巴巴的派了你们来?” 春风怕李纨觉得宝玉敛权,忙解释道:“大奶奶说的哪里话,大奶奶出身书香大家,又是咱们房的大奶奶,素日里还担着教导姑娘们的任务,最是能干的,哪儿还轮得到我们爷操心啊。我们爷先前和太太商议过了,准备找时间从院子里搬出来。只是怕老太太担心,所以这事儿要慢慢的说。今日正好是个好日子,二爷想着,这事儿还得求求大奶奶。” 李纨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们主子可是个机灵的,这但凡麻烦一点的活计,全都推给我这个做嫂子的了。” 春风回道:“长嫂如母,奶奶就是操心一点儿,也是应该的,一会儿吃酒时多罚二爷两杯就是了。” 李纨笑道:“哟,这可真真是个机灵丫头,好生向着你们主子呢,罢了,就凭你这张嘴,我应下就是了。” 春风又道:“二爷虽要搬出去,可是怡红院到底是爷们儿家住过的,不好再做别的用。里面的风景却又实实在在的好。二爷说了,白白浪费了岂不可惜,不如就找人收拾出来,当做书房用。也不要正经弄成爷们儿的书房样子,只挑些有韵味的古物,摆上两件,再添几套白玉石的围棋。怡红院本就有两架好的筝琴,和一些绝版的手抄古籍,姐妹们再各自添几本书。都凑在一起,布置的雅一些,日后姑娘们或是聚会或是起社或是看书,只管去耍就是了。只是里面一应的人手,不好再留怡红院的老人,这事儿就得大奶奶操心了。” 李纨听了,眉头直跳,道:“可是不拿我当外人呢,就是我有三头六臂,也没得这些时间啊。” 春风笑道:“大奶奶就再行行好吧,我们主子说了,这事咱家只有大奶奶弄得来,否则没得画虎不成反类犬。” 李纨听了,知道宝玉是在担心这活落到凤姐手里,叫她白得了好名声不说,说不得还能借机管家呢。再说凤姐虽不至于目不识丁,却也真没有什么文化内涵,这姑娘们的书房,若是叫她布置,岂不是得一片大红色? 这活计李纨若是接了,日后亲戚家的姑娘们来诗社时,也能瞧见,也是个好事儿,还能白得个心灵手巧的名声。因此李纨思量一番后,也就答应了下来。又为了给宝玉示好,借机把春风和小红留了下来,想着叫二人一会儿也在太太、老太太面前挂个名。 几人正忙活着,只见贾母已带了一群人进来了。李纨忙迎上去,笑道:“老太太高兴,倒进来了。我只当还没梳头呢,才撷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说,一面小红早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来,里面养着各色折枝菊花。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于鬓上。 贾母今日想着领刘姥姥都见识见识,便先到了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墁的路。 黛玉的大丫鬟春风早打起湘帘,贾母等进来坐下。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人,都忙机灵的上茶、摆椅子、拿果盘,一时间有条不紊。 王夫人道:“姑娘素来是个雅的,听说姑娘这儿有好茶,少不得我们尝尝。”林黛玉听说,便问春风,“沏的什么茶?” 春风低眉顺眼地答道:“回姑娘的话,是老君眉,用的是旧年姑娘蠲的雨水。”见众人用的也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再吃了半盏这茶,贾母道:“和你母亲当年一个模子似的,你母亲当年行动也是极讲究的,都是真真的大家小姐做派。” 王夫人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因着素日里还甚是喜爱黛玉,倒也没说什么。倒是李纨,听了觉得有些不像,黛玉的用件儿都是林如海派人送来的,无一不是精品,跟家里几个姊妹比起来,要好上一些。这是众人素日里都知道,只是贾母如今这么一说,难保姊妹们会心里有些不舒服。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贾母是想提点黛玉,你这精致风流的物件,都是你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你现在住在贾家,用的也是贾家女儿的东西。贾母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着宝玉明年科举,若是中了,就是举人了,到那时少不得林姑爷多多帮衬,因此此时提点一下。只是贾母说的隐晦,除非黛玉这心思细腻喜欢多想的,旁人怕是听不出,因此也没人在意。 这个家里,黛玉最亲的不是贾母,却是宝玉。小时候因着年幼,见宝玉对自己处处想的周到,因此心里感激。后来年岁渐长,又有宝玉并教养嬷嬷与李纨教导管家事理,心里明白了几分。又觉得宝玉难得一份好心肠。倒是贾母,一开始存了想把黛玉拉拢过来的想法,对叫黛玉和林如海通信传话儿的事,只字未提。王夫人当初无伤大雅的刁难黛玉时,贾母也不曾说过什么。相比之下,倒显得对黛玉好有些流于表面了。 因此,黛玉并未在意,反倒笑着应承贾母,道:“老祖宗别只看茶,瞧瞧那糊窗子的纱。” 贾母抬眼看去,都是银红的软烟罗,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卍福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又鲜,纱又轻软,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笑道:“竟是这个,你倒是有见识的。” 黛玉笑道:“倒不是我有见识,是今年春天二舅母派人拿来的,若没这个缘故,我哪儿见过这个。” 凤姐听了,忙奉承贾母,道:“这个那个了半天,老祖宗到底教教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呢。” 贾母笑道:“这个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正经名字叫作‘软烟罗’。只有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若是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最软厚轻密的。”又转头对王夫人道:“难为你用心了,连这个也找了出来,真真是当成自己女儿疼的。” 王夫人忙道:“不敢。”再无多话。 黛玉素日里虽还算随和,只是却仍是讲究的不得了,不喜欢人多的。因此李纨略提了提早上搬出来的船,听的贾母心动,便离了潇湘馆。众人坐船来了李纨的稻香村摆饭,各自随便坐下。先有丫头端过两盘茶来,大家吃毕。凤姐手里拿着西洋布手巾,裹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箸,敁敪人位,按席摆下。 且不提凤姐这边一心奉承贾母,想重新获宠。,那边宝玉却是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宝玉这日也是一大早就早早起来了,先给王夫人请过安,又去了贾母处,见了刘姥姥一面,说了几句话,便起身来到乌衣巷李宅。 宝玉一进院,就看见李先生的管家李鑫迎过来,“小少爷来了,我们老爷在后院钓鱼呢。” 宝玉道:“难得先生好兴致,怎得这么早就钓起鱼来了?” 李鑫道:“老爷见今天天色不错,早早起来还未用膳,就先预备下了小船,说是中午要加餐呢。” 李先生如今是越来越会享受了,他府中后花园池塘里的鱼,不似一般人家是观赏鱼,而都是写平日里吃的鱼。每日有专人看管,个个都养的又肥又机灵。 宝玉道:“兴致再好也不能误了饭,您不如先吩咐厨房熬两碗粥来吧,我也陪先生用点儿。” 李管家听了,忙道:“有小公子这话我就放心了,老爷定能吃了。”忙下去吩咐厨房。 宝玉起身来到后院。这李宅不似其他府邸,讲究的是后花园的景色如何。而是将风景都放在了前院。后院面积都是挺大,只是一个池塘就占了三分之一,当真的水色清好。其余的地方,不过是些花草怪石用来隔断,隔出来的空地,是李先生专门留给宝玉练习骑射的。 李先生见宝玉来了,便命小厮将小船划到岸边。宝玉上了船,问道:“师母怎么不在?” 李先生斜了宝玉一眼,道:“这不正和你心意了?” 宝玉笑道:“哪儿能啊,先生多虑了。” 李先生道:“我已经托他好生照顾你姐姐了,你只管放心就是。” 宝玉哭笑不得道:“先生想到哪儿去了,姐姐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怀有皇嗣本就是想日后能有个依靠。先生这是在吃晚辈的醋吗?”宝玉刚说完这句话,心中就一阵后悔,李先生素日里是个最瑕疵必报,不知要下什么黑手呢。想到这儿,后背一凉,果然,回头看过去时,就见李先生面色微红,恼羞成怒—— 抬手将宝玉推到了池塘里。 ------------------------------------------------------------------------------------ “先生!你这是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宝玉沐浴洗漱过后,又换了放在李先生这边的衣裳,擦了头发,一边叫嚷着,一边来找李先生。 刚一进门,就见到了两个熟人——三皇子水澈和翰林院侍讲白少柯。 宝玉见了,忙给二人见过礼,然后极为不客气的爬上了李先生的太师椅,抱怨道:“先生,我幼小纯洁无辜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你得补偿我。” 李先生端着茶盏,慢悠悠的说道:“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宝玉眼睛一转,道:“前天师娘送来的那匹小红马,长得不错,甚合我意,不如先生送我,如何?” 李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你这些年经常派人到四川捉一种不吃肉的熊,甚是可爱。” 宝玉听了,心里咬牙,自己不就是骑着熊猫得瑟了两回么,先生怎么记到现在。不过既然先生喜欢,倒不如大方点。宝玉想到这儿,娘兮兮地回道:“先生又欺负我呢。” 李先生哼道:“你把舌头伸直了再说话。” 宝玉见状,不再撒娇,忙道:“我一共有四只,不如就分先生两只吧,先生与师娘一人一只,凑个对儿也有趣呢。” 水澈和白少柯先前听了宝玉那声“师娘”,血压飙升,一直没反应过来。此时听宝玉又叫“师娘”,忙各自吃了半盏茶,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李先生听了,倒是笑道:“如此甚好,你师娘回娘家了,不如改日你再送过来吧。” “噗——咳、咳咳。”水澈听了,刚刚吃下去的茶,差点又反了上来,忙咳了两声遮掩。 宝玉忙点头应了,又转身看水澈和白少柯,问道:“清河和白大人来得正好,我刚刚吩咐厨房做了点养身的药粥,不如一起用吧。” 白少柯刚想谢绝,就听水澈不客气道:“正好我今日早膳用的,现在感觉有些饿了呢,我就不客气了。” 宝玉听了,悄悄翻了个白眼,这水澈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几人用了粥,宝玉就去书房温习功课了,留下几人说话。及至午间,李先生推门进来,见宝玉自己一人站在书桌前写大字,笑道:“今日怎么不见红袖添香?” 宝玉哼道:“还不是先生,这么大的宅子里头竟然一个丫鬟都没有,难道我找个漂亮的小厮青袖添香?” 李先生笑道:“你连小厮八成都找不来的,下人都是他送过来的,稍微有点颜色都瞧不见。” 宝玉听了,一脸同情道:“先生真可怜,看着一屋子丑男不会做噩梦么?” 李先生听了,对着宝玉脑袋就来了一下子,“字写完了吗?” 宝玉忙交了功课,两人又温习了半日四书。李先生方道:“今日三皇子来是为了向我引荐白侍讲。” 宝玉道:“白侍讲性子虽然有点古怪,但却是个真性情的。” 李先生道:“我看他人品不错,值得一交。倒是三皇子,你打算怎样?” 宝玉仰头看看窗外:“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李先生见宝玉不语,也不催他,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宝玉方才开口: “我在织一张网,我把我的网线铺满他的四周。他生病了,我给他送最有效的药;他中毒了,我帮他解谁也解不了的奇毒;他手下的大臣起了小心思了,我帮他稳定人心;他想拉拢哪个世家了,我先一步给他送到手中。日后,他若为帅,我便为将,他若想驱除胡虏,漠北南疆,我便为他征战四方;他若想四海升平,我便为他守着这锦绣江山!” “总有一天,他有事情需要帮助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我要让他信赖我,依靠我,亲近我,就算有一万个人一直在他耳边说我的坏话,他也依然信着我。百年之后,世人说起水澈二字时,一定会想到贾宝玉!就算是在史书上,我们的名字也要光明正大的写在一起!” 李先生叹道:“年轻时候的感情谁能说得清呢?我和他纠纠缠缠这么多年,也不过如此。若是有一天,你功高盖主,他又该如何呢?” 宝玉笑道:“我织这张情网的时候,早就先一步把自己织进去了。就算明知道眼前道路险阻,那又如何呢?我总觉得冥冥之中老天爷不会给我一个完美的结局,所以我想好了,爱情不是唯一的,我呀,我得两手准备。有一天,若是他不要我了,我就找个没有人的山谷,养几只虎豹,偷一个他最喜欢的姓水的小孩儿。我躲在谷里面过一辈子,我还要让他记我一辈子。或是想,或是爱,再或者是恨,怎么样都得让他牵肠挂肚一辈子。” 李先生呆了半晌,道:“我当初若有你这份心,何苦分离十年。” 宝玉笑道:“先生已经功德圆满,何苦再自伤?现在你们不是很好么?百年之后,后世口耳相传的水晟睿的文治武功里,也会有先生的名字。” 李先生笑道:“是我着相了,还是宝玉看得明白啊。” 宝玉得意洋洋道:“那是。我自幼学富五车、聪慧机敏、才貌双全、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送绰号——智慧的化身!......哎呦,先生,别打我啊,我不说了还不成么!别打,别打,我今早梳了好久的辫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是个善良的好青年...想了三秒后还是决定——还是不虐了... 最近本攻在纠结宝玉的攻受问题... 41第四十章 生日风波 “师父,你说这白侍讲性格耿直,简在帝心,怎么能跟三皇子混到一块儿去呢?”宝玉理了理头发,正经问道。 李致不屑道:“你当水澈是什么好人么,不过是正好搔到白少柯痒处罢了。你见过他们私下聚会两次,事实上也只有这两次而已。第一次是水澈帮忙找到了白少柯年少风流时留下的儿子,第二次是今天来我这儿。白少柯家中四代单传,到他这儿干脆无子,水澈找到了他的儿子,他怎能不出面?至于今天,水澈说引荐他来我这儿,这么好的机会,他舍得不来么?” 宝玉忙拍马屁,“那是、那是,我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万人追捧......”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我这儿拍马屁了,晚饭你还是回去吧。”宝玉还未说完,就被李先生打断。 宝玉奇道:“先生今日不留我吃饭?” 李致横了宝玉一眼,“没见过你这般赖皮的,人家叫你走了,你还想留在这儿吃饭不成?” 宝玉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定是师娘要来了,先生嫌我碍眼了。” 李致上前对着宝玉屁股就是一脚,挥手道:“快走快走。” 宝玉忙拎了两盒宫里的点心出来了。 ------------------------------------------------------------------------------- 宝玉回到贾府,先到贾母屋子里请安,见众人已散,屋里只剩几个丫头。宝玉道:“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正歪在榻上养神,鸳鸯在脚踏上给贾母捶腿,贾母见宝玉回来,道:“可是出去一天了,晚膳用过了没有?” 宝玉道:“不曾用呢,先生家中来了客人,不好留我。” 贾母道:“我今日逛得有点累了,嫌她们太闹,没留她们摆饭,都去你娘那儿了,你也去吧。” 宝玉道:“我一会儿再去也不迟,倒是祖母要注意身子,这逛了一整天,怕是受风了。” 贾母笑道:“哪儿就那么娇气了,你只管去你的就是了。” 宝玉道:“我从先生那儿拿了两盒宫里的点心,老祖宗也尝尝吧。” 贾母道:“我留一盒就是了,给你娘也尝尝去,知道你孝顺,快去吧,当心误了晚饭。” 宝玉从贾母处出来,来了王夫人屋里。见姊妹几个都已经到了,忙先给王夫人请了安。 王夫人道:“可是出去了一天,可曾累着?晚上起风了,天气稍凉了些,衣裳是不是有点薄了,冷着没有?”问得宝玉面红耳赤。众姐妹都捂着嘴笑了。 凤姐打趣道:“哎呦呦,瞧瞧,瞧瞧,可是姑妈心疼他,才一回来,连口茶都没吃上呢,先得浑身上下打量个遍,生怕宝兄弟在外面受一点委屈。姑妈也太偏心了,我可是吃醋了。” 王夫人笑道:“你要是少人疼,只管找你婆婆去,还差我这儿两句话不成。” 引得几人都大笑起来。 用过晚膳,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说道贾母命惜春画园子。王夫人道:“既是要画,你可曾有个章程不曾?” 惜春道:“原说只画这园子的,昨儿老太太又说,单画园子成个房样子了,叫连人都画上,就像行乐图似的才好。我又不会这工细楼台,又不会画人物,又不好驳回,正为这个为难呢。” 王夫人道:“这有何难,我虽不会画,年轻时在闺中也曾见过姊妹们顽的,不过是个意思,谁还叫你画出名堂来不成?我很是知道个画的不错的女先生,明日叫你宝哥哥请来,叫她在园子里住下,你一边学一边画,如何?” 惜春听了大喜,道:“这下可好了,原我还为这个发愁呢。” 王夫人又道:“这女孩子家虽说最重要的是管家针线,却也得学点雅趣。你年纪还小,不必学者她们做那酸诗,你既然爱画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正经请人来,学的几分,日后也能有个拿得出手的好名声,对你们女孩儿家的前程有大好处呢。” 这话说得屋里姊妹几人满脸羞红,都不敢出声,惜春低头诺诺了半晌,道:“二太太这般为我着想,我岂是那不知好歹的,只管都听您的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极为满意,倒是凤姐红了脸。论理说,这事儿与她不相干,惜春养在荣国府也不过是日后出一份嫁妆银子的事儿罢了,就算没人这般为她着想,给她日后出阁填色,也没什么。只是凤姐与东府走的最近,又是管家的媳妇,这事儿没人提还罢,若是有人提了凤姐只怕有人多想,觉得她考虑不周。凤姐儿心里暗恨,以为王夫人故意给她没脸。 其实这却是凤姐儿想多了,王夫人为的却不是她,而是东府。 前些日子宁荣二府因着尤氏的事情,有一阵子没来往了。后来宝玉出了主意,用贾家家学换了两府和解。由贾珍这个族长出面整顿家学。 贾代儒因着贾瑞的事儿,极为喜欢宝玉的,宝玉每到年节也都不忘了备一份礼,引得贾代儒十分满意。贾珍本意是想整顿一下风气罢了,倒是贾代儒因着宝玉的意见,自请修养。另聘了几位老师来讲课,贾代儒只负责总管聘师并监督家学公平。贾代儒如今担子轻了不少权利却大了,银子也不少,闲下来还能管管贾瑞,十分满意。 家学风气也比原来正气了许多,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学得好的还有奖励银子,若有不服的,你只管找族长去啊,一来二去的,贾氏子弟们倒都出息了许多。这奖励银子也多,引得真正有出息学问好家境又一般的感激不尽。这儿事儿名义上虽是打着族长的旗号,只是大家都知道,这银子是荣国府二房王夫人出的,自然这感激也都到了二房。王夫人对这事儿极为满意,正想着对东府投桃报李呢,今日见贾母命惜春画园子,正巧想起这茬了,忙表了态。 王夫人这事儿办得漂亮,心里满意,转眼又看了眼探春,心里思量了一回,暂且不提。却有一人不高兴了,此人就是贾母。 于是第二日,王夫人正吩咐宝玉身边专管铺子的紫薇、朱瑾,预备给贾政带送东西,走商行的路字能快一些。正吩咐着,只见贾母打发人来请,王夫人忙带着二人过来。 这里贾母向王夫人笑道:“我打发人请你来,不为别的。初二是凤丫头的生日,上两年我原早想替他做生日,偏到跟前有大事,就混过去了。今年人又齐全,料着又没事,咱们大家好生乐一日。” 王夫人笑道:“我也想着呢。既是老太太高兴,何不就商议定了?” 贾母笑道:“我想往年不拘谁做生日,都是各自送各自的礼,这个也俗了,也觉很生分的似的。今儿我出个新法子,又不生分,又可取笑。” 王夫人忙道:“老太太怎么想着好,就怎么样行。” 贾母笑道:“我想着,咱们也学那小家子,大家凑分子,多少尽着这钱去办,你道好玩不好玩?” 王夫人笑道:“这个很好,但不知怎么凑法?”贾母听了,益发高兴起来,忙遣人去请薛姨妈邢夫人等,又叫请姑娘们并宝玉贾环贾兰,府里赖大家的等有头脸管事的媳妇也都叫了来。 贾母笑着把方才一席话说与众人听了。众人谁不凑这趣儿? 贾母先道:“我出二十两。”薛姨妈是客,笑道:“我随着老太太,也是二十两了。”接着邢夫人、王夫人矮一等,每人十六两,各带了迎春和探春,惜春的被贾母算在了自己名下。王夫人也不在意。接着,李纨又矮一等,出了十二两,里头带着贾兰的。宝玉出了十两,带着贾环的。黛玉也凑趣道:“既如此,我也出十两。” 贾母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能要你银子不成?” 黛玉笑道:“外祖母疼我,怕我破费,我却怕了凤姐姐这张巧嘴呢。我今日不出,明日啊,她少不得亲自去我哪儿榨油水呢。”这话是真真在开玩笑的,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倒引得凤姐不好意思。 凤姐道:“你们瞧瞧,林妹妹还说我嘴巧,谁看不出你才是最会说笑的,偏你拿着我取笑,我明日定要好好吃上你的一顿。” 黛玉回道:“你若只吃我的也罢了,我是不心疼的,我只怕你吃多了油水,恼了肚子,反而怪我呢。” 众人又笑了一场,赖大之母因又问道:“少奶奶们十二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 贾母听说道:“这可不妥,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正经主子还多。你们和他们一例才使得。” 众嬷嬷听了,顿时心里一紧,不是个滋味,连忙答应。鸳鸯、平儿、袭人、彩霞等也都凑了份子。这钱都由李纨收着,索性凤姐儿一点都不沾手,这生日就由李纨去办了。凤姐儿一听,捏了捏手心,恐怕李纨做什么手脚,忙道:“老太太慈悲,那我可只能着享乐就是了,都交给大嫂子我是最放心的。” 李纨知道她心中顾虑,笑道:“你只管交给我,定叫你玩的尽兴。” 贾母笑道:“瞧瞧凤丫头,可是轻狂起来了,可是个破落户!”凤姐不依,又在贾母跟前打趣一番,众人才散。回去后,李纨点了点银子,命人悄悄将鸳鸯与平儿的两份还了两人,两人谢了一回,收下了。 展眼已是九月初二日,李纨办得十分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的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都打点取乐玩耍。 众人点了戏看,说笑取乐的,贾母又说今日高兴,命众人多灌凤姐儿几杯酒。此时平儿肚子已经显怀,坐在鸳鸯等人那一桌,脸色红润,神采飞扬,看的凤姐儿直咬牙。 加之众人高兴,大小主子并有脸面的丫鬟婆子,都依次敬酒,凤姐儿自觉酒沉了,心里突突的似往上撞,要往家去歇歇,瞅人不防,便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来,只带了善姐儿一人。 又过了半晌,此时戏已散出,只见凤姐跑到贾母跟前,爬在贾母怀里,只说:“老祖宗救我!琏二爷要杀我呢!”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忙问怎么了。 凤姐儿哭道:“我才家去换衣裳,不防琏二爷在家和人说话,我只当是有客来了,唬得我不敢进去。在窗户外头听了一听,原来是和鲍二家的媳妇商议,说我利害,要拿毒药给我吃了,治死我。我听了,便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他臊了,就要杀我。” 贾母等听了,都信以为真,说:“这还了得!快拿了那下流种子来!”一语未完,只见贾琏拿着剑赶来,后面许多人跟着。贾琏明仗着贾母素日疼他们,连母亲婶母也无碍,故逞强闹了来。 邢夫人、王夫人见了,气的忙拦住骂道:“这下流种子!你越发反了,老太太在这里呢!”那贾琏撒娇撒痴,涎言涎语的还只乱说,将几人都气得够呛。宝玉见差不多了,忙给贾环使了眼色,贾环素日里最爱习武,贾琏虽空长几岁,却是绣花枕头,不过三两下,就叫贾环卸了宝剑。宝玉也上前道:“二哥哥可是酒吃多了,一时糊涂,我们陪你出去醒醒酒。”二人拉了贾琏出去。 贾母这才长出一口气,这里邢夫人、王夫人也说凤姐儿。贾母笑道:“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守得住。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都是我的不是,她多吃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 这事儿背后出力的,可不止一人。先是平儿,想着贾琏素日里是个爱偷嘴吃的,因着她往日里人缘最好,就托了贾琏身边的一小厮,勾的贾琏知道了鲍二家的媳妇这号人。后又有李纨顺水推舟,在凤姐生日这天,借着办的热热闹闹的名义,将凤姐儿的两个守门的丫头支走了。凤姐儿本就怕李纨做手脚,自然乐意自己的人去,也就应了,谁知正好叫贾琏带了人进来。 这原不是什么光彩事,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不过第二日,贾琏、凤姐儿两人就又和好了。倒是贾母,见平儿脸色蜡黄,与昨日面色红润相差甚远,心知她在担心自己,道:“你这丫头也是个老实人,瞧你主子们不和,便没了精气神,这可不行,你就是自己不打紧,也得顾着这肚子里头的。”贾母也怕凤姐儿一时醋气上来,对这未出世的孙子做了什么,忙又给平儿送了一个嬷嬷,又叫她以后只管养胎就是了,凤姐儿见此,也只得点了头。 原来这平儿怀孕后,因着还没有名分,仍是整日里凤姐儿贴身丫鬟似的忙前忙后,不得休息。如今听了贾母的话,正中下怀,心里高兴得紧,忙谢过贾母和凤姐。 贾环此次见机夺了贾琏的剑,挡在众人面前,也算露了脸。加之上次在贾政面前为宝玉辩白挡板子的事儿,倒是叫贾母和王夫人记起来了,自此也算正式地位提升,日日得以随着宝玉来贾母处请安。李纨也得了宝玉的口信儿,命人拦住了本该上吊的鲍二家的媳妇。本来宝玉对这种没节操的人是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的,只是想着好歹是条人命,顺手也就救了下来。李纨目的却没这么高尚,纯粹的是为了恶心凤姐儿。 凤姐儿也是个要强的,不过几日,借着生日上的事儿,引得贾母心里愧疚,又夺了一半的管家权。里里外外又忙和起来。 这日赖嬷嬷来请安,说是赖嬷嬷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捐了官,升了知县,赖嬷嬷喜笑颜开,连摆了三日酒,头一日,便请贾母等主子过去坐坐。贾母还未及说话,就听丫鬟们笑道:“宝二爷来了。” 宝玉又是从李先生那儿回来,先给贾母请了安,见赖嬷嬷在此,笑道:“这不是赖嬷嬷么,您老怎么有时间来里面逛呢?听说你孙子捐了知县?” 赖嬷嬷道:“都是托主子们的福。” 宝玉皮笑肉不笑道:“可不是托了主子的福嘛,我可是听说捐个知县的价钱不低呢,我们这儿辈分的兄弟姊妹几个人,十年的体己钱加在一起怕是有的。” 赖嬷嬷听了,忙唬得跪了下去,转身看贾母。 贾母见宝玉从外面回来就突然发难,寻思着怕是宝玉听见了什么风声,便未吱声,也不看赖嬷嬷。 宝玉见此,半晌无话,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道:“赖嬷嬷这是做什么,您老年纪这般大了,何苦呢,快快起来,倒是我的不是。”金风、梧桐两人忙一边一个,硬将赖嬷嬷搀扶了起来。 贾母也笑道:“你在这儿坐了半日了,不如先回吧。”赖嬷嬷忙低头退了出去。 贾母问宝玉,“这又是怎么回事?” 宝玉道:“老祖宗不知道,我今日在外面听来的消息,说是咱家的奴才姓赖的一家,十分了得。家里也有楼房厦厅和一个十分齐整宽阔的花园,大小奴才数十人,排场极大,那赖大捐官花了不少银子,只怕都是贪污了的。若只因为这个,我也不理他了。可是又听说那赖尚荣打这荣国府的旗号,在同僚面前很是有架子,里里外外得罪了不少人。” “祖母你想,那赖尚荣是什么人,咱府里奴才的孙子、儿子,外人不知道的,谁不以为他是咱家的人呢。这京城了一碗水泼下来,就有两个皇亲国戚呢,哪儿轮得到他一奴才逞威风呢。若是此时因着他把官员们都得罪了,只怕咱家日后子弟们都得遭罪了。” 贾母听了直皱眉,若是银钱等事还好说,只是一旦关系到宝玉的前程,贾母都是极为上心的。又听宝玉反复念叨了几户人家,包括前些日子的忠顺王府,都是奴才连累主子的,这才叫贾母下定了决心。 凤姐儿这边却不知道这事儿,之前贾母还午睡未起,赖嬷嬷先来了凤姐儿这儿。凤姐儿一口应下酒席的事儿。又有赖嬷嬷求情,饶了周瑞的儿子。这周瑞的儿子就是凤姐儿生日那天门上传礼的,不过是对着贾琏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偏生撞到凤姐儿枪口上了。凤姐最近又和二房不合,所以趁机撵了他。赖嬷嬷左劝右劝,才改成了打四十板子。 不过两日,王夫人又找了个借口,到底是把周瑞的儿子撵了出去。原来王夫人听了宝玉的话,知道赖家不是个好的,又听说有可能拖累自己儿子的前程,心里更气。心下疑惑,这赖嬷嬷如何替周瑞家的儿子求情,又如何能让凤姐儿依了的。其实不过是些人情关系,却被王夫人越想越复杂,心下疑惑周瑞一家与赖家有牵扯,这才撵了他儿子。 这边贾母也发了话,说是赖嬷嬷侍候一辈子,年纪大了该享享清福了。赖尚荣又正经有了七品官,很是不能再叫赖大等人做奴才了。贾母不过一个月,竟是里里外外将赖家的人拔了个干净。赖嬷嬷一家人是贾琏亲自去官府里消了奴籍的,贾琏还四处打点了,说是赖家日后不再是贾府的奴才了,与贾府没任何关系了。至于其他赖家的人,却不姓赖的,下场却没这般好,都叫林之孝家的找人发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肥...给自己鼓掌一下 大家不为我的勤劳感动么~~~求包养啊~~~ 42第四十一章 鸳鸯 贾府百年基业,积下来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排场体面,还有一房一房日久根深、互通有无的奴才们。 这些奴才们管着贾府内外事务和合府的下等奴才,男人管外,女人管内。首当其冲的就是赖嬷嬷一家,赖家在贾府也有好几十年了,体面大得很,正经的主子都不敢小瞧。奴才做到这儿份上,再不知收敛,就有找死的嫌疑了。 赖家在贾府经营几十年,深知贾府一应大小阴私,因管着事,也就慢慢地积攒了家业。赖大家里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这哪里是奴才的样子,小官小户人家都不敢比的。赖尚荣甚至捐了个七品知县。 好比帝王对功臣总是要鸟尽弓藏的,贾家自然也不能看着赖家继续坐大。本来贾母对赖家忌惮只有三分,可是经宝玉时不时的挑拨,这忌惮就升到了五分。主子忌惮下人,稍有一点苗头就不得了了,是以贾母快打斩乱麻的拔了赖家。 本来一赖家数十年经营,这事儿不能这么顺利。只是架不住宝玉下手早,早在两年前,宝玉就起了这心思,悄悄与王夫人说了。王夫人连周瑞家的都没告诉,只自己悄悄的在暗中查看,一点点不动声色的把赖家人从要紧的位子上挪走。这才有了今天。 宝玉下手的时机也是特意挑的,赖尚荣做了官,若是想有个善终,就不能和贾家翻脸。如今正好借着赖尚荣的风光,把赖家放出去,外人也只以为是赖家熬出头了,终于不用做奴才了,赖家也只得认下。 有了赖家的先例,府中有段时间人心惶惶的,那些有脸面的管家,很怕自己也被赶出去。赖大一家出去了,府中最有脸面的,就剩下林之孝一家了。这林之孝一家不算什么纯良之人,但在贾府中也难得了,水至清则无鱼,王夫人为了安抚林之孝一家,便稍微对宝玉提了提小红。 小红为人聪明机智,巧舌能辩,是林之孝两口子的独女。宝玉早先就有意叫金风提点她,为的却是贾芸。贾芸在大观园里领了两次活计,日子渐渐宽裕起来,心里想着宝玉,此后也进来请过几次安。宝玉有意提点他,试了几次后,便给了他一个大活计,叫他帮忙在通州置办个庄子。贾芸亲自带人筑山、叠石、理水、种植花草、布置园路,庄子建成后颇有几分苏州园林的味道。 贾芸将宝玉私下悄悄置办的产业打理的稳稳当当的,宝玉本就想奖赏他。正巧赶上想要安抚林之孝一家,便将小红和贾芸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两人早就两情相悦,知宝玉有心成全,自然无不欢喜。宝玉念着小红好歹也跟着自己许多时日,与金风相处的又好,是个忠心良善的,便认了娘家。叫金风备了十六抬嫁妆,林之孝一家也备了十六抬,一共三十二抬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了。婚后贾芸、小红二人主要帮宝玉打理明面上的产业,紫薇、朱瑾则转入地下。 王夫人见宝玉将小红嫁给贾芸,心里满意,觉得宝玉长大了,做事愈发稳妥。高兴之下,便也出了两套金头面、两套宝石头面、一对金镯子、一对白玉镯子,给小红添妆。宝玉见王夫人高兴,忙趁机说了分家的事。 王夫人大惊:“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宝玉道:“母亲不要急,并不曾有人与我说什么,只是我的一个念头,还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王夫人劝道:“你不知这世家大族的好处,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分家呢。” 宝玉道:“母亲听我说,我并不是突然起意,也不是想着现在就分家。而是只有这么个想法,想告诉母亲。”说着,给王夫人斟了盏茶,道:“如今府中袭爵的是大伯父,不过是个一等将军,到了二哥哥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国公府,不过只剩下个架子,还有祖母的一等诰命。咱们分不分家,有什么区别呢?日后亲戚往来,还是一样的。” 又道:“就像前些日子我们撵了赖大一家一样,贾家在皇家眼里,不过是个坐大了的奴才,整日应该小心为上。东府经常宴请世家子弟,日日饮酒唱戏,很是不像,幸好咱们府上如今与他们疏远了,否则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王夫人道:“那便是了,这是东府的事,是福是祸,不是分家就能逃过去的。” 宝玉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贾家养我多年,我既然享受了贾家给的富贵荣华,自然得尽一份力。只是若还在府里,那我们就永远只是二房,有大房在,怎么都轮不到我们说话。你再看前些日子查出来的赖家,那些金银物件,咱府里主子奴才一大家子的人,盘根错综,日后怕是不好打理,不如简单点好。” “而且,以如今大房二房来往来看,分家是早晚的事,不如早准备。我们早晚都是得搬出去的,何不早些寻了宅子,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 宝玉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车的话,其实并不是劝着王夫人分家。这分家是早晚的事,不需要宝玉多少什么。他只是怕王夫人一时想不开。原著中,贾家后期内宅琐事一直拉扯不清,怕是就是和分家有关。宝玉早些告诉王夫人,自己无意留在荣国府,不如早些准备,这就是给王夫人做的心理准备。省的王夫人最后为了夺这点家业,做出什么蠢事来。 宝玉这边跟王夫人交过底后,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心情舒畅,起身来了李先生家。 “先生,先生,我肚子饿了。”宝玉人还未进门呢,就先嚷道。 李先生眼睛一翻,“瞧你那点出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没进门呢就想着吃,你也好意思?” 宝玉笑嘻嘻道:“先生,咱两谁跟谁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人实在,玩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 李先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中午有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不跟上。” 宝玉忙起身,拍着屁股跟李先生来到饭厅。结果打眼一看,饭厅正中坐的稳稳当当的正是当今皇上水晟睿!宝玉忙停住脚步:“那啥......先生啊,我突然想起来,母亲给我留饭了,我先走了哈,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李先生顺手拽住宝玉衣领:“跑什么,他能吃了你不成?” 原来宝玉先前为了给先生撑腰,咬着牙叫了皇上两声师娘,事后怕皇上蓄意报复,一直没敢露面。每次都是算好了时间,在水晟睿不能出现的时间,来李宅请安的。今天没留神,不想这堂堂一国之君,也跟自己一样无耻,竟然来蹭饭。 宝玉道:“哪有,这不是偶见天颜,心情激动么。我是荣幸的不知如何是好,自愧于国于民无用,想回去苦读呢。” 李先生冷笑道:“苦读个屁!”抬脚将宝玉踹进去了。 宝玉见逃不掉了,忙恭恭敬敬的给水晟睿请安,动作一丝不苟,分毫不差。 水晟睿笑道:“呦,这不是致远的宝贝弟子吗?怎得今儿个不叫师娘了?” 宝玉极为无耻道:“误会误会,皇上英明神武、龙马精神、高大威武,怎么能是师娘呢,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啊。” 水晟睿对李致笑道:“致远,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啊,这嘴皮子和你当年有的一拼啊。” 李先生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敢再把我徒弟吓走了,我就玩你儿子去。”宝玉脑后瞬间飘过三道黑线,敢情先生这是没得玩,找自己取乐来了。 水晟睿看了看宝玉,笑道:“长得不错,唇红齿白的,倒有副好皮相。”伸手挑了挑宝玉下巴,端详半晌,笑道:“不如给我做儿媳妇吧。” 宝玉一惊,大叔,这是红果果的调戏啊,您不害羞么! 三人或真或假的试探了几句,宝玉心中明白了,这是皇上知道自己和水澈天天传情书的事儿了,来这儿相看儿子外室了。心中咬牙,这一家人都是不正经的。 --------------------------------------------------------------------------------- 王夫人给惜春请了画画的女先生,惜春便日日在宝玉空出来的怡红院画园子。黛玉、探春、李纨、迎春、宝钗等也多往那里闲坐,一则观画,二则便于会面。 如今天气凉爽,日复见长,黛玉的宿疾却不曾范,贾母、王夫人都阿弥陀佛了一回,忙给林如海去了信。林如海见了心中欢喜,正好明年可以进京述职,便思量着想要留在京城,私下跟黛玉通了信儿,喜得黛玉翻来覆去,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的睡去,暂且无话。 次日,凤姐儿见邢夫人叫她,不知何事,忙穿戴了一番,坐车过来。 一进门,见邢夫人将房内众人人遣出,悄声向凤姐儿道:“叫你来不为别事,有一件为难的事,老爷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鸳鸯,要他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我想这倒平常有的事,只是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 凤姐儿听了,心里大惊,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了?前些日子鸳鸯家去了半日,老太太竟然连晚饭都未用呢。” 邢夫人冷笑道:“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作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作房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上了一篇不是。” 凤姐听邢夫人这意思,竟是打定主意了的,忙用话搪塞过去,心里暗想,这儿事断不能成的,自己得脱出身来。 邢夫人下定决心,便命人来换衣服。凤姐忙着伏侍了一回,娘儿两个坐车过来到贾母处。凤姐儿寻了个借口先走了一步,却未注意一个三等的小丫头悄悄溜走了。这丫头原是受过平儿恩惠的,忙到平儿处报了信,平儿听了,思量半晌,叫人告诉了李纨。 李纨寻思着,素日里听鸳鸯的口风,定然是不做小的,鸳鸯性子烈,此事必定闹大,到时候鸳鸯给了大房没脸,日后岂不偏向二房。忙去了王夫人处,将这事儿和自己的想法说了。王夫人心里满意,对李纨道:“鸳鸯年纪也大了,按理说该有个前程。听你的口气,她是不愿留在府里的,外面的又配不上她这么个懂事的孩子,不如叫宝玉在外面打听打听,有什么知道上进的小户人家。哪怕清苦点儿也没关系,咱们这样儿的人家,多给她几两嫁妆银子就是了。” 李纨听明白了,王夫人这是准备作收渔翁之利呢。等鸳鸯因着这事儿等罪了大房,日后定然得靠着这边。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何管得了她的出处呢。王夫人用她的前程拿捏着,不怕她不向着二房。鸳鸯虽只是个丫头,却比得正经主子有用处几分。王夫人这是不打算管了,思及此处,李纨忙低下头,道:“还是太太想的周全。” 两人略坐了半晌,起身一起来到贾母处。可巧薛姨妈、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王夫人见贾母脸色,知道她还不晓得这事儿,心中暗喜。忽见鸳鸯拉着一媳妇冲了进来。 鸳鸯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边哭,一边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她嫂子又如何说,今儿她哥哥又如何说。 “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索性说我恋着府里几位哥儿,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究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又说了些要做姑子的话,一面说着,一面左手打开头发,右手便铰。众婆娘丫鬟忙来拉住,已剪下半绺来了。众人看时,幸而她的头发极多,铰得不透,连忙替她挽上。 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转头见王夫人在旁,心里一想便明白了,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气不过,想着弄开了她,你们好摆弄我!” 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李纨一听见鸳鸯的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探春有心,想着因着亲戚关系,此时薛姨妈、宝钗都不敢劝,迎春不善言,惜春年纪小,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 因此,探春在窗外听了一听,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如何知道?便知道,也推不知道。” 贾母其实也不过说了一句,自己如今驳了大房的面子,若再发作了二房,岂不是两边都没人用了。因此见探春劝,便顺着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又叫探春替自己给王夫人赔不是,话里话外提上了宝玉,凤姐儿见此也上前凑趣,逗得大家一笑。 就听外面小丫鬟回说:“大太太来了。”王夫人等人忙迎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章4000+的,皇后打滚求表扬~~~ 啦啦啦,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43第四十二章 柳湘莲 话说王夫人听见邢夫人来了,连忙不怀好意的迎了出去。 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正还要来打听信息。进了院门,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她,她方知道事情闹大了,惹了贾母生气。待要悄悄回去,又见王夫人迎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进来。 邢夫人先向贾母请安,贾母一声儿不言语。邢夫人脸上不好看,凤姐儿见邢夫人进来,早就推说给宝玉的小厨房还没收拾好,借口避了出去。鸳鸯、薛姨妈、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渐渐的退了。屋里只剩邢夫人与贾母两人。 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 邢夫人满脸通红,回道:“我也是劝过几次的,只是老爷一心瞧中了鸳鸯。” 贾母道:“你拍着心算算,这阖家大小,谁不知鸳鸯是个最有心的。素日里我想不到的,她想得到,别人不敢驳回的,她敢驳回。偏还是个心善的,从不仗着势欺负谁。我身边是再也离不开她的。不只是我,你兄弟媳妇本来就老实,虽你一个媳妇帮着,却也是人少事多。她们两个就有一些不到的去处,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所以不单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你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他若是真想着要颜色好的,不管多少钱,我替他买了,只这一个鸳鸯不行!” 这话说的意思多了,大太太贤惠的过头了,可不是女德没学好?鸳鸯时常提点着管家的二太太,和帮忙的王熙凤,那就是代表着贾母的了。本来就是一个丫头的事情,贾母一提到管家,就能让人往邢夫人夺权上面想。末了,贾母还不动声色示意邢夫人给贾赦买几个小老婆。 这一通话说下来,邢夫人是面红耳赤,闹了个没脸,刚想辩白。就听贾母道:“请了姨太太、你姑娘们来说个话儿,才高兴,怎么又都散了!” 外面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众人忙赶的又来。贾母这一打岔,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邢夫人脸色不好,却也无可奈何。众人又凑在贾母跟前打牌,半日方散。 这边邢夫人回去,将方才贾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心中不平,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不敢见贾母。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末了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 这嫣红却不是旁人,而是宝玉的人。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是从妓院里买了姐妹二人,将妹妹攥在自己手里,姐姐改名换姓的塞到大房做个钉子。谁知这嫣红是个有手段的,学者那穷苦人家出身的样子,一门心思的摆出过日子的架子,倒引得贾赦神魂颠倒。鸳鸯觉得是这嫣红是替自己受罪,虽不是十分愧疚,却也力所能及的提点了两次。不过几个月,嫣红就在大房众多姬妾中站稳了脚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日,冯紫英置办了一处私宅,请平日里交好的世家子弟们来吃酒看戏。宝玉同薛蟠搭伴,一同去了。 冯紫英新宅在城西最繁华处,门前就是一条商业街,对面是家饭馆。这样的宅子,一般官宦人家都是不屑的,冯紫英却也不在意。只说这是大隐隐于市。进门瞧去,院子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潘家二公子潘荣学 外面厅上,不过是潘家二公子潘荣轩、锦乡伯公子韩奇、陈也俊、卫若兰等人。薛蟜倒是一副主人模样,四处招呼众人。宝玉见了暗笑,倒是薛蟠,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薛蟠心中一直觉得冯紫英配不上幺儿,却又劝不得。听了宝玉出的馊点子,折腾了冯紫英几回,冯紫英是好脾气的,一副我让着你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态度。倒是引得薛蟜心疼了。薛蟠无奈,只得作罢。 冯紫英这处私宅,其实就是用来和薛蟜相会的。薛蟜断袖的事情,他老爹早就无可奈何了,只是坚决不让冯紫英进门。冯紫英便买了这处宅子,名义上是借薛家暂住,实际上是自己有个落脚的地方。薛家四房进京的,不过薛蟜父亲带着几个姨娘,并管家等人。薛蟜母亲早逝,去父亲感情一般,加上最近有个姨娘有了身子,所以就搬出来了。 薛蟜是个聪明的,手里有几处赚钱的产业,借着皇商的名头破格参加了科举,考了个举人,自立门户并没什么困难。只是终归是商贾出声,考个举人也就到头了,不能继续考了,只得着手打理产业。不管怎么说,这冯薛二人也暂时能平静一段日子。 再说薛蟠这边,薛蟠整日里经常跟着世家子弟们吃酒看戏,因其中有个柳湘莲,薛蟠自上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打听这柳湘莲最喜串戏,串的又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戏子。心下起了轻浮的意思。这次见柳湘莲也在其中,心下痒痒,不由得露出几分意思。 宝玉知道原著中薛蟠是吃过柳湘莲的亏的。只是那柳湘莲和薛蟠,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相像的,都是豪情仗义之辈,因此有意叫他二人交好。便私下问薛蟠:“怎得,你看上了他?” 薛蟠笑道:“嘿嘿,不瞒宝兄弟说啊,上次在潘二那儿看见小柳,我就一直记在心里啊,这几日不见,我都急死了我。” 宝玉笑道:“薛大哥这是害了相思疾啊。我只告诉你,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你觉得他可是好轻浮的?” 薛蟠忙摇头道:“宝兄弟想哪儿去了!我是真心想和小柳结交一二的,只是不知如何说起。” 薛蟠素来是个嘴笨的,宝玉见他吞吞吐吐,心里明白,这薛呆子是动了心了。转眼一想,奸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一会儿把柳兄弟请到咱们这桌来,咱们只管聊天吃酒,你素日里是最豪爽不过的,若是高兴,只管多吃几杯。散后,我们只叫柳大哥照顾你。” 薛蟠摇摇头:“不成、不成,这有何用?” 宝玉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想柳大哥这种不拘小节的,最是怜贫惜弱的了,你在他面前可怜一点,软弱一点,说不得他就心疼了呢。” 宝玉这话极为不靠谱,谁知薛蟠是个傻的,心下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竟然点头应了。 宝玉与柳湘莲也是极熟悉的,柳湘莲见宝玉叫他,不疑有他,串了场戏,便坐到了宝玉这桌。宝玉拉着素有海量的潘荣轩几人,一起拉着薛蟠灌酒。这酒词也是层出不穷,到了最后,连祝贺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出来了。柳湘莲见了,心下好笑,倒觉得这薛蟠有几分呆意,却也不那么讨厌了。 柳湘莲刚想劝几句,谁知就听薛蟠醉醺醺的道:“小柳儿,好兄弟,你可得小心,别叫这几个占了便宜去,他们都不安好心。” 柳湘莲心下气愤,觉得薛蟠是在轻薄与他,是以不再说话。 宝玉见状,道:“柳大哥太过心善了,就薛大哥哥这话,凭他好意歹意,都得灌他几大海。” 柳湘莲见宝玉拿了烈酒来,心下高兴,也开始给薛蟠灌酒,只等着他出丑。 薛蟠却没想那么多,只拿眼看湘莲,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分了。 席散后,宝玉起身道:“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怕是得出城一趟,薛大哥哥醉成这个样子,我却十分不放心,柳大哥不如帮我这一回吧。” 柳湘莲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刚想拒绝,宝玉又道:“薛大哥哥为人有些不知深浅,却最是善良豪爽的,他素日里若是怠慢的柳大哥,你只管教训他一通就是了,千万别放在心上。”又道:“他酒品不怎么好,我只怕一般人制服不了他呢,柳大哥武艺好,只帮我这一回吧。” 柳湘莲无法,只得叫小厮雇了一辆车来,亲自把薛蟠塞到马车里。 宝玉见此,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边薛蟠,上了车就酒醒了三分,只是心里记着宝玉的话,抱着柳湘莲不撒手。薛蟠是谁啊,薛宝钗同父同母的哥哥,长得自然也不差。此时酒醉,面色酡红,嘴里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爱之处。 柳湘莲道:“薛兄放手,我差人送你回家吧。” 薛蟠如何肯的,这拉着柳湘莲不撒手,“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家。” 若薛蟠此时清醒,柳湘莲定是不饶他的,只是如今见薛蟠似是不知人事,也不便计较。只得咬着牙,改了主意,对小厮道:“回家去吧,把这个傻子塞到柴房里去,看他还醉不醉。” 薛蟠见美色当前,哪里还听得见什么柴房啊,此时醉醺醺的,只趴在柳湘莲身上乱比划。 这边宝玉心满意足,带着几个小厮来到乌衣巷找先生。 今年春天,贾赦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混号叫石呆子的,穷的连饭也没得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来。贾琏四处求人,方才见到,说是拿扇子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回来告诉了贾赦,贾赦便叫他买了来,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饿死冻死也不卖! 宝玉一听这事,便知不好。原著中贾府被抄,这事儿也算一条罪名。下一步,只怕就是那个面善心黑的贾雨村出手,害的石呆子坑家败业,夺人扇子了吧。宝玉是知道贾赦的,不过是一个好色的宅男,若说收藏扇子,这事原也有。只是不过都是些附庸风雅之举,并未有多爱,怎得如今就为着几把扇子牵肠挂肚了呢。 宝玉心下疑惑,派人去问了跟着贾赦的小厮,又叫人细细的打听了,查来查去,方才知道,这事儿全是薛家一个叫张德辉的掌柜的撺掇的。这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原最是个忠心可靠的。 宝玉见此,便知道此事怕是有些蹊跷。若说薛家出的手,只怕没人会信。薛家如今能指使张德辉的,只剩薛姨妈、薛蟠、薛宝钗三人。薛姨妈和宝钗住在内宅,一举一动瞒不过人去,更何况她们哪里能知道石呆子有扇子呢。薛蟠也是个呆的,他若能有这番心机,怎能到如今这步田地。最重要的是,薛家没有理由动手。 宝玉无法,只得去找李先生,看看是谁想害的贾家背上官司。 李先生见宝玉来了,笑道:“不是去吃酒了么,怎得还过来了呢,我只当你今日不来了。” 宝玉道:“先生,先生,我告诉你,我今日可是做了回红娘呢。” 李先生眉头一竖:“你整日里不学好,竟读写杂书!竟然还知道红娘是谁!” 宝玉一听不好,连忙赔笑道:“先生说什么呢,我是听不懂的。我陪祖母听戏时,只听过游园惊梦一出,红娘可是里面一个旦角。” 李先生本就无意计较此事,因此只当做信了,不再追究。 宝玉见此,忙把薛蟠的丑事说了一通,洋洋得意自己拉媒牵线。 李先生疑道:“我素日里听你说,那柳湘莲也是个好的,你怎的如此害他?” 宝玉委屈道:“先生怎么这样说我呢,我可是真心想祝他们终成眷属的。” 李先生哼道:“那个薛蟠怎样,你还不知吗,胡作非为,斗鸡走狗的,简直混账。” 宝玉辩道:“俗语说:大粪臭污,其质倒可肥田;乌龟丑陋,皮肉却能延寿。薛大哥哥虽然不知上进,却也没坏透呢,有人贬促他也是好的。”有问:“先生,因着我大伯去寻扇子的人找到了吗?” 李先生道:“找是找到了,只是你却做不了什么,老熟人——忠顺王。” 宝玉听了,咬牙道:“又是他,本公子不发威,当贾府好欺负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吼~~撒花~~求包养~~求喂食~~~ 44第四十三章 初吻 这日,贾赦一进新宠嫣红的屋子,就见她一个人在悄悄抹眼泪。贾赦顿时心疼,怒道:“我的心肝宝贝儿,可是谁给你委屈了?怎得好端端的哭起来了。莫不是太太欺负你了?你只管说出来,我去替你做主。”贾赦嘴里一边说着,当真掀起帘子就要往外冲。 嫣红忙上前将他拉住,道:“老爷莫急,我并不曾受委屈。老爷将我疼到了心上,谁敢给我委屈受呢。” 贾赦听了,问道:“当真?” 嫣红点头道:“当真。” 贾赦疑道:“若是不曾受委屈,你为何要哭呢?莫不是想家了?” 嫣红勉强牵起嘴角,红着眼睛笑道:“我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呢?老爷就是我的亲人,我只想老爷就是了。” 贾赦急道:“不是受了委屈,不是想家,那你哭的什么。” 嫣红起身,给贾赦倒了杯茶,转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青色荷包,亲手给贾赦系上。过了半晌,稳了稳心神,方道:“这事儿原本不应该我多嘴的,只是我既然跟了老爷,心里是想着携手白头的,就不能独善其身。只是我不过是内宅妇人,不该管外面的事儿,因着这个,便想着,若日后老爷有什么事,我便一根绳子去了就是了。” 贾赦听她说的这么严重,心里既感动又惊讶,追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了?你只管说便是,你不是一般的内宅妇人,你可是我的心肝儿呢。” 嫣红瞧了贾赦一眼,看的贾赦心神荡漾,方道:“前些日子二爷身边的平儿姑娘胃口不好,我想着平儿姑娘怀着的是老爷的亲孙子,便亲自下厨,做了点小菜送过去。我瞧着平儿姑娘有些心神不宁的,便多嘴问了两句。她说,是二爷最近在为着几把扇子心急,又说这扇子是老爷要的。” 贾赦听了,哼道:“他有什么能为!不过是几把扇子,偏着他就弄不来。” 嫣红道:“要是一般的事情也就罢了,偏着这几把扇子是难得的。老爷是一品将军,堂堂荣国府袭爵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巴结呢。那石呆子是个呆的,若是因着这几把扇子闹出些违法的事儿来,可如何是好呢。” 贾赦道:“唉,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几把扇子,那石呆子连饭都吃不上,要他几把扇子又如何?” 嫣红劝道:“这几把扇子本来无事,只是老爷却忘了,咱家仇人也不少呢。东府前几年老爷、媳妇的,都病的不明不白,咱们这边,珠大爷去的也蹊跷,更何况前些日子忠顺王府长史上门污蔑。这事一桩一桩都是有人故意在找咱家的麻烦呢。我只怕,若是哪个小人受了人家的好处,用了些不干净的法子夺了扇子。知道的呢,说是那起子小人妄想巴结老爷。不知道的呢,还只当是老爷指使的呢。与老爷名声前程都有碍。” 嫣红这番话说得牵强了些,只是贾赦是个色字头的,嫣红说话他怎会多想呢。只瞧着那一张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的,就入了神了。回过头来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记下了。安慰嫣红道:“还是我的心肝宝贝儿说的有道理,老爷我记下便是了。多大点子的事儿呢,就值得你掉眼泪,看的老爷我心口都疼了。” 嫣红脸皮儿一红,转身哼道:“我知道自己小家子出身见识浅,人家一心为着老爷着想,老爷不领情就罢了。” 贾赦忙道:“你放心,你的心老爷还不知道么,我只认你是我的贤内助,哪儿会不领情呢。” 两人打情骂俏的闹了一场,方才作罢。只是这事儿确实被贾赦记在心上了,贾赦从嫣红哪儿出来,就叫了贾琏过去。道:“那几把扇子不过是个玩意儿,不值得什么大事,你若有心,就稳稳当当的去托人买来。若是不能的,也就罢了。只是一点,不能违法,不可叫人抓到把柄,若是叫我知道你在外面,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我定饶不了你。” 贾琏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作恭敬状应下了。退下后先去了平儿那里,搂着平儿亲了两口。 嫣红则是悄悄的给宝玉传了消息。宝玉听说如此,心就放下了三分。 ------------------------------------------------------------------------------- 这边贾赦的事情暂时妥当了,宝玉便备了厚礼,叫了薛蟜一起,正正经经的来到薛家拜访。薛姨妈本想着叫宝玉去内院亲近亲近,不成想宝玉竟弄的如此正式,便知是有正事的,暂且按下心思。 三人来到薛蟠书房。宝玉打眼一看,架子上整整齐齐的四书五经并各种精要典故,竟然还有几本古籍孤本。 薛蟜见宝玉目光所及,笑道:“宝兄弟瞧我这哥哥是惯会做样子的,我跟你赌一桌子酒席的,那些书,他定是连摸都没摸过。” 宝玉笑道:“我才不与你赌呢。薛大哥哥平日里,记个戏文都难,怎会读书。” 薛蟠叫道:“哎哎哎,你们两个可不能这样儿,怎能揭人家的短儿呢,也忒不厚道了点。” 三人笑了一场。 宝玉方才正色道:“薛大哥哥铺子上可有一个叫做张德辉的掌柜的?” 薛蟠道:“对啊,是有啊。老张年过六十,自幼在我家当铺内揽总,最是个忠心的。” 薛蟜听了脸色一凝,问道:“宝兄弟有直说,可是这掌柜的有什么不妥?” 宝玉叹道:“这事儿原还没有个首尾呢,只是我想着咱们几个素来交好,方才先有一问。” 薛蟠听了,也知是有什么不妥当了,忙道:“哎,宝兄弟这就见外了,咱哥儿几个谁跟谁啊,有话你就吩咐,哥哥我别的帮不上你,自己家的几个伙计,总还是能做主的。” 宝玉看了薛蟜一眼,见他没有表示,方才开口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下面再有什么后手。今年春天我大伯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还真找到一个姓石的人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偏着有几把扇子,却是视之如命的,饿死也不卖。” 又道:“我大伯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他认准了的,哪里肯舍得呢,就算是喊打喊杀,也得弄到手啊。你们也知我前些日子无辜受冤,我们家仇人也有几个。我心下便疑了。若不是有人撺掇,大伯如何看见那些个好扇子,又通过谁知道的石家有扇子呢?” 薛蟜道:“定是那张德辉了。他寻了好扇子来引着你大伯动心,又借口这扇子主人是有来历的,引着你大伯去寻石家的晦气。” 薛蟠听了,笑道:“哎呀,我当时什么大事呢,值得你们两个如临大敌的。不就是几把扇子吗,只管买来便是。穷人家哪里守得住好东西呢。” 宝玉道:“是了,就是薛大哥哥这般语气,大伯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我也知道这扇子不值得什么,却只怕这后手。若是真有人有心害我家,接下来定然要因着大伯做下几件无法无天的事来,然后悄悄留下证据,等着日后一起发力,引得贾家手上面不喜。” 薛蟜道:“是有这个可能的。若是真的这样,这张德辉不能留了,忘恩背主的东西,主子家的正经亲戚都叫他算计了!” 薛蟠听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道:“要我说啊,不如就找几个人悄悄的盯着他,看他接下来怎么做。若真是有人指使的,只管把他捆了,我交给宝兄弟处置就是。” 这话一出来,宝玉、薛蟜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忙盯着薛蟠仔细瞧了两圈。薛家上前摸了摸薛蟠脸皮,道:“是真的啊,不是别人假装的吧。” 薛蟠不乐意了,“只允许你们什么都懂,就不行我聪明一回嘛。” 宝玉笑道:“薛大哥哥当真是聪明了呢,定是聪明人的口水吃多了。” 宝玉话音未落,就见薛蟠脸“轰”的一下子红透了。 薛蟜啧啧叹道:“果真如此,唉,早知道这法子,大哥早就出息了,何苦等到今天啊。” 三人打趣一番,薛蟠亲自动手,薛蟜监督指导,准备对张德辉动手了。宝玉因着避讳,并不曾说话,只是对薛家的态度表示了一下由衷的感谢。 ----------------------------------------------------------------------------- 再说宝玉打趣薛蟠聪明人口水吃多了这事儿。 那日薛蟠酒醉,宝玉拍拍屁股走人了,将薛蟠推给了他一直心怀不轨的柳湘莲。 薛蟠听了宝玉的话,坚决贯彻执行“卖萌”“示弱”两大方针,又进行了各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柳湘莲心中生厌,却也不好意与一酒鬼为难。只是把薛蟠扔在自己客房里不管。 薛蟠顿时就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来小柳儿家里的机会,怎能就此错过。又一心记着宝玉说的“示弱”,眼珠一转,就借着酒劲儿闹了起来。 柳湘莲被哭丧着脸的下人叫来时,就看见薛蟠坐在地上打滚,嘴里直叫着,“你们都欺负人,欺负我”之类的。 柳湘莲一脸无奈,只得把薛蟠拎起来。 薛蟠见是柳湘莲,忙抓住机会,抱着柳湘莲的腰就是一顿大哭,嘴里含含糊糊的吐字不清。其实一个男人,哪里有什么好哭的呢,薛蟠不过是记着宝玉的嘱咐,借着酒劲儿犯了浑,只抱着柳湘莲干嚎罢了。 柳湘莲却不知道这个,只觉得薛蟠大概也是个苦命人,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此时酒醉了才发泄出来呢。心里怜惜了三分。不得不说薛蟠是歪打正着了。 薛蟠哭了一会儿就累了,抱着柳湘莲就睡着了。柳湘莲见薛蟠老实了,想要抽身,却见薛蟠抱得紧紧的,无奈之下,只得和衣睡了。 次日一早,柳湘莲醒来时,就见薛蟠趴在自己胸前,嘟囔着嘴,睡得正香。薛蟠本就生的好看,此时嘴角一丝口水流了下来,偶尔砸吧砸吧嘴,倒也有几分可爱。柳湘莲不知怎得,鬼使神差的,一时心软,竟然没把薛蟠扔出去。 薛蟠醒后,见柳湘莲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瞧着自己,一抹嘴角,一串儿口水,顿时红了脸。薛蟠也是个后反劲儿的,昨晚一通胡闹,今日酒醒,只觉得脸红。 薛蟠不好意思道:“那个......小柳儿,你别介意啊。我是真心的,你......你......” 柳湘莲见此,无话,只起身洗漱。 薛蟠顿时就慌了,“那个...小柳儿,你别生气啊,我是真心的,我若是有半点儿虚情假意,我天打五雷轰我。我昨晚是不是做什么蠢事了,你别放在心上啊,你若是不高兴,只管打我几下出气就是了。” 柳湘莲见薛蟠脸憋得通红,语无伦次,倒也笑了。薛蟠见了,顿时阳光灿烂,加了一句:“只要别打疼了就行。”听得柳湘莲哭笑不得,也就不再与薛蟠计较了。两人自此,也算有几分交情了,起码柳湘莲不再讨厌薛蟠,为薛蟠献上菊花的道路打下了基础,这是后话不提。 倒是薛家这边有了消息。薛家也是百年世家,总有几个可用的人。不过几日,就打听到,那张德辉的儿子年近四十,却最是不争气的。整日里吃喝嫖赌,胡作非为,最近却不知走了哪家的门路,寻了个侍卫的差事。这差事不算什么,不过是没月多了几两银子的进项,却是个体面。 薛蟜一听,就知道张德辉定是被人拿捏住了,命人死死的盯着他。又过了半月,正好被人撞见张德辉跟忠顺王府的新长史,正经状元出身的何传一起吃酒。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包厢,一前一后去的,谈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薛蟠听了,心中大怒,张德辉儿子还是薛家的奴才呢,奴籍未销,竟然寻了官差,简直无法无天了。自己要死,别拉着薛家啊。 薛蟠、薛蟜二人,来到乌衣巷薛家,跟薛四老爷商议后,将搜来的证据都交给宝玉了。宝玉拿到证据,也未惊动旁人,只盯着贾赦这边。果然不过几日,就有贾雨村上门。说是一点孝心,把石呆子的几把扇子给贾赦送了来。 贾赦问道,那石呆子宁愿饿死也不卖扇子,这扇子是从何而来? 贾雨村便道,自己设了个法子,讹石呆子拖欠了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方才送了来。贾赦一听大怒,又得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心下更加觉得贾雨村不安好心。命人拿着大棒,连着贾雨村和扇子,一起丢了出去。 贾赦再怎么无为,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第二日就上了折子,将贾雨村仗着自己的名头,胡作非为,坑害人命家财的事捅了上去。 ------------------------------------------------------------------------------- 宝玉见此,后脚就去了水澈府上,捆了张德辉和他儿子,连着薛家给的证据,一起交给水澈。 水澈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竟然连这些都查好了,我还只当只有那贾雨村受人指使呢。” 宝玉笑道:“清河可是在夸我么?我怎么没听出来?” 水澈哼道:“没听出来就对了,你有事竟然不找我帮忙,找薛家那两个傻子做什么,难道他们不是外人不成?” 宝玉低头,半晌笑道:“我知道清河为我好,只是我不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的菟丝花,我只想着为你做点事罢了。” 两人近几个月一直在情书传情,却不曾见面,水澈早就心有不足。如今见宝玉软软的笑着,心下一动,一把把宝玉拉到自己身边,低头吻了下去。只是一个吻而已,没有掠夺、没有□。半晌,两人分开,宝玉舔了舔嘴角,凑上去在水澈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错。” 水澈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不禁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上了,我容易么我....这两人都是含蓄闷骚型的啊,亲一下难啊....... 45第四十四章 王仁 这日上午,宝玉在梨香院教导贾环、贾兰功课,三人之乎者也了半晌。金风、梧桐二人见他们休息了,方才进来,道:“来了好些奶奶、姑娘们,老太太、太太叫三位爷去见客呢。” 宝玉问道:“谁家亲戚来了?” 金风道:“大太太的兄嫂并独女,大奶奶的寡婶并两位姑娘,还有二奶奶的哥哥,薛大爷的从弟并其胞妹。” 这一串亲戚说下来,听的贾环头都大了,吐着舌头道:“这也太巧了些,怎得一起都来了,四门亲戚凑到一块儿,咱家要热闹一阵子了。” 宝玉听了,笑了笑,并未表态,转而问贾兰,“兰儿是怎么看的?” 贾兰想了想,奶声奶气道:“两个姨姨进京,这我母亲先前说过,薛家亲戚进京,也无非是寻长辈做主,邢家应该是想着借府里的势,给姑娘寻个出处,至于王家舅舅,我就不知道了。” 宝玉听了不禁一笑,这贾兰不知是跟谁学的,喜欢装嫩,看起来无害,实则腹中都是黑的。不过这番话下来,到有几分道理。不知另外三家有什么打算,倒是王仁进京,怕没什么好心思的。 宝玉未对贾兰一番话做什么点评,不过一笑。起身带着两人来到贾母屋子里。因着是自家亲戚,并未多加避讳,不过是见上一面罢了。于是大家见礼叙过,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等人都欢喜非常。至于为什么欢喜,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 梧桐留心了一下,回来瞧瞧告诉宝玉。薛家预备的礼正经像样,不多不少,中规中矩的。李家的礼也算高雅,胜在几幅名家字画上。邢家的礼就显得简陋的多了,倒是王仁带来的,可谓是金银珠宝,虽说俗气了些,却真真是晃花了一家子仆从们的眼。 宝玉听了,不置可否,从这份礼中就能看出态度来。王仁无事献殷勤,怕是有所求。邢家寒酸了些,却未失礼,只怕进京是为了邢岫烟的去处。李家书香门第,薛家八房也略有薄产,都没什么避讳的。 这边众人互相厮见过,李纨婶母叙离别之情,凤姐儿趁机接过管家之事,忙上加忙。李纨见凤姐儿趁机夺权,并未不满,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只拉着婶娘和两姊妹叙话。几人见过后,宝玉就带着贾环、贾兰退了出来,将王仁和薛蝌请到自己院子里叙话。 这边黛玉见众人皆有亲眷,独自己孤单,无个亲眷,不免有些伤感,只是想着嬷嬷的提点,不曾露出来。王夫人见了,心中叹了一场,不禁有些怜惜,只是终究想过就算了,并未十分用心。 探春是个爱热闹的,见新来的四个姊妹,都是精华灵秀的人上之人,心中高兴,拉着几人絮絮叨叨了一回,又问几人作过诗不曾,只想着诗社怕是要兴旺了。黛玉听了,抬头看了探春一眼,并未做声,低下头去只管吃茶。 宝玉带着贾环、贾兰接待了王仁、薛蝌,几人都含含糊糊的客气了一回,并未多言,凤姐就遣人来说住处都准备好了,便各自散了。两人刚走,小窗就来回宝玉,说是老太太一见了薛宝琴,喜欢得无可不可的,已经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了,老太太要养活,才刚已经定了。 宝玉想了半晌,笑道:“老太太既是这个心,也就罢了。” 贾环、贾兰听得不大明白,不过见宝玉并未明说,也就没问。几人正无话,又见金风进来,将贾母屋子里众人情景细细的说了一遍。又道:“那薛家姑娘,据我看,连她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她。” 宝玉听了,并未诧异,只笑道:“既是这样,你们只管亲近就是了。” ------------------------------------------------------------------------------- 次日又是十六,正是府中几个女孩儿起社之日。这日又不一样,由黛玉做东道,迎春、探春为辅,社名为九华,请了京中世家大族并书香门第各家同龄的姑娘小姐们。本来应是荣国府姑娘做东的,只是迎春、探春都是庶出,身份有限,加之黛玉是自幼在府中教养,因此贾母做主,由黛玉牵头,府中两位姑娘只帮衬着。 京中闺阁女子,平日里来往的机会不多,此次见黛玉起社,看在荣国府和林如海的面子上,也都是极乐意的。黛玉人品才学都是没的说的,探春善于交际,又是养在嫡母身边的,迎春虽腼腆了些,但胜在内敛,心思又单纯,也招人喜欢。因此这社办的倒是妥妥当当的,引得众人无不称赞。到了最后,众人竟定下,每月十六,各府轮流做东,琴棋书画女红烹饪,不拘什么,也是个雅趣儿。 内宅怎么热闹,宝玉是一概不知的,他这边忙的很。昨日王仁来时,贾母意思是叫他暂住。王子腾上月才领了外放,如今不在京城,王家京中并无长辈,王仁还未娶亲,并未成家立业,贾母意思是叫他暂且住下。凤姐儿见此,便拨了好些丫鬟婆子的过去,其中正好有两人是宝玉的人。宝玉见此,暂且安下心来,又有薛蟠派人来找。 宝玉起身来到薛家院子里,小厮领着宝玉来到薛蟠书房。只见薛蟠、薛蟜、薛蝌三人围坐,地上一盏茶碗碎片,薛蝌面色凝重,薛蟠脸色通红,薛蟜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宝玉见此,道:“这是何事?怎得闹得这般,还不快叫人收拾了。” 薛蟠咋咋呼呼的骂道:“收拾个屁,都叫人算计到头上了,依我说,不如一棍子打死了,大家干净!” 宝玉素知薛蟠为人,彼此又十分要好,因此并未在意他失礼之处。倒是薛蝌不好意思,解释道:“宝兄弟勿怪,实在是事出有因,大哥但凡有失礼之处,还请担待一二。” 宝玉摇摇头,还未说话,就听薛蟠抢声道:“宝兄弟才不会怪我呢,我只恨自己没本事,人家欺负我弟弟,我却什么都帮不了。” 宝玉眯了眯眼睛,看了薛蝌一眼,对着薛蟠笑道:“薛大哥哥有事只管说就是了,若是我能出力的,定然不会推辞。” 薛蟜此时出声了,缓缓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王仁此次带来的人,有几个眼熟的。” 宝玉问道:“这话怎么说?” 薛蝌答道:“我在金陵老宅看家,平日里与王兄素有来往,还算亲密。月前王兄说要进京,向我显摆了一下给贵府准备的厚礼,其中有一件物什,我看着眼熟。仔细一想,正是从蟜弟弟府中流出去的,心里便记下了。后来又见他府中住下几个生人,其中一人甚是眼熟,竟然也在蟜弟身边见过,便疑了心。正好我胞妹已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我闻得王仁进京,也借了这个理由,随后带了妹子赶来。” 薛蟜接道:“昨日三哥画了几幅画像给我瞧,那王仁身边的几个外人,有一人是原来我家的门人,有一人我当初曾在金陵见过,不知是谁的人,还有一人是忠顺王府上的无疑。” 顿了顿,又道:“薛家八房,素来以前四房为首。如今大伯早逝,大哥哥如今依附贾家撑起门户;二伯带着二哥出海经商多年,并不过问家事;三伯也去了,三哥留在薛家祖宅看家;到了我父亲和我这里,被人逼得不得不来京城寻求庇护。说句不见外的话,这是有人对薛家下手了。四大家族素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家若是有个万一,只怕下一个就是王家、史家、贾家!” 宝玉听了,笑道:“我知道蟜哥哥的意思,不说素日里我们几个要好,单说王仁带了外人进府,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几人坐下,细细分说了一场,各自忙去了。 ------------------------------------------------------------------------------- 宝玉回府,仔细思量了一回,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是来投邢夫人的。“据说”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这事却是巧的很,邢家是什么人家,以王仁那粗鄙不堪的性子,只怕半个眼睛也瞧不上的,怎会商议结伴进京呢?只怕邢、王两家,或者说是邢夫人和凤姐儿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此事事关重大,宝玉回家便将此事悄悄说与贾母。因着牵扯到大房婆媳,贾母并未声张,也没告诉王夫人,只告诉宝玉,自己自有理论。 自此,几人便正式在贾家住下。 邢夫人将岫烟交与凤姐,凤姐筹算着园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也与自己无干。贾母、王夫人因素喜李纨贤惠,且年轻守节,令人敬服,今见她寡婶来了,便不肯令她外头去住。那李婶虽十分不肯,无奈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薛蝌在薛蟠那里住下,薛宝琴住在宝钗的蘅芜苑。王仁因着避讳,在二门处单独安排一处院子,与宝玉做了邻居。 ------------------------------------------------------------------------------- 宝玉见此,便知凤姐儿定是与王仁有什么算计,挨着自己住下,只怕是另有目的。心里思量了半日,来到水澈府上。 自上次两人捅破那层窗户纸,换了些口水吃,宝玉借口害羞,整月都不曾出门,也未给水澈只字片语,倒引得水澈心里焦急。 水澈府上长史温珏,见宝玉来了,忙叫道:“阿弥陀佛,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出面,我们爷得生吃了我!” 宝玉笑道:“温大烟袋,怎得清河今日心情不好?” 温珏白了宝玉一眼,道:“你是明知故问,跟个雏儿似得,不就亲了一下嘛,至于窝在洞里不敢出来了嘛。” 宝玉顿时脸皮红成了胭脂,温珏见了,大惊,问道:“天啊,你不会真的是雏儿吧!” 宝玉听了,黑了半张脸,也不理他,起身来到内院。 水澈见宝玉来了,出了一口气,笑道:“宝玉怎得来了?可是有事?” 宝玉一本正经道:“却是有事的。”当下也不多话,将薛蝌、薛蟜的发现细细的说与水澈,又将王仁带来的几个非王家的外人画像交给水澈。 水澈见了,起身坐到宝玉身旁,手指抚上宝玉嘴角,笑道:“怎得这般严肃,又不是什么大事,只交给我就是了,你倒是乐一个。” 宝玉听了,心下一定,勾起嘴角,起身挂在水澈身上,笑道:“妞儿,你也给爷乐一个才好。” 水澈见了,心下欢喜,拉着宝玉来到后花园,摆上棋盘,两人煮茶、下棋,倒是乐和一下午。直到晚间,宝玉回府时,仍是不由自主的能乐出来。 温珏见宝玉走了,忙来到书房见过水澈,道:“主子,杨三儿已经被怀疑了,要不要把他召回来?” 水澈原本一脸的深情款款,在宝玉走后,瞬间面无表情,道:“不用,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呢,只是怀疑而已,叫他继续呆着。” 温珏犹豫了一下,见水澈态度坚定,只得作罢。又问道:“那下次贾公子来时......” 水澈起身,挥手将棋盘打乱,冷笑道:“该怎着还怎么着,难道我还能害他不成。忠顺王的心也太大了,他若要动手,我虽不阻拦,日后却要他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温珏听了,心里为宝玉阿弥陀佛一声,又鄙视了一下忠顺王,领命下去。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宝玉听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贾史王薛,外省有两个大吏,只怕一时打不死的,忠顺王定不会有大动作了。 这边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她了,接到家中。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她住。史湘云执意不肯,只要与黛玉一处住,因此就罢了。 再一日,刑部主审贾雨村一案,有了定论。贾雨村夺人家财、意图草芥人命,又陷害荣国府一品将军,被判了个流放。期间又牵扯出几位官员,也都或革职或贬职或罚俸,都受了牵连。忠顺王一脉,虽未伤及筋骨,却也损了些人气。 再说宝玉。宝玉不是什么爱情至上的弱质女流,先前去水澈府上说了薛家之事,不过是个报备。为的是怕误伤水澈的人,或者自己动作大了,引的水澈猜忌。至于水澈说什么一切交给他,宝玉是半分不信的。只怕水澈巴不得忠顺王真做出什么大事,引得上皇大怒,舍了他,借机引皇上开心,水澈心里才叫好呢。 因此宝玉嘴上虽依赖水澈,手下行动却是一点儿也不慢。薛蟜联合冯紫英,派人回金陵查起。不知什么时候吃了薛蟠口水的柳湘莲,也因着薛蟠的缘故,托了自己三教九流的朋友帮忙。几人从外部着手。 宝玉这边又做起了老本行——宅斗。占着是自家的地理优势,王仁并他带来的几个人,怕是打了几个哈欠都瞒不过宝玉。 46第四十五章 表白 这日一早,天刚大亮,宝玉就连忙爬起来。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竟是一夜大雪,下的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宝玉心下欢喜,忙收拾好了就往水澈府上去。这几日两人很有几分意思,日日在一处作诗、下棋、说笑,宝玉见雪景正好,折了两支梅花,来到水澈府上。 宝玉来的尚早,水澈还未用过早饭。宝玉见此也不客气,只说:“既然你还未用饭,就只管去就是了。我早起就来了,可是还困着呢,我就在外头那榻上眯一会儿。”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欠,不待水澈回答,起身就挪到外间去了。 水澈见宝玉眯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心里不觉好笑,也不计较,只叫温珏好生跟着,自己自去用饭了。 宝玉醒来时,只见屋里窗屉紧掩,光线昏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移到里间水澈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锦被。忙起身来到外间,见水澈一人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捏了两颗棋子,眼睛盯着棋盘,正细细的琢磨什么呢。宝玉见此,便微微咳了一声。 水澈听了,方才察觉一般,抬头见宝玉,笑道:“怎得起了?可是我吵醒你了?” 宝玉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不过睡足了罢了,你在研究棋谱?” 水澈回道:“正好,宝玉不如替我瞧瞧,这下一步该怎么走?” 宝玉倾身凑上前去。棋局很简单,只要在二三路上白子一填,下一步黑子上三路,白子自损一片,却能绝处逢生。宝玉看后,心里不禁联想到贾府里多出来的那几个王仁带来的人。疑心水澈这是在暗示什么。冷笑道:“殿下这棋下的可是妙呢,只可怜那十六个白子,不识好歹,自己巴巴的往人家跟前凑,该舍时还不是得舍了!” 水澈眉头一皱,“你可是在怪我?” 宝玉听了,心里堵得慌。摇摇头,低声道:“我不怨你,我怨的是我自己,明知有些事不可为,却总以为对方的心和我一样呢。” 水澈皱眉道:“你的心是什么样的?” 宝玉猛地一抬头,道:“我的心是什么样子的,你还不知道么!” 水澈看了宝玉半晌,突然裂开嘴笑道:“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宝玉呆了半晌,突然跳起来叫道:“好啊,原来你是炸我呢!”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跑。 水澈见了,忙起身一把将宝玉拉回来,搂在怀里,笑道:“你还不说么?” 宝玉挣扎了两下,没挣脱,把头一扭,哼道:“凭什么要我说呢?我不说,你也不说,这样无迹可寻的,岂不更好?何苦学那小家子气,挂在嘴边呢?” 水澈听后,笑了起来,凑上前去亲了宝玉脸颊一下,“宝玉啊宝玉,你真是如宝似玉。” 倒引得宝玉闹了个大红脸。 ------------------------------------------------------------------------------- 这边两人就此定下关系,回头再看大观园中。 原来这日雪景正好,见景心动的不只宝玉一人,贾母见了也想着要去大观园中找姑娘们一起乐和乐和,又想着王夫人、凤姐儿等人知道了,只怕又要担心拦着。因此只叫人不说,围了大斗篷,带着灰鼠暖兜,坐着小竹轿,打着青绸油伞,带着鸳鸯、琥珀等五六个丫鬟,悄悄的过来了。 贾母刚进园子,就有人禀了李纨,李纨忙带着众姊妹迎了出来。几人正聚在芦雪庵赏梅论诗,见贾母来,又围着贾母乐和起来了。凑趣儿的凑趣儿,做灯谜的做灯谜。过了半日,王熙凤方找来,贾母起身带着众人回去。 贾母搀了凤姐的手,带着众人,说笑出了夹道东门。一看,四面粉妆银砌,忽见薛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身后一个丫鬟,抱着一瓶红梅。 贾母喜得忙笑道:“你们瞧,这雪坡上配上她的这个人品,又是这件衣裳,后头又是这梅花,像个什么?”湘云笑道:“就像老太太屋里挂的仇十洲画的《艳雪图》。” 回到贾母屋里,正好赶上薛姨妈前来请安。贾母忽又想到惜春的画,便问她画的如何了,惜春如实答了,贾母因又说及宝琴雪下折梅,比画儿上还好,因又细问她的年庚八字并家内景况。 薛姨妈度其意思,以为是要与宝玉求配。心中不大乐意,遂半吐半露告诉贾母道:“可惜这孩子没福,前年他父亲就没了。她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着她父母四山五岳都走遍了。他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她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第二年他父亲就辞世了,他母亲又是痰症。” 贾母听了,心中老大不乐意。薛姨妈这番话,竟是在暗指薛宝琴走南闯北不守闺礼,竟是不安好心呢。便装作附和,道:“是个好丫头,要我说不亏是一家人呢,模样人品相似得紧,与她姐姐竟不差什么的。” 薛姨妈听了,脸色一白,自己险些将宝钗也绕进去,赶紧不再吱声了。 贾母又对王夫人道:“你既认了琴儿做干女儿,可正经得作兴起来。她母亲是痰症,不若你就给她备嫁。” 贾母这话刚说,姊妹们都忙不好意思的躲出去了。王夫人知道宝玉与薛家走的近,见此事能帮宝玉拉拢薛蝌一脉,心里自然乐意的。不过是些嫁妆银子,元春没用到,探春又不是自己亲生的,便是给宝琴多花几个又如何? 大家又闲话了一会方散。一宿无话。 ------------------------------------------------------------------------------- 这边宝玉和水澈正式确定关系后,心中高兴,从三皇子府中出来后,就来到乌衣巷李宅。 李致见宝玉面泛桃花,眼角含春,嗤笑道:“呦,这是哪家的姑娘出阁了?” 宝玉不依道:“先生只管取笑我,真是为老不尊。” 李致笑道:“怎得,还不允许我说两句不成?我只问你,你当真就认准他了?你们日后可还要成亲么?” 宝玉听了,这才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先生说的意思我明白。我们两个男人,不过是些你情我愿的事儿。他是皇子,我不过是草民,不过是现在看顺眼了,在一起高兴。难不成我还真指望皇室中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我知道他明年就成亲的,他成他的亲,我到时候了自然也得娶妻的,没的为了个男人就不传宗接代了。” 李先生道:“你这可是在说我不曾?” 宝玉忙解释道:“先生说的哪儿的话,你这不是压了皇上嘛,要是我压了皇上,我也不敢成亲啊。更何况你跟皇上是有感情的,你们能说得上一句喜欢。水澈呢?若说他现在就喜欢上我了,我是不信的。” 李致说道:“既如此,你又是何苦去招惹他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少不得说你一句‘媚上’。” 宝玉笑道:“我是真喜欢他,我也不急,他现在待我只有三分真心,我便有把握变成九分。只要我足够强大,能一直站在他身边,总有一日,他会发现他离不开我了。那时我就圆满了。” 李先生听了,半晌无话,叹了口气。情之一字,谁又能说的清呢,也只叫宝玉去了。 ------------------------------------------------------------------------------- 次日天冷,正值凤姐儿和贾母、王夫人商议着在大观园里备个厨房,说:“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后大嫂子带着姑娘们在园子里吃饭;等天长暖和了,再来回的跑也不妨。” 王夫人听了不曾搭话,贾母便道:“我也正想着呢,就怕又添个厨房多事些。” 凤姐道:“并不多事。一样的份例,这里添了,那里减了。就便多费些事,小姑娘们冷风朔气的,如何禁得住?” 贾母道:“正是了,我原就想着,只见你事太多,恐有多出这些事来。” 如此,此事便商议定了,凤姐儿趁机又提出平儿身子日渐重了,不如也添置个小厨房,只叫她自己吃去。这话却真是为着平儿考虑的,贾母听了高兴,当下就答应了,还赏了凤姐儿一对进上的镯子,说是怜她劳苦,特意赏的。倒是王夫人听了,眼神一闪,不知记下了什么。 又过了几日,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年后便回京。 且说宁国府贾珍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这过年事情做多,原本贾珍有意将尤氏放出了理事,结果宝玉薄薄一张纸递过来,上面一一列着尤氏何时与忠顺王府来往,看的贾珍心惊胆颤。贾珍是知道自己父亲、爷爷之事的,见尤氏如此,竟与仇人为伍,如何不怒。因此彻底绝了这心思,只想着叫尤氏在庙里了此残生罢了。 尤氏不能理事,因此事情就都交到了秦可卿的手上。秦可卿原本就是个心思重的,但凡有什么事,心里总有来来回回思量几次,方才能安心。如今迫不得已接了这么大的活计,如何不用心?因此办的倒比往年还要妥当几分。 这日,宁府中秦氏正打点送贾母这边针线礼物,正值贾蓉回来,秦氏道:“我本想着今日去问问你琏二婶子,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人家,不说咱们不留心,倒像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只是不知怎的,突然觉得乏得很,不如你去一趟吧。” 贾蓉听了,忙问她身子如何,可曾请过太医。见当真无事,便放下心来,去了荣国府。 凤姐儿见贾蓉过来,有问过秦氏身子并无大碍,不知是何意。正巧贾琏在,便道:“你只回去就是了,一会儿自有人送去。” 贾蓉走后,凤姐儿心下生疑,问道:“这又是打得什么机锋?” 贾琏道:“这是东府在投石问路呢。宁荣二府素来连为一体,前阵子闹开,不知惹得多少人笑话。如今我们这府正好势大,珍大哥哥不好得罪,又有心修好,自然得有点表示。” 凤姐儿笑道:“这倒是奇了,前些日子不是好了嘛,二太太还出钱整顿学堂去了呢。” 贾琏道:“你知道什么,那是人家苦主不再计较,正经两府不如以前了,若是年下众人看两府还是这样不远不近的,又是个什么事儿呢。” 凤姐儿听了,只得来到贾母处,禀与贾母知道。贾母听了,笑道:“多大点儿事儿呢,你只管交与宝玉就是了。他年纪轻,只叫他去跑腿无妨。” 一时,宝玉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到了宁国府。 这里贾珍吩咐将各处庄子上的年礼拿出来,留出供祖的来,然后将各样取了些,命贾蓉送过荣府里。然后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剩下的派出等例来,一份一份的堆在月台下,命人将族中的子侄唤来,分给他们。接着荣国府也送了许多供祖之物及与贾珍之物。 贾珍见宝玉亲自过来,投桃报李,拉着宝玉一起给贾氏宗族子弟分派年礼,有意叫宝玉白得一个谢字。贾珍又亲自搬了把紫檀雕花的椅子,坐在外面,只看着各子弟领取年礼,若有并不困难,只贪便宜的,一概揪出来臊他个没脸。宝玉则在一旁扮红脸,将人劝走。一唱一和的,倒也合作愉快。众人既晓得宁荣二府并无龌龊,连忙将之前的几分小心思收了起来。 贾珍正忙着,正有人回:“北府水王爷送了字联、荷包来了。”这是说的北静王水溶。 这个原著中只爱与文人骚客结交的俊秀王爷,宝玉是有几分忌惮的,因此并无表示。贾珍见他并不热络,加之自己不耐烦水溶那些个之乎者也,忙命贾蓉出去款待,“只说我不在家。” 作者有话要说: 九省都检点是总管全*队的武官,我这里设定的是差事是在京城的,所以年后王子腾就要回京了。特此说明。 看在我这几天勤劳更新的份儿上,打滚求撒花 47第四十六章 早产 话说水静王爷送了字联、荷包来了,贾珍听说,忙命贾蓉出去款待,只推说自己不在家。宝玉见贾珍躲了,心下疑惑。 这贾珍与贾赦不同,贾赦是一个标准好色宅男,贾珍却是个爱玩的。整日里吃酒看戏,呼朋唤友,好不热闹。加之他为人豪爽,出手大方,这满京城里的世家子弟,没有几个不和贾珍交好的。北静王虽位居高位,却是个性情好的,在众人眼中,最是没有架子的,依着贾珍的性格,怎会巴巴的躲了? 宝玉心里疑惑,这般想着,便暗暗记下了。 ------------------------------------------------------------------------------- 北静王水溶能亲自来宁国府送年礼,这事儿本来就不寻常,因此宝玉在李先生这儿读书的时候,便提了一句。 “先生,昨日我听说北静王亲自去了宁国府送字联、荷包去了,珍大哥哥听了,连忙躲了出去,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李先生听了,嗤笑道:“那是他还没死心呢,总以为自己姿态做足,礼贤下士,就谁都买他的帐了?什么东西!” 宝玉听了,忙道:“先生的意思是,北静王是在拉拢贾府?” 李致点点头,道:“他向来就是个主意多的,先前老北静王在世时还有人拘束他,如今他袭了位,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情来呢。贾珍除了在秦氏的事情上犯糊涂以外,其余时候还是个聪明的。这怕是瞧出北静王的意思了,不好直接拒绝,只得躲了。” 宝玉道:“这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北静王其实宁国府能躲的,只怕已经将人得罪了。” 李致道:“得罪就得罪了吧,你们府上已经是虱子多了不咬人了,不过多了一个看贾家不顺眼的,又能怎样呢,你何苦操这个心。” 宝玉不满道:“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虱子多了无所谓,可那北静王不是虱子,而是狮子啊。贾家已经得罪很了忠顺王,这再加上一个北静王。我若是不操心,只怕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李先生笑道:“你个小儿,操心又能怎样呢,你还能以一己之力同时对抗两王府不成?” 宝玉听了,不禁一笑,撒娇道:“我就知道先生最好了,先生帮帮我嘛。” 李先生哼道:“男子汉大丈夫,奶声奶气的像什么话!” ------------------------------------------------------------------------------- 宝玉这边在李先生这里寻求到了帮助,回到贾府时心情大好,顺路淘了几件好东西,回去时叫金风送到贾母、王夫人屋子里。引得二人高兴的不得了,只说宝玉孝顺,一时喜欢,还赏了金风好些东西。 这喜气还没过去,却又出了件大事。金风刚从王夫人处回来,就见梧桐皱着眉从外面进来。 宝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梧桐答道:“回主子的话,刚刚那边传来的消息,平儿姑娘的身子怕是有些不对了,善姐儿现下拦着不叫人声张呢。” 宝玉听了,便知是有人对平儿的肚子动手了,道:“你也不要声张,只做不知就是了。先命人悄悄的查着,看看是谁动的手。” 梧桐领命下去后,宝玉起身来到院子里找探春。探春正同惜春一起写字画画呢,两人见宝玉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探春笑着打趣道:“二哥哥可是许久不曾来我这儿了,若不是惦记着我那点子针线,怕是早就把我给忘了呢。” 宝玉讨饶道:“哪能呢,我这不是来看妹妹了嘛,自我搬出园子后,来往多有不便,故而好些时日不曾来过,妹妹先饶我这一遭吧。” 探春见宝玉皱着一张圆脸,心里不觉好笑,道:“瞧瞧这可怜样儿,要是环儿瞧见,只怕又要怪我欺负他哥哥了。”原来这贾环不知什么时候起,真被宝玉养成了兄控,探春打趣的就是这个。 宝玉笑笑,并不理会这些,又坐下来看惜春画画,时不时的发表一下意见。三人就这么呆了一下午,倒也有几分怡然自得。 及至晚饭时分,三人起身来到王夫人处,才一进门,就见凤姐红着眼圈,站在王夫人身边一言不发。 宝玉是知道缘由的,并不觉得意外,探春是个聪明人,也不多看,只低着头装透明。倒是惜春,不禁多看了凤姐儿几眼,却也未多话。几人气氛立时有些尴尬。正在这时,黛玉并湘云过来了。黛玉嘴刁,湘云爱说笑,两人一来,这才缓解几分。 等几人到贾母处用饭时,却见贾母身边多了个老嬷嬷。 贾母道:“你们不知,平儿那丫头今儿个生了个小子,我见那孩子身子弱,凤丫头平日里忙,怕是没有精力照顾,便抱到我这儿来了。待他过几日缓过神来,你们再去看。” 探春道:“可是了,咱家又添人丁了,恭喜老祖宗又抱曾孙子了。” 探春这一出声,迎春、惜春等人立时反应过来,纷纷表示恭喜。至于为什么平儿七个月就生了,无一人提起。 及至晚间,宝玉回到静心斋,梧桐来回话,宝玉这才知道几分。 梧桐探来的消息是,平儿午时在自己院子里走了两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睡了午觉起来时,只觉得全身无力,挣扎着起身后,忙叫丫鬟和嬷嬷找大夫。正这时,凤姐儿身边如今的大丫鬟善姐儿过来了,只说什么如今腊月里事情多,主子们都忙的很,叫平儿暂且忍耐一下,不要给大家找麻烦。一通话阴阳怪气的说下来,倒成了平儿的不是。 等平儿换过精神来,这才好些,善姐儿前脚走了,后脚平儿就发动了。一屋子下人乱成一团,找主子的,请接生婆的,烧热水的,熬参汤的,不知都在做什么。等凤姐儿到时,平儿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凤姐儿知道善姐儿是被人收买了,背后给自己下了黑手。本来平儿此次提前生产,自己身上嫌疑就大,若是平儿因此一尸两命,自己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因此到是十分的用心,把自己家里带过来的老嬷嬷派了两个进去,又去请了大夫在外面候着,又从自己私房里面取了上好的老参。忙活了一下午,平儿拼了一条命进去,这才生下孩子。也是平儿命大,虽然伤了身子,却终究没有危及性命。 宝玉听了,心知这定不是凤姐儿做的。倒不是相信凤姐儿的人品,而是相信这个女人的手段。依着凤姐儿的为人,若是想要平儿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有个万一,凭谁也查不出来的,怎会蠢到就这么给人留把柄? 至于到底是谁做的,不外乎那么几个人。 李纨和凤姐儿之间,最近气氛诡异,不过李纨年轻守寡,因着贾兰的事,并不怎么主动害人,更何况这些伤及性命的事。王夫人也有动机,若是凤姐儿认下这个儿子做嫡子教养,日后分家大房少不得又能占些便宜。而且若是贾琏有了儿子,凤姐儿自此就能在府里彻底立稳脚跟,对于王夫人手里那些权利来说,也是个威胁。邢夫人更是不想贾琏有儿子的人,贾琏、凤姐儿二人一向与邢夫人不过是表面上的事儿。若是贾琏无子,那么养在邢夫人身边的贾琮,就更有希望了。邢夫人也能借机沾些光。 宝玉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些人,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二日,宝玉本等着贾母那边能有什么动静,谁知一整天过去,贾母根本未提此事,好像平儿是足月正常生产一样。虽然不过是个庶子,但是依着贾母之前的态度,也算有几分反常。宝玉左思右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却是不敢再确认了,忙叫梧桐就此收手,不再去查。 ------------------------------------------------------------------------------- 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灯,点得两条金龙一般。 次日,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侯,然后引入宗祠。贾家众人祭祖等事一概不述。 至次日,是大年初一,贾母等又按品大妆,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又祝元春千秋。受礼毕,便换衣歇息。所有贺节来的亲友贾母一概不理会,只和薛姨妈、李婶二人说话。宝玉先去李先生家里拜过年,领了压岁银子方才回府,随后几天仍是带着贾环、贾兰照旧读书习武。王夫人与凤姐则是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 其中有个说书的女先生,说了一出《凤求鸾》。这女先生才说了个开头,贾母便猜中了结局。不过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贾母又道:“你们不知道这缘故,编这故事的,有两种人。一种是眼红嫉妒的,看不得人家好,妒人家富贵,或有求不遂心,所以编出来污秽人家。还有一种人,是这些书看多了,自己着了魔,便也编出几出来。别说那些世宦书礼大家,便是我们这些中等人家,也没用那些个不知耻的事。” 宝玉听了心下疑惑,原著中贾母说这个,不知是在提点宝钗还是黛玉,亦或是为哪个开脱。如今却并没用那些个事情发生,贾母说的又是哪个呢? 又过了几日,年气过了五分,众人也都平静下来。平儿所生之子满月时,贾母亲自操办的,又起了名字叫“桂”。平儿听了,喜不自禁,知道是自己儿子得了贾母眼缘。只是平儿知道分寸,脸上并未显出分毫,仍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凤姐儿虽心里不乐意,却也无可奈何。平儿早产之事,已经影响她的名誉了,若是自己再稍稍表现出不容庶子的苗头,只怕王家势再大,也保不得她周全。倒是凤姐儿之兄王仁,年前回了王家老宅祭祖,这次借着凤姐儿膝下庶子满月,又厚着脸皮的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累死了,事情好多,老板抽风,老师抽风,我也抽风了。最近几天都是码字到深夜,伤了元气啊,亲们也不安慰我,连个留言都木有........呜呜呜 48第四十七章 凤姐儿有孕 荣国府大房和二房那点子事,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无论哪一房坐大,都不是贾母能容忍的。所以大房有个极为体面的泼皮破落户,荣国府最有能为的管家人,王熙凤。所以二房有个众人皆知的宝贝疙瘩,最受宠爱的男丁,金凤凰贾宝玉。 只是宝玉是贾家这代最有出息的男丁,说句是贾家未来的全部希望也不为过。所以贾母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算计到宝玉头上的,更何况贾母这么多年对宝玉也是真心疼爱。 那日十五之宴,贾母借着一出《凤求鸾》扯了一场《掰谎记》,宝玉看出来是贾母在暗中敲打谁,心下疑惑。过了几日,方才从王夫人那儿得知。原来所谓的“金玉良缘”还是传了出来。 -------------------------------------------------------------------------------- 薛姨妈是什么人?薛家长房的大太太。薛家长房除了薛蟠、宝钗二人嫡出,其余庶子庶女具无,偏着还没人觉得是薛姨妈做了什么,都觉得是薛大老爷子嗣单薄而已。等到薛大老爷过世,薛姨妈又能带着一双子女在金陵站住脚,没被人夺了家业去,这手段就高明了。 以薛姨妈的手段,不至于出这等昏招,巴巴的把自己女儿的名声往那些婆子的口舌里送。王夫人自是知道自己这妹妹的,在家时虽是庶出,却养在嫡母名下,自己母亲虽待她没有自己这么亲近,却也是用了心的。这妹妹自幼就能哄人开心,比如今的探春手段高明了十倍不止,定然不会蠢到这步田地。因此王夫人便着人用心查了查,不查不知道,这一查当真查出了蹊跷。 那日原本是周瑞家的跟着王夫人去了薛家,王夫人和薛姨妈叙话,周瑞家的便到了宝钗屋子里。正值宝钗犯了热症,两人便说起了药方。这宝钗的“冷香丸”是否确有其事,并不重要,无论怎样,都是能为她加分的巧事。因此周瑞家的便十分奉承了几句。宝钗见周瑞家的这么给面子,也投桃报李的说起了宝玉那块玉来。两人一来一往,倒是旁边的香菱插了一句话,说“凡是大家子嗣,凭哪个都应有些有来历的物件,带在身边是个景儿,显得富贵。” 这话说的不知有意无意,倒是被丫鬟们听了去,就有人打听宝钗带了什么。宝钗带了什么,这很好打听,不过是块金锁,上面有什么字,大家不知道。但这却不妨碍丫鬟、婆子们的八卦之魂,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不过三五日,就有了金玉之说。 这消息就传的妙了。若是有人故意污蔑两人名声,定然会在短时间内将消息迅速扩散开来,以防有人查出源头。若真是无意的,下人之间的八卦,却又没这个来的快。所以王夫人认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王夫人虽然有些怀疑,却没能查出来到底是谁指使的。只是有些事情不用去查,大概也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大房那几个人。和王夫人想法一样的,还有贾母。 当初平儿早产的事,其实邢夫人出了大力。邢夫人最开始保平儿,是为了压制凤姐儿。现在鸟尽弓藏,自然要为自己考虑了。贾琏虽说是原配嫡子,但是一直子嗣不旺,凤姐儿还总拿捏着贾琏,不让他纳妾。因着这个原因,邢夫人不由得做起了美梦。想着若是贾琏绝后,那贾赦的财产,还不都是贾琮的。贾琮自幼养在邢夫人身边,虽不是很尽心,但怎么样都比贾琏强,邢夫人自认日后也有个保障。因此一时脑袋发昏,对贾琏的孩子下了手。 邢夫人这番动作,没能瞒住一直盯着平儿肚子的贾母。只是贾母也有自己的考量。凤姐儿娘家势力不弱,贾史王薛,自然不能被人小瞧。贾母平日里除了两个玉儿,最是疼她。加之凤姐儿管家多年,还能拿捏住贾琏。贾母愈发觉得凤姐儿势大了。因此并没有多加阻拦,不过是吩咐下去,一定要保住孩子罢了。不管结果如何,凤姐儿都有了容不下庶子的嫌疑,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放开手脚了。至于平儿的死活,就不在这些当权者的考虑之中了。 贾母刚刚把凤姐儿的风头打压下去,这边就传出了金玉之说,贾母心虚,有些恼怒,怀疑是凤姐儿在借机表达不满,因此就记上了。其实这却是冤枉她了,凤姐儿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她知道宝玉是贾母和王夫人的软肋。若是勾心斗角,其他的都无所谓,不过是各凭本事,只是一旦牵连到宝玉,那就不得了了。因此这事情还真不是凤姐儿做的,她最多不过是袖手旁观。 至于到底是谁做的,那就不重要了,贾母和王夫人都认准了大房婆媳两人,便当做这是事实了。 ------------------------------------------------------------------------------- 当下元宵已过,皇上不知又有了什么心思,用着以孝治天下的名头,借口当时宫中有一位太妃欠安,故各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不独不能省亲,亦且将宴乐俱免。这位身体欠佳的太妃,不是旁人,正是忠顺王的生母,颐太妃。 这边年事刚过,阖家大小方才歇下来。凤姐儿最近几天非常不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的话没有以前那么管用了。倒不是有人偷懒耍滑,只是原来三个时辰能办好的事儿,现在要四个时辰,偏着还找不出谁的不是来。原来不用自己想到的事,自然就有那些个奉承的去做了,如今自己想到了,还得找人来特意吩咐。这些不过是小节,不过是比原来多费了些心神。原本凤姐儿并没怎么在意,只觉得刚刚过完年,大家都忙了一通,松散些也是有的。 谁知这般耗了一个月,不知怎地,凤姐儿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这天晌午,刚刚打发走三四个回话的婆子。 善姐儿抱怨道:“如今不知怎的,这些人越发不如以前了,主子早晚得好好敲打她们一场才好呢。” 平儿听了,瞥了善姐儿一眼,道:“主子心气不顺,你不说劝着,反而来火上添油,若是主子气出个好歹来,你拿什么来赔呢?” 平儿出了月子之后,仍旧回到凤姐儿身边侍候,只是不比以前了。以前平儿手里握着权利,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今不过就是半个主子,只在凤姐儿身边立规矩,反而大不如以前了,那些个管家的事儿,一点都沾不得手。 平儿这话凤姐儿喜欢,凤姐儿这几月离了平儿,总想起她之前的好处来。只是平儿瞒着自己有了身子,凤姐儿恨不得吞了她。如今孩子都生下来了,凤姐儿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十分为难平儿。因此倒是能心平气和的听进去几句话。 善姐儿听了心里不满,之前平儿受凤姐儿信任,她虽眼红,却也只得咽下。如今平儿空有个养在老太太身边的便宜儿子,还不能算是她的,又遭了主子厌恶,又没有半点权利,竟然还来教训她。心下不服,道:“呦,平儿姐姐这话说的好大度,不知道的真以为多么为主子着想呢。你如今还不如当初的赵姨娘呢,正经的名头还没有一个,竟然教训起我们来了。” 凤姐儿听了这话,心里满意,却也知道平儿说的有道理。 又听平儿道:“你还是慎言吧,赵姨娘的事情也是能提的?我不过白劝你一句,你若不领情也就罢了,只当我多嘴就是了,何苦说这些话。” 凤姐儿见善姐儿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心里叹了口气。平儿是个好用的,心思细腻,行事周全,若不是生了别的心思,自己何苦现在这般,累得不行。 凤姐儿出声道:“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吧。刚过完年,这起子人都还没缓过神儿来呢,一时松散些,也是有的。就是我,这些日子都还觉得腰酸背疼呢。” 平儿听了,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低头定了定神色,方道:“这可是大事,不如叫太医来瞧瞧吧。” 凤姐儿笑道:“怎么就那么精贵了,不过是有些累了,歇几天就好了。” 平儿道:“主子现在年轻,不注意身子,消耗的是日后的精气神儿。要我说,还是叫太医来瞧瞧的好,不过是开两剂消火安神的药,补补身子。” 凤姐儿见平儿脸色焦急,不似作伪,又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有些累了,便点头同意了,差人叫了太医。 太医瞧了之后,叹了口气,道:“恭喜奶奶,这是喜脉。” 凤姐儿听了顿时眉开眼笑,道:“可是真的?” 太医道:“不过奶奶还得多多保养才是,奶奶这回幸亏发现的早了,若是再拖几日,怕是又变。” 凤姐儿听了,心下不由得对平儿的好感多了几分。 平儿在一旁喜道:“恭喜主子,大喜啊,我这就派人去通知老太太她们。” 贾家众人听说凤姐儿有孕,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因着刚刚过完十五,凤姐儿便诊出有了身子,贾母心下更是高兴几分,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又听说是平儿执意要请太医,这才防止凤姐儿流产,心下对平儿更是高看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实在忙的不可开交,现在码字的时候都有一种想写英文的冲动了,差点不知道汉语怎么说了...... 49第四十八章 准备反击 话说因着平儿执意劝说,凤姐儿被查出身孕,阖家上下,或真或假,都是面带喜色。 这日,王仁来探凤姐儿。 凤姐儿的身子看起来无碍,实则大亏,太医多次强调,一定要好生保养,否则有碍。因此凤姐儿一直都卧在床上,极少走动。宝玉虽然知道这样做反而更不好,生产时及不容易,但是此时人们的普遍认知便是如此,宝玉也没多嘴。 王仁不是外人,乃凤姐儿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因此也没顾得上那么多讲究,直接进了内屋。见凤姐儿身着枣红色短衫,头上系着抹额,歪在榻上,看起来精神还好。 王仁道:“听说妹妹有喜了,我连忙来探望,妹妹身子可好,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凤姐儿笑道:“呸,哥哥只管做样子,我如今在这府里难道还能短了什么不成?”王熙凤又笑:“哥哥还担心我站不住脚呢,我说是你多虑了吧,你还不相信。如今我怀了长房的嫡孙,谁还敢小瞧我不成?” 王仁脸皮堆在一起,笑道:“自然,我妹妹最是个有福的,如今你发达了,好歹也拉扯哥哥一把。” 凤姐儿素知自己哥哥的性子,喜欢贪便宜,最爱金银之物,因此并不意外。只问道:“你可找到了什么门路?我如何帮你?” 王仁神秘兮兮的答道:“我认识一个厉害人物,大有来历的,他搭上了忠顺王府。贾家二房那个轻狂小子今年便要科举了,若是......” 凤姐儿听完,心里一惊。王仁说的不是别的,宝玉这年八月要参加乡试,若是中了,就是举人功名了。王仁受人之托,想着宝玉乡试中下手。或者下药或者别的,只有弄的他身子虚弱就好。到时候在考试过程中,再使点手段,不怕这温养在深宅大院的富贵公子不能脱层皮。 王仁说的轻巧,凤姐儿却不是糊涂的。宝玉虽是二房的,却也是贾家的二房。自己嫁到贾家,嫁鸡随鸡,身家性命自然落在了贾家头上。王仁帮着忠顺王府算计了二房,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这房呢?如今自己有孕,日后巧姐儿和未出世的孩子,只怕都碍着忠顺王府的眼。 因此凤姐儿只假意应了下来,告诉王仁,自己如今精力不济,只安心养胎。左右宝玉科举还有近七个月,定有机会下手的,这事自己只管应下就是了。 王仁走后,凤姐儿长出了一口气,忙命人将贾琏叫回来,只说自己又要事。 贾琏见凤姐儿怀孕,无力管着自己,正是风流快活呢。这日正在平儿房里歇着,见凤姐儿寻人来叫,只当她是在争风吃醋,也不理会。 平儿劝道:“她素日里有些个好强,却也是体贴的,她如今身子不便,自然不会拦着你。我看只怕是真的有要事呢,不如你就去瞧瞧吧。” 贾琏不屑道:“只你们主子奴才都是体贴的。” 平儿见贾琏如此,知道他是赞同了,抿嘴一笑,起身给贾琏披上衣衫,送了出去。 贾琏来到自己屋里,见凤姐儿半倚在榻前,神色不宁,手里的帕子拧了好几圈儿,知道是真的有事了。小心上前,道:“你快躺下吧,何苦如此,若是有事,还有我呢,你只管安胎要紧。” 凤姐儿见贾琏来了,定了定心神,方细细的将王仁所说道了出来。 贾琏听了,脸色铁青,刚想训斥凤姐儿娘家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亲戚,却转眼瞧见凤姐儿脸色焦急,面露担心,又想到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念着这么多年情分,只将这口气咽下。转而安慰道:“你这事做的好,你安心养着身子,这事儿只交给我就是了,我自当告诉老太太去。” 凤姐儿追问道:“我刚刚听哥哥这么说,只觉得耳熟,如今想想,这不是和当年珠大哥哥一个样子么,难道......?” 凤姐儿话虽没说完,但意思也到了,贾琏听了脸色更是不好,道:“你在内宅不知道,忠顺王府与咱家是世仇了,自宁荣二公时就有隙。后来东府老太爷没得蹊跷,更是生生的结了生死之仇。因着咱家有旧功,又素来没有能人,只一味平庸,皇家念着,故而无事。虽是这般,却也不得安生。” 又道:“先前老忠顺王妃喜好吃斋念佛,心地慈悲,与咱家也有几面之交,还算无事。老王妃去后,忠顺王无人约束,渐渐张狂起来。如今这般行事,正是准备向咱家动手了。若一不小心,只怕倾族之祸就在眼前了。我把这话告诉你,可不是叫你跟着着急的。这事儿只交给我们这些爷们就是了,没的叫你们女人操心,你只管安心养胎,我自会护你周全。” 贾琏一张巧嘴不逊于王熙凤,如今滔滔不绝起来,说的凤姐儿感动的不知怎样。只觉得往日这个只会沾花惹草不知理事的贾琏,原来也是这般能耐,心下佩服起来。贾琏见凤姐儿露出钦佩的神色,心里十分受用。两人说了一会儿小话儿,贾琏方来到贾母处。 贾琏与凤姐儿心思是一样的,也怀疑贾珠之死有蹊跷,屏退众人后,义愤填膺的向贾母说了事情经过。 贾母听了,立时精神了十倍不止,坐直身来,目露精光,喝道:“忠顺王府欺人太甚,这是欺负我们贾家无人么!琏儿,你和你媳妇做的很好,这事儿我记下了,日后记你们大功。”又道:“你亲自去把你宝兄弟和环儿叫来,咱们贾家也该出出头了,那些个轻狂小人,当我们贾家好欺负么!” 贾琏叫了宝玉贾环过来,贾母将此事告诉了他们两个,道:“贾家虽是国公府,却不比忠顺王府富贵。当年老忠顺王府与咱家有怨,还有几分道理可寻,皇家也不会偏帮。如今的忠顺王,原本却不是忠顺王府的人。当年太上皇极其宠爱宠妃生的小儿子,后来出了事,才下旨将他过继到忠顺王名下,袭了王位。虽是将他从皇家除名,却也是种保护。可见皇上对这个儿子还是满意的。” 又道:“现在这个忠顺王,不过是借着世仇的名头,想要吞了贾家。这般欺负到头上来了,咱家自然不能不理,只是如何反击,得好好想想。我只叫你们这几个小的来,不为别的。除了宝玉已经牵扯进来了,避无可避,琏儿和环儿素日里低调,一无爵位,二无功名,加上兰儿还不懂事,你们都是贾家的希望。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你们几个只管在内宅,不得出门。便是贾家有了万一,也牵连不到你们身上。” 贾母做事考虑周到,几人决定明着和忠顺王府对着干了,就得考虑好后果。赢了,自然是好的,若是败了,凭着自己的老脸,大约是牵连不到几个小的,贾家还有一丝希望。贾母这般交代下来,几人应下,散了。 独留下宝玉。 贾母问道:“琏儿说珠儿的事只怕与忠顺王府有牵连,你的意思呢?” 宝玉想了想,道:“那时我已经知事了,依我说,只是个巧合,当年大哥哥去的并无不妥。” 贾母点点头,道:“你明白事就好,你可知我刚刚为什么没说出来?” 宝玉道:“若是叫人家相信了,自己得先相信。” 贾母欣慰,“就是这个意思,今日起,你只记住,当年你大哥哥就是被忠顺王府害死的,如今又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害你。” 宝玉点头应下,又道:“东府的尤氏先前与忠顺王府有些来往,只怕也被利用了,不如......我们顺水推舟......” 一老一小两人,商议了一下午方散,自此,便都做无事状,也没人提此事。 ------------------------------------------ 凤姐儿安心保胎,家事又落在了李纨头上。 这日,王夫人将迎春探春惜春并黛玉四人叫来,见三人穿着打扮举手投足,无一不是好的,心下满意。 屏退众人,细细说道:“你们如今也大了,也该学着看看账本了。先前林丫头身边有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着,我是极放心的。只这么教着,毕竟有限,不如你们也都跟着珠儿家的学学,才是正理。” 王夫人又对迎春和探春道:“你们两个虽是庶出,可打眼瞧瞧,比嫡出的姊妹也不差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庶女和嫡女是一样重要的,但凡日后,若是庶女不好了,嫡女难道有什么好的?没得叫人家笑话。我说这话,不为别的,只叫你们放开手脚,不必忌惮着哪个。咱家那些管事婆子,我还不知道么,便是凤丫头,也得时时留意,小心叫她们算计了去。你们只管练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拿不了主意,只管来找我就是,我替你们做主。” 王夫人话落,迎春依旧和往常一样,只低眉顺眼的应下。探春却立时红了眼睛,心里感动,念着王夫人的好,一时又想起了赵姨娘,不知是什么滋味。 此后,姊妹几人跟着李纨管家,作诗习字女红账本,倒是比宝玉这个要科举的还忙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感冒了的、头昏脑胀的、鼻涕横流的、苦逼的皇后飘过.... 50第四十九章 甄家三小姐 这日,众人正在王夫人处说话。 王夫人道:“江南甄家前些日子来信,说要进京,珠儿媳妇可准备好了礼?” 李纨应道:“早就备好了,太太刚吩咐过我就着人准备了,不如现在拿过来给太太瞧瞧?” 王夫人刚要点头答应,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此刻先遣人来送礼请安。”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 迎春、探春接了,看道是:“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这礼单看着薄,但是也有讲究。各色绸缎都是上用的,若真算计起来,也是重礼。这等可轻可重的礼,最有猫腻了。 因此王夫人、李纨看过后,说:“用上等封儿赏他。”又命人回了贾母。 贾母便命人叫王夫人、李纨、迎春、探春、惜春、黛玉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正巧宝玉也在贾母处请安。 贾母因说:“这甄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赏封儿赏男人。怕展眼又打发女人来请安,预备下尺头。”一语未完,果然人回:“甄府四个女人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 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之物,比主人也没什么差的。四人请安问好,贾母便命拿了四个脚踏来,她四人谢了坐。 贾母便问:“多早晚进京的?” 四人忙起身回说:“昨日进的京,今日太太带了姑娘进宫请安去了,故令女人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 贾母笑问道:“这些年没进京,也不想到今年来。” 四人也都笑回道:“正是,今年是奉旨进京的。” 宝玉听了,心里留心,故意走上前给贾母倒茶,眨了眨眼睛。 贾母见了,转身问道:“家眷都来了?” 四人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没来,就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 这四人口中的三姑娘,与探春一样的,都是庶女。这个三姑娘更厉害些,远着庶母,亲近嫡母,哄得老太太等人开心,嫡母也喜她。看起来像是个有好前程的。 贾母道:“有人家没有?” 四人道:“尚没有。” 宝钗在旁听了这话,手帕一紧,心里顿时揪了起来。谁知贾母并不接话,只又问他家哥儿,也有一个叫宝玉的。这个甄宝玉与原著一般,只爱和女孩儿玩,性子也是个绵软的。两家又奉承了几句,四人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人处来。说了一会家务,打发她们回去,不必细说。 众人走后,贾母问宝玉:“这甄家进京,可有什么缘故不成?” 宝玉低头想了想,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还是远着一点的好。咱们两家素来来往密切,不好一时断了。只是人情往来定不能出一点差错。老爷如今在江南外放,不知有什么事呢,甄家今日不大稳妥,行事要十分小心才是。” 贾母听了,自然留心。 ------------------------------------------------------------------------------- 话说宝玉见甄家走后,来到水澈府上。 温珏一看宝玉进门,乐道:“呦,宝二爷来了,快里面请啊。” 宝玉笑道:“你个大烟袋,平日里怎么不见这么热情,可是又设了什么套子给我钻?” 温珏笑着把宝玉往里迎,道:“瞧你说的,咱俩啥关系啊,我能害你不成?快进去吧,主子心情正好着呢。” 宝玉心里疑惑,温珏与自己交好,却不可见自己与水澈这点子暧昧,如今怎会这般热心。 进正厅一看,可不是该叫自己快点进来,宫里派来人,着内务府的来给水澈量尺寸,预备五月大婚。 水澈兄弟几人成婚都较晚,皇上说了,皇子们要先立业再成家。水澈年长,早定下他亲外祖家的表妹。水澈生母在生他时早逝,自幼抱在皇后身边,与自己外祖家来往不多。这新娘子的父亲,是水澈的亲舅舅,礼部侍郎程大人,母亲姓林,侯府地处小姐,说起来还算是林如海的远亲。只是这亲戚论的实在是远,两家人平日里是一点来往也无的。 除水澈外,五皇子水卿和八皇子水晴,亲事还没定。热门人选是山东孔家河南潘家的小姐,只是这事皇上没发话,还都是个未知。 宝玉见水澈此时脱不开身,来到他房里,自找了个地方,那本字帖随手翻看。待一身喜庆的内务府官员走后,水澈方才脖子僵硬的来到书房。见宝玉半倚在窗下,心中一动,上前将人搂住,将脑袋搁在宝玉脖子上,凑到他耳边,气息温热,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呢?” 宝玉回头,笑道:“我看你一脸喜气,怕耽搁了你的好事,叫你做什么。左右我算不上哪个名牌上的人,只等着就是了。” 水澈听了,摇头笑笑:“小醋坛子。”起身把宝玉搂在怀里,两人坐在书桌前。 两人宝玉道:“听说今天江南甄家的太太和三小姐进宫了?” 水澈道:“是,水溶特意请旨,召北静王妃母亲进京。此番是要住在北静王府的。” 宝玉问道:“听说北静王与王妃夫妻情深,北静王怜惜王妃有孕,特意请旨召其母进京,以命妇身份住在王府。只是为何他家三小姐也来了?” 水澈眯了眯眼睛,道:“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宝玉摇摇头,道:“皇家没有庶出的女孩儿,故而你是不知道庶女的艰难。我母亲素来就说,庶女教养与嫡女要一样的,这是大家的脸面。庶女不是用来作践的,而是要娇养的。庶女的出处要好,不能随便打发了,连个庶女都教养不好的,嫡女难道就有脸面了?” 又道:“虽是如此,我看家里两个庶出姐姐,处境也颇有些艰难呢。上要孝敬嫡母,下药应付那些个贪心不足的婆子们,琴棋书画女红女德,什么都要学,怕是比考状元还要耗费心神呢。那甄家又不是没有嫡女,庶女也不只这一个,为何偏偏带了三小姐来?还住到北静王府。那三小姐素日里听说,是个极好的,品格相貌都没的说,也得嫡母喜欢。也难为她一个女孩子了。” 水澈听了,皱眉冷哼道:“你无事打听人家闺阁女子做什么?你还小呢,不要想着这些。” 宝玉失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过随口一提,你吃的哪门子醋。” 水澈道:“这下我们扯平了。你要说这甄家三小姐,我倒能告诉你几句,你也早做些准备吧。” 原来甄家大小姐当初被指给了北静王水溶做正妃,北静王人品风流,相貌最好,当初是京中闺阁女子人人向往不已的大众情人,甄家大小姐嫁给他,可是叫人羡慕不已的。两人婚后倒是夫妻和谐,郎才女貌,唯一不足就是婚后三年,王妃肚子里还没有消息。无子是大事,幸亏老太妃去世的早,没有婆婆催,就这样,王妃心里还是着急。不顾自己身子,拼了命求了方子,终于怀了一胎。 宫里赏赐了几个嬷嬷给北静王妃疗养身体安胎,水澈借此机会,把自己的人混进去了。得到的消息是,北静王妃就算撑到生产,怕是也只能留一个。水溶一脉就算过继出去了,他父亲却也是今上的亲兄弟,这皇家血脉,自然是最重要的,甄家这个王妃,怕是保不住了。 世家自古有滕妾一说,甄家打的主意就是,王妃生下嫡子去世后,其妹嫁入北静王府为继室,抚养嫡子。本来这有些妄想,没道理甄家一直把着北静王府不让别人分,只是若是操作的好了,在生产时做点戏,感动一下世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甄家这个三小姐,虽是甄家人,怕也甄家还有几分仇呢。她生母原是甄老爷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其母进门就抬了二房,后来去的不明不白,貌似有几分蹊跷。原不过是薄情负心汉和有手段的正室的故事,偏着水澈心眼多,早在五年前就派人将手伸进了甄家,这甄家三小姐被水澈洗脑的,怕是一心想给自己母亲报仇呢。 所以,最后这北静王府,到底是被谁把持了,还不好说。 宝玉听水澈说完,心里便长叹了口气。五年前甄家小姐嫁进王府的事还没影呢,水澈便能不动声色的把手伸进去,心机可见一般。又叹水澈将这种阴私告诉自己,自己以后怕是真是水澈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掉了。 果然不过月余,北静王府难产,甄家三小姐冲进产房,劝说孩子刚刚出世,不可无母亲照料,以母子之情硬生生将王妃从地府拉了回来。其心可嘉,得上赞赏。两月后,王妃终是撑不住了,去世。其妹正式入住北静王府,照料王妃所留嫡子,预备一年后正式行礼。 随即,这三小姐彻底将北静王府内院洗牌,找出些蛛丝马迹,原来先王妃难怀,是忠顺王府下的手,意在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北静王。甄家信以为真,便十分恨上了忠顺王府,彻底投靠了北静王。 忠顺王先去一大助力,又不过月余,其母颐太妃薨。原来颐太妃身子不好有段日子了,元宵节时就要消息传出来,当时皇上还借机下旨,停了宴乐,宝玉彼时还小心眼的算计着,是不是皇上银子不够花了,打的幌子,如今看来,竟是他们父子的政治默契。颐太妃身子虽是不好,却一直无事,也无人在意。此次突然薨了,忠顺王措手不及。 贾府这边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邢、王婆媳祖孙等,每日都要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故得一月光景,宁荣两府无人,因此大家计议,家内无主,内宅由李纨带着姊妹几人理荣国府,宁国府由贾珍新娶的继室并秦氏打理。荣国府外宅事由宝玉做主,宁国府交由贾蔷贾蓉。薛姨妈搬到院内,照看姊妹们。 51第五十章 邢岫烟 这日午后,王夫人新得了两瓶进上的玫瑰露,闻着十分开胃,本想着给宝玉黛玉等人送去。无奈东西只有两瓶,恐怕不均。便留了一瓶给宝玉,又差人叫黛玉来自己屋里说话,告诉黛玉,每日只在自己这里悄悄的吃了就是了。 黛玉本不奈这些,畏畏缩缩,本事好事,反倒成了见不得人的。只是王夫人一番好意,不好推辞,又心知王夫人待自己好不容易多了几分真心,便点头应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黛玉有些倦了,想回去歇歇。王夫人道:“现在日头热,何苦走那么一大圈子,晒着了如何是好。不如就在里屋歇歇,叫丫鬟把你的东西拿来就是了。” 黛玉觉得有理,便点头谢过,丫头们回潇湘馆拿了黛玉惯用的薄被玉枕等物来,就在王夫人里屋一处通风的贵妃榻上歇了。 黛玉歇在里屋,王夫人便在外间念佛,叫丫鬟在一旁敲经。佛音哒哒哒的响着,不觉得吵,反倒有几分安心,叫黛玉睡实了。 这时,薛姨妈来王夫人处叙话。 王夫人想着,黛玉觉浅,刚刚睡下,若是此时唤起啦,恐怕又睡不着了,不如不叫的好。因此只将薛姨妈迎在外间。 薛姨妈来找王夫人,不为别的,却是想着和邢家结亲。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素来以贾家为首,薛家因为商贾身为,为末。近些年,贾家与薛家联系不多,直到薛姨妈进京,住在贾家之前,不过是年礼往来,私下来往渐渐疏远起来。薛姨妈本想着,借王夫人的势,与贾家多多亲近。谁曾想王夫人并不因为顾念姐妹之情就多给便利,又不理外务。表面上看,贾府实权是在王熙凤和李纨手中。金玉之论眼看着也无望,虽然薛蟠和宝玉交好,可是宝玉如今年幼,说不上话,将来两房分家,贾家还是大房说的算。 因此,薛姨妈便想着与大房结亲。 贾琏是不能的,王熙凤处也无望。贾琮年幼,迎春不受宠。薛姨妈想来想去,盯上了邢岫烟。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觉得配不上薛蟠。想来想去,正好薛蝌父亲早逝,母亲是痰症。自己能为他做主,便下定主意,将两人凑成一对。只是她心中还对金玉良缘抱有希望,便想着试一试王夫人,这便先来找王夫人商议了。 王夫人听薛姨妈所讲,便知其意。不外是若宝玉宝钗二人之事无望的话,薛家便要转而支持大房了。只是薛姨妈不知,宝玉早与王夫人通过气,母子二人已经开始悄悄打听合适的宅院了,大房二房之争,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因此薛姨妈自是失望而归。 而此时谁在里间黛玉恰巧醒了,正听见薛姨妈的意思。黛玉心比比干多一窍,一听就知道其中内涵。心里不禁为邢岫烟惋惜,此事怕是有七分定数了。 晚间,在贾母处用过饭,薛姨妈起身来到凤姐儿处。黛玉见此,便邀了宝玉同行。将午间之事说了。宝玉一听,心里想着,薛蝌与邢岫烟到也算良配,薛蝌如今需要不是世家出身背景复杂的小姐,而正是聪慧机灵,能助他度过难关,帮他分忧的太太。而邢岫烟的出身,嫁给薛蝌,正是最好的结局了。要是真配了薛蟠,那个没心没肺的断袖,反倒糟蹋了人家清净女儿。 宝玉笑道:“妹妹这是担心的什么呢?薛蝌此人我见过几次,是个明白人。这婚事自古以来都是长者之言,他二人如今有这个结局,已是难得的了。” 黛玉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这话本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只是邢姑娘是个招人疼的,我恐她父母只认着钱,将她卖了银子,这才越矩。” 再说这边凤姐儿,听薛姨妈之意,心中大喜。又想着邢夫人为人,不想去找邢夫人,唯恐她得意。因此下定主意,越过邢夫人,先去找了贾母。便对薛姨妈叹道:“姑妈素知我们太太有些左性的,这事等我慢谋。” 第二日,贾母去瞧凤姐儿时,凤姐儿便和贾母说:“薛姑妈有件事求老祖宗,只是不好启齿的。”贾母忙问何事,凤姐儿便将薛姨妈为薛蝌求亲一事说了。 贾母心知昨日薛姨妈是先去了王夫人房内的,对晚辈们这些小动作也懒得理会。见薛蝌和邢岫烟正是良配,也乐得做这个好人。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启齿?这是极好的好事。等我和你婆婆说了,怕她不依?”回房后,即刻就命人来请邢夫人过来,硬作保山。 邢夫人倒是没想到薛姨妈的深意,只想着借机从中能捞多少银子。想了一想,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薛蝌生得又好,且贾母硬作保山,将机就计便应了。 贾母十分喜欢,忙命人请了薛姨妈来。二人见了,自然有许多谦辞。邢夫人即刻命人去告诉邢忠夫妇。邢忠夫妇原是来投靠邢夫人的,想着给女儿一个出处。此时见贾府做媒,便知这嫁妆贾府定然少不得多出些,心里自然乐意,如何不依,早点头应了。 ------------------------------------------------------------------------------- 再说上回说忠顺王母亲,老太妃去世,当时皇上下旨,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贾府养的戏班,自然也散了,每位教习给了八两银子,令其自便。余下的小戏子们,贾母等人本想着,若有没有去处的,留在府中散到各处做丫鬟。只是后来其中那个叫龄官的出面,将众人都领了出去。 龄官就是先前那个与贾蔷心意相通,贾蔷为了她诬陷宝玉的戏子。这是个聪明人,最最通透,原著中便是少有的能不恋贾府富贵,借机脱身的明白人。如今因着贾蔷的缘故,在贾府中人面前挂了号,贾蔷待她也是真心实意。加之贾母王夫人恨贾蔷陷害宝玉,为了侮辱他,将龄官脱了贱籍,认养在一个小户人家名下,配与贾蔷。这本是天大的侮辱,怎奈贾蔷因着东府行事,早就看透了世家大族的嘴脸,自己本身又一无长处,竟十分满足。 龄官因祸得福,有了好出去。此时见众人要被遣散,心知那些戏子们要好些是贪恋富贵的,也知救不了每个人。夫妻二人便传了话,若是有人想要出去,可先投奔他们。二人在京郊置办了一处庄子,农户也有几家,日后若是能静下心来过日子,也不愁了。 因着这个出处,这十一个小戏子,倒也多半都踏踏实实留下来过日子。独有两个贪恋富贵的,不肯安居在农庄上。被宝玉领走了。 再说宝玉与贾蔷。上次贾蔷得罪了荣国府几位当家人,怕宝玉记恨,心中忐忑不安。谁知宝玉先生狠狠的敲打了一番,又派人将龄官送来,又给二人一处庄子。倒叫贾蔷心里愧疚。宝玉前前后后用了大半年时间,恩威并施,再加上龄官是个明白人,这夫妻二人,便自认跟着宝玉过活了。宝玉也不是什么圣母,派人四处打探,从邻省将龄官同样被卖做戏子的妹妹找到,认了自己奶娘做干女儿,这才放心,慢慢交代二人一些琐事。 至于那两个戏子,宝玉命人从江南请了一个人老色衰,早退休了的瘦马,细细的教了二人好些有的没的,留着日后大用。 ------------------------------------------------------------------------------- 转眼到了这年八月,宝玉预备着要参加乡试。 阖府上下又动了起来,只是忙的却不同。凤姐儿贾琏二人将自己院子护得严严实实,唯恐有人趁乱对凤姐儿肚子动手。平儿是个聪明的,此时一心装个透明人,轻易不露面。贾赦邢夫人心里对宝玉科举之事不屑,面子上陪着贾母做做担心状,并不多事。贾政不在家,贾母王夫人二人,倒是私下人手全都动了起来,预备着忠顺王府的人动手。贾环贾兰也没闲着,一面在宝玉处跟着学些阴谋阳明涨涨见识,一面贾环领了任务,小无赖又要干老本行,替自己哥哥鸣不平了。 而宝玉自己,和李先生水澈反复商议后,终于在八月初七这天,迈进了考场,准备再次直面忠顺王府,拉着贾环这个机灵的小无赖打一场硬仗。 作者有话要说: 头昏脑胀的码完这章,最近重感冒,昨天刚刚从医院里爬出来,这章有一部分是我打盐水是手写的...泪奔 下一章估计贾环又要撒泼打滚求支持了,大家还记得这个可爱的小三儿不? 52第五十一章 告御状 这日,天还未亮,宝玉就被金风、梧桐叫起来。两人围着宝玉,仔仔细细的收拾一番,头上戴的、腰里配的、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都折腾了两三次。又有贾仁、贾义、贾礼、贾智早早就将宝玉一应用具收拾妥当。宝玉又亲自瞧过一遍,方才跟着几人来到贾母院子。 贾母王夫人等这日也是早早起身,见宝玉来了,忙招到身前,里里外外打量个遍,这心方才放下三分。贾母摩挲了宝玉半晌,才道:“你只管用心考试就是,这事情若是不成,也不大要紧。凡是以你身子为重,万不得争强斗胜,伤了根本。”又道:“你娘心里不踏实,昨夜一夜未睡,去跟她说说话吧。”贾母嘱咐完宝玉,便起身回了里屋,将地方留给王夫人母子说私房话。 王夫人的心与贾母是一样的,无论怎样,都是宝玉的身子为重。千叮咛万嘱咐,只怕宝玉步上贾珠的后尘。宝玉心里微酸,却不好表出来,只慢慢的安慰着王夫人。过了一会儿,金风进来回话,说是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王夫人这才收起精神,打点宝玉赴考。 林之孝亲自出马,带了几个小厮,宝玉手下的贾勇、贾毅也带了人,一群人护着宝玉来到贡院门口。到了这儿,每人就只许带一个小厮了,贾勇拎着宝玉的考试用具,左一下右一下的护着宝玉,生怕被人挤了。两人来到广场等待点名入场,广场四面兵士把守,人虽多,却不显得乱,大家都紧张的等着进入考场。 等了半个时辰,九声炮响开了龙门,祭过鬼神后,考生才可以进入考场,开始搜检。每个考生都得将衣服脱了,从头到脚都要细细搜几遍。前一个人搜检玩,往里走几步,下一个再搜一遍。如此这般,宝玉被吃了好几遍豆腐才被允许进入考场。 宝玉分到的号舍在中间,位置不好不坏,但是来回走动的考官一眼就能瞧见。宝玉心里稍稍欢喜了一下,如此明显的位置,天助我也啊。 宝玉仗着自己心理素质好,考箱放下,先将号舍里里外外打扫干净。铺上两床被子,点上熏香,烧好热水。先洗了把脸,然后待号舍里熏的差不多了,又挂上贾母从自己箱底找的极好的布料制的帘子。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又拿出茶具,不紧不慢的泡了壶茶。洗杯洗茶一道程序都不差,看的考官目瞪口呆,对宝玉优哉游哉的态度咬牙切齿。 宝玉手上忙着,眼睛却瞄着几位巡考,忠顺王要是在考场上动手,定是买通哪个。自己不能真的中招,得仔细留意。 折腾到晌午,宝玉方才拿出笔墨,细细磨了墨,提笔做题。 近几年边疆又不怎么太平,满朝文武观点不一,此次题目多半就与战事有关。当年李先生几乎算得上是士林学子中的大众偶像,本届主考官杨大人也是李先生粉丝之一。宝玉拿到考卷,心里就有了底。李先生当初将《剑南诗稿》的手稿交给自己,他仔仔细细的看过几遍,又经常与李先生交流,心知自己发挥稳定,定然跑不了前几名,于是定下心来,仔仔细细答卷。 到了晚上,贡院内点起灯来,宝玉也摸出自己带的蜡烛摆好。 过了半晌,有一名巡考走了过来,看了看宝玉的蜡烛,道:“这蜡烛太粗,烛芯却短,万一走水可不是顽的。”说着,将蜡烛收走,命人拿了贡院中备好的蜡烛替了。 宝玉装作感激不尽的样子,毕恭毕敬的谢过巡考,将新蜡烛点好,过了大半个时辰,起身将帘子撂下,熄了灯。 次日,宝玉将文章反复检查过,才誊到答题卷上。 头一场考过,剩下两场只要文章通顺即刻,宝玉稍稍放松了心神。从考箱中拿出几味药材,熬起来药。贡院里环境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难免,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带了常用药。宝玉也不例外。因此熬药也无人在意,不过是心里嘀咕两句,又有倒霉的在考场上病了。 宝玉服了药,又仔细的将后两场考过,等三场考完,宝玉心神耗尽,眼睛一转,交了卷子,然后身子一栽,倒在地上。 ------------------------------------------------------------------------------- 三场考完,考生们都蓬头垢面走路虚飘,出了考场,早有家人亲朋等等在外面。 贾家也早早派了人等在贡院门前,贾环担心哥哥,也自告奋勇跟了来。结果等了大半天,人都走完了,还不见宝玉身影。众人心里着急,正要派人去打探,就见几个侍卫抬着宝玉出来了。 贾家众人心下一惊,忙迎上去。贾环挤在前面,见宝玉嘴角带血,身上也是鲜血斑斑,心下一急,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侍卫见贾家派出,心知是什么贵人家的公子哥,因此耐心答道:“这名考生交过卷后犯了旧疾,咳了血,待开了院门,大人命我们将他抬了出来。你们回家赶紧叫大夫去吧,咳了血可不是小事。” 贾环登时竖起眉头,厉声道:“我哥哥自幼文武双全,跟着御前征西大将军第一护卫徐大人习武,身子骨好着呢,怎能如此就咳了血?” 几人听了,心里不悦,正要发作,又听贾环道:“几位大人,我们是宁荣街荣国府贾家的,这是我哥哥,荣国府嫡子宝二爷。此番事关重大,我这就派人去同仁堂请了大夫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几位大人帮个忙,留在这儿做个见证。”贾环话音才落,后面贾仁就递上了几个荷包。 四名侍卫见此,心知荣国府势大,自己等人得罪不起,又收了银子,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们兄弟几个这就留在这里等着。” 同仁堂是开国时期就有了的,百年老字号,每年都会定期给穷苦百姓派发日常用药,又先后出过二十几名太医,在民间颇有声望。因此贾环说请同仁堂大夫过来,无人多话。林之孝见贾环如此,心知自己只能听这个庶子的,先派了一个小厮回府报信,又亲自带人去同仁堂,请了最有名的白大夫来。 这白大夫号称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医术了得,只是因着其妻在宫里专门负责娘娘们的健康,夫妻为了避讳,加之为人太过耿直,因此并不曾进宫做太医。贾环见林之孝请了他来,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忙叫白大夫瞧瞧在被安置在马车上的宝玉。 白大夫把过脉后,眼皮一挑,道:“这位公子是中了奇毒。算你们走运,也就是我能看出来这毒。不是我夸口,放眼望去,连着宫里的太医加在一起,怕是能瞧出来的不超过五人。”白大夫又抬眼看了看四名侍卫,开口道:“看这脉象,这公子中毒不过四五日,若是依我的方子,仔细调养,半月就能好个六七分。” 贾环一听这话,当即嚎道:“我哥哥好好的进了考场,竟然被人毒害,究竟是哪个小人迫害!” 贾环当机立断,叫林之孝带着宝玉回府,请了白大夫一起过府给宝玉解毒。又询问了四名侍卫出身来历,道:“四位大人也瞧见了,这是有人要害我们贾家,宁荣二府虽近些年行事低调,却是也是百年世家,堂堂国公府。如今有人要害国公府嫡子,此人定是有些来历的。如今四位大人成了证人,背后之人若是心狠手辣的话......” 贾环这话没说完,但是这四人也知其意。自己等人算是被贾家强迫绑上了船,不管自己是否作证,那幕后之人都不会放心有活口的,万一杀人灭口,自己连伸冤的去处都没有。四人无奈,只得跟着林之孝家的去了贾府,暂且安置。 贾环待众人走后,带了贾勇、贾毅去了步军衙门。 这步军衙门不是一般地方,民间戏文里有种说法叫做告御状,说的就是步军衙门。苦主若是身含奇冤,可以去步军衙门敲登闻鼓。无论有无冤情,先要打四十廷杖。然后,步军都统将状子直接承到御前。 贾环先含了两片参片,然后趴在那儿挨了四十大板。这四十大板和四十大板不同,都是有讲究的。板子里灌了铅,若是手下狠点,五板子下去就能要人命。 水澈身为皇子,几分面子还是有的。贾环前脚敲了鼓,水澈后脚就派温大烟袋去打点了。因此贾环四十板子下来,就是疼些,并未伤筋动骨。 贾环状告的主考官杨大人并四位副考,暗中下毒,谋害学子性命。状子递上去后,就被关进了牢里。温大烟袋素知宝玉宠爱这个弟弟,因此好人做到底,叫人上下打点一二,送了换洗衣裳,叫牢头打了热水,又亲自给这小赖皮上了药。 贾环扯着嗓子叫道:“哎呦,哎呦,您轻着点儿啊,别我四十板子没什么事儿,坏在伤药上啊。” 温大烟袋一翻白眼,狠狠道:“小白眼狼,老子好心给你上药,别不知道好歹了。” 贾环哼唧了几声,再无话。 温珏低头一看,好嘛,这小子睡着了。心里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倒是比他哥哥可爱多了。慢慢给贾环换了裤子,抱到床上,盖了被子。起身瞧瞧牢里的东西,心道,这怕是比平常百姓家住的都不差了。满意的点点头,方才出来。又递给几个牢头几张银票,嘱咐他们对贾环多加照顾些,若是有人来看,一概不放。几人忙点头应下,暂且无话。 这边贾家见宝玉被抬回来,全都慌了神。 贾母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命人将宝玉抬回房里。李纨、凤姐儿两人见此,也上上下下忙活起来,命人烧水抓药抬春凳,里里外外忙活个不停。王夫人早就扑到在宝玉身上,一口一个“宝玉”“珠儿”的哭了起来。贾兰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也跟着哭,李纨听了,也抹起了眼泪。至于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等人,早就成了泪人儿。邢夫人心中暗喜,脸上却也一副伤心的表情。 白大夫开了方子出来时,听见女眷一片哭声,又见王夫人“儿啊”“肉啊”的哭喊,心里不禁同情。此时外间诸事具由宁国府族长贾珍做主,贾政不在家,贾赦犯了旧疾卧床,贾琏跟着跑跑腿。白大夫细细向贾珍交代了宝玉的病情,暂且住在了贾家。 白大夫事情知趣儿,知道自己也成了重要证人,安心在贾家住下。 这边白大夫开的药灌了下去,宝玉又咳出两口黑血,引得众人又哭了一场。 后来还是贾母发了话,外面事务交给贾珍料理,仔细打探是谁要害贾家,又命贾琏亲自去步军衙门看望贾环。女眷们都被贾母劝回各自房里,明日再来。众人散后,贾母、王夫人将金风梧桐叫来,亲自翻了宝玉的考箱,从最上面的玲珑格里翻出来两截蜡烛,上面赫然印着“贡院”的字样。 宝玉身边的绿酒是懂医术的,细细看过蜡烛后,又点燃了闻了一闻。方才道:“回老太太、太太的话,这蜡烛制成时和了芨芨草。这草药本是用来止血的,并无毒,却是不能点燃。若是燃烧后,会散发一股冷气。闻着提神,却不知不觉中毁人元气。若是合着先前的车前草味道,药效更甚。” 贾母听了,狠声道:“当真是瞧我贾家可欺吗?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谋害贾家嫡子!” 原来先前王仁将一些日常用品送到王熙凤手里,叫她在管家时分到宝玉房里去。凤姐儿转手就将东西交给贾琏。贾琏交给了贾母,绿酒细细查过,发现东西都泡了车前草。车前草并无毒,宝玉就暂时记下。与贾母王夫人商议好,待考试时抓到什么把柄,一律放在考箱最上的玲珑格里,又叫绿酒开了药。这药单熬出来,是治伤风的。又拿了一粒药丸做引子。合了引子服下去,能快速将体内的毒逼出表面来。看起来病入膏肓,实则毒都已经排了,出来浮在表面。 宝玉被换了蜡烛后,就心里怀疑。每日早早手笔,并未多点蜡烛。考过第一场后服了药,见手心发汗,知道蜡烛确有蹊跷无疑了。便将蜡烛放在考箱里,待交完卷子后,自己逼出一口血来,倒在了考官面前。 贾母心里心疼宝玉以身犯险,正是一腔怒火,却听贾珍来回话,宝玉老师李大人亲自来看望宝玉。忙命人将李先生迎了进来。 李先生大概知道宝玉是要跟忠顺王府死磕了,却未曾料到他会以身犯险,心里恼怒宝玉不知道珍重自己身体。虽如此,还是心疼宝玉。找了皇上给的千年人参和百年灵芝来,给宝玉补身子。 贾母见李先生堂堂从一品学士,竟然亲自来瞧一个学生,心里感谢。拉着李先生心照不宣的说了几句担心宝玉的话。李先生感慨贾母如此高龄还为家族操心,贾母怜惜李先生多年在贾家教导宝玉,不曾回家不曾出仕。两人又心里都疼爱宝玉,不由的言语相投,多说了几句。待李先生走后,贾母吩咐王夫人和凤姐儿,以后往李宅送的礼,都要再加三分。 第二日,贾珍带来的消息,皇上下了圣旨,贾环的案子三日后开堂。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贾环御前撒泼........ 我在想要不要把贾环也掰弯呢...不过要是贾环也弯了,贾家二房岂不是全民搅基了? 53第五十二章 御审(上) 科举是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是国之命脉。而对于寒门学子来说,科举是他们的唯一出路,没有科举,他们怎么拼得过官二代?因此,每到有大比的年份,全国的眼光都汇聚在京城,京城里的大小官员,都绷着一根神经,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今年乡试刚刚结束,水晟睿就收到了一份状子,状告主考副考嫉贤妒能,于乡试中暗中谋害应试学子云云。 看的水晟睿差点呛着。水晟睿早就听李致提过几句,说贾家那个刁钻的小子,和他更加刁钻的弟弟,两个人要奋起反抗,给忠顺王一点颜色瞧瞧。却没想到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在科举上打主意。于国事为儿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水晟睿将状纸打发内侍,下发到南书房几位阁臣手中,冷笑道:“瞧瞧,乡试刚刚结束,就有人上告了!” 潘景荣潘尚书先接过状子看了,眉头一挑,中毒这小子,不是那个长了一身心眼儿,总拉着自己那傻儿子挡酒的小子嘛,这是熟人啊。 水晟睿见潘尚书挑眉,问道:“怎么,景荣认识这状告之人?” 潘景荣将状纸递给杨皓,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认识的不是这个状告之人,而是他的哥哥,那个中毒的学生——贾宝玉。贾宝玉与犬子是旧识,先前奴才家那个不顶事的小子,凡是斗鸡走狗误了功课,都找贾宝玉给他出主意圆谎。” 水晟睿听了,哈哈一笑,“朕还不知宝玉这小子竟然也有喜欢顽的时候,还以为他只知读书习武呢。” 水晟睿这话说出来,众人听明白了,这贾宝玉早就入了皇上的眼了,语气这般熟稔,是个不能发作的。 这下杨皓手里的状子就有些烫手了,原因无他,他自己就是这状子上的被告,主考官啊。 水晟睿见杨皓手有些发抖,恶作剧得逞,心里十分满足啊,嘴角挑起,道:“杨爱卿,你是主考,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杨皓听了两腿一软,伏在地砖上,叩首道:“启禀万岁,这个贾宝玉臣倒是真有些印象。那日学子们入场,都忙着做题,独这名学生,熏香,烧水,煮茶,不紧不慢,心理素质是个好的。因此臣多看了几眼。”又道:“待这位考生交卷后,还未走两步,便突然到底不起。臣等帮上前查看,发现这考生口吐鲜血,晕厥过去。是以忙派人将他送出考场,交到家人手中。” 水晟睿听了,心里翻了个白眼,傻小子考试还这么嚣张,还煮茶,你当是在茶馆里磕牙呐?不过水晟睿也知道,听杨皓说是说不出什么了,因此笑了两声,喜怒无辨,对着等信儿的步军衙门都统应颢然道,“三天后开审,朕倒要看看怎么到底是谁下的毒!” ------------------------------------------------------------------------------- 这场官司打的很拉风,本来考完乡试,准备继续迎战会试的学子们,一听说苦主是院试头名案首,荣国府嫡子,漂亮的跟女人似的贾宝玉,都来了劲儿了。 宝玉出身富贵,为人和善,言语常笑,加上生的一副好容貌,又喜好慈善,在学子们当中,很有些口碑。一听说他被害,这群本就喜欢凑热闹,嘴巴像刀子似的读书人,都不干了。吃饱睡足,起了个大早,凑足了精神,里三层外三层的在步军衙门口围了好几圈儿,等着给宝玉呐喊助威。当然,也有瞧着贾宝玉这等什么便宜都占了的富家子弟不顺眼的,等着瞧贾家的热闹呢。 贾环今天特意换了件土不拉几的衣裳,小脸儿瘦瘦的,等着一双溜圆的黑眼珠子,水汪汪的,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以往步军衙门有人叩阍,大多是身负奇冤的成年人,如今贾环年方十岁。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看见人多,话都说不利索的大有人在呢,难为他小小年纪就敢叩阍了。看得众人先入为主,不由的都同情几分。 这案子是步军衙门都统应颢然主审,应颢然做在堂上,大堂两旁分设两把椅子,一边做的是从一品侍读大学士李致李先生、从一品工部尚书潘景荣潘大人,一边坐的是兵部尚书陆大人、主考官从一品学士杨皓杨大学士。 贾环跪下行过礼,应颢然一排惊堂木,满堂无声,见贾环这般年纪,说话声不由的低了几分,问道:“堂下之人可是贾环?你口口声声说有人毒害你兄长,可有证据?” 贾环不慌不忙的又行了礼,表示对主审的尊敬,引得堂下瞧热闹的学子们都纷纷点头,方道:“回大人的话,草民贾环,是贾家三子,草民是为兄长贾宝玉伸冤的。哥哥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寒窗十载,十二日前以院试头名案首资格进了贡院,参加乡试。三日前乡试结束,草民亲自带了下人,满心欢喜在考场外等哥哥出场。却不料天降横祸,哥哥竟然是满身鲜血被人抬出来的!可怜家中母亲和七旬祖母啊,怎受得了这种打击!” 贾环一边说,一边拿袖子抹眼泪,说的声情并茂的。又抽了抽鼻子,道:“哥哥自幼随御前征西大将军第一护卫徐术徐先生习武,身体健康的很,临考前嫡母一片慈母之心,还曾请过太医院两名太医再三确认兄长身体无碍,这才得以入场。如此这般,怎会鲜血淋淋的被人抬出来!我心下疑惑,请了好心送哥哥出来的四位侍卫大哥做个见证,当场请了百年老字号同仁堂白大夫诊脉。也是我哥哥的命好,正巧赶上白大夫坐诊,白大夫一向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医术了得,方能诊出,哥哥竟然中了奇毒,而中毒时间,正是乡试期间!” 贾环年纪小还未变声,一张小嘴巴拉巴拉清脆的很,蹦豆子似的听得人舒坦。一大段话下来说书似的,看热闹的都想给这小孩鼓掌了。又听到贾环说自己兄长乡试期间中毒,底下的人早就不干了,纷纷附和,添油加醋,都盼着步军都统应颢然是包青天转世。 应颢然敲两声惊堂木,喊了嗓子“肃静”,这才听贾环继续说。 贾环眼泪珠子跟流水似的往下滚,道:“家父去岁点了学差外放,留下七旬祖母和母亲照料我们兄弟二人,父亲在外为国兢兢业业,竟然就有人敢在考场上对院试案首、荣国府嫡孙、贵妃胞弟下手,如此丧心病狂,岂不令人心寒!”贾环尖着嗓子,声泪俱下,哭得是声声泣血啊,听的人纷纷擦眼,同情不已。 擦了擦眼泪,贾环又道:“草民又想乡试期间考生吃喝睡都在号舍内,不得走动一步,是谁给哥哥下的毒呢?自然与巡考有关了。” 应颢然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这小子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了。 又见贾环抹了抹眼泪,道:“我又问了白大夫,哥哥中的毒,本来并不稀奇,不过是芨芨草掺到香料之类的东西里点燃了,能使人虚弱。这毒虽平常,难得是脉象,寻常大夫是瞧不出这脉象有什么不同的,只以为是身子弱了些。这下毒的人心思歹毒,想了这么个无迹可寻的法子,想不声不响的谋害哥哥。却不了人算不如天算,哥哥乡试期间以防风寒,熬了一剂培元固本的方子,药性起了冲突,这才将幕后之人的黑手,露了出来!” 应颢然连忙传了同仁堂白大夫,又去太医院请了两位太医前来。当然,这日正好赶上了水澈手下的程老头坐诊,程太医连同另一位太医,一起被请了过来。 白大夫在民间声望颇高,他一出场,围观的自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纷纷交换一些“白老头医术了得的轶事”。白大夫年纪虽大,说话却利索的很,三言两语,几个药性专有词汇甩了出来,懂医的不懂医的,大概都知道了,贾环说的确有其事。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院两个太医到了,先印证了白大夫所说的药性冲突之事。又听贾环道:“草民左思右想,这乡试的号舍据说通风极好,怎会有芨芨草的香气呢?便亲自查看了兄长的考箱,发现两截不属于哥哥的蜡烛。” 应颢然又命人从贾家家仆手里将蜡烛接过来,见蜡烛上烫金的“贡院”二字,皱了皱眉头。 贾环道:“大人瞧见了吧,这蜡烛上印着贡院二字,是乡试期间备用的,以防有考生天黑后没有灯光答题。哥哥临考前,家母亲自打点的考箱,蜡烛自然也是备好的,考箱里怎会有贡院的备用蜡烛呢?草民心里疑惑,便请白大夫瞧了,这蜡烛制作时和进了芨芨草的汁液,是特指的,看似平常,实则却是哥哥的催命符!” 话说到这儿,围观的学子都不干了,这还了得,贡院备用的蜡烛里竟然含毒,人群里众学子不由的都毛骨悚然,生怕自己也有个万一。 应颢然见此,生怕引起学子哗变,忙命太医瞧过蜡烛,两位太医自然认证了贾环的说法。贾环又道:“这蜡烛是贡院哪位大人换的,考场上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草民相信大人定会给哥哥讨个公道!” 得,应颢然要是敢慢一步,下面的学子们嘴里不一定能蹦出点啥来呢。连忙派人翻了卷则,又找来副考、巡考证实。当时确有一名巡考,以宝玉自带的蜡烛容易走水为由,换了宝玉的蜡烛。再一问,那位巡考人呢?前天夜里刚回家,就发了急症,去了。 这消息一传来,下面学子口中纷纷喊着“公道”“公道”,这明摆着被人杀人灭口了啊。 案子到了这儿就停住了,人死了,怎么审? 应颢然眉头拧成了麻花,正在发愁,眼睛一扫,呵,下面那小混蛋眼珠滴溜转,一点都不急。这小子打了四十大板,不可能就此罢手啊,于是问道:“你告考官谋害学子,如今这巡考已死,你可还有证据?” 贾环朗声道:“回禀大人,草民从最开始想告的就不是几位考官呢。几位考官都是当今万岁亲自选出来德才兼备的学士,怎么会做出谋害学子之事?草民表面上告的是考官,实则是怕真正的幕后之人恼羞之下,杀人灭口!” 应颢然问道:“你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 贾环道:“我要告的是——当今万岁之弟,忠顺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估算失误,这章皇上没出来..不过下章开头就会出来了~ 这章耗死我脑细胞无数啊... 54第五十三章 御审(下) 一听贾环要告忠顺王爷,应颢然等人不敢做主了,先暂停片刻,一溜烟的进宫请旨去了。水晟睿早等的不耐烦了,这刁钻小子,不就几句话的事儿嘛,磨蹭了这么久才提到正主。水晟睿这纯粹是等不及瞧热闹了,假装为难了一下,就领着几个大臣,去找他老爹了。 祖宗的规矩啊,人家去了步军衙门告状咱就得审啊,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何况天下学子都聚集在京城了,这些国家未来栋梁们都看着呢。恩恩,儿子知道皇弟肯定是清白的,关键是那帮刁民们不知道啊,请不清白的走一趟吧,当堂辩一辩。 太上皇一听,当下为难啊,一边是老臣,荣国府嫡孙,史太君的宝贝疙瘩,李致的学生,贵妃的胞弟,学子中大有名声的案首遇害。十岁幼弟去步军衙门敲登闻鼓,更何况天下学子都看着呢。可是另一边是自己宝贝儿子,捧在手里半辈子的小儿子啊。左右为难之下,太上皇无法,亲自走一趟吧。 于是这官司就成了史无前例的大牌官司,街头巷尾热议啊,两代帝王亲临步军衙门御审,十岁幼童状告皇上亲弟、当朝亲王。 两代帝王出场,排场十足,呼啦啦一群人压过来,阵容整齐,金光一片,就差个霸气的背景音乐了。所有人都俯首叩拜,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环先呆愣了三秒钟,然后才想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哥哥的师娘”和“年纪大了脑子不清的老爷爷”。连忙低头,又把眼圈柔红。 太上皇本来觉得贾家有些拎不清,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在这种敏感时刻给皇家难堪。谁知一见贾环,瘦瘦小小的一个,跪在大堂当中,蜷成一团,心里立时软了三分,念着贾环也是兄弟情深,也不气了。点点头,对水晟睿说:“朕今日不过是来看看,万事皇上做主吧。” 水晟睿一听这话,心里乐了,正色道:“诸位都是国家栋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今日便在此做个见证。忠顺王是朕的皇弟,若他是清白的,朕绝不允许有人轻易冒犯皇家尊严。若忠顺王真的犯了错,今日这么多人看着,朕也定然给贾宝玉一个公道!朕今日和太上皇亲自听审,应颢然,你接着审,定不能有所偏颇。” 诸人皆呼皇上圣明,水晟睿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贾环,心道:果然是兄弟两个,都是最会装模作样的,不知道,还以为在场这么多官员,合起伙来欺负小孩子了呢。 应颢然领了水晟睿的圣旨,按程序审案子,先吩咐官兵去忠顺王府请人。 忠顺王不是个蠢人,否则也不能各应水晟睿这么多年。所以他接到消息后,从容淡定的换了身清淡儒雅的袍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气派,不紧不慢的跟着官兵们来了步军衙门。 得,这下贾环的小可怜形象不占优势了。世人都爱以貌取人,说这么一个优雅高贵的美男子犯事儿,真没几个人相信啊。 忠顺王先给自己老爹和皇上哥哥请了安。见贾环还在那儿抽抽噎噎的,格外温柔的抽出自己的帕子,蹲下去给小无赖擦了擦眼泪,温和的问道:“我这几年觉得精力有限,只喜欢在府里约几个知己好友弹琴论诗而已,连朝政都不怎么关心呢。怎会与你兄长有隙,小弟弟怕是听谁随口乱讲,就信了吧。须知这步军衙门是身负奇冤的苦主才来的地方,听说小弟弟是庶子,怕是被谁骗了吧?” 众人先前也听贾环说过“嫡母”等语,只是年仅十岁,就敢孤身叩阍,还以为是多么兄弟情深呢,没想到是庶子啊。忠顺王话音一落,当下又是一片叽叽喳喳的议论。 贾环一听这话,心里吐了口唾沫,鄙视了一下忠顺王装斯文。然后凄声喝道:“忠顺王爷这话说的好轻巧!我是庶子怎么了!我虽是庶子,却知道什么是忠孝礼仪呢。难道庶子就不能为哥哥伸冤嘛?庶子和庶子是不一样的。听说忠顺王爷曾在皇上登基时拒不叩拜,您这种庶子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我自幼与哥哥一处长大,彼时哥哥年幼,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呢,就知道日日关心我吃穿冷暖,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给我留着。我自四岁启蒙至今,每日跟着哥哥读书识字习武。但凡我有个头疼脑热,哥哥定要亲自衣不解带的照顾。哥哥这般待我,若是我明明知道哥哥被人谋害,却默不吭声,那我还有何脸面面对天地,面对贾家列祖列宗!” 贾环这话一落,水晟睿都忍不住给他鼓掌了。这小子胆子大得很,公堂之上虽不分尊卑,却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质问堂堂亲王。这个贾环日后不要命了嘛,不怕忠顺给他小鞋穿?这是算定了忠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了。 下面看热闹的听这话,也是议论纷纷,人群中宝玉派来的托儿此时派上用场了。 “听说忠顺王爷仗着太上皇恩宠,向来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一向阴奉阳违,他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 “你们这些个穷酸书生,敢污蔑王爷,日后不想出仕了么!” “小兄弟,人家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你这御状怕是白告了,不如回去洗洗睡吧。” 水晟睿眉头一挑,只当某些煽风点火的都是耳边风,低头看自己皇弟的反应。 忠顺王自以为这辈子就败在“庶”字上了,最记恨别人提这个,此时听贾环如此讲,恨不得生吞了他。双拳紧握,表情扭曲。末了,摆摆衣袖,不屑道:“你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不清楚,本王也不屑与你计较。你兄长是在贡院中毒,本王连贡院大门都没进过,与本王何干?” 贾环也不看他,抬头高声道:“皇上,草民还有证据未说!” 水晟睿点点头道:“只管讲来。” 贾环抹抹眼泪,道:“此事事关哥哥清誉,也与家中一桩丑事有关。若不是今日事关重大,我是万万不会说的。忠顺王看我哥哥不顺眼不是一日两日了。当日先忠顺王府长史就才曾不分青红皂白,浩浩荡荡的带了一群人来家中问哥哥要一戏子!” “哥哥一向只知寒窗苦读,哪知道什么戏子!那长史好不知礼,乌压压带了一群人,来家中就要拿人。哥哥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私藏戏子这等罪名如何担当得起!长史无凭无据就来府中拿人,难道不是有意陷哥哥于不义嘛!”贾环眼泪滚滚而下,“忠顺王府长史所说的戏子,哥哥当初只在神武将军冯唐府上恍惚间见过。神武将军冯唐独子设的席,不过请了几个戏子唱了曲儿,这与我哥哥何干!” 贾环说到这儿,话音都不稳了,擦了擦眼泪,又道:“家祖当年戎马一生,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最后英年早逝。不肖子孙虽不知上进,不及家祖十之一二,却也知为国效忠。如今荣国公虽早逝,一品诰命却还在,国公府的匾额却还未摘!忠顺王府无凭无据,就要以势压人,往荣国府嫡孙身上泼脏水!这等羞辱,如何了得!祖母年已七旬,被人这般上门欺辱,当场气吐了血!太医给祖母号过脉,生生折了十年寿数!” “堂堂国公府一品诰命,被一个五品家奴气的一病不起,如此这般,忠顺王却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全然不理。既然不理也就罢了,忠顺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勾结族中小人,拿捏了贾家正派玄孙,要污蔑哥哥□侍女致死!幸而苍天有眼,那名侍女的家人亲眼看见事情真相,贾家子弟又冒死道出事情缘由,还了哥哥一个清白。这两件事,均有人证物证,一看就知!” “刚刚王爷问哥哥贡院中毒之事,王爷这般心安理得,怕是自认证据早已抹平了吧!当日哥哥在贡院被人换了有毒的蜡烛,那换蜡烛的巡考,本是大姓子弟的偏支,家道中落。偏偏科举前突然多了笔横财。有人亲眼瞧见,忠顺王府的长史去过那名巡考家中!” 忠顺王一听这话,心里暗骂长史蠢货,果然世家扔过来的子弟都不靠谱。躬了躬身,对太上皇和皇上道:“请父皇和皇上明鉴,之前陆长史所为,不过是他与贾宝玉私怨,与儿臣并无任何关系。新长史是陆长史的族弟,怕是有心为其兄报仇,义愤之下做出这等事,儿臣并不知晓啊!” 忠顺王这话一说,堂上坐着的陆大人不乐意了。河南陆家与潘家并驾齐驱,分庭抗礼。一直全力支持忠顺王。先前折进去一个嫡子,如今怕是又要折进去一个。这忠顺王好处没带来什么,每次替罪羊都拿自己子孙,怎么有这种好事?陆大人听忠顺王这话,连忙跪下:“皇上明鉴,微臣治家不严。只是家中子弟虽不知上进,给科考学子下毒这种事,却是万万不敢的。” 水晟睿又叫人将忠顺王府如今这个长史带来,好嘛,去了两个时辰,看热闹的都觉得肚子饿了,然还没来。失踪了。 这下子就耐人寻味了,明眼人都知道忠顺王有问题,可是没证据啊。 忠顺王理了理衣角,冷笑道:“依我看这事已经水落石出了,陆长史为了给兄长报仇,谋害学子。如今事发,怕是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环正式被掰弯...现在cp人选,a 水澈长史温珏温大烟袋,b 路人甲白少柯儿子,c 五皇子水晴........ 55第五十四章 忠顺王结局捉虫 上回说到,面对贾环的指控,忠顺王先下手为强,将自己的长史推出去做了替死鬼。水晟睿心里暗叹,还是没能拍死这个碍眼的家伙,正想着怎么能尽最大努力往忠顺王身上泼点脏水时,就听贾环冷笑道:“王爷当然觉得自己无辜,因为凡是能指控你的人,都被你灭了口了。” 忠顺王皱皱眉头,道:“本王可怜你年纪小,不知深浅,被人利用,这才不与你计较。步军衙门这等地方,岂是可以信口开河的。” 贾环嘲讽道:“王爷竟然知道什么是信口开河?王爷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便传证人上来,叫大家见识一下王爷的心肝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水晟睿见贾环信心十足,不由得又升起几分希望,忙叫人传了贾环的证人。 就见这证人一身鲜红的翠烟马服,腰间别着近乎滴血的牛筋马鞭,脚上蹬着一双藏青狼皮马靴,头上插着朝阳血玉龙凤钗,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身材玲珑有致,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就是水晟睿这种万花丛中过的基佬,也忍不住道一声,好一个红辣椒! 这女子扣拜过公堂上众人后,眉眼恭顺,低着头一言不发,跪在正中。 水晟睿见此,便问道:“你是何人,又与此案有何关系?” 女子这时才抬起头来,众人一看,呵,跟贾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美人儿,此时早已哭成了泪人儿,看的众人都心疼不已。这女子颤声道:“回万岁的话,家父姓杨,单名一个玉字,乃是成安侯独子。” 水晟睿一听这话,便想起来了。这杨玉当年在京中可是名人,出身豪门世家,却最是不食人间烟火,文采风流,深情多才。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尤其是一双眸子,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当年京中多少俊男美女为之折服,只是天妒英才,十七年前除夕夜里杨玉突然暴毙身亡。水晟睿偶尔想起这个人,还会暗暗庆幸,幸而这人死得早,否则以他和忠顺的那点暧昧,只怕又要有一番波折。 此时听这女子说起,八卦之魂顿时燃烧,难道当年杨玉之死当真有什么不妥?水晟睿一边在心里燃烧着八卦的小宇宙,一边观察忠顺王,忠顺王早在那女子道出“杨玉”二字时就顿失魂魄,此时惨白着一张脸,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未出声的太上皇此时突然开口,叹道:“原来是他,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杨玉当年去的突然,可谓是朝廷的一大憾事。”又和颜悦色的问道:“朕听闻当初杨玉去后,其夫人夫妻情深,竟是一把大火烧了府邸,自己也跟着去了,并未听说他有个女儿,你如今多大了?” 女子听闻,顿时痛苦,抽噎道:“回太上皇的话,民女前年及笄,如今正好十七岁。当年父亲去的不明不白,母亲本想随父亲去了,一了百了,谁知却发现已有身孕。母亲便放火烧了宅子炸死脱身,在清虚观后山的农庄里置办了个小宅院,独自将我抚养长大。虽是衣食无忧,母亲却因父亲之事,长年不见欢颜,身子早就亏了。只是没能给父亲讨回公道,如今硬撑着一口气罢了!” 众人听了不禁唏嘘,当初杨玉与其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知羡煞多少人。谁知竟是这般结局。 太上皇听了,心里也不禁感慨,看了忠顺王一眼,不再说话。水晟睿便问道:“你说要为你父亲讨回公道,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杨玉独女杨怡棋突然转过头,红着一双明眸,狠狠的盯着忠顺王,道:“当年我父与忠顺王爷交好,忠顺王爷见父亲精通医道,便引着父亲研究芨芨草药性。父亲本是个只知学问不知世事的,起初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后来听闻先大皇子、二皇子先后因身体虚弱去世,心里便起了疑心。父亲研究芨芨草,本是想着疗天下人疾苦的,谁知竟被好友利用,偷了研究成果,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杨怡棋说道此,已是泣不成声。 又道:“父亲心中悲痛,只想着自己被好友利用,神情恍惚之下要去质问忠顺王为何如此。母亲见父亲神色不对,十分担心,再三询问。得知真相后便觉不好,怕忠顺王杀人灭口。只是父亲心里不甘,不相信挚友竟然如此行事,一心想问个明白。母亲无奈,只得带着我避了出去,又叫下人换了我们的衣衫。谁知第二日便传来消息,父亲酒后神情激荡,作诗百首,吐血而亡!母亲改头换面,悄悄回家看了看,仆妇十几口,竟然都惨遭灭口。无奈之下,只得诈死脱身!” 忠顺王听了这些话,却是毫无反应,眼神飘忽,面无血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怡棋又道:“芨芨草药性特殊,蜡中融了药汁后不能定型。天底下独父亲有手稿,可解此题。当年父亲手稿被忠顺王偷去,除忠顺王外,绝无第二人知道!” 杨怡棋这番话里,其实还有很多疑点。杨夫人当年怎么脱身的?杨玉究竟是如何死的?杨家人为何这么多年未曾认回这个孙女?有何证据能证明忠顺王偷了手稿的?这么多年母女二人是如何过的?那芨芨草的方子,既然杨玉能配的出来,其他人定然也能。又怎能作为钉死忠顺王的证据? 只是这些疑点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此事牵扯到了当年大皇子、二皇子之死!当年水晟睿年少亲政,正是意气风发,却在两年内连夭两子,险些膝下无人,引起朝堂动荡。此事如今再次被翻出来,当年如玉佳公子的可怜遗孤步军衙门涕泪,全国学子的围观下,忠顺王是怎么也洗不清了。而且当初忠顺王和杨玉两人断袖断的十分高调,众人皆知。如今杨怡棋指认忠顺王害死挚爱,忠顺王并未反驳,神色凄苦,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谁还不知这就是差不多是真相了呢?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再审下去就是皇家秘事了,不适合在步军衙门里说。第二日,贾家收到了皇家赏赐,一件接一件,谢恩谢的头都叩晕了。贾环被赞忠孝礼仪,在众人面前挂了个美名。贾宝玉被赐三等将军爵位,杨怡棋被封为郡主,配与贾宝玉,算是皇家安抚。河南陆家家主陆大人辞官养老,陆家主动献粮救灾。忠顺王被贬为承恩公,赐西藏为其封地,其独子过继到贤德妃贾元春名下,留在宫中抚养。 元春今年元月时已经诞下一名皇子,如今膝下又认养了忠顺王过继来的儿子,一时被捧上了风口浪尖。 贾家自然也是跟着名噪一时。 头名案首贡院中奇毒遇害,当场咳血性命垂尾。十岁庶子为兄长步军衙门敲登闻鼓,两代帝王御审,将堂堂亲王告倒,更是牵扯出当年如玉公子的遗孤。烈妇人隐姓埋名十七载,抚养女儿长大成人,少女十七年后御前为父伸冤。 读书人一张嘴最是厉害,有的没的口耳相传,竟是说的比小说话本还要精彩三分。剧情跌宕起伏,惊心动魄,连街头巷角说书的,贩货的,都能说出一点儿“真相”来。 作者有话要说: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 这句话本来是描写王怜花的,被我借用过来了。 另外,有人想起这个杨怡棋是谁了嘛?当初清虚观张道士给宝玉说亲,贾母说宝玉不宜早娶。这个杨怡棋正是那个比宝玉大三岁的小姐~~~ 56第五十五章 分家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水澈走进云松院时,一眼就瞧见宝玉披着大红猩猩斗篷站在屋檐下回廊上,廊上摆着红木四方桌,燃了一盏香,纤长白玉似的双手从斗篷下伸出来,下笔如行云流水。走近一看,就见这首苍凉的过了头的词。 水澈轻叹了一声,上前将人拥在怀里,“你这是何苦呢,我知你是不信我的,只是我还是要说,但凡我在一日,就护你一日。只要我不死,定叫你平安喜乐。” 宝玉回身看向水澈,脸色有些苍白,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风流妖冶。“你想的太多了,我并没有不信你,只是我自幼享尽家族给我带来的好处,自然是要回报的。”又道:“如今去了一个忠顺王,却还有你那两个兄弟。只要一日没亲眼见到你得逞所愿,我便一日不会有事。”至于你登机后,会不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就看各人本事了。 宝玉言下之意没有说完,但是水澈却知道宝玉的意思,也知自己现在做什么承诺,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遥远,便不再多说。 如今已是初冬,距宝玉贡院中毒事件,已经有将近四个月了。 宝玉自醒来以后,因为年少遇此波折,心灰了大半。时不时的还有一些“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宝玉的毒早就解了,只是还是留下了病根。日后不可太过劳累,也不能情绪激动,到了换季时,还时不时的咳几口血。反正在外人看来,这便是天妒英才了。几首忧郁含愁的词有意无意的传了出去之后,宝玉已成了公认的如玉佳公子了。 就连水晟睿、李先生、水澈、贾母等人,也都觉得宝玉换了心性,少了几分烟火气。心里都有几分内疚,觉得宝玉是为了朝廷,为了贾家,才会以身犯险,落此下场。只有宝玉自己和王夫人知道,贾宝玉还是那个贾宝玉,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也没那么多春愁秋恨。 只是过刚易折,贾家早就出尽了风头。贾环年纪还小,还有几年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宝玉却不同,今年发榜时,宝玉正位榜首,头名解元。明年春天还有院试、殿试。宝玉不能在功名上低调,便只能借着中毒事件,露出几分短处。太过完美的人,谁都不敢用。宝玉身子不好,便是再有雄心壮志,也使不出力来。而事实上,得知宝玉亏了身子之后,松了一口气的人不在少数。 水晟睿跟忠顺王斗了十几年,最后也没斗出个结局来。贾宝玉、贾环两个小无赖,一个豁出去不要命了,一个豁出去不要脸了,硬生生把忠顺王赶到西藏喝牦牛奶去了。其实不是水晟睿斗不过忠顺王,要是都不过的话,当初登机的也不能是他了。 主要是太上皇要面子,要是水晟睿赶抖露出什么皇家秘事,虽然能敲死忠顺,可他自己也落不着好。可是这次不一样啊,杨怡棋被清虚观的几个老道士保护长大,而清虚观的张道士当年正是荣国公的替身,当初还想给二人做过媒,因此贾家知道此事也不算什么。 太上皇不想皇家传出兄弟相残的丑闻,却不敢不理亲王谋害学子的事实,天下学子都看着呢,就算十分不甘,也只得将自己这个宠爱的小儿子发配到边疆。至于因此迁怒贾家,这个有贾母在便不用担心了,凭太后和贾母的关系,太后定然不会不管。忠顺王母妃已逝,如今连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太后能安稳无忧的稳坐后位这么多年,能在无宠的情况下扶持自己儿子顺利登机,安抚太上皇这个心存内疚,喜欢闹别扭的小老头还不容易嘛。 宝玉被水晟睿赐了三等将军的爵位,配了杨怡棋这个半路出家的郡主,又成了头名解元。此时的地位已经不好再在原先的小院子里住着了。李先生某次“临幸”万岁爷时提了两句,水晟睿便满心愧疚的大手一挥,赏了贾宝玉安置费若干。 贾家收到赏赐,各人心思不一。贾母做主,从王夫人院子划起,北至后墙的梨香院,西至荣禧堂西墙,南至宁国府会芳园外墙,重新修整,都划给了二房。贾政此时不在家,宝玉替二房男丁拿主意,点头应了。贾母这个分配不均的很,大房咬牙切齿,却因着圣旨,无可奈何,不过是几亩地,只要二房就此搬出荣禧堂,便也罢了。因此没生什么事端。 宝玉是知道修建大观园时众人的嘴脸的,因此毫不客气的把权利握在自己手中。王夫人掌总,宝玉的人在旁协助,贪污之事虽有,却不过是常例,水至清则无鱼。至于赖大那般贪得无厌的,却都不敢了。 水晟睿赏赐的银子颇丰,因此动起工来也快,不过两个月,赶在天冷之前就都结了。王夫人和贾政的屋子在正房,西厢房两间,安置了周姨娘。另有一间佛堂,安置了赵姨娘。宝玉喜静,便住在梨香院旁边的院子里,起名云松。梨香院则仍就用来做宝玉的书房。而梨香院那个通街的小门,正好可以方便宝玉出入。贾环院子挨着宝玉,终于有了自己的院子后,贾环当真是乐得不行,连着贾兰十分羡慕。李纨带着探春仍旧在大观园里,不过却也给二人准备了院子,连着惜春的也有。王夫人见儿子出息了,走路也硬起了几分,拿出了年轻时的机灵劲儿,将众人安置的妥妥当当的。又摆了宴席,请了宗族见证,二房日后便自成一家了。每年只拿份例钱就是了。这事儿贾政不在,本不能成,不过宝玉情况特殊,万岁下了旨,又要择期迎娶郡主。因此贾珍、贾代儒等人都无异议,点了头。至于贾政,远在任上,收到家书时,事情已经敲定了。 宝玉自搬至云松院后,当真是如鱼得水,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又临着大门。时不时便可以出去,只向王夫人报备一声便行了。而水澈也经常从梨香院进来,或是拉拉小手,或是凑上去品个茶,或者搂着美人儿看会儿书,当真怡然自得。 水澈早已经大婚,娶得是山东孔家的小姐。孔小姐识趣知礼,将三皇子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水澈对这个正室也满意的紧。宝玉对此毫无反应,转身就派人到杨家,给认祖归宗的杨小姐的娘,送上晚辈的孝敬。佛经道讲人参灵芝,什么巧送什么,时不时的还夹杂点年轻姑娘用的东西。杨夫人乐意见得自己女儿能和未来夫君处的好,因此只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 宝玉会哄女孩子开心,又有黛玉这个枪手捉刀,诗词歌赋时不时的夹两首。看的水澈心里发酸。虽如此,水澈却也无奈,只得赶紧回家和自己老婆做些需要“此处省略万字”的事儿,想着先生两个嫡子,再考虑一下暂时守身如玉的问题。水澈这般苦心给宝玉说了,宝玉眼皮都没抬,道:“这事儿我知道,改天定送您点补品,男人嘛。哦,对了,女人每个月有几天易孕,您得在那几天多努努力啊。” 这话说的水澈心里颇不是滋味。 57第五十六章 史家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虽然宝玉觉得如今四大家族没落了,但是外人却不这么看。 如今史家一门两候,虽手上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对军队的影响力确是实打实的,如今的年轻将领,有不少都是史家三兄弟当初提拔的。 王子腾初任京营节度使,后擢九省统制,奉旨查边,旋升九省都检点,一直都是手握军权的。 薛家虽是商,地位不如其他三家,却占着皇商二字,长房薛蟠这边不争气,但是其他七房却是人才辈出,尤其是薛蟜、薛蝌,于“商”之一字上不可限量。 而贾家,一直是四大家族之首,史老太君德高望重,一品诰命坐镇。贾珍、贾赦身上都有世袭爵位,虽无实权,地位却在。更何况贤德妃颇为受宠,膝下现有两子,地位稳固。宝玉如今又成了新一代的如玉佳公子,在士林颇有美名,贾环挺身护兄,在民间也是富有美闻。 四大家族一旦联合起来,内朝外廷后宫士林乡野,其能量不可限量。无论是哪个上位者掌权,都不会坐视这股力量继续经营下去。 ------------------------------------------------------------------------------- 祥元二十年的新年来的特别的快,在一片爆竹声中,李先生约了宝玉去潭柘寺赏雪。两人在寺里住了三天,同食同卧,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是父子呢。而上面那段话,便是李先生的肺腑之言。 李致对宝玉实在不错,堪称是掏心掏肺了,便是亲生父子,也不过如此了。宝玉听了李先生的话,不禁长叹一口气。贾家走到如今这一步,自己的谋划占了其中很大一部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可是若是什么都不做,按照原著中走下去,贾家仍旧是思路一条。 李致见宝玉神色不宁,知道他又陷入了僵局。聪明人喜欢多想,凡是都有将前因后果算个清楚,劳心劳神,还不一定能算出什么结果来。宝玉和李致便都是这种人。 这件事还没有个主意的时候,又生了一事。 明面上给贾赦打工,实际上拿宝玉工资的宠妾嫣红,传过来一条消息。最近半年,贾赦先后三次派人去平安州。一次是派自己的心腹门人,一次是派了贾琏,还有一次是叫人跟着史家一起去的。因为间隔时间长,而且派的不是同一个人,所以起初嫣红并没有在意。直到后来有一次平安州来信,贾赦乐得大醉一场,才引起嫣红注意。 平安州,平安州,宝玉手指慢慢的敲打这桌面,突然想起这个地方为何如此耳熟了。朝廷税收多出自盐铁,而天下盐铁出自两处,盐在江南,林如海一亩三分地上。铁则在平安州,距京城近月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先前林如海本来是要调到京城,任京官的,后来不知出了什么缘故,此事不了了之。想来是皇上察觉了什么,为了税收的稳定,继续留林如海守着江南,以防盐铁同时出问题。 宝玉心里不快,自己若是早生五十年,何至于如此。一边为家里操心操肺,一边又有一些说不得的长辈拼命扯后腿,什么找死碰什么。 贾赦虽然混,却还没有那么多心眼儿,能把手伸到平安州去,此事定然是史家牵的线。史家一门两候,不至于这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那么史家打的主意,定然是和当年站队时王家一样,将贾家退出去做探路石了。若说此事贾母不知,宝玉是一点都不信的。只是贾母终究还是史家出来的人,不好多说什么。 宝玉如今还未入仕,只能在内宅谋划。于是几日后,贾赦很不巧的病了。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时不时的头晕目眩一下,看起来有点吓人。嫣红趁机给邢夫人进言,以买人照顾贾赦为名,拿公中的钱多买几个美人儿给贾赦。卖身契握在邢夫人手里,代替那些不听邢夫人话的宠妾,使邢夫人借机一举真正掌握后院。贾赦就此是陷入了温柔乡,加上看起来有点悬乎的病,老宅男本性复发,倒是真有半年不曾见人,这是后话。 ------------------------------------------------------------------------------- 宝玉这边暂时将贾赦稳在家里,又开始算计史家。先前还在忧虑四大家族尾大不掉,如今一瞧,不必如此。 薛家最出息的两个男丁,一个娶了小门小户没有背景的邢岫烟,一个是名声在外无人敢嫁的基佬。往下一辈算,薛家也荣耀有限。王子腾虽有本事,却只有王熙凤这一个女儿,和王仁这个侄子。本有心认王仁为子,日后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却不想先前忠顺王之事牵扯到了王仁,王仁被发配回了金陵老家,灰头土脸,再无出头之日。 当初有人言,康熙在众儿子难以选择时,转而去看孙子如何。这法子在古代并不少见,世人皆重视传承。如今薛王两家还好,可是再往下瞧一辈的话,却是平常了。 而史家,聪明有几分,却是眼界太高,心大的不得了。作为一个队友来讲,有些蠢了。而且同样往下瞧去,史家下一辈并无可用之人。如今史家和贾赦之事,正好可用用来做文章,史家不放点血出来,也太过不去了。不过至于到底在哪方面放血,这个就微妙了。于是某日宝玉自史家吃席出来后,史家兄弟一脸微妙的表情,转头开始教训自家儿子“跟人家学学”。 冯紫英、薛蟜、薛蟠等人听说宝玉敲了史家一笔,心里暗笑,忙拉着宝玉做东。 宝玉自然不会推脱,择日便在天上人间摆了桌酒席,请了薛蟠三人。 几人落座后,冯紫英先忍不住,问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身子不适,在你家里探望时总有些不便,如今只剩下咱们兄弟几个,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身子到底如何了?” 宝玉无所谓的笑笑:“不过是那样子罢了,我自幼习武拉弓起码,难道还能娇弱的怎样不成?” 薛蟜撇撇嘴,道:“你如今是不娇弱,日后只怕早晚得娇弱起来呢。” 薛蟠不解其意“这话如何说的,你平白竟咒起宝兄弟来了?” 薛蟜抿嘴奸笑道:“我也不知是怎回事呢,你只管问问他就是了,眼角斜飞,眉间范春,这还没坐上三皇府的红轿呢。” “我不知到时候究竟是我做人家的轿子,还是人家坐我的迎亲轿子,我只知道某些人连新妇茶都敬了呢!”宝玉反唇相讥。 宝玉和水澈之事,三人都是知道的,今天宝玉临走前收到水澈情书一封,因此有点高兴,被薛蟜这个惯会察言观色的瞧了出来,调笑了两句。而宝玉说的敬茶,则是在小薛蟜前些日子跑到冯家,奉承冯老夫人的事儿。 冯紫英是家中独子,文不成武不就。自打和薛蟜在一起后,起码开始办了点正事。冯老夫人因此颇为高兴,在老夫人眼里,男人和男人之间这点儿事根本不算个事儿,谁年轻时没风流过几场呢?因此也乐得瞧热闹。 其实冯紫英这般人物,冯唐老将军亲自教养长大,又怎会真的文不成武不就呢?只是有些事情不好叫内宅知道罢了。 如此便又说到了冯唐老将军当年的事情。当年冯老将军可是一员虎将,英勇无敌,一把偃月刀横扫大漠。说到热血处,几人都有些失态。 四人平日里感情最好,今日有都难得有兴致,挥毫泼墨,酒后撒疯,作诗的,吟唱的,颇有些扰民的意思。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宝玉随口吟了一首诗,薛蟜立马附了曲。冯紫英一手的好字,一手行草挥下来,竟有几分肃杀的味道。就连薛蟠这个没文化的,也跟着唱了起来。薛蟠不会唱诗,唱出来的反而有几分真味道,很像是那些挥汗洒泪的将士们在战场吼出来的。 几人动静闹得颇大,引得食客们都纷纷打听。随后流传出去,竟成了佳话,一时前一阵子的边疆问题,又再次回到众人眼中。 宝玉的目的却不在这个。 于是不过几日,甄家递上帖子,请宝玉半月后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史家是个麻烦,我很想把它甩掉。可是有贾母在,史家又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这个问题需要考虑了... 我今天考完应用统计学,英国大学的教授都是神一样的人物啊,出的卷子都是神的级别才能做的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abc了.....考完试吐血三升 我知道最近更新有点不给力....呜呜呜.....掩面自弃一下,我会知错就改的,大家不要大意的催更吧!! 58第五十七章 水湛 这日午后,贾元春替水湛在凤藻宫偏殿摆了桌酒席,宴请三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小聚。算是在皇家正式家宴之前,兄弟之间的见面礼,彼此之间先沟通一下感情。而元春作为庶母,为了避嫌,起身去太后宫里请安去了。 水湛就是忠顺王的独子。 忠顺王是太上皇的幼子,本比当今小了十岁左右,又不知怎的没有儿女缘,膝下一直荒凉。直到十几年前,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却是个体弱的。忠顺王和王妃,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这个儿子养大,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如今却便宜了元春。 水湛如今比宝玉还要小上两岁,年方十二。身份又太过尴尬,说是忠顺王之子吧,却如今认了贤德妃做母妃,日后见了自己亲生母妃,也要叫声“王妃”,而不是“母亲”了。可若要说是皇上的儿子呢,却没有改了玉蝶,如今宗人府记载的,水湛还是忠顺王府的独子。总之是笔糊涂账。 元春知道这水湛因这自己两个弟弟,才落到如今这个尴尬的地步。因此对水湛不远不近,凡事多用三分心,务必不叫人能挑出错来。可是却又不十分亲近,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实在太假。而且这个便宜儿子如今也不小了,无论怎么养,定是养不熟的,不如就这样无功无过便是了。自己护他在宫里周全,他日后能念着三分好就算值当了。 水湛也是个聪明人,对于元春的示好,也只有赞叹的,怪不得和贾宝玉、贾环是姐弟呢,都是一般的狐狸。自己父亲的事,怪不得谁。当今登机这么多年了,父亲还心有妄想,如今落得这个结局,也算是能有个善终了,总比日后兵败问斩要强。只是理智上虽是这么想的,心里还是对贾家很有些微妙的。 水湛宴请三位哥哥。水澈收到请帖后心里一笑,日后这个后宫只怕又要有点趣了,这个新弟弟怕也是个聪明人呢。水卿却是心里不屑,跑到水澈府上牢骚道:“哥,你说这小子怎么脸皮这么厚,跟他父王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好意思叫我一声八哥,我却不好意思应呢。看我明天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水卿虽和五皇子水晴一母所出,却素来水火不容,反而和水澈好的像同母兄弟似的,从小跟着三哥屁股后头跑。因为这个,还叫水晴念叨过好几次白眼狼呢。水澈自幼和这个弟弟要好,宠溺的笑笑。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吧。总这么冲动,日后要如何呢?你明日只管吃酒就是了,他日后就是我们的兄弟了,不可无礼,知道吗?” 水卿无所谓的撇撇嘴,不再言语。转而说道:“哥,我昨日和柳芳、马尚他们去跑马射鹰了。带劲儿的很,还捡了一窝小鹰崽儿!” 水澈摇头笑笑,“恩恩,还是小八骑射功夫厉害,比哥哥我强多了。” 水卿摇头摆尾的得意道:“那是!等我回去就叫他们把鹰给你送过来,嘿嘿,正好一对儿,哥哥可以给我那个如玉嫂子送过去呢......” 如玉嫂子,如玉嫂子,水澈念叨了一下这个称呼,立马意识到这是说的宝玉。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称呼,胡闹!” 水卿不在意的笑笑,“我还和石光珠约好了要去琉璃厂呢,不配你说话了,回头就叫人把鹰给你送过来啊,我走了。”说完,又是一阵风风火火的走了。 柳芳、马尚、石光珠、如玉嫂子......水澈心里想着这个几个人,望着水卿远去的地方,目光深邃了几分。 ------------------------------------------------------------------------------- 兄弟四人在凤藻宫里先摆了宴席,期间水澈一副严肃兄长模样,对几个弟弟都照顾有佳。水卿像是听进去水澈的话了,不再针对水湛,只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水晴笑得一脸阴险,一口一个日后哥哥照着你啊,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哥哥啊,嘴里说的好听,手下却不含糊,一个劲儿的灌酒。等几人散后,元春不出意外的收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酒酿包子水湛一枚。 次日,水晟睿一副慈父模样,笑眯眯的关心水湛,“湛儿可还觉得不适?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昨日你三个哥哥不知轻重,等下次家宴时朕一定帮你讨回场子来。” 水湛忙受宠若惊,道:“多谢皇伯父关心,侄子已经酒醒了。不管三围兄长的事,是侄子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还望皇伯父恕罪。” 水晟睿笑笑:“你也太过小心了,这有什么好恕罪的呢。不过是年轻人贪杯,当年我和你父王偷偷跑到皇父的私窖里偷贡酒喝,大醉三天三夜呢。” 水湛忙顺着杆儿往上爬,抿着嘴笑道:“皇伯父和父王年轻时也都这么爱玩嘛。” 水晟睿一副奥斯卡影帝的模样,似怀念似惋惜似悲伤的感叹道:“唉,年轻时候的事啊,不说了。”转而一脸关心,道:“你进宫也有段时日了,可还适应?” 水湛回道:“贤德妃对儿臣很好。”至于其他人,还用说吗? 水晟睿似是知道水湛未尽之意,道:“这宫里的奴才都是喜欢逢高踩低的,你乍然入宫,他们怕是有些不尽心呢。你也不用在意,只管摆出皇子皇孙的身份来,若是哪个奴才怠慢了,只管告诉贤德妃就是了。” 水湛忙感激应下。 水晟睿又道:“十五家宴,之后你就正式去长春宫读书吧。如今你三哥已经成家,跟着我办差了。你五哥也开始领事了,去长春宫不过是应个景儿。只有你八哥,还在读书。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才是。” 水湛忙再次感激不尽。 又说到水湛伴读的问题,水湛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皇上就提了几个自己早就定好的人。等说到骑射功夫时,水湛腼腆的笑笑:“侄儿幼时身子不怎么好,因此骑射功夫很是一般,和八哥一起上课,怕是要丢人了。” 水晟睿不在意道:“怕什么,咱们水家的子孙,还能有差的不成?修国公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的功夫不错,很有其祖父风范,我就把他指给你做个伴儿,如何?” 水湛忙道:“皇伯父抬爱,侄儿感激不尽,我素来听说侯孝康功夫俊俏,据说还能五箭连珠呢。如今我倒是捡着便宜了。”话头一转,又道:“我听说荣国公之孙,贾家庶子贾环的功夫也不错,自幼跟徐术将军习武,百步穿杨,皇伯父不如一并把他也指给我做伴读吧。” 水晟睿听了,眯了眯眼睛,并未说话。 水湛见气氛冷了几分,半真半假的叹道:“父王心气太高,总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一步走错,步步走错。贾环听说是个机灵的,不说别的,十岁稚龄就能在步军衙门大堂和父王一辩,就这个,就叫我佩服不已了。我在家时,见了父王,想耗子见了猫似的呢。这个厉害的人儿,皇伯父不如赏了我吧,侄儿也能跟着学几分见识呢。” 水晟睿又冷了他半晌,突然笑道,“不就是个伴读嘛,你第一次跟我这个伯父开口,应了你便是。” ------------------------------------------------------------------------------- “水澈,老子跟你分手,老子要离婚!”宝玉冲进三皇子府上,见到水澈便劈头盖脸的一通好骂。“小爷我卖身卖人,给你们一家老小拼命。有我一个还不知足嘛?环儿才十岁!浑蛋!” 水澈不屑的笑笑,“呦,这不是那个高贵优雅的贵公子嘛,怎么破功了?” 宝玉道:“呸!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着给你争脸,我至于整天陪着那群酸书生念诗嘛!” 水澈上前将人搂在怀里,摩挲着,心里感叹,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手啊。嘴上却道:“环儿的事我也没法子,水湛私下亲自和父皇求来的,我收到信儿时父皇已经应了。虽如此,不过我却把温珏也送了进去。有他照看着,你那宝贝弟弟总不能吃亏就是了。” 温珏早几年也是名声在外的,当年殿试最年轻的学子,世家少有的状元郎。在翰林院混了几年,被万岁爷点为皇子侍讲。而后一年三升,升官速度像做火箭似的。等到水澈开府时,万岁爷一时抽风,又给人家找了个由头降了一级,点为三皇子府长史。明眼人都知道,皇上这是明降实升,给三皇子找得用的人呢。 温珏也不含糊,这几年经营下来,把三皇子府打理的铁桶似的。如今新皇子妃入府,主内宅,温珏主外院。两人配合下来,这三皇子府治理的,叫宝玉都眼红。 越是如此,水晟睿就越是担心啊。无他,这温珏是死基佬,断袖断的出名了。 当年状元郎风光正盛的时候,礼部尚书想招为孙女婿,状元一点儿都不客气,当着同僚的面,就对老尚书道:“这性别不同,怎么成家啊?”气得老人家当场翻白眼儿。这一出柜,就造成了温珏如今成了二十好几还未婚的大龄单身男青年。 这温珏断袖断的干脆。和宝玉不同。贾宝玉和水澈那点事儿,水晟睿并不放在眼里,谁年轻时还没个好基友啊。就自己儿子和贾家小子那点子心眼儿,这两人还不一定有什么一往情深呢。因此皇上并不理会两人这些小动作,偶尔在李致那里遇见宝玉,还会调笑几声“儿媳”。 可温珏不同。这货一断袖就是终身不娶,一断袖就是一往情深,断的是山无棱天地合啊。基佬和纯弯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水晟睿很怕这货继续在三皇子府上住下去,把自己儿子掰弯了怎么办。 这回温珏自请为皇子师,水晟睿帮点头应下了。而后又问,“你不是一心为澈儿办差嘛,怎么不干了呢?” 温珏一副害羞的表情笑笑,道:“不瞒皇上,我是听说环儿要进宫读书了呢,追媳妇来了。” 水晟睿一口茶喷了出去,贾环那小子才十岁吧!温珏当年要是成亲的话,儿子都该这么大了,没看出来这货是个重口味的,竟然恋、童啊。 宝玉听说这么个前因后果,笑得乐不可支。这温大烟袋真够意思,为了进宫保护环儿,竟然如此牺牲名节啊。 可怜的宝玉还不知道呢,温大烟袋如今虽是为了进宫而随口编排的由头,日后却是一不小心,假戏真做了呢。 59第五十八章 南安郡王府 伴读之事在万岁爷眼里看来,并不是大事。因此也没下什么旨意,找了个时间,在李致那里遇见宝玉,就随口跟宝玉提了。 宝玉事先早就知道了,还有些心里准备。倒是李致不乐意了。 “你和忠顺王斗了半辈子,如今终于把人赶到封地去了。宝玉和环儿是头号功臣,你不说念着他们的好,反而把人往火坑里推!那水湛是什么人?最是面冷心酸不知好歹的。我听说他十岁时也了不得呢,忠顺王做寿时,一句“戏子之流”,当众给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卫若兰没脸。礼部侍郎官不大,卫若兰也不是什么亲王世子,却也算得上是王孙公子呢。” 又道:“当时卫家不过是在朝堂上表个态,给你凑了点人气罢了,就遭他如此记恨。如今又两年过去,环儿害的他落到如此境地,谁知他会做些什么!” 水晟睿摸摸下巴,“不至于吧......”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都觉得底气不足,又道:“我还点了温家那小子做皇子师,有他看着,应该没什么事吧。” 李致哼了一声,道:“皇子师!你那些酸书袋子,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吗,迂腐不堪,好好的孩子叫他们教歪了。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不能和我抢学生。” 水晟睿心里讪讪的,转头一看,宝玉在旁边双手捧着云片糕,耗子似的啃呢。心里老大不乐意,老子在这边哄爱人开心,你小子在一边瞧热闹不成? 宝玉吃的正香呢,这可是水晟睿从宫里带出来的玩意儿,吃的一脸满足啊。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僵硬的转过头来,看见水晟睿一脸似笑非笑,心里哀嚎,“又惹到这位祖宗不满意了,自己的东坡肉啊,万三蹄啊!” 宝玉心里为自己即将远去的美食默哀三秒钟,忙凑到李先生跟前,狗腿似的给先生捶捶肩膀,道:“先生消消气,师娘这也是迫不得已嘛。” 水晟睿一听“师娘”两字,眼神像刀子一样的飞过来。 宝玉撇撇嘴,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忠顺王好歹也是师娘亲弟弟,被一道圣旨贬到西藏那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去了,剩下老来子独自一人留在宫里。天下人都名眼看着呢,万岁岂能不优待他些?他亲口点了环儿做伴读,环儿不过是五品小官的庶子,论理来说还是高攀了呢,万岁爷难道还能驳了他不成?” 李致听了这话,脸色稍缓,心里也明白,宫里还有对忠顺那货满心愧疚的太上皇盯着呢,水晟睿也不容易。 宝玉打量李先生脸色,又道:“再说了,环儿年纪尚幼,多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师娘可是皇上呢,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亏了环儿不成?环儿日后也要成家立业呢,难道能躲着忠顺王府的人一辈子么?如今若是能借机与世子修好,最好不过,就算不能,日后也不好叫人挑出错来。环儿身份在那儿呢,万岁爷如今已经应下这事了,若是再反悔,环儿只怕更不好做人了。” 宝玉这通话说下来,既是在安慰李先生,也是在安慰自己。贾环虽然早慧,可这只不过是赵姨娘遗传的好,心眼儿多。自己这些年来给他启蒙的另类,阴谋阳谋都没少灌输。虽如此,可是毕竟是庶子。庶子这一身份就是贾环的硬伤。身份有限,日后见识也有限,见识有限,作为也有限。如今能进宫做伴读,对贾环日后从文从武都大有益处。既然事情至此,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若是再纠缠下去,只怕就过了。不如卖皇上一个人情,叫他心里念着自己兄弟二人的好。 李致也知道这事只能如此了,便不再纠缠,不过还是说道:“环儿身份有限,若是这么不声不响的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走了贵妃的枕边风,把自己庶弟塞进来了呢,叫那起子下人嚼舌根子。你不如下道旨意,说是忠顺王世子亲自求的环儿,这样既保全了大家的脸面,也能叫世子掂量掂量,若他敢明目张胆的为难环儿,岂不叫人都知道他是有意把人塞到自己跟前报复了?” 水晟睿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回去就下旨便是了。你也不用担心,那小子机灵着呢,和他哥哥如出一辙,心眼儿比谁都多,不占别人便宜就不错了,谁还能亏了他去。” 宝玉扁扁嘴,道:“我这是聪慧,师娘又在贬低我乖巧可爱的形象。” 水晟睿挥手就照着宝玉脑勺来了一下子,道:“得了,你个小滑头,赶快去别处看书去,我和你师父有事要说呢。” 宝玉满脸不屑,低声道:“芙蓉帐暖度*啊~~” 李致听了这话,眉头一拧,刚要说话。宝玉见了,赶紧抢先道:“弟子这就去温书了,先生和师娘聊国家大事吧,我走了哈。”说完,脚底一抹油,赶紧溜了,留下屋里两人相视一笑。 ------------------------------------------------------------------------------- 又过几日,凤姐儿儿子百天。 年前凤姐儿拼了半条命,终于产下一子。只是母子都有些不足,因此满月并未大办,不过自家亲戚略微表示了一下。如今已有白日,这哥儿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贾母便要宴请亲朋,正式办一场。又有些犹豫,生怕有什么不妥。 宝玉听了贾母之言,笑道:“如今我们家出风头的事还少嘛,也不差这一桩了。况且侄儿是大房嫡子,正经应该好好办一场呢。先前王仁之事,正好也能借此与王家抹平,若是王家疑我们记恨,就不妥了,不如就给凤姐姐这个脸面。” 贾母点头道:“就是这话了,我如今老了,脑子不好用了,以后就靠你们多为家里想想了。” 宝玉摇头,不依道:“老祖宗这是什么话,在我眼里,老祖宗永远都不会老呢。我以后还要老祖宗多多提点呢。” 贾琏和王熙凤的嫡子百日宴,办的很有体面。虽没有大肆下帖,却也该请的都请到了。阖府上下一看便知,这个小主子是有体面的,都巴巴的凑到跟前去奉承。 镇国公府的两位夫人、理国公府的少奶奶、齐国公府的大夫人和大奶奶,西宁郡王府的孙媳妇。余者更有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亲自上门,除此之外,平原侯府、定城侯府、襄阳侯府、景田侯府也都有主子来吃酒。 其他人也就罢了,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实在身份贵重,贾府众人虽心有疑惑,却都按捺下去,起身相迎。 满府上下也就贾母身份相当,能和老太妃并坐罢了,因此独两人首座,其余众人不过在旁奉承着。老太妃和贾母叙了会儿家常,又叫府里几个女儿出来见见。 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邢岫烟、薛宝琴等人都出来见了客。这下子堂上可是热闹了,众人都拉着贾家这几个姑娘相看,都直夸贾母会调理人。其他人还罢了,老太妃却单单拉住了探春,满口不住的夸。 待几个女孩儿下去之后,众人又打听是否有了出处。得知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都未议亲,心里都各自打量。 待到晚间,王夫人和宝玉念叨,“不知道南安郡王府是什么意思呢,今天竟然劳动老太妃亲自前来。” 宝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左右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否则如何这般突然,不过是一小辈百日,老太妃竟然这般兴师动众。” 王夫人笑道:“管他是什么意思呢,到了时日自然就知道了。不过今天听众人的意思,我才想到,咱家这些姑娘们都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你如今订了郡主,我是不急了,探丫头却还没准儿呢。今天瞧老太妃的意思,莫不是......” 宝玉连忙道,“这话不能信,若是他家大公子,虽袭了王位,却已经有了正妻。妹妹好歹是贵妃亲妹呢,如何能给人做妾!若说南安郡王府的二公子,虽还未娶妻,不过却名声不好,说是克妻呢。再说,王府是什么地方,深宅大院是非太多。要我说,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是。妹妹是庶女,就算不能嫁的太好,再过几个月我便春闱了,在同科里面想看几个前途无量的学子也就是了。”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他家不一定有什么龌龊呢。你不知道,先前赵姨娘那事,我叫琏儿去马道婆那里打听过,老太妃在马道婆那儿她许的心愿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不知是什么缘故呢。这几月又有消息来,说是灯油又填了二十四斤,可也太过了些了。“ 宝玉听了,心里闪过什么念头,忙追问道,“太太可还记得,老太妃是从哪日开始加的油钱?” 王夫人仔细想了想,真是忠顺王发配西藏之后的半月。 宝玉对照着原著,又想到南安郡王府手中的兵权,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却不敢确认,只暗暗记在心下。对王夫人说:“幸亏太太机警,这南安王府,只怕真有不好呢。” 王夫人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玉没有什么证据,只不过有些怀疑,因此不好妄言,只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和朝堂上的事有关就是了,反正日后远着一些便罢了。” 王夫人犹豫道:“那老太太那里......” 宝玉想了想,“无凭无据的,如何说呢。左右两府这么多年交情,不远不近的,突然生疏了也不好。只是母亲记得,莫要再近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60第五十九章 水患 这年三月,宝玉如期参加会试。 会试在京城举行,各省的举人同国子监监生都可以参加,考生人数在五百到六百左右。通常取百十人,考上者为“贡生”,第一名为“会元”。 宝玉奉行的是高调做人的原则。以他的地位和名声,若是低调了,只怕会被人欺负呢。因此宝玉盯着的,是会元的位子。这日一早,凌晨时分,宝玉就早早起床了。 会试时,贡院要求卯初(早上五点)入场,这中间还有考前的训话和检查,又臭又长,所以还得早点过去。  王夫人早早给宝玉打点好了考箱,随从马车也都备好。因着二房如今现在已经单过了,因此并未惊扰贾母,要是影响贾母休息,就不孝了,只等着天亮后王夫人给贾母请安时说一声便是了。 宝玉自玉钏儿手中接过考箱,仔细看过一遍,王夫人又嘱咐宝玉吃些东西再走。饭后,一行人出了王夫人院子,王夫人亲自送宝玉到了二门外。又嘱咐再三,好生保重身子,考的如何都不打紧,自己别累着。 到了贡院前,离老远就看见广场上人头耸动。宝玉也不急,三月的天气还冷着呢,加之此时半夜三更的,气温更冷了三分,此时挤过去做什么呢。 宝玉今日围了纯白色狐狸披风,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著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半倚在马车门旁,好不惹眼! 按理说考试不比平常,宝玉这么穿实在是自找麻烦。但是没办法,宝玉现在“身体虚弱”嘛,因此未进考场时,穿的厚实一点也没什么。此时周围众人都是几层单衣,冻得畏畏缩缩,两厢对比,不由得都对宝玉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礼部尚书吴硕早就得了消息,见荣国府的马车远远的停着,心里纠了起来。宝玉乡试中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又有“身体虚弱”的名声,若是有个万一,只怕自己这个乌纱帽就不保了。先前不过是乡试,就扯出一个忠顺王来,谁知此次会试,贾宝玉还会不会闹出什么名堂呢? 吴硕这番心思,宝玉却是不知的。在外面呆了半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到马车里脱下披风和抹额。时辰已到,士子们都开始排队搜身去了,宝玉又饮了姜茶,理理仪容,这才优哉游哉的走了出去。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轮到宝玉临检。轮到宝玉检查时,周围众人都屏声息气,唯恐有什么闪失。待宝玉检查完后,侍卫和监考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边宝玉进了考场,又开始了九天的地狱之旅。 那边水澈也陷入了麻烦之中。 会试前一天,山东传来消息,全省连降大雨已经七日,恐有水患。水澈连同内阁两位值班大臣,连忙面圣,将此消息递给皇上。 水晟睿看了奏章,抬头看了水澈一眼,转头对潘尚书道:“爱卿有何良策?” 潘尚书想了片刻,道:“陛下,微臣以为此时言之过早。山东连降大雨,水患一定会有,关键是水患规模。只有灾情明确之后,我们才能做出相应措施。臣以为此时当务之急,就是筹粮。无论灾情如何,灾后安抚百姓才是关键。” 水晟睿听了,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传旨,着户部、吏部火速拿出章程来。” 第二日早朝,户部、吏部、礼部、工部胡扯牛皮,无外乎就是一个“钱”字。救灾当然重要,关键是钱从哪儿来。几位尚书、侍郎,都似集市上买菜卖菜的大妈般讨价还价。 最后冯老将军,现兵部尚书冯唐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呸,你们这群孬货,关键时刻竟然只想着推三阻四!”场面这才安静下来。冯唐道:“万岁!山东水灾刻不容缓,必须立刻派人前去救灾。食君禄忠君事,臣虽上了年纪,却一心报国,请旨去山东赈灾。” 水晟睿一听这话,当即道:“好!冯老将军老骥伏枥,忠心可嘉。不过老将军是国之将才,用来赈灾岂不是大材小用?” 皇上这话一说,众人立即表态,纷纷表示自己愿意为皇上分忧。 随后定下来去山东赈灾的,是白少柯白侍讲。白少柯不仅擅词,于经济之事亦有涉猎。又最是为人刚正,不会与贪赃枉法的国之蛀虫同流合污。派他去赈灾最为合适不过了。不过考虑到他仅仅官居五品,因此水晟睿连升他三品,官拜从三品巡抚。又派了三皇子水澈给白少柯压阵,言道,三皇子年纪尚幼,此次不过是与爱卿学习去了。若是有人不听指挥,三皇子的身份还算够用。 白少柯又连忙谢恩,表示谢皇上体恤。 水晟睿话音一转,又道:“救灾一事刻不容缓,白爱卿立即领旨前去救灾。九省都检点、兵马司指挥带五百兵马一同前去,白爱卿可全权指挥五百士兵。至于三皇子,此次春闱还未结束,待春闱过后,即刻启程。” 水晟睿这话说完,五皇子水晴顿时攥紧了拳头。 白少柯的本事谁不知道?此次水澈摆明了是去镀金了。皇上借口春闱一事拖延水澈离京时间,一是防止现在灾区情况不好,水澈会有不妥。二是有意在中学子面前给水澈一个露脸的机会了。什么好事都让水澈得去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61第六十章 水晴 水晟睿明摆着要给水澈镀金。 水晴现在心中暗恨。当年自己母妃如妃,在宫中最为受宠,位至贵妃,可谓三千宠爱在一身。所有养大的皇子,除了被皇后抱养的三皇子外,均为贵妃所出!当年要不是......要不是母妃突然被贬,弟弟妹妹被抱养出宫,自己何至于此。如今就连八弟也站在水澈一边。简直欺人太甚! 自如妃过世后,水晴、水卿兄弟的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水卿适时地抱上了水澈的大腿,年纪小爱撒娇,又坚决与水晴作对,得了水澈的喜欢,处处维护一二。水晴却做不出这种事来,当初如妃在的时候,在水晴面前,水澈算什么东西呢!如今要自己去讨好他,痴人说梦。所以水晴这年日子过得可谓是憋屈。 其实要说水晟睿吧,还不至于因为自己老婆的过错,就迁怒到儿子头上。手心手背都是至亲,割骨剜肉他还是不会做的。因此还特意在如妃去世后,时时关照五皇子和八皇子,唯恐宫中小人怠慢。 可是水晴心里不满啊,当初如贵妃宠冠六宫时,自己的日子如何,而如今呢?虽不是人人避之不及,却也是人走茶凉。当初依附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所剩寥寥。如今父皇给了水澈这么大的桃子,难道是属意于他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和水澈十分不对付,他日若是水澈登机,岂还有自己的活路! 水晴思及此处,退朝后水晴连忙赶到上书房求见。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三哥乃龙子龙孙,身份贵重,岂可以身犯险!山东水患情况不明,三哥岂能深入!”水晴一进门,就直奔主题。 水晟睿听了,抬抬眉毛,道:“咦?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水晴扬声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水晟睿听后,心灰了二分,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救灾乃国之大事,百姓乃立国之本,如此危急时刻,他竟然还想着敛权。自己派三儿子去山东,为的不是救灾,而是灾后的工作。自己这个三子,面冷心硬,嫉恶如仇,对待贪官污吏最是不留情面。灾后安抚百姓,绞杀贪官,重建城郭,派水澈去主持最合适不过。 反之水晴,学什么北静王走贤士之风,上下打点长袖善舞,谁也不肯得罪。如此性格,怎能交付大事。更何况从此次争权就可看出,此子格局不够,只注重眼前小利,于天下万民于不顾,难成大事! 水晟睿温声道:“澈儿不可以身犯险,难道你就能了吗?之前是朕考虑不周,经你一说才觉得此次救灾甚是凶险。你为了兄长甘愿冒险,纯孝至极,这是好的。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才是啊,你若有个万一,叫父皇如何自处呢!” 水晴听了这话,不禁红了眼睛。父皇已经有多久没这么对自己说话了?是了,自数年前三哥在八弟府中中毒后,父皇疑心于他,一连好久没有好脸色。自那以后,父子再也未交过心了。可是他又能怎样!冲到父皇面前,大声力争自己清白?不,他不能。自始自终父皇都没有提过怀疑他的意思。不论是谁想还水澈和自己,这一步棋都走的极妙啊。当年要不是水澈幸而无事,自己恐怕难有善终了。这一石二鸟之计,太过歹毒了。 而水晟睿见五儿子露出这般小儿女神色,也不禁感慨。多久了,自如妃去世后,自己与这个儿子越走越远了。上次澈儿中毒的事情,自己明知道不是他做的,但是为了稳住幕后之人,却也只能假作愤怒。险些父子离心啊! 父子二人都是思绪万千,一时两人都有千言万语想说,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日上午,父子二人在上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至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内监总管何海亲眼所见,二人出来时,五皇子的眼圈微红,神色动容。 不管怎么说,水澈的救灾钦差的位子是定下来了,只等会试结束,灾情稳定,再取主持灾后重建事宜。而白少柯则即刻起身,负责救灾。 水澈得知水晴与父皇密探许久的消息,心里感叹了一声。既喜又忧,喜得是父皇和五弟重修父子之情,忧的是日后怕是水晴会更加滑手了。而水卿知晓后则是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倒是水湛,抚了抚身上象征这忠顺王府的玉佩,笑了起来,“皇伯父果然手段了得呢,咱们就等着瞧热闹吧。” ------------------------------------------------------------------------------- 望江楼内。 “李兄一手仕女图名扬江南,小弟久仰大名了,敬李兄一杯!” “哪里,哪里,书画不过小道而,听说周兄师从嵩阳书院,极得院正喜爱,想来学问极好。” 会试一过,一群士子们便都聚在京城,交友访谈。一边等待发榜,一边结交众人,以便日后。像这般互相吹捧奉承的,日后只怕只会多不会少。 水澈此时正和宝玉一起,在望江楼吃饭。既是瞧瞧士子们的质量如何,心底有数,又是为了借机与宝玉告别。 此时宝玉就斜眼瞧着一旁临窗级几位“才子”互相吹捧,笑得乐不可支呢,只差当场揉肚子了。 水澈无奈道:“有这么好笑吗,当心你玲珑公子的形象啊。” 宝玉撇撇嘴角,哼道:“什么玲珑公子,当日我不过做了几首酸诗,就被吹捧成如玉公子的传人。又有敏怡郡主的关系,什么一门翁婿的美谈,生生又套了个玲珑公子的名头。害的小爷我如今再也不能随便卖萌了。” 水澈见宝玉如此,摇头笑笑,心里却觉得宝玉是在哄自己开心。当初宝玉那几首诗词,自己都是见过的,可谓字字泣血!如今这般作态,不过是叫自己安心罢了,皇家终是有愧于他的。 宝玉见水澈神色,便知道他想歪了,天地良心,自己真的没那么圣母啊。不过既然他多想了,那自己也不会好心去纠正了。顺水推舟,岂不更妙。 宝玉转而又正色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你此去一定要小心,不可胡来。你带着太医一同过去,准备好防治疫情的简单药材,我会联络山东的商户尽量捐粮捐药。我知道你善恶分明,只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贪官污吏只挑首恶惩处就是了。水至清则无鱼,若是将贪官屠戮殆尽,谁还来办事呢?” 水澈听后,脸上不由得浮出几分笑意,“好了好了,这些话你都说了几次了,我知道你心中担心,只是再牢骚下去,我只怕舍不得走了。” 宝玉脸皮一红,扭头哼道,“我才不是担心你呢,你这人真是自作多情。” 水澈宠溺一笑,道:“是,是,你没有在担心我,是我在担心你呢。我一走几个月,你要当心自己身子,好生保养才是。若是有事,你只管找温大烟袋,若是他也解决不了的,便叫人书信与我。” 宝玉鼻尖一酸,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要和你分开这么久呢。”水澈刚要安慰,却见宝玉转而顽皮一笑,道:“不过也好,你走了,就没人在我身边唠叨了。我定要抓紧这几月时间,好好玩玩。” 水澈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又被宝玉打断。 宝玉知道水澈又要嘱咐自己了,连忙出声阻止。甜言蜜语听多了,说的人和听的人,只怕渐渐都会相信是真的了。既然如此,还是少听的好。“你此去只怕阻力甚大,若是有事,只管去找卜家。他家与贾家最近年来往来渐少,但也是姻亲。早年大姑姑嫁到卜家,后来因朝中事去的不明不白,两家这才断了来往。卜家因此欠贾家一条人命。你若拿着我的字画前去,只怕他们这个面子还是给的。” 水澈一听,便明白宝玉的意思了。 当年贾府庶出的大姑娘,贾敏的姐姐,嫁于山东卜家。后来今上登基时,山东乃是忠顺王的囊中之物。卜家为了向忠顺王献忠,与贾家划清界限,舍了这个贾府庶出的儿媳。后来今上登基,忠顺王虽败,却还有一拼之力,一力护着卜家,而且那个大姑娘不过是个庶出。因此贾家并未明着对卜家动手,不过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如今忠顺王事败,山东水患,卜家是大户,正是该给朝廷效忠的时候了。不好好放他点血,怎么能行。也正好借机为贾家女儿报仇了。 宝玉此语可是一石三鸟。一为水澈解燃眉之急,卜家此次不死也能扒层皮;二能确立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地位,自己便可代表荣国府表态,为日后争权埋线伏笔;三是拉近在外人眼中自己与水澈的距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水澈心知如此,面上却是一副,“你为我好,我很感激”的表情。 两人你来我往,半真半假的依依不舍一番。 次日,水澈便奉旨前往山东。 而宝玉,三日后发榜时,则是如愿以偿的稳坐会元之位,一举跃入龙门!依着当权者的性子,没有谁不希望自己治内能传出一段佳话,因此宝玉这个小三元,只怕跑不了了。 62第六十一章 状元郎 殿试对于宝玉来说,要容易的多。 水晟睿和李先生那点需要拉灯吹蜡烛说的事儿,让宝玉对于这个英明伟大的皇帝,实在没有什么畏惧。从感情上来讲,这个别人眼中喜怒不定、英明神武的皇上,在宝玉眼里,就是一个傲娇缺爱、需要包容的长辈。因此宝玉对水晟睿那点时不时的有意为难,吃醋,吹胡子瞪眼,都只做浮云。 可水晟睿却不是这么想的。 李致彼时和他分开,两人相思相望不相亲,心中都只作凄苦。自己有皇位需要稳固,有家国需要治理,有皇子需要教养。可李致不同。李致当年为了自己,不婚无嗣,举目无亲。这么多年,独有贾宝玉相伴。贾宝玉虽是豪门望族的嫡子,身上却一点骄纵都没有。真真是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端茶倒水讲笑话,捶肩敲背逗乐子,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因此水晟睿嘴上不说,心里对贾宝玉还是很满意的。 而忠顺王事件,起先不过是贾家想要反击罢了。以贾家这么多年息事宁人的作风,按理来说不会这么铤而走险。像上次一样,无非是把忠顺身边得用之人拉下马,断忠顺王一个臂膀罢了。贾家此次之所以会让嫡子以身犯险,十岁庶子步军衙门敲登闻鼓,为的就是水晟睿的一句话。 近几年边疆不定,东北的契丹和西边突厥,加上北部的蒙古人,时不时的就来边境骚扰。水晟睿有心平外,却不敢大举出兵。 太上皇当年退位时心有不顺,又唯恐水晟睿亏待兄弟,分了很大的权给自己其他几个儿子。先北静王虽是被太上皇过继出去了,手里却握着礼部行走,去世后这份差事落到了现在的北静王水溶手上。 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是太上皇的表妹,年轻时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从来不怎么让人省心。仗着和太上皇青梅竹马的情分,虽然出身一般,却仍能从一群豪门公府的小姐中脱颖而出,占得南安郡王府正妃的位置。南安郡王府这么多年被她把持的滴水不漏,庶子庶女均无。先南安郡王去世后,她进宫求了太上皇恩典,大儿子袭了郡王位,二儿子点了从三品官位,又将独女送进宫里。至此,南安郡王府一脉再次势大。手握西北兵权,朝中宫中又互有照应,一举成为继忠顺王之后,水晟睿又一眼中钉。 忠顺王尤其嚣张跋扈,仗着最受太上皇宠爱,素日不讲水晟睿放在眼里,即便水晟睿登机十几年,却仍旧不行跪拜。水晟睿是个能忍的,硬生生把太上皇从丈二金刚供成了观音菩萨,夺权争势立威,这些都不在话下。却唯独那这个“孝”字没办法。无论忠顺做的怎么过分,只要太上皇保他,水晟睿就拿他无可奈何。 唯有西宁郡王,虽与皇上没什么血缘关系,却最是乖觉。手握兵权,最为皇上信任。屡次获得战功,义胆忠心。 宝玉心知李先生和皇上都有心平定边疆战事,但是唯恐引发内乱。又忧虑贾家近几年处事不周,处处留下把柄。心知一旦皇上想要对四王八公动手,贾家绝对逃不掉。因此豁出去以身犯险,也要卖皇上一个好。 皇上的人情不好欠,一旦欠了,却极为值钱。而皇上不仅领了人情,心里还对宝玉“慧极必伤”抱有愧疚。自忠顺王事件之后,宝玉的地位可谓一日千里。 于是便有了殿试上“如宝似玉,国可安矣”之语。 贾宝玉面若桃花,少年扬名,出身豪门,文采风流,又有忠顺王三番五次谋害之事,诸多因素都注定了他不可能低调。于是宝玉的水晟睿都不约而同的,给铺了一条高调的前途。水晟睿如今一句“如宝似玉,国可安矣”,就将宝玉定在了安邦定国的位子上。过分的高调,也是一种安全。日后无论是谁,想要动宝玉之前都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风险值不值。否则一不小心,就有了妄图谋逆的嫌疑。 四月殿试之后,宝玉再次成为京城焦点。 殿试上,一身红衣,艳而不俗,人品相貌据说一流的玲珑公子,一篇《定国八策》,被万岁爷钦点为状元郎。本朝首位三元及第的豪门公子。跨马游街时大姑娘小媳妇抛的鲜花和手绢差点没把宝玉淹死。 历届状元都会被指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官。而榜眼、探花二人,则封授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官职。到了宝玉这儿,万岁爷脑子一抽,大手一挥,直接封了宝玉正六品内阁侍读。 内阁设大学士、协办大学士、学士、侍读、中书等官。李先生就是内阁大学士,负责先用蓝批批阅各部送过来的奏章,而后交由皇上行朱批。而宝玉这个内阁侍读,则是负责对奏章进行校对。另外还要随行御前,以防皇上提问。离皇上近啊,有什么风吹草动,内阁绝对是最先闻见肉味儿的。 因此这个职位最是清贵无比。不需要干什么活儿,却还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宝玉这个特殊待遇,惹了好多眼球,大家都知道这个新科状元如今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宝玉择日去内阁报道,先拜见顶头几位上司, 李致被水晟睿时时拘在身边,因此宝玉在内阁两眼一抹黑。多少人熬了一辈子才熬进来的啊,宝玉初入官场竟然就进了内阁。要说状元,在内阁真不值钱。那个谁谁谁一甲状元,那个某某某前科探花。宝玉这个状元算个啥。因此有人一合计,不会是走李致的路子吧,这也算是裙带关系了。因此宝玉颇不招人待见。 宝玉是什么人啊,你们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们呢。 那些还为表态的,宝玉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十分热络。那些整天拿鼻孔看人的,宝玉直接赏人家一对儿白眼仁儿。至于内阁里面那些老爷爷们,宝玉充分发挥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只要年纪大了,就算官位比宝玉低,宝玉也会高看三分。端茶倒水好不殷勤。 有人说宝玉真性情,也有人说他不知事故,也有人说他阿谀奉承。这些话对于宝玉来说,什么影响都没有,因此也不甚在意。 不过随后一件事,引得众人日后再也不敢小瞧他了,唯恐“小心眼儿”把刀子挥刀自己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瘦点儿,大家见谅,明天一定更一章肥的!! 63第六十二章 甄家进京 这日,众人聚在贾母处凑趣。 凤姐儿如今得了儿子,心里欢喜不尽,行动处都比原来多了三分底气,因此更加张扬。这日,凤姐儿抱着哥儿,平儿抱着贾桂,另有嬷嬷抱着巧姐儿,浩浩荡荡的来贾母处请安讨喜。 古人起名字说法很多。一般多是父母在儿子出生时起个小名叫着,待上学时,由祖父起个正式的大名。及至弱冠,再由师长赐字。贾桂虽记在凤姐儿名下,终究身份不够,因此先起了名字。倒是凤姐儿如今这个嫡子,全家或真或假,都当成宝贝似的捧着。如今只叫哥儿就是了。 贾母见凤姐抱着孩子们来,笑道:“呦呦哟,这是嫌我老婆子清闲呢,哄我帮你带孩子吗。” 凤姐儿听了,手里的帕子不禁紧了紧,忙道:“瞧老祖宗说的,我不过是想偷会子懒儿,哪里就像您说的似了。您是祖奶奶,多疼疼小辈们又有什么干系。我呀,只怕您老日后心里眼里只记得哥儿,就忘了我这个孙子媳妇去了呢。” 贾母笑得前仰后合,道:“你们瞧瞧她这张嘴,得理不饶人的厉害。我不过白说她两句,就扯出这么一篓子话来。鸳鸯,还不快去替我撕了她这张嘴。 鸳鸯也乖觉,放下手里的美人锤,来到凤姐儿面前,道:“二奶奶也发发慈悲吧,老太太亲自发了话,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奶奶日后千万不要记恨才好。”说着,就作势往凤姐儿身上扑去。 凤姐儿怀里抱着孩子,鸳鸯当然不会上前。几人不过又嬉笑逗骂一番,哄贾母开心罢了。 凤姐儿道:“瞧瞧,瞧瞧,老祖宗还说我嘴巧。看看鸳鸯姐姐就知道了,老祖宗调理出来的人儿都这般能说回道,我们如何比得上呢。不过笨嘴笨舌的,惹人笑话罢了。” 宝钗听了,在一旁笑道:“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她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 贾母听说,便答道:“我如今老了,哪里还巧什么。当日我像凤哥儿这么大年纪,比她还来得呢。她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比你姨娘强远了。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她。” 贾母这话说的意味不明,众人不敢往下接话。生怕得罪了王夫人。倒是探春,打眼一看,宝钗是凤姐儿这边的人,黛玉因着贾母的缘故,也不能说话。如今正是遇到女儿的时候,便忙道:“若这么说,不大说话的就不疼了?” 贾母道:“不大说话的又有不大说话的可疼之处,嘴乖的也有一宗可嫌的,倒不如不说话的好。”这话便有些意思了,不是在有意为难王夫人。 探春听到此,心放了下来,安心奉承贾母,道:“这就是了。我说大嫂子倒不大说话呢,老太太也是和凤姐姐的一样看待。若是单是会说话的可疼,这些姊妹里头也只是凤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话里话外既抬高了二房婆媳的好处,又点出了凤姐儿和黛玉。既奉承了王夫人李纨,又对凤姐儿示了好。可谓一举两得。 黛玉心知探春的意思,也笑道:“我笨嘴拙腮的,哪里会说话了呢。要我说,还是三妹妹最会说话。刚刚一番话说下来,说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哪里有这么夸人的呢。” 众人又笑做一团。 正笑着,外面有人来回话,道外面甄家派了两个婆子来给贾母请安。 贾母听了,忙命人带进来。 那四个人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子不甚差别。请安问好毕,贾母便命拿了四个脚踏来,她四人谢了坐,待宝钗等坐了,方都坐下。 贾母便问:“是你们太太打发你们来的?” 四人忙起身回说:“是老太太嘱咐奴婢们来的。” 贾母道:“你们老太太也来了?多早晚进的京?” 四人忙道:“昨日进的京,今日老太太带了太太和姑娘们进宫请安去了,故令我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 贾母问道:“家眷都来了?” 四人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来了。” 这甄家与贾家相似。大房太太不招老太太喜欢,只生了两个个女儿。倒是二房有个哥儿,全家宝玉似的。二房另外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嫡女是已故的前北静王妃,一个庶女续娶的现北静王妃。这就能看出二房的手段了。 贾母又问:“你这哥儿也跟着你们老太太?” 四人回说:“也是跟着老太太。” 贾母道:“几岁了?”又问:“上学不曾?” 四人笑说:“今年十三岁。因长得齐整,老太太很疼,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便十分管教。” 贾母笑道:“你这哥儿叫什么名字?”这话就是贾母的孩子气了。甄家的哥儿比宝玉小一岁,也叫宝玉,还是个“真宝玉”,惹得贾母心中甚是不快。只是十几年前甄家正是风光,贾母不便发作。如今这个甄宝玉进京,贾母便想起此事了,有意为难一下。便叫人去把宝玉叫来,道:“把咱们的宝玉叫了来,给这四个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的宝玉如何?” 这是如何比呢,如今的贾宝玉谁人不知?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玲珑公子,皇上亲口封的三等将军,一句“国可安矣”的国之栋梁。甄家的宝玉,不过仍旧如原著一般,整日在内宅厮混,只与丫鬟们顽笑,虽有几分外才,却与仕途无用。 甄家四位女人忙围着宝玉奉承一通,哄得贾母得意万分,眉开眼笑,这才递上帖子。原来甄家老太太此次进京,便打了小住一段时日的主意。因此要择日宴请世交,再次步入京城社交圈,请各家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和哥儿们都去捧捧场。 贾母收了帖子,道:“告诉你们老太太,老姐妹们十几年没见,我定是要到的。” 甄家这四位女人,功成身退,便请安告辞了。 贾母见四人走了,方才扭头哼了一声,摸着宝玉道:“凭他什么宝玉,都不如我的宝玉有出息。” 宝玉见贾母如此老小孩儿,哭笑不得,忙道:“还是老祖宗教养的好。”贾母心里高兴,这才作罢。 ------------------------------------------------------------------------------- 甄家。 四个女人回到甄府后,去见了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在甄老太太处立规矩呢。 甄老太太问道:“如何,贾家怎么说的?” 四人便将在贾家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说道“宝玉”之事时,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大太太瞧着二太太,心里幸灾乐祸,生了哥儿有什么用呢。万事不理,没甚出息,只知围在女儿中间,,如今还在世交面前丢了脸,还不如不生呢。 甄老太太看见大太太的动作,冷哼了一声。吓得大太太忙低下头。才道:“理他做什么,凭他再怎么有巧,都只是个‘假’宝玉,哪有我的玉儿好呢,玉儿日后定是有出息的。”又道:“你们接着说。” 四人忙低头接着讲完。 甄老太太听到贾母应了下来,心底一松,挥手叫四人下去了。转身对大太太、二太太说,“你们可听见了?人我都给你们找来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们自己的手段了。我此次千里迢迢进京,四王八公都请了个遍,为的是谁?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到时候不要给甄家丢脸,你们只管看着办吧。” 两人忙低头应下。老太太说完,就扶着丫鬟们走了。大太太撇了二太太一眼,哼了一声,也转身甩着袖子出去了。二太太低眉顺眼,毫无一丝张扬,立在那里想了片刻,便起身进了内屋,侍候老太太午歇了。 ------------------------------------------------------------------------------- 第二日,宝玉来内阁上班。 才进门,就见众人都屏声息气,低眉顺眼。心里疑惑,便问小太监,道:“今儿出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没精打采的。” 小太监本来绷着一张脸,见来人是宝玉,宝玉素日里待人客气,对太监们也从不轻视,时不时的打赏也丰厚。因此忙道:“是小贾大人啊。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递了折子。万岁爷瞧了折子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宝玉听后,便知是江南盐科又生了是非。盐之一字是非最多,引了多少人折在江南啊。宝玉一听是这个,忙也跟着屏声息气,装背景。 水晟睿却偏不叫他如意,过了半个时辰,就瞧见里面内监总管何海走了出来。道:“诸位大人,皇上命奴才来请诸位大人进去议事。” 几位内阁大臣和侍读等人进去,就见水晟睿“啪”的一声,将一份折子摔在桌子上,怒道:“你们挨个瞧瞧,看看,啊,林如海今天递上的折子。今年江南盐税收上来两千五百万两,难得的好年头。路上却被人劫一千万两!” 水晟睿越说越气,“一千万两啊!这么一大笔银子,就是用船运,也得运半个月才能搬完。这么一大笔银子,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连着五千人的江南大营的精英勇士,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给朕说说,何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朝廷的盐税!” 内阁众人一听这话,忙捡起林如海的折子瞧了,轮到宝玉时,宝玉匆匆撇了一眼。看完之后,眼前差点一黑。 三月初,林如海将盐税收齐,分批送入京城。每队都派了江南大营的精英护送。失踪的这笔盐税,派了万人护送,二千开路,三千殿后。中间五千人和一千五两银子,四月中旬在河南境内不翼而飞。这是红楼啊,又不是什么空间小说,一千万两银子,就这么失踪了。太过蹊跷。 宝玉心里思量一下,素日里护送官银,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今次林如海多派了一倍的江南大营官兵,定是事先心有怀疑了,既然这般,定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又抬头打量水晟睿的神色,虽有怒色,却并不焦急。心里有数,皇上只怕也有了怀疑对象了。 水晟睿见宝玉眼光流转,心知定是被他猜出什么了,翻了翻眼睛,扭头继续为难几个内阁大学士。 众人此时都在经受皇上的“怒火”,战战兢兢不敢抬头,除了宝玉,谁还敢看皇上神色呢,因此都像没头苍蝇似的。 礼部尚书吴硕分管礼部,这事儿和他关系不大,因此心里不慌,首先开口道:“回万岁的话,依臣看,这事儿只怕不是一般草寇所为。知道官银的护送路线,还有胆子和朝廷对着干,不是官匪勾结,就是逆臣贼子。” 潘景荣潘尚书听了这话,也忙道:“吴尚书言之有理。一千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管是谁劫的,转移过程中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从这方面着手,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水晟睿道:“众位爱卿觉得派谁去查此事较为合适啊?” 这话一出,都没声了。这不是小事啊,谁知道是谁劫的呢,不管是谁劫的,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还是一直站在水晟睿身边的李致开了口,道:“皇上,臣看事情突然,几位大人怕是也一时想不出完全之策。不如叫大人们下去议一议吧,拟好了折子再交上来。” 水晟睿点了点头,叫众人下去商议了,却叫宝玉和李致留了下来。 水晟睿竖起眉毛,对宝玉道:“贾侍读,你好大的胆子啊。内阁大臣们议事,上书房重地,你竟然敢四处张望,毫无严肃,有辱斯文。” 宝玉笑嘻嘻道:“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赎罪,啊~~”音调抑扬顿挫,引得李致“噗”的笑出声来。 水晟睿揉揉眼睛,无奈道:“你可是猜出什么了?” 宝玉回道:“我却是没猜出什么,不过却看出点门道来了。若是真事情紧急,先生和万岁爷夫妻情深,定然急得不得了。如今我却看先生神色肃穆,一脸不平,却并无焦虑之色。便知道定是有了眉目了。” 水晟睿笑道:“就你滑头。你猜的没错,是有些眉目。不过也只是眉目而已,银子还没追回来呢。你可愿意为朕分忧?”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快没电了,今天先写到这儿~~ 剧透一下,贾政好久没出现了呢........ 64第六十三甄家 要宝玉说吧,这其实不是个事儿。 劫官银这事儿不是一般人敢做的。平常贪个污受个贿,这都是小事儿,偷偷摸摸的。可是劫官银不同啊,这么大的事儿,朝廷肯定会派人追查。这等于明摆着跟朝廷作对了。 有胆色有心机有魄力做这种事儿的人不多。先前的忠顺王爷如今的承恩公算一个。不过这倒霉孩子被赶到西藏去了,不可能把手伸这么长。也幸亏他如今不在京城,否则这盆脏水说不定就泼在他头上了。 水晟睿叫宝玉为君分忧,宝玉自然不能拒绝。只是如今宝玉只不过是个侍读学士,如何能为水晟睿分忧呢?于是水晟睿大手一挥,宝玉去了刑部办差。 六品内阁侍读兼着刑部行走的差事,宝玉开的特例也不算少了,因此大家都很淡定。当然,也有那么些个瞧宝玉不顺眼的,风言风语没少嚼舌根子,比如刑部一个姓何的主事,就当面呵斥宝玉,什么仗着姐姐是贵妃就嚣张跋扈啊。 宝玉听了也不计较,对何主事笑道:“我嚣张跋扈确实不假,我身上有着三等将军的爵位,未及弱冠,便被万岁爷亲自点为状元,六品内阁侍读。我有嚣张的资本,嚣张一下又何妨?我一不祸国害民,二不贪污受贿,三不结党营私。自幼研习孔孟之道,虽不敢说是什么君子,却也知道忠君爱民。既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嚣张?” 又道:“我姐姐是贵妃不假,但是贾家百年门风,不至于需要靠裙带关系上位。更何况万岁爷是什么人?当世明君!难道大人认为万岁爷会受后宫妃子枕边风的蛊惑,识人不明不成?大人这是在质疑万岁爷德行?” 喝!好家伙,难怪这么受宠,感情这张嘴了不得啊。本来人家是看你不爽,结果三言两语就成了质疑皇上德行了,这帽子扣的可够大。 宝玉这还不算完,转身就吩咐下去,请何主事将历年扬州至京城沿途的卷宗都找出来,美其名曰是为了寻找惯犯。 何主事无法,虽说两人都是六品,可是宝玉身上兼着盐税失踪的差事,万岁爷亲点的行走。除了刑部尚书刑部侍郎以外,刑部其余人等均得听从号令。于是倒霉的何主事只能在各种复杂不明的眼神中加班加点了。 ------------------------------------------------------------------------------- 第二日,宝玉去内阁当差时,李致递过来一份折子,御史台宋彬弹劾宝玉以公谋私,苛待同僚等语。说的就是何主事这件事。 宝玉笑道:“呦,宋御史消息真快啊,昨天的事儿怎么今天就有折子了,难不成他家亲戚在刑部当差?” 水晟睿笑骂道:“这个宋御史确实消息太灵通了些。嘿,你还在这儿笑呢,才第一天就和同僚结怨,当真是朕太宠你了不成?” 内阁众大臣听了这话,都低头直冒冷汗。这话放在谁身上,此时只怕早就要跪地请罪。 可宝玉却不,只见宝玉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微臣一心忠于皇上,为何还要去讨好同僚呢?那不就成了结党了?再说,皇上看着臣长大的,微臣人品如何,万岁爷还不知道嘛?难道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能反击了吗?” 水晟睿摇摇头,笑道:“你呀,就仗着朕宠你就肆无忌惮吧,你就是太老实了,早晚有一天要吃亏的。” 内阁众人心里撇嘴,这小滑头还老实? 又听万岁问道:“听说你差那个主事去整理卷宗了?” 宝玉回道:“是有这回事,万岁不是要臣去查案子嘛。我寻思着这么大的案子,一般人哪有这胆子啊,定是惯犯所为。第一次偷只鸡,第二次偷个荷包,第三次说不定就偷个大的呢。所以叫主事大人翻翻卷宗,说不定有所得呢。” 水晟睿笑道,“这话也有理,只是你为何不自己去翻呢?” 宝玉瘪瘪嘴,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臣还以为万岁是看我脑子好使才叫我去查案子呢,难不成不是这个缘由?” 水晟睿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就你话最多,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罢了罢了,朕也说不过你。” 于是这件明摆着是宝玉小心眼儿的事就此尘埃落定,何主事听见宝玉那句“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时,差点没背气过去。可怜的何主事,经此之后,半个月不得回家,整日被催促着赶快整理卷宗,累得差点吐血三升,这是后话。 --------------------------------------------------------------------------------- 刑部尚书姓李,是典型的励志人物。出身贫苦,家里只有半亩地,全村人累死累活的供出他这么一个读书人来。他也有本事,年方四十,就官居刑部尚书。每年往村里捎回去的银钱颇多,是个知恩图报的。这货虽然出身清流,却不死板,颇得官场三味。 这日下午,宝玉往刑部晃悠,正巧李尚书刚刚从江南赶回来。 宝玉来了刑部两天,还没正式见过同僚,就是因为刑部老大不在。老大不在不能开见面会,这是官场规矩,宝玉是个识趣的,自然得守规矩。 李尚书刚回京城,就先去宫里向皇上汇报了,堂堂刑部尚书去了一趟江南,嫌疑人找到了,只是没证据。接下来还得刑部费点心思了。出了皇宫后,李尚书李明远刚到刑部衙门,就有人将这两天京城里鸡毛蒜皮大小事务向他汇报了。听说宝玉将何主事丢到一堆陈年卷宗里面去了,李明远一拍桌子,道:“干的好,我老早就瞧那个酸货不顺眼了。整日里这个奸臣那个奸臣佞宦的,不把别人贬低一通,显不出他清高似的。还有那个宋御史,丫就是一疯狗!仗着言官不获罪,整日里四处乱咬,那个官大他咬谁,想博个名声想出名了。” 李明远看何主事不爽,这纯粹是给宝玉个人情。他在这儿表态了,底下的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何主事在刑部当差十年,连扫地阿姨都换了两拨了,就他还没挪地方,可见平日里为人了。就算是熬资历他也熬不上去了。李明远对这人没感觉,否则要是真瞧他不顺眼的话,他还能继续在刑部混? 至于宋彬,这真是骚到李明远的痒处了。李明远说的没错,这宋彬就是一疯狗。逮谁咬谁。从你家门房收了二两银子,到他家亲戚娶了房姨太,再到皇上万寿节花了多少银子。他什么都参。人家是御史啊,不得因言获罪,因此人家怎么参都行。光棍一条,豁出去不要命了要名声。你要是因为他参了谁就治罪,哟,正中下怀啊,传出去就是一个刚正不阿的正直形象。 也有很多人看他不爽,不过这货实在滑不留手,找不到弱点,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做的不是太过分,皇上也不介意多养条狗,因此多数时间睁只眼闭只眼。这次皇上对宋彬稍有微词,这就是一个好兆头。李明远早些年还是刑部侍郎的时候,就和宋彬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因此此次宝玉此次和宋彬开火,得了李明远的眼缘。 李明远一回来,宝玉麻溜的跑去拜码头了。李明远也不矫情,拉着宝玉直赞年轻有为,亲自带着宝玉去各个屋里走了一圈,挨个介绍了一遍。然后主要几个核心人员开会。 李明远主要说了一下自己这趟江南之行的收获,初步嫌疑人定了,这事儿和甄家跑不了干系。但是甄家是豪门大家,不缺钱,祖上四次接驾,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劫官银?这背后肯定还有大鱼。但是这大鱼是谁,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论。 宝玉一听是甄家,颇感意外。这人不聪明没什么,但不能太蠢。甄家竟然能蠢到这个地步,太叫人无奈了。宝玉道:“甄家老太太前几日进京,和官银被劫的消息是前后脚到的,绝对不是个巧合。甄家是世家大族,人多,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我觉得应该从内部入手。” 宝玉资历浅,不好多插话,不过有这一句就够了。甄家要找死,怨不得别人。 转眼,就到了甄老太太宴客的日子。贾母带着三个女孩儿,并黛玉宝钗都去了。男客这边,只有宝玉贾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玉: 在bs上求的人设~~哎呀呀,这个图其实有点剧透啦 65第六十四章 人心 宝玉上辈子于公事上行的一向是阳谋,余下的便是家宅阴私了。这种习惯理所当然的被带到了这辈子,于是乖宝宝贾宝玉面对甄家这点子破事时,便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光明正大的死磕,不过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时,这不符合宝玉的行事作风。另一个就是老本行了——内宅手段。 宝玉起先并未怎么注意甄家。甄家远在江南,十几年不进京,是以宝玉想要对付甄家,不得不向家里求助。 这日晚间,王夫人宝玉母子二人用过饭后,例行凑在一起趣话。二人自分家后,一般只在贾母处用午饭,晚饭时王夫人先去贾母处立规矩,贾母再慈善的说不必多礼,此后王夫人便与宝玉回到自己院子里用饭。 “我儿,最近在内阁差事办的怎么样,可还顺心?”王夫人对宝玉好的没话说,每日都要关心一下宝玉工作生活学习,可谓用心良苦。 宝玉见王夫人满目慈爱,心里暖暖的,眉毛弯了弯,咧咧嘴道:“顺心是顺心,可惜就是不怎么好玩。那群老爷爷满口之乎者也的逗我,知道我最不耐烦这个还总说,非得说的我头昏脑胀才心满意足。“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这可不能怪焦阁老他们,我可听说当初李先生出入内阁时,怕人家觉得他太年轻不稳重,整日的子曰诗云,念的焦阁老他们头疼。如今他的弟子也进了内阁,这场子当然要在你身上找回来了。“ 宝玉瘪瘪嘴,道:“这群老爷爷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果然是真的。先生也真是的,早知道有这么一出,怎么不提醒我啊。哼哼,我得好好敲诈先生一番。“ 王夫人看宝玉故意小孩子气,在自己面前凑趣,心里十分开怀。转而又正色道:“既然今天说到李先生了,我就再多说几句。你如今和先生走的极近,这事儿满朝文武都知道。但是你和李先生的情分,也只限于自幼教养之恩了。这世上啊,最靠不住的就是情分,你若不多走一步,只怕这情分慢慢的也就不值钱了。“ 王夫人这话说的太过现实,宝玉一时有些不适应。王夫人第一次在宝玉面前露出这般心机,引得宝玉一怔。 王夫人见宝玉低头不语,以为宝玉不爱听这话,想想又继续劝道:“你瞧你大伯和二丫头,你珍大哥哥和四丫头,他们情分如何?这是实打实的血脉关系。可是日子久了,总有些有的没的,将情分磨没了。当初二丫头可是你大伯的心头肉,整日宝贝的什么似的。可自她生母过世后却大不如以前了,你瞧瞧如今如何?“ 又道:“再看看我和你林妹妹。当初我和她母亲有些龌龊,连带的瞧她也不顺眼。可是这么多年处下来,我也知道她是个好的,这心里啊也是真心疼她。可这不够,咱们家的女孩儿我都疼,为何独独疼她?因为她带你也好,这便够了。“ 王夫人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宝玉听了,连忙上前握住王夫人的手,轻声道:“我知道的。“ 王夫人一怔,也明白过来,自己说的太多了。两人往外看看,只有玉钏儿和小窗守在门外,这才放心。 宝玉道:“母亲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只是我还能如何呢?先生这人,说一句视名利富贵为粪土也不为过,和家中也十几年不曾来往。我也只能在皇上这边努力,用心办差了。若是我能力足够,让皇上和先生真心欣赏,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情分,总归没错的。“ 王夫人想想,这话也没错。对于李致这个人来说,联姻没什么用,宝玉是他教养出来,做什么小动作李致看不明白呢?只怕会适得其反。 宝玉又道:“还有一事要求太太的主意。最近甄家范了点抄家灭族的事儿,只是甄家老太太健在,不好使一些过激的手段。我寻思着,凡是世家大族,内宅总不是那么和气的,因此想着从这边动手,不知道母亲有什么主意没有?“ 王夫人转了转手上的佛珠,想了想,道:“甄家......他家出了两个王妃,老太太当初又是皇上的女官,皇上亲自指婚给甄家的。曾经四次接驾,这般富贵,竟然还会做出吵架灭族的事......“ 宝玉笑笑,道:“母亲定是收了他家的东西吧。“ 王夫人脸上一红,道:“他家二太太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三箱子东西,说是寄放在我这里。“ 宝玉道:“母亲想想,他家若是无事,平白无故的,还寄放什么东西呢?若是真的有事,母亲这就是在拦皇上的银子了。“ 王夫人惊慌道:“这可如何是好,不如你明日就把东西交给皇上吧?“ 宝玉转到王夫人身后,给她锤锤肩膀,安抚道:“母亲放心吧,幸亏发现的早,没什么大碍的。“ 王夫人攥了攥指甲,道:“甄家二太太,哼,亏我还道她是个好的,这等抄家的大事都想使唤我。“ 又道:“我和他家二太太未出阁时,就是闺中密友,她身边有个婆子,当初受过我的恩惠。那婆子如今照顾甄宝玉的衣食呢。“ 宝玉眼前一亮,想不到王夫人连甄宝玉身边都能伸进去手。又听王夫人道:“不过嘛,老太太和甄家老太太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有些事只怕知道的比我多多了。“嘿!感情这一家子都是间谍出身啊,听王夫人这话,贾母只怕在甄家的手更长。 ------------------------------------------------------------------------------- 甄家。 甄老太太正和南安郡王妃叙话,就听有下人来报,贾家来了。 甄老太太跟南安郡王妃都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相迎。就见贾母住着龙头杖,左右分别是王夫人和凤姐儿搀着。黛玉宝钗并三姐妹走在后面,一群人走了进来。 甄老太太一见贾母,心中感慨万千。两人寒暄一阵,又坐下了。就听甄老太太对南安郡王妃道:“瞧瞧。我看啊,这么多女孩儿里,就数他家的好。老姐姐最会调理人了。“ 贾母笑眯眯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难道王妃不好?我就瞧这孩子可疼呢。“哼,敢给我家女孩儿下绊子!跟我斗了一辈子还没长记性。 甄老太太道:“我可没这意思,怕是老姐姐想多了。” 南安王妃一看,自己成了这两个老神仙扯皮的对象了,连忙躲了开。自己名头虽好听,可这两个都是一品诰命,神仙打架遭殃的可是凡人。连忙拉着甄家两个女孩儿,走到黛玉等人面前,道:“我看侄女们都是好的,各个都水葱似的,瞧得我眼都花了。“ 内宅这几人各怀心思,外宅宝玉这边却轻松多了。 甄家大老爷袭了一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和宝玉同级。二老爷虽然官居三品,此时却不在京里,仍在江南任上。因此此时甄家还真没有能在宝玉面前摆谱的长辈。大老爷是个乖觉的,只对着宝玉关心了几句,摆出一副关心世侄的长辈模样,便叫甄宝玉招待贾宝玉去了。 甄家此次摆席,世家大族请了个遍,因此薛家三兄弟和冯紫英、柳湘莲等人也都来了。宝玉摆脱了甄大老爷后,瞬间钻到薛家兄弟那桌去了。一屁股坐在薛蟠和柳湘莲中间,凑过去就着薛蟠的手,一口将他的酒吃了。 柳湘莲见两人动作自然,颇有暧昧,心里十分不悦,连带着脸上也带出几分神色。宝玉眉头一扬,挑衅道:“怎么,柳兄心中不爽?“ 柳湘莲还未说话,薛蟠一听这话,连忙凑过来,关心道:“小柳儿怎么了,可是病了?“ 薛蟠这个呆子,只怕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柳湘莲见此,心里无语。这个呆子,这怕被宝玉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正要教训薛蟠几句,摆摆正牌小攻的谱,却见甄宝玉自远处走来,连忙止住话。 甄宝玉远远的追过来,拉着贾宝玉,道:“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害的我好找。咱两去那边好好说说话把。“ 贾宝玉扶额,天,更改笑话柳湘莲遇到一个呆子,如今自己也遇到一个呆子了。这个甄宝玉只怕还不如薛蟠呢,自己跟他说不到一起去啊。不过转念一箱,呆子才好套话呢,不如应付他一回就是了,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呢。心中这边心思飞转,面上却害羞的笑笑,道:“我给个被世伯拉过去说话,没瞧见你,便随便走走。“ 甄宝玉道:“既是这样,我们去里面说活吧,我那儿新得了件好东西,也只有你这样的人物才配了。“ 甄宝玉这话说的太暧昧,引得薛蟠心惊胆战,宝兄弟不会甩了三皇子,和这个小白脸搞上了吧。 贾宝玉也被甄宝玉说的内伤,生怕他再冒出什么话来,连忙跟着甄宝玉走了。甄宝玉到是和贾宝玉不见外,拉着他就去了自己院子了。 一进院门,只见一个眉眼和顺的丫鬟坐在门旁,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在绣呢。甄宝玉道:“佳倩姐姐,你怎么没跟她们玩去啊?“ 那丫头笑笑道:“这么大的院子,人都走了怎么成。我瞧她们都想去顽,心里长草了似的,索性就叫她们去了。“ 甄宝玉道:“难为姐姐了。“ 那丫头抿嘴笑笑,似才见到贾宝玉似的,道:“这是爷的客人嘛,我去沏茶。“ 贾宝玉心中无奈,这丫鬟比主子还有谱,自己竟然被一个丫鬟无视了。这甄家的规矩,也真够差劲的。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在旅途中,勤劳的窝在宾馆码字~~用宾馆电脑写的,有点不顺手... 66第六十五章 盐城 “爷、甄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吧。”贾勇从前面打马过来,隔着帘子,对着半倚在马车里面,一脸调笑的贾宝玉,以及端坐在一旁再正经严肃不过的甄宝玉说道。 宝玉笑笑起身,掀开马车的帘子,瞧了瞧天色,点点头道:“是该住店了,明予,你说呢?” 甄宝玉上个月刚刚束发,皇上微服至甄家,亲自参加了甄宝玉的成人礼,赐了表字“明予”。又道甄宝玉已经在翰林一年有余,该历练一下了,大手一挥,着甄宝玉、贾宝玉南下调查盐税被劫一事。 水晟睿这手玩儿的漂亮,给足了甄家面子,安抚了甄家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甄家自以为事情办得周密,不知水晟睿心里早就有数了。万岁爷叫甄宝玉查甄家犯下的案子,明摆着叫甄家为难呢。甄宝玉不管查不查的出来,都不是好事,甄家不会坐视不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甄家都会出手,只要甄家一动,就一定会有破绽可寻。不过因为皇上先恩宠于甄宝玉,连着同名的贾宝玉也沾光,得了个钦差的名头,甄家一众只当是皇恩浩荡,还在沾沾自喜呢,殊不知已经半只脚陷到棺材板里了。 甄宝玉这人吧,和原著中的宝玉没什么两样,呆呆痴痴的,见到长得漂亮的就心软。行动处都透着一股子惜花之意,三年前科举,好呆中了个同进士。甄家又运动了一番,叫他在金陵六部的翰林院挂了个名头,不过却三天两头的请病假。甄家恩宠尚在,家大势大,也没人找一个小小翰林的不自在。不过如今不同,甄家自金陵迁至京城,甄宝玉一跃跃进了京城翰林院,相当于搬个家就从二本大学转学到了清华北大,加之一个束发礼就叫这小子得了个好差事,这叫翰林院一帮子兢兢业业的酸书生们好生郁闷,甄家在不知不觉间就得罪了儒林士子,却不自知。 贾宝玉和甄宝玉两人南下,一路上贾宝玉艳福不浅,隔三差五就暧昧从生的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引得甄宝玉浮想联翩。只是贾宝玉秉持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原则,只在语言上模糊不清,绝不多行一步,倒叫甄宝玉心里直念,贾兄弟果然品性端正,洁身自好,心里更加钦羡不已。 两人论身份、论地位、论资历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钦差身份在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官眼里还有些分量,不过在坐镇一方的大员眼中,两人着实不够看。因此宝玉也没指望着自己这趟行程能查出些什么,两人只优哉游哉的一路游山玩水,花了月余才到江浙界面。 这日傍晚,两人带着一众下人路过盐城借宿。 盐城,顾名思义,以晒盐为主业。城中百姓十之□都是盐户,以盐业为生。不过两人此次是来查盐税的,与盐政关系不大,因此并未留意,也未在驿站休息,不想惊动地方官员,只叫下人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店小二早得了先行一步的贾勇的吩咐,准备好了两间上房,四间中等间。预备好了热水、饭菜、马料,见两人走进,贾勇忙上前一步,道:“主子,饭菜热水已经预备好了,主子是先沐浴还是先用饭?” 宝玉瞧了瞧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一天下来已经有了一层浅灰,道:“我要先沐浴,明予呢?” 甄宝玉听宝玉问话,忙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先沐浴。” 宝玉来到自己的房间,贾信、贾忠亲自侍候宝玉沐浴,贾勇、贾毅则守在门外。贾信将热水加好,又滴了两滴清露进去,宝玉坐在浴桶了,只觉得浑身舒爽。本来已宝玉的骑射功夫,哪里用的到坐车啊。可是甄宝玉甄明予的马术实在不敢叫人恭维,也就是有人牵着掉不下来的水平。这下好了,连累的宝玉在马车里面一窝就是一天,晃来晃去,骨头都要散了。 贾宝玉揉揉额头,心里不知在想什么。贾信在旁低声道:“主子,今儿个路过射阳县时,铺子里传来的消息,三皇子赈灾之事已经了解。白大人先行一步回了京城,三皇子却不知踪迹,已经近十日没有消息了。” 宝玉听了,倏地睁开眼睛,笑了,“我说嘛,皇上怎么派我们两个小菜鸟来查案子,原来还有三皇子。清河定是悄悄南下来寻我们了,哼哼,这算不算千里寻夫啊?” 贾信听了宝玉这话,不好往下接茬,眼角抽了抽,半晌无语。宝玉撇了贾信一眼,道:“小信子,你可真是无趣,你说是不是,小忠子?” 贾信、贾忠都暗地里翻了翻眼球,知道宝玉这是高兴过度,也不计较自己在宝玉的个性称呼。贾忠嬉皮笑脸道:“主子英明伟大举世无双,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宝玉扁扁嘴,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意思。刚要开口,就听门外贾勇敲了敲门,道:“主子,甄公子来了。” 宝玉扬声道:“我还要等一会子,明予不如先下去吧。” 甄宝玉在门外道:“好的。”便再无声音了。宝玉心道:自己是不是最近有点过了,搞得甄宝玉见了自己想小媳妇似的,话也越来越少了。反正清河就要来了,到时候自己有的玩了,不如就大发慈悲放过甄明予吧。 两人在大堂用过晚膳,便各自安歇不提。 次日,宝玉一反先前低调的作风,叫贾勇拿了钦差印信,前去盐城府衙拜见地方官。先前甄宝玉和贾宝玉来到盐城,盐城地方大约心里也有数,只是两人并未走驿站,因此不好出面。此时见了钦差印信,盐城县丞和把总忙纠集手下文武官员,来到客栈拜见钦差。 盐城县丞和把总都是正七品官,比宝玉小的多。不过两人能混到盐城这个油水十足的地方,背后指不定有什么人呢。因此宝玉一脸笑眯眯平易近人的模样,十分亲切。甄宝玉也知道自己玩不来这些个弯弯绕绕,因此很有自知之明的站在一旁附和宝玉。盐城地方官看两人这个架势,都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县丞姓黄,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黄县丞堆笑道:“钦差大人千里迢迢,下官和钱把总准备了点家常酒席,为钦差大人们接风。” 宝玉点点头,也不客气,道:“黄大人和钱大人有心了,既是两位大人一番心意,我们也不好客气。” 余下几日,宝玉也不说启程的事儿,只耗在盐城县,东逛逛西逛逛,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黄府书房。 黄县丞和两个幕僚聚在书房里议事。一个姓余的幕僚道:“大人,钦差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怎么耗在咱们这儿这么多天,按理说早该启程了。” 另一个幕僚摇摇头,道:“不像。若是他们真看出什么门道,不会先表明身份,许是另有其他的事情。” 黄县丞想了想,道:“不管钦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都是咱们的一个机会。若是钦差有本事,咱们正好能借刀杀人,若是这两个钦差是个草包,咱也能叫他们替咱们善后。今天贾侍读不是说想了解民情嘛,明日两位先生就陪贾侍读去东街逛逛,务必要多拖几天。” 两人忙起身领命。 两人走后,黄县丞探身将桌子上的官印拿了起来。反复摩擦几番。低声道:“钱把总,钱把总,钦差,世家子......” “眦——”的一声,书桌旁的蜡烛爆了花,烛光闪了闪,映在黄县丞的脸上,神色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文...我卡在盐税案子上了.... 嘤嘤嘤嘤........ 67第六十六章 周老虎 第六十六章周老虎 第二日,原计划由黄县丞陪同甄宝玉和贾宝玉体察民情的。是以甄宝玉早早起来,坐在厅中,坐立不安。 宝玉打着哈欠一脸慵懒走了进来,“我说明予,你不会没逛过街吧,怎么这么兴奋?” 甄宝玉立时“腾”的一下红了脸,诺诺道:“是我有择席的毛病,睡不着,宝兄弟若是没休息好,不如我们改日再去吧?” 宝玉心里满意的笑笑,果然腼腆属性万年不变啊,摇摇头,笑道:“怎么会,我休息好了,能和明予一起逛街,小弟很是荣幸呢。” 甄宝玉听了这话,马上抬起头来,张嘴要说什么。 宝玉正待细听,却见下人来报,黄县丞来了。宝玉忙道:“我们去正厅吧。” 甄宝玉呆愣愣的道:“哦,好......” 路上,宝玉对甄明予道:“那黄县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前几日还不冷不热呢,今天不仅早早上门,而且贾勇说他还把那两个宝贝幕僚带来了,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呢。明予可要当心才是。” 甄宝玉点点头道:“我只听你的就是了。我......” 宝玉又抢道:“对了,听说盐城有一条东街最是繁华,街阔马多,我们今日去瞧瞧吧。” 甄宝玉道:“好,都听你的。我......” 宝玉抢先一步,说:“到了,我们进去吧。”说罢,先一步进了正厅。 甄宝玉落在后面,未说完的话落在风里,也不知宝玉听见没有。 “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黄县丞此时正等在中厅,见两人进来,忙起身见礼:“见过两位钦差大人。” 甄宝玉道:“黄大人无需多礼。” 几人见过礼后,按序坐下。黄县丞不言语,宝玉也不吱声。甄宝玉见贾宝玉不讲话,自己更不说话了。顿时中厅之内,一片无声。 贾宝玉细细把玩着手中的茶盅,好像鉴赏什么稀世珍品似的。甄宝玉一心品茶,也不抬头。黄县丞见气氛就此僵了下去,笑笑道:“听说两位大人今日想要去街上体察民情,下官本想一同前往,一尽地主之谊。谁成想昨日突然收到紧急公文,今日怕是不得闲了,便将下官的两位幕僚带了来。两位先生虽无一官半职,但人品学问都是上好的,对盐城也颇为熟悉,给两位大人做个向导也不错。” 贾宝玉饮了口茶,道:“黄县丞客气了。”又摆出了一副打量两位幕僚的神色。 黄县丞见此,心中得意,以为宝玉误会他想要抬举自己人了。这样也好,自己不用再找理由了。 黄县丞将贾宝玉、甄宝玉等人送走后,眯着一双小眼睛,神色闪烁不定。 宝玉不知道黄县丞打的什么主意,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跟着两个向导满大街的逛。几人先去了中街,这是盐城最黄金的地段,有钱人住的地方。虽然没有东街繁华,但是商贾人家多,好东西也多。上档次的商铺都开在这里。宝玉挨家瞧了瞧,只看不买。 几人浩浩荡荡的挨家逛,却什么都不买,引来众掌柜的白眼无数。只是有父母官黄县丞的两个得意幕僚跟着,也没人说什么。最后甄宝玉实在不好意思了,才捡了一块玉佩买了。 宝玉见此笑笑,也不说什么。 随后几人去了今天的主要目的地——东街。 其实宝玉想逛东街,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听说东街繁华,小玩意儿多。宝玉出来一趟,还没给家人带什么礼物呢。要说古玩珍品,脂粉首饰,这些东西京城不缺,也没什么新意。因此宝玉大的主意是寻一些平常百姓用的新奇玩意儿。只是宝玉心中这样想,嘴上这样说,却没有人信,谁叫他小狐狸的形象深入人心了呢。 “大爷,这个多少钱?”宝玉拾起一对儿铜钱问道。 这对儿铜钱可不是一般的铜钱,铜钱作为货币的一种,普通人是不能随意铸造更改熔炼的。要是随随便便打磨一下就当做饰品卖了,是要犯法的。 宝玉手里的铜钱是用老虎石做的。老虎石是玛瑙的一种,并不值钱,一吊钱就够买一块铜钱大小的老虎石了。宝玉手里的老虎石铜钱,从外形上看,无论是雕刻还是色泽,都很像真的铜钱,只是质地和手感,一看就知道是石头的。铜钱边缘处有个凹槽,将两枚铜钱上下滑动,就能卡在一起,合成一枚铜钱。 宝玉一眼就相中了这对东西,简单,不值钱,却有新意。 摆摊儿的老大爷也实诚,道:“这是小儿子前儿个给人家雕玩意儿剩下的余料做的,不值钱,就这一对儿,你给三吊钱就成了。” 宝玉听了,觉得价钱合适,就叫小厮付了钱。自己小心翼翼的将铜钱揣在怀里。甄宝玉在一旁看见宝玉神色,便知道他是买给心上人的,脸色一暗。 随后宝玉又给府中众人都带了些小东西,炭雕的簪子,散碎金子制的生肖,江南的美人扇,青草香的荷包......连贾兰贾环贾琮都有礼物。宝玉逛的心满意足,正开心着呢,却不料“祸从天降”。 “周老虎来了,周老虎来了!”宝玉几人正慢悠悠的捡地摊货呢,突然见几个小孩子从前面跑了过来,还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 宝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愣着呢,却见周围摆摊的百姓们,都似见到老虎了似的,三下五除二,卷起东西就跑。呼啦啦的一下,全都争先恐后的溜了。宝玉马上转头,看两位幕僚的神色,不出意料的见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喜色,心中便知,正戏来了。 甄宝玉虽被随从们护在里面,没有被挤到,却也吓了一跳。慌忙抓住宝玉的手道:“宝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老虎?” 宝玉见了,心里微叹,还是个孩子啊。也不计较,转头问两位幕僚道:“两位先生,这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面色为难,一副不知怎么说的样子。 宝玉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两人忙道:“并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家丑不好外扬。周老虎说的是我们县一个姓周的地主,平日里仗着有些小财,不怎么和善罢了。半年前他捐了个九品官儿,管得就是东街集市税收的差事。自此他走马上任后,百姓们的日子就难了许多......” 这话中未尽之意有很多。周老虎不过是个地主,怎么捐的这么个肥差?朝廷税收是有规定的,周老虎不过九品,怎么能使百姓日子难过?黄县丞的两位幕僚都清楚这件事,黄县丞身为一方父母,为何不管?若是官官相护,又为何特意将自己等人引过来? 宝玉心中思量颇多,甄明予却不管这些。一听这话,那还了得?追问道:“难道黄大人就不管管嘛?你们瞧这些百姓,原本其乐融融,一听这周老虎来,都像见到真老虎似的。若是周老虎隔三差五的这么走两圈,谁还能做得下去买卖呢!” 余幕僚一听这话,眼中一亮,面露忧色道:“谁说不是呢,原本有些百姓,家中艰难,便弄些小玩意儿拿到集市上互相交换,也算填补家用,交的税也有限。可周老虎来了之后,不仅税涨了三分,谁若是叫不出来,连摊位都砸了。这周老虎来头不小,黄大人也想管,却是有心无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基本上是过渡...接下来....我终于知道案子怎么写了~~握拳。 周老虎炮灰掉,钱把总炮灰掉,xx王炮灰掉,xxx再炮灰掉.....哼哼~~ 68第六十七章 生死不知 水澈心里恨极,既是在恨那些个害宝玉的人,也是在恨自己。 月前自己赈灾之事完毕,收到皇父密旨,令自己随贾宝玉和甄宝玉一同查访官银被劫之事,一明一暗,互通有无。自己为着行动隐蔽,行动时处处小心,先前收到消息,明知有人要拿宝玉做刀,却为了隐藏行踪,并不曾事前通知宝玉,只奢望着宝玉自己能够洞察先知,平安无事。 谁曾想再见竟是生死不知! 水澈三日前收到消息,贾宝玉探查钱把总贪赃枉法、私扣军饷、倒卖官盐、欺压百姓、私加税赋等事时,发现重要罪证。使得钱把总恼羞成怒,命人在宝玉路过的城外小山下布下天罗地网,山体震塌,致使贾宝玉等人被活埋在山下。幸而甄宝玉落后几步,未曾遇难。 此时迎入水澈眼帘的,便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积起来的矮山包。据附近农户说,那日几声闷雷似的巨响,随即就是一阵阵石块滑落的声音。过了一刻钟才歇,抬头一看,整片山都轰塌了。只半刻钟的功夫,一座矮山变成了一个小山包,原本是道路的地方都积满了石块。宝玉带着二十家丁,就被埋在这山下。 水澈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废墟,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了,也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浆糊,嘴上却一丝不差的下达着指令,指挥救援。只是到底说了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记不清了。 记得刚遇见宝玉时,他还是个孩子,小小的一团,打扮的极喜庆,看了就叫人开心。那时五弟得了太上皇宠爱,风头正盛,自己心情不豫,四处闲逛,顺便为皇后置办贺礼。听温大烟袋说附近有一家新开不久的店铺,有些个新奇玩意儿,便进去逛了逛。谁知就被这小无赖纠缠上了,自此,剪不断理还乱。 起先是看中贾宝玉身后的家世,看中了宁荣二府的百年基业,刻意结交。后来慢慢觉得自己非池中之物,日后定是一得力助手,便起了结交之心。再后来,自己身中奇毒,他又舍身相救。这个不求回报的小混蛋,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呢吧,为了自己,差点丢了半条命。 水澈立在山脚,怔怔的看着官兵们救援,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甄宝玉匆忙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甄宝玉虽不知水澈和贾宝玉之事,此时却也能看出,水澈此时已经成了受伤的野兽。 那日甄宝玉体力不支,落后了一步,贾宝玉赶着将罪证带回,便先策马而去。所以甄宝玉算捡了一条命,不过是被边角石块扑面而来所吓到,昏了两日罢了,并无大碍。甄宝玉醒来后,马上赶到郊外,正见到水澈指挥救援。 甄宝玉忙上前拜见水澈。水澈看着甄宝玉,突然便笑了,“宝玉,宝玉,为何你也能叫宝玉呢?除了他,你们谁都不配。为何你却没事!为何你却无事!” 甄宝玉瞄见水澈眼角微红,心里不禁也是一酸。若是有的选,自己也甘愿代替宝玉啊。“殿下失态了。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救人,还有一个,先前宝玉搜集了钱把总只是周老虎欺压百姓,草芥人命的罪证。宝玉一出事,他留在城中的家丁就马上调了衙役将钱把总的府宅围了起来,现在还请殿下示下。” 水澈听了,才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自己的宝玉为了这个人渣遇难,自己岂能轻饶他!水澈抬头看看远处的山包,吩咐温礼负责组织继续救人。温礼是温珏推荐来的,是温珏的远房亲戚,现在接替温珏的角色,负责水澈的衣食住行,只差一个长史的名头而已。 温礼领了命,水澈便带了人去了钱把总府宅。甄宝玉则留在山脚干着急。 ------------------------------------------------------------------------------- 水澈还有一条街未到钱宅的时候,便觉得气氛微妙。街上少有行人,一片冷清。及至近前,便看见宝玉的亲近带着五十衙役和几十可信的兵丁,将钱宅围了个严严实实。众人都面色严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发出去一个蚊子。钱宅门前,大门紧锁,其上有两摊血迹。 贾勇、贾毅跟着宝玉一起遇难,此时留在城中的人中,属贾信和贾忠最有体面,此时便是这二人负责。贾信、贾忠收到消息,见水澈过来,忙上前拜见。 水澈道:“好了,你们起来,说说现在情况。” 二人对视了一眼,贾信上前,低头回道:“回殿下的话,黄县丞故意引诱主子遇见此县一个名叫周老虎的恶霸横行霸道,主子见了自然不能不管,于是命小的等人暗查。发现周老虎原本是一屠户,后来休了原配妻子,娶了钱把总六姨太的妹妹做了正室,这才发迹起来。小的找到了周老虎的原配妻子和留在周宅中的长女,掌握了周老虎受钱把总指使,私加税赋,搜刮民脂民膏,草芥人命等罪的确凿证据。” 又道:“本来此事到此便为止了,主子想着将钱把总办了就是,可是后来主子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说先不要打草惊蛇,钱把总背后一定有人。三日前主子亲自赶去南通,意在请南通府调兵,谁知就再也没回来。此事连甄大人都不是很清楚,不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水澈听了,双手紧握,吸了口气,又道:“那这门前的血迹呢?” 贾忠上前道:“主子出了事,我们生怕钱把总跑了,便赶紧向黄县丞借了人,将钱宅围了起来。钱家有人想要闯出去,小的当下斩了两人,这才控制住局面。已经围了三日了,管保一个人也出不去。另外还在临街发现了一条钱宅外通的密道,叫我们从里面抓到两个送信儿的。” 水澈问道:“可曾看过?给谁送的信儿?” 贾忠回道:“是......是江苏巡抚方又安。” 不怪贾忠迟疑,方又安是水澈的人,这谁都知道。如今害了宝玉的人竟然跟水澈扯不清,怎不叫人迟疑? 水澈听了勃然大怒,抽出刀来,道:“贾信贾忠听令。” 二人忙低声承诺。 水澈道:“贾信带着我的手令,与我亲兵一起,前去江苏大营,找何将军调兵。方又安和通州府,都给我围起来,一个人不许跑了。贾忠,你带人冲进去,将那个姓钱的给我抓起来,连着那个周老虎一起,都给我狠狠的审,生死不论,一定要审出有用的来。” 二人领了命,立马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头兵走了。 水澈见二人得令而去,才微微放松下来。刚刚二人的迟疑自己怎么能没有看出来,方又安,方又安!想不到此事后面还有这么一条大鱼。 方又安先前对自己帮助极大,自己时有仰仗,本是一员大将。可是近年来他逐渐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有功,妹妹去年又入了自己府邸做侧妃,开始目无尊卑。加之此人最近与八弟走的极近,自己想着此人还有用,先留他一段时间,日后在收拾,谁知留出了大祸! 方又安,钱把总,周老虎,还有那个不怀好意的黄县丞,宝玉若是真遭遇不测,定要诛他们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亲们,最近断更十二天.... 皇后篮球比赛时把手伤到了,右手打了石膏。这两千多字是我口述,好朋友帮忙敲出来的。 皇后会继续努力的,等过几天拆了石膏之后就能继续打字了,在此之前都由好基友帮忙打字了,所以速度会有点慢。 一会儿要去医院打针,如果回来的早的话,为了补偿大家,我今天尽量再更一章吧... 69第六十八章 救援 上回说到水澈得知自己的人,江苏巡抚方又安牵扯到贾宝玉被害一事中,心中大怒。命贾信贾忠二人拿了自己的手令信物,分头行动。 贾信的江苏大营之行很顺利,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方又安是江苏巡抚,一省大吏,贾信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波折呢。结果他拿着水澈信物,跟着水澈的亲兵去了江苏大营后,何将军二话不说就点兵出营了。不仅围了方又安的巡抚衙门,连着方又安在城郊胡同的几处庄子、私宅都给围了,连方又安给外室置办的院子都没能幸免。 嗬!怪不得三皇子放心叫江苏的兵剿江苏官员,感情这是军政不和啊,这位雷厉风行的何将军,不一定盯着方又安多久了呢,连人家瞧瞧养的外室在哪儿都知道。 水澈下的令是只围不剿,因此贾信没多做停留,连夜又带兵去了通州府。对于通州府,贾信就客气了一些,毕竟此时还没什么罪证可以证明通州府的官员与宝玉遇难一事有关呢。因此贾信只是恭恭敬敬的请通州府大小官员安安心心的呆在自己府中,城门一关,谁也别想传消息出去。通州大营人数虽不多,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军营,因此贾信也只换了营防,里面的大头兵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信带的人够多,江苏大营的兵素质也好,差事办的十分顺利。反倒是贾忠这边,情形不怎么乐观。 贾忠特意选了一群兵痞,还加上三十个衙役,别看这些人打仗不一定行,抄家动粗可是信手拈来。一群不知道什么叫做风雅的大老粗,冲进周宅和钱府的时候,都不禁唾一口唾沫,这么好的地方叫这帮龟儿子占了。 尤其是钱府,亭台楼阁飞禽走兽,修的美轮美奂,不必京城里一般大户人家差什么。以钱把总的品级来说,要说没什么猫腻,鬼都不会信。 贾忠带着人抄家,抄的不仔细。没有圣旨就这么抄了,岂不是逾矩?因此只是以恐吓为主。周老虎是个纸老虎,禁不得吓。贾忠只是表演了一遍山寨版的分筋错骨手,就被吓的失禁,一股脑的什么都招了。 原来周老虎不过是个普通屠户,要说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就是他好赌。在赌坊里输掉了家产,被人追债。周老虎走投无路下干脆破罐子破摔,老子就是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就拿去,否则等老子发迹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巧的很,这赌场钱把总有拿分红。于是周老虎的这股子狠劲儿正巧得了钱把总的眼缘。钱把总正缺一个不要名声不要脸的替他做事,就叫人抹了他的帐,把自己最得宠的六姨太的妹妹嫁给周老虎做了正室。两个人绑在一条绳子上后,周老虎着实替他做了不少事。据周老虎现在交代出来的,就有用劣质私盐代替上交的官盐充数,强抢民女,私加税赋,强占民田等等,弄得盐城天怒人怨。 黄县丞算起来还是个好官,周老虎的事情却从不多嘴。原因无他,上任县丞就是这么被贬的,周老虎虽不是个人物,但是他背后有人撑腰啊。黄县丞轻易不敢下手,只得此番借了钦差大臣的刀。 周老虎什么都招了,又抄出物证若干,加上周家母老虎的证词,钱把总的罪名便坐实了,只是这却不够。袭击钦差大臣的事情还没有把柄,江苏巡抚方又安和钱把总之间的事情也没有证据。钱把总这么多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和美女官盐,都去了哪儿?这些都得追究。 问题就出在这儿,这个姓钱的,估计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反而豁出去了,任你怎么逼供,就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你说方巡抚?那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啊,可惜无缘一见。周老虎?哈,那是我指使的,爷爷最近缺钱花,找个流氓帮忙敛财不行吗。钱呢?我都花了啊。民女呢?先奸后杀,扔河里去了,还上哪儿找去。 贾忠这边束手无策,水澈一直黑着一张脸。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搞刑侦的料,就是亲自上也问不出什么来。因此便将精力放在了救援上。 水澈这几天不好过,不过几日的功夫,生生瘦了一大圈儿。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般在意宝玉,一想到宝玉被埋在山中,生还无望,胸口便一阵发闷,像是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胸前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 这日午后,水澈硬拖着身子又来到城郊。温礼这些日子一直吃住都在现场,本来水澈也想如此,却被一群生怕他也有个万一的属下给劝了回去。温礼瞧见水澈又来了,苦笑道:“殿下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子,您若是有个好歹,即便找到了贾大人,又能怎样呢。” 水澈强笑了一下,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我对他这般在意,传回京去,我们都落不到好。我也知道我现在不应该想这些儿女情长,若将此番差事办好了,父皇定会少不了我的好处。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他,想他还在我身边时的模样,想着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今后还能否好好的......” 温礼听了倍感心酸,有心想劝,却也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无用,只得再三催促手下的人动作再快点儿。等到这日傍晚,终于有人来报。 来人一脸纠结,不知是喜是悲。水澈见了,收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发抖,说不出话来。温礼催道:“快说,到底怎样!” 来人小心翼翼道:“回殿下和温大人的话,小的们把碎石都清理干净了,却不见任何人,连块布料子都没有......” 温礼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块布料都没有,那就说明贾宝玉他们不在这里!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不在这里又能在哪儿呢?这几日盐城动作这般大,贾宝玉为何不出现?即便没有被埋在山下,定然也是遇见什么事情了!温礼心里这般思量着,却听见下人突然神色一变,慌张喊道:“殿下,殿下!” 温礼回头一看,水澈已经软软的倒在地上了。 温礼大吃一惊,忙叫人将水澈抬进自己的帐篷,请了随军的大夫来。大夫瞧过脉,道:“殿下这几日思虑太过,又不思茶水,身子过虚了。刚刚定是又受了什么消息,再也承受不住了,还得多休养几日才好。” 温礼心里微叹,忙请大夫开了个温补的方子,叫了马车来,小心翼翼的把水澈往城里转移。 水澈前些日子实在是累的很了,因此这一晕就是两日未醒。水澈虽睡着,但案子还是要照旧查下去的。贾忠这边看钱把总审不出什么,便转移了审问对象。钱把总犯下这么多事,总不会所有事情都自己亲自处理吧?都有谁知情,经手人是谁。拘了钱府家眷和上下家仆,挨个审问。终于有了一点蛛丝马迹。 其中一个样貌清秀的丫鬟,虽不是什么名牌上的小姐,却也是被钱把总宠过的。因此姓钱的经常将她带在身边,连在书房和幕僚商议要事时也不回避。因着这个缘由,这个丫鬟很是知道一些□。 比如钱把总的私房钱并不在正妻那里,反而交给四姨奶奶收着,府中一应大小事务也是四姨奶奶做主,放着正妻不用,却叫一个身份上不得台面的妾侍管家。账本一直由一个姓廖的幕僚管着,那个幕僚在宝玉出事前两天正好出府办差去了。再比如周老虎帮忙搜刮的那些民女,有几个如今就在钱府,或是做了丫鬟或是做了姨娘,还有一些人,被送到了江苏巡抚方又安处。 贾忠根据这个线索,从黄县丞处拿了备案,挨个寻访了被抢女子们的亲眷。失踪的女子姓甚叫谁,体貌特征,问的一清二楚,然后又联络了仍在江苏大营的贾信。贾信收到信后,派人又仔仔细细的在方府里找了一遍遍,结果却仍是一无所获。 只是贾信最是机灵,并不就此善罢甘休,拿着那些女子的详细名册,时时翻看,绞尽脑汁。灵光一闪,终于有了眉目。 只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啊。 70第六十九章 美人 贾信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有一点不太妥当,和戒烟真人一样,喜好美人。不过一个喜欢男人,一个喜欢女人罢了。 贾信色而不淫,对美女一直保持着一种欣赏的态度,所见美人都过目不忘,绝无一丝差错。先前有一次贾勇领命去宝玉院里传话,回来后,贾信嗅了嗅贾勇衣裳,不出片刻便将贾勇都见过哪些丫鬟一一道来,没有半点差错。 宝玉对他这点毛病十分无奈,只是贾信懂得分寸,从未惹出事故来,因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没想到这点毛病今日竟有大用。好巧不巧的,这口供中其中一个女子,贾信竟然认识! 去岁有一段日子,八皇子水卿经常约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去西郊马场跑马射鹰。水卿想和谁去跑马射鹰,都没关系。偏偏不能是马尚和柳芳。马尚的三品将军虽是世袭,但是他姐姐曾是太上皇宠妃,因此这个三品将军还有点实权,手里有点兵。而柳芳和宝玉一样,都是当年八公直系嫡孙,颇得太上皇喜爱。八公传到今岁,关系盘根错杂,水不是一般的深。 水卿突然与这二人走的近,与他往日一副无心争储的形象颇为不符。水澈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多疑的。宝玉见此,自然要发扬优秀相公的风格,主动为君分忧。 宝玉身份有限,不能巴巴的跑到水卿那里,说我也想去跑马啊,算上我一个吧。所以他便从柳芳这边入手。四王八公向来亲密,虽不到一荣俱荣一损俱的地步,但也是经常互通有无,彼此联姻的。宝玉和柳芳走的近些,也无人怀疑。 一日,柳芳在自己府里约了宝玉看戏,席间有一美人儿窝在柳芳身旁。两人动作亲密,时不时的嘴对嘴喂个酒,吴侬软语,羡煞旁人。 宝玉便笑道:“柳兄果然风流,这位不知是......?” 柳芳笑笑,拍了拍美人儿的屁股,道:“去,敬宝兄弟一杯酒。” 宝玉俯身接了酒,饮了。 柳芳道:“我哪儿有这般眼光,这是那日八皇子邀我去吃酒,席间正巧置酒的侍婢颇有姿色,八皇子便成人之美,将她赏了我。” 宝玉听这话,便不再言语,转而又聊起了旁的。倒是贾信,只这一面,便记住了此人。 如今贾信惊慌不已,便是因为失踪民女的描述上,有一人与那日在柳芳府中所见,八皇子的家婢,长得分毫不差! 贾信心知,此番事已牵扯到了皇子之间的争斗,不敢大意,忙将江苏巡抚和通州大营之事交给何将军。而他自己连夜快马加鞭,赶回盐城,面见水澈,将此事一五一十的道来。 水澈这边听了此事,心中一紧,便知此事牵扯甚大,自己也不一定能做主,便一边派人往京中递话,叫人详查婢女之事。一边又恭恭敬敬的写了折子,将宝玉遇难之事前因后果写的一清二楚,四百里加急,递往宫中。 先前宝玉遇难,水澈便已经上报给了皇上。万岁爷怕李致担心,因此将此事压下未说,只叫水澈一定要全力救人。如今再收到折子,便知此事是捂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派人赶到李宅,细细的慢慢的道来。 李致得闻此事,心中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赶去江南。 水晟睿哪儿能叫爱人冒这个险啊,左哄右哄,又将人拉到床上狠狠的“被”安慰了一下,方才将人劝下。 次日水晟睿回宫,便下了旨意。给贾家女儿指了婚,探春指给了白少柯的儿子,先前宝玉见过的那个小混蛋。如今小混蛋已经长成大混蛋了,虽然依然时不时的和老爹顶嘴,却也是个孝顺的。小混蛋喜欢装纨绔,经常带着一票家丁,拎着鸟笼,打扮成花蝴蝶,走街串巷。他心地不坏,时常还会接济周围的老人。因此街坊邻居们看见他如此,也都不计较,只觉得他十分可爱。 小混蛋意不在科举上,捐了个官混了个公务员待遇而已。水晟睿此番指婚,按二人身份说,正是相配。小混蛋是私生子,却是独子,探春虽是庶女,却是国公府的庶女。因此两家皆是欢喜的。 迎春那边因着贾赦与宝玉关系一般,水晟睿便没有管。倒是贾母想着没有妹妹先出阁,姐姐仍待字闺中的道理。便招了贾赦与邢夫人商议。贾赦便说了一户人家——孙家。 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如今孙家只有一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变,年纪未满三十,且又家资饶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因未有室,贾赦见是世交之孙,且人品家当都相称合,便有意将迎春嫁过去。 贾母见此人三十未婚,便知定是有什么不妥当,只是不好直说,因此便说了声“知道了”便罢。 倒是贾环,此日得知消息后扑倒在贾母面前,将那孙家人品家境,孙绍组为人,一五一十的道来。 贾母心中虽不十分称意孙家,但想着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迎春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便不愿多管。 贾环见此,便将宝玉遇难一事告知贾母。 贾母大惊,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环道:“是老师御前侍讲温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定不会有错。先前传来的消息是哥哥被埋在了山里,三皇子立时赶去救援,将山挖开后却连一片布料都不见。哥哥现在生死不知,不见踪迹。他素日里待姐姐妹妹们最好,如今他不在,姐姐便入了狼窝。日后他回来,不知会有多伤心。” 贾母听了这番话,第一反应是“贾家完了......”。随即又看了眼贾环,如今贾环亦得了皇上和李致的青眼,若是宝玉真的出了什么事,贾家日后还要靠他。便应了迎春之事。 贾母随即将贾赦叫来,问了他欠孙绍组银子之事,大骂他为了银子将亲生女儿卖了,叫他勿要再提近亲之事。索性贾赦还未与孙家交换庚帖,此时反悔不算退婚。一番事情料理完毕,贾母方才反应过来......宝玉遇险了? 贾母身为贾家的老太太,将一辈子都付与贾家,遇事第一反应便是以贾家利益为先。因此先前只一心想着贾家日后怎么办。如今事情一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宝玉孙子生死不知。心中一急,晕了过去。 贾母这一晕,贾家上下又陷入了一片慌乱,宝玉遇难之事也捂不住了。王夫人比贾母好不到哪儿去,一听宝玉出事,便一病不起。邢夫人是个不能理事的,凤姐儿又再次被查出有了身孕,坐胎不稳。李纨是个寡居之人,理理家事还好,一应人情交际万不能出面。黛玉几月前已被林如海接走,林如海进京述职之后便留在京里,给黛玉相了一门亲事。迎春性子软,镇不住丫鬟婆子们,探春又在备嫁不好出面,惜春年纪尚幼。 偌大的一个荣国府,竟然无人顶事了。 京中众人都道,荣国府竟是要败了。此时却出现一人,一力承担起贾家大小事务,上下奔波打点,为贾母王夫人侍疾,来往于各家夫人命妇之间,比之当初凤姐仍要八面玲珑,依然一副荣国府第一人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就码好了...谁知123言情一直在抽啊.... 71第七十章 郡主驾到 上次说到贾母与王夫人皆因宝玉遇难一事倒下,偌大的一个荣国府竟无人能理事。此时却出现一人,一力承担起贾家大小事务,上下奔波打点,为贾母王夫人侍疾,来往于各家夫人命妇之间,比之当初凤姐仍要八面玲珑,依然一副荣国府第一人的模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贾宝玉的未婚妻,杨怡棋郡主。 话说这日,凤姐儿放心不下府中事物,招来婆子仔细问了一遍府中琐事,那婆子是个奸猾的,见凤姐儿精神不佳,言语处便有些不实。凤姐儿精神不济,平儿却是个好的。 只见平儿起身将孩子交到奶娘手里,转而对下面的婆子呵斥道:“奶奶今日身子不大利索,便不怎么耐烦理事了,你们若是觉得奶奶是个好性儿的,也使得。只是奶奶好性儿,我却是最心狠手狠的。奶奶本是看重你,觉得你是个可用的,却不曾想这般不知抬举。你也别说什么脂粉采买,打量我不知道嘛。咱们府中这一项银子,早就归了云松院。虽然宝玉这几月出了公干,但是小窗几人仍是办着这差事的。一应事务都不用你们管。哪儿来的每个主子二两胭脂钱呢?” 地下的婆子听了这话,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她未曾想到宝玉的云松院中,丫鬟的权力这么大。主子不在,竟然仍能做主周转外面铺子的差事。因此撒了个慌,想着和几个婆子一起贪几十两胭脂钱。不成想被平儿当场揭穿。 凤姐儿一听这话还了得,自己不过是有了身孕,底下的人都敢这般欺上瞒下。若是自己日后真的不掌权了,那岂不是要被踩到脚底下蹍几脚了。一口气被上来,便晕了过去。平儿见此,忙叫人扶了凤姐儿躺下,又唤人叫了太医过来,又命人去报与李纨,又叫人将那几个婆子都关到柴房,听候发落。 李纨一听说这个,忙带人赶了过来,这个关头凤姐儿若是出什么事,不管将来众人结局如何,自己都是好不了的。李纨这边张罗着给凤姐儿请医问药,前面有人来传话,说是原来的忠顺王,如今的承恩公的独子,认养在贤德妃名下的世子,水湛到了。 这下子李纨彻底慌了神。贾家和忠顺王一脉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事人尽皆知。之前宝玉尚在,又有皇上撑腰,宫中又有贤德妃坐镇,这才不惧水湛报复。如今宝玉生死不知,皇上态度暧昧不明,贤德妃认养了水湛,身份尴尬。水湛寻得端的是好时机啊。若是水湛此时发难,贾家只怕便要墙倒众人推了。 李纨在内宅揪心,忙叫人去叫贾环,叫他避一避。生怕就此出去,撞到水湛的枪口上。外面贾琏更是无奈。贾赦是个浑人,只知道水湛与自家有仇,如何肯出去相见,只推作身子不适。贾政尚在任期,府中成年男丁只余贾琏一人。 贾琏躲不开,只得硬着头皮赶到前厅迎接水湛大驾。 水湛此次前来,态度不明,既不像是找茬的,也不像是来慰问的,只端坐在正座饮茶。见贾琏三步并作两步的赶来,扯了扯嘴角。贾家竟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了。可惜了,贾环和贾兰那两个小崽子还没长大。 贾琏快步走入正厅,忙向水湛见礼。 水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贾禁卫不必多礼,听说今日贾家事多,母妃在宫中十分揪心。我这个做儿子自然要为母亲分忧,特意求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探望贾老太君和贾宜人。” 贾琏一听这话,瞬间心就提起来了。自己身上有个六品龙禁尉的官衔儿,不过是为着好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此时水湛竟然以这个称呼自己,很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怕是来着不善。可是随后他又称元春为母妃,这又是套了交情了。不知道今日这位爷前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琏忙点头哈腰的恭维这水湛,一边打太极,一边揣测水湛的来意。只是水湛是何等人物,怎会被贾琏瞧出端倪。贾琏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有进来传话,说是温大人来给贾老太君请安了。 这下水湛坐不住了,温大人是谁?温大烟袋温珏啊,正经儿的皇子师。水湛见了温珏是要行弟子礼的,得恭恭敬敬叫声老师才可。温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事先又未有拜帖,明摆着给贾家撑腰来了。水湛扯扯嘴角,贾家倒是还有些人缘嘛。 当下水湛和贾琏都起身相迎,温大眼袋几日铺子摆的极大,见水湛行礼,往日都是行过半礼便叫起的,今日却不曾言语。水湛这下子便结结实实的一鞠到底,拜了下去。这个下马威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温珏这态度,即代表了自己,又十之□是代表了三皇子府。水湛当下便收起了几分小心思。恭恭敬敬道:“老师怎么也来,也不早叫学生一声,学生也好亲自去老师府上相迎。” 温珏笑笑说:“我知道你是最知礼的,懂得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礼义仁孝,只是我与贾宝玉贾环二人有几分交情,往日相见断然不需招呼,是以有这个想头就来。”特意突出了孝字,暗示水湛他如今可算是贤德妃的儿子呢,没道理拿人家贤德妃娘家开刀的。 水湛心有所感,刚要说话,又听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杨郡主大驾到了。 贾琏心里暗想,这可算个什么事儿啊,一个个的都赶上今天来了,贾家被人掺进来多少钉子啊,否则怎么会都这么巧。 所谓的郡主大驾,不似水湛般微服,而是郡主车架大妆,并配备的随驾人员一一齐全。郡主打出了正正经经的仪驾前来,一路行至荣国府,路上洒水铺路的,浩浩荡荡,荣国府众人定是也要恭迎了。 贾母实在身子不适,加之身份也比杨怡棋高,因此无需前来。倒是王夫人,一听说是未来的儿媳,竟也精神了几分,强撑着起身了。水湛和温珏无需接郡主大驾,因此暂且回避。其余人出了凤姐儿以外,都恭恭敬敬侯在门前,由王夫人领着,迎接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宣布正式回归! 之前右比赛时受伤了,右手桡骨骨折加骨裂,一直打着石膏,所以影响了更新。 现在石膏终于拆下来了,可以尽情的码字了! 希望大家不要抛弃我啊.... 72第七十一章 贾家之变 杨怡棋身披郡主大装,由两个教引嬷嬷扶着走下步辇。王夫人为首的众人忙跪下请安。杨怡棋见了,念了声“免”,另有女官高唱,叫众人起身。她自己却是紧走两步,亲自将王夫人扶起来,道:“宜人不必多礼。” 王夫人见此,放下心来。只要不是来给贾家下马威,想着趁火打劫的就好。 众人移步至荣禧堂。还未待王夫人开口,杨怡棋便先一步将王夫人请上正座,自己两腿一弯,在王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这可吓坏了王夫人,忙起身要搀。 杨怡棋道:“夫人不急,先听我说完。如今贾家的情形众人皆知,贾学士生死不知,宜人和老太君身子不爽,偌大的贾家竟无人理事。小女子自幼谨遵闺阁礼训,知贞节廉耻,熟读女书列传,我杨家也是书香继世之家,既然圣上已经下旨赐婚,我生是贾家的人,死亦是贾家的鬼。如今贾大人不在京中,小女子愿以媳礼侍候夫人,长伴膝下。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的说下来,在内堂回避的温珏和水湛都忍不住想给这个杨郡主叫一声好了。当真是个性情中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荣国府有杨怡棋坐镇,立时来往交际恢复了正常。太后下了懿旨,大大的褒奖了杨怡棋一番,此乃女子楷模,值得我辈学习。李纨也得了赞扬,成了朝廷褒奖过的节妇。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不管贾宝玉结果如何,贾家圣心正浓,绝对倒不了。先前纷纷避嫌的,也都赶紧上门问候,表示关心。杨怡棋长袖善舞,一一笑纳,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应承。 王夫人越看这媳妇,越觉得满意,转念一想自己的宝玉,仍旧毫无音讯,不禁又悲从中来。 ------------------------------------------------------------------------------- 一个月后,荣国府。 这日午间,王夫人身体经郡主带来的太医月余时间的调养,早已无恙。贾母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弱些,却也好了大半。举家欣喜,正巧甄家送来几筐活蹦乱跳的大虾,瞧着就精神。贾母的意思,正巧借这个机会,自己家人聚一聚,冲冲晦气。 是以,上至贾母、郡主、贾赦、邢王两位夫人、凤姐儿贾琏两口子,李纨并众姐妹,以及贾兰贾环贾琮,无一例外,甚至连一众姨娘也都到齐了。又请了薛家母女二人和林黛玉,并东府一家子。至此,贾家众人连带薛林二家的女眷,全部到场。 贾母执意要好好冲冲晦气,特意点了要在宝玉的院子里办。杨怡棋和王夫人自然无不可的,也都纷纷应承着。 这日,众人都在贾母院子里聚齐了,由王夫人和郡主领着,一齐进入宝玉院子。贾母道:“今儿个天气正不错,既不太闷热晒人,也不怎么有凉气,干脆,我们就在外头亭子里吃。” 杨怡棋忙吩咐人,将亭子里的摆置都准备好。众人进入亭子,献过茶,凤姐忙着搭桌子,要杯箸。杨怡棋只站在贾母身边,片步不离。上面一桌,贾母、邢夫人、薛姨妈、宝钗、黛玉。东边一桌:王夫人、迎春、探春、惜春。西边靠门一小桌:李纨和凤姐的,虚设坐位,二人皆不敢坐,只在贾母、王夫人两桌上伺候。还有一桌是各位姨娘的,连赵姨娘也从佛堂里走了出来,只不过精神有些不济。 隔着帘子东边不远处的子母亭里,是两府男眷。贾赦为首,并贾珍、贾琏、贾环、贾兰、贾蓉、贾蔷。众人也是依着长幼尊卑坐了。 杨怡棋要水洗了手,站在贾母跟前侍候,又吩咐:“把前儿个宫里赏的酒烫得滚热的拿来。”又命小丫头们去取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当做主食。 整个过程中,贾母、王夫人不似往日那般和善,会叫凤姐儿、李纨自去用饭,一反常态的要两人一直立规矩。便是杨怡棋,以郡主之尊,也不似往日讲究排场规矩尊贵,自始至终都立在贾母身后侍候。 贾母一时不吃了,大家方散,都洗了手,也有看花的,也有弄水看鱼的,游玩了一回。凤姐儿回贾母说:“这里风大,才又吃了这些凉性的,老太太还是回房去歇歇罢了。”贾母听了笑道:“不急,我还有事情要说。”又转身瞧了瞧杨怡棋。 杨怡棋立时明白,扬声吩咐道:“金风、梧桐,你们带人将各方下人安置好,都送到园子里头去。老太太处的都请到潇湘馆,大房的送去二姑娘的紫菱洲,二房的就都拘在怡红院。里里外外的守卫门房都换上二爷的人。再有各位长辈跟前侍候的下人不必动,只叫他们在这院里子侍候。绿酒,你带人仔细检查各桌的吃食,看好证据,不许人动。小窗带人将这个院子围了,一个小丫鬟都不许放走,即便是想自尽的,也将她们的下巴给我卸下来!” 杨怡棋一番雷厉风行,将整个荣国府的下人都归拢在一起。此时不在跟前侍候的,都是三等的,或是外围的,即便有问题也没什么大碍,因此都放在大观园里候着。此时留在院中的,都被看了起来。 女眷这边还好说,贾母积威已久,众人虽有疑惑,却不敢吱声。男人那边,贾珍当即请示贾母,不知缘由。 贾母扶着杨怡棋的手,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意味深长的叹道:“自古大家子,传家百年,几代高位,外人轻易动不得。一旦出了事情,都是里面先乱的。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什么没见过呢?本想着以和为贵,可如今啊,却不得不说几句话了。”说着,拄着龙头拐杖,重重的往地上敲了两下,喝道:“否则都以为老婆子聋了、瞎了,贾家便由你们为所欲为了吗!” ------------------------------------------------------------------------------- 贾家发生了什么事,外人不得而知,过了一个时辰,京城几处人家,纷纷骚动起来。 白少柯府上,有贾家小厮禀报:“白家少爷的未婚妻子,贾家三姑娘,贾宝玉的妹妹,遭人谋害,身中剧毒,生死不知,甚是凶险,请白大人过府商议婚约是否有效。”白少柯一听这话,心立马提了起来。这贾家小家要是真的有什么不幸,自己儿子岂不得背上“克妻”的名头? 而几条街外的林府上:“林大人独女林姑娘在贾家家宴上遭人谋害,身重剧毒,请林大人赶紧过府商议。”林如海一听这话,好悬被厥过去,赶紧命人准备车轿,赶往贾家。 同一时间,温珏府上也收到了贾环病重的消息。 水湛收到了杨郡主的邀请函,说是有事关贾家安危的要事相商。 李致则收到消息,说宝贝弟子的母亲,王夫人犯了癔症,手刃郡主儿媳,贾母年纪大受不了刺激,贾家此时乱成一团。 史家、王家亦是如此,不外乎贾母、凤姐等人病重。 几家掌势的男丁纷纷闻信而动,随着车轿马匹的快马加鞭的赶往宁荣街,京城的局势,再一次微妙起来。 73第七十二章 宫变 不过一个时辰,贾史王三大家族的男丁,并贾家姻亲林家、百家,贾元春养子水湛,以及贾宝玉、贾环二人恩师李致、温珏等人,都聚在了贾家。 接待他们的,是满脸悲戚的贾琏。 不知道通知各府的下人是怎么算的时间。众人恰巧先后在荣国府正门相遇。因此当荣国府正门大开的时候,形容憔悴的贾琏,被整条宁荣街的人都瞧见了。 这群人中,以水湛和李致的地位最高,儿贾琏此时却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只勉强草草的向二人行了礼。转身瞧见岳父王子腾,咱也坚持不住,当众放声大哭。众人都是收到自己至亲有难的消息来的,见贾琏如此,不由得都提了一口气。 只有水湛与贾家关系实在一般,因此皱眉道:“琏二爷快住声吧,此时大家都堵在门外,倒叫一群平民百姓笑话了去。” 众人点头称是,连忙都进了贾府,再关上大门。 不一时,宁荣街上,荣国府斜对面,摆摊吹糖人的,算卦的,卖冰糖葫芦的,要饭的,以及几个行走的路人,不知何时悄悄的散了。 要说此时的贾府,可算是小半个朝廷了。有爵位的、有实权的、有名望的、有兵权的,文武一品二品、内阁宰相,侯爷爵爷将军,甚至是皇子,都齐全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此时贾府一把火少个干净,全国都得震动一下,满朝文武起码得三个月才能恢复正常秩序。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澈正在享受失而复得的喜悦。 宫中。 李致收到消息便快马赶到荣国府去了,皇上知道自己爱人心中焦急,为来得及派人跟着,便叫李致策马而去了。这边左等右等不见爱人回来,皇上正暗自懊恼呢。突然门外传来喧哗声。 皇上唤来总管太监何海,问道:“你去瞧瞧外面出了什么事?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何海领命退下。 不一时,何海疾步走了进来,附到水晟睿耳边道:“回皇上的话,外面在传五皇子带兵将皇宫围了起来,要造反呢。”瞧瞧,天塌下来的大事,何海仍是不惊不惧,仅仅脚步快了几分。这份定力就是难得的,也能瞧得出水晟睿调、教的好。 皇上一听自己儿子要谋反篡位,心中大怒,道:“来人去外书房将当值的内阁大臣们都给朕叫来,朕倒要看看,这个孽子能掀得起什么风浪!”何海领命而去。万岁爷又道:“禁军统领何在?今日御前当值的是谁?怎么到此时都没有来回禀此事?” 见皇上发怒,又有人忙去找禁军统领等人,宫中禁卫军迅速行动起来。后宫嫔妃、年幼皇子,都被召集到太后处,无太后懿旨不得出。 五皇子水晴带了兵马将皇宫内城围住,一边命人攻城,一边大骂:“父皇!你也有今日,当日你听信谗言,宠幸佞臣,害死母妃、弟妹之时,可曾料到有如今!”水晴添油加醋,再加上幻想虚构,将当初秦可卿、秦钟与其母妃之事抖落了个遍。水晴不知受了谁的挑拨,言语之中不实之处实在太多,听得水晟睿虚火直冒,忍不住冲上墙头,大声反驳呵斥几句。 水晟睿盔甲腹身,亲自登上城头,惊险至极,不知为何却没人劝阻。乱箭无眼,城下众人之见城墙一片喧哗骚动,皇上身形不见,料想是有人射中了皇上,立了大功。水晴借机带兵攻破城门,禁卫军节节退败,最后只勉强守住了太后的慈宁宫,不过敌众我寡,慈宁宫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正在众人心灰意冷之时,八皇子水卿挺身而出,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私军,并四王八公等家在军中的直系兵马,打着救驾名号,加入战局。 这夜京中一片兵马刀枪的铿锵声,到处火光冲天,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厮杀声直到天光大亮才渐渐停止。 74第七十三章 曲终 次日中午,刀枪碰撞的声音渐渐止息,皇家的禁军、九门的护卫军、八公等世袭武将的直系、五皇子八皇子的私军,立场各不相同的几队兵马终于平静下来。慈宁宫大殿门前,血流成河。 此时僵持在殿外的几对兵马,互相提防着,手中刀枪紧握,不敢有丝毫松懈。人多且杂,却无一人说话,空气中只剩下旌旗被风吹起的声音,安静的叫人心慌。 突然一声大笑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哈哈哈!父皇,你也有今日!被骨肉至亲背叛的滋味如何!”说话之人正是五皇子水晴。水晴往日里效仿古贤人之风,一向温润处事,八面玲珑,今日却满面血迹,表情狰狞,众人都心里暗暗嘀咕。 水晴笑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好弟弟水卿。 原来今日五皇子水晴率兵造反,禁卫军奋死抵抗,最后被迫退守到慈宁宫。正在慈宁宫外禁卫军的守卫岌岌可危时,八皇子水卿带着私军突然涌出。禁卫军本以为得一助力,欢欣不已,谁知水卿的兵马,打的是平乱的名号,行的却也是谋逆之事。前后两个皇子举兵,成了压在禁卫军头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少士兵无心恋战,纷纷投降。兵败如山倒。即便是刚刚在城墙上误中流箭身受重伤的皇上亲自出面鼓舞军心,仍无力回天。 此时的水晴因为有胞弟水卿相助,离成功就差最后一步了。他手中的弓已半开,却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却下不去手了。毕竟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的年代,皇权至上,父子天性,即便到了最后关头,明知道禁卫军已是强弩之末,水晴仍是不能下决心动手弑父。 就在众人僵持之时,突然人群中窜出一支流箭,“咻”的一声破空利响,以百步穿杨的准头,正中禁卫军保护之下的皇上美心。水晴还未及反应,就听一声怒斥,“五哥竟敢弑君!”说话之人正是八皇子水卿。 水晴立时慌了手脚,辩解道:“不是,不是我......” 他话没说完,就听水卿高声喊道:“五皇子弑父杀君,不忠不孝,今日我定要与此不忠不孝之徒断绝关系,为父皇报仇!” 话说到这份上,水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自始至终都是中了这个好弟弟的圈套了。最开始围攻皇城的是自己,水卿大可对外宣称他是来救驾的。弑父的流箭是从自己的兵马里射出的,即便他辩解不是自己下的令,只怕也无人会信,水卿的话更是坐实此事。三哥水湛因着贾宝玉之事被困在南方,自己又有弑父之嫌,父皇一旦驾崩,明日登上九五之尊宝座的,定是自己这个护驾有功的好弟弟了! 只是水晴醒悟的太晚,还未来得及张嘴说话,就觉得心口一痛,低头一看,一把尖刀穿胸而出。原来自己身边的第一得力总管,母妃当年留下来的老人,竟然自始至终都是自己那个好弟弟的人!他心里阵阵发凉,眼前一片模糊,缓缓倒地。 水卿一步一步的走到水晴面前,不,是水晴的尸体面前,随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伸手将五皇子死后仍就睁的大大的眼睛合上,附在他耳边诡异的笑道:“我的好哥哥,好叫你死个明白。其实三哥中的毒,朝中看似倒向你的大臣,你身边所谓的心腹,甚至是你查出来的母妃去世的真相,其实都是我做的呢。做个明白鬼吧,你放心,我做了皇帝后,定会好好善待你的妻儿的。我日后仁德的名声,还需要你心腹的尸体来填呢。” 五皇子平日里效仿的是古贤人之风,礼贤下士,颇有美名。手下忠心耿耿的文人将士也不少,见自己主子被心腹所害,如何能忍得住。场面立时又混乱起来。水晴的手下一方面要为主子报仇,一方面又要抢回水晴的遗体。两方兵马再次交战,禁卫军趁机紧缩,抬了皇上遗体赶紧退回慈宁宫门内。水晴的人马到底已经奋战快一个昼夜了,体力不支,又失了主心骨,渐渐落败。只是他们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一时竟是凶猛无比,双方均是损伤惨重。水卿也不在意,如今父皇和五哥都已身亡,三哥远在江南,只要场面稳定下来,自己定会荣登九鼎! 慈宁宫外面一片厮杀之声不绝于耳,慈宁宫内佛堂里,一人身穿鎏金铠甲,立于佛堂正中,平视满面慈悲的观音像,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见皇上水晟睿身边的总管太监何海进来,快步走到这人身边,低头道:“启禀万岁,替身中了人群中射出来的流箭,已经断了气了。五皇子身受重伤,不治而亡,下手的正是其左膀右臂。现下五皇子余下兵马正在垂死挣扎,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只见那人转过,正是刚刚已被认定必死无疑的当今万岁! 水晟睿登基多年,大风大浪经历了不少,如何看不出自己这几个儿子的心思!三子一心扑在一个男人身上,五子认定了与自己有杀母之仇,八子看似懵懂实则心机颇重,都不是什么叫人省心的。 这时,又有一人快步走过来,报道:“回禀圣上,荣国府的眼线来报,李大人安好无忧,史老太君亲自动手,史家众人和宁国府众人已被拿下。贤德妃养子已被软禁,王子腾、温大人、林如海贾环正带兵前往皇城护驾。其余众人均无恙。” 水晟睿冷笑道:“真难为史氏和郡主联手想出这么一个苦肉计,竟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贾家那几门子糟心的亲戚。”转头对何海淡淡的道:“既然王子腾来了,你便去传话吧,八皇子水卿自幼心高阴险,大背臣道,觅人谋杀胞兄,举国皆知,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父子之恩绝矣!除其皇室宗籍,贬为庶民,留其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之前看出来没有,我在好几个地方都有暗示,其实八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皇子、八皇子的命运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有那样的母妃,皇上不可能会完全信任他们。而且三皇子是断袖,如果不是实在无人继承皇位,定然是轮不到他的。 75番外一 我们讲一个人优秀、受到上天的格外宠爱,常常会用“天之骄子”这种词眼来比喻。在水卿看来,这说的就是自己。水卿生来就是皇帝的儿子,父亲是天下共主,母亲是世家闺秀,宫中最有地位的嫔妃。自幼万人吹捧、锦衣玉食的长大,从未有人敢叫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宫中或许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但因有着同胞哥哥与如贵妃挡在前头护着,也没有人敢叫水卿污了眼睛。 这样生于宫廷的稚子,是蛮横起来是毫不讲道理的。在水卿心中,三皇子不过是个隐形人,不值得在意。五皇子是自己的哥哥,自然是要让着自己的。所以自幼父皇最宠爱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即便是如贵妃之后又生了一对儿女,在水卿心中,也不过是突然冒出来想要和自己争宠的小冤家而已。 直到有一天父皇突然从外面抱回来两个小孩子,三四岁的年纪,父皇一边抱着一个,一逗便会咯咯的笑起来。水卿突然觉得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窜到了头顶,止都止不住。不是说抱孙不抱子吗!不是说父皇最宠爱的是自己吗!宫里面这十年间若是没有母妃允许,谁敢私怀龙种!这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杂种,父皇凭什么说是弟弟妹妹!我水卿哪里来的这些便宜弟妹! 水卿终究是年纪小,掩不住心思,对皇上和李先生保养的一对儿孩子极为排斥,那种妒恨毫不掩饰,不要说是如贵妃,连皇上都瞧在眼里。幸而皇上并未在意。这对孩子李致本不想让他们进宫的,此次不过是想着到了种痘的年纪,觉得宫中太医御医一大把,更为保险罢了,反正之后还是要出去的。至于如贵妃和他的儿子们怎么想,皇上并未放在眼里。 之前这对孩子未入宫,宫中除了老三,其余都是如贵妃所出,偏宠哪一个都没什么不同,因此做起戏来也没什么。如今真正放在心上的孩子抱进来了,皇上的偏爱便再也掩饰不住了。水卿就是一眼看出了父皇待自己与这二人的差别,才会怀恨于心。这种怀恨就像一颗生命力极强的种子,只要极短的时间,一点点的水肥,便长成了苍天大树。水卿一直在忍,他忍着想要掐死那对野种的冲动。 在这种可怕的情绪指引下,终于有那么一天,他没忍住。即便宫女嬷嬷都在眼前,还是没能忍住,看着两个睡熟了的孩子,伸出手去,手腕一用力,再回过神来,便见殿里乱成了一团。低头看过去,原来自己真的掐死他们了,瞬间有一种轻松了的感觉。此时的水卿是毫无畏惧的,他不觉得父皇会因为一对野种把自己怎么样。最多不过是抄抄书,跪跪经,再关几天。因此在看见母亲惊恐之极的表情时,他仍觉得母妃大惊小怪了,即便如此,他仍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扑在母亲怀里痛哭。 如贵妃在看见跟在儿子身边的宫人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时,便觉得不好了。自己终于遭了报应,果然是因果循环。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舍了老八,一个被心怀叵测的宫人挑唆,犯了大错,将要羞愧自尽的稚子。因为她不止这一个孩子,三子一女,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最好的选择便是舍了一个。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人心都是偏的,这个儿子自己付出的最多,最偏疼。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不能就此化为虚无。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不能就这么被废。如贵妃甚至觉得,小八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是自己的错,自己教坏了他,自己需要赎罪。她此时眼中只有哭的不成人形的小八,忘了长子,忘了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女。 为了遮掩这件事,如贵妃乘着皇上还在前朝上朝,脱不开身,利用自己苦心经营十余载的势力,将知道内情的众人一一灭了口。几十个宫女太监的尸身,与两个小孩子的尸体一起,丢在殿里,泼了菜油,一把大火,化为灰烬。 宫中着火意味着天谴,即便再有天大的事,看见走水了,皇上都得马上处理。更何况火场里有自己和李致的孩子呢。可惜他紧赶慢赶,赶到后宫时,仍是慢了。如贵妃形容癫狂,手中举着火把,不允许任何人救火。这个天下至尊,此时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心如刀割,什么是追悔莫及。以至于万岁爷在以后无数个日夜里常常后悔,如果自己早点下朝,如贵妃是不是就不会放火了?如果自己早点赶过去,叫人救火,孩子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如果自己不是想着钓大鱼放长线,早点处置如贵妃,孩子们是不是也能长大了? 水卿此时方才觉得怕了。 一夜之间,父皇大怒,母妃被废,贬入冷宫,折磨致死。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如贵妃一脉折损殆尽,水卿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当着自己的面被拖出去,一声声临死前的惨叫哀嚎,然后就再也不见。 他此时仍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都是父皇偏心,自己才会冲动掐死那两个野种,都是母妃无能,没能护住自己,留下自己面对那些人的落井下石。都是五哥不对,他若是替自己顶了罪,母妃不就无事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都仍是别人的错。 水卿仿佛瞬间就成熟了起来。他心中甚至还没有谋划,便下意识的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将自己的所作所为瞒得死死的,谁也不说。哭着扑向兄长,低泣自己的惊慌。对弟妹的消失不闻不问,扒紧自此开始走入父皇视线的三哥,抓住一切机会向父皇表达自己的孺慕之情。这些算计水到渠成一般,下意识的便使了出来。 在这种墙倒众人推的坏境里,水卿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权利才是最重要的。父子、兄弟、母子,都不及一个“权”字。终有一日,自己会将这些人踩在泥里,以报今□得自己放□段、虚以委蛇之仇。于是他利用胞兄的信任,利用父亲的心软,利用已逝的如贵妃的名声,利用小小年纪便被逐出宗族的弟妹,利用下属,利用朋友,利用大臣,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用一条黑透了的血路,为自己铺出一条,不知道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的道路。 水卿疯了,早就疯了。 76番外二 水澈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善于掩饰罢了。他自幼丧母,又不得皇上喜爱,早些年的时候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到是练就出了一副在皇室子弟中难得的圆滑与世故。 水澈母妃身份低微,凭着一副好皮囊,一朝受宠,风头无尽。不过即便再受宠又能如何?在这深宫大院中,永远不要指望皇上会为哪个女人出头。 如贵妃出身世家豪门,先前放过水澈母子,不过是因为她自己无子,心里动了将水澈抱养过来的念头。待到五皇子出生后,贵妃有了自己的亲身儿子,自然是看其他女人生下的皇子极为不顺眼。六皇子、七皇子就是这么没的。待到她想要除掉水澈时,正好又被查出有孕在身,水澈生母为了给儿子留一条活路,不惜以性命作为筹码,陷害如贵妃,向皇后投诚。皇后无子,水澈与如贵妃有杀母之仇,也乐得将这个儿子攥在自己手里。 自此,六宫之中,除如贵妃外,再无所出。 水澈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如贵妃万千宠爱于一身,看着一点一点的走向疯狂,看着如贵妃的儿子们肆意的嚣张跋扈。作为兄长,对于五皇子、八皇子种种不带脑子的作为,水澈不仅不会阻止,甚至会替他们求情,纵容他们越来越无法无天,看着他们自取灭亡。 如贵妃的死出乎水澈意料之外。一把大火,别人不知道事情原由,水澈确是知道的。八皇子身边“忠心耿耿”的奴才们时时念叨着皇上的偏心,依八皇子的跋扈,能忍三日便算是好的了。水澈本意是想一步一步来,慢慢为母妃报仇,没想到如贵妃被多年的荣宠蒙蔽了双眼,宠坏了脑子,竟然为了一个儿子,而放弃全部,自找死路。这件事告诉了水澈,不要急着动手,若是留了把柄,反而落了下乘。只要他安安稳稳、父慈子孝的冷眼旁观着,敌人早晚会自己急着投胎的。 如贵妃死后,皇后再次手握大权,重新步入众人视线之中。连带着水澈这半个嫡子,也是身价倍增,得了皇上的青睐。不过他到是没想到水卿会投奔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少年,竟然也懂得了什么叫做能屈能伸。对于这种尚且年幼,就已经心如蛇蝎的少年,水澈是从来不会轻易信任的。不过有句话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所以水澈表面到是兄友弟恭,一片和谐。 水卿自知自己为如贵妃所出,为帝后所不容,所以为了投诚,也是下了血本的。多年来一直与同母兄长,五皇子水晴水火不容,甚至几次言语冲突中,都差点拔剑相向。作为父亲,皇上不喜儿子们如此,但是作为皇上,看见如贵妃所出的儿子们没有抱成一团,皇上还是十分乐见的。因此也给了水卿几分脸面。 就是这几分脸面,叫水卿看见了希望,思及自己早年之受宠,他觉得早晚有一日,那九五至尊之位会是自己的。为此,他一面装疯作傻,看着三皇子与五皇子明争暗斗,假意无心储位互不相帮。一面又暗中与四王八公,各世家子弟交好,意图拉拢朝中大臣。圣上正直壮年,不过三个皇子,就已经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了,朝中大臣具是心惊胆颤。 水澈见此不由冷笑,水卿十年前做事不带脑子,十年后依旧如此。不过是一个没有母家势力的受宠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没有政绩也没有战功,真正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们,有哪个会甘心赔上身家性命去支持他?四王八公、勋贵老臣中,除几人还有些本事外,余下的不过是一些仗着祖上功勋便坐吃山空的纨绔罢了,水卿难道想指望这些公子哥儿们帮他什么吗? 水澈虽表面上与五皇子水晴水火不容,但他极为注意分寸。若是私事,面子上的事,他绝不与兄弟发生争执,会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若是国家大事,为了百姓着想,他定会据理力争,不让分毫,摆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大公无私来。皇上对此很是满意,觉得水澈对兄弟们颇为忍让,却又懂得分寸,有意寄予大统。 在皇上几次有意无意的表示了对水澈的器重后,水澈便知,自己将要站在风口浪尖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在水澈无意间得知水卿私下练兵后,不禁失态的笑出声来,果然是上天助他。思及贾宝玉那张小脸,水澈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皇上膝下三子,除非儿子死绝,否则肯定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断袖。水澈与贾家公子断袖之事,闹得很大,众人皆知。水卿见此很是放心,不再将水澈当做自己的挡路石,一心一意的对付五皇子水晴。皇上虽心下无奈,却也推己及人,并未怎么惩罚这个儿子。至于贾宝玉那里,有李致护着,皇上也不敢说一句重话。 水澈几次三番的借由和贾宝玉谈恋爱,躲过了或大或小的麻烦,又摆出一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姿态,借机与父皇、李致打好关系。而此时他对贾宝玉的感情,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感激之情。水澈一直坚信自己只不过是利用贾宝玉上位罢了,互相利用而已。直到噩耗传来,贾宝玉生死不知之时,他才恍然大悟,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假戏真做,真的甘愿为了那个人,放弃万里江山。 水澈放弃了亲手除掉水卿、水晴的机会,放弃了在父皇面前表孝心的机会,放弃了在文武百官面前显露能力的机会,甚至放弃了登上九五之尊宝座的机会,千里奔骑,只为了去见一眼贾宝玉,哪怕是他的尸体,也要见上一眼才甘心。 幸好老天有眼,贾宝玉无事,皇上也无事。除了水澈以外的儿子们都死光了,这皇位是他的没跑了。水澈虽然是个断袖,没有子嗣,但他有众多远亲近亲,侄子外甥,堂兄堂弟,因此到是不担心江山后继无人。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今日多看了那个长的貌美如花的宫女几眼,贾宝玉晚上会不会不让自己上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