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与刀》 第1章 大师兄难当 我赶到现场时,刘仁已经死了。 死相凄惨,血溅了一身,脸没了。 刘仁是我的师弟,也是我师父唯一的儿子。 师父临终交待我一定保护好他,没想到他却一意孤行,去找妖猴报杀父之仇,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大师兄……”师弟师妹们围着我,不知所措。 我内心悲凉,却只能静下心来做事:“天葬,让秃鹫分食他的尸体。” “不行!”一个女子声音痛彻心扉地响起,是五师妹柳子嫣,她一直都深爱着刘仁,我知道。 “龙傲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师傅怎么会收了你这只白眼狼做大徒弟!”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仿佛人是我杀的一般。 我心疼地看着她。 刘仁死了,子嫣伤了,我最难过,可他们不会理解。 “你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好,现在师傅死了,三师兄也死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你的掌门人了,是不是?”子嫣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我,师弟师妹们拉都拉不开她。 “天葬。”我没有改变主意,数百只丑陋的秃鹫一飞而下,眨眼间便将刘仁的尸体啄得血肉淋漓,最后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子嫣绝望地哭喊着,我却不能安慰她,只在刘仁的尸骨旁边,吟诵起血轮经。 血轮经——紫冥门独门秘术,除了我,这世上已无第二人知晓。 此经能让死者的每一寸肉身变成英灵之眼,随分食它的秃鹫飞翔到各个角落。只要杀死师傅和刘仁的妖猴在它们的视野下出现,我立即便能锁定它的方位。 回到紫冥门的府邸,我收拾了行囊往外走。 师弟师妹们死活拉着我,两行泪流进心底: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家,我真的忍心离开它吗? “龙傲天,不用你假惺惺地演戏给我看,我知道你惦记着紫冥门掌门之位很久了,现在没人可以阻止你……” 我拨开人群,决然地离开了。 子嫣,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可是,她不会明白的。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的心,像闲云野鹤一样,无依无靠,这种漂浮的感觉,好没有安全感。 “师傅,我没有替您保护好仁师弟。”我挥起闪眼的刀光,切下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滴着一路的鲜血离开北冥山。 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少指残疾,但是,身体上的残疾,不是最痛的。 …… “那个人是谁?” “他是紫冥门的大弟子——龙傲天。” 偏峰上,两个身影遥望着我,年迈的仆人向年轻的女主人恭敬地述说着:“龙傲天一走,紫冥门将再无还手之力。” 年轻的女主人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凝望着我离开的背影。 …… 紫冥门有通灵令,每隔二十年,能打开一次通往灵界的通道,供掌门人前往灵界修行。 “交出通灵令!”这些人穿着五颜六色、衣襟飘扬的服饰,应该是中原人。 我们北方人穷,朴素,衣服都是黑白配。只有掌门人,才能穿紫色的衣服。 紫冥门上下都是有骨气的弟子,没有人会贪生怕死。 “咯吱咯吱~”一只身高两丈,秃顶长臂的妖猴狰狞地跳出。 饶是大家不怕死,看到这只连杀我门派掌门和三师兄的妖孽,都不禁边退边咬牙。 如同奔雷闪电一般,妖猴落地时带起一抹血光,又一名师弟殒命。 “交,还是不交?”站在众人中央的年轻女子冰心冷血。 却在此时,天空上百只秃鹫盘旋起来,聒噪不安地叫着,形成一个奇特的漩潮。 “血轮经,赐我报仇雪恨的力量!” 我从秃鹫形成的漩潮中从天而降,落在紫冥门府邸的屋顶,目光如炬地凝视着那名召唤出妖猴的女子。 我们无冤无仇地活在世界的两端,为什么要这般咄咄逼人?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我知道,子嫣也在看着我。只是,我心已死,从刘仁去世的那一刻,从我断指的那一刻,我便不会再爱她。 刀出鞘,天眼开,我将代表紫冥门背水一战。 我是师傅第一个弟子,跟了师傅十几年,师傅突破道门的时候,我已经突破灵门。 不错,我比师傅高三个境界。 年轻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那目光凝重地盯着我,仿似有着千百年的恩怨情仇将在此刻断绝。 我不明白,中原人为何会有这么复杂的情感。 “大师兄!”紫冥门所有的弟子都呐喊起来。 长兄为父,听到他们的呐喊,我的心在滴血。师傅不在了,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情。 就让我与紫冥门一起阵亡! 长虹划过,犀利的刀携白芒坠下,我要杀的,不是妖猴,而是那个女人。 猴即便成妖,也不过受人指使。最坏的——是人。 叮,猴子的铁臂挡住了我。 非常硬朗的铁臂,以我灵门之境,暴起一击,竟然斩不断它那只肮脏的爪子。 妖猴一怒之下,变出三个分身,左右夹击我。 我有何惧? 飞身而起,怒斩三头!连同妖猴本体也一脚踢飞出去。 花衣服的中原人惊骇至极,他们连忙护住年轻女子往后退。 逃不了的! “冥气入体,紫气东来!” 我举刀,天眼摄入浓郁的冥气,浑身被紫气充盈,我的身体变成一股气流,随同霸刀摧枯拉朽地扫荡出去。 嗤嗤嗤嗤嗤! 所有中原人均被拦腰斩断,但年轻女子和她身前的老仆人仍然坚挺地站着。 混元之体,已不是我灵门之境的刀气所能伤害。我无力地看着霸刀碎裂,知道今日已难逃一劫。 “没想到,北冥山还有这号人。”年轻女子久久地盯着我。 “公主,他气力已尽,拿下他只是举手之劳。” 年轻女子沉默良久,道了声,“走。” 紫冥门兄弟尽皆抹了把汗。 三个月后,我来到旬州。师傅说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决定先在这里干点杂活,度过离开紫冥门的一段迷茫期。 我是在一家名叫风尘客栈的小店当小二,我发现这里的人不会用皂角,所以擦桌子、洗碗什么的都搞不干净。 为此我老被掌柜的骂,五天后我离开了小店。干起了卖皂角的生意。 卖皂角比当小二赚钱多了。每天我都把赚到的钱分两个铜板给街头那个要饭的小孩,他没有腿,怪可怜的。 可久而久之我发现了他的可恶之处,他每次花上十文钱买摊上的葱花饼,吃到一半就扔掉了。 十文钱一个的葱花饼,我都舍不得吃。后来他再问我要钱的时候我就没理他走了。 在旬州住了些日子后,我慢慢适应了中原的生活。但生活太平静,总感觉乏味。 我见这来来往往的人群,各人都有各自的爱好,这样挺好。 他们有的爱财,有的爱女人,有的喜欢权利,有的喜欢功法,还有的对魔宠特别感兴趣。 我想了想,我感兴趣的东西真不多,我只喜欢刀。 我原来带了十年的光月刀在撞击老仆人的混元之体时碎了,现在闲着的时候,总感觉手里少了点什么。 第2章 定情信物 翌日,我去酒店推销皂角,正与店家扯皮,忽觉一股阴风寒流自背后袭来,不自主地转身。 但见靠窗一桌多了个春风如意的笑面书生。 他自斟自饮。又仿似在自言自语地碎碎念:“此酒加入殷狼王之血,又用仙莲去臊,奢侈至极。我等清贫书生,岂能多饮?” “哼,狗屁,喝都喝了,还不能多饮!”说话的是对面酒楼上一名红衣女子,眉目细长,说话时咄咄逼人。 话音方落,一道凝结成实质的音波宛若刀光剑影俊逸地飘来。 书生只顾微笑着喝酒,好像根本没发现那冲他横扫而来的波光。 “咻~”一缕长发被削落。 书生惊呼:“啊呀呀,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谁这么折腾,想给我剃光头啊!” 他痛苦地握着自己被削断的一小撮头发,反而背朝着对面酒楼,朝着屋里的人询问起来。 屋里喝酒的人一个个都想抽他一耳光,这丫的演技也忒差了吧。 那红衣女子哪经得起他这般视而不见的侮辱,双手在桌案上一拍,连人带琴横飞过来。空中撩拨琴音,道道音波带着浓烈的杀气穿空而过,直指酒楼书生。 叮!红衣女子落在这边酒楼里,琴弦尽皆斩断,而书生毫发无损。 却在此时,街道上一群骑着魔鹿的武士狂奔而来,老远便听得他们高呼之声:“三少爷,老爷有要紧事,急召您回府,您就发发慈悲,饶了我们这些苦力吧。三少爷——” “啊呀呀,催命鬼来了,樱宁小姐,咱们改日再聚。”说完,书生从后面窗户一跃而下,几个闪烁,消失在视野中。 “可恶的唐三,占我便宜,还断我琴弦,让我抓到,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被唤作樱宁的红衣女子怒发冲冠,奈何书生唐三早已无踪无影,有气只能憋在心中。 而我,则被那一把发于无形,以一个无比刁钻诡异的角度,斩断红衣女子琴弦,最后钉在栋柱上的一柄飞刀吸引住。 这把飞刀形似蝶舞,薄如蝉翼,刀身晶莹透亮,应该是秘银材质在极寒环境下淬炼而成,乃是极品中的极品。 好刀,待女子走后,我悄悄拔下飞刀,不想还是被小二发现。 “喂,老兄,这刀可不是你的。”小二精明地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见者有份。”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我掏出一贯铜钱扔给他,见他嫌少,又从布袋里掏了两个皂角:“拿着。” 回到我破落的小房子,我仔细观察着这柄飞刀。发现了一个很不美妙的秘密。 我道这等宝物,唐三怎么会忘了捡回去,原来他是刻意留下,打算送给樱宁的。可惜樱宁那个神经粗条的女人,走的时候只顾着自己被斩断的琴弦,压根就没管唐三扔出的飞刀。 “爱宁。”我又瞥了一眼刀身的刻字,懊恼不已,还以为捡了个宝贝,结果捡了个定情信物,哎……要不,改天给人家还回去? 就在我纠结着要不要归还飞刀时,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女人横躺进来,她显然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撞在我的门上了。 我盯着外面凶神恶煞的大胡子男人和一群小跟班,又看了看撞开我的门,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女人,心中极其不爽。 可我还没说话,大胡子男人反而提前警告我:“臭小子,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我本来真不想管,毕竟我也知道江湖恩怨错综复杂,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是,冲他莫名其妙地闯进我家,还敢说这多余的废话,我管定了! “****,把九罗仙的续脉麒麟针交出来!”大胡子男人一刀架在女人脖子上。 女人扭过头,宁死不屈。 大胡子会杀了她,一定会。 但见男人双眼闪过凶光,挥刀而起。 “去!” 寒光闪,鲜血淋漓的断臂触目惊心地截断在地。 出乎我的预料。我本来只是想刺伤他的手臂,给他个小小的教训。可是,锋利的蝉翼飞刀竟然直接将整条手臂截断下来! 大胡子男人抱着滴血的残臂,惊讶和痛楚并重:“蝉翼飞刀,你是唐门三少!” “唐三,你会后悔的!”大胡子男人撂下一句狠话,恶狠狠地转身而去。 呃……我尴尬地看着离开的一伙人,心想,这下真干坏事了。抓起地上的断手,我急忙追出去:“喂,你的手还要不要?” 街上路过的人看着我拿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出来,一个个吓得落荒而逃。 看来他是不要了。我随手丢在路旁的垃圾堆里,没有注意一只饿极了的狗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回到房间,却见先前的女人盘坐在我的床上,头上冒着真气,脸上汗如雨下——她在疗伤。 我取下蝉翼飞刀擦净上面的血渍,想着还是早点还给人家吧,不然难免再发生什么误会。 女人在床上一坐坐了半个时辰,看样子还要继续坐下去。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我想我还是离开为妙。 我在对面的小摊上要了凉茶,慢慢地喝。却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走了过去。 正是酒楼上与唐三冲突的红衣女子,樱宁。 我握着飞刀,暗中追了上去。 樱宁拐进一条无人小巷。正是时候,我猛地一挥刀,飞刀插在了她前方的柱子上。 樱宁怔了一下,连忙回头,我哪能让她看见,一溜烟跑掉了。 …… 樱宁取下刀,第一眼就看到‘爱宁’两个字,脑海中又重放了刚才的那一幕。虽然她并没有看清来者何人,却看清了他的左手断了一根少指。 背影的话,还算英俊。可惜是个残疾。 樱宁摇摇头,将飞刀收了起来。 …… “你喜欢那个女人?”我刚走出巷子,女人拦住了我。 “你不是在疗伤吗?” “已经好了。”女人拿出一锭银子给我:“谢谢你。” 我接过银子,觉得她应该是个有钱人:“再给点呗。” 女人拧了一下眉头,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过又不好意思不给,掏出钱囊,又给了我几张银票。 “怎么,还要啊?”女人见我仍然盯着她看,有些恼怒了。 我没有再说啥,拿着钱默默地走了。这个女人的瞳色竟然会自然地变色,由蓝到紫,再由紫到青,实在太怪异了。 我记起师傅说过的话,中原人有些不是人,是妖。难道这个女人是妖? 不过随便她是什么,关我什么事。 我脱了鞋子上床睡觉。床上有股很不习惯的女人香味。我拿起扇子把香气扇走,看到枕头下放着一枚玉佩。 这是什么意思?这女人脑子有病吗?玉佩什么的能随便搁在男人枕头下的吗? 我拿着玉佩赶紧地穿上鞋追出去,可惜女人早已经走了。 送走了一件定情信物,结果又来了一件。真是苦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