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票房大亨》 第01章 往事 烟色青空，朦胧细雨。 打着油纸伞的年轻女人缓缓行走在一片垂杨细柳的小河岸边，一袭月白旗袍完美地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与那张隐含忧愁的美丽脸庞构成了一幕如诗如画般的场景。 “卡——” 一声粗暴的喊停瞬间将这幕美丽安宁破坏殆尽，所有人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个一直站在摄影器具旁，全程双臂抱胸且一脸不爽的男人身上。 那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成熟男人，有着一张不输电影明星的脸，打扮却非常随意，一身皱巴巴的休闲服配上一对人字拖，头发凌乱，满脸胡渣，不细看脸，倒与流浪汉无异。 可就是这么个颓废得跟街边要饭乞丐一样的人，却是这部花费了巨大投资与制作的电影《海上夜归人》的总导演叶慈。 说起叶慈，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名字感到陌生，特别是在小鲜肉改朝换代频繁，大众审美疲劳的现在。别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幕后导演了，就连时常活跃在电视屏幕的明星，也有许多人是大众叫不出名字的。 叶慈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比名气他甚至连国内三流的年轻导演都不如，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片场出现各种状况的准备。 譬如这个不到10秒的场景，已经重复拍了数十遍不止。 从早上6点拍到了9点。 叶慈认为原因出在女演员上，但片场似乎无人同意他的观点，回回喊卡，他都收到了无数无声的控诉。 站了3个小时没歇过的叶慈也感觉到了疲惫，要不是这场雨来得及时，省了人工布景，他早就跳过这段拍了。 桥上的女演员因多次喊卡，早就控制不住负面情绪外露，见叶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不禁愤恨地回瞪了一眼，随即转身走下桥。 女演员的擅自离开，像是给片场按下了某个默契的开关，所有人都仿佛得到了休息的指令，自作主张地松懈了下来。 “叶导…您看…”副导演张峰面露尴尬地朝叶慈走来，他的未尽之语叶慈也明白，是劝他别那么较真，能过就过。 张峰的履历可比叶慈有号召力得多，他参与拍摄的大制作影片多不胜数，虽说担任总导演的次数虽少，但合作过的一线大牌却不亚于国内最负盛名的大导演。 比起他的履历，更难得的是他为人和善，面对叶慈这么一个可说是他后辈的总导演，也丝毫没有拿乔。 “那就休息会吧。”叶慈不甚在意地朝对方挥了挥手。 虽说投资商下了血本，拍摄地甚至位于山清水秀的国家保护区内，但也因此受到不少限制，就连厕所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棚，而且还男女不分。 叶慈不过上个厕所，就听见了门外众人对他各式的猜测评论。 “这个叶导到底什么来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圈里有这号人物？” “你也太不关心八卦了吧，就算他原来一文不名，可凭他现在挑梁的这部大制作电影，媒体早就将他过往经历给曝光了出来，天雅论坛的八卦板块也有他的热帖！” “我去，里面的人是便秘还是掉粪坑了？！妈的！老半天不出来！”男人急躁地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算了，反正等着也无聊，就给你说说吧。”男人从裤兜摸出烟盒，给对方也递去一根，在烟雾萦绕中说起了叶慈的‘黑历史’。 “叶慈这人说起来也是命运坎坷，他可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是卢金、陈为森、孟大海这三位名导联手推荐给华夏影视戏剧学院的学生，当年特招以近满分的成绩被华影招录进导演系，学生时代创作的剧本就被卢金导演看中拍摄，那就是卢导的代表作《炊烟》，还拿了国外的好几个奖项呢。” 叶慈一边听着墙角，一边将出溜的鸟回笼。 “我擦！原来《炊烟》的剧本是他写的？！” “还不止呢，还有个电影听过没，叫《拦不住》。” “……这名字怪乡土的，我好像没听过。” “《拦不住》是小成本文艺片，题材敏感，当年也没在国内上映过，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我没看天雅那帖子之前也不知道，这片子在国内没兴起波澜，但在国外得过数项大奖，还被提名过全球的百大佳片呢。” “靠！这片跟叶慈有关？！” “无关我提这电影干嘛？这片就是他一人独立拍摄的毕业作品，就连演员都是他从学院里拉来的同学，投入资金少得可怜，他自个都垫了钱上去，就这样的电影都能获奖，当时跌碎不少人眼镜，在国内也备受赞誉，照当时那样发展下去，他早就成名导了。” “那怎么现在混成这样？” “这我就不清楚了，天雅那个帖子说他好像杀人了，有人帮他作保释，在国外销声匿迹了十来年，最近才回国的，你说这么多年一部作品都没拿出来，还有谁记得他？” “……杀人？！” “还有人说他潜规则……” 叶慈听到这，忍无可忍地将厕所门推开。 门外八卦的两人猝不及防，一脸见鬼的惊愕表情。 “你们八卦能不能走远点？被当事人撞见多尴尬啊？”叶慈满脸不高兴，随后在众人戛然而止的诡异静谧中清洗完双手，状若无事地离开。 经过一下午的反复ng，这条不过10秒的长镜头终于勉强通过了，别说怨念的众人，就连叶慈自己都松了口气。 正准备将拍摄内容拷贝回去时，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却将他接下来的计划全部打乱。 “什么？！临时换导？”叶慈握住手机的手有些不稳，他的心也随着对方的话语不住地往下坠落。 “是的，这是昨天投资商与公司开会达成的意向，具体事宜还需要您今晚亲自来公司一趟进行商谈。”电话彼端的女声甜美客气，却带着令人心寒的消息。 “我知道了。”叶慈平静地回道，经过一开始的无措，他已经开始冷静了下来。 既然将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去或不去，都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但，他还是得去一趟，因为他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个能耐让投资商和公司在一夜之间就改变了经过数次表决才慎重决定的人选。 星辰光线影视公司是一家集签署艺人、投资影视剧拍摄发行于一体的产业一条龙娱乐公司，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业巨头。 可相比它在业界的风光，它所在的总部大楼却是一座不太起眼的普通商业楼，一共十六层，嫌电梯停靠慢的甚至可以尝试爬楼。 叶慈目的地在最高层，自然不会选择爬楼。 十六楼只有一间会议室，面积不算大，也无任何多余的遮挡物，以至于叶慈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那个男人。 “好久不见。”男人朝叶慈微微笑道，洁白衬衫与金边眼镜为他平添出一份精英气质。 “果然是你。”叶慈见到那张时隔多年的熟悉脸庞，心里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既在一瞬间恍然明白近段时间跌宕起伏的际遇，也有被应验的不出所料感。 从国外消无声息地回来，却立即接到炙手可热的大制作电影拍摄的邀请，在竞争激烈的总导演人选中，他被最大份额的投资商青眼相看，打败诸多国内名导夺得这次机会，可让他意外的是，巨资投入的电影前期筹备工作却异常困难，从演员选角到文化备案都充满变数，就在他为此东奔西跑筹备了近一年的心血时，开机半个月不到，就接到了这通儿戏般的电话。 叶慈以为这不过是他太久没接触这个行业引起的小磕碰，却不知这一切都有人暗自操控。 或许他冥冥中就已经感知到了危险，但却义无反顾地争取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些年在a国过得好吗？怎么回国都不告诉老熟人一声呢？还得我亲自找上你。”男人从窗边缓缓走向叶慈，神情温和，笑容熟稔。 “怎么样，这份回国后的大礼你收到还满意吗？” 叶慈没说话，他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注视着这个此时掌握着他心血“生杀大权”的男人。 “你引以为傲的幽默感去哪了？对着我，你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吗？” 男人对叶慈的不作回应不以为然，他知道叶慈心里必然不会比他好过，他更清楚接下来这些话的杀伤力。 “也是，我弟弟好歹也跟你同学一场，情人没做成，同窗情谊还在，他的忌日你还笑得出来，就忒不是人了吧。” “他为了你跳楼，你要是连他的忌日都忘了，这么薄情寡义怎么拍得出情深义重的电影啊？” 这一句句话语让叶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些难以面对的过往，与眼前男人相似的青涩脸庞，在充满历史感的教学楼下仰头喊他下来打篮球的画面，以及最后那幕……被刺目血污浸染了大半张脸，一双散涣却执着不肯闭上的眼。 那一时刻他在干嘛呢？ 叶慈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好像是…好像是……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从十几二十岁的学生时代到如今四十多岁的落魄中年，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因此毁于一旦，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沉重了，他不能将余生都困在那场逝去了近二十年的噩梦中。 “抱歉，再见。” 叶慈说了他进门来的第二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呵。”叶慈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我就知道，指望你能有歉疚之心简直痴人说梦，所以我告诉你一件事，希望能唤醒你那被狗吃了的良心。” 叶慈没有停下脚步，相反他走得更快，因为他知道，以那个男人的手段，必然不会让他安心走出公司的大楼。 “还记得八年前吗，你妹妹因为车祸大脑受损变成植物人，被你接去a国疗养，好不容易请来心脑权威专家安德鲁会诊，却在手术前几个小时因故缺席，导致你妹妹在那场失败率达到了60％的手术中死亡。” “明白告诉你，是我给了安德鲁一笔钱。” “那种感觉很痛苦吧，就像我当初一样。” “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像你一样的侩子手，我只是在那天请了安德鲁为另一个需要他的病人进行手术，这只是意外，不是故意的，就像你那天站在我弟弟的遗体旁，慌慌张张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唐大哥，我不知道他会跳楼，我不知道……” 叶慈手脚冰凉地听着那个男人恶魔一样的话语，他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扭曲而晃荡。 “叶慈，你的表情真好看。”男人笑得肆意。 叶慈感觉到热度在攀升，四肢都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着，他甚至听到了体内血液沸腾的声音，多年的压抑隐忍仿佛在今天就要彻底爆发，脑中似有一人不断叫嚣着“杀了他。” 是的，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拿回那段晦涩的珍贵年华。 杀了他就能从死神手里夺回妹妹性命。 杀了他……就能让噩梦的起点不再发生…… 男人正想摸出烟盒，在吞云吐雾中放松地欣赏着叶慈那张盈满痛苦神情的脸，谁知对方竟冲过来一拳打歪了他的眼镜。 “你终于肯不要命了？好，那我成全你。”男人轻蔑一笑，镜片下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男人将被打歪的眼镜随手一扔，无意间便躲过了叶慈的一次袭击。 “让我来教你什么叫打架吧。”男人恶劣地笑着，长腿一伸便将叶慈绊倒在地，充满昂贵质感的皮鞋踏在叶慈柔软的腹部上，重重地碾压着。 “疼吗？”男人笑问，他享受般眯着眼欣赏叶慈无论如何挣扎都如同孩童一般的身手，一边优雅地挽起了袖子。 “肯定不够疼，大导演，让我来带你领会一下疼痛的真实意义，比你拍个烂片电影教导人生意义要实用得多。” 话音刚落，叶慈只觉头皮一阵大力拉扯，刺痛和眩晕同时袭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事物，头部便迎来了一次猛烈撞击与疼痛。 “这桌脚还真够硬的，没被你的狗头砸歪。” 男人遗憾地啧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再次将叶慈的头摁去撞桌脚。 一下、两下、三下…… 叶慈早已放弃了挣扎，半睁着的双眼无神地凝视着上方，温热的血液从头顶额角不断流淌下来，滑过他的迸裂的眉眼，折断的鼻梁与掉落牙齿的嘴… 疼痛早已麻木，相反，他如今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因为他看到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现实，而是一道柔和的白光，它笼罩着他，仿佛羽毛的轻拂与飘落，温暖而安详…… 第02章 最佳导演系统 叶慈有些茫然地环顾着这一片弥漫着白雾的灰色空间，脚下轻飘飘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这似乎与现实世界大相径庭。 他呆站了半晌，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才逐步回笼，他缓缓伸出双手，颤抖着抚上了自己的脸，干净平滑，没有任何伤口。 “我在做梦吗？”叶慈喃喃自语，试图看清楚四周这一片混沌。 “欢迎进驻123言情最佳导演系统空间，用户编号2333333，与系统相容度为30％，当前物品库存为零，“我的作品数”为零，“我的票房数”为零，“我的影评数”为零，荣誉度为零，操作熟练度为零，现是否开启系统说明？” 一道机械的女声突在灰雾缭绕中突兀响起，叶慈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便浮现出一幕巨大的半透明显示屏。 “请选择屏幕语言，十秒倒计时，超时则自动选择用户记忆母语。” “十，九，八……” “系统已绑定语言，现进入系统界面。” 机械的系统女声给叶慈带来的震撼却无以复加，他看了看手上凭空出现的遥控设备，再看了看眼前的半透明屏幕，神情有些呆愣。 显示屏的界面就如同他生前为寻找优秀剧本所无意进入的一家女性文学网站的页面，淡绿为底，上面一排极易被忽视的细小文字，显示出id与个人信息—— 欢迎你，123言情最佳导演系统用户，昵称：暂定（用户号：2333333），我的系统，导演拍摄，观影，账务。 叶慈的目光从那排细小字体往下移才发现，这块巨大的页面被各种排行榜分割罗列。 如，左边那块区域是“票房总排行”，简称金榜，目前排第一的叫“风之子”，排行第二名为“情迷金三角”，依次往下是“死而复生”“艾曼罗的春天”“蓝色妖姬”…直至末尾名叫“最后的骑士”。 右边那块是自带闪频的电影海报图系统强推，一幅幅或精美绝伦或磅礴大气亦或诡异吸睛的电影海报封面交错显现，感官冲击十足。 除此外，下方还有什么月榜，半年榜，年榜之类的，各项数据看得他眼花缭乱，头昏脑涨。 尽管眼下这情境如此不可思议，但叶慈还是禁不住自己心底对电影的热爱与诱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搜寻自己感兴趣的电影类别。 他将标记移动到《蓝色妖姬》上，正欲点击确认时，界面却忽地弹出一个窗口。 “系统爱宠，值得拥有，只需2998123言情币，现在购买还送系统积分哦。”与机械女声截然不同的娇俏声音卖萌道，叶慈被这道雌雄莫辩的正太or萝莉声雷得不轻，手一抖就按下了确定。 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绿光，一只圆滚滚，胖嘟嘟的淡绿色团子状物体凭空降落在他脚下，并欢快顺着他的裤腿一路往上爬，边爬边喊道：“主人！” 他吃惊地将对方一把抓住，触手软绵，弹力十足。 “你是？”叶慈看着它那滑稽风趣的造型，不禁想起刚才那突兀弹出屏幕的‘广告页面’，一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矮油，主人您都买下了我，我自然就是主人您的爱宠了！主人您真好，把仅有的3000123言情币都拿来买我了，主人，我要么么哒你。”它的五官犹如迪士尼的3d动画，无论喜怒哀乐都一览无遗。 它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叽’一声撞上了叶慈的脸颊。 叶慈没理他，点击账务进入后，处于最上端的‘我的余额’显示为2点123言情币。 “……”事到如今，叶慈再迟钝，也明白了此刻处境的不妙。 像是感知到了叶慈的沮丧，它立即说道：“主人！您可千万别后悔，新注册用户通常对123言情的导演系统要摸索很久才会使用，而我可以帮助主人以最快的速度熟知系统功能，有什么不懂哒都可以问我！” “对了，主人还可以给我命名！” 叶慈盯了它好一会，才道：“那我就叫你小绿吧，”他顿了顿，才问道：“123言情最佳导演系统…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矮油，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叶慈冷淡地打断。 小绿扁了扁嘴，神色委屈：“好吧，就是主人您在原有的世界死亡，因对导演事业的执念，被123言情最佳导演系统幸运选中，拥有一次重生并实现您梦想的机会，在系统里，有无数跟您一样怀有导演梦想却有着不幸经历的人，他们都来自不同的世界，系统不仅为他们提供了重生机会，也为他们提供了最好的拍摄环境。” “就比如现在…”它说着，大大的眼睛忽地转向了屏幕。 叶慈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只见屏幕此时自动点开了“导演拍摄”这一栏，随即出现了“我的新片”“更新旧片”“我的影评”“我收到的影评”等一排长长的选项。 “进入‘我的新片’后，马上就可以开拍电影了，看，电影取名，剧本提纲，影片类型，主角名字，所选权限……” “将剧本导入后，系统会自动解析成十几幕场景，剧本一般要花影币去买，但像主人您是新注册用户，一般在短信通知那有新手大礼包领取，打开新手大礼包，会有免费剧本赠送。” “我先给主人您示范下，以后主人就能自己拍摄电影了。” 叶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块巨大的屏幕，里面神奇的内容简直令他说不出任何话来评价。 领取新手礼包的免费剧本后，叶慈让小绿选择了打开阅览。 认真看了两页后，叶慈不禁嘴角一抽，果然是免费的剧本，里面的台词和剧情设计得简直没法再烂。 见叶慈没兴趣继续看剧本了，小绿才将剧本导入了“剧本提纲”。 叶慈只见画面一阵闪动，瞬间几十条信息出现在了屏幕上—— “《第一幕》少女遭亲姐出卖，为报复勾引姐夫。” “《第二幕》小伙搬砖被辞退，下海做鸭遇前任。” “《第三幕》为钱权贩卖亲情，锒铛入狱悔当初。” “《第四幕》………” “点开第一幕。”经过连番的“惊吓”，叶慈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甚至开始饶有兴致地研究起了系统。 “好哒。”小绿同样兴致勃勃地回道。 点开《第一幕》后，屏幕不像叶慈想象中那样出现大量的文字与台词，而只显示出了寥寥几行—— 场景：xx室内；（进入/选择） 人物：张小花，王大强；（演员可更改） 道具：床，沙发；（可补充购买） 小绿点开场景里的选择，屏幕果然出现了大量的风格各异的室内场景，西式中式，古代现代，异域宗教……等分门别类，叶慈只要将光标移至图片上，与之相应的场景立刻以半虚拟的多维模式‘跳’出来，宛如真实。 与此对应着的，则是每张图片上面都明码标价着一连串的数字。 “主人，这些场景一旦购买，终生都可使用，而且跟真实场景一样可以大加改造，自定义成您理想的场景。” 叶慈知道自己现在的账户余额为2，所以也只是看看。 “很神奇。”叶慈看着那些半透明的虚拟场景，不可否认地升起了一股跃跃欲试的心情。 “嘿嘿…这算啥，我们123言情可不止有导演系统，还有最佳演员系统呢，相互合作，演员也可交易挑选呢，当然影帝级别的演员也可以指定剧本与导演。” “主人您打开演员更改那栏看看。” 叶慈听到这里时，总算又震惊了一把，他以为系统的功能已经够惊人了，想不到竟然连演员的问题都一同解决了。 免费赠送的大礼包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剧本演员全是新手，换言之，就是跟他一样的“新用户”，只不过他是最佳导演系统的用户，而对方是最佳演员系统用户。 点开更换演员，果然与场景选择一样，出现了各色演员的三维立体虚拟像，并且含带价格以外的信息，例如青年男演员里排名第一叫“米勒008”的演员，信息如下： 商谈起步价：200万123言情币/部； 备注：拍摄时长一般不得超过10系统日（根据剧本而定，可商议）； 特质：长相俊美，颇具古典气质，扮相适合人群为西方中青年 作品：《风之子》男主角——萨尔维拉；《一生隐秘》男配角——图塔；《东方明珠》男配角——丹尼斯·李；《她还是他？》男配角——安钠； “一部电影不仅需要主演和配角，也需要大量的龙套群演，按这个标准，在系统拍部电影的花费也未免太巨大了。”叶慈摇了摇头，有些烦恼地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账户余额。 “主人，这您就放心好啦，除了主要演员外，其他龙套炮灰在所需场景是自带的，甚至外形装扮都是系统设置好的，跟我一样具有智能脑，表情动作都很到位，完成简单的戏份不在话下。” “是吗…”叶慈笑了笑，内心有些感慨。 曾经为了拍好一部电影，他走遍了一座城市所有可能适合拍摄场景的地方，厚着脸皮在学院门口蹲守适合的人选，拍摄时解决各种意外的艰辛……到这里，仿佛一切用钱可达成。 “主人，要是您那么想就错了，”小绿忽地出声道：“正是因为外在环境的改善，所以才更能体现出导演所发挥的个人作用，潜规则与权色交易都没法进行，就连系统币在某些时候也不管用，相对而言，这更公平。” 叶慈若有所思地看了圆润的爱宠一眼：“想不到你还懂这些。” “那是！都说宠物似主嘛，人家当然跟主人您一样睿智聪明。”小绿一被夸立刻翘起了尾巴。 叶慈无奈笑着摇头。 “对了主人，您还没看信息箱吧？”小绿忽然出声。 “什么？”叶慈有些疑惑。 “系统会给予用户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们实现最佳导演系统的价值。” 第03章 真实剧本 “重生？”叶慈有些恍惚，他幻想了一下重生的场景，前生种种事刹那间涌入脑海，曾经多少次想再来过，可如今他竟有些不愿。 就如同一场沉闷兀长的电影，看完一次就不想看第二次。 “对，不过…为了不破坏每个世界的规则，所有用户都不能重生回原来的世界，更不能利用未卜先知的优势，大力掠夺资源，在系统内测阶段时出现过这种漏洞，有人重生回自己的世界后，狂揽股票证券资金大炒地皮，甚至发战争财，坐拥各国美女，不但一点没展现导演系统的价值，还将那个世界搅得一团糟，最终被系统抹杀。” “你的意思是说，我将重生在别的世界。”叶慈挑眉。 “对，并且…系统给予的重生是需要条件的。”小绿也学着挑眉，只不过那滑稽的二次元脸上并没有明显属于眉毛的特征。 “条件就是，您需要在系统拍摄一部电影，并且获得100万的票房收益，才可以重生。” “什么？”叶慈再度震惊了，“系统能拍摄电影我知道，但票房这种事情怎么计算？” 小绿点开系统，眼前巨大的半透明屏幕将一开始的界面显示出来，那些强推金榜半年榜月榜之类的再度充斥着他的眼球：“这些排名和推荐，都是靠票房和影评人支撑的，不然您以为是什么？” “可是票房是怎么统计的？”叶慈还是不解，他原本以为这些都是跟现实挂钩的。 “每个用户观看一部电影都需要付200123言情币，系统抽取40％，剩下的就会被计为票房收益。” “比如，您点开《死而复生》这部电影。”小绿话音未落，四周瞬间呈现出几十排纵横交错的座位，十几道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地分布其中，一个大大的屏幕升起在半空，灯光零碎黯淡，凸显出影院特有的神秘氛围。 只可惜一个大大的‘付费’按钮遮挡在影院屏幕上，旁边几行小字分别写着下场播放时间与预订人数。 “100万票房……”叶慈看着一场不足50人的预订，顿时无语了。 “别方，主人，您绝对可以做到的！现在为了您的重生，赶紧去筹备拍摄吧！” “因为主人您现在资金欠缺，只能拍摄系统指定的剧本。”小绿点开系统信息，一封刚收到的邮件图标正闪烁着。 叶慈别无选择地下载了系统赠送的剧本，他不禁暗自祈祷这剧本千万别跟新手礼包的免费剧本一样坑爹。 下载完毕后，叶慈即刻将剧本提取，剧本名为“真实剧本”，这过于随便的剧名瞬间让叶慈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无意识地皱起了眉，没有丝毫停顿地打开了它—— 第一场：第一幕 时间：1997年夏天 地点：华夏戏剧学院宿舍楼b区四栋 人物：叶慈、唐亦文、唐亦哲、甲乙丙若干人等 叶慈打完篮球，哼着歌进门。 宿舍里甲与乙正下着象棋，丙围观。 养着几盆青翠盆栽的阳台上，唐亦文正静静地浇着水。 整个宿舍动静相宜，一派和谐。 …… “啪”一声，厚厚的剧本被叶慈猛地盖上，他紧咬着牙关，脑袋一阵阵抽痛，脉搏与心率像是不受控制般狂跳着，以至于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意志才没有将那本概括了他一生的剧本给撕裂。 叶慈这一辈子的欢乐与痛苦就这样随意地被系统生成一本剧本，仿佛任何人都能轻易地窥探它的隐秘。 “主人，请控制情绪…”小绿用担忧的眼神看向他，“如果您不能迈过这一关，您只能永远被困在系统中。” 叶慈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几乎将他半边脸都盖住，小绿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能猜出对方此时绝对不好受。 静默半晌，叶慈的声音才轻轻响起：“你告诉我，是不是每个被系统选中的人要获得新生都要拍摄一部自传？还是…只有我是这样。” “两者都不是，这是系统的随机任务，大部分人跟主人您不一样，但有小部分人是相同的，可无论如何，难度都一样，就算抽取到别的剧本，状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既然是这样…”叶慈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地划过手上虚拟形态的剧本，声音冷淡：“那就准备拍摄吧。” 由于系统资金欠缺的关系，叶慈不可能去‘购买’演员，只能被迫从系统随机抽取的新手演员名单中挑选。 123言情最佳演员系统与123言情导演系统相互关联，升级模式也大同小异，叶慈作为‘最佳导演’系统的新人，必须要经过考验才能获得重生，而相应的拥有‘最佳演员’系统的新人也一样。 不过，梦想成为演员的人总是要比梦想成为导演的人多，即使是在系统中也一样，因此当叶慈看到那一排长长的由系统提供的免费演员名单资料时，不禁有些咋舌。 叶慈粗略翻看了一下，大概有200多位男演员与300多位女演员，生前履历十分辉煌的亦不在少数，影帝影后们都突破了三位数。 真是奢侈啊……叶慈原本有些抵触的心情在看见这份名单后已消无踪影，甚至升起了一丝期盼。 这部电影需要三个主演，而且都是男性。 除了扮演‘叶慈’的绝对主角外，还有影响他一生的唐氏兄弟两人。 经过半天时间的琢磨与挑选，叶慈从这七百多位演员中挑选出了十几位相对而言比较适合的人，然后分别发出了邀请信息。 很快，就传来了回复，除了被一人以‘刚接了别的角色’为由拒绝外，其余的都说可以来试试。 ‘试戏’功能也是系统免费的，叶慈跟人约好时间后，就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剧本上。 叶慈将剧本从头到尾翻看到尾，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真实。 与其说是剧本，不如说是一篇小说更为贴切。 它很详尽地描述了叶慈的一生，如果是作为一本自传小说，它或许称得上一句‘不错’，但作为电影剧本而言，它显得过于日常琐碎。 大量生活相关的事件平凡而沉闷，而凸显矛盾最激烈的部分却缺乏戏剧性的引导，就算沉重得令人心碎，也不会区别于其他烂片，更不会提升它的格调。 若真按剧本时间线来拍，叶慈估计他不会再有机会重生了。 况且他压根不想将‘悲惨经历’作为这部电影的主题与卖点，原因很简单，一是这么拍格调不高，二是毫无意义。 他的人生确实坎坷，可比他过得悲惨的大有人在，而他个人命运的走向与所处的时代背景、国家历史进程关系不深，无法成为特殊年代的缩影，使人物缺乏代表意义，那就少了某种直指人心的感染力。 评判一部电影成功与否的方式有很多，票房、奖项、影评、影响力…各种方式不尽相同，叶慈也从不将这些作为评判的唯一标准，如同每个从事电影行业的人一样，他有自己的一根准绳，而这根准绳里，所占比重最大的即是影片的感染力。 理性的电影人以引人深思为目的，感性的电影人却以触动人心为目标，而成功的电影人往往两者兼得。 叶慈自认为是后者，他决定对剧本进行大幅修改。 系统里的所有剧本，无论是花钱买的还是系统赠送的都具有极高的自由度，可任意修改，还不用担心版权问题，叶慈为了凸显电影所要表达的主题，删除掉了一些他认为的无聊冗长的内容，虚构出一些更具张力的情节。 而所谓的‘更具张力’则是比他所真实经历的痛苦更让人难受万分的体验。 就好比一根针扎手指的痛楚，在大银幕上，它所呈现的，就必然是锥心之痛。 “没有办法的事…”叶慈死死盯着剧本，颤抖着嘴唇自言自语，像是在劝慰自己又像是在跟别人表达他的身不由己，他的眼中痛苦与兴奋相伴，明亮得不可思议，熠熠生辉却诡谲莫名。 第04章 拍摄 夕阳余晖染红了盘满藤叶的老旧围墙，四五层高的宿舍楼里挂满了学生衣物。 三两作伴的学生们穿着九十年代特色的老式白衬衫与黑裤，沿着校道一路有说有笑。 “叶慈，你的作业写得太好了，能借我看看吗？” “喂喂…叶慈同学的作业哪次不被你借去看啊？每次都要看个七八天，我们怎么办？” “就是嘛！叶慈你别再借作业给这种厚颜无耻的人看了，当心他抄袭！” “滚蛋，我哪次抄袭了？！” 被人众星绕月般围在中间的男孩见状，立即拉开了剑拔弩张的几人，脸上洋溢着歉然的笑意：“我的作业写得并不理想，黎教授每回都点名批评我呢，看我的作业不如多看看课本，呃…我手上这本也做了一些笔记，谁要？” “我！” “叶慈，给我！” …… 没有抢到作业本的一方眼明手快地将男孩手上的课本抢走，而没抢到的一方也有作业本在手，如此一来，双方都得偿所愿了。 围在‘叶慈’身边的人嬉闹着相互离去，最后只剩下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孩，仍旧陪在他身旁。 男孩身穿着与其他学生毫无二致的白衬衫，却没有其他学生应有的活力，他的身材偏瘦，不太高，有些含胸缩背，偏大的黑框眼镜将他半张脸都盖住了，只是隐约可见长得还算清秀。 他低着头，轻轻地，快速地扫了一眼‘叶慈’。 “你是故意的吧，”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轻轻的，细细的，就像个羞涩矜持的女孩，“待会去打篮球，手上就没有累赘了。” “谁说没有累赘，你不是吗？”‘叶慈’调笑回应道，“每次去打篮球都跟着我，但每回都不上场，总是跟场外的女孩一起坐着，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我们系的李娜还是表演系的张倩倩啊？” ‘叶慈’边说着，手却大喇喇地环上男孩细瘦的肩，推着他往前走，脸上俱是对即将到来的篮球比赛跃跃欲试的神情。 男孩闻言，不禁有些恼怒，他猛地推开‘叶慈’，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掩饰般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镜片下的眼睛眨了眨，配合着微微蹙起又平息的眉，予人一种使劲在压抑着什么的感觉。 “咔——” 叶慈喊了停，他朝镜头中的两人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过了。 场内的两个演员瞬间放松下来，相视一笑地朝外走去，不仅是导演觉得能过，就连他们自己也察觉到了那一幕的精彩。 两人间的化学反应相当不错，无论是场内还是场外，都充斥着这种奇特而玄妙的氛围。 “导演，要休息吗？我好像并不累……”扮演主人公‘叶慈’的男孩拥有一张非常有辨识度的面孔，眉目俊朗间有种难言的气质，仿若夏日溪涧般清亮透澈。 叶慈在试戏选人时，看了对方很久，直到对方连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时，才点头通过。 其实这个人与他年少时并不十分相似。 尽管叶慈现已韶华不再，但岁月并未曾太过苛待他，就算是常年不修边幅的打扮与满脸胡渣的憔悴面孔也遮挡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好相貌。 在距离这些失意落魄很遥远的曾经，叶慈是绝对的发光体，有着在星光璀璨美人如云的颁奖典礼上也从未黯淡过的美貌。 而眼前这个扮演‘他’的少年，单论五官外貌，并没有他年轻时的好。 但叶慈需要的，不是一个复制体般叶慈，而是他剧本里所需的‘叶慈’。 或者说，一个在某人眼中，缪斯般的‘叶慈’。 “刚开始我觉得待在系统挺好的，怎么折腾也不累，可时间长了，这种不分黑白的日子就成了折磨！我什么时候才能重生啊……”扮演另一个重要角色‘唐亦文’的男孩摘下眼镜，有些烦躁地抱怨道。 “就是说嘛，还是导演系统好，拍一部达到标准的影片就能获得新生了，而我们演员系统的要演多少部才能解脱啊？！” “大概是要达到‘三流影星’的成就才行。” “擦，我现在还是‘无名群演’呢，这上面还有‘龙套炮灰’、‘不入流演员’两个级别呢，再来就是‘三流影星’了。” “最高好像是‘影帝’吧？不知道导演系统那边的怎么算？” 两人说着，眼睛就往叶慈那边斜去了。 关于系统升级的规则，叶慈自然也了解过，相比演员系统的重重关卡与成就，导演系统就简单明了多了，只分为四级。 第一级别，也就是像叶慈一样的新人，叫‘实习生’。 第二级别为‘普通导演’头衔，达成要求则是要在现实获得国内导演类b级奖项。 第三级别为‘著名导演’头衔，达成要求则是要在现实获得国内导演类a级奖项。 第四级别为‘最佳导演’头衔，达成要求则是要在现实获得国际导演类a级奖项。 每个级别在系统都有完成的时间规定，要是超过时间没完成，意识将被强制拖入系统进行惩罚，惩罚完成才能回到现实。 不过这些还不是叶慈目前需要担心的事，他在‘实习生’阶段必须得在系统内拍摄一部票房过百万的电影，冲上系统首页的新晋榜单，否则就不能重生。 如今别说现实如何，就连当务之急重生所需的一百万票房，叶慈都觉得棘手。 一百万票房看似简单，可相比起人口像沙丁鱼一样的现实世界，系统用户少的可怜，加上演员系统的人数，叶慈粗略估算了一下，人口也不过百万。 而一张票价才两百123言情币，播映时间虽不限，可数据计算却要求在一个月内。 在系统里，无所事事的人很少，大家都很忙，忙着拍戏，忙着演戏……即使下载也能算作票房，但也是杯水车薪。 对于票房，叶慈力所不能及，现唯有尽全力去提高影片质量，才能多攒一些筹码。 正当叶慈犯难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忽地闪现在几人面前，来者戴一副金边眼镜，身穿妥帖西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让人第一眼就想起商务楼里文质彬彬的白领精英。 “对不起，我来迟了。”扮演‘唐亦哲’的演员一脸抱歉地向在场几人赔罪。 叶慈有些恍神，他看着眼前这人，身体仿佛还在隐隐作痛，印证他生前最后一刻的疼痛。 对方与‘唐亦哲’有着不太相似的容貌，却有着相同的气质，所以叶慈在看到这人的资料时，连犹豫都没有，直接选了他。 系统显示该男人的生前简历也颇为辉煌，演戏应该不会令他失望。 “你确实来晚了。”叶慈不顾来人的尴尬，直言不讳地道：“过去跟你弟弟‘唐亦文’交流一下吧，待会就是你们兄弟俩的对手戏了。” 别看扮演‘唐亦哲’的演员气质成熟，事实上年纪是几人中最小的，年仅18岁，死于去颁奖典礼的路上，据他自己说，如果没出车祸，他就能亲手捧回影帝奖座了。 “这是导演你刚拍的？”‘唐亦哲’本想跟几人打个招呼，谁知被摄影机里的回放内容所吸引，不知不觉看入了迷。不一会，已是面色怔然。 叶慈将回放按了暂停：“这一幕的台词你背熟了吧？背熟了的话就上去试试镜头，没有的话，就在一边先背着。” “快点做好准备。” “别让导演等烦了，机会可不等人的，分分钟把你换了都没地哭去。” ‘叶慈’与‘唐亦文’两人一人一句玩笑般说着，可‘唐亦哲’却真实地触摸到了那一语双关下的东西——凭借这部电影一举成名，摆脱无止境的系统剧组流浪，然后，获得重生。 ‘唐亦哲’与他们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期盼。 “既然大家状态都ok，就继续下一场，各就各位。” 叶慈不断调整着摄影机的位置，丝毫不知他正被人寄予厚望，他对着镜头总有一种冷酷无情的平静，即使他身为剧中人。 系统里的时间不分昼夜，系统里的人也没感觉劳累，所有场景包括不重要角色都可通过虚拟实现，没有拍摄环境恶劣的情况，甚至连后期剪辑都简便了许多。 因此，不过短短十几个系统日，电影就已经制作完成了。 如果不是叶慈太过坚持一些细节，恐怕十个系统日不到就能成片。 成片完成后，叶慈和几位主演先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 整个过程安静的有些诡异，就算放映到高/潮部分，一些少儿不宜的激.情画面时，当事人也没有特别的反应，有的只是沉溺其中，像是回味着什么的怅然。 没有人不满意，叶慈将几人联系方式记下后，转身便将影片发表了出去。 票房计算，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第05章 苦海慈航·上 a688生前是一名极度向往大银幕却始终活跃在偶像剧的三流女演员，她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对演戏特别热忱，高中还没毕业就投身演艺圈，凭借鲜嫩美貌红过一时，但很快就被后浪打沉在沙滩上，不甘心的她走上了被潜规则的老路，半青半红地捱到了三十岁，好不容易有了进军大银幕的机会，却在飞去拍摄地的前一天车祸死亡。 没想到，再次醒来的她，却拥有了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系统，通过锤炼演技，她重生了，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再度走上了演艺道路，这一次她没有再摈弃枯燥的学习生涯，而是顺利考上了艺术学院，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科班出身，她前不久接到了一部边缘题材的小成本电影的邀约，让她饰演里面唯一的重要女性角色——-横跨在丈夫与另一个男人间的同妻。 她没有马上答应这个邀请，因为这个角色对她挑战太大，而她大银幕拍摄的经验太少了，就算有系统帮忙锻炼，也不能马上弥补这块空白。 即使对方找她的目的仅是形象适合，并不对她的演技抱有很大期望，但她不想自己重生后的第一部电影以失败结尾，于是她决定在系统找题材相关的影片看看，或许能给予她某种启发。 沉思着的a688点开系统界面，在搜索引擎的标签中勾选了纯爱-现代近代-校园，按最新发表时间排列，然后她第一眼就被最上面一排信息所吸引—— 《苦海慈航》 导演：实习生2333333（暂无昵称） 主角名：叶慈，唐亦文，唐亦哲 角色名字看起来很文艺，电影名看起来也很边缘，应该比较具有参考价值吧……a688有些犹疑不定，毕竟看部电影就要花费200123言情币，她目前的资产也不多。 “还是…先去首页逛逛好了。”a688难以抉择，暂时点了一下收藏，随后返回了首页浏览。 距离她上次观影已有一段时日，但系统的榜单似乎一直没有大的变化，她的眼光绕了一圈，最后不得不再次凝聚在那个眼熟的影名《苦海慈航》上。 《苦海慈航》发表不过三日，却已经登上了首页的新晋排行。 也许这真的是一部好电影，我不该错失它。a688这么想着，终于下定决心购买了一张票，正当她准备进场观看时，却愕然发现，她观影时间居然被排到了六个小时后。 要知道在系统中，电影的放映时间是没有限制的，除了不能半途入场外，几乎是刚一结束，马上又重放，很少出现购票要等待两场以上的情况。 这意味着这部电影如果不是令人称道的绝妙佳片，就是令人产生极大娱乐快感的奇葩怪影。 但无论是哪种，a688都毫无疑问地对它产生了兴趣。 干等了六个小时的a688一到点，立即按键进入了“虚拟影院”，她的四周一下子昏暗下来，黯淡的碎光朦胧地映照着数排座位，显现重重人影，座无虚席。 随后一个巨大的屏幕升起在半空，这会连微弱的灯光也不见，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大屏幕上。 适才还一片空白的画面此刻泛起了涟漪一样的水纹，在悦耳的叮咚水声中，一只怪模怪样的萌物从下方一排写着“123言情影视系统制片”的字体中爬起，正式揭开了影片的序幕。 开场镜头从一片阴郁天空中开始，伴随雷声隐响，淅沥细雨飘飞而下，画面从空中往下，是一大片公墓园地，一个站姿笔挺的男人撑着把黑伞，静默地注视着他眼前的墓碑。 墓碑主人的遗照非常年轻，黑头发白衬衫，戴着一副眼镜，笑容青涩，分明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 黑伞下男人的脸终于露出，竟是跟那照片上的男孩很有几分相似。 “唐先生，抱歉打扰了，”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显然在不远处等候了很久，身上的衣服全都淋湿了，但他丝毫不在意：“唐先生的时间太紧，跟您助理申请了好几天，都没能约上，我只好冒昧到这里等候贵驾了。” 两人相互打着机锋交谈了几句后，警员终于进入主题，询问起对方公司前不久发生的一起恶性殴打致死案件。 “死者叶慈与你什么关系？”警员问。 “没什么关系。”男人冷淡道。 “尽管证据都指向死者是被你公司一位隐瞒精神病史的员工殴打致死，与你毫不相关，但我却有几个疑点，一直没得到合理的解释，能麻烦唐先生来警局一趟做个笔录吗？”警员不等对方开口，又续道：“死者被殴致死的地点离嫌疑犯办公室有一段距离，而案发地点也采集到了你的数据资料，唐先生为什么拒绝提供不在场证明？二是你说不认识死者，可我却查到他跟你早逝的弟弟有一段非比寻常的关系。” “一我可以回答你，因为那天晚上我漏拿资料了，返回了一趟办公室，对方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不在场证明稍后会提供给警方。” 可对于警员第二个问题，男人却避而不谈，直到警员提起了多年前的另一桩事件后，男人才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冷脸快步走出墓园，驾驶车子远去，而警员则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从被淋湿的大衣下摆抽出了几支淡紫色的勿忘我。 舒缓的音乐响起，画面转到车上的男人身上，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五官轮廓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悄然变幻，伴随着骤然轻快的音乐声，他的眉目瞬间变得年轻朝气起来，四周的场景也陡然一变，绿茵球场、教学楼、沿路笑闹交谈的大学生，浓郁的青春气息铺面而来。 主演名在右下角静静地转动，直到偌大的几个字“苦海慈航”出现在画面时，a688才终于意识到进入正片了。 镜头感很棒，节奏也抓得很好，就是开场情景有些老套，留下的悬念也不够惊奇，两相抵消，算是不功不过吧，但作为新晋影片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a688略为挑剔地想到，她接着往下看。 男人叫唐亦哲，是华夏戏剧学院大三的学生，品学兼优，在一年一度的开学日里，准备迎接同样报考了这间学院的弟弟唐亦文，谁知等了两个小时都没见人影，在连bb机都稀罕的年代，唐亦哲只好放弃继续枯等。 炎炎夏日，蝉鸣不息，校道两旁的树荫下站满了人，一个戴着瓶底厚的黑框眼镜的少年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在撒满阳光的道路中间左顾右盼，他的五官与唐亦哲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南辕北辙，相较起唐亦哲的自信干练，他青涩害羞得宛如一个女孩。 正不知所措间，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笔挺的背影，难言的熟悉感让他喜出望外，一把拉住对方的手臂喊道：“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轻轻转过脸，唐亦文的神情登时变了，他直愣愣看了对方好一会，才讷讷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清朗的声音笑道：“没关系，我刚也认错人了，你也是新生吗？” 阳光透过树枝间隙洒下的点点斑驳，宛如上帝在寸寸爱抚着那张俊秀干净的脸，就像一场每人心底都怀念着的仲夏夜之梦，在记忆深处里，伴随着青草香气，阳光蝉鸣，隐秘地发生着。 a688也被这段堪称完美的光影剪辑所感染，她暗自揣测导演或许是个对美学极为固执的女性，否则不会打出如此细腻唯美的光影效果。 接下来的情节与a688猜测得一样，唐亦文喜欢上了那个他错认为哥哥的男生叶慈，巧合的是，两人居然是同系同班，更是一间宿舍的上下铺关系。 唐亦文害羞腼腆，叶慈爽朗爱笑，两人都是学霸型人物，按理说，应当是后者更擅交际，但事实却正相反，叶慈虽然性格爽朗，却过于理想化，说话做事不免有些天真，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而唐亦文看起来虽内向，却总能洞察人心，化解矛盾。 两人感情日益深厚，情节在校园乐趣生活中逐渐推进，直到一次意外的出现。 男生宿舍总是荷尔蒙过剩，即使在电脑都还没普及的年代，一群人趁着宿管大爷不在，偷偷将整栋宿舍楼唯一一台电视装上放碟机，拿来不知哪位同学从何渠道弄的三级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那部片叫《王婆与西门庆》，具有浓烈的八十年代港产艳影的气息，主演是丰腴成熟的美妇和高大英俊的小生，两人*搞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进入主题，急得一群人嗷嗷喊着快进。 叶慈一脸不屑地走开，唐亦文却别有用心地观察到了对方撑起的‘小帐篷’，他抿了抿嘴，低掩着头默默地跟了上去。 随后镜头一转，从一只穿着白色球袜的脚开始，那只脚的骨节分明，小腿肌肉修长匀称，镜头像是在舔舐着什么一样，用一种极度缓慢而暧昧的角度往上推进，脚的主人用一种极度随意的姿势半躺在床上，皮带半解，腰腹半露，白衬衣领口处袒露出一片蜜色肌肤，凸出的喉结一上一下，喘息声或轻或重，画面到嘴的部分就往后推远了，只隐约看到男孩的整体轮廓，即便如此，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是叶慈。 而此时的唐亦文，正轻轻地拉开了一条门缝，那双平日里总是害羞着闪躲别人视线的眼睛正透过镜片，直直地窥视着房里自/渎着的叶慈。 第06章 苦海慈航·下 a688看到这时，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肾上腺素有些升高，兴奋，饥渴的情绪随着接下来的画面持续升温着。 简直太色/情了…她摸了摸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肝，莫名其妙地代入到了唐亦文的感官中，心上人*的诱、惑，随时被发现的刺激，门内的喘息shen/吟，门外的亵渎，明明如此禁断荒唐的一幕，却偏偏拍得唯美诗意极了。 这场激.情戏演了足足两分钟，在门外偷窥的唐亦文并没有被发现，但接下来的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让叶慈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叶慈开始躲着对方，唐亦文明白对方的用意后，也时常不回宿舍，与哥哥唐亦哲的交流逐渐变多，直到一天晚上，兄弟俩因故在外宾馆住宿，唐亦文发现自己的哥哥竟然也是gay，回想起往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唐亦文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第一次拿下了厚如瓶底的眼镜，看了一眼正稀里哗啦响着水流声的浴室门，轻轻地走了进去…… 也许与亲生哥哥的放纵开启了唐亦文疯狂的按钮，他从此摘掉了眼镜，染黄头发，穿紧身衣，手不离烟，出入风月场所一如喝水吃饭，唐亦文长得并不差，更何况他家境好学历高更不缺钱，很快就在b市的gay圈里出了名，慕名而来的一夜情对象多如过江之鲫，唐亦文就越发放纵了起来。 而另一方面，叶慈的生活也陷入了灰暗，他的不识时务与不谙世事，得罪了不少曾经看好他的同学和老师，毕业作品的集资筹拍也因此遇到了困难，正烦恼时，家里更是传来了母亲务工意外身亡，父亲心脏病发离世的噩耗，他强忍悲痛匆匆赶回家处理完后事，将还未成年的妹妹安置好后，已是心力交瘁。当他孤独一人返校时，却不期然碰见很久未见的唐亦文。 两人沿着校道一路沉默着，当叶慈走进宿舍看到自己的床单被铺被打包成一个大袋堆在角落时，终于克制不住脾气，与人发生了争执，当唐亦文为叶慈挡了一拳，血流不止后，叶慈慌张地将人送去了医院，由此与唐亦哲初次打了个照面。 “我弟弟从此就拜托你了。”他颇有深意地朝叶慈笑了笑，似浑不在意般离开了病房。 叶慈深感愧疚，唐亦文出院后，他们没有再住回学校宿舍，而在外租了一间小房，唐亦文染回了黑发，戒了烟也恢复了正常学生的穿着，只是不再戴回眼镜，两人仿佛又回到之前。叶慈一直在筹备着的毕业电影项目也有了进展，他兴奋地回到出租房，正准备告诉唐亦文一起庆祝时，却无意发现了是对方在资助着他的电影拍摄。 被发现后的唐亦文有些愕然，随后他立马冷静下来，并对叶慈做出了非常明确且郑重的表白，各种情绪交织的叶慈，面对着夜色下，那个单薄脆弱的身影，终是无法彻底狠下心，做出了‘试试’的承诺。 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一份名正言顺的牵绊，可叶慈却始终难以适应从‘兄弟’到‘情人’的转变，唐亦文的亲热举动，叶慈总是勉强着接受，每到最后关头却总是不了了之，时间一长，唐亦文也不再自找没趣了，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一个为爱人疲倦回巢时献出温暖、日日洗手作羹汤的男人；一个像女人的男人。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毕业，叶慈为毕业拍摄的电影作品被送往国外参赛，前无史例的学院殊荣再度为他赢得了关注，而当电影得奖的消息传回国时，他更是一跃成为了国内最受瞩目的新生导演。在异国他乡领回奖杯的那一刹，叶慈想到了很多，但让他想得最多的，却是唐亦文。 当a688看到叶慈那张幸福落泪的脸时，不由感慨，两人终于水到成渠，即便结局两人不在一起，起码这两人也算相互喜欢过，而不是一人的单相思。 结果满怀希望的叶慈迫不及待地回到家，推开门时，却意外地看见了两双陌生男人的鞋子。 叶慈皱了皱眉，走进大厅，一阵古怪的声响隐隐从他那扇房门里传出，他的眼睑神经质地跳了跳，极细微的动作却被镜头硬生生地记录了下来。 他缓缓走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入眼所见，三具未着片缕的男人身体，交缠得难分难舍，就像与生俱来就不曾分开一样。 叶慈难忍地跑了出去，他或许跑得太急，或许别的原因，竟在路上呕吐不止，他狼狈地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神迷茫地看向了前方，一盏路灯孤单地伫立在不远处，没有蝉鸣的夏夜，安静又凄清。 夜色茫茫，仅一盏路灯又怎能照亮前路方向？ 唐亦文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轻声细气一如当年初见：“无论你要干什么，我都接受，只除了分手，因为这不能都怪我。” a688被这剧情惊呆了，可她无法不被牵引着走，两人发展到这看似莫名，可一回想，许多镜头却早就有了种种暗示：初见面时，两人被光影对角分割的一幕；两人在一起后，唐亦文黑发戒烟后也没有戴上的眼镜；一开始的唐亦文动辄害羞脸红，后来却屡屡占据亲热主动权……这些细节无一不在彰显和暗示在这段关系中，两人位置的演变。 怪谁呢？难道要怪叶慈他一开始拒绝唐亦文，让他沉沦沾染上纵/欲的瘾？ 还是怪叶慈在接受对方后，却始终不能在情感上更进一步？ 还是怪唐亦文，坚守住了情感，却贞守不住男人的原罪？ 还是怪这社会，让同志圈的性/爱发展得如此扭曲病态？ 不管a688如何纠结郁闷，剧情还是不受影响地继续往下。 叶慈选择了离开。 而唐亦文也选择了离开—— 离开人世。 当叶慈越过或惊恐或好奇的人群，再次看到唐亦文时，他已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他的四肢扭曲，五官歪裂，没有了一丝熟悉的影子，医护车的到来显然无力拯救什么，唐亦文的身体被抬上担架，蒙上了一块白布，彻底终结了与世间的缘分。 叶慈呆站了半晌，忽地猛一抬头，却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唐亦哲。 唐亦哲阴冷地看他一眼，随后与担架一起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镜头给了几秒的黑暗，画面再度亮起时，叶慈正带着妹妹，拿着刚办好的护照行走在入境通道中，四周人来人往的，他戴着顶鸭舌帽，将半张脸埋着，身影瑟缩得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叶慈！” 被机场条带拦在境外的通道口里，一个高挑的身影正伫立在那，他的声音高昂，容不得叶慈装作没听见。 叶慈回头看见的是那张午夜梦回了许多次，梦魇一般温柔又可憎的脸。 “亦文，”他轻喊出口，才发觉不对，“唐亦哲……你有什么事？” “我怕你在国外忘记，特地来提醒你一声，”唐亦哲笑道，“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 镜头在唐亦哲那张脸上定格了好几秒，随后他的五官逐渐变化，再度回归正常画面时，那张脸已经老了十岁不止。 还是开场时，唐亦哲坐在车里的内景，他刚接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来电，他揉了揉额角，按下接起：“喂——” “唐先生，您再这么不配合下去，就算您没麻烦，也会有麻烦了。” 唐亦哲不由得冷笑出声，“警官，我们刚才还见过面，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还有什么问题找我助理就好了，他知道的比我要清楚。” “唐先生，其实…我跟你并不是才刚认识的，以我们的私人交情，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就好。” “警官大人也会攀交情？”唐亦哲嗤笑着调侃道，不以为意地继续打着方向盘。 “我就知道唐先生贵人多忘事，你还记得十几年的一个晚上吗，我与令弟和你……”未尽之语，却让唐亦哲猛地踩下了刹车。 “你是？”唐亦哲皱眉。 手机那端传来一阵轻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唐亦哲很快地恢复了平静面孔，“你到底想干嘛？” “我只想问你…后悔了吗？唐亦哲。” 久久，当画面渐渐黑暗时，才低声传来一句：“没有。” 电影尾声乐响起，故事悄然落下了帷幕，a688还在惊诧莫名时，影片画面却没有马上黑暗，而是放出了影片中叶慈推开房门看见唐亦文出轨被迅速剪去的那一段-—— 朦胧灯光中，唐亦哲袒露着的身躯面向着镜头，而另一具男性/luo露的身体，镜头也是摇摇晃晃地描摹着，完美健硕的身躯，刚毅的五官，就如同军人……什么？！a688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才明白那人竟是开场与结尾时出现的警官，而此刻的镜头竟是透过唐亦文的眼睛来展现的！ 只见镜头晃动得缓慢而暧昧，随着某种韵律，就像一个人期待而轻柔的视线。 隐约一个声音轻轻呼喊着：“叶慈，叶慈……” 朦胧中，门被轻轻推开。 第07章 留白 画面一暗，剧终的标志亮起，一排主演的真实名字缓缓滚动在银幕上，不一会就归于虚无，a688恍惚着站起，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系统影院外了。 她一边回味着影片的内容情节，一边点开了影片评论区。 影片放映至今，评论已过千条，大多褒贬不一，难统口径，没有产生一面倒的称赞，也没有出现过多恶评，鉴于评论者都是演艺相关的专业人士，评分能有6.1，算是新人中非常高的数据了。 但最上面的几条热评却是以贬为主： “再好的拍摄手法也掩盖不住剧本的苍白。” “一场故弄虚玄的风花雪月，剧本台词不够经典，暗示手法用太多，流于匠气。” “（精长评）渡苦海，不慈航-——论影片映射佛三宝文化是相得益彰还是生扯硬套？” a688一条条仔细看完，发现评论还是挺有水准的，但她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 直到看到一条不算热评，却也获得了颇多赞同的评，才让她观影后一直梗结于心的情绪得以抒发： 《人生的留白》—— 作为一个曾经同样被系统抽中真实剧本拍摄的导演，我想说几句。 先不论整部电影的内涵，就细节刻画方面，有很明显的非虚拟剧本改编的风格，再加上该片上了新晋榜，证明导演是刚注册不久的新人，按系统售卖的剧本价格，导演根本无从挑选，因此我很肯定，这部电影的剧本是导演的真实经历。 相比起该片导演‘边缘文艺’的跌宕人生，我的人生履历就俗多了，拍三级片出身，钱权没有，年轻不懂事时找了个过气艳星作老婆，每天的工作就是拍老婆跟别的男人一起胡搞瞎搞，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工作忙起来也没时间陪，谁知道晚上孩子突然发高烧，老婆又不知道去哪鬼混，等我第二天回家……送孩子去医院都晚了。 当时我就血压升高，人事不知，再醒来，已经中风瘫痪在床，半死不活拖了几年就在系统里了。 我不知道别的导演是怎么拍摄自身经历的，但我知道，在拍摄那一幕幕熟悉场景时，我是很不舒服的，开机那一刻，我没法做到专业，饰演我儿子的小演员从沙发滚落地面的那一幕，我已然忘记自己是导演，我克制不住冲上前去，然后那个小演员很冷静地站起来，对我笑，叔叔，这条终于可以过了吧。 对，这条我给过了，因为这条我拍摄了不下十次，这是我第一次冲进片场，这证明我拍摄的这条太好了，太棒了。 再三申明，我不是个受虐狂，儿子发烧那一幕戏，我连想象都不敢，可为了让这部戏出彩，小演员的每个细微表情，我都要去研究，如何看起来更痛苦更真实，更具有戏剧性… 那些吐槽电影立意不高、内涵空虚的人可以闭嘴吗？！ 真实剧本没你们想象那么深刻！ 话说歪了，绕回主题吧，单以拍摄手法论，毫无疑问这是部优秀的电影，画面唯美，气质浪漫，很多暗示手法都用得很到位，例如一开场的黑伞、警察和唐亦哲三个物体间分割的画面隐喻，主角叶慈与唐亦文每次出场的镜头角度，几次三番掠过画面的爬山虎藤叶等，但不可否认的是，台词确实不够经典，过于生活化。 我看评论大多纠结几个问题，一是最后片段，镜头以唐亦文角度拍摄究竟有何含义？二是警官问唐亦哲后悔与否。三是唐亦文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认为这三个问题恰好是关联的。 首先，开场就表明了主角叶慈的死与唐亦哲有关，但镜头并没有太多给予主角死亡的细节对白，反而对唐亦哲弟弟的死再三提起，开场画面也选择在唐亦文的墓地前，警官也再三强调旧事，这一切说明了什么？ 其次，镜头曾多次给予这两兄弟争吵的画面，唐亦文说，人应该进化出翅膀，又说过死也要飞一下，大家肯定把这当作是唐亦文结局跳楼的暗示，但有一句话不知道大家有印象吗，唐亦文说自己就是为叶慈而生的，然后唐亦哲马上说，那我就是翻转你命运的人。 唐亦文最后的画面是，站在阳台，只看到腿看不见上半身，但毫无疑问姿势是前倾的吧？怎么尸体最后是往上仰躺着的呢？还有当时入镜的那一块衣角，大家都说是阳台晒出的衣服，镜头也不止一次给予主角宿舍阳台近景吧？有哪次晾晒衣服会挂在没铁丝那边？ 我理解为，唐亦文所说为主角而生，唐亦哲说翻转命运，翻转命运有两个结果，一是唐亦文不爱主角了。二就是死亡，而唐亦哲就是给他弟弟带来死亡的人。并且一语双关，暗示唐亦文死亡姿势翻转可能是他所为的细节。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唐亦哲不是直接杀害弟弟的凶手，但也是间接性质的。 主角得奖回来后，看到三人纠缠的那一幕，我个人分析是唐家兄弟故意为之的。为什么呢？先说唐亦文，他对这段感情始终报以绝望悲观的心态，主角的一再逃避让他寻找不到感情的出口，他需要寻求一个转折，不想持续地无望着，或是生存或是毁灭，他也要去做。而唐亦哲这个角色，是很值得深思的，电影有多处细节暗示了他对唐亦文的掌控和影响，就算后者想给这段关系一个转折，但那场3p大戏是否真是唐亦文的本意？为何唐亦文一直对这段关系秉承绝望的心态？从一个青涩男孩变成欲/望之奴，到底是自身蜕变还是别人推波助澜？ 从这个层面来说，唐亦哲仍然是杀死唐亦文的凶手。 警官这个人物象征着什么，公平？正义？不，我理解为，之所以出现警官这个人物，恰好是凶杀条件的具象化，是联系凶手与被害者的介媒，前期这人物一直没出现，只在开场与唐亦文死前出现，而且他只出现在唐亦文与唐亦哲之间，而唐亦文的死亡现场，最需要警察这个角色时，他反倒没出现。 最后，警官问唐亦哲，你后悔吗？ 这句话很重，如果唐亦哲没杀人，他后悔什么？我想，主角叶慈的死根本不会让他后悔，后悔这些年耿耿于怀不能放下？还是后悔不该爱上自己弟弟？这些问题难道需要警官这种代表“公平正义”的角色来问吗？ 很显然，唐亦哲就是凶手。 当然这个结局也许很多人不认可，觉得导演没必要拍这么隐晦，而且按照我的说法，这部电影就用了颇多的意识流，与影片主题风格不符。 但我是个导演，并且有着一样的拍摄经历，我们的心路历程不说一样，但多少有些相似，容我大胆揣测，也许在导演他的真实人生里，他也不知道唐亦文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将这桩无解的公案扣在谁头上，所以他如实了大部分情节，将深埋在心底的敏感猜想小心翼翼地细节且意识流化了，如果唐亦文真是自杀，也不妨导演自我救赎般的美好臆想，如果不是，也算与前尘作了了断。 假设真相已永远深埋，那就不要再去深究它。这是巧妙的电影式留白，也是温柔的人生留白。 说起来，作为一个文艺片不专业但三级片很专业的导演，我这篇评论仿佛有些不专业了，还是得说回老本行，这部电影关于情/爱/色/欲方面，我得夸几句，很好非常好，将几个没什么肌肉看头的毛头小子都拍得诱惑十足，如果能出现一个女的，我给十分！” …… 此时的叶慈也正看着这条评论出神，直到小绿出声提醒：“主人，票房条件达到了，要现在开始启动重生吗？” “是。”叶慈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没有昼夜的系统中，时间似乎永无止境，这种空茫感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主人，我只能出现在系统，不能陪伴您去现实了，很抱歉，所以系统的规则请您一定要记清楚。” “系统与现实时间换算是24：1，如果现实间隔30日不回系统，系统将会自动解除绑定，换言之，您会立刻在现实中失去生命，“除了影片相关外，系统还有很多福利功能，例如主人您在现实中的身体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时，可以通过系统交易来处理，只不过得通过123言情币和积分来获取。” 叶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根据主人您初次拍摄电影获得的积分和好评数量，系统自动为您选择了目标人物。” “重生程序现在开始启动，1，2，3……” 叶慈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何谓目标人物时，他的意识已瞬间卷入了一片空白虚无中。 第08章 重生纨绔 “威廉，威廉，快醒醒……” 叶慈不断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唤，他的意识虽然清醒，但却乏困得睁不开眼。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随着叶慈的苏醒，迅速侵入他的意识—— 豪门纨绔子弟看中娱乐圈新人，夜店下药不成反被灌醉的事实让叶慈忍不住在梦里苦笑。 “快点醒醒！出大事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急似火燎，甚至开始摇晃起了叶慈的肩膀。 叶慈用尽全力地睁开眼，略显模糊的视野中，一个双目通红，憔悴不堪的年轻男人正满脸焦虑地看着他，见叶慈醒来，他仿佛松了口气般站起，指着被厚重窗帘笼罩住的巨大落地窗道：“下面全是记者，我上来时看了一下，起码有十几家娱记。现在你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叶慈快速地扫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昏黄灯光，洁白被单，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欧式家具精致却缺乏人气，很显然，此刻他身处某间酒店套房。 不管愿不愿意，他在一醒来时就被动接收了这具身体所有记忆，所以他非常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以及此刻的状况确实…很棘手。 原主名叫叶维林，除了姓氏外，从家世到性格与叶慈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生于港岛富豪巨擎之家，从小娇生惯养，脾气乖戾，中学毕业就被不堪其扰的家人扔在国外好几年，直到最近才回来。 别看原主才刚满十八，实则吃喝嫖赌毒样样俱全，私生活放荡不堪，男女不忌，见自家旗下的娱乐公司当红艺人不少，俊男美女多不胜数，就动起了歪心思，打着对娱乐圈感兴趣的幌子，没事就往公司跑，骚扰看中的目标。 好在公司当红艺人都是满身通告到处飞，长期留在公司的都是一些准备出道的新人与培训班学员，不少都有攀附之心，跟原主倒是一拍即合，倒没惹出什么丑事。可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很快，原主就啃到了一根硬骨头，对方是公司新签的男艺人，长得十分好，让见惯了美色的叶维林也忍不住心痒难耐，誓要得到对方。 哪知对方脾气硬的很，不仅拒绝还撂下狠话威胁了原主一番，原主这才了解到对方背景也不简单，可越是难搞，叶维林就越想弄到手，打听到对方经常出入某家地段隐秘的夜店，于是千方百计地混了进去，还非常不入流地带了大/麻等药物，谁知一进门就遇到个混血的绝色美人搭讪，将叶维林迷得七荤八素，喝了一堆酒，醉得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叶维林就已经变成了叶慈。 “我…”叶慈刚要对那男子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细如蚊呐，想翻坐起身，却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皮带骨都像被煮酥了似得，动一根手指都觉费力。 那人这才发现了叶慈的不妥，他即刻瞪大了双眼，语气惊恐道：“威廉…你嗑药了？” 威廉是叶维林的英文名，在港岛这边，几乎所有人都习惯称他威廉，而不是维林。 根据原主记忆，眼前这人叫罗茂，是原主保姆的儿子，当年叶维林被送去国外时，他也被一同送去作伴，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了。 罗茂性格温和，处事圆滑，与原主关系还不错，常为其收拾烂摊子，算是叶维林身边最信任的人。 “不，就算嗑药你也一定不会在外面嗑，你应该是被人下套了……”他话还没说完，楼下就传来了警鸣声。 两人都大吃一惊，罗茂再也顾不上被抓拍的风险，直接撩开一角窗帘往下看，却发现一排警车停在楼下，几个警察正跟酒店负责人交涉。 与此同时，酒店内部电话也响了起来，罗茂却置之不理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某个熟悉号码，待对方一接通，就快速地说道：“大少爷，事情麻烦了……” 罗茂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后，才刚挂机，就即刻传来了气势汹汹的按铃声。 叶慈也很着急，他预感自己马上就要去蹲大牢了，可无奈的是，他现在的身体连起床的动作都没法完成。 “威廉，事已至此……去到警署就尽量配合吧，就算要抽验药检也没办法，我已经将事情告诉你哥了，你上个月才刚满十八，应该会酌情拘留个几天就没事了，但如果还牵扯到其他的事……那就麻烦了。” 罗茂意有所指的话，让叶慈心里涌上一阵不安，他总觉得下套的人不只是让原主吸/毒被抓，然后曝光媒体那么简单。 “我去开门了。”罗茂强作镇定地看了叶慈一眼，转身去开门，他知道躲不过去，酒店备有任何一间房的房卡，现在按铃，只是出于最基本的人权。 门一打开，警员阿sir、酒店负责人以及部分娱记狗仔就如潮水般涌进，叶慈刚挣扎着坐起，就被人铐住了手腕。 “别乱动，自己下去。”铐住叶慈的警员冷冷喝道。 叶慈晕得有些分不清前后左右，借着别人推搡的力道挪下床，谁知刚一站起，就跄踉着软倒在地。 那警员还以为叶慈在耍什么花招，反手握住枪柄用力往他胃部一顶，“老实点！” 叶慈冷汗淋漓，干呕了几声，差点没晕过去。 旁边一位警员见状皱眉，“他嗑药了，叫两人扶他出去。” 当叶慈被半扶半架着走出酒店时，一片闪烁的强光霎时闪得他睁不开眼睛，纷沓而至的沸腾人声更是几乎将他淹没。 “叶生你好，请问你昨晚在夜店聚众开性趴的传言是真的吗？” “大家都说叶生你昨晚强逼未成年少女吸毒，你有乜嘢解释？” “讲两句啊，叶生！” “……” 架住叶慈的两个警员被蜂拥而至的狗仔挤得寸步难行，艰难地拨开人群向前行，至于叶慈就更凄惨了，本就被强按住身体，浑身疼痛不已，现在被人群一挤，空气稀薄，感觉都快要窒息了。 叶慈强撑了不过几秒，终于得偿所愿地晕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时，已身处警署，他忍着浑身的酸痛感从沙发上坐起时，不远处的电视屏正播放着他人事不省被救护人员架上警车的画面。 “……叶维林被控携带违禁物品并涉嫌对未成年人下药等多项罪名，目前被警方控制，等待有效取证。” 女主持端庄漂亮的脸正微笑着播报道，“下面是另一则采访。” 画面中，一个拥有着美丽稚气面孔的金发少女正啜泣着指控道：“我真想不到他会那样做，幸好我只喝了一点，当时我发现不对劲时，正要离开，他却拦住我不让我走……” 那少女的模样让叶慈瞬间想起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原主刚进入夜店看见的混血美女，雪白肌肤，殷红嘴唇，精致五官，紧身黑衣半露酥胸，美得让人心醉。 她眉目含情地冲原主走了过去，两人就顺其自然地混在一起喝酒玩乐了。完全你情我愿，没有半分强迫，更别提叶慈记忆里，都是那女的在灌原主酒，哪轮得到原主逼她，何况……这女的昨晚那身打扮，说是二十五都有人信吧，怎么报道说才十六岁？ “果然被人下套了啊……”叶慈心底暗暗想，却也不怎么着急。 只因原主作奸犯科的记录不少，每次顶多都是拘留个两三日就放出来了，而下药这事原主虽有预谋，但确实没来得及实施，单凭那少女的说辞，警方肯定能找到漏洞，放出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最大的损失，倒不是叶维林，而是身为港岛首富的叶家。媒体的大肆报道让叶氏声誉收到了一定的影响，但也在可控范围内，大多富豪名人都有过一些无关痛痒的丑闻，例如夜蒲开裸趴、出轨嫩模等等，短暂风波后，对他们的事业没有半分影响。 因此，也不像是叶家商业对手下的套。叶慈想了会，觉得最大嫌疑人还是那个被原主骚扰的艺人。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传话给叶慈，他被人保释了。 罗茂带着几人匆匆而来，扶着仍有些虚软无力的叶慈，就此告别了警署。 直到坐上了车，将外界所有的喧嚣嘈杂完全隔断，叶慈才终于有了重生之感。 第09章 豪门 叶维林，男，十八岁，出身豪门，是港岛最富盛名与传奇的“地皮大王”叶振德众多孙子辈之一。 说起叶振德，用“名扬四海”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让他久负盛名的，除了那富可敌国的身家与跌宕起伏的创业史外，还有他那被人津津乐道的风流情史。 他有两位明媒正娶的夫人，和一位众所周知的红颜知己，三个女人都为他生育了儿女，算起来子女一共八位，不包括外孙在内的孙辈的也有十二位，连重孙辈的都有两位，可谓家大业大，枝繁叶茂。 事实上，豪门出现多个情妇私生子并不稀奇，但叶振德可不一样，他是明目张胆地给予了她们名分，毫不介意媒体们对此大做文章，三五几日地报道。 叶振德的原配是位真正的贵族小姐，早在十余年前就已迁居国外颐养天年，除了重大事宜很少回港岛，几个子女也跟随她久居国外，与其他两房基本不打交道。 第二位夫人是林凤癸女士，也是叶维林的亲奶奶，现辅助叶振德管理叶氏在港岛本部的事务，只为叶振德生下一对子女。 大女儿从小叛逆，跑去意大利学服装设计，现自己创办了一家服装品牌，年近五十却依然独身。 小儿子体弱多病，常年卧床，在老婆刚怀上二胎时就病逝了，只留下一个七岁大的儿子，与尚在母亲怀中的遗腹子。 可想而知，在人丁不旺的二房，这两个孙辈有多得宠。 一个便是原主，一个是大他八岁的兄长叶维晟，现正帮忙打理叶家旗下的星宇世纪娱乐公司，年纪轻轻就已担任了副总经理的职务。 而现在，对方正端坐在他面前，一脸严肃却又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看。 “你别待在港岛了。” 许久，叶维晟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他揉了揉额角，眉眼间俱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 “……”叶维林没说话，他看着窗外那一片繁华的维多利亚港，有些出神。 落地窗外的景色既陌生又熟悉，他的前世与今生拥有一样的时代背景，一样的城市风景，可斗转星移间，熟悉的人事全都不见，这世上已是另一番模样。 “听到没？”眼见对方心不在焉，叶维晟不禁有些恼火，他从小就知道这个弟弟不省事，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还一副不当回事的态度，实在是欠教训。 还没等他发作，叶维林却忽然道：“我想去大陆。” “什么？！”叶维晟吃惊地瞪大了眼，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原本想着对方肯定又要回美国，那边一堆狐朋狗友又无人管束，正是叶维林的天堂。 难道在国外待腻了，想去大陆尝尝鲜？ 叶维晟想当然地认为对方又在无理取闹，正要开口拒绝，内线座机却忽然响起，他只好按捺住满腹的烦闷，接通电话。 不知电话彼端说了什么，叶维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眼神也阴沉下来。 “怎么了？”叶维林见对方脸色不对，不由多嘴问了句。 也许有了更糟心的事需要处理，叶维晟对弟弟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叶继铭从美国回来了。” 等他在记忆里搜寻到这条名字的信息时，他才反应过来，为何叶维晟的脸色这么难看。 叶继铭为三房所生，是叶振德最小的儿子，比叶维晟还小一岁，也最投这位“地皮大王”的眼缘，据说是因为他的样貌、性格、举止都与年轻时候的叶振德如出一辙，更别提他从小就优秀得压其他小辈一筹。 当然，仅是这样，身为二房长孙的叶维晟也不会有如临大敌一般的姿态。 两人的矛盾就在于叶氏集团旗下的星宇世纪娱乐公司。 星宇世纪原名为香江世纪，成立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是叶振德的父亲一手创立而成的，拍摄的每一部电影都火遍香江，从默片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在那个年代盛极一时。 可惜好景不长，在政治复杂的形势下，香江世纪很快就破产了，被多家有英政府扶持的电影制片厂取而代之，香江世纪也被人收购，叶振德的父亲因此气急病亡，直到叶振德后来发家，才重新收购回香江世纪，改名为星宇世纪。 星宇世纪公司发家得并不早，但也赶上了港岛电影最辉煌的那个年代，制作出品了不少经典的港式电影，当这股热潮逐渐消退时，它便由单纯的制片公司发展成了一条龙式的娱乐产业链，从演员培训班到经纪人子公司，从购买影片权到自个儿发行，资源和财力样样不缺，但影响力却始终及不上老牌的几家电影公司，更无法与当年香江世纪的辉煌相比。 叶振德骨子里是个非常传统的男人，立志发家兴业，他对父辈留下的产业极为看重，一直想要重铸香江世纪的辉煌，他的这份期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换言之，星宇世纪最终被谁接手，谁就是叶振德认定的叶家继承人。 叶维晟一毕业就进入了星宇世纪公司，干了近三年才坐稳一个副总经理的位置。 叶继铭曾在两年前以毕业实习为借口，进入了星宇世纪工作，他就读于导演系人才辈出的南加大，他的实习岗位与管理层几无关联。 叶维晟为此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方年纪虽比他小，但辈分却比他大，真要对峙起来，他更吃亏。 可还没等他庆幸完，叶继铭作为导演的第一部处/女作就问世了，作品名叫《世纪香江》，讲述一个百年高龄的老人回忆过往故事的影片，影片多次提及了当年香江世纪在那个年代无处不在的影响力，仿若纪录片般的拍摄方式，加上浪漫复古的优美风格被董事会全票通过作为星宇世纪的文化宣传片。 星宇世纪的文化宣传片一经播出，就赢得了外界无数赞赏，也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了星宇世纪的前身香江世纪，这个贡献可比叶维晟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干了三年还大。 叶维晟这才意识到，对方选了另一条路与他抗衡。 正当他以为对方会借此机会谋得一个重要职务时，对方却忽然挥挥手离开，说是要回母校继续深造。 尽管如此，叶维晟却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而如今，叶继铭果然回来了！ 叶维林对这些豪门恩怨并不感兴趣，倒是对这位名义上的堂叔两年前为星宇世纪拍摄的宣传片起了好奇心。 对于叶继铭，叶维晟不愿多谈，他的神情恢复成往常般冷淡疏离，对叶维林半命令式地道：“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要回趟浅水湾。”这是叶氏家族惯例，哪位在国外待久了回港，在港家人都要回浅水湾的老宅相聚，设宴接风。 见对方点了头，却仍伫立在办公室不走，叶维晟不由有些纳闷：“你还有事？” 叶维林无奈地重申了一遍想去大陆的事。 “你想清楚了，大陆可不是港岛，像嗑药的事一旦发生……”叶维晟没将话说全，言下之意谁都明白。 “不会有下次。”叶维林摇头认真道。这个世界与他前生没有任何关系，但熟悉的故土风情还是吸引着他前往。 “那就随便你，只不过这事要你自己跟爷爷奶奶说，他们允许了，你才能去大陆。” 说完，叶维晟懒得再跟他纠缠，便不近人情地下了逐客令。 叶维林走出公司大楼时，已是夜幕降临，叶家本宅位于港岛浅水湾，离市区较远，叶家个个都是大忙人，除了过节很少相聚本宅，因此叶维林回国后都是住林凤癸名下的市区房产，偶尔夜不归宿就住酒店，他才刚得到警告，显然不能再在外游荡。 霓虹灯璀璨夺目，来往人群密集得像沙丁鱼一样涌动在街头，五光十色的颜色迷离了这片他乡景致，叶维林无比清醒却又漫无目的地行走着，心底翻涌着说不出的感慨。 他真没想过这一世的家世竟会如此显赫，他有了必须要实现的理想与目标，也比这具身体多了几十年的阅历，束缚他的前尘往事已抛开，更有金手指般的系统……可拥有再多，也始终有种“天大地大只我一人”的孤独。 高档服饰店外的橱窗洁净得一尘不染，倒映出他如今这具身体的面孔，除去一身过于潮流的造型，倒也称得上眉目俊朗，体格均匀，身高目测也有1米8左右，就外在条件而言，确实不输于当下一些艺人，也怪不得原主会打着进军娱乐圈的旗号吃窝边草了。 叶维林重生到现在也没好好地观察过自己这具身体，这无意间的一瞥，倒让他看了许久，直到惹来许多侧目，才颇为尴尬地快步走开。 前方两个年轻人正有说有笑地迎面而来，双方无意间一照面，都愣在了原地。 叶维林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是无语至极，他今天走的什么运？说了曹操，曹操就到！还一下撞俩熟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令原主兄长坐立难安的叶继铭，一个却是让原主蒙头吃大亏的公司新晋艺人明彦。 两人都在原主记忆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连带着他对这两张面孔也印象深刻，无需回想就认出来了。 叶继铭长得与原主有些相似，都是轮廓分明，五官俊朗的那一挂，相比之下，叶维林与其同胞哥哥叶维晟长得倒不太相像，对方此时背着大包，挂着单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站在他隔壁的男人则穿着一身恰到好处的休闲服，脸白腿长，戴着墨镜和鸭舌帽，随意一站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这人正是让原主穷追不舍，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新晋艺人明彦。 明彦此时正皱眉看向他，叶维林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嫌恶与警惕。 第10章 早茶 明彦并不是港岛人，但论出身也是个富二代，之所以成为艺人，纯属个人爱好。 当初他以歌手身份签约了华语乐坛最大的唱片公司，一出道就火得一塌糊涂，很顺其自然地唱优则演，接拍数个广告和影视角色，谁知以明彦为男主的偶像剧一经播出，就引发了对他演技吐槽的段子大军，从小就顺风顺水的他哪受过这种挫折，一根筋地犟上了，从此弃唱从演，走上了演员之路，但毕竟与公司对他的初衷相悖，合同一到期便解约了，找的下家便是总部位于港岛的星宇世纪。 之所以最终选择签约星宇，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叶继铭。 明彦在南加大进修演员班时认识对方，相处之下，彼此都有了好感，虽然双方都心照不宣地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两人都有了一定的默契，他一解约，就听从对方的建议，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星宇世纪。 正当他怀着对未来蓝图的美好期翼来到港岛，却被叶维林给缠上了，本来明彦是想忍着的，无奈对方的手段实在过于龌龊，彻底激怒了他，干脆与叶继铭商量着下了个套，经过这次，叶维林肯定会被严格看管起来，那就犯不着他什么事了。 昨天蹲守在公寓看了一天有关对方□□的明彦心里那一口闷气终于消散完毕，正乐着呢，又接到叶继铭回港岛的消息，顿时神清气爽，一大早就出门候机了。 两人见面后一路兴奋地游玩到了夜晚，谁知却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叶维林。 不过两日未见，对方却似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乍一看与他一贯给人的印象并无多大不同，但细看，却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明彦正想着如何应对时，却见对方只向他投来淡淡一瞥便收回，反倒朝他身旁的叶继铭打了个招呼，不待两人回应便转身离开，仿佛与他从未相识过。 “他又是在玩什么花样？”明彦疑惑于叶维林的反应，对方冷淡克制的姿态与往常动不动就跳脚爆粗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别管他，他这脑子能玩出什么花样？”叶继铭轻哼一声，他对这位堂侄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是什么货色，他自然一清二楚，说实话，人能蠢成这样，也是少见。 “走吧，去吃点宵夜。” “还吃？我明天有个通告！吃多了不行。” “吃一点无所谓吧……”两人说笑着走远。 叶维林回到家时已是凌晨，为他开门的佣人见怪不怪地将他引入卧室，替他放好热水，试好温度，再叠好毛巾，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宛如一个服务周到的幽灵。 他上辈子最风光时，都没享受过这种贴身式的管家服务，在他几十年的人生里，过得都是非常普通的平民生活，当他的角色一下转变为富家子弟时，并没有由俭入奢易，反倒处处不适应。 但叶维林没想到，更不适应的还在后头。 第二天一早，他谨遵叶维晟的嘱咐，六点不到就坐车回浅水湾的老宅。 车子在驶入这片别墅区地段时，从车窗看去一切都尽善尽美，任谁都知道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叶家的宅子是浅水湾别墅区里地段最好的，坐北朝南，依山望海，迷信来说，就是聚气生财大富大贵的风水宝地，科学来说，也是冬暖夏凉，美景怡人，有益身心的宜居。 相比其他建造得美轮美奂的别墅，叶家的房子不算精致，甚至看起来有些陈旧，但这只是外表，里面可是无一不精致妥帖，叶维林站在门口，就感觉自己是这座宅子里最不妥帖的事物。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哪知道在港的叶家人几乎全到齐了，只除了主位上三张空椅外，其他人按辈分依次坐在餐桌两旁，长辈们低声谈笑，晚辈们低头看手机，看见叶维林来了，都招呼他过去。 不管三房之间有什么恩怨，至少表面上是一派和谐的。 凭借原主的记忆与众人一一打完招呼，叶维林才走到叶维晟的身边坐下。 “不是让你早点到吗？”一坐下，他就被对方训了一句。 叶维林歉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位佣人为他倒上杯花茶后，推着餐车静候在侧，桌上放置着几碟精致的糕点，均是完完整整，没有人动筷。毕竟叶振德这位封建家长式的人物都还没到，其他人哪敢擅自用餐。 喝早茶是港粤等地的生活习惯，叶维林上辈子在国外遇见的华人大多来自港粤两地，也相约喝过几次早茶，确实是件既满足口腹之欲又轻松惬意的事，但却没有一次跟今天一样，拘谨沉默得令人心焦。 他正想学其他人掏出手机刷刷网页时，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在打量着他。 叶维林抬头，正对上的是叶继铭的目光。 被发现后对方毫不避讳，甚至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说不上挑衅，却又称不上友好，是一种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姿态。 叶维林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作为一个心理年龄远比对方成熟的男人，这种小伎俩他懒得回应。 众人又等了一会，叶振德才终于到场。 叶振德已年届九十高龄，却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脚底生风，不见丝毫颓态。 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地携伴着两个女人，左边那个看起来约有六十来岁，衣着一袭墨绿旗袍，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面容姣好，这位老妇人正是叶维林的亲奶奶林凤癸。 右边那个女人一出现就是全场焦点，她身穿一袭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留着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妆容精致，很有几分浪漫的艺术家气质，跟林凤癸站一起就像两母女，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年近六十，也就只小了林凤癸十岁。 这位女士正是叶振德的第三位夫人，蓝心兰。 她为叶振德生下两儿两女，叶继铭正是她最小的儿子。 除了大房外，两房都久居在港岛，分管叶家产业，除了逢年过节外，平日里都互避锋芒，不打交道。 在场众人一一跟他们打完招呼后，才开始正式地喝早茶。 期间，叶振德不时地询问各人的工作与学业状况，叶维林自始至终一直压缩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这位精明的老人看出点端倪。 谁知，就是因为这份低调，让叶振德注意到了这个平日里一贯高调的孙辈。 “我记得前几天，威廉还上了电视，好像是因为什么来着，唉，年纪大了，就容易得老年痴呆，看看我这记性。”叶振德的话语很有些风趣，仿佛真的不太了原主前两天闹出的荒唐丑事，但这又怎么可能？ 这下，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叶维林身上。 再厚的脸皮也经不得这么看，叶维林只得装作一脸尴尬地朝众人笑，他哪敢接话，说了等于伸脸给人打，不说也就被人目光刺一刺，但好歹也给出了个回应。 好在蓝心兰接下了这话茬，“我太久没见威廉了，想不到一转眼变化这么大。” “可惜长个不长脑，有什么用！要是有继铭的一半出息，我哪犯得着这么操心？”林凤癸略显威严的女声响起，将这茬不着痕迹地带了过去。 话题带到叶继铭身上后，气氛显然热络了很多。 叶继铭不过二十五岁，却已经是声名鹊起的人物了，他两年前毕业于南加大的导演系，第一部作品问世就备受赞誉，为星宇公司提升了影响力不说，甚至在港岛电影节上也荣获文化纪念奖，虽然比起一些大奖也算不了什么，但作为这个年纪的新人来说，已经是殊荣了。 除此之外，他与许多港岛知名影片制作人都有交往，以至于许多八卦周刊上都有这方面的报道，什么鬼才导演梁克欲收地皮王子作关门弟子，什么新锐天才加盟李群安上亿大制作新片等等，或许是媒体捕风捉影地胡乱编写，或许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最起码，关系网是真的存在。 在场小辈也有好几个，平日里学业繁重，但他们又正是对光怪陆离的娱乐圈感兴趣的时候，都在七嘴八舌地追问着叶继铭，他好脾气地微笑着一一解答，待众人稍作休息的间隙，忽然道：“前段时间，李群安导演找上了我，说是希望我参与他的新电影制作，最大投资方是大陆的万众影业，拍摄地也在大陆，可能过不久又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个消息引起全场关注，不仅是年轻一辈，连叶振德都连着问了好几个相关的问题。 与此同时，叶维林也在一直寻找着机会怎么开口说去大陆的事，一听这个话题被提起，顿时来了精神，故作惊喜地道：“正好，我也有去大陆读书的打算。” 第11章 误会 这话一出，场面便安静得诡异，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了叶维林身上，这回他倒不慌，毕竟他也是做好了准备才开口的。 选择私下谈这事显然更合适，但被拒绝的可能性也更大。虽说叶振德本性是个具有封建思想作风的人，但在众人面前，他却一直扮演着一个较为开明的形象，只要不触碰底线，晚辈们相求的事情一般都能达成。 “大陆这么好啊？一个两个都往那边跑。”叶振德笑了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叶振德的说话风格一贯如此，不置可否的态度从来都令人难猜其心思。 “是啊，自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祖国就开始欣欣向荣，我去大陆读书也是为了看看祖国的繁荣富强。”叶维林貌似一本正经，语气却很有几分俏皮。对方说话举重若轻，风趣幽默，他自然不能落下，这点机灵，他还是会抖的。 这番话说出来后，场面气氛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连叶振德的眼神都带上了些许古怪，他看了叶维林好一会，才开口道：“不错，不错，威廉现在懂得政治了啊，比以前强，去大陆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得到首肯后，叶维林终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有些庆幸对方没有深究下去，如果再问得具体些，例如打算读什么专业之类的事，就有些棘手。 他想读的当然还是导演专业，只不过有叶继铭珠玉在前，他这么说，就仿佛是在斗气。在场可都是人精，难免不会多想，甚至觉得他对星宇世纪也同样怀揣着野心，若是从中作梗，就更添麻烦。 经历过多年的世事无常，他没法跟真正的年轻人一样相信理想有朝一日定能实现，他只是希望，重来一次的人生要比原来更少一些缺憾，只要能做到这样，他已经值回票价了。 像是在印证着否极泰来这句话，叶维林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让他准备离港的电话：“相关的证件手续都办好了，你随时可以走了。” “这么快？”叶慈有些吃惊，昨天才确定的事，今天居然就办妥了。 电话那头的叶维晟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你在国外时，奶奶就给你安排好了就读的大学，现在没办法上了，你说要去大陆，我就给你选了几间学校，资料已经发你了，自己选吧。” 叶维林愣了一下，他才想起自己这具身体不过才十八岁，想马上摆脱长辈控制，独立自主，似乎有些想当然了。 “没事我就挂了。”对方显然非常忙，连一秒多余的时间都不愿浪费，还没等他回应就挂了。 叶维林也不在意，立刻翻看起手机信息来，但很快，他就感到了失望。 因为叶维晟挑选的几所学校都与艺术院校无关，大都是金融或法学专业非常厉害的学校，叶慈大体扫了一眼就毫无兴致地撇开了。 他深知拍电影不是件易事，与其初来乍到就莽撞地筹备拍摄，还不如先融入这个世界，了解前世今生的文化差异，否则以上辈子的知识面度量这辈子的影视文化，很容易闹出笑话。 当然这些都不及人脉重要，上辈子科班出身的他有切身体会，从事这一行，科班与非科班的境遇可谓是天壤之别。进入一所艺术院校，明星同学、大牛老师、以及毕业不知多少年各有成就的师兄师姐们，说起来都是一脉传承的师门，内部竞争再激烈，但对外都是抱团，这些珍贵的资源远非半路出家的艺人可比拟的。除此之外，院校汇集的优秀艺术教育者也是“野路子”们无法想象的专业，更别提里面珍藏的一些独一无二的影像资料，足以让人受益终生。 这也是他执着于“回炉改造”的最大原因。 叶维林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的艺术风貌他还从未领略过，而那些即将成为他“对手”的同行们还在孜孜不倦地寻求着艺术高峰，他不由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回到熟悉的土壤生存。 “你特意来到公司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办公室内，一脸怒容的叶维晟像看着叶维林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连脑门都凸起了一条隐忍不住的青筋。 “是。”叶维林点了点头，没作太多解释。 叶维晟强忍住怒气，很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想都别想！” “好，那这几所学校也不用帮忙办理入学手续了，我不会去的。”叶维林也不着急，他知道艺考跟普通高校招生不一样，除了年龄限制外，重点是自身实力的考核，他完全可以先过大陆，然后再等待招考机会。 叶维晟看了他半晌，忽地冷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看人家叶继铭当导演当得风生水起，不仅爷爷赏识他，连你看上的艺人也跟他走得近，不就是赌一口气嘛，何必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说句难听的，你这脑子能学什么？乖乖拿个文凭毕业就算了，还想学人家当导演？你已经成年了，任性也该适可而止了！” “我不是跟别人赌气……”叶维林正要解释，却见对方眼里嘲讽之色越发浓重，他只得换了套说辞：“既然你说我脑袋不好使，当不了导演，那我就能当律师了？就能从事好金融相关的工作了？如你所说，都是混文凭而已，读什么专业有区别吗？” “那不一样！你……”叶维晟皱起眉头，有些话临到嘴边，却也没有说出。 叶维林大致猜到对方在顾虑着什么，无非两个原因，一是叶维林选择导演这条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叶继铭在星宇世纪的成功，效仿对方在星宇世纪谋求利益，吃相也太难看了，别人怎么看他们三房？二是以原主性格来说，这回怎么看都像是在赌气，若是半途而废，也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他无法说服叶维晟，对方也同样无法说服他。 最后他也只能无奈问道：“要怎样你才能同意？” “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当初你说要当明星，我也随你，现在你——” 叶维林听到这时，忽地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我学表演可以，学导演不行是吗？” 他上辈子读的就是导演系，该掌握的专业知识，他一点都不缺，重读也是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相关专业知识也许会有所不同，继续深造几年也未尝不可。 既然无法选择最理想的专业，那选择其次的表演专业也不失为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 叶维晟刚被打断话，一口气上不来，正想再训斥他几句，却被对方那认真的眼神盯得有些发虚。 他咳了咳，用以掩饰那一瞬间弱下来的气势，但再开口时已有些声厉内荏：“我告诉你，如果你非要选择读艺校，你那些卡我全都冻结了。” “可以。”叶维林点了点头，他并不傻，对方这已经算是松口了。 而对方口中所谓的卡几乎都是一些数额庞大，专门用来消费奢侈品的特殊卡，停卡对他而言毫无作用，至于最基本的生活所需，他也能自食其力。真到山穷水尽也不怕，顶多从原主衣柜多带几身衣服，转手卖了也是笔不菲的金额。 叶维晟彻底沉下了脸，他的年纪不大，却是手握原主经济大权的人，在叶维林没穿来之前，原主一直由他管教。 以往对方虽不济，但也算听他的话，而今天，他却第一次拿不住对方。 更令他不爽的是，他有种隐隐的预感，从此之后，恐怕是再也拿不住对方了。 叶维晟拿他没办法，只好打了个电话问林凤癸，直到结束通话后，才没好脸色地道：“奶奶同意了，但我不同意，你那些卡我还是会冻结的，你有本事就别再跟我要钱！” “谢谢。”叶维林笑道。 “出去。”叶维晟低下头继续翻看手头的资料，不再看他一眼。 叶维林浑身轻松地走出星宇公司，却在门口不期然地撞见一批苗条靓丽的青春玉女，各个面容姣好，妆容精致，可一看见他却都像躲瘟疫一样四下散开，纷纷快步跑入电梯。 叶维林凭借原主记忆大概猜出了这群少女的来历——星宇世纪公司培训班的实习生们。 原主有吃窝边草的兴趣，近日又惹得一身腥，在这个敏感关头没人愿意招惹上他，可原主身份又实在得罪不起，那就只能躲了。 叶维林前世被人当面嘲讽的经验也算丰富了，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面对一般人都觉得尴尬的境况，他倒是神色自若，心里还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谁知迎面一道倩影却撞上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带点慌乱的声音清脆娇嫩，最特别的是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没有半分港粤腔，让已经习惯了港岛口音的叶维林也不由一怔。 “你是大陆人？”他问。 “是的，我是新来的。”那女孩惊慌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微微一笑地回道，没有丝毫刚才那些女孩们的躲闪。 这副落落大方的神态让叶维林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对方，这女孩年纪不过二十，身量并不高，除去高跟鞋，应该只有1米65左右，鹅蛋脸翘鼻子，长得不是特别精致，但那双大眼睛却十分出彩，不笑时含蓄优雅，笑起来爽朗清新，如果细加装扮修饰，便是一张十分适合大银幕的脸，是个令人过目难忘的气质女孩。 “我叫叶维林，大家都叫我威廉，你呢？”叶维林及时收回了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轻佻。 “我叫薛雯。”女孩礼貌地笑道，可笑容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她的眼神带着警惕和冷淡，朝叶维林点了点头便一路小跑进即将关闭的电梯内。 “看到那个大陆妹了吗，你看她今天的打扮，好low啊！” “好似那些出来卖的。” “嘻嘻，说不定哦，看她多有心机，故意跌倒在男人怀里。” 其他女孩儿低笑嘲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叶维林耳内，他有些遗憾没要到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但他也明白刚才过于冒犯了。 看着电梯门徐徐合上，他转身离开，迎面却又来了一张熟悉面孔。 那人正是原主苦追不放的明彦。 明彦看到他也是一愣，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立刻变得敌意起来。 叶维林也不想与他有过多接触，装作视而不见地与对方擦肩而过。 明彦看着对方的背影皱起了眉，他有些疑惑，上回在街上遇见对方时，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以对方的脾气和性格，看见他肯定会上前纠缠一番，可对方不仅没有，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还有下套那事，对方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位整日逞凶斗狠无所事事的少爷会就此善罢甘休？ 明彦带着满腹疑惑，走进了电梯，可正当电梯门要关闭之际，一只手却忽然伸入，将快要闭合的电梯门撑开。 “抱歉。”叶维林低声说了句，快速地将身影闪入。 见状，明彦不禁冷哼出声，果然是狗改不了吃shi，差点就高估这位少爷的秉性了。 “我以为你吃了点苦头多少会消停一下，想不到又上赶着来犯贱。”明彦的嘴一向很毒，之前也没少给原主脸色看，奈何原主就是个抖m，反倒因此对明彦更加欲罢不能。 原主是抖m，但他不是。 他只是刚走了几步，就察觉到衣物上被挂了一条女款的铂金项链，瞬间意识到这条项链应该是薛雯撞入他怀中时不慎掉落的，他立马转身赶在电梯最后一秒进入，按下了演艺培训班所在的楼层。 恰巧，电梯里就明彦一人，而他要去的楼层也与叶维林一致，以原主给人的印象，被对方误会也怨不了谁。 对方要是表现在脸上，叶维林可以视而不见，但对方要是宣之于口，他倒也不能置之不理。 “自信是件好事，但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就是件坏事了，”叶维林语重心长地说，“至于自作多情更是件令人尴尬的事知道吗？” “我自作多情？”明彦彻底气笑了，他一脸讽刺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上百条短信，打了上百个电话，我告诉你，就算你跟来大陆，我也照样对你这种人谢敬不敏。” “是谁告诉你，我是因你而去的大陆？”叶维林被对方的脑补给震惊到了，同时也得知了对方接下来的行程是参与大陆某档综艺节目的长期录制，怪不得叶维晟一直不赞成他去大陆，估计不少人都这么认为吧。 明彦没再说话，他心中已经确定对方是为纠缠他而去大陆，本来他是为了配合叶继铭的行程才接下这档节目邀约的，否则他根本不会冒险参与这么长时间的节目录制。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维林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再次黏了过来，甩都甩不掉，只希望对方别再挑战他的底线，否则，离开了港岛，他有的是办法整治对方。 两人沉默着走出电梯，叶维林迅速找到了薛雯，将那条铂金项链还了回去，对方似乎因此消除了些许戒备，主动将联系方式告诉了他。 经过这个不痛不痒的小插曲后，叶维林接下来的行程一路都非常顺利，采购所需物品，回家将行李打包，定好机票，万事俱备，只欠那一纸录取通知书。 “这是叶大少让我转交给你的。”没过两日，一脸疲倦的罗茂出现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 叶维林拆开一看，正是他想要去的华夏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他欣喜之余，想起上辈子入学的不易，不由得心生感慨，暗叹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 第12章 新生 大陆，首都机场。 叶维林戴着帽子与墨镜，背着个双肩包，时不时地左顾右盼，与他一同行走在人流中的罗茂忍不住抱怨了起来：“首都的空气质量越来越差了，不戴口罩简直没法出门。” “都说让你别跟来了，你还非要跟。”叶维林耸肩表示无辜。 罗茂没敢接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个肩不能挑水不能提出口就得罪人出门就财露白的大少爷，没有我你能行么？ 两人随手拦下一辆的士，却花费了近两个小时车程才到达目的地，只因今天交通实在太堵塞。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坐机场大巴？在附近地铁站下车，坐地铁再转一次线就到了。”叶维林感到很无语，放着如此快捷便利的方式不用，非要用既不省时也不省钱的交通工具。 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大少爷！罗茂话到嘴边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每年的入学时间，各大院校都是人满为患，位于首都的华夏戏剧学院也不例外，叶维林原本还抱着四处逛逛的想法，一看这阵仗立刻决定先找宿舍。 “你居然要住校？！”罗茂又被震惊了，当他知道叶维林要去大陆读艺术院校时，他已经感到很不可思议了，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毕竟这位任性少爷想起一出是一出，但无论如何，以对方的少爷脾性也绝对不会选择住校。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叶维林对他笑了笑，眼神已毫不避违地流露出请便之意。 罗茂很识趣地留下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叶维林的行李少得可怜，也因此毫不费劲地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a栋男生宿舍基本都是表演系的学生，叶维林按照号码牌数，很轻易地在六楼找到了a607，门前的封条还尚在，显然他是最早到的那个人。 他看了一眼门前贴着的名单，总共四个人，除了4号床的他以外，分别是1号床的谢东霖，2号床的刘佳和3号床的马文才。 叶维林暗暗将舍友的名字记住，拆开封条进入后，瞬间被尘埃满地的桌凳床椅惊呆，他不得不挽起袖子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大扫除。 没过多久，他的第一位舍友就来了。 “卧槽！好脏啊！”来人有着一把磁性好嗓，身材高挑健壮，长相是偏阳刚型的俊朗，叶维林长得也不算削瘦，但跟对方一比简直小了一号。 “你好，我是4号床的叶维林。”叶维林笑着主动自报家门，对方也大大咧咧地回复道：“我是在隔壁3号床的马文才，我知道你想说啥，求别提梁祝！这个梗从小到大玩得我都腻了。” “好，我不提。”叶维林面露同情地点了点头，两人很快熟悉起来，边聊着边继续收拾。 马文才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从小就对表演感兴趣，从小就是市少年宫表演团的代表人物，舞台经验很丰富，寒暑假时也跑过一些群演龙套，光看模样就很有演员气质。 不一会，又来了位新舍友。 新舍友身材高瘦，五官清秀，最亮眼的是他的肤色，白的透光发亮，比绝大多数女生还要细腻白嫩，衬得他越发的唇红齿白，俊秀可爱。 两人与对方打过招呼，才知道这人是2号床的刘佳。 刘佳说话腼腆，笑容羞涩，年纪比两人都小，还不到十七。 三人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宿舍收拾干净，迅速熟稔起来的三人决定一起聚个餐联系下感情，结果三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最后一位舍友，只好先去吃饭。 期间，叶维林接到了罗茂的电话，对方找他再次确认是否有外住的打算。 “麻烦你了，我暂时没有外住的打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回港岛忙正事去吧。” 叶维林刚挂手机，就迎上了两双写满了好奇的眼，他笑了笑，意简言赅地说：“一个朋友，来陪我入学的。” “对了，我想问你们一件事。”叶维林顿了顿，他想起下午在招生办核对入学信息时，无意间看到的导演系新生名单，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如果想要转系的话，要办一些什么手续？” “转系？！”刘佳与马文才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要知道华夏戏剧学院可是华夏首屈一指的艺术院校，招考条件非常严苛，竞争力比起其他艺术院校激烈得不止一星半点，尤其是表演系，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像华戏、首影这类艺术院校，转系不是不可以，而是必须经过严格的专业考核，如果你要转系的那个专业考核没过，最坏的可能，也许就是退学。 现在叶维林居然说要转系，对于其他人而言简直等同于疯了。 “你要转去哪？”马文才按捺下心中劝诫的说辞，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导演系。”叶维林毫不隐瞒，反正这事迟早都会被大家知道。这本来就是他的初衷，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控制，自然要把路掰回正轨。 “你厉害！”马文才朝叶维林竖起了大拇指，他本来还想劝对方慎重，毕竟表演系很多课程与其他专业都是相通的，就算有本质区别，也可以通过选修自学甚至花钱找相关专业的学习，不一定非要冒风险转系，但如果是导演系的话，确实需要钻研大量的专业课程。 “到时成了名导可别忘了提携我们啊！”刘佳笑着拍了拍叶维林的肩膀，别看他给人第一印象腼腆怕生，实际上比较自来熟。 “当然。”叶维林也笑回。 “成为影帝就靠你了！” “我不求影帝，给我个男主角当就好了。” 三人说说笑笑进门，却见一个身姿笔挺，剪着寸头的男人正静静地伫立在未开灯的阳台，他的脸在昏暗光线中看不真切，手中夹着一根烟头，忽明忽暗，仅一道剪影，便让人感到风情无限。 三人都不由得一瞬间看呆，对方见他们回来，只是点了点头以作示意，摆明不想理人。 毫无疑问，这人就是1号床的谢东霖了。 谢东霖这番做派，让马文才与刘佳心下都有些不爽，没有谁会上赶着热脸贴人冷屁股，两人都是点个头，就各做各事去了。 叶维林倒是被对方燃起了兴趣，作为导演，他有自己对演员的一套看法和审美，他钟爱的男演员可以长得不帅，但一定得有挺拔的身姿与辨识度极高的脸庞，而这两个条件只是底线，最完美的莫过于一举一动间都散发出某种气场，无需刻意雕琢，便可入镜。 就好像有些人明明外表出众，五官精致，硬照也没问题，但一入镜就让人觉得突兀，而有些人外在条件一般，可入镜却分外和谐，同时还能抓住观众的情绪，这或许与演技有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个人气质的体现。 眼前这个叫谢东霖的男孩就十分具有这种气质，让叶维林不禁暗自留意。 像是察觉到了叶维林暗地里的打量，对方的视线毫不避违地直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正好对上，叶维林不由一怔，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对方似乎是在挑衅？ 仿佛就差一句东北大碴子味的“瞅啥瞅？”了。 叶维林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尴尬地转身避开对方视线，在刘佳与马文才的调侃目光中迅速撤离。 开学第二天是去班级报道，这届表演系只有2个班，一个是本科班，一个是专科班，前者共25人，后者30人，加起来不过55人。 男女比例很均衡，基本1:1，外在条件都很好，叶维林这具在普通人眼中已经很不错的皮囊放在这里算是泯然众人了。 这一干帅哥美女中，尤为突出的有两位，一位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维族女孩，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另一位，就是谢东霖了。 昨晚在昏暗的阳台，叶维林根本就没看清对方具体的模样，只是觉得那通身的气质与做派很引人瞩目而多看了几眼，此刻在光线明亮的教室，对方那张脸再也无法隐藏。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脸型有棱有角，不是时下流行的锥子脸，但俊美的五官没有为此打一丝一毫的折扣，反而因脸部线条硬朗，予人英气勃勃之感。即使身在一众帅哥中，也是让人第一眼就看到的人物。 自我介绍结束后，大家自然而然地分成数个小团体，各自活动，谢东霖与那个维族少女就像是发光体一样，聚拢着四周的人，尽管两人都神色淡淡，却毫不影响热烈的人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接下来的军训，别以为在艺术类院校，军训的严苛程度会打折扣，实际恰恰相反，由于是知名学府，请来的军训教官都非常敬业，一边是如花似玉的女生，一边是一水的小白脸，很显然，表演系的男生承担了绝大部分的火力。 上辈子至今没感受过军训的叶维林经过这炼狱般的几天，整个人像是蜕了层皮，这具身体因常年放纵留下的轻浮颓废已消失殆尽，精神气焕然一新，叶维林每天照镜子都能感受得到巨大的变化。 军训过后，就开始了正式的学生生涯，而叶维林递交上去的转系申请却迟迟没动静，多方打听下，他才知道要等到下学期才能进行转系考核。 叶维林只好无奈地继续等待着，表演系这边的课程也不敢松懈，生怕与转系考核有所关联，因此当期末考核成绩公布时，所有知道叶维林要转系的同学都大吃一惊，所有科目都是高分通过，成绩好得令人咋舌。 妈蛋？！不是说好要转导演系吗？！在表演系考这么高分是改变主意了抢我们饭碗吗？！ 刘佳与马文才两人愤愤不平地想到，为报心头恨，又削了叶维林一顿。 寒假来临，春节将至，叶维林却没回港岛，并不是他跟原主的家人过不去，而是他收到了来自叶维晟的忠告：“别以为你擅自转系的事我们不知道，现在奶奶都不想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吧，今年就别回来了，免得大家都不开心。” 叶维林一直担心转系的事会受到阻挠，现在看来，形势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 至于不能回港岛的消息反倒让叶维林松了口气，他干脆利用这段时间跑去影视城，见哪个剧组缺人就往哪跑，群演杂务都干，到新学期开学时，他已经结识了不少这行业的相关人员，也积攒了不少经验。 第13章 分组 转系考核在往年都很严苛，尽管叶维林信心十足，但毕竟离院校时期太过久远，许多理论知识都已经更新换代，他为此准备了很久，谁知到头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场笔试就定了乾坤。 结果不言而喻，叶维林毫无悬念地通过了这次考核，被整个表演系戏称为最幸运新生。 转系学生一般不会被学校安排换宿舍，除非学生自己提出，叶维林当然不会没事找事，但如此一来，他的作息时间与众人就不大一致了。 导演系分为本科班与进修班，专业分为好几个大类，总的来说分为三个方向，一个是剪辑方向，一个是制作方向，一个是剧作方向，叶维林上辈子选择的是剧作方向，当然也兼修过其他，但这辈子他选择了最为笼统的制作方向。 电影制作班人数稀少，加上叶维林也才8人，但因为课程前期的专业方向性还不明显，所以，大一的所有课程都是不分班的。三个班的人一起上课，乍一看也有几十人。 这几十人里绝大多数都是通过非常牛叉的分数过五关斩六将考进来的，但有3人却是推荐名额，也就是俗称的关系户，至于叶维林的情况则比较特殊，他是唯一转系的学生，然而他在没转系前又属于表演系的推荐名额，因此所受的待遇果然也很特殊，比如此时—— 一身长裙气质不俗的年轻女辅导员介绍完叶维林后，趁着刚鼓掌完的热烈气氛适时道：“上学期大家都分好组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相互间存在什么优势和不足，相信大家也都心中有数，现在机会来了，有一个强援加入，你们谁愿意和叶同学一组？” 刚才还热烈鼓掌欢迎的众人顿时静默了，大家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举手相应。 此时就连久经沙场的辅导员都感到了几分尴尬，更别提当事人了，可叶维林毕竟重活一世，这种境况并不足以扰乱他的心绪，确切来说，他早就做好了被排斥的心理准备，导演系分组是件很严肃的事，整个大学期间你的作品质量成败都取决于你和组员间的合作，纵然你是天才，也怕猪队友的拖累，在不知叶维林底细的情况下，没人会冒险。 既然没人开口，那就只好点名了，作为一名合格的辅导员当然不会败在这种小事上，她四下扫了几眼，很随意地叫了一个名字：“章明，我记得你们组好像比别的组少一个人吧？” 被叫名字的男生一脸无奈地站起，却也不敢推拒，只能应是。 “那叶同学就交给你们了，要好好相处，期待你们一起齐心协力完成的作品。”女辅导员笑容满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很是春风得意地离开了。 接下来上的是技术课程，学习有关剪辑的软件，叶维林自发走到章明身边的位置，正打算介绍自己时，对方却忽然转过脸笑道：“事先说明，我们这组一共三个人，剪辑剧作和镜头都有人担任，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担任演员，这样也省的我们时不时地跑去表演系借人，你说呢？” 看着对方笑不及眼底的神情，叶维林沉默半晌才道：“好。” “呵呵。”章明不知是笑得敷衍还是嘲讽，转头又和另外两人说上了。 三人用外人听不太明白的乡音讨论着其他话题，语速极快，外人很难插上一句话，叶维林见状也不去自讨没趣，自顾自地玩起了剪辑软件。 论起剪辑技术，叶维林不亚于国内任何一个一流的剪辑师，这得源于叶维林刚起步时那个年代的剪辑技术过于落后，好不容易改革开放，引进了国外的一些先进设备，但相关的专业人才却又那么罕见，华夏许多欠缺资金的电影导演，都曾亲身上阵摆弄起这些设备和软件，比起枝繁叶茂的前辈与后起之秀的新锐，他们这一代，可谓个个是身兼数职的人才。 叶维林也不例外，甚至后来在国外，他从事的都是广告剪辑类的工作。 于是当章明三人讨论完事情，心思各异地准备试探一下这个不受人欢迎的“新成员”时，却讶然发现，对方正手法娴熟地操作着电脑屏幕上的剪辑软件，帧数下方的时间显示，竟有十分多钟。 章明有心要看，又拉不下脸皮，正纠结间已经下课了，正暗自打算等叶维林先走一步，然后翻看时，对方竟直接按了不保存关闭，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十分多钟的成果付之一旦。 “这小子肯定不是自己整的，上网随便找个视频导入进软件，刻意做给我们看的。” “对！如果不是心虚，他就不会急着关电脑不给我们看，还特意不保存。” 其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起来，没来由地让章明更心烦，他可不傻，刚刚看叶维林那手法，简直娴熟得跟授课老师相差无几了。 可是不管怎样，他一开始就把人给得罪了，现在拉下身段去道歉也不是他的风格，而且重点是，他们的三人团队各有担当，磨合了整整一个学期，突然插入一个人势必会侵占另一个人的位置，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别说叶维林剪辑技术超群，就算他其余方面样样在行，他们都不能容忍。 达成共识的三人自此后对叶维林一直秉持着有意无意的忽略态度，叶维林也不以为意，安静地一个人做自己的事，大半个学期过去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学期末，才爆发出了一直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激烈矛盾。 事件的起因是专业课的老师布置的期末作业，要求是做出一个不短于十分钟的影视宣传视频，主题是在四大名著中任选一部，画面素材可以取自网络，也可自制。 这种作业，很显然考的是剪辑，没人会傻得去自制四大名著中的画面，顶多就ps几个字或者整张特效封面，其他内容肯定都得取自影视作品。说白了，这跟网络上很多up主为了兴趣自制伪片花同人mv是一样的，只不过主题没那么活泼而已。 那问题来了，如此简单的一个作业，各自负责的部分三人都绰绰有余，更何况四个人，之前的美术摄影理论解析之类的作业，章明三人还能让叶维林打打下手，做点杂物啥的，现在涉及到操作领域，总不能真让叶维林帮他们三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吧？ 可如果不让叶维林做出贡献，作品最后还要署上他的名字，这怎么想都让人不爽。 满腹怨气的三人终于忍不住跟叶维林摊了牌：“你还是跟其他人一组吧，我们组真的不适合你，如果你不好意思跟辅导员提这事，那我们去说也行。” 叶维林从分组的第一天就已预料到了今天，他此时的心情非但没有变坏，反倒变得更好，他笑着回道：“还是我去说吧，其实就算你们不提，我也有这个打算。” 说完也不看三人脸色，径直离开。 这倒气坏了章明几人，他们原本还对逼叶维林离开的事感到一丝愧疚和忐忑，谁知对方根本就不当回事，明明是他这个空降军乱入拖了后腿，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对方嫌弃他们，十分气人。 “呵呵，他也就这两天活路了，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看谁会接纳他，别到时落得跟班里的傅戚一样被孤立的下场，单干的话可是毕不了业的！” “还真别说，说不定辅导员就把他俩给组一起了。” “哈哈哈，他要是分到跟傅戚一起就真杯具了，那个神人可是十天半月都不见人影的。” 章明听同伴说了半天，均是些没有营养价值的废话，不禁烦道：“好了别说了，与其替别人操心，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前途，至于叶维林，理他干嘛，别忘了离交作业就只剩四天了，这几天哪个组会让他加入？他一人单干能剪出什么质量的作品？充其量就跟网上那些剪同人片花一样的水准，我们有必要这么在意他吗？” 两人被章明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给弄懵了，回过神来时，章明已先走了一步。 叶维林不知道章明几人为他的事差点吵起来，要是知道，说不定会上去劝一句：别太在意我，只要在意我的作品就好，另外，别看不起网上那些同人片花，其实有些水准已经远远超过你们了…… 叶维林说到做到，既然说好分开，那就必须分开，尽管辅导员百般规劝仍然不为所动，最后气得辅导员撂下狠话不再管他。 果然摆脱不了单干的宿命啊……叶维林感慨了不过三秒，就迅速投入到单干模式，把所有杂念抛开，专心搜集起相关素材。 “四大名著的话……”叶维林看着网络搜寻出的一大堆影视资料，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选《红楼》，这不仅仅是因为红楼的画面大多优雅精致，更能凸显出艺术气息的关系，还因为他前世曾在国外的剧院排过红楼的舞台剧，相比起其他名著，要多出几分亲切。 红楼虽然经典，但素材并没有其他几部名著好找，因为无论是水浒还是西游或是三国，都颇具商业电影的气质，这几年来被选取各种桥段拍成的电影多不胜数，更别提里面好些宏大场景，都能在平常的商业电影里截取到，素材好找得很，但红楼近年来，只翻拍了一部，相关的影视作品由于年代关系，画质不太相容，更因为其缺乏打斗冒险与宏大场面，近年来以商业电影为主的市场，并没有出现过红楼的影视创作，这给叶维林寻找素材增添了不少难度。 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奋战，叶维林终于将这部名著的伪片花剪辑出来，招来刘佳与马文才一同观赏，两人在看之前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决定打压一下叶维林高涨的气焰，无论这片子剪辑得多好都不表态，一定要蹭其一顿饭才开口。 十分钟一晃而过。 半晌静默，两人再度相看无言，唯有牙根迸出一个“服”字。 嘤嘤嘤，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辣么大呢？想蹭一顿饭吃就辣么难呢？刘佳与马文才抱头痛哭，谢东霖窥视完毕后，目不斜视地走过两人身旁，也扔下一句：“你俩卖脸不成打算卖腐了吗？” 于是刘佳与马文才哭得更厉害了。 第14章 作业短片 偌大的多媒体教室里，上百座位呈环形围绕着台上的屏幕，不同于普通的教学放映设备一个布帘屏前一个投影完事，这里的放映屏与其说是为了教学，还不如说是为了观赏，整的跟电影院也没多大差别了，估计立体效果也不在话下。 屏幕此时正放映着一段气势磅礴的两军混战场景，厮杀声、呐喊声与激昂的背景音乐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台下坐着的学生们正小声地议论纷纷，直到最后一幕日沉西山，江浪滔滔的镜头定格，画面才渐渐浮出几个字——《三国演义》。 “做得真不错。” “去，刘佳你眼界太低，这算什么，上次叶哥整的才叫牛逼！” “也是，再好也比不上叶哥那个……” 叶维林听着两人不自觉放大的声音，忙打断道：“快别说了，待会要是被人发现你们不是本系的就麻烦了。” “好吧，不过我们坐这么偏僻，应该不会被发现吧？”马文才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 叶维林横瞪了他一眼，心里着实有些后悔，本来今天是系里的期末作业展览，只限于系里学生去观看，但无奈宿舍几个一听都说要去看，连平日里最事不关己的谢东霖都表示了要去，叶维林打听了一下往年的规矩，发现几乎各系每到学期末的作品展览或表演都会有人偷进去看，只要人不太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于是叶维林也就答应了。 谁知几人一坐下来，就各种大肆点评人家的作品，吐槽调侃不绝于耳，只有谢东霖保持一贯的高冷，但也时不时地冷嘲热讽一句，让他后悔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庆幸，好在一开始进场，就机智地选择了后排偏僻位置，不然被人听到又免不了一场是非。 这间多媒体教室的布置是刻意按影院结构来设计的，稍有区分的是，第一排的视野并不低，距离也控制在合适的位置，并不会因屏幕过近而影响观感。 坐第一排的只有三个人，左边是系辅导员戴佳雪，右边是剪辑班的授课老师张民，至于中间坐着的则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如果在场有媒体，一定会引爆无数镁光灯，因为他正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著名导演——傅晋良，或许该用老艺术家称呼他更为贴切，他的经典代表作数不胜数，电视剧与电影都拍过不少，国内国外奖项拿到手软，国内的“导演终身艺术成就奖”、“华夏电影终身成就奖”“华夏文化传播贡献奖”都被他纳入囊中，艺术领域贡献相当大，被誉为华夏影视界的泰斗。 傅晋良还曾是华夏戏剧学院的前一任校长，最早期国内制作的四大名著电视剧，三部出自他手，如今都成为了后世难以逾越的经典。 此时的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已经定格画面许久的屏幕，坐在他两旁的戴佳雪和张民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期末作业展览也会得到大拿青睐，主动要求来看，难道有什么隐情？ “都愣着干嘛？看下一个吧。”傅晋良一转头就看见两人状似发呆，不由皱眉道。 两人忙不迭点头，按下播放键。 屏幕霎时一片漆黑，幽幽暗色中，传来一句话——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伴随着这句满怀温柔笑意的话语，贾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经典画面出现。 西子蹙眉般脱俗动人的林妹妹偷眼看贾宝玉的场景停顿了几秒，两人眉目婉转间都给了特写，配合着一段轻快灵动的bgm，予人一种宿命般感觉。 随后而来的是元春省亲戏宴的场景。 恍若一幅古代仕女图般的家族盛宴画面徐徐展开，衣着黄服满身贵气的贾元春，身旁是满头银丝却精神矍铄的贾母与笑容满面的王夫人，镜头从众人面前一个个推移过去，几乎都给了脸部特写，但都飞快，直到那斜鬟溜肩半蹙眉的林妹妹出现时，才略停顿了一下。 镜头随后在宝玉与宝钗间都略有停顿，暗示了这三个人物未来纠缠不清的关系。 叶维林看到这段时，不由有些讶异，这个视频从一开始就展现出了剪辑者非同一般的水准，素材与背景音乐相得益彰，更难得的是他的剪辑顺序构成一种独特的镜头感，前面也有选的红楼素材与他相同，但呈现效果却天差地别，除去这种技巧，更多的是一种细节上的掌握和审美天赋。 正当叶维林有所期待时，屏幕画风却一转，前面的穿花拂柳般的绮丽盛景宛如一场梦般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各种阴森诡谲。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 情公子对着每本册子句句念道，忽明忽暗的光映照得他的脸懵懂又冰冷，身旁的警幻仙姑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画面诡异难言。 当他翻到十二金钗又副册看到晴雯的判词时，却被身侧仙姑抢去，只笑道不可泄露天机。 然转眼便是贾宝玉哭晴雯写女儿诔，说出那句“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时，湖水波粼的影子半掩着的黛玉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眼神。 唯恐一语成谶的惊惧与及……隐隐预感的无奈。 冷色调的画面与气若游丝般的诡异bgm，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冥冥中真有命定之事，管你现如何豪气勃发春风得意，将来下场戚戚也未可知。 最后收场的几十秒是截取到贾宝玉得知林黛玉去世，哭晕过去后魂归阴司那一段，他飘飘荡荡、恍恍惚惚地走在阴司路上，还没等黑白无常出现，画面就跳转到了一个简陋庭院的半开轩窗上，一盏烛光剪出一道落魄文人模样的影子，窗隙透出的宣纸上，正一笔一划地写着——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落笔墨迹完，镜头渐后，庭院外白雪覆地，暗蓝夜色中，一枝料峭寒梅斜入镜中画面，与那不远处透出一丝暖光的窗口相映相衬。 庭院雪落无声，窗内落笔成书，天地间一片静谧，就仿佛，凝固了时间的长河。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刻没动，叶维林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止叶维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视频狠狠地惊艳了一把，虽然中间转折过渡那一段剪辑得有些突兀，但仔细想想，整个视频节奏感都把握得不错，单单那一瞬的神转折，与其怀疑是制作者的疏忽，还不如假设是他开的一个玩笑更有说服力，叶维林甚至都能感受到制作者随意的心态。 然而也有不买账的，比如马文才：“我靠，这拍鬼片呢？” “你有点欣赏水平不？这才叫刺激！抓人眼球！”刘佳即刻反驳道。 “剪得确实很好，”叶维林肯定道，“不过嘛…我觉得还差一点。”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嗤：“你觉得哪里差？” 叶维林一惊，转头一看，却发现身后隔一排的位置不知何时坐了个人，本来他们几人就选坐在倒数几排的偏僻位置，这人干脆倒好，直接坐在倒数第一排且最角落里了，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声，叶维林根本就没发现身后竟然有人。 听见对方如此不客气，叶维林也不含糊：“视频选材剪辑都很好，至于节奏嘛……我认为作者可能在玩，中间那一段转折突兀就是他要的效果，所以，我也不认为他节奏有毛病，我说的差一点，是他太注重技巧方面的展示，营造出过于刻意的美感，虽然我对他光影取材的审美很欣赏，各种镜头的暗示表达也很切合，但很可惜，整体确实还差一点。” 对方显然料不到叶维林竟然真说出个所以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道：“你哪个班的？你们组的作业播放过了吗？” 叶维林看他长发披肩五官清秀，声音又挺中性的，还不认识自己，不禁有些怀疑是别班女生偷跑进来，但还是礼貌回道：“电影制作班的，作品还没播放。” 那人长长地“哦”了一声后道：“我也是电影制作班的，你刚说得头头是道，我倒要看看你的作品弄成什么样。” 一旁听得憋屈的马文才终于憋不住顶了一句：“反正比刚放那个好。” “你！”那人似有些动怒，正要说什么，屏幕却忽然一亮，已经开始播放下一个学员的作品了。 “咦，这不是叶哥的吗？！你们都别说话了，快看！”刘佳生怕来不及，赶紧一扯马文才的袖子，两人顿时什么都不顾，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那人硬生生咽下一口气，不免有些心塞，看着屏幕上亮起的画面，他不由在内心冷笑，好吧，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第15章 摄影怪才 一阵悠远空灵的音乐声响起，开场画面如水墨晕染而至—— 连绵峦峰，江水似玉带环绕其间，其中一座山峰特意立群，高高耸立，石壁上书“青埂峰”，一僧一道笑对而立，指着其峰上一石道：“你且携这一蠢物去了结这桩公案。” 接着画面一转，一株仙草亭亭玉立在仙雾缭绕的赤霞宫外，一双修长的手拿着玉瓶，施予灌溉，点点露珠从叶尖坠落，一点一滴，从云海中直穿入九重天下，撒入凡尘熙攘人间的姑苏林府。 宿命般的空灵仙乐也转变为丝竹人间曲，在舒缓悦意的bgm中，眉清目秀的林黛玉出场，她头戴白花，双眼噙泪，一袭素淡乘舟远去。 紧接着bgm一转，竟欢快热闹起来，画面也随之变成了林黛玉初到贾府。 “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这是你几个姐妹，迎春、惜春、探春。” 镜头跟随贾母的话，一个个快速地给予相关人物脸部镜头，直到出现满鬟珠翠，一身华贵的凤姐出现时，才给了一个较长的镜头和特写。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她上下打量着林黛玉，惊叹地夸赞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 热闹欢快的bgm渐消，画面初始那段宿命般的悠远空灵音响起，似水声环佩叮咚，一道人影走过门窗重重，画面一黑，复亮起时，已是宝黛相对而立。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宝玉看着她喃喃道。 林黛玉低着头，偷眼觑他，眼神中也隐含熟悉疑惑之意。 视频播放到这时，台下一片寂静，众人边看边小声评论的情景已不再出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屏幕内容给吸引住了，包括坐在第一排的人。 随后宝钗出现，省亲夜宴，宝黛两人葬花读西厢，大观园里丫鬟婆子们嬉闹，小姐们作诗行酒令以及后来树倒猢狲散的悲惨境遇都一一呈现，乃至一整部红楼的前因后果，繁盛衰败，命里牵绊，万艳同悲的故事脉络都已囊括其中。 只是短短十分钟的片花，却仿佛将看客也带入了这一场虚幻，也成为了红楼梦中人。 最后的定格画面，重复了之前的一个场景，是宝黛两人在桃花树下读西厢，花瓣纷纷飘落，地上落红无数，渐渐真人场景模糊幻化成水墨像，静静定格在红楼梦三字旁。 “小张啊，你觉得怎么样？”自始至终都没开口评论过的傅晋良忽地朝身旁的张民问起话了，着实吓了两人一跳。 张民犹未从刚才视频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见傅老问他，一时间有些卡壳。 “剪辑得很好，”张民似还在回味，答得有些慢：“可以说……这是个非常成熟的作品。” “比起上一个呢？”傅老笑问。 “上一个也剪得很好，表达主题的切入点独特，素材找的也很有镜头感，”张民说到这时，不由皱眉斟酌道：“不过……还是不够完善，不够成熟，比起这个还是有点差距。” 傅老哈哈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年纪也大了，这老腰老腿的坐太久不行，就先走了。” 见傅老要离开，戴佳雪蓦地想起班上的傅戚，虽然傅这个姓不算少见，但傅老退休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学校的非正式场合，若说没特殊原因，谁也不信。 “傅老师，请问傅戚是您的……”戴佳雪试探性地问道。 谁知对方竟像是没听到般笑了笑，看她一眼便转身走了。 戴佳雪有些尴尬，但心底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有珠玉在前，接下来的几个视频都毫无亮点可言，马文才等人看得不耐烦提前走了，叶维林耐着性子将所有人的作品看完后，已是下午六点，整个教室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他站起身正要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你等等。” 叶维林转头一看，却发现先前与他争论的那人还尚未离开，看样子，像是专门留下来等他。 “有事？”他问。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那人挑了挑眉，语气依旧很欠抽。 闻言叶维林只是笑笑，不打算再说什么，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见叶维林不吃激将这套，那人就有些着急了：“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跟谁一组？告诉我再走！” “然后呢？告诉你了又怎样？”叶维林好笑地看着对方，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那种自持才高被人宠坏的性格，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 “跟我一组吧。”对方回答得意简言赅。 “凭什么？”叶维林反问道。 “凭我就是你刚才评论的那个视频的制作者。”那人信心十足地回道，他笃定叶维林不会拒绝他，因为单干的话，有几门科目确实是过不了的。 叶维林早就猜出对方是那个视频的制作者，被落面子还能这么坦率地请求，人品应该也不会坏到哪去。 “好吧。”叶维林没想多久就答应了，正如对方所想，单干毕不了业，有的科目最低要求也是两人合作，眼前这人再合适不过，对方实力也很强劲，何必舍近求远再去找人。 “不如一起去吃个饭？”那人问。 “好。”叶维林对对方同样感到好奇，干脆地同意。 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两人便熟悉了许多，对方名叫傅戚，人如其名，性格确实很“负气”，不过相处下来，倒是很对叶维林胃口。 叶维林知道自己性格外温内冷，表面谁都能搭上话，实际深交不多，就连朝夕相对的马文才等人也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但不知怎么回事，傅戚这人性格明明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可交谈起来却颇为轻松自在，加上对方醉心于电影，这方面知识广博，颇有见地与心得，让两人聊得忘了时间，饭店打烊了还不尽兴，干脆又挪去了夜宵摊档继续。 结束时，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暑假要回家不？”傅戚喝了好几瓶啤酒，脸颊晕红一片，但口齿还算利索。 “不回。”叶维林摇头。 “那来我那住怎么样？”傅戚满怀期望地看着他。 叶维林刚才了解到对方并不住校，而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不过……他们才认识半天不到，就住在对方家里，进展也略快。 他正打算婉拒，却不期然撞见对方那双因热切显得愈发明亮的双眼，那是他很久都没见过的，只属于年轻人的朝气模样，独属于年少时对理想的冲劲。 他这具身体如今也只是个年轻人啊… 他如今也才二十岁不到啊… 除了系统，没有人知道自己曾是个落魄中年，他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他如今也还不是与对方一样追逐着理想与初心？ “好。”叶维林点了点头，见傅戚喝得连路都走不稳，便打算送他回去。 傅戚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但地理位置却天差地别，一个在山上，一个却靠湖边。 叶维林一进门就被那巨大的落地窗所吸引，水光与星空交错的美景令人目不转睛，其奢华程度不亚于他在港岛的豪宅。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他感到讶异的，真正令他感到震撼与意外的，却是傅戚房里挂着的那些照片。 “很美吧？”傅戚似是酒劲上头，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这…都是我拍的，还有摄影机…在那边…这些都是…我的…” 叶维林将对方扶到沙发上后，才仔细将墙上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有伦敦大桥的复古情怀，也有华夏古城的历史苍茫，有屋檐细雨的宁静婉约，也有枯枝落红的凄美绝唱…… 更有数张冲击人心的人物照片，爬满皱纹的藏族老人，鲜艳如花的别国少女，比起长相漂亮的面孔，这里更多的是平凡的面容，他们或忧愁或呆滞，或绝望或平静，一张张隐含心事的脸，一双双写满秘密的眼，引人遐想连篇。 比起杂志上那些被过度ps的照片，这些照片显然更真实…也更有生命力。 叶维林一一看过去，满心赞叹。 “你再……看看我拍的视频…”傅戚被叶维林的夸赞所取悦，便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更彻底些。 叶维林按照傅戚的指示，从电脑里找出他之前的摄影作品，一个个视频看了过去。 这些视频长的有一小时，短的几十秒，叶维林从短的看起，一连看了好几个后，不得不承认，傅戚这货的镜头感非常棒，光影色彩把握得很好，节奏也不错，摄影这方面的天赋确实得天独厚得令人嫉妒。 “摄影这方面，我可能真比不上你…”叶维林既感慨又羡慕，可话说完半天也没人回，他疑惑转身一看，却发现对方早已沉沉睡去。 叶维林顿感无奈，他想不到对方竟对相识不到一日的人如此放心。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已是凌晨两三点了，没办法，看来只能在这借宿一晚了。 第16章 微电影大赛 清晨，微风徐徐，洁白窗纱轻轻扬起又坠落，叶维林惬意地坐在阳台沙发上，观看着一部名叫《乌鸦》的国外电影。 傅戚打着呵欠从房里走出，如女人般柔顺黑亮的长发凌乱披散，一件长t拖到臀下，松松垮垮地露出两条细白的腿，叶维林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电影。 “这住了半个月了，习惯不？”傅戚一屁股坐在叶维林身旁，双腿大叉，背部歪倒在靠垫上，毫无形象可言。 叶维林不忍直视地转过身，“其他都还好，就是对你不太习惯。” 期末作业成绩出来后，没过两天就放了暑假，答应对方的事叶维林当然不会爽约，放假第一天就搬进了傅戚的出租房里。事实上他刚搬来第一天就被傅戚给惊吓到了，傅戚这人很懒，在家不喜欢穿太多衣服，总是穿件罩衫遮到臀部了事，加上他留长发人又瘦，经常让叶维林乍一眼看过去以为进来个陌生女人。 然而再惊吓的事，过半个月就已习惯成自然了，但习惯不等于接受，特别是对方还十分喜欢拿这事来促狭他。 “呦，在看《乌鸦》啊！”傅戚瞄了一眼屏幕画面，便说出了片名。 “嗯。”叶维林点头。这个世界与他上辈子的世界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很多不同之处，比如华夏的历史进程与中国一模一样，像四大名著和一些著名文献都存于世上，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叶维林从没听说过的人和事物，其他国家也一样。 这也间接影响到了电影领域，这世界很多电影他都没看过，而看过的电影在这个世界却换了演员与制作班底，一样的情节发展，一样的台词剧本，乃至一样的场景特效……但偏偏，演员与导演却没一个熟悉。 这种错乱感一直困扰着他，让他不得不将所有熟悉影片再看一遍的同时，还要去系统里再消化一遍，否则没法对号入座。 “暑假都过去一半了，你就准备天天蹲这看片啊？”傅戚挑眉。 叶维林嫌弃地看向他：“当然不，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好吃懒做吗？我准备报名参加一个由几大网站和赞助商联合举办的微电影大赛。” “什么？你要拍微电影？我得事先告诉你，这里面猫腻可多了，说不定早就内定了。”傅戚呵呵冷笑，很是不屑一顾。 “规则写的是先网络投票入选，再请知名业内人士评选，最后入选的几部电影还是会将决定权交给网络投票。” “网络投票又怎样？刷票水军什么的手段还少见吗，水分跟请什么业内人士评选一样大！” 叶维林看他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不屑模样，不由感到好笑：“那我问你，你以后是想成为名导或顶尖的摄影师吧？” “那当然。” “什么赛事都不参与，拍了作品然后孤芳自赏，会有谁知道你的名字？” 见傅戚正要反驳，叶维林马上接道：“别告诉我，你还在做一夜成名的梦，在你履历一片空白时，没有人会掏钱给你拍电影，更不会有人只看作品就对你改观，他们需要你作品的市场反响，需要你作品被赋予艺术才华的肯定。” “那你作品拿去参赛什么名次也得不到，就不怕抹黑了你的履历？”傅戚反问。 “喔，这没关系，只要网上有热度就行。” “卧槽，你这脸略大啊，你作品凭什么有热度啊？！” “凭实力。”叶维林一本正经地回道。 “我去你大爷！”傅戚被他气得语塞，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准备拍什么？” “大概是悬疑恐怖类的吧？”叶维林摸着下巴有些不确定地回道，他倒是有个想法，类似于《世界奇妙物语》那种日式轻奇幻的剧本，让他犹豫的是，这种风格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不过基于练手，倒也可以尝试一下。 “那你得快点筹拍，一般微电影比赛的投稿时间都不长。” “我记得大概是10月份截止，现在差不多8月了，9月开通网络投票渠道，时间卡得不算太紧，但9月要开学，如果一个人的话，时间上还是有些匆忙的。” 叶维林说完，就笑看傅戚不说话了。 “行了别看了，有意思吗你？”傅戚没好气地道：“算我怕你了，加上我的份。” 叶维林这才转过头，继续安静地看他的电影去了。 “青春·时光”微电影大赛已经举办了两届，它的主体创办企业是国内最大的视频门户网站爱酷，最大投资商是风腾影业，两届邀请的评委都是相关行业的知名人士，一般由电影导演、知名演员、制片人与数位网红影评人组成，共设立三个名次与四个奖项，名次与奖项不能重复入选。 四个奖项分别为：最佳剧情电影、最佳风格电影、最佳演员电影、最佳创新电影。 上两届的主题分别是“爱的旅途”与“时光·传承”，今年的主题则是“梦想与青春”。 经过好几天的反复思考与交流，两人最终决定拍摄一部轻奇幻+悬疑题材的电影，与传统的奇幻电影不同的是，他们决定拍一部介于真实与荒诞的后现代电影，为了切合“梦想青春”的主题，两人初步定位的影片风格是青春校园系，女主人设也是个高中生。 两人构思的剧本内容是讲述一个青春期少女的幻想世界，高三女生小庄是一个无论相貌家境各方面都非常普通的女孩，她非常沉溺于网络和小说的虚幻世界，最近却因高考临近，压力倍增。一日早晨，正当她边吃着早餐边拿起手机刷网页，看到偶像开演唱的消息弹出脸上露出笑容时，却被父亲声色俱厉地责骂了一顿，小庄与父亲争吵着跑出家门，却不幸被车撞倒，而撞倒她的人竟是她念念不忘的偶像，偶像在陪护小庄去医院的路途中，被小庄的单纯所吸引，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小庄犹如在梦中一样喜不自禁，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远超乎她的想象…… “这样的话，女主的戏份就非常吃重了，如果找的新人表演功底不好，整部片就失色不少。”傅戚脸色凝重地道。 叶维林与傅戚的观点一致，两人顿时为女主演的人选发起愁来。 “你上学期不是在表演班吗，有合适的吗？”傅戚想了半天还是将问题抛回了叶维林身上。 “我打个电话问问。”叶维林拿起手机翻起了通讯录，一个个号码拨过去，得到的回复不出意外都是拒绝的，他也很理解，参加微电影大赛的几乎都是一些大学生或者刚毕业不久的文艺青年，要说这类人最缺乏的就是资金与名气，要不然也不会通过比赛来赢取关注和未来，因此，绝大多数的微电影演员都是导演的亲朋好友，或是同一院校的师兄师妹，投资多一点的则是通过关系网找来十八线模特、长相不错的艺校生等。 区区一个微电影，对于华夏戏剧学院的科班生而言实在有些掉价，据他所知，整个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具有拍摄广告、杂志甚至电视剧的经验。 两人想半天都无果，干脆在网上招聘，顺便招募其他配角。 “女主同学、老师戏份不多，可以找些经常跑龙套的人来演，但女主偶像这个角色，最好找有一定表演经验的人。”傅戚在网上发布信息后，总觉得有所缺漏。 “那个偶像的角色，我有预定人选了。”叶维林笑了笑，拨通了马文才的手机。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我已经答应别人了……”电话那头的马文才语气十分抱歉，他前几天刚与某个剧组签约，饰演其中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上个星期就已经进组拍摄了。 叶维林感到很意外，但他随即拨打了刘佳的号码。 “……我刚办好护照，十天新马泰、十天欧洲游，估计这个月都得在国外了。”刘佳的语气同样很抱歉，叶维林叹了口气，最后拨打了谢东霖的号码。 “没空。”对方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叶维林被多拒绝几次后，已经从容淡定了许多，他耐心地翻找起了手机通讯录，一条条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随着指尖逐渐滑落，直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不经意地跃入他的眼帘。 “薛雯…”叶维林轻念出这条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的面容。 那是他重生后第一个主动要联系方式的女孩，他对她印象深刻。 薛雯年龄不大，有着一张轮廓柔和的鹅蛋脸，一双眼又大又亮，看起来既具女人味又朝气十足，扮演高中生毫无违和感，她五官不算特别精致，却拥有牢牢吸引人视线的气质。 不过问题来了，连新人都嫌弃的微电影，凭什么能请动已经出道的薛雯呢？更何况对方此时还身在港岛。 叶维林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了放弃。 女主人选还是先搁置着吧，其他角色人选先定好再说。 “偶像的人选落空了，你那边有认识的吗？”叶维林转眼看向傅戚。 傅戚正低头摆弄着他的摄影器材，拍摄一部微电影，这些器材已经足够，闻言他头也不抬：“如果打电话问我爷爷，应该是有的。” 叶维林早就知道傅戚的爷爷正是桃李满天下的名导傅晋良，若是傅老出手相帮，请来大咖都是有可能的事，但这样做的同时也失去了拍摄微电影的意义，他与傅戚两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除了傅老外，傅戚并没有多少认识的人脉，这跟他孤僻阴沉的性格不无相关。 “那只能先寄望于网络招聘了，希望到时能有惊喜吧。”叶维林忍不住叹了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现如今只得暂时这么做了，如果仅是因为这点困难就搁置或放弃，那永远也拍不成电影。 第17章 初见 叶维林放上网的招聘要求并不高，男主演一米七五至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外形俊朗，气质阳光，十八到二十五岁以下优先，其他配角的要求也比较笼统，面试地点定为首都影视城内，两人搬了两张桌凳，现场找个空地搭起了帐篷，用于面试。 帐篷刚搭好，就开始陆续有人前来报道。 不得不说网上招聘还是很有效的，不一会儿就来了十多个人，有些甚至是长期驻扎在影视城跑龙套的群演，叶维林将事先印刷好的台本分发下去，让每人上去念几句台词就ok了。 这考核看似简单，其实也最容易检测出一个人的表演功底，简单念几句台词都让人出戏的话，肯定得pass掉。 第一个上去的是个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长相妆容都偏成熟，她应聘的角色是老师，是个彻头彻尾的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但跟女主产生不少互动，所以对该角色的要求较高。 可她拿到的台词只有三句—— “庄丽丽，你给我站起来！” “玩手机玩上瘾了是吧？！三番四次叫你上课关机，你都听到哪去了？！” “我真想把你脑袋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浆糊！” 那女孩的神情在愤怒与气急败坏间游走，表达层次分明却不丰富，有些青涩，但台词功底却不错，表演起来不显突兀。 对新人还是要求别太高了，这样已经不错了。 叶维林点点头，示意该女生坐一旁稍等。 本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谁知接下来几个的表演都让人不忍直视，叶维林很是不客气地打断了一个又一个，一上午很快就过去，除了三个配角尚可外，竟然没有再找到合适的人选。 “你可以先回去了，到时间我们会通知你。”叶维林原本对第一个女生还有些犹豫，现在一看实际情况，立马毫不犹豫地定下了合同。 见叶维林神色不渝地往外走，傅戚不禁有些疑惑：“你去哪？” “随便看看。” “也好，顺便帮我买根烟。” “……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去隔壁剧组撬个墙角。” “混蛋！买根烟会死吗！”傅戚骂骂咧咧地将折叠椅摊开，往上一躺双眼一闭，几位早被pass掉却还死赖着不走的男生只好自认倒霉地离开。 首都影视城、魔都横店、华东影视城以及西北古城向来被业内人士称为华夏四大影视基地，国内的大多影视剧都离不开这四个拍摄场地，无数追逐着演员明星梦的人慕名前来，而这里也真实上演过炮灰一举成名，龙套终成明星，群演攀升影帝的传奇，不过这只是千万分之一的罕见机遇，更多的是耗尽十几年青春仍寂寂无名的人。 撬墙角什么的话当然是叶维林随口玩笑的，但实则心底也不乏抱有一丝期待，于是他下意识地便往不远处一个还未清场，围观者也较少的剧组走了过去。 一身长袍马褂却剃了短发的男演员，与一袭蓝衣黑裙白袜的女演员正相对而立，再加上四周那清一色的长袍与西装混合的群演，任谁也不会错认这是一部民国剧。 至于到底是时下流行的民国言情剧，还是手撕鬼子剧，那就得看剧情走向了。 不过以围观人群的稀少来判断，叶维林认为应该是后者。 此刻正进行着对手戏的两名演员应该是主演，男的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但长相却只能称之为端正，女的倒算得上漂亮，不过仔细一看五官硬伤也不少。 观看了十几分钟，叶维林就大致猜出了人设及片段的剧情：男主是我党抗日地下工作者，负责搜集情报输送给暗杀日军将领的同志，在一次暗杀行动时却出现了情报不实的意外，日军竟用此作饵逮捕了我党一众爱国同志，男主为失误痛苦不堪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内鬼的存在，复仇计划就此展开…… 这一幕是恰好是乔装易容后的男主在进行任务时，遇见了大学时的初恋，两人在短暂的接触后，均想起了一段年少过往，此刻拍摄的场景就是回忆杀了。 两人在街市被熙攘人群涌撞在了一起，女主摔倒在一旁，男主伸手将她扶起，两人眉目相对，一见钟情的感觉顿时弥漫开来。 “你…是我们学校的？”男主看了眼女主的校服装扮，有些迟疑地问道。 女主羞怯地点了点头，打量着男主那一身与校服迥异的长袍马褂，也略带迟疑地问道：“难道同学你也是？” 正说话间，一道黑影飞快地从女主身后掠过，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趁其不备将女主适才掉落在地的荷包偷捡起，随后转身就跑。 “站住！”男主眼尖地大喝一声，发足猛追，那少年一边跑，一边神色惊慌地频频回顾，却始终无法摆脱紧随其后的男主，一场追逐战就此展开，几个做买卖的摊档相继被两人带倒，地面一片狼藉，然而最终那名偷捡荷包的少年仍是被男主捉拿住了。 “把东西给我！”男主阴沉地命令道。 “我又不是小偷，哪有什么东西给你！”少年嬉皮笑脸却并不松口。 男主眼一眯，懒得跟少年废话，一拳将少年打倒在地，伸腿便踩住了少年的手，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荷包。 “咔——” 场外的导演皱着眉，显然是不满这一幕，但刚才那流畅至极的追逐战与两人对话都拍得很不错，只是一个踩手的细节，不要可以后期剪掉，没必要再浪费时间重拍。 “好了，可以先休息一下。”导演喊完话后，拍摄场地的众人均一窝蜂地散去，拿矿泉水的，敷冰毛巾降温的，回遮阳篷吹风的，甚至追着主演要签名的，只有刚才那被男主演一拳又一脚踩着的少年还待在炙热的原地，慢吞吞地爬起，又一人独自走开。 在一旁围观了许久的叶维林见状立即跟了过去。 刚才那一幕，不止那导演皱眉，叶维林也同样皱起了眉。 男主的人设很显然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爱国人士，在成为情报专员后虽然变得老谋深算，但心中对底层人士的悲悯情怀却不会变，更别提那一幕英雄救美是发生在男主年少时，那一拳的狠劲与脚踩少年手掌的轻蔑，已经完全背离了男主的人设。 但这些都不是叶维林真正皱眉的原因，饰演男主的演员很明显带有私人情绪，于是在戏中对那名少年进行了发泄，看那拳打脚踢的凶狠架势绝对是真枪实干的动作，少年或多或少都受了点皮肉伤。 那少年因为装扮原因，蓬头垢面，裸/露部位都不同程度地沾染上了污渍灰迹，再加上拍摄距离的关系，叶维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五官样貌，但就单凭那顺畅无比的对手戏，丝毫不显生涩的言语动作，已将他的表演素质展露无遗。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叶维林没怎么细想就跟在了少年身后。 然而跟了没几步，少年就警觉地转身看了过来：“你是谁？跟着我干嘛？” 少年有着一双黑白分明，异常明亮的眼，看人时的锐利目光令还在酝酿着说辞的叶维林都有些招架不住。 “你好，我是隔壁影棚的人，正准备筹拍一部微电影，对你刚才的表现很欣赏……”话编到这里时，叶维林已经有些后悔了，只因他细看对方后，发现对方的年纪比他预料的还要小很多，虽说个子还算高，但那青涩的脸部轮廓与尚未长开的五官，怎么看都像是十四、五岁的初中生，与剧本里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年纪相差甚远。 可叶维林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换了一张面孔，由冷淡猜疑变成了微笑有礼，他耐心等着叶维林将话说完，才开口道：“报酬怎么算？” “报酬的话……”叶维林语塞了，剧本中除了偶像外，其他角色也都没有这个年龄段的，现在拒绝对方还来得及吗？ 第18章 英雄救小 见叶维林久久不说话，那少年也不以为意，甚至自告奋勇地介绍起了自己：“我叫尹蓝，京兆府尹的尹，蓝色的蓝，在影视城这边已经干了很久，就算只是跑龙套，也跑了几十个剧组，表演经验丰富。” “我的报酬也很合理，台词不超过3句，戏份不超过两分钟的角色，一天只收两百，你重拍几十次都没关系，如果台词超过3句，戏份超过两分钟，一天只收三百。”少年说到这时忽地一笑，眼神直视着他，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如果是打戏，譬如刚才那种，就得按次数收费，一条过就一百，两条两百，超过三条就得五百，否则我医药费都不够报销。” 叶维林还是没开口，对方的报价确实低得超乎他预计，要知道在首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天两百，简直不要太良心，更别提对方还自称经验丰富，混过多个剧组。 但现在问题不是报酬而是需求，不过，既然对方经验如此丰富，把他当场务或打杂的用也不错，性价比超高，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 “抱歉，因为角色……”叶维林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响起的一阵凌乱脚步声打断，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道充满恶意的话语：“这小子在这，堵住前后别让他跑了！” 叶维林愕然转身，几个染着黄毛穿着背心，一看就充斥着不良气息的年轻人，正满脸笑容眼神猖獗地盯着那名叫尹蓝的少年。 尹蓝神情倒还算从容，只是再怎么强装镇定，额角泌出的细密汗珠仍是泄露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咦，这还有个人。”那群人一脸刚发现叶维林的惊讶表情，其中一人神色一凶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说完也不管他，带头冲上去，瞬间与少年撕打了起来。 其他人纷纷上前助威，尹蓝一开始还有还手之力，不到几分钟，就被彻头彻尾地压着打了。 “叫你小子找剧组麻烦！叫你孙子不听警告！你要再敢惹事，下回就不止那么简单了！” “上回这孙子不是说报警吗？来啊，你报啊！” “再有下次就真让你做孙子！一辈子搞不了女人。” “哈哈哈……” 那几人边打边骂骂咧咧，尹蓝的身影蜷缩着，被那几人完全遮挡住，让叶维林也无法在第一时间看清对方的伤势。 这种事，他上辈子也遇到过，甚至不止一次，或是私人恩怨，或是对手打击，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是被人毒打身亡的。 到底是无辜还是咎由自取，他作为旁观者根本不想多管，只是那名叫尹蓝的少年，估计也就十四、五岁吧，就算偷蒙拐骗，也自有法律惩戒，对未成年人下这么重的手，叶维林终归看不惯。 “够了吧，再打下去会出事。” 他阻止的话语并没有任何成效，几人仍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拳打脚踢下去。 “我报警了。”见状，叶维林不得不引火上身。 这话终于引来了那几人的不满，其中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狞笑着抽身往叶维林这边走来。 “报警？！哈哈哈，这傻逼居然说要报警！” “告诉你，警察哪有这么快来？让你跑你不跑，多管闲事的下场你挺得住吗？！” 叶维林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回道：“一开始我就报警了，现在的话，也差不多了。” “这小子欠打！”一人听得怒火冲天，就要出手，结果叶维林下句却将他说愣了：“我是谁你也不问就敢打？你知道我什么背景吗？” 那人愣了愣，下意识地收住了拳，问道：“那你什么背景！” “说出来吓死你。”叶维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为了今天的面试，他穿戴得都比较正式，类似于正装的衣物都是他从叶家豪宅的衣柜里挑出来的，即便对品牌一无所知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身价格不菲，做工精奢。 叶维林的长相也是非常典型的贵公子模样，或许是与生俱来，又或许是与他豪门背景有关，就算是在原主最放纵狼狈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将他误认为是社会底层。 混混打手这类的人眼光最毒，也最会看人，他们一开始没为难叶维林，甚至容忍他的旁观，就是觉得这人有钱不好惹，而他们这类人也最胆大包天，不惹你倒来惹我了，有钱又怎样照揍你一顿，就算以后找老子麻烦，老子不会躲吗？ 不过他们也知道，有一类人是躲不开的，原本他们也没正眼瞧叶维林，但现在这么仔细一看，顿时觉得这人不是普通的大款，很可能还有权有势。 但，就这么被人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也太没脸了，必须要放两句狠话啊！ 见对方还欲纠缠，叶维林立马从手腕解下一块表，扔给对方：“这块表认识吧？人也打了，东西也拿了，你们应该不算吃亏吧？” 那人接住一看腕表背面的logo顿时一阵狂喜，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围涌上来，叶维林这才得以见到那少年的模样，只见他双手抱头，侧着身体蜷缩在地，道道脚印让那套本就破烂不堪的戏服更显脏乱，头发也沾满了灰尘泥土，比起刚才拍摄的那一幕，人设更显逼真。 那群混混得了一块市面价值十几万的表，哪还有心思管两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只剩下叶维林与那少年大眼瞪小眼地一个站着，一个躺在地上。 “咳…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叶维林看了眼正奋力爬起的少年，语气自然地问道。 尹蓝扯了扯肿胀的嘴角，似是想笑：“那块表值多少钱？到底得了多大的好处，怎么一下子走得这么快，如果你真可怜我的话，我宁愿被他们打完，你再把好处给我。” 叶维林笑：“你想得倒美。” “我人被打了，帮我的人又把好处给了别人，我应该算是吃亏吧？”少年学着叶维林的口气，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没办法，东西都给人了，我可没有第二样。”叶维林故作穷酸地一摊手。 看见少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叶维林终于有了扳回一局的快感：“除非你告诉我事情的原因，或许我会再同情你一下，捐助你点医药费。” “事情很简单，我未成年没身份证，也没担保人，注册不了这边的工会，一般剧组都不会要我，要我的剧组都是缺人肉布景板的，这种根本不用签约，按小时结算，上回有个剧组的副导演看上我，要我演一个配角，跟他谈好了报酬，结果演完翻脸不认人，给几百块就想打发我，我当然不服，找了他们几次，然后结果你也知道了。” 尹蓝说话口齿伶俐，条理分明，更难得的是他年纪不大，说话行事却非常成熟，一般人提到这事都会带点激动情绪，但他的语气却异常平静，比起那一幕的表演，此刻的他才更像是演出。 叶维林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感到惋惜，这种人善于表演，又善于克制自己，天生是干演员的料，如果不是剧本要求，他倒真有发掘之意。 话说回来……剧本也不是不可更改的，但为一个人就更改剧本，会不会太冒险了？ 沉思片刻，叶维林决定让尹蓝试一下，顺便回影棚跟傅戚商量。 傅戚见叶维林出去一趟，竟真撬了个人回来面试，不禁有些傻眼。 他上下打量着尹蓝，从那张青紫肿胀的脸，一路看到那双明显不合脚的民国布鞋。 “隔壁抗日剧组的？”他抽了抽嘴角，看向叶维林。 叶维林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道：“虽然年纪小了点，但表演功底不错。” “你给我剧本时不是这么说的啊！是谁一直强调要身材高大，有明星气质，年纪最好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的？！” “剧本可以改。”叶维林继续面不改色。 “哦？让十八岁的高中女生迷恋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偶像吗？”傅戚冷笑。 “咦，最近不是很流行小鲜肉的吗？” “你去死吧！” 尹蓝脸带微笑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像是争吵的玩笑行为，一语未发，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看得出来，尽管那个留着一头长发的清秀男子脾气更暴躁，但掌握话语权应该还是那个带他来的人。 傅戚最终还是被叶维林说服，决定给尹蓝个机会，他神情不耐地抽出一页台本，指着上面打印的寥寥数语道：“给你十分钟准备一下，待会上去表演不能带。” 不超过一百字的几句台词看似简单，实际已经在为难尹蓝了，因为这几句台词分成了两个场景。 要在十分钟内把台词一字不错地背下，并且完全记住每句话旁边注释的语气与神态，还要表演衔接得流畅，这是新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连刚才面试的所有人，都不过是拿着台本念一两句台词而已。 但尹蓝只是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接过台本就静静地看了起来。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尹蓝正准备上去，却被傅戚略带嫌弃地拦下：“你去把戏服换了，把脸洗一下。” “戏服可以不换，脸还是去洗一下吧。”叶维林知道尹蓝在隔壁剧组的戏份还没完，这么换来换去也麻烦，但脸确实得洗干净，否则很影响脸部表情传达出的观感。 尹蓝没有犹豫，直接从地上拿起一瓶矿泉水，要了两张纸巾，背对两人就开始擦洗了起来。 很快，不过一分钟左右，尹蓝便将脸转了过来，语气平淡却有礼地向两人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第19章 主演人选 这是一张非常优秀的脸，之所以不拿俊秀、漂亮、精致、美丽来形容，是因为拿任何一个词都没法完全概括这张脸的特质。 这张脸上的五官毫无疑问是精致的，也是漂亮的，用形容女人的美丽来形容也毫无违和，毕竟这张脸的主人年岁不大，轮廓间还未显露出男人的硬朗。 说这张脸优秀，不仅是因为漂亮，更因为他眉宇间那种难言的韵致。 尹蓝的五官很深刻，小小年纪已经颇有眉骨外凸，眼窝深陷的模样，予人混血儿般的错觉，但那双眼却偏偏生的狭长明亮，黑白分明，宛如水墨流动，兼之鼻梁挺直，下巴中正，十分具有东方气质，这种亦古亦今，亦东亦西的长相，除了优秀还能用什么形容？ 但这番想法恐怕只是叶维林一人的感受，样貌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各花入各眼，而尹蓝终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青涩少年，谁又会对他的外貌特质审视得一清二楚呢？ 比如傅戚可不这么认为，他只多看了尹蓝几眼，便不甚在意地说道：“长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表演功底怎么样，你可以开始了。” 尹蓝拿到的这段台本，是分了两个场景的。 第一个场景是讲述女主负气冲出家门，冒失被偶像的车子撞倒后，偶像着急打开车门，扶起女主并送她去医院的情节。 “你没事吧。”尹蓝皱起眉，蹲下了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地面，他伸出手，像是扶起对方，却又在半空僵住，仿佛突然意识到伤患不应有过多的触碰，而他的面部表情从一开始的懵然惊恐，逐渐演变成焦急担忧，凝重的表情很形象地表达了他的心境转变。 叶维林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刚才在隔壁剧组看对方演戏时，只觉得这小孩的表演娴熟动作利索，但他多少觉得是跑龙套多了的经验所致，不一定能胜任较为细腻表情戏，可如今单凭这句话，对方就已经赢过之前面试的所有人了。 “啊？什么…我、我不是，不，我是……”尹蓝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眼神左右乱瞟，神色窘迫间隐约有些暗爽，将一个被粉丝识破的偶像神情演绎得贴切无比。 下一个场景是在女主幻想中的世界里，两人乔装打扮躲着粉丝在游乐园约会，甜蜜没多久就被粉丝认出，女主被愤怒的粉丝围住，偶像却趁机溜走了。 这里偶像只有两句台词。 “别走那边，我们被发现了！”尹蓝急促又小声地说道，他抬起手虚压了压不存在的鸭舌帽，机警别过脸装作不在意地看向另一旁。 “我……” 最后一句台词是一个字，但里面包含的东西却最多，两人被粉丝以及闻讯而来的媒体穷追不舍，女主体力不支地被粉丝们追上，偶像在溜走前深深地凝视了女主一眼，他只来得及说了个“我”字，就被汹涌而来的人群逼得匆匆离开。 那一眼既有愧疚懦弱，也有犹豫动摇，更有一丝丝未斥之于口的担忧，担忧女主愤慨之下将两人关系暴露于公众，然而更多的却是无奈，因为他知道这一分别，两人就不会再有交集。 那么多的情绪囊括其间，那个“我”字定然是意义非凡的。 叶维林知道，这个瞬间，别说新人了，就连久经沙场的演员也不一定能诠释到位。 但这一秒，在尹蓝抬眼的瞬间，他彻底被惊艳到了。 那双眼……那双眼真是有力量极了！ 失落的，懊悔的，愧疚的，懦弱的…… 即使他连那个字的台词都还没说，就已让人看到了角色的复杂心绪。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表演，‘偶像’从初识女主那场车祸的焦虑意外，到与女主甜蜜互动，直到被粉丝戳穿的愧疚伪装，尹蓝演绎得毫无阻涩，神情转换得自然无比，台词功底更是引人入胜。 这一段表演不能说完美无缺，但却一点刻意生硬的感觉都没有，而是一挥而就的浑然天成。 就连一开始对他带有成见的傅戚也不得不承认，他演的确实很不错。 “真可惜，他的年纪太小了些。”傅戚摇摇头，不自觉地叹息道。 叶维林也很犹豫，他可以为了尹蓝改动剧本，将哥哥型的偶像角色改为年纪较小的弟弟型小鲜肉，但女主可是要跟他谈恋爱的啊，除非女主也找个年纪相当的小妹，否则肯定有违和感。 而且尹蓝的出现，甚至给叶维林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难题： 本就找不到女主的合适人选，现在与女主对手戏最多的男主找到了，还是个演技很不错的人，那问题来了，女主人选要是表演功底不够，那差距简直是分分钟喊‘咔’的节奏。 傅戚也想到了这点，拍拍叶维林的肩安慰道：“先签下吧，别把这条鱼也放走了。” 与尹蓝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叶维林深深地叹了口气，脑海不住翻来覆去地搜寻着人选。 正为难间，一个久违的电话却在此时打来了。 “罗茂？怎么了？”叶维林感到很意外，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叶家那边的人联系了，突然打电话过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喔，我现在有些不方便……”听见对方问及他此刻的所在地点，叶维林本想搪塞过去，却忽然想起了薛雯，他随即改口道：“在首都影视城，你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后，面对傅戚那一脸疑惑的神情，叶维林笑：“这人是我朋友，他在一家娱乐公司上班，待会问问他，或许女主人选就有眉目了。” 谁知叶维林的随口一句，却让这厢的罗茂急得团团转，从小到大，只要从叶维林口中说出“你过来一趟”的话，一般指的都是难以解决的麻烦事，例如惹到不该惹的人，犯下不该犯的祸。 罗茂在挂上电话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闲着没事干来看望这个小少爷。 可当他一路心急火燎地达到目的地时，迎接他的却是在遮光帐篷下一边吹着小风扇一边与身旁一个长发男子谈笑风生的叶维林。 罗茂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谁能告诉他，这个将衬衫扣全部解开，两条腿大大咧咧地架到桌子上毫无形象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跟那个最注重外在形象的叶家少爷长得一模一样？！ “小罗来了啊，快坐。”叶维林才不管对方的内心有多么崩溃，他一见人来，就立马从旁边抽出一张折叠椅放在身侧，招呼罗茂过去坐。 罗茂下意识地走近，却听见旁边那个长发男人咕哝着说了一句：“这人外形条件也还可以，要不试试镜？” 这什么鬼？！ 他正想开口，却看见自家小少爷戏谑地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才笑道：“别闹了，他那口港普…你想多找个配音演员吗？” 见罗茂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叶维林也收敛起了玩笑的姿态，正儿八经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罗茂早就做好了解决麻烦的准备，谁知结果竟比他预想的好上百倍，他从小被叶家培养长大，大学还未毕业就已经被安排进了公司，现挂名在叶维晟手下，助其管理星宇世纪公司，明面上只是个经理助理，实际上权利不小，操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自然不在话下。 可当他与相关负责人通完电话后，脸色却不再轻松。 “抱歉…威廉，那个叫薛雯的女孩马上就要解约了，两个月前公司就没再安排任何通告给她，现在安排也来不及了。”罗茂边说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叶维林的表情，生怕他不知轻重地来一句那干脆续约得了，关于艺人续约的事他可没法做主，即便是叶维晟，也得召开公司内部会议才能决定。 “那见上一面总行吧？”叶维林本就没打算用特权压人，解约与否倒无关紧要，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对方早就找好了下家，那就得征求她新东家的意见了。 叶维林的反应完全出乎罗茂意料之外，什么时候小霸王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个当然没问题。”他极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流露得过于明显，可还是掩不住那股惊讶之情。 “那帮我订两张明天去港岛的机票吧。”叶维林无视罗茂的失礼，迅速作出决定。 “不用这么麻烦，我让她过来就好，你还不知道吧，薛雯现在人就在首都，因为她不打算继续留在港岛了，所以才要求解约的。”罗茂说着就要打电话，开玩笑，对方没无理取闹到续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要特地为此跑一趟很不愿意回的港岛？！这个画风他不敢接受啊！ 电话很快被接通，罗茂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待清楚，对方或许是出于礼貌也答应了明天来试试。 “对了，明天叫上那小孩儿，跟女主站一块对下戏，要是感觉不对就放弃其中一个人。”傅戚得知薛雯年龄后，十分不看好她与尹蓝两人演情侣。 叶维林也有同样的担忧，但他仍然乐于跟对方拆台：“别叫人家小孩儿，这年纪放古代都能当爹了。” “那你可以当大爷了！”傅戚冷哼。 “哎，孙子，叫你大爷何事？”叶维林立刻从善如流。 “你、去、死……” 罗茂在旁边抽着嘴角，一脸宛如看智障般的神情看着两人。 第20章 女主 时隔一年半，再见到的薛雯已经不同于叶维林印象中的她了。 此时的薛雯染了一头亚麻色长发，身着背心热裤，妆容是时下流行的清新裸妆，整个人看起来既甜美又时尚，比起当年的清纯又是另一番风情。 当然，也有不变的地方，比如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以及那张没有削尖的鹅蛋脸，至于皮肤，看起来倒比之前更好了。 “剧本我看完了。”薛雯端坐在影棚里唯一一张皮椅上，语气颇为犹豫，“我个人而言，是很想出演女主角的，但我很快就不是星宇世纪的艺人了，你们找上我，是以公司的名义还是？” “我朋友跟你的经纪人谈过，”叶维林懂薛雯的顾虑，无非是担心涉及到违约出演等法律问题，“这算是租借形式，因为在月底你的合约就到期了，为感念薛小姐你这两年为公司所做的贡献，所以公司允诺不抽取你片酬及其他的费用，若拍摄期间合约到期，此后与你相关的任何经济效益与公司无关。” “片酬我是不太在意的。”薛雯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谁不知道拍微电影都是友情出演的啊？不倒贴就不错了，谁还巴望着跟大荧幕一样赚钱？她只担心在解约这节骨眼接戏会惹来纠纷，甚至…有可能就是公司下套，让她走不了又留不下，耽搁着她，这种阴损事，娱乐圈又不少见。 “片酬这方面，我尽量。”叶维林话也不敢说得太满，拍摄资金全都是他与傅戚两人集筹的，几乎掏光了所有家底才凑出个百来万，偏偏叶维林对管账这方面一点都不擅长，傅戚只好身兼数职，不仅担任导演，还同时是会计与出纳。 昨天他为了救尹蓝，把手上那只价格不菲的名表送人了，傅戚知道后，一晚上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原计划那只表也是要卖掉的，不过资金却是用来预付请场务和化妆师等工作人员工资的。 “那行吧，我接了。”薛雯爽快道，她不傻，公司要真想坑她，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特意拿剧本给她看，更何况，目前她还属于星宇世纪，经纪人话语权要比她大，对方选择先接触她而不是经纪人，这足以证明对方的诚意。 “合作愉快。”叶维林颇有感慨地与坐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傅戚对视了一眼，薛雯这个人选，他始于刹那间的灵光一闪，但最终决定是她，还是源于对方的实力。 薛雯签约星宇世纪两年，一开始以嫩模身份出道，也就是叶维林初认识她那会儿，随后与公司另几位新人组成了一个演唱团体，也客串过一些港星云集的商业电影，在星港台自制的多部电视剧里也混了个脸熟，可惜始终是不温不火，演唱团体的市场效益也日渐寥落，公司最终选择了放弃。 叶维林在没见着薛雯前就找了不少她的作品看，她扮演过的角色很多，客串占大部分，当然也有少部分较重戏份的角色，甚至还有一部以她为主角的单元剧，她的表演功底从一开始的青涩演变成近期的娴熟，演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着，很显然，除了天分外，这个姑娘有意识地朝演戏这方面发展，努力的态度显而易见。 进步如此神速的新人，叶维林也很少见，他一度将此归纳于薛雯的表演天分，但后来仔细一想，也明白了一些，港台相对于大陆，娱乐业市场较小，尽管这两年有大批内地转港台发展的艺人，但并没有饱和市场，比起大陆更能得到演出机会，像薛雯这种新人，如果在大陆的话，一两年的时间公司能为她争取到的演出机会，估计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但港岛不同，看看电视台几十年来还是那几张熟面孔，就能领略一二港岛艺人的工作强度。 有天分又努力，态度也端正，加上这么多的演出锤炼，进步不快才怪。 可惜这妹子如此亮眼的表现却没几个人留意，究其原因，还是没能打动观众与市场，不过这也没办法，薛雯得到的资源不够让她有机会大大咧咧地进入观众视线，除此外更致命的一点是，她的样貌气质都很温和。 温和这个词倒不是叶维林有意贬低她相貌平淡，相反，薛雯很漂亮，否则叶维林也不至于对她印象深刻，但这种漂亮，是因为他懂得欣赏那如水般温婉灵动的女人味，可对大众而言，这种还没来得及展示的风情，不够特殊到让人过目难忘，就是泯然众人的漂亮。 “你又发什么呆？饭点都到了还不去吃！”傅戚见事情谈妥，正准备离开，一看，叶维林这小子还瘫在折叠椅上一动不动，不禁有些鄙视。 “我发现我们两个都忘了一件事。” “什么？”傅戚疑惑地问道。 “尹蓝那小子爽约了，昨天定好时间让他来跟薛雯搭一下戏，现在他人没来，薛雯却已经定下来了。”叶维林摇头，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傅戚冷笑道：“那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又不是非他不可，如果他跟薛雯对不上戏，就另外再找人。” “现在问题是，联系不上他的人。”叶维林现在都开始怀疑起了对方是不是跟那几个流氓一伙的，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大可能。 “我不管，这小子是你找来的，有什么事当然也是你去解决。”傅戚冷漠脸走开。 叶维林苦笑一声，再次拨通尹蓝留给他的手机号，仍然是一连串冰冷机械的女声提醒该号码已停机。 “…” 于是，他干脆往对方手机充值了五十块。 这次再拨，终于接通了。 “喂…”对方的声音低弱而沙哑，仿佛充满着疲倦。 叶维林沉默一瞬，才道：“你今天怎么没来？” “…你…你是叶导？我现在有点事，能不能过两天再去。”对方的声音既意外又紧张，不等叶维林答复，便急促道：“我保证接下来都不会再请假，随叫随到，绝对不会影响拍摄进度，但这两天实在抱歉。” 叶维林等他说完，便直接一句：“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对方有些莫名，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问起这个。 “你家在哪，我过去看看你。”叶维林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只是他从遇见尹蓝起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表明对方生活上的窘况，谁能保证对方接下来还会不会无故缺席？他总不能次次催打对方手机，加上这小子没有身份证明，签合同都不具有法律效应，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得找上他父母。 叶维林知道，拍个微电影都弄得如此大费周章，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可说到底，尹蓝昨天的表现真的打动了他，不，或许用惊艳更恰当，他甚至觉得，不把尹蓝挖掘到大银幕前，是件特别令人惋惜的事。 “来我家？”尹蓝的语气很有些措手不及，他犹豫了一会，才道：“我家离影视城比较远，而且…位置也不太方便。” “那算了。”叶维林暗叹一声，他有心想帮他一把，可惜对方不领情。 像是感受到了叶维林的失望，在电话即将挂断之际，尹蓝忽然说道：“在西城这边，芦苇巷里，到了你再打我电话。” 首都有两个西城，一个是在二环内的西城，一个是在六环外的西城。前者毗邻几大中心商圈，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后者却是一片面临拆迁的老城区，旧巷空院，残垣断壁，还有一座大型的垃圾集中处理站，尹蓝所说的芦苇巷就在附近，叶维林远远走来，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尹蓝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背心和短裤，单薄的肩膀与竹竿般细瘦的腿将他的体型展露得一览无余。 叶维林昨天见到尹蓝时，对方穿的是一件遮住全身的戏服，叶维林只感觉到他的身量不矮，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瘦。 他此时正背靠在一面被拆得只剩一人高的墙上，脚下都是些零碎的砖头石块，他低着头，静静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尹蓝。”叶维林叫他了一声。 对方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应了一声。 “我家就住在这座垃圾山后面，你要不嫌弃，就跟着来。”他看了一眼叶维林，转身就走。 叶维林跟着他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巷里的人家都搬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家老人，孤独地坐在门口晒太阳。 就快要走出巷口时，一阵小孩嬉闹声传来，迎面几个小孩你追我赶地跑进巷里，他们一看到尹蓝便停了下来，用极大的童声尖叫道：“垃圾哥哥来了！垃圾哥哥来了！” 他们像是比较谁的声音更大一样叫完后，作势要跑，见尹蓝置之不理，便越发嚣张地大喊大叫起来，一时间整个巷子充斥“垃圾哥哥”的喊叫声。 “你们叫谁呢？”叶维林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那些小孩这才尖叫着陆续跑开。 叶维林看到前方那道身影像是僵直了片刻后，才继续往前走。 第21章 垃圾 尹蓝的家如他所说，在垃圾处理池的后面，是一间狭窄的，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小屋外堆满了空的矿泉水瓶与支离破碎的废铜烂铁，异味较小，但仍然存在。 这间屋子没有卧室，没有厨房，只单独隔出了一间狭窄的厕所。 两张床并排靠在墙角，一张很明显是被人废弃不用的沙发被放置在中间，正对着一台破旧的木桌，木桌上放着两对油腻的碗筷，几只苍蝇围着嗡嗡个不停，让叶维林不禁有些反胃。 但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前方那道佝偻的身影上。 那道身影的主人是个年约八十岁的老妇人，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碎花衬衣，身材矮小，满脸皱纹，手上端着一壶刚烧开的水，正颤巍巍地朝叶维林走来。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干嘛不躺着？！”尹蓝一见这情形，立刻上前搀扶住她。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叶老板？”那位老妇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讶异，仿佛在惊讶尹蓝口中的“老板”竟会如此年轻。 尹蓝“嗯”了一声，颇为强势地将她手上的水壶拿走，随后拿出一个豁了小口的杯子，倒满水放在木桌上：“不好意思，也只有白开水可以招待了。” “没关系。”叶维林有些后悔，他没想到对方家境比他以为的还要艰难些，这样看来，贸贸然来到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如果对方自尊心很强的话，心里肯定很不自在。 尹蓝倒完水，就搀扶着那老妇人在床上坐下，并从床头拿出一瓶药，催促她服下。 那老妇人眼睛一直看向叶维林，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叶维林会意，便将尹蓝叫过来，“我来时都忘了买点东西，两手空空也不好，你拿着这点钱去买些奶奶爱吃的水果吧，我不太熟悉这边的路，就不去了。” “不用……”尹蓝正想摇头拒绝，一旁的老妇人却立刻打断道：“小蓝，去吧，买点苹果回来也好招待客人。” 他看了一眼叶维林与老妇人，也没说什么，顺从地出门去了。 直到尹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那老妇人才叹了口气，看着叶维林说道：“老实说，我不想小蓝这么早就出社会赚钱，都怪我没本事，每个月捡垃圾也卖不了多少钱，还要他照顾我这把老骨头……” 从老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叶维林得知了尹蓝的身世，他从小被人遗弃，是这位靠捡垃圾为生的孤苦伶仃的老人将他养大，之前一直在附近的社区小学接受教育，直到初中入学，需要户籍身份等证明时，学校才发现尹蓝是黑户，不仅上不了学，还面临被罚款的风险，于是干脆就辍学不读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就会出各种毛病，这两天突然就头疼脑热地下不来床，昨天还送去医院抢救了，没事才又回到家，也怪不得尹蓝会请假了。 “这傻小子，读书都需要身份证明，打工的单位怎么会不要？我就怕他想出歪主意，走上歧路，背着我干些违法的事。”老人忧心忡忡地说完，还不忘问他一句：“叶老板，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做什么的？小蓝他才十四岁，给你们打工不违法吧？” “您放心，不违法的，您看过电视吧，就是……”叶维林解释了半天，可老人对于拍戏的事始终是一知半解，他只好说尹蓝是他单位的临时工，平时打打杂的那种。 “那你是他的领导吧？”老人眼睛一亮，顿时更加殷勤地夸赞起他如何地年轻有为。 叶维林尴尬的有些坐不住，便将话题又转移到了尹蓝身上：“那他的身份证明和户籍都还没办好？” 说起这个，老人就是一脸无奈：“是啊，他们都说我收养尹蓝时没有办手续，除非补交这些年的社会抚养费，否则户籍办不下来。” “对了，那单位给办不？”老人看着叶维林的眼神充满着期翼。 叶维林沉默，这笔钱数额并不算庞大，要帮自然能帮上，但问题是，他有必要帮尹蓝这么多吗？ 说到底，他是有提携尹蓝的想法，可现在什么回报都还没有，戏还没拍，人也没相处几天，谁知道他是未经雕琢的璞玉还是一块顽石？已经垫出去一块名表了，还要再垫点什么的话，一直为微电影的启动资金发愁的傅戚会杀了他的。 对方的神情在沉默中逐渐变得失落，她有些勉强地笑道：“也是我强人所难，一般得有几年工龄的稳定员工，单位才给办，以前那个时候也是一样……” 老人对当今社会的理解似乎还停留在他们那个年代，一口一个“单位”“领导”，最后甚至从床铺底下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叶维林从进门起的尴尬，演变成了此刻的如坐针毡，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支开尹蓝了，就是为了贿赂他这个所谓的单位领导。 “小蓝没读多少书，以后的路肯定难走，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收下我这点心意，以后多关照下他。”老人说着就把布包往他怀里塞。 叶维林连忙摆手道：“不不…大娘您误会了，我只是他的…”说道这，他不禁语塞了，刚才间接承认了是尹蓝的老板，现在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两人推拒间，一道声音忽地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维林听到这道声音，才发现尹蓝早已不声不响地回来了，对方提着两袋水果，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 当叶维林离开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带着他左拐又绕走出芦苇巷的尹蓝一声不吭地始终走在他前方，高高瘦瘦的背影仿佛有种孤傲的色彩，无言地拒绝别人靠近。 想起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叶维林到现在都还有些难为情，尽管后来在老人的解释下，误会消除，可尹蓝与他之间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僵持氛围。 “就快到公交站点了，你可以不用再送了。”叶维林主动开口道，终于打破了这一路的沉寂：“下个星期电影就要开机了，希望这段时间你的手机保持畅通，提前去剧组报道。” “知道我没证件签不了合同，你还打算用我？”尹蓝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似是嘲讽又像是怀疑。 叶维林端正脸色道：“你不要过于敏感，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验证你是否在说谎，更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我是真心想帮你。” “帮我？”尹蓝笑了，他直视着叶维林的眼睛道：“帮我什么？同情贫困家庭，资助我这种垃圾上学？” “不，”叶维林摇头，“你很有表演天分，我是想帮你入行。” 尹蓝闻言忽地笑了，神情间很是无所谓地道：“之前也有人这么夸过我，就是那个拖欠我工资，还请人打了我一顿的副导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天分又怎样？还不是天天跑龙套，要出头都得靠关系。” 他的目光带着讽刺，却也流露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茫然与稚气。 年纪轻轻，就饱受生活的困顿，本应在象牙塔里度过的年纪，却已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尹蓝的现在是能赚点快钱的少年郎，而他的未来却已经看不清了。 “你才十四岁，又怎知道以后没有出头日？”叶维林看着他的眼神温和而宽容：“不要把自己比作垃圾，垃圾靠人丢又靠人捡，像你这么主动的性格，不太合适当垃圾。” 这话逗得尹蓝的神情终于染上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从遇见叶维林开始，他的言谈举止都透着一股虚假的礼貌，直到此时，他才显露出真实的一面。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叶维林笑着说，手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去揉揉对方的头，只因对方的笑容让他想起了野生动物的幼崽，颇具野性又令人怜爱。 当然，最后他克制住了。 解决了尹蓝的事情后，叶维林便马不停蹄地与傅戚开始了电影筹拍的前期事宜，剧本修改、租用场地、聘请群演及杂务人员、租借拍摄器具等等，花了大概一个星期，才正式开机。 第22章 开拍 开机前一天，尹蓝进组了。 叶维林让化妆师先把薛雯和尹蓝的妆给画上，两人站一起合一段戏。 薛雯已经把她那头亚麻色长发给染黑了，剪了刘海，扎了马尾，一身华夏经典蓝白校服，衬得那双大眼睛楚楚动人，整个人看起来清纯灵动，减龄不少。 至于尹蓝的造型倒没有刻意增龄，只是穿了件颇具潮流感的衣服，头发弄的蓬松了些，戴上了耳钉，那张尤带少年稚气的脸便呈现出一种坏坏的英气，诱惑非常。 尹蓝有一米七几，站在薛雯旁边高个十公分左右，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分得清谁大谁小，但差距并不明显，感觉上算是比较契合的了，甚至有种姐弟恋的迷之甜感。 “还可以。”傅戚看着镜头，有些意外，他原本还以为两人站在一块会很违和，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都说了我的眼光没问题。”叶维林一到片场，表情就忍不住严肃起来，他让两人对戏的一段，正好是剧本里的重头戏，由于是试戏，全程他都没喊咔，只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两人对手戏结束，他才点点头道：“保持这个势头还行，但有几个需要特别处理的地方，一个是薛雯你看着对方的眼神……” 叶维林说的几个问题都是针对薛雯的，这让她不禁起了点逆反心理，讲真，她接下这个微电影，并不是因为剧本或是其他什么打动了她，她完全是看在老东家的面子上。 星宇世纪再如何公私分明，它也是叶家旗下的，生怕在解约这紧要关头上被为难的薛雯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出演这部微电影的女主。 虽然她不算什么大咖，但在一众名不见经传的群演龙套新人里，她是绝对的主角，不说其他人对她态度如何，起码导演应该会很尊重她才对。 然而此时，叶维林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在表演层面上输给了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纯新人。 “……这几个问题，你回去琢磨一下。”叶维林说完后，才发现气氛有些古怪，他看了眼薛雯的神情，顿时也明白了结症所在。 他也不说破，等两人相继离开后，才对着傅戚那张似笑非笑仿佛在看好戏般的脸说道：“你瞅啥！” “瞅你咋地！” “滚…”叶维林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自得，他很确信，明天薛雯就会意识到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不过明天，他就没这么好脾气了，人要长点记性，才会为他节省出最高的效率。 略微泛黄的墙壁，半旧不新的黑板与教案，台下稍显分散的十几张桌凳平整排列着，叶维林仔细再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便准备开拍了。 这是一间不算宽敞的教室，作为授课场地是拥挤了些，但叶维林正需要这样的空间，毕竟找来的群众演员只有那么十来二十个人，教室太大显得空旷，让人分分钟出戏。 “各就各位，第一场第一幕——” 伴随着叶维林的一声令下，薛雯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知道这不应该，她得把心态摆正，虽然她还是抱有一丝不服气。只是一部小小的微电影而已，她曾出演过数部影视作品，尽管都不是主角，可也不至于在这样一部非商业性质的电影里认怂啊！ 要怪只怪导演将区区一个微电影都弄成拍摄大片的架势，连找的一个个群演都经验丰富，又是费尽心思地挖墙脚，又是差点漂洋过海地来找她，简直颠覆了她对微电影的固有印象。 “庄丽丽，你给我站起来！”台上的年轻女教师厉声呵斥道，即使戴了黑框眼镜也掩不住她视线里的杀气腾腾。 薛雯略微紧张的心情伴随着这一声厉喝，瞬间放松下来，就算忐忑，她也不能败给刚出茅庐的新人啊。 薛雯低头玩手机窃笑的表情霎时一滞，懵了一会才露出惊惶的神色，她求助般暗地里左右瞄了几眼，这才认命地站起身。 “玩手机玩上瘾了是吧？！三番四次叫你上课关机，你都听到哪去了？现在！马上！将我刚刚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薛雯回想起剧本，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傻眼的神情。 女教师将手上的书本往讲台一摔，表情更为凶恶：“有些同学来这里的目的都不知道是干嘛，上课玩手机的以后都不要来了！我真想把你们的头一个个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浆糊！ 薛雯知道剧情进行到这里就开始神转折了，女主开始大发神威，脱口而出的英文比老师还流利，熟知剧情的她忍不住笑场了。 演员笑场ng是很常见的事，叶维林也不至于为这点就皱眉，一气呵成的戏拍得固然爽快，但偶尔的ng也能活跃气氛，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喝口水平静一下再来！” 谁知接下来，薛雯就卡在这上面了，笑场ng，忘词ng，表情ng……各式各样的ng，与她对戏扮演教师的女孩嗓子都喊哑了，叶维林的心情也糟糕了起来。 “停！” 经过再一次的ng，叶维林不得不喊了停，“薛雯，你过来一下。” 薛雯心里也不好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情节进行到这时，她老是反应出错，前面笑场还好，后面几条全是表情不自然导致。 她已经能够预想到叶维林接下来会怎么指责她，或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给她剖析一通剧本精要和女主心境，这些都是她经历过的，不过…这种对大多数新人适用的招数，对她是没多大效用的，毕竟她现在已是习惯片场的老手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叶维林并没有这么做，他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就像是朋友间平等的交谈。 “剧本你看完了吗？”他问。 “我是女主，当然看完了。”薛雯有些气恼对方质疑她的专业性。 “那你觉得这个故事是悲剧还是喜剧？”叶维林再问。 薛雯张口便想说是喜剧，可话到嘴边，不禁又咽了下去，她想到了故事结尾，略一停顿后，才不确定地道：“是悲剧吧。” “是吗？”叶维林也没多说，只反问道：“你不觉得剧本里的一些内容很可笑吗？” 薛雯被叶维林的问题绕得有些晕，可仔细一想，才明白起来自己为什么频繁地ng了。 的确，剧本里的人物对话场景都非常的可笑，为了营造出这种喜感和荒诞感，里面充斥着不少当下流行的恶搞梗与网络语言。 比起常见的微电影，它更类似于网络恶搞的视频集锦，例如近期在网上大火的《万万没料到》、《报告boss》等，它们火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非演员极尽夸张却又极度自然的表演方式，恰好与拍摄内容契合得天衣无缝，如果这种表演方式让专业演员来诠释，非但不会演绎得更好，反倒有种矫揉造作的意味。 这无关演技，而是得能自由转换“真”和“演”之间的一个度。 想通这点后，薛雯郁闷的心情缓解不少，她知道接下来可能还会ng几次，可一旦对症下药，有意识地去模仿这种表演方式，应该会比刚才顺利。 “我休息好了，继续吧。”她微微一笑道，语气比起之前的焦躁多了几分沉稳，看向叶维林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佩服与诚恳。 然而接下来的拍摄，却远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令人挫败的。 她的眼神、表情、动作，乃至她的一切，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有好几次，她都感受到了极度的尴尬。 她的单人镜头还好，但只要与其他配角和龙套搭戏的时候，她就得ng好几次。 就这么拍了半个多小时后，叶维林终于喊了休息。 他冷着脸，没有看薛雯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在摆弄着两台摄影设备，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地离他远远的。 薛雯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才咬着牙，主动上前搭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尽力了。”她说出这句话后，心底的煎熬达到了顶点。 叶维林冷冷地盯住她看了好一会，才道：“你该庆幸你没浪费胶片。” 微电影拍摄一般都是采用数码录制的方式，也只有对画面感要求非常高的文艺片或是大制作电影才会使用成本昂贵的胶片，而胶片有着数码无法比拟的质感，也意味着这部电影的卡司一定豪华，只有出色的演员才配得上胶片电影。 叶维林的言下之意，薛雯瞬间就明白了。 她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毫无办法，忍了又忍才不至于用过于尖锐的语气回道：“那叶导给我说说戏呗。” 叶维林笑了，但他眼神却毫无笑意：“还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几个问题，你看人的眼神，以及你与他人的交流都过于自我化。” 由于近年来影视文化的蓬勃发展，演员的表演技巧也与时俱进地更新换代着，像薛雯这种非科班出身的新人演员，在初学表演时，为了效率，通常都有一套模板，例如，高兴时，大多数人的眼睛微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身体向前倾或向后仰，精细点的人甚至会计算每个部位的角度。 这种模板，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下的拍摄要求了，这种表演方式倒也不能说不好，毕竟模板也是脱胎于科班的表演课程，只不过精简了许多，也能算做专业。 演员采用怎样的表演方式，叶维林通常不会去苛求，也不会因为薛雯表演的是模板套路而反感，但很显然，薛雯的表演方式与整个片场格格不入，这就影响到拍摄进度了。 在昨天薛雯与尹蓝对戏时，叶维林就看出来了。 薛雯这种表演模板，对于搭戏的都是专业人士来说，是没有问题的，但不幸的是，叶维林请的剧组演员大多都是影视城常年跑龙套的，大众自己摸索出来的表演是很野性的，甚至魔性的，表演画风都不一致，画面如何能融洽？ 更何况，也是刚才那个问题，电影题材本身是荒诞的，还带有当下网络的恶搞元素，依照套路按部就班地演，就算把脸部表情扭曲到极致，恐怕效果都不如一个普通人的临场反应。 这也是一些演员，参与网络爆红恶搞剧后，喜剧效果就大打折扣的原因。 因此，叶维林昨天建议薛雯多观察一下和她有对手戏的人的眼神和动作，随机应变地做出反应，就能减少这份不和谐。 “自我化？”薛雯有些不解，但她也是个机灵的，想起了昨天对方的建议，一瞬间醍醐灌顶，她越想，就越觉得叶维林说得一点没错，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对方的年龄明明比她还小，为什么拍起电影来，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专业性都比一般的导演还要老辣？ 第23章 杀青宴 为了节约成本，叶维林在保证质量的同时，尽可能地压缩拍摄时长。也许是导演给予的压力，也许是众人被这完全迥异于其他微电影作风的架势给唬住，总之，一干主演群演都卯足劲地争取一次过，除了拍摄初期的几天磨合外，后面拍摄之顺畅，让叶维林都意想不到。 杀青那一日，惯例得请全剧组的人吃顿饭，早在前两日，傅戚就安排好了，晚饭在市中心的一家知名五星级酒店解决。 这间星级酒店的安保系统是出了名的强，是许多来首都的明星艺人下榻首选，再专业的狗仔跟拍也只能拍到目标出现在酒店门口的那一刹，当然，相对应的则是酒店高昂的消费。 傅戚选这里开杀青宴，绝不是因为经费太多花不完，恰好相反，是为了节省这一笔费用。 因为这家酒店老板的儿子，刚好是他的发小。 傅戚订下的是三楼的‘绿野芳踪’厅，墙面、地板与挂饰无一处不充斥着浪漫清新的田野气息，连桌面台凳都搭配得十分讲究，整个大厅被布置得像在国外风景宜人的庄园里，典雅闲逸。 知道内情的叶维林暗地里递给傅戚一个‘做得好’的眼神，而不明内情的剧组成员们各个都被导演的财大气粗给震惊了。 叶维林与傅戚都不是擅长交际的人，场面话说了没几句，就招呼着上菜了。 剧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共三十多人坐了三桌，叶维林那桌全是剧组重要人员，例如挑大梁的薛雯、男主演尹蓝以及几个负责剧务管理的人。 “老实说，这部微电影拍得都不像微电影了，感觉都像拍那种上院线的片子了，拍完我都不敢相信你们还是在校生。” “就是！老刘的话也就是我想说的话，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哈哈哈。” “还别说，当年……” 叶维林只微笑听着，并不作太多回应，电影拍得如何，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对方也是想找个机会恭维他而已，也只有小孩子才会把这种话当真。 这边聊得兴起，那边也不落人后，薛雯看了眼身旁坐着不动的少年，端起杯子便碰了过去：“你演得挺好，在你这个年纪挺难得的，你是有意向往演员这方面发展吗？” 叶维林旁边就坐着薛雯，她对尹蓝说的话他也听见了，他不由暗自留神，想听听对方怎么回答。 尹蓝反应很快地端起了被碰的酒杯，落落大方地回道：“我演的好，那是薛姐带的好，谢谢姐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如果以后演戏都能遇上像薛姐一样好的人，谁不想当演员？”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肉麻，可偏偏尹蓝年纪不大，长得又好，半开玩笑半真诚的语气拿捏得当，硬生生没让人听出半点虚假。 一向理智的薛雯被这几句还算不上是甜言蜜语的话哄得心花怒放，本来在片场因对方几次压她戏的敌意也霎时间烟消云散，她笑着端起酒杯，正准备再干一次，却无意间瞥见叶维林偷觑这边的视线，回想起拍摄期间她所受的煎熬，一个恶作剧的想法突然就浮上心头。 她忽地端起酒杯，面向叶维林站了起来：“叶导，你拍戏时都绷着个脸，我们在片场都不敢跟你开玩笑，连说句话也战战兢兢，现在戏都拍完了，大家说要不要让叶导表演个项目？” 薛雯这番举动早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众人对这个年轻导演的本事大多都很敬服，但叶维林有个特质，就是明明不过二十来岁，言行举止却没有他这个年龄段的影子，这种反差常常激起别人逗弄的心思，想着如何才能撕下这位年轻导演故作成熟的装扮。 可在片场，导演最大，谁敢没事去撩他，而现在嘛，都已经杀青宴了，还有什么玩笑不能开开？ 于是乎，薛雯的话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热烈反响，就连傅戚都在一旁鼓掌起哄，没有半分伸出援手的意思。 叶维林也只好摸摸鼻子，自力更生地挣扎道：“不不不，我之所以读导演专业，就是因为对表演怯场，否则我就跟你们是同行了！” 话音刚落，就遭到傅戚毫不客气地拆台：“他撒谎，你们叶导上学期是表演系的第一名，转系时，表演班的老师都在惋惜这么个好苗子怎么就跑去读导演了。” 这话更加引起群情汹涌，叶维林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才道：“那我就给大家唱首歌吧。” “不行！” “这项目太普通了，导演坑人啊…” “就是，必须玩点刺激的！” 在这气氛正好，酒意正浓之际，众人纷纷表示拒绝这个极其普通的表演项目。 “大家听我说，我有个想法，就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薛雯脸上的笑容灿烂，语气更是愉悦：“先罚叶导喝三杯，然后拿东西蒙住他的眼睛，再找个人推他转几圈，停下来后叶导伸手随便一指，指着谁，谁就跟叶导喝交杯酒。” “好！” “这主意不错！” “……” 叶维林这一桌坐的都是些酒桌常客了，对这种酒桌游戏更是心照不宣地起哄着，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人替他应允了。 事情发展到这，叶维林都有些始料未及，一般杀青宴大家都会比较放松，他也做好了被调侃恶搞的心理准备，可让他想不到的是，挑事的不是久经沙场的老滑头，而是薛雯这个小丫头。尽管这游戏他不是很感冒，但也并不如何为难，他也就爽快答应了。 皱眉喝下几杯白酒后，叶维林就被起哄的众人蒙住了眼睛，大家纷纷解下领带丝巾等，别说眼睛了，整张脸都围了好几层，将好端端一个俊美青年绑成了木乃伊，引得几乎所有人都笑了。 “等我来推他！” 傅戚的跃跃欲试的声音传入叶维林耳中，他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拒绝道：“我自己转！” 生怕有人趁乱作怪，叶维林又再次强调：“如果你们再推我，到时指着谁我不认数啊！” 说完，他便径直转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直到他转到第六圈时，他才慢慢停了下来，而此时，稍微年轻些的女子都被众人推的远远的，围在叶维林四周的，几乎都是些膀大腰圆的男人。 但叶维林就像是个嗅觉灵敏的猎人，他停下后，很精准地将手臂指向了包围圈里唯一的空隙，而空隙的后方正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薛雯。 薛雯偷笑的嘴角瞬间僵住了，她瞪着对方，十分怀疑是对方作弊了，但这种酒桌游戏向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只有认栽了。 她正郁闷着呢，余光却瞥见身侧一道身影，原来是尹蓝在不知不自中站得离她近了些。 而叶维林的手臂，虽然指的是她这个方向，但指尖的位置却正是在她与尹蓝之间。 薛雯一把抓住尹蓝的手，将他推上前，笑道：“看来叶导要老牛吃嫩草了！” 面对薛雯明显拿他来当挡箭牌的举动，尹蓝倒也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站了出来。 结果虽然出人意料，但也是众人喜闻乐见的场面。 摘下布条的叶维林表现得也很意外，他一脸惊讶地看向尹蓝，嘴巴动了动，仿佛想点什么，却被起哄的众人无情打断。 薛雯笑得花枝乱颤，跟着大众起哄道：“跟小鲜肉喝交杯酒你也不亏嘛！” 这话一落，众人便起哄得更厉害了，叶维林被闹得哭笑不得，最后只得从了。 “来来来，交杯酒！” 两人各端着一杯酒，别扭地与对方的手臂相互交错着，两个大男人的手可不比姑娘家又细又软，硬邦邦的筋骨坳了半天，酒都洒了好一些才算端稳。 尹蓝个头不算矮，可毕竟未成年，比起叶维林就矮了半头，身量有悬殊，两人凑在一起喝交杯酒就越难，到最后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才将酒喝完。 “交杯酒得喝三杯！” “就是，这交杯酒是得来三回。” “来来来，给叶导和小蓝满上……” 好不容易喝完，结果却被起哄得更厉害了，叶维林正想拒绝，那边尹蓝就已经喝上了，手臂这么一扯，他只好跟着喝下。 哪知有人使坏，给叶维林满上的都是度数高的白酒，而尹蓝因为年纪还小，大家给他满上的都是啤酒。 转圈前喝了三杯，现在又喝下三杯，叶维林都快晕了。 “亲一个，亲一个！” “对对对，交杯酒喝了赶紧亲上！” “你们还是人吗，小蓝他才十四岁啊！可喝了交杯酒不亲，就更不是人了！” 听到这些起哄声后，叶维林是震惊的，他简直低估了整个剧组的下限。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低估得最厉害的不是剧组的下限，而是尹蓝的下限。 只见眼前的少年，俊脸微红，那双狭长深邃的眼定定地看着他，被压低的声音有种动人心魄的诱惑：“叶导，亲不亲？” 他微笑的神态既诱人又神秘，叶维林一晃神，他便凑了上来，快速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第24章 参赛作品 距离杀青宴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可叶维林只要一想起当晚的情景就恨不得将记忆抹去。 那天被尹蓝亲还不是他最丢脸的时候。 最丢脸的是，他刚好酒意上脑，被亲完后，一个站不稳就倒了下去，可能是多日来的劳累，这么一躺下，他整个人都昏睡过去了，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傅戚家中了。 一见他醒，傅戚就走过来嘲笑：“大导演，你是有多纯情啊？一个毛头小子能把你给亲晕了。” 这话说得太贱了，叶维林差点没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幸好这么丢脸的事发生在杀青宴，剧组都解散了，自然不必面对尴尬。 两人剪辑好的成片早在几天前就上传了，赶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 投票渠道从报名截止的那天起开放，现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再过十五天渠道就会关闭，大赛第一轮结果也会随之公布。 “青春·时光”微电影大赛的官方网站上有显示参赛名单与数量，因前两届举办较成功，国家也有相关政策扶持，于是今年报名数量呈井喷状，一共2000多部微电影参赛，比去年增加了近三倍。 这就导致了比赛票数两极化严重的现象，票数前几名的都有上千万的点击与票数了，而最后几百名，平均点击竟然不足三位数，最后几名甚至是零点击零票数。 叶维林为他的微电影取名叫做《庄女梦蝶》，在一众为博取眼球出位的微电影名字里不算打眼，可即便如此，票数也相当高，目前排名第七。 对他而言，票数排第七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对大部分人而言，这已经是一匹相当黑的黑马了。 这届“青春·时光”微电影大赛不仅吸引了无数梦想成为导演的业余人士，也同样吸引了不少已经在业界有了一定名气的工作室。 如擅长拍摄古风短剧的工作室“鱼龙白服”、定期在弹幕网上更新恶搞视频的人气吐槽哥“要污不要亏”，以及联合某知名艺人参与拍摄的段子大手“浪里掏哥”……等等，先不论微电影内容与质量，只要他们在微博上简单说几句“这是我/工作室最新拍摄的片子有萌妹/帅比/你们喜欢的cp大家有空去支持下片尾有福利呦”，粉丝绝对会蜂拥而至地去支持，光是名人效应带来的曝光率也足以遥遥领先于其他人。 在突围尤显艰苦的情况下，名不见经传的《庄女梦蝶》能一举杀入前十，也算是小小地风光了一把。 叶维林将排名前十的电影全看了一遍后，有两部微电影引起了他的关注，这两部的拍摄手法都很老道，不像新人。巧合的是，其中一部的主演，竟然是明彦。 明彦主演的这部微电影名为《爱慕》，讲述民国时期，一个混迹在街头巷尾的底层少年，对一个在风月场所长袖善舞的交际花产生爱慕的故事。 故事背景发生在一九三七年的沪都事变后，可再紧张的氛围，都不会在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弥漫，歌舞厅里一如既往地上演着欢歌笑语，男主角是个底层的混混，叫阿四，他没有一技之长，赖以生存的就是帮一些三教九流的人跑跑腿，打听各种小道消息等，一般接触的都是各个舞厅的舞女和她们的常客，他暗地里迷恋着洋场里最大歌舞厅的红牌月梦，经常偷偷地给她捧场送花。 月梦表面上是欢场红客，实际境遇已渐渐冷落，只因她年岁不小，早已不是那些新鲜姑娘们的对手了，她总是矜持微笑的脸逐渐挂满谄媚，那身优雅得体的旗袍变得越来越暴/露，妆容渐浓，可穿戴渐少，洁白手腕上从不摘下的玉镯都没有了踪影，就连那一片肌肤仿佛都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镜头透过阿四的眼睛，偷觑着月梦的变化，那是少年青春的幻想，男性荷尔蒙的渴求，镜头中的月梦越凄凉落魄就越动人，那一层层剥下的不是月梦的尊严，而是她的伪装。 当最后，月梦被歌舞厅老板扫地出门时，阿四终于鼓起勇气，装作客人买下了她的一夜。 那一晚后，月梦不知所踪，而阿四，在寻觅月梦一段时间无果后，决心摆脱暗无天日的混混生涯，离开了上海，也离开了那一场年少时的迷梦。 《爱慕》有着新颖的剧本，主演的名气，加上拍摄手法的老道，让它在一众立足于现代校园背景的青春电影里独树一帜，网络票数排名第一。 叶维林回想起明彦与叶继铭的关系，不禁产生了一个猜想，他将影片进度拉至最后，果然看到了叶继铭的名字，导演和剧本创作都是他。怪不得以明彦的名气和咖位，竟然会参演微电影。 另一部出彩的微电影名为《我的学霸同桌》，取景和道具显然不如《爱慕》精细，但镜头感很好，许多画面切割都很成熟，亮点是蒙太奇手法用得炉火纯青，剧本也不错，唯一的败笔就在于演员们的表演过于生涩，但胜在他们朝气蓬勃，自然不做作，弥补了这点不足。 《我的学霸同桌》现在排名第五，比《庄女梦蝶》前了两名，它的主创团队在网络上也赫赫有名，拍过一系列的恶搞视频，拥有庞大的粉丝基础，排名靠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怎么了？没信心吗？”傅戚拿了两瓶饮料，递给叶维林一瓶后，看到此时的电脑画面，不由冷哼一声：“这部我看过，好像是叫《爱慕》对吧？拍得一般般吧，还有另一部叫什么学霸的，也算能入眼，但比起咱俩的还是差了不少。” 叶维林笑着拧开了瓶盖，并没有反驳，因为他的想法也跟对方一样。 沪都，某高级公寓里。 为赶通告一夜未睡的明彦正窝在沙发上小睡，听见门锁开启的声音后，立刻睁开眼，当看见来人后，他的表情是掩不住的惊喜。 “你简直比我这个当艺人的还忙，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明彦笑着将脸凑过去，与对方来了个热吻。 当两人分开时，都已是气喘吁吁，双颊泛红。 与明彦热吻之人正是叶继铭，他在离开港岛后，跟随李群安导演来到大陆取景，经过近半年的辛苦，终于杀青了。电影杀青后，他没有再回港岛，而是飞去明彦需要长期录制某档真人秀的地点——沪都。两人共同租住在一间高级公寓，也终于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顺利地在一起了。 为了打发时间和丰富履历，叶继铭参加了在网上搞得声势浩大的“青春·时光”微电影大赛，明彦为表支持，友情加盟免费主演，两人再联系了一个业内知名的制作班底，就上阵开拍了。 由于是个人投资拍摄的电影，叶继铭为此尽心尽力，花费了颇多心血，就连剧本，都是他全头全尾构思下来的，别人插不进半点手脚。 成片出来后，他自觉很满意，在那一众拙劣不堪的参赛作品里，他就没发现一部能超越他作品的，甚至跟他水平接近的都寥寥无几。 “好像那个微电影比赛的投票要截止了吧。”明彦说着，就打开了投票页面，看着拥有遥遥领先票数的第一名《爱慕》，先是笑，后来不由撇嘴道：“虽然很高兴我们得第一，但因为一点悬念也没有，这份高兴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正想关闭页面时，叶继铭却忽然出声道：“等等，现在排第七的…好像上次没见到过。” “庄女梦蝶？”明彦定睛看了两眼排第七的《庄女梦蝶》的海报封面，确信上回打开时没发现它。 “居然在短短时日内冲上前十，看来又是某个网络红人的作品吧。”明彦兴趣缺缺，并不打算点开看，可碍于叶继铭的几分兴趣，他还是点开了。 画面从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入一间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开始。 印刷着卡通图案的薄薄窗帘已经被阳光晒得通透，整间房的摆设都被映照得一览无遗，墙上张贴着的数张明星海报，桌上的动漫人物手办，书柜一排排当下热门的小说与漫画集，电脑没关，桌面壁纸与墙上最显眼的海报是同一个人。 一个打扮时尚，笑容灿烂的俊秀少年。 床上，淡粉色的被子里，一团“东西”正艰难地蠕动着。 “庄丽丽！再不起来我废了你！”身形臃肿的大妈将被子掀开，催促着睡眼惺忪的少女去上学。 故事进展到这，才短短一分钟不到，别说剧情了，连人物的背景关系都还没交代完，可叶继铭的全副注意力都已被夺走。也许普通人会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但他可是专业的，他自然懂得，就在开场那几十秒里，这部电影的高水准已初露端倪。 第25章 庄女梦蝶 画面里的少女从被窝里露出一张青春明丽的面孔，鹅蛋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惺忪睁开，她起床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床边的手机，无视母亲的责骂，一边穿衣服，一边傻笑着盯手机屏。 随后画面分割成了四个镜头，分别是女孩在洗漱间隙叼着牙刷在玩手机，蹲马桶玩手机，走出房门依然低头玩手机，在餐桌坐下时仍然不放下手机。 配乐是一首有趣的轻摇滚，整个画面呈现出幽默且活泼的质感。 这是电影很常见的一种画面分割再连贯的表达手法，一般用于喜剧片开场时。 随着第四格画面的忽然切大，坐在餐桌上的人除了庄丽丽外，她的父母都在。 庄丽丽没有理会两人，径自拿起盛满豆浆的杯子时，又禁不住低下头去看手机，镜头在此时给了手机一个近景，手机屏忽然弹出了一则娱乐消息，c.y.t的偶像团体成员李明浩于昨日到达当地进行商演，她兴奋的手舞足蹈，不慎将豆浆杯子打翻。 “庄丽丽！你一天到晚都捧着个手机干什么？” 她的父亲忍无可忍地训斥了她，两人随之发生激烈争吵，庄丽丽在怒气驱使下冲出家门，结果没跑几步，就被一辆车子撞倒，紧急刹车后，车门打开，走出了一位打扮时尚，相貌俊秀的男孩。 庄丽丽正欲破口大骂，谁知一抬眼看到对方，霎时呆若木鸡。 那男孩正是她迷恋的c.y.t偶像团体成员李明浩，比她还小一岁的弟弟型小鲜肉，对方先是温柔将她扶起，又叫司机把她送去医院包扎，两人在车上互换了联系方式。 当天晚上，庄丽丽就惊喜地收到了偶像发给她的短信。 明彦看到这里时，顿生腻味，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拍摄这部电影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无论是镜头画面，还是道具布景，包括演员的表演都非常出彩，只可惜剧本老套，故事线单一，人物关系也过于简单明了，再好的拍摄手法也弥补不了一个烂剧本。 估计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女主角与她的爱豆开始了一场只存于小女生幻想中的爱情吧。明彦这么想着的同时，也在心底暗自给这部影片打了个及格分。 不管观众怎么看，电影画面依旧不受影响地继续播放着—— 镜头像是走马灯一样，庄丽丽与李明浩两人从第一次咖啡厅约会到结伴逛街，相携看电影，迅速地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庄丽丽为此经常逃课离家，在偶像下次再来商演时，两人约好在游乐园见面。 谁知这次见面，却被李明浩的粉丝撞见，两人狼狈逃跑，谁知却被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的粉丝追着不放。 李明浩生怕被粉丝围堵住，丢下了体力不支的庄丽丽，独自逃离。 庄丽丽被蜂拥而至的粉丝团团围住，过于激动的粉丝对她进行了一顿殴打，直到所有人离开，她一人落魄蹲坐在街头，拾起摔在地上的手机时，一条似曾相识的新闻突然弹出——c.y.t偶像成员李明浩于昨日到达当地进行商演。 她愤怒地一挥手想摔开手机时，却听到一声玻璃脆响，她愕然抬眼，却发现四周环境是在熟悉的家中，而父亲正训斥着她冒失打翻豆浆杯：“庄丽丽！你一天到晚都捧着个手机干什么？” 剧情突然的神展，让明彦与叶继铭两人始料未及，他们这才意识到，这部电影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庄丽丽这次没有再与父亲争吵，她的眼神透出一股茫然，带着满腔疑惑地去上学了。当她走到校门口时，才惊觉已经迟到了，值日女生与她一向不对付，一言不合就发生了冲突。 值日女生先用手推了她一把，又连着扯了两下她的头发，庄丽丽顿时按捺不住地与对方厮打了起来，谁知对方竟有心脏病，片刻就倒地身亡。 庄丽丽一脸无措地蹲在地上摇晃着对方的身体，不远处，一辆医护车和一辆警车正驶入校门，急救铃声和警务铃声交替响起，画面骤然一暗。 画面再亮起时，庄丽丽正一身囚服地出现在铁栏杆的后面，身穿警服的女警冷冷地对她道：“我们核对了你的出生证明和身份证，你父母虚报了你的年龄，你实际上是十八岁，而不是十七，鉴于被害者家属的强烈意愿，和你方恶意篡改年龄逃避罪责，刚才庭审宣判你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十年。” 女警无视庄丽丽一脸崩溃的神情，将她押送到女子监狱，当铁门锒铛一声关闭后，一个人高马大的女狱友便将她推到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一顿拳打脚踢，可耳边响起的却是值日生的声音：“推你一下怎么了？别装死！装死也要扣你分！” 庄丽丽莫名睁眼，而眼前的值日生还保持着推她的姿势。 被扣学分的她顺利回到班级，第一节课是她最讨厌的英语课，连番的古怪遭遇让她神色萎靡地趴在了桌上刷手机，却被眼尖的英语老师叫起刁难。 “庄丽丽，你给我站起来！” “玩手机玩上瘾了是吧？！三番四次叫你上课关机，你都听到哪去了？！” “我真想把你脑袋劈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浆糊！” 英语老师刻薄的话语，激起了庄丽丽的愤怒，她猛地站起身，往日里英语功课平平的她开口便是一串流利的英式英语，说完后，不仅英语老师目瞪口呆，就连她自己都一脸诧异。 伴随着热血的bgm，镜头再度切割成了四块不同的场景，都是庄丽丽学业成功的画面：如在体育课上破了纪录、钢琴课上将优雅的女神击败，下发的十几张试卷均是高分，最后是两封打开的快递，里面分别是北大和清华提前下发的录取通知书。 一日在课堂上，她正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某本无翻译的国外名著时，两队人马聚集在了教室门口。 她抬眼看去，左边的一行人各个神情严肃，穿戴严谨，一身理科气质。右边一行人各个都温文儒雅，笑若春风，一身文科气质。 正在授课的老师好奇地走出门口询问，才知道原来是庄丽丽太过优秀，北大清华提前派人来抢人，在全班同学艳羡的目光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教室门口剑拔弩张的两队人，他们一言不合就如拔河比赛一样争夺着授课老师手中庄丽丽的入学资料。 “庄丽丽是北大的！” “不，庄丽丽是清华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北大和清华的农业都不发达，所以我决定就读——”庄丽丽满足了虚荣心后，猛地站起，正欲阻止对方，可抬眼一看，却是四周同学都在安静学习的画面，而台上的英语老师还在刻薄地刁难着她：“还站着干嘛？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出去站着！” 看到这时，叶继铭与明彦两人都是一脸懵逼，尽管情节过于神展，但不可否认的是，画面确实牢牢地抓住了观众的视线，而在多个虚拟情景中快速切换的手法，也非常老辣。 “这部电影想表达的是什么？难道纯粹就是在恶搞吗？”明彦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庄女梦蝶》所展现的故事线和目的，但他宁愿相信这部电影是在恶搞，也不愿相信它有更多的内涵。毕竟在拍摄手法上，他们的《爱慕》就很明显地输给了对方，如果连剧本的内核精神都比不上对方的话，就太令人挫败了。 相比起明彦的隐约的认知，叶继铭作为同行，感知的当然更多：“从手机不离手，表达出女主沉溺于虚拟世界，而现实中她对父母的漠视，对遥不可及偶像的付出，以及备受欺凌的学生生涯可以看出她经营的现实生活惨淡，所以精神世界蒙蔽她的感官替换出一个如意的假象，被偶像喜欢，将校园霸凌事件反转，拥有令人瞩目的优秀成绩，然而这些还是以悲剧收场，正是因为女主还意识到这不是真实。” 当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时，画面却陡然一转，怕错过些什么的他即刻闭嘴，全神贯注地继续看了下去。 随后的画面上，走马观花般的多个情景接踵而至，有条不紊地表达着庄丽丽接下来遇到了更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事件。 庄丽丽开始分不清她的人生经历，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现实生活中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她怪异的反应下，对她小心翼翼，可庄丽丽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变本加厉，班里同学都疏远了她，她的父母一脸愁眉不展地走进了精神科咨询室。 电影的最后一幕是庄丽丽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去往精神病院路上的车里，她被绑着，两个陪护人员正在低头玩手机，偶尔抿唇一笑。忽然，一个护士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地猛抬头，她左右看了一眼四周，才露出舒了口气般的神情，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又仿佛带点回味。 庄丽丽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嘴角却扬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第26章 络热议 直到电影画面最后一幕消失，叶继铭才低叹了口气，神色间有说不出的失落。 明彦明白他的不甘，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语，都不能真正抚慰他的心情，只得略过这个话题，把鼠标移向右上方，正准备关闭播放页面时，画面上滚动的一条名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看，导演竟然是叶维林！”明彦惊讶道。 “什么？！”叶继铭盯着那条名字看了好一会，才确定没有眼花，他内心升起一股无法形容的崩坍感，甚至比刚才的电影情节更令他感到荒诞。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对明彦说道：“你觉得这可能吗？” 明彦被他一反问，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应该是同名同姓吧，确实不可能。” 尽管两人笃定导演不是叶维林，但心情依然没有好受多少，《爱慕》如今的票数似乎一马当先到后来者无法超越，可一旦进入决赛阶段，评选的专业人士自然能一眼分清优劣。 “有没有名次，我倒无所谓。”叶继铭朝明彦笑了笑，仿佛真的不太在意，可随后他话锋一转：“参加这个比赛的人，几乎都是年轻人，能拍出这样水准的微电影，可见是个很有潜力的新锐导演，与他交个朋友也不错。” “你是想捧他？”明彦闻弦知意，想起对方在星宇世纪步步维艰的境地，也赞同他找几个有实力的盟友。 “他又不是艺人，我怎么捧他？”叶继铭开玩笑般回道，语气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星宇世纪在下个月会公布一个投资制片的项目，启动资金是三亿港币，叶维晟那边能争取到一亿元的资金，我大概是五千万吧，我打算投资几部电影，回点本。” “我相信你的眼光。”明彦拿起桌上的水杯，朝对方做了个“cheers”的动作。 两人相视一笑，郁闷的心情已经消失殆尽，对叶继铭来说，一部微电影的成败不值一提，重要的是，接下来的整盘计划，他始终记得，他不仅是个导演，还是个商人。 叶维林当初对傅戚夸下海口，说他拍的微电影一定能在网络上走红。现如今，他的作品确如当初所说，引起了网络热潮。在没有买水军的情况下，《庄女梦蝶》几个相关词上了几次微博热搜，甚至还被娱乐圈的几个明星大v所转发，火爆程度压过了同期所有的作品。 现在只要他一打开作品的播放页面，就有无数弹幕和评论充斥满整个画面，对上网速稍微慢一些的电脑，都会被卡得一帧一帧地在放。 评论也都几乎是一面倒的夸赞，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吐槽，但因为数量悬殊，在评论区没待几分钟就被淹没在一片赞誉的汪洋中。 就连叶维林也没料到，这部电影会大受欢迎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拍摄这部微电影只是为了试水，剧本的创作也是基于一时的灵感，并没有做过多的打磨。 或许正是这种“接地气”和稍低的文艺性创作，大众的接受度才会更高。 “还在看评论？”叶维林由于看多了赞美之词，现在都有些麻木了，除了刚发布电影的那几天他比较上心外，后来都是该干嘛干嘛。 倒是傅戚，每天都准时准点地刷新播放页面，不厌其烦地花上大量的时间去翻看弹幕的评论。 “我做过类似的梦中梦，记忆犹深。” “这个故事有点黄粱一梦的感觉，有点毛骨悚然的带感。” “细思极恐，难道我们也跟庄丽丽一样嘛，想起了时间倒置的说法。” “楼上，你们都太正经了，你们真的是在看内容咩？为什么我目光无法从李明浩身上离开？！” “+1” “+n” “+头皮屑数” “求扮演李明浩的小鲜肉资料信息！” “我觉得女主演技颜值都很不错啊，感觉不像新人？” …… 那一排排热火朝天的讨论，大多无关影评，而是对一些热门元素的追逐，比如因颜值被女生惦记上的尹蓝，因题材而引起更诡异的悬疑话题等等，跟导演一毛钱关系也没有，看着这些评论，叶维林无法理解傅戚每天追看这些评论的快感何在？ “你不懂！我这是了解大众需求！”傅戚面对他的质疑，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 叶维林看他高兴，也没有勉强，只是提醒道：“下星期就开学了，老师假期布置的作业，你可别忘了！” “？！”傅戚一脸惊吓，仿佛才刚回想起这件事。 “我的作业昨天已经完成了，你加油！”叶维林满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哼着歌，走出了书房。 第一轮投票渠道关闭后，《庄女梦蝶》的票数已经上升到第二了，第一仍然是明彦主演的《爱慕》，毕竟后者也曾是红极一时的歌手，虽然后来转型做演员，人气下滑了一些，但知名度和人脉依旧摆在那，为他转发的大v和粉丝不比《庄蝶》少，而另一部广受好评的微电影《我的学霸同桌》排名也上升了两位，仅次于《庄蝶》后，网民们纷纷猜测，前三名在最后评选阶段，都不会空手而归。 不管网上如何议论纷纷，开学后，叶维林仍是按部就班地往返在三点一线：教学楼，宿舍，饭堂。 马文才等人早就知道了叶维林的作品在网上走红，也都看了一遍电影，本来几人就对叶维林的专业水平很信服，如今更是像对神人一样膜拜，以前还敢没事削叶维林一顿饭，现在动不动就是“叶导，你今天想吃啥，我请客！”“叶导，我有个表/堂妹特别漂亮，她特喜欢有才华的男人…咳咳…有时间你们见个面呗！” 在a607刮起的谄媚之风，并没有影响到谢东霖，他依旧是宿舍里唯一一个单纯而毫不做作的男子，面对叶维林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简直是a607的一股清流。 面对马文才和刘佳态度的转变，叶维林简直哭笑不得，或许对方是存有结交心思，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善意的玩笑。 “青春·时光”微电影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轮尾声了，最后只剩下十部电影入围，《爱慕》《庄女梦蝶》《我的学霸同桌》均已在列，按照第三轮，也就是最终决赛的规则，是要在线下进行的。 也就是说，作为导演的叶维林和傅戚必须到场，否则视为放弃资格。 据官方透露的嘉宾出席名单，有好几位都是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位的大咖，不仅现场会跟往年一样设置网络直播，还会抽取现场观众，拥有与明星近身互动的机会。 “你去吗？”叶维林问傅戚，两人都是执导者，只去一位也符合参赛规则，相处时日也不短了，他了解傅戚对与工作无关的社交场合有一定的恐惧心理，故而提出这个问题。 “我…”傅戚有些挣扎，想着生平第一次花费心血导演出的作品，竟然不能在颁奖平台亲手捧回荣誉，实在意难平。 “那就去吧，有我在呢。”叶维林看他明明渴望又不敢踏前一步，不由替他拍了板。 “嗯。”傅戚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对了，主演可以去吗？薛雯和尹蓝也应该多点这种机会。”叶维林解决完傅戚的事后，立刻又想起了这两人。 “你还真是会替人着想，也不知道别人领不领情，”傅戚不知是讽刺还是感慨地说了一句，才慢悠悠道：“你可以试着打电话给薛雯，至于尹蓝就算了吧。” 叶维林一怔，问道：“为什么？” 傅戚翻了个白眼，用“你si不si傻”的表情看着他道：“你也不想想尹蓝什么背景，这小子能撑得住场面吗？怯场还好，就怕他丢脸！再说了，他还不是娱乐圈的人呢，你让他结识谁？有哪位大佬会给他资源？你给他机会就是白给了。还有啊，出席这种场合，得有一套行头吧，你帮他打点？” “……”叶维林被他堵得没话说，沉默半晌才道：“那先打个电话给薛雯吧。” 本以为薛雯会答应下来，谁知时机不巧，那天刚好是她签约新东家的时间，她也只得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机会。 尽管傅戚的话说得在理，可出于公正心，叶维林还是打了个电话问尹蓝。 接到这个电话的尹蓝语气很是意外，他在彼端沉默了好久，久到叶维林都以为线路断了时，他才轻轻开口道：“我还是不去了吧。” “……”叶维林一直知道尹蓝非常敏感且洞察人心，或许他的拒绝里，也有傅戚所说的原因，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只有沉默。 “跟叶导的合作很愉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尹蓝的声音渐小，最后半句话，说得有些模糊不清：“谢谢你帮我。” 说完也不等叶维林回应就挂断了。 尹蓝最后那半句话，他自然懂得。 第27章 最终评审 “青春·时光”第三届微电影大赛的决赛评选现场在沪都一家五星级的国际酒店举行，由于它的主办方是华夏最大的门户网站爱酷，所以现场布置到处都充斥着爱酷的商标，以及它最大投资商风腾影业的身影。 尽管宣传广告铺天盖地，但现场应有的豪华场面半点没少，酒店门口站满了一身黑衣的安保人员，地面铺着百米长的红地毯，两旁的花蓝也都设计得花团锦簇，美轮美奂。 一众媒体早就蹲守在酒店门口，长枪短炮地对着红毯，此起彼伏的镁光灯在大白天都要闪瞎人眼。 “怎么场面搞这么大？”叶维林到现场才知道场面有多大，不禁产生了些许疑惑。 “或许是今天的神秘嘉宾来头大吧。”傅戚也不明白，但还是给出了一个靠谱的猜测。 身后的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顿时按捺不住地道：“你们不知道吗？因为过两天就是爱酷视频创办十周年的庆典，为了捧场造势，这届微电影决赛评选邀请了很多大咖，虽然官网没有公布嘉宾人选，但网上都在传三料影帝谢青会到场，还有几个一线的当家女花旦也会来，比如杨涵、唐笑、张诗诗等等，据说名导温远山会作为参与评选的嘉宾来。”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这位大哥。”叶维林恍然明白的同时也有些紧张，上辈子最风光的那段时日已经离他太远了，面对名流巨星的场面，他根本就不适应。 还没等他紧张太久，他与傅戚两人就遇上了一个尴尬的境况。 别人走红毯，都自带女伴，单走的话也有，但都是一些知名的艺人，很少有像他们这样既默默无闻又是两个大男人携手共进的画面。 也许是场面有些滑稽，本应无人理会的他们，也赢得了几张菲林。 两人一入场，就有专门接待的人员指引他们走去相对应的座位——即大厅座位的前三排。 这一排都是参赛入选主创人员的座位，两人都坐在号码牌为“2”的区域位置上，因《庄蝶》入决赛的票数名次排第二，他们都估计座位号码是按票数名次排列的。 看着隔壁“1”区域的几个空位置，叶维林不由生出几分感慨，看来又得和某些人狭路相逢了。 果然，伴随着入场人数的陆陆续续，两道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地朝他们走来。 傅戚见他看着前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禁低声询问：“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我的堂叔和他情人。”叶维林意简言赅地回答完后，那两人已经走到了眼前。 明彦远远地看到叶维林身影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叶继铭，对方的表情比他控制得更好些，但眼神仍然透出一股震惊。 《庄女梦蝶》这么优秀的一部电影难道真是叶维林主导的吗？ 而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大陆新锐导演？ 只可惜路只有短短几步，还没有收拾好心情，两人已经被迫面对叶维林。 “好久不见。”叶维林非常理解对方的心情，他也同样不想搭理他们。 沉默了一会，叶继铭才开口回应道：“好久不见。” 他与明彦两人坐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迷之尴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评选环节。 主持人的开场白念完后，几位评审依次入席，舞台前一共坐了八位评审，坐在最中间那位，正是入场前路人所说的名导温远山。 温远山在严格意义上而言，并不是一位口碑好的导演，他现已年过五十，却依然有颗年轻而紧追潮流的心，在他的执导下，拍摄出了一系列票房大卖，却口碑奇烂的电影，这些电影无一例外都充斥着以下几个元素：当红偶像主演、影帝影后级别的客串、玛丽苏式的剧本、精致唯美的布景。 口碑虽烂，却依然有人买账，票房还屡创新高，在他的带动下，这两年的华语市场出现了大规模的跟风之作，均是票房高，口碑烂。 按理说，“青春·时光”微电影不应该请这么一个口碑有争议的导演作评委，但温远山身上的标签可不止是烂片王，还有“金马奖最佳导演”“国际影评人协会一级评委”等荣誉，也因此，大众对他的容忍度比其他烂片导演更高。 他的两旁坐着的分别是三料影帝谢青，和金像奖新晋影后莫雨涵，再往后推则是风腾影业的一位高层，和两位著名影评人及在网上以犀利点评出名的两位网红。 温远山示意开始评审后，舞台前方的大屏幕开始播放起了入选影片的介绍和网络票数。 “那我们就从最后一名开始点评起吧。”温远山微笑着朝两边的人说道，其他人哪敢跟他唱反调，通通都说好。 “这部叫《秘密花园里的秋千》剧本独特，拍摄手法也很新颖……”温远山作为重量级人物，当然是第一个点评的，随着他的话语，大屏幕上的画面也在变动，几张早就截取好的内容画面也呈现其上，印证着点评话语的正确性。 叶维林一开始还有点兴趣，看到这时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早就排演好的“真人秀”。 “看来早就排好名次和奖项了。”傅戚也低声说道。 温远山的话不多，很快结束点评，并且打了一个八分，看来他对这部影片还是较为看好的。 接下来是三料影帝谢青的点评，他所说的与温远山差不多，也是以褒赞为主，接下来的评审仿佛都串通好了一样，均以好评为主，少有几个缺点都参考了温远山的说辞。 最后《秘密花园里的秋千》平均打分为8.2，参考前两届入选影片的得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甚至有望冲击前三甲，如果这届的打分不偏高的话。 可接下来几部作品都没那么好运，均以7.5分左右收场。 看到这时，叶维林不由意兴阑珊地摇头叹道：“其他人都以温远山作风向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戚自然也感受到了，心底对名次的期望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在意了。 他们想要的是真实的认可，而不是虚假的迁就。 很快，评选就进行到了最后关头，也就是前三名的点评。 出人意料的是，票数排第三的《我的学霸同桌》并没有得到温远山的青睐，他甚至是很嫌弃地说了一句：“虽然拍得不错，但要是再用些心就好了。”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指人家没用心拍了。 坐在叶维林不远处“3”号区域的几个主创人员脸都笑僵了，还不得不控制住表情，唯恐媒体抓拍到失礼的一面，从而大做文章。 叶维林现在已经没空关心别人如何了，因为他们的作品画面已经被截取上大屏幕了。 “首先，我得说一句，这部电影我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温远山笑着说了第一句点评。 闻言，叶维林与傅戚心下都松了一口气，温远山的表态对评审结果有着直接影响，这句话带有很明显的褒义色彩，证明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即使对名次和奖项有所质疑，但能拿到也总比空手而归的好，毕竟他们的初衷就是一份亮眼的履历。 “可老实说，我看了两遍依然没有看出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温远山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将两人从天堂拽回地狱。 “剧本还算有些意思，立意较高，主要是抨击当下年轻人过度沉溺网络。但可惜的是镜头表达简直不知所谓，拍摄手法也流于俗套，带有喜剧片的影子，拍出的效果却过于荒诞，令人难以信服。” “总之，这是入选的十部微电影里，唯一一部令我感到惊讶的片子，”温远山语气顿了顿，继续道：“我惊讶的是，为什么这样一部电影，会入选十强呢？” “我想，或许是因为剧本契合当下一些恶搞流行的元素，才会让它在大众里享有如此高的人气吧。”最后，温远山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番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对一直充满专业自信的叶维林来说，不亚于是一场侮辱。 他忍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故作镇定地端着表情，没有像刚才3号区域的主创人员一样假笑，也没有流露出不忿，依旧维持着刚才的神情，让人看不出端倪。 傅戚的克制力稍差，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温远山，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现场有些尴尬，温远山一向不以毒舌示人，把话说这么绝还是第一次，接下来的其他评审人说话倒没温远山那么尖刻，可整体仍然以贬为主。 最终《庄女梦蝶》的得分是全场最低的6.1分，刚好掐在及格线上。 这个得分，名次是肯定没有的了。至于奖项……在所有评审人一致差评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 本以为至少能囊括一个奖项的两人，为今晚的颁奖盛典特意提前请好假，买好机票，从首都飞来沪都，可今晚坐在这里，就仿佛是个笑话。 第28章 我是世界之王 票选第一名的《爱慕》虽然得到了温远山的好评，但他打分却不高，最后综合得分7.8，排名第四，刚好掉出前三名。 最终，“青春·时光”微电影大赛的前三名分别原票选排名的第四、五和第十。 而其他四个奖项里，除了《爱慕》当选了最佳风格电影外，《庄女梦蝶》和《我的学霸同桌》均一无所获，让原本对票选前三甲抱以极大信心的众人感到难以置信。 三个名次，四个奖项都有了得主，剩下的三部微电影，主办方也给予了一定的奖励，也就是所谓的新人安慰奖，奖金为两万元。 这两万元奖金或许对普通人来说丰厚，但对于拍摄一部质量较高的微电影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为了这部《庄女梦蝶》，叶维林与傅戚一共投了八十多万下去，如果后期不是他们一手操刀，估计预算得破百万。 当然，就算得了名次和奖项，金额也不会太多，但好歹荣誉加身，以后自然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尽管两人在强颜欢笑，却还是不得不上台领奖，还要与一众评审握手拥抱。叶维林实在没那个心情，领完奖就准备下台去了。 “威廉。”一道声音不期然地叫住了他。 能叫出这个名字的，自然是叶继铭了。 他此时拿着奖杯，嘴角带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你年纪还小，不要太注重得失，况且…这部电影也不是你拍的，这么在意干什么？” “你说什么？”叶维林沉下了脸。 “我说，这部电影不是你拍的。”叶继铭加重了语气，即使《庄女梦蝶》没得奖，他也没有改变看法，它在本质上依然是超越了《爱慕》的优秀电影，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是叶维林导演出来的。 站他旁边的明彦也接着道：“请这种人才你花了不少钱吧，我就好奇是谁，愿意被你顶替了，也幸好没有得奖，不然真是一桩冤案。” 还没等叶维林反驳，一旁的傅戚就忍不住发飙了，他上前一把抓住明彦的衣领，几乎面贴面地咬牙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 这番举动立即引来了关注，几个安保人员反应迅速往这边跑来，叶维林立刻拉住傅戚：“住手，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在叶维林的劝拉下，傅戚才放开了明彦。 或许是考虑到在场媒体和网络直播的场面，明彦再生气也不可能动手回去，只能故作冷静地站着。 叶继铭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叶维林的目光愤怒而尖刻。 这点小插曲引发的骚动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就被若无其事的主持人请下了台。毕竟平台越大，越怕出这种意外，主办方一般都会忽视过去，甚至在网络直播时，也会临时切换掉这个镜头。 没得奖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再发生这么一件不愉快的事，两人都没心情继续待在这了，一下台就从酒店后门离开了。 两人直接去往机场，订了最近一班回首都的机票，在候机室里，两人相对沉默无言。 最终还是叶维林先开口打破沉寂：“对不起，当初你反对参加微电影比赛时说的话并没有错，是我太自负了，还把你拉下水，承受了这份失败。” 傅戚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中透出了一抹坚定：“我不后悔拍这部电影，即使没有得到任何荣誉，它在我心中仍然是最好的，我更不后悔为此付出心血，因为当看我到成片时，我感觉自己已经从一个只会摆弄摄影器材的学生毕业成导演了。” “啧，不错啊，说出这番话代表你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了！”叶维林笑着调侃道。 傅戚眼皮都不抬，直接奉送一个“滚”。 “青春·时光”微电影大赛的落幕在网上掀起了一阵高/潮，入选票数最高的前三甲均没有得到名次，唯有一部《爱慕》得了个最佳风格奖，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引发了许多争议。 看了全程直播的观众，有的质疑评审结果，有的则是抨击温远山看不起受大众欢迎的电影，也有口吻专业的人士一副指点江山的口气说“票数前三甲本来就拍得很不专业，题材都是为了迎合市场的，你看，一上专业平台就露出原型了吧！” 更多的人则是人云亦云，很多连电影都没看过的人，就在网上肆意发表着他的观点。 可再如何红爆网络，没几天也就被更有爆炸力的事件所替代，比如爱酷视频创办十周年的庆典，又掀起了一阵网上竞猜嘉宾名单的风潮。 世界就是这样，不会因任何人停止转动。 回到学校后，叶维林继续他三点一线的生活，这次失败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影响，甚至知道事情始末的马文才等人还特地过来安慰他：“我们可都是专业的，只有门外汉才看不出真正的优劣。” 叶维林闻言只是笑了笑，其实他后来也是听一个在业界有关系的同学提点才知道，即使温远山不说那些侮辱性质的话，比赛结果也不会改变，因为主办方爱酷视频与风腾影业旗下都有培养的新锐导演与艺人，举办微电影比赛一个是为自家新人造势，一个是给他们展露才华的平台，前三甲的名次都不会流外。 剩下的四个奖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竞争。 至于《庄女梦蝶》为什么会引起温远山的猛烈抨击，乃至于连一个奖项都没得到，那就是一桩无解的公案了。 对方是个大导演，而他只是个学生，想寻求真相的话，也只有拉近两人身份差距时，才有希望得知。 所以，想不通的他彻底抛开此事，将重心再度放在学业上。 导演系的第一学年还算轻松，学习的都是一些入门的知识，除了学习相关软件外，动手操作并不多，叶维林有过上辈子的经验，对普通人来说有些吃力的课业他完成得游刃有余。 从第二学年开始，创作这方面的课业就特别的多了，比如原创一个剧本，自排一段短剧等，虽然也难不倒他，但以他苛求完美的性格，总是得花上比别人更多的时间。 甚至他有时觉得时间不够，就躲进系统里研习，有时找找课业相关的影片看，调试一下远近景拍摄的技术，用大量蒙太奇手法试拍短片等等，不知不觉，又忙到了学期末。 这个寒假，叶维林仍然不打算回港，除了对原主那边的家人没多少感情外，还因为会见到讨厌的人。 自从上次叶继铭用挑衅的语气说了那些话后，对方已经进了他永久的黑名单了，以后能不打交道，他尽量不打交道，像是过年这种同桌言欢的场面，如无必要，他肯定不去。 叶维林寒假自然又搬去了傅戚那住。 傅戚倒也够义气，知道叶维林不回去后，便打算一直陪他到年三十才回家。 年二十九那天，傅戚已经打包好了行李，一看时间还早的很，便朝在沙发上窝着看电影的叶维林道：“待会吃完晚饭还早，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不要了吧，天这么冷，还是别出去吃了，叫个外卖，在家看电影就好了。”叶维林头也不抬地回道。 傅戚实在受不了他整天窝在家的惰习，想着明天就要走了，待在家实在浪费，便不由分说地从沙发上拉起对方，两人推搡打闹了好一阵，才决定出门。 年轻人聚会一般都是去唱个k，或是去酒吧坐坐，但两人都不是什么特别爱玩爱闹的性子，吃完饭后，见时间还早，就往最近的电影院去了。 两人在售票台前直接购买了一张离播放时间最快的电影票，没等几分钟就入场了。 这部电影是港岛名导李群安的作品，是部轻喜剧，可能为讨好大陆票房，电影里把港台陆的大咖都云集在一起，取景也是在大陆，电影排挡在这个时候，显然是作为一部贺岁片来宣传的。 电影按题材来说，是部公路电影，在主角的穿针引线下，各路人马陆续粉墨登台，时下网络金句频出，惹得影院笑声连连。 叶维林在影院看电影时，很少去分析什么镜头啊，拍摄手法之类的，虽然专业使然，他有时会不自觉地联想到，但往往都不会去深究，这部电影也是，他跟普罗大众一样看得兴味盎然，直到画面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明彦。 “是他！”旁边的傅戚比叶维林更快反应过来，他上次与明彦几乎打起来，自然印象深刻。 明彦在里面饰演一个配角，戏份还不少，直到电影尾声才消失了身影。 从明彦出现开始，直到影片结束，傅戚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叶维林知道，傅戚一直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这倒不是因为他的有多么记仇，而是因为看见明彦，他就想起了那一天所经历的理想被破灭的难过和屈辱。 两人沉默着跟随人潮走出影院，傅戚忽然道：“你想不想喝点酒？” “去吧。”叶维林点点头。 如同初识那一天，两人随意找了个路边摊就坐下了，烧烤只点了几串，啤酒却点了一打，喝得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最终，两人相互撑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不知为何特别漫长，叶维林的意识还算清醒，可耐不住他架着一个仿佛完全喝醉了的傅戚，路走得歪歪斜斜，两旁的路人避之不及地躲闪着他们两人，生怕闹出点什么。 路灯下的林荫小路，寂静且冷清，叶维林抬眼就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以及远处朦胧的万家灯火。 或许只有失意人才会在此时此刻，喝醉酒，颠倒行走在路上。 还没等他感慨多少，靠在他肩上的傅戚忽然直起身，一把推开叶维林，大声喊道：“我要拿小金人！我是最佳导演！我要请影帝影后拍我的电影——” 叶维林一把将他的嘴捂住，简直是哭笑不得：“深更半夜你扰民啊！好好好我知道你是最佳导演，我知道你会拿小金人，你能不能先闭嘴！” 傅戚一把甩开他，眼底闪烁着泪光，他就这么看着叶维林没说话。 叶维林被对方流露出的罕见脆弱所触动，他怎么会不懂，那种壮志未酬，理想被现实打败的心情。 他站在原地沉默半晌后，忽然扬起一抹笑，用比刚才傅戚还大的声音喊道：“我才是最佳导演！我要拿三座小金人！我要三料影帝影后都求着上我的电影！” 声音在黑暗中经久回荡，傅戚终于也哈哈大笑了起来：“妈的，你就想压老子一头！” 叶维林此时也不管不顾了，什么扰民，什么形象，什么心理年龄他通通不管了，只大声再喊道：“我是最佳导演！我是导演之王！我是世界之王！” 能不能当最佳导演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就是世界之王。 第29章 筹备 两年后。 a607宿舍如今走了两人，一个是谢东霖，他在上学期被素有“国师”之称的张义导演选中，非常幸运地担任他新电影的男主角。另一个是马文才，他试镜收视率屡创新高的《仙剑侠情》系列第三部的重要配角成功，现已进组拍摄。 临近毕业前一年，课业都较为松动，再加上整间宿舍就剩下叶维林和刘佳两人，两人闲着没事干就对戏，一方面相互学习经验，一方面也是排遣这份无聊。 一日闲暇之际，刘佳忍不住问叶维林：“还有一年就该毕业了吧，我看你们导演系其他人都在准备筹拍毕业作品呢，你还不准备吗？” 提起这个，叶维林就忍不住皱眉，两年前他在拍《庄女梦蝶》的时候，就有过把这部微电影当作毕业作品的打算，只可惜后来铩羽而归，他只得另作打算，但令人烦恼的是，毕业作品的意义代表的是大学几年所学专业水准最高的展示。 当年那部《庄女梦蝶》，是他与傅戚两人投入了大量精力和财力才完成的，无论是道具布景，还是拍摄器材都称得上良心。而现在，他的个人资金捉襟见肘，傅戚也好不了多少，每月供他那栋临湖别墅租金就得花费好几千，如何筹拍一部超越前者的作品？ 就算去找企业投资，拉赞助等，也要有一份漂亮的履历，本来就算《庄女梦蝶》没有得奖，单凭引起过网络热议，也应该会拉到点投资或赞助。可无奈的是，被温远山毫不留情抨击后，这点优势也没有了。 “唉，没钱啊…”叶维林苦恼长叹。 “拉不到赞助吗？”刘佳问。 “拉不到，去年我试过了。”叶维林摇了摇头。 刘佳忽然一脸想起什么的神情，语气兴奋地说道：“对了，我前两天在校园网上看见一个帖子，说是学院成立了一个梦想基金会，有老师写推荐信的话，最高可以申领50万。” “你专业课这么优秀，老师肯定会帮忙的。”刘佳肯定道。 “这么好？”叶维林有些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钱不是白给的，这笔资金一定得用于创业，而且每月还要将财务报表公开反馈给基金会，一旦盈利就得返还。创业失败的话，这笔钱你也得返还，只不过不收取利息，还会根据你的财务情况分作几期付清。” 刘佳这么一解释后，叶维林顿时消除了疑虑，兴起了申领这笔资金的念头。 他想起上回微电影的失败，也意识到要想得到回报，把希望全盘寄托于别人，是最不可靠的。奖项可以人为操作，上院线的票房却是实际利益，后者才能检验出真实性。 叶维林决定干票大的，五十万肯定不够。 于是，他找上了傅戚，将情况和他一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分别找老师要推荐信，然后凑够一百万？”傅戚震惊，觉得这个想法过于投机取巧，肯定会被老师驳回。 “不止一百万，我给室友刘佳写了欠条，让他也去申领试试看。”叶维林面不改色地道。 “……老师肯定不会给推荐。”傅戚摇摇头。 “刘佳那边不知道，但你肯定没问题。”叶维林一脸笃定，他早就发现几个专业课老师对傅戚的态度微妙，应该都猜出了傅戚与傅晋良之间的关系，也只有傅戚这个睁眼瞎，还以为没人认出来。 傅戚一脸狐疑地道：“那我去试试吧。” 叶维林先把自己那份申请书写完交上去后，就开始琢磨剧本了。 独立制作电影要上正规院线，不是件简单的事，首先剧本要送去相关部门备案审批，审批许可后，还要有拍摄许可证等合法证件，证件审核后，才能立项。 立项后才能招资，否则就是非法集资。 拍摄完后，还要送去相关部门审批，这次更严格，会有两道审核程序，如果不过，就打回去重制。 假如以上流程都通过了，还要去各大影院推销自己的作品，直到有影院公司将它买下，投入到旗下各地方的院线，才算大功告成。 这里的每个关节对电影独立制作人来说都是天堑，剧本立项难，招资也很难，拍完审核难，让院线买下更难。也只有名气大的导演，有各大娱乐公司投资制作的背景，这些问题才不再是问题。 叶维林也知道一年的时间，要达成这个目标，很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始终对自己怀抱着信心，重来一次的人生他更应该无所畏惧才是。 为了节省时间，首先得确定剧本。 叶维林原本构思了一个恐怖题材的剧本，现在想着既然要上院线，就不得不换个剧本了。 恐怖题材的剧本被立项一向很波折，就算拍出来，很多院线也不会买，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买下，也不会将档期排在白天，往往都有赔无回。 临时想一个剧本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叶维林这几天都没睡好，熬夜到凌晨两三点都是常事。 今夜凌晨，他仍是了无睡意，为了不吵醒同屋的刘佳，他胡乱披了一件衣服就走出了宿舍阳台。 正想从口袋抽根烟出来，一阵细微的手机振动声却突兀地响起。 叶维林一开始以为是个骚扰电话，摸出手机就想掐掉，却不期然看见“尹蓝”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自从《庄女梦蝶》杀青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尹蓝了，但这并不代表两人失去了联系，每逢节假日，对方都会发一条信息来问候，叶维林也通常会回复几句，聊表关心。 但像今夜一样在这么晚的时间打电话给他，还是第一次。 叶维林的自觉告诉他，对方一定有急事，而且通常都是麻烦事。 叶维林不是一个过于慈悲心的人，但他同样也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毕竟曾经相识一场，能帮上的还是会帮，至于能力范围外的，他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没有过多犹豫，他按下了接通键。 “叶导，你能帮帮我吗？”尹蓝的声音沙哑，语气急躁，似是情绪不稳定。 “你说。”叶维林知道对方的性格，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绝不会用这种近似于哀求的语气说话。 “我奶奶她急需做手术，可还差一笔钱，还有，我未成年不能做担保人。”尹蓝也不绕弯子，直接将所有难题说出。 如果在正常时候，尹蓝找他借钱，他可能都会犹豫一下，但现在人命关天，他没多做考虑就应了下来。 后续问题太麻烦的话，他也许不会再帮下去，但目前，他能帮上就帮吧。 叶维林拿上身份证、□□、手机等物品后，即刻就冲出宿舍楼。 华戏的门禁严格，他不得不对门卫解释清楚原因，抵押了学生证，才给放走。 当他打车匆匆忙忙赶到时，有个医生已经在劝尹蓝放弃了。 他此时皱紧眉，抿着唇，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一看见叶维林出现，立刻跑上前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那个医生面前。 那个医生一脸无奈地道：“其实病人这种情况是没必要做手术的，她年纪太大，刚刚的检查结果也显示了里面的器官都已衰竭了，做不做都一样，而且手术风险也大，何苦让她这把年纪还受苦？” 叶维林想起上辈子，他隔着无菌玻璃，看着因车祸沉睡了许久的妹妹，也跟尹蓝一样遭受到医生的劝慰：“这种情况通过手术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出现奇迹，所以我个人建议还是不要做手术了。” 但他没有放弃，最终在国外找到最权威的脑科医生，答应为他妹妹进行手术。 只可惜，最终那位医生还是缺席了。 他明白尹蓝的痛苦，无论希望多小，都想一试，想在至亲弥留之际，真的将其留下。 “医生，我知道希望不大，但作为病人家属，我们还是想让她进行手术。”叶维林看着医生，诚恳地说道。 “那你们先去交手术费吧，还有签下这份担保书。”医生没有勉强，他拿出一份病危通知和手术担保协议，让叶维林签下。 缴费完后，尹蓝他奶奶就被推进去手术室了。 两人待在除了他们外空无一人的等候室里，相顾无言地沉默着。 两年没见，尹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薄少年，他的个子高挑，面容褪去了几分少年时的昳丽，虽尤带青涩，却也多了几分男子的硬朗。 他的神情看似比刚才冷静，双手却在微微颤抖，连唇色都变得苍白。 “不要太紧张。”叶维林的安慰有些干巴巴，但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尹蓝看了他一眼，忽道：“你一下子借我这么多钱，不怕我还不了？” “不怕，我是个导演，大把机会给你还债，直到你还清债务，我才会给片酬。”叶维林试图用轻松点的话题分散对方的一些紧张。 “好，你以后的每部戏，我都不收你片酬。”尹蓝说。 “我可不是黄世仁。”叶维林笑了笑，却也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网上红过一段时间吗，怎么会还是这样？” 早在《庄女梦蝶》红爆网络时，尹蓝凭借他那张漂亮脸蛋，赢得了许多广告商家的关注，他还在微博热搜上看见过尹蓝的名字。 “拿到你的片酬后，奶奶立刻给我办了户籍，让我去上学。”尹蓝意简言赅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尹蓝没有再出现在热搜，又不是什么天王巨星，消失一段时间，谁还会记得。 两人相互聊着，打发着这段难耐的时间，直到手术室的绿灯亮起。 第30章 生死 手术算是成功，但几个医生的表情都是一脸不容乐观，其中一个说道：“手术过程没问题，但病人年纪太大，能不能熬过这两天危险期才是重点，现在病人被推去icu了。” “谢谢医生。”两人都舒了一口气，忙不停地走去另一边的等候室里。 重症监护室外的等候厅不像手术室那边冷清，数十人自带折叠床，或坐或卧，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吃泡面，也有的蹲在角落默默流泪，身旁的人神色凝重地安慰着他。 尹蓝出去了一会，就带回一张折叠床，他细致地将床摊开，弯腰将被子枕头都拍得松软后，才转身对叶维林道：“你睡一下吧。” 叶维林摆了摆手，说：“我不累，你睡吧，我守着就好。” “你不睡，我就去退了它。”尹蓝二话不说就把要床拿走。 “好好好，我睡。”叶维林连忙阻止，他知道租用折叠床也是要收费的，临时退也不能拿回租金，没必要浪费，况且他的本意也想让尹蓝休息会。 “我睡一个小时就叫醒吧，换你休息下。”他说。 “嗯。”这次尹蓝没有推拒，顺从地点了点头。 本来叶维林是不觉得困顿的，结果一躺下，身体的乏累瞬间就涌了上来，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惨白的墙壁，空空的长廊，冰冷的门。 两旁都是低低哭泣的人群，他们的脸像被雾笼罩住，看不清五官，分不清男女。 叶维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他走在长廊中间，左右张望着那些人。 “哥，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来！”远处传来的声音引得他抬眼一看，对方却在此时恰好转身，只留下一道熟悉的背影。 对，那是他许久都没见面的妹妹。 叶维林高兴地跑上前去，可对方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得飞快，不时传来一句句话语：“哥，走快点，爸妈等着我们呢。” 他竭尽全力地追着那道身影，却还是走丢了，此时他的眼前是一道拐弯和一扇门，看着拐弯那头，如同长廊一样惨白冰冷，他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是一片白昼，但阳光却不刺目，反倒有种旧旧的，昏黄的色彩。天空的云被风涌动着，有些快速地变幻着各种形状。 他的脚下是一片连绵无际的荒草，没膝一样的高度，被大风吹得偏来倒去，发出沙沙声响。 他像抹游魂般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堵破旧的墙，墙角边窝着一只蜷缩着的土狗，叶维林看了好久，才兴奋地叫唤道：“小妹。” 这条叫小妹的狗，是他与妹妹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抱养的一条狗，为了逗妹妹，叶维林给这条狗取名“小妹”，每次叫它，妹妹都气的说要改名叫“大哥”。 那条叫小妹的狗本来爱答不理地蜷缩着，一见叶维林伸手要抱它，跳起就钻入了墙角缺了块砖的豁口中，瞬间不见踪影。 叶维林不知为何感到非常难过，他拿起一根树枝在豁口中拨来拨去，却忽然听到墙上有人喊他：“小慈，你拉我们过去吧，我们很想过去啊。” 叶维林抬头，就在墙头看见了父母，他们两手趴在墙顶上，只露出一张透着不正常青白色的脸，有些吓人，但他还是很高兴，连忙应好。 他跳了两下，仍是够不到他们的手，就说：“我去找砖块扔过去，你们垫起来就够高了。” 他到处找，四周找遍了也只找到一两块石头。 他的父母看着，不知为何留下了泪：“小慈，我们真的很想见你，很想过去你那边！” 叶维林非常焦急，却又束手无策，他只看见墙顶上又出现了一张脸，那是刚才他一直追赶的妹妹。 “哥，我也很想过去……我好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她的脸色更吓人，都是青紫青紫的，头上也莫名没有了头发。 叶维林正焦急地四处寻找垫脚石，身后忽然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傅戚，一个是尹蓝。 “你们快来帮忙。”他朝两人说道。 两人二话不说，也四下寻找了起来，直到天色已暗，他的父母和妹妹都说：“别找了，时间到了，我们要上路了。” 叶维林瞬间感到一阵巨大的悲伤，他三步作两步跑前去道：“不要走。” “你们过不来，那我过去吧！”叶维林示意尹蓝和傅戚两人搭起人墙，想要踩着他们的肩膀爬过去。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爬，都无法逾越那堵墙。 大风吹得他眼睛都迷住了，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叶维林感觉自己背负了一道无法言说的痛苦，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终于到了家。 他推开门那一刹，就感觉已经睡在了床上，仿佛刚刚睁开眼。 他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却看见阳台的一角窗帘被风扬起，他母亲正将它收纳进固定夹上，他妹妹从房门外走进来，抱着“小妹”，一脸笑意。 他愣了好久，才发现不是做梦，他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朝她们诉苦道：“你们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你们都死了，我一个人活到了四十多岁，可还是被人打死了，然后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还带着导演系统。” “幸好是梦啊。”他幸福地笑了起来。 可他的母亲和妹妹都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眼神温暖却隐隐透着悲伤。 叶维林醒来的时候，正对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他看了对方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是真正醒过来了。 “你怎么了？”叶维林强迫自己清空了那一场令人心碎的梦中情景，朝尹蓝问道。 尹蓝的双眼通红，嘴唇颤抖，仿佛说不出话了。 叶维林见他手上捏着一张纸，便拿过来看。 那是一张病危通知，看下方的时间，正是十几分钟前。 还没等他看完那几行字，一个医生就过来将他们喊过去：“很遗憾，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过去见病人最后一面吧。” 叶维林忽然感到手臂被另一只手抓住，紧得有些发痛。 他侧头看过去，尹蓝脸色苍白，眼神麻木，如果不是抓紧他手臂的力气还不小，叶维林甚至怀疑对方随时会倒下去。 他安慰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跟着医生换好无菌装备，一起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里面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即使戴着口罩也能闻出来。 两人沉默着走到尹蓝奶奶的病床前，当年那个还算精神的老人，现已经灯枯油尽地躺在那，她的双眼没有了焦距，睁得半开，可胸口还有些许起伏。 看到尹蓝，她的眼睛仿佛睁得大了点，但细看，还是半睁半闭着。 尹蓝呆若木鸡地站着，说不出话。 叶维林忍不住悲伤，他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轻轻唤道：“大娘，还记得我吗？” 他其实不比尹蓝大多少，按理说也应该叫奶奶，但当时见面，他叫的就是大娘，最后当然也得这么叫。 老人的眼珠微微转动，明明毫无焦距，却仿佛透出一股不舍。 她的双眼就这么半睁半开的看着两人，心电图都已经停了，却仍然没有闭上。 叶维林拉过尹蓝，让他对老人说几句话，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奶奶”。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似是舒展开了一些，但那双眼却一直没有闭上，无论尹蓝和叶维林怎么去摸，她都是直直地看向两人。 叶维林渐渐地有些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再度将手盖上老人的眼，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会照顾他。” 这次他将手拿开，老人的眼已经闭上，神色也比刚才安详不少。 尹蓝终于痛哭失声，他趴在床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周围的医生和护工都赶紧走上来，将两人拉走，毕竟这里还有其他的重症病人。 见尹蓝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叶维林也只有帮他将老人的其他后事办好。 老人一生以捡垃圾为生，没有其他亲戚好友，后事处理得非常快。不到几天，叶维林连墓地都选好了，选个日子把骨灰下葬就行了。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开始考虑尹蓝的去向问题。 他咨询过律师，这具身体目前二十一二岁，是符合监护人身份的。可唯一麻烦的是，他的户籍在港岛，办相关证件需要两地的一起，但基于原主的身份背景，估计不可能同意他收养尹蓝。 之前尹蓝主动找上了他，表明十六岁以上有民事能力的可以不需要监护人，让他不用为难。 直到有天他去尹蓝家找他时，才发现屋子都被拆掉一半了，芦苇巷早就面临拆迁，尹奶奶一死，就有人上门来催迁。 尹蓝无处可去，他又不肯去麻烦叶维林，这几天都睡在砖块搭起的床上。 叶维林想起在老人临终前所作的承诺，不由叹气道：“你暂时跟着我吧。” 第31章 同居 既然带着尹蓝，那叶维林就不可能再住回学校，同样也不想麻烦傅戚，于是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三十多平米的单身公寓，一房一厅独立厨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叶维林买了一张折叠沙发床，放在客厅，作为尹蓝暂时的床位，他则住在卧室，毕竟专业相关，需要更多的*空间。 尹蓝刚住进来时，叶维林还有些不习惯，前者不同于傅戚，不仅年龄上有差距，连背景阅历以及兴趣爱好都相差甚远，以至于常常相对无言，颇为尴尬。 但住久了，叶维林就越来越习惯了，甚至开始享受这种生活。 前生今世两辈子，叶维林都没有学会做饭，他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就苦手，即使后来在国外，也没将他逼成厨艺达人，反倒是入境随俗，跟着老外顿顿洋快餐。 重生后，除了在港岛那几天的饮食还过得去外，来到学校就是吃饭堂，叫外卖，跟傅戚住一起尤甚，这货往往在早上就叫了一天的外卖，两人宅得慌时，就去楼下撸个串。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记不得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一餐家常饭了？ 然而自从尹蓝搬进来后，他就再也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答案是天天吃。 更令他惊奇的是，有些菜对方在第一次做时，味道欠佳，但往往做二回时，就色香味俱全了，让叶维林一度产生把他送去厨师学校的想法。 或许是穷人孩子早当家，尹蓝在管理内务方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煮的一手好菜就算了，屋子也被他收拾的井井有条。 叶维林虽然买了洗衣机，但内衣裤和袜子什么的，还是得自己亲手洗，可由于他在生活上的懒散，常常堆积好几天才清洗，被尹蓝发现这个恶习后，总是趁他不在，就一起洗了。叶维林藏了几次都被发现，跟尹蓝说不用，他也仍然这么干，时间一长，叶维林也就不管了。 本来打算等尹蓝读完这个学期，下学期就替他办理学校住宿，现在看来，反倒是他有些舍不得了。 尹蓝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叶维林就开始继续构思他的剧本。 本来没什么头绪的他，自从那天晚上做了这么一个古怪离奇的梦后，他仿佛有所触动，心底隐隐有个想法，也刚好与之前构思的恐怖剧本衔接，如果顺着这个思维走，或许是个不错的剧本。 但，他现在要拍的不再是为得奖而拍的电影，更不是纯粹的学生毕业作品，他要拍上院线的电影，就算不是典型的商业大片，也不该是乏人问津的深夜电影。 正犹豫不定间，被傅戚知道了，他不由嗤笑道：“你以为你拍一部具有商业元素的电影，就一定会有人来捧场？别傻了，你一个毫无名气的学生导演作品，即使有影片公司买下来，也不会排档在白天，你的档期已经注定了，无论拍什么题材的电影，都会被排档在深夜。” “不过也别担心，只要有公司买下，你就不会亏本，卖出去后，盈亏都是影院的事情，你只要保证卖得出去，就成功了。” “好吧。”叶维林上辈子还从没有过卖影片上院线的经历，听了傅戚的话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使用原剧本且融入后来的一些灵感元素。 别看傅戚在拍摄经验上对比他有所欠缺，但对于电影市场的考虑，绝对可以媲美专业人士。 “据说恐怖题材的剧本很难过审立项是吗？”叶维林考虑到这一点，不禁问道。 傅戚不仅有个爷爷在电影领域是大拿，他父亲也从事相关工作，正好是影片审核的相关部门人员。 当然，为了避嫌，审核人员的亲属参与制作的电影，相关人员是没资格审核的。但多了解些审核规定或内部消息还是可以的。 “这要看你怎么表达了，”傅戚笑得狡猾，“不过，有我把关，绝不会过不了审的，无论是剧本还是成片。” 经过将近一周的剧本修改，叶维林与傅戚两人终于都松了口气，决定过两天就送去相关部门审核立项。 “审核最快都要一个月，接下来的时间紧迫，可不能浪费了。”傅戚说道。 叶维林也知道，现阶段最难的恐怕还是演员的问题，他和傅戚两人申请的梦想基金还没有回复，但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刘佳那份也是未知数，假设都成功申领，就有150万，然而请一个专业功底的演员，最低都要花费十几万片酬，更何况还不止一个演员。 加上租用的摄影器材，其他杂务人员，道具和场地费等。包括后期，一个半小时甚至两个小时的成片，两人完成肯定是天方夜谭，而恐怖电影最依赖的背景音效，也需要请专业团队来做，毕竟上院线涉及的就是商业范畴了，使用什么bgm和音效都得授权才行，这笔开销两人都不敢细想。 “你有认识的这方面人才吗？打个折扣？”叶维林满怀希望地朝傅戚问道。 傅戚看他一眼，语调拉得长长的：“我不认识，但我爷爷——” “够了，我知道了！”叶维林打断道，他长叹一声，愁得眼神都绿了。 “这个问题先搁置吧，演员问题比较重要。”傅戚道。 “按照剧本要求，男主角分别要有两个人来演，一个是成年版的，一个是未成年版的，后者占据影片的大量篇幅，所以他是绝对主角，情况跟之前的《庄女梦蝶》类似，需要一个表演功底很强的人来挑大梁，否则整部电影就是个灾难。” 叶维林一谈起专业相关，神色就不由得变得认真起来，他苦笑着继续说：“在这个年龄段，表演功底出彩的，都是银幕宠儿了，我们哪来的钱请对方。当然，试还是得试一下，不过别报太大希望就是了。” 傅戚仔细一想，还真如对方所说，这个年龄段的演员真不好找。 两人讨论了一整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傅戚掏出手机就准备叫外卖。 叶维林赶紧道：“别叫我的份，我回家吃。”说着就站起身，准备走了。 傅戚一看，好奇地放下了手机，问道：“你不是不会做饭吗？你回家叫外卖还不如在这叫呢。” 叶维林笑了笑：“外卖你留着吃吧，家里有人煮。” “谁？”傅戚纳闷，但他很快就想起了前不久对方告诉他尹蓝暂居在那的事，不禁怪叫道：“那小子还会煮饭？很难吃吧？” 叶维林闻言有些不高兴：“总比你那些外卖好吃。” 傅戚满脸不信任地道：“真的？” “要不你去吃吃看。”叶维林挑眉，随后加了一句：“我看你就是想蹭吃的，别老用激将法，这种套路太浅，我不会上当的。” “可你还是邀请我去了。”傅戚毫不客气。 “那再见。”叶维林作势转身就走。 “哎——别一言不合就走啊！”傅戚连忙追了上去。 叶维林刚打开门，一阵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他一眼就看到那道在阳台上忙碌的身影，心下不由泛起一阵愧疚，对方比他小个五六岁，白天要上学，晚上有繁重的课业，却还要兼职厨师和保姆，让他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人感到亏欠。 傅戚倒没想那么多，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四处转悠，打量起屋子和摆设。 “你租的什么破屋，地方小，设施破。”傅戚嫌弃地看了两眼，才不情不愿地道：“但收拾得还行吧，看起来干净。” 尹蓝在两人一进门时，就注意到今天来客人了，他一边炒菜，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来人，才发现这个绑着马尾的古怪男人正是两年前拍摄微电影的另一个导演。 “小蓝，这个人你应该认识，他叫傅戚，你可以叫他傅哥。”叶维林边说着边挽起袖子，也想挤过去帮忙。 尹蓝赶紧将菜装入碟，阻止道：“不用了，我已经做好了。” 三人在餐桌前坐下后，相互瞪眼看着，气氛都有些尴尬。 尴尬的源头主要在于傅戚，他的性格一向直白，对什么事物感到好奇或是不解时，就会用眼睛一直盯着看，对人也是如此。 譬如此时，他正一脸莫测地看着尹蓝。 亏得尹蓝的定力好，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反倒朝傅戚笑道：“哥哥事先没有通知我，早知道有客人来，我就应该多做些饭菜，现在只好将就着吃了。” 闻言，傅戚神情古怪：“你叫他什么？” “叫哥哥，有什么问题吗？”尹蓝依旧是微笑着回应。 一开始他叫叶维林都是喊“叶导”，自从奶奶去世，对方不仅帮他处理好后事，且收容无家可归的他后，他就改口叫对方“哥哥”了。 叶维林对哥哥的接受度显然比叶导高，毕竟谁都不想在家听见谁一口一个“叶导”。 傅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叶维林道：“你还真当自己捡了一个弟弟回来养啊？看不出啊，你还有养成的怪癖——” 还没等尹蓝说什么，叶维林就用筷子飞快地夹起几片肉，塞到他嘴里，不顾对方“呜呜”的抗议声，对尹蓝一脸尴尬地笑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人就是不正经，别往心里去。” 第32章 男主角 几人吃完饭后，叶维林正准备拿碗去洗，结果又被尹蓝阻拦，只好叫上傅戚回房间，继续商量电影拍摄事宜，而尹蓝洗完碗后，则非常识趣地在一旁做作业，丝毫不影响两人。 傅戚看了一眼在外面端坐着温习资料的尹蓝，忽然对叶维林低声道：“你没考虑过他吗？” 叶维林愣了一好会，才反应过来傅戚指的是男主角的人选。 他沉默了半晌，才回道：“想过，但是…这个电影对他…有点不好的影响。” 傅戚想起对方之前跟他所说的尹蓝身世，顿时也有些了悟，但他还是劝道：“这有什么？拍电影谁都要经历困难，尤其是演员，连相似心境的拍摄过程都接受不了，以后还怎么走这条路？” 叶维林叹了口气：“问题是，他也不一定选择演员这条路，当年拍微电影他是走投无路，现在当回一个正常的学生，以后走什么路他自己决定，不需要别人去错误引导。” “错误引导？当年还不是你把他拉进来的！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傅戚翻了个白眼。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叶维林不为所动。 傅戚气道：“我好心提醒你而已，你还真把人当弟弟啊？现在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多着呢，以后他要是遇到点挫折，说不定就埋怨你当初不给他当演员的机会！” 两人声音早就不知不觉变大了，尹蓝握着笔的手停顿了许久，才终于放下。他站起身，走到叶维林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房里的争吵声顿时戛然而止。 叶维林看着尹蓝，想说些什么，又哑口无言。 尹蓝那双狭长又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像是昭示着他的认真与执拗：“哥哥，我愿意当演员，你要了我吧，我不要片酬，我也可以不读书。” 还没等叶维林开口，傅戚就笑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明明有这个意愿，你非得阻拦，你不问问怎么知道人家的真实想法，说不定人家心里早就——” “你闭嘴。”叶维林低喝一声打断他，随后才对尹蓝道：“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还我人情或是帮我，才做出这个决定。” 尹蓝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是因为这个，当年跟你拍完那部微电影，我就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了。” 叶维林紧紧盯住他的，观察着他每个细微的表情，直到整间房的氛围都几乎僵化了，他才终于点头道：“行吧，回头给你试试镜，不行的话，我还是不会要你。” “谢谢哥哥。”尹蓝仿佛有点兴奋，眼神透出一抹亮光。 “嘁，妆模作样。”傅戚小声嘲讽了一句，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兄弟俩慢慢聊吧，哥我就不奉陪了。” 因为与尹蓝的关系特殊，尽管还没有正式确定男主角是他，但叶维林还是将完整剧本给了对方看。 剧本暂定名为《故乡魅影》，讲述的是一个城市男孩小杰，在假期时跟随自己的父母返回祖籍的农村老家，行驶了好几天的崎岖山路，才终于达到了目的地，一座偏僻荒凉的小村庄。 村庄虽然偏僻，却也住了十几户人家，由于耕种模式的衰落，年轻人都去城市打工了，全村没有一个壮年劳动力，家家户户留下的都是老人、女人和几岁稚童。 小杰一家人的到来给整个暮气沉沉的村庄带了一丝生气，一直居住在城市，从未到过乡下的小杰对村庄充满了好奇心与新鲜感。 他走家串户，试图与村里的小孩建立友好关系，却被同样对他感到好奇却戒备着的小孩们排斥并且捉弄着，双方经常上演追逐战，小杰也因此撞见了多种诡异迹象，也逐渐揭开了笼罩在这座村庄的神秘谜团。 以尹蓝的阅历，自然无法用专业评判剧本的好坏，只不过当他看完后，大夏天的却莫名地有股凉意，缓了口气，继续拿着剧本翻阅，第二次看，他就只专注于自己要饰演的角色的相关内容。 叶维林刚打完给刘佳的电话，转身一看，尹蓝还在低头看剧本，而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的整点。 他趁对方全神贯注之际，轻手轻脚的靠近，随即飞快地抽走了对方手里的剧本，见对方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怔愣表情，叶维林笑了：“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别太晚睡了。” “我…还要去上学？”尹蓝神情疑惑。 由于角度关系，叶维林站着，对方坐着仰头看着他，少年的面孔在朦胧灯光下，尤显昳丽，特别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长睫微微颤抖，即便是懵懂无辜的神色，都会被错认为满怀温柔的深情。 真美啊，好想拍下来。 叶维林这么想着，却仍皱眉道：“当然了，你如果决心走演员这条路的话，你就更不应该放弃学业，你现在读的是高一吧？过两年，可以尝试报一下我们学校。” “考上艺校的话，以后选择的余地也大，台前不适应，还能选择幕后。”叶维林解释道。他没说出口的还有一些话，更现实残酷，但他相信对方也明白，读了大学和没读大学，走的路当然会不一样。 尹蓝神情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还有叶维林所说的这种可能。 他以为，能够跟着对方演好戏，有一技之长，就是一辈子的幸事了。 “你先上着学，等确定开拍，我帮你请个假，拍完继续回去读书，知道吗？”叶维林想着对方自从住进来之后的乖巧懂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他上辈子独身至死，没有老婆，更没有儿子，唯一的妹妹，后来车祸成植物人。 他就算是个冷硬的男人，有时也会需求一份温情，无论这份情是爱情、亲情、友情，都无所谓。可惜在异国他乡，君子之交淡如水，他的感情无处安放。 重生后，他有幸认识了傅戚，也有幸收养了尹蓝，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特别是后者，朝夕相处下，更让他多了一份责任感与亲情。 或许他真把尹蓝当作弟弟了，也或许是对亲情的转移吧。 叶维林不想深究，只知道他有责任和义务，必须照顾好对方。 被摸头的尹蓝非常乖巧地坐着，过长的额发挡住了他的大半部分脸，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叶维林见状，不由皱眉道：“你前面头发也太长了，过两天去剪了它。” 尹蓝点了点头，依旧如布偶般听话。 这小子也太乖了，叶维林想起初见时，对方隐含在礼貌下的桀骜与倔强，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对他过于严厉，让他产生寄人篱下的敏感，才会对收敛起所有野性。 思及此处，叶维林语气温和地再补了一句：“让你剪，是为了符合剧本人物，拍完后你要想继续留长也没关系。” “哥哥喜欢就好，我没关系的。”尹蓝抬头一笑，那张脸在灯光下竟有种动人心魄的奇异魅力。 因为傅戚的关系，两人申请的梦想基金都有了确定的答复，只有刘佳那边遇到了些许困阻，后来叶维林还是让傅戚出面游说了，才最终使得三方资金落户。 至于拍摄许可等证件，叶维林也一早就委托了学院相关去□□申请，缴纳了一部分费用后，很快就拿到了许可证明。 现在只等剧本立项，就可以先初步规划拍摄事宜了。 “放心吧，很快就能批下来的。”傅戚一脸胸有成竹地说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去取景吧。”叶维林说着，就拿出了地图，指着上面的早被圈起的几个红点说道：“考虑到经费不足的关系，太远的地方不去，但首都附近的郊外村庄都被人熟知，只有靠往冀省那边寻找一个拍摄点，我事先去过两次，找到一个比较符合剧本描述的地点，但缺点就是，那个路段在下雨天发生过泥石流，安全性有待商议。” “那我们明天过去看看吧。”傅戚说道。 “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按地图路线一路换乘过去，出了首都管辖路段后，车子顿时从宽敞的水泥路拐入一条崎岖泥泞的乡间小道上，不要说平坦的水泥路了，连最基本的硬化都没有，两人一路摇晃颠沛着到达了叶维林所说的目的地。 那的确是一个偏僻而荒凉的村庄，在经济如此发达的现代，整座村庄都没有盖起一座小楼，家家户户都是砖瓦房，周围有着大片大片荒废了的土地，上面杂草丛生，蝇虫飞舞。 居住在村庄的人很少，都是些基本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与妇孺，他们三两分开，有的在晒谷，有的在打水洗衣，几个穿着明显不合身，且又脏又旧衣服的小孩嬉笑着围绕村庄跑来跑去，有的注意到他们二人，正用满是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却并不走近。 除开这些外观上的简陋，整座村庄在夕阳余晖下倒也呈现出一种宁静恬淡的美感，想必在镜头下，也会晕染出旧日故土的一缕乡愁，仿若游子们梦中辗转千回的画面。 傅戚几乎是只看了一眼，就下了决定：“就选这里吧，不管什么泥石流了。” 第33章 拍摄中 “第二幕第一场——” 落日余晖下的一对中年夫妇，从车子走下，几台摄像机从不同角度跟着一路拍摄，叶维林站在总镜头的屏幕前，看着几个不同角度分割的画面，不动声色。 女人神色疲惫地看了一眼男人，没说话。 男人伸了一个懒腰后，则用兴致勃勃的语气对刚从后者下车的少年道：“小杰，终于到老家了。” 少年大概十四五岁，脸庞稚嫩，身量稍高，却仿佛枝条刚抽出嫩芽一般削瘦。 他也学着父亲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的村庄，有些不屑的撇嘴道：“这什么破地方，又没网，又没空调，要无聊死了。” “说无聊你就别跟过来。”男人转身就走，女人连忙跟上，语气颇为埋怨地对男孩说：“你这孩子，忍忍就过去了。” 这话说得模糊，仿若女人在自言自语。 “过！” 叶维林比了个ok的手势，所有人瞬间松懈下来。 “叶导，看样子都快下雨了吧，要不去回去休息吧。”拿着场记板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指了指有些暗沉的天色和骤然刮起的大风。 叶维林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下午五点多，刚到到晚饭时间。于是也不强求了，让剧组收工，一起回村庄吃饭。 早在一周前，整个《故乡魅影》剧组就驻进了拍摄地点，因为交通不便，剧组吃住都融入了村庄，当地村民朴实，食宿加在一起的费用，都比原先预算的单盒饭这一项的支出要少。 而叶维林找的几个主要演员，除了尹蓝外，都是学校老师推荐，他一个个打电话去邀请而来的，大多非常敬业，片酬价格也很合理。 将设备和道具仔细放好后，几十个剧组人员围坐在村庄堂屋的几张大桌子上，吃着农家饭菜，相互间有说有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看着眼前，叶维林不由想起了电影筹备时的艰辛，不由感慨道：“事在人为。” 傅戚笑着从口袋摸出根烟，正准备也递给他一根，叶维林却拒绝道：“我现在精神还好，不想抽。” 他只好转手递给了尹蓝，叶维林见状立刻皱眉：“你别教坏他。” 尹蓝正准备接的手顿时僵住，他看了一眼叶维林，默默地捧起碗，继续吃饭。 叶维林瞪了两人一眼，端起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朝大家说道：“这几天晚上的镜头比较多，就辛苦一下大家了，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酒，希望接下来都能一条过！” 在场众人都纷纷举杯附和，会酒的喝一杯，不会的也以茶代酒，没有出现任何强行灌酒的场面。 结束晚餐后，众人没休息多久，又开始架起了拍摄机，放置各种道具等。 化妆师正对着尹蓝补妆，对着少年完美无瑕的面孔，她的动作看来非常的小心翼翼。 叶维林站在旁边，端详了许久，直到少年耳朵都红了，才开口道：“你能不能把他化得更小一些，刚刚有几个画面，看起来都有些大人的影子了。” 化妆师是个年轻女孩，她一脸为难地说：“他个子都已经这么高了，就算脸看起来再小也没用啊，这样只会更不和谐。” “麻烦你尽量吧。”叶维林想起两年前的尹蓝，不由感到可惜，如果是由十四岁的尹蓝来演就好了。 尽管只相差了两岁，但对于剧本要求的小杰人设来说，十六岁的尹蓝过高了。 闭着眼的尹蓝听见他的话后，眼睫轻轻颤抖着，顿时引来了化妆师的小声感叹：“你的眼睫毛好长好漂亮啊，好像国外的欧式眼睛，真好看。” 今晚要拍摄的这一幕，是位于村庄专门放置空棺材的堂屋里。 当地有个民俗，每家每户的老人都会给自己备留一副棺材，里面会放置一部分随葬物，例如纸钱和红白绳线等，等到去世后，后辈就将其的棺材取出，将遗体安放入内，盖上棺板，停放在堂屋正中央七日，如遇炎热夏日，则改成三日。 打听到这个民俗后，叶维林内心有掩不住的欣喜，因为这也是剧本里的内容，现实场景与剧本高度吻合，就免去了另外布置的麻烦。 村民一开始不愿意，但在叶维林与傅戚两人的软磨硬泡和糖衣炮弹中选择了妥协。 这一幕的场次和镜头，只需要三个演员，一个是戏份最重的尹蓝，一个是引着主角跑进堂屋，又装神弄鬼吓他的小孩，还有一个是扮演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演员。 除了尹蓝和老人外，小孩是叶维林请的一个当地的孩子，他大概六七岁，被母亲带来，一脸紧张又好奇地看着走来走去的剧组人员。 叶维林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孩的天性都是跳脱的，尽管紧张，还是一脸跃跃欲试地跑过去了。 “你看过电视吗？”叶维林问。 “看过几次。”小孩笑嘻嘻地回道，“可是后来电视坏了，就被收破烂的人收走了。” “待会你要表演一段，就像你以前看电视上一样。”叶维林轻轻摸着小孩的头，在对方似懂非懂的眼神中继续道：“等这个叔叔拿起那个板子，你就站在堂屋的门口，我说开始，你就一路跑到这里来，在画黄线的位置上停下，转头看着那个哥哥，而且要笑。” “一开始，你看到这些棺材，肯定是很怕的，可是你再怕也要跑进来，因为你要捉弄你后面那个哥哥，你想让他比你更怕！所以，你一开始要有点害怕，然后转头，就要笑……” 在叶维林耐心的解释和指导下，小孩紧张的心情逐渐消散，他一脸兴奋地按照要求跑了好几遍，直到叶维林点头夸赞道：“对，就是这样，待会你就这么做！” 很快，道具和拍摄设备都准备好了，只等叶维林指示。 “预备，各就各位，开始——” 随着叶维林的一身令下，堂屋门口的小孩脸色紧张又隐含兴奋地跑了进来，他身上穿着旧碎花的衣服，绿底红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诡异莫名。 他小跑到堂屋中央后，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追赶脚步声，他转头看向门口，紧张的神情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恶作剧笑容。 叶维林打着手势，让镜头转换的同时往后推进，给了刚在门口出现的尹蓝一个中景。 “别跑，我抓到你了！”化身成小杰的尹蓝有些气喘吁吁，他扶着门框，神色先是挑衅，后是疑惑，再然后就是转动眼珠的四处打量。 无需叶维林指示，傅戚的镜头就转向了放置在堂屋中央的一具棺材和高高的横梁两旁的一些黑色木板。 随着镜头的推进，才从模糊到清晰地显露出这是多具棺材的横截面。 专门负责尹蓝的镜头并没有变化，尹蓝的神情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仿佛是害怕，又带点新奇，将一个对陌生事物既感到恐惧又带点刺激的男孩冒险心态刻画入微，连镜头后的叶维林都忍不住惊叹，对方对脸部表情的细节拿捏实在称得上天赋异禀。 随后，尹蓝再次看向了堂屋的中央。 那里放置着一具黑色棺木，它在影子投在一边的墙上，在烛光摇曳中，隐隐舞动着鬼魅般身影。 小孩就站在那具棺材后面，露出挑衅的神情，等着尹蓝来抓他。 随后，两人就围着那具棺材开始了追逐战。 两人没跑几圈，就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光都凝聚在了那具棺木上。 棺盖在响。 两人的神情都透露出了这句话，小孩的脸部表情扭曲了，他发出“啊——”地一声尖叫，直接从另一边的出口跑掉了。 留下尹蓝，一个人站在棺盖都已经露出了部分空隙的棺材旁。 镜头对准棺材的空隙，只见那道缝越开越大，直到露出雪白的发丝，满是皱纹丘壑的脸，和那双突然睁开的浑浊双眼。 “啊——”尹蓝也发出了一声充满恐惧的叫喊，他往后退了几步，膝盖却一软，整个身体瘫倒在地。 直到棺材盖被推开大部分，老人才缓缓地坐了起来。 只见她脸色苍白僵硬，行动缓慢，身穿一身清朝年代的青色寿衣，脖子上挂了几串项链，后背还沾着几张纸钱，看起来尤为可怖。 “你们这些孩子，整天调皮捣蛋，连什么地方该来，什么地方不该来都不清楚。”老人的眼睛浑浊而散涣，他拉长着调子慢慢说道，声音沙哑而古怪，让原本因老人开口说话而松一口气的尹蓝，又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老人说完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躺了下去，这回她没有再盖回棺材板，任由其打开着。 一阵过堂风“呜呜”吹过，尹蓝不敢再看，慌张着神色，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第34章 后期 《故乡魅影》在每日高强度的拍摄时长下，很快就完成了。 叶维林与傅戚两人先合成影片，做了点简单的后期效果，选出几个可能需要补拍的镜头，再重拍了几天后，就正式宣布杀青了。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后期了，画面和音效都太单调了。”叶维林摇了摇头。 傅戚正埋头苦算，好一会才回道：“请演员花了三十多万，租借设备一共是二十四万，道具化妆十七万，剧组食宿开销十万，还有请老师他们吃饭……” “你直接告诉我还剩下多少钱吧。”叶维林直接打断道。 “还有三十万左右吧。”傅戚粗略估计道。 叶维林只好说：“幸好都是实景拍摄，要不然只能请五毛特效了。” 三十万的后期预算，作为一部小成本电影，也不算差了。然而，谁都知道，钱是不能一下子花光的，要是后面还有遗漏或是人情关系的花费，就开空窗了。 “先预算二十万的后期吧，其他再说。” “好，先这样。” 两人拍板好后，就开始了联络后期团队的工作，最终，还是在学校老师的牵线帮助下，找到了一个据说在业界口碑非常不错的后期团队，因为老板也曾是校友，并且是梦想基金会的牵头人之一，便承诺只收取他们一半的后期费用，即使这样，也要几十万。 这个后期团队叫“狼语工作室”，老板叫李著，多年前从华戏的艺术设计系毕业后，拉上一帮同学，自己创立了一家广告公司，前期只是替一些商品作广告宣传，后期业务拓展到影视后期。专业水平属于国内一流，虽然跟国际上顶级的后期特效相比还差一段距离，但对小成本独立电影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人家说折半价是几十万都说少了，这完全就是友情帮助。 “我看过你们的作品，两年前那部《庄女梦蝶》拍得很好，是我心里那届微电影的冠军。”李著年近四十的人了，依然一副小年轻的打扮，让负责接洽的叶维林少了一些压力。 “过奖了。”叶维林连忙摆手。 “你还记得那届得奖的一部叫《爱慕》的微电影吗？”李著忽然问道。 叶维林愣了会，才点头道：“记得，它的布景很精致，后期做得特别好。”在他看来，《爱慕》虽然不错，但比起《庄女梦蝶》，它的优势也就只有这两项了。 李著闻言哈哈大笑道：“当时负责《爱慕》后期制作的团队，就是我们狼语。” 叶维林吃惊之余，也终于明白为何对方一直提起两年前的微电影大赛了。 “《爱慕》能夺得奖项，我并不意外，但自从看了你们拍的《庄女梦蝶》后，我就特别可惜，这么优秀的作品，应该配更好的后期才对，比如我们狼语，而且你们请的后期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压低了作品的魅力。” 听了李著这番话，叶维林简直是哭笑不得：“李老板，那部电影的后期，是我跟另一个同学一起做的。” 李著先是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叫什么李老板，叫师兄！”随后又笑道：“原来是这样。” 面对对方显然的交好之意，叶维林也不会木讷到拒绝，两人聊了一会题外话后，终于进入正题。 “什么？三十万？”李著非常吃惊，他原先预计对方为表诚意，应该都会拿出个五十来万，虽然这点钱只够成本，但本来接这单也不为赚钱。 “是的。”叶维林有些尴尬，他目前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李著看着他久久无言，后来才一脸勉强地道：“你也知道，我接你们的后期，也不是为了赚钱。” 叶维林也知道对方这个价位已经是没钱赚的了，还得让人垫钱，也确实说不过去。 “那我就先预付这三十万吧，剩下的余款我会尽快还上。”他也只有先拖着了，他宁愿过得窘迫些，也不愿意降低后期的质量。 “好，就这么定了。”李著没再谈价格的事，叶维林得到对方应允后也松了口气，具体金额还得等签合同时才知道，但他相信李著绝不会为难他。 叶维林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他小心翼翼地开启门锁，却还是惊醒了在客厅睡觉的尹蓝。 对方留了一盏并不光亮的灯，昏暗的光线中，尹蓝从床上坐起身，用毫无睡意的声音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叶维林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但也没想太多：“有点事情谈得比较晚。” 说完，他的目光放在了桌子上一本被翻开的书上，是他放在客厅偶尔会翻开的一本书，叫《镜头前的表演》，跟导演专业相关并不大，主演是针对演员的一本理论书，他当时买来看，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跟演员进行沟通和说戏，想不到竟然被尹蓝拿来看。 见叶维林的目光投放在那本书上，尹蓝有些局促：“我看它掉在地上才注意到的，好奇看了几页。” 叶维林将书被翻开的那一页折起，放在对方个人物品那边后，才笑道：“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但现在，我希望你能专注于学业。” 尹蓝为了拍《故乡魅影》，向学校请了两个多月的假，如果不是叶维林亲自陪同去，恐怕都请不到这么长的假。他才刚返校不久，落下的课业也不知道能不能补上。 叶维林这么想着，就问出口了：“你课业能跟上吗？需要给你请一个家教补课吗？” 尹蓝知道叶维林最近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尤其是经济方面，可即便这样，对方仍是无微不至地为他考虑，甚至愿意花钱为他补课，让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愣愣地看着对方。 叶维林不明所以，还以为对方被吵醒后犯困了，便轻声道：“这个事情明天再说吧，你先睡。” 看着对方起身离开的背影，尹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他仰躺在床上，看着略微低矮的天花板，一时间思绪起伏，浮想蹁跹，在他十几年贫穷困苦的人生中，除了收养他的尹奶奶外，从未出现过一个不求回报地对他这么好的人。 他在垃圾堆长大，帮着奶奶捡垃圾为生，身上的味道总是令人退避三舍，没有父母，没有同龄朋友，孤独与他长伴。 有时候，他甚至并不对从小就围着他当怪物般大喊大叫的小孩感到厌烦，因为他们只会叫喊，在他走近时就跑开，从不会伤害他，总会让他产生一种朋友的幻想。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这时，他会回想起一些人的表情、动作、话语，进而扮演他们，日复一日地跟自己玩。 想起初见时，叶维林说他很有表演天赋，他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直至今天，他才有了答案，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叶维林，他的…哥哥。 狼语工作室最终开出的价格是五十万，叶维林和傅戚都表示能接受，先预付了一半的钱，签下了合同。 合同里含带保密协议，叶维林将早就准备好的原片给了对方。 “合作愉快。”他与李著握了握手，两人相视一笑。 在等待后期制作完成的时间里，他也不能闲着，成片完成后，就要送相关部门审核，审批成功后，他就要开始考虑如何联系发行方和院线了。 对于这一块，他并不太了解，一是时代不同，二是他拍摄的电影都以参奖为目的，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为此，他打了个电话给许久都没联系的罗茂。 两年过去了，罗茂现在已经由叶维晟的助理，变成了星宇世纪宣传部的大陆区经理，早在去年就被派往大陆工作，因工作繁忙，也没见过几次。 由于当年跟叶维晟承诺过，读艺校的话不动用叶家一分钱，所以，即便资金上有困难，叶维林也从没想过要找罗茂。 但这次不一样，他找罗茂不是为了钱，而是向他咨询电影发行的相关事宜。 接到叶维林的电话后，罗茂显得有些吃惊，当他听完对方的话后，才意识到在别人看来一无是处的叶家小少爷，竟然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么一件事。 “也就是说，你既是电影的制片人又是投资方，还是导演？”罗茂有些不可思议。 “对。” “这样的话，就有点难办了。”罗茂沉吟了许久，都没回话。 电影投入院线流程是，投资方找到负责宣传的发行方，发行方负责宣传，联系各大院线排片等等琐事，属于中介作用，而最终决定放不放的还是院线。 一般而言，投入院线电影所得的票房利润，最大块就是投资方和制片，其次是播放的影院，影院再返回部分利率给上级管理的院线，再次是负责宣传和联系院线，分排档期的发行方。 现在电影发行都很成熟，往往强大的投资方和制片公司都自带发行，然后直接跟院线对接，有时为了跟对手争抢排片率和档期，都会承诺分更多成利率给院线，长久以往，院线只接收熟悉的几家发行方派来的电影，通常不接收独立制作电影。 像叶维林这种情况，罗茂只能建议道：“你可以尝试将影片卖给电影公司，将投资份额分出去，或许才能赢取上院线的机会。” 第35章 泥石流 说实话，叶维林并不想出让投资份额，虽然这部电影不一定能打动市场，赢取高额利润，但从筹备到完成拍摄这一段时间的艰辛和风险，也只有他与傅戚两人共同承担，凭什么要让别人坐享其成，而对方付出的代价只是投放院线而已。 见叶维林久久不说话，罗茂只好继续道：“星宇世纪在两年前就开展了一个电影扶持项目，大少爷已经陆续投资了好几部电影了，威廉，你可以试着找找他。” “好的，谢谢。”叶维林挂了电话后，有些烦恼，如果条件允许，他绝对不想跟星宇世纪扯上关系，但目前来看，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 还好时间充裕，电影的后期制作还需要一段时间，成片完成后，送审也需要一段时间，他可以再考虑清楚一些。 过了大概一个月时间，狼语工作室表示电影后期已经初步完成，希望叶维林仔细确认一遍，觉得没问题后，就确定为这个版本了。 看完带有后期的成片后，叶维林有些沉默，他抬头向站在一旁皱眉思索的傅戚问道：“你觉得如何？” 傅戚想了好一会才缓缓道：“整体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我觉得加上后期，中间那段尹蓝的几个单独镜头表现就特别突兀，但是…我觉得跟后期关系不大。” 叶维林点了点头，也道：“我跟你想法一样，狼语的后期做得已经很棒了，单独为这几个镜头改，可能整个基调都变了，当时拍那几个镜头时，我就不太满意，可能化妆还是角度关系，让尹蓝看起来不太符合男主的年纪，偏于成熟了。” “你的意思是想回去再补拍？”傅戚有些吃惊。 “对，那几个镜头只需要尹蓝一个人就行，还不算太麻烦。”叶维林心里预算了一下成本，觉得还能接受，如果有条件，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电影尽善尽美。 两人决定好后，对狼语工作室回复暂时搁置几天的后期修改，等补拍完那几个镜头后再行更改。 叶维林不得不替尹蓝再请了几天假，后者倒无异议，甚至是有些开心的，他手上拿着那本前不久叶维林送的《镜头前的表演》，微笑道：“我看了这本书后，总感觉自己进步了一些，这回补拍的镜头一定比上次拍得更好。” 叶维林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对这番话并不放在心上，可当几天后，尹蓝再度面对镜头时，却令他大吃一惊。 需要补拍的一个有三个镜头，一个是尹蓝面部特写的长镜头，一个是表现尹蓝上半身的中景镜头，也是超过了五秒的长镜头，还有一个镜头不长，但也不短，是从俯视的角度表现尹蓝半张脸的情绪，都是刻画人物细节的细腻镜头，非常考验一个演员的表演功底。 尹蓝之前的表演，不能说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惊艳，但总归有些瑕疵，比如叶维林一直纠结于心的年龄问题。 电影的男主角小杰才十三四岁，尹蓝已经十六了，本来差别不大，可偏偏尹蓝长得过高了，两年前就有一米七多，现在都快一米八了，之前的化妆师也尽力了，在大部分的场景中，尹蓝的年龄是毫无违和的，但唯独这几个单人镜头强差人意，叶维林即便心底遗憾，也没有办法。 而现在，尹蓝在镜头前却呈现出了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稚嫩感，他甚至还没化妆。 他的身高没变，举止也如同剧本描写，只是眼神和姿态的细微转变，却令人耳目一新。 仿佛是眼神更多了几分自然，站立的双腿更显放松，又或许是眉头更扬高了几分…… 总之，在镜头下的尹蓝，活脱脱就是剧本中的小杰。 补拍最后一个镜头时，叶维林已经浑然忘我，优秀的演员和熟悉的工作状态，令他完全忽视了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直到一旁的傅戚提醒道：“天太黑了，这里离村庄还有段距离，还是快些走吧。” 叶维林有些恋恋不舍，原本他预计这几个镜头要拍好最快也要两天，可他想不到尹蓝的表演如此出色，一天还没到就完成了，只剩最后一个镜头，他想趁最佳状态多拍一些，回去还可以挑选。 谁知天公不作美，他想起这一带每逢雨天，都极易出现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险情，也不禁有些懊恼道：“都怪我，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还是快收拾东西回村庄吧。” 尹蓝一边脱下戏服，一边回道：“不关哥哥的事，是我表现不好，拖了时间。” 两人说话间，地面已是陆陆续续落下雨点，叶维林脸色一变，立刻将重要的摄影器材用防水袋装上，至于三脚支架和一些道具都顾不上了。 三人背着大包小包，冒着越来越大的雨点，一路往下奔跑。 其实他们离村庄并不远，下完这个山坡，再走几步就到了，可如今因雨势过大，道路泥泞下滑，三人走得都十分艰难。 尹蓝最为年轻，体力也是三人中最好的，他背着最多东西，却一直跑在前面，有几次傅戚和叶维林摔倒，都是他帮忙拉起。 “不好，你们听这是什么？”尹蓝突然停下了奔跑，神色有些凝重。 叶维林刚刚不慎又滑了一道，才刚稳住身体，就听见尹蓝这么说，他仔细一听，确实听见一阵闷雷一样的声响，甚至感觉脚下的土地都有些晃动。 “不可能…”傅戚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脸苍白地说。 “没有看见亮光，应该不是打雷。”叶维林心底有着最坏的猜测，神情却不得不故作冷静，因为他向来是三人中的主心骨。 他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去往村庄的方向一路都是呈凹陷状的渠道，两旁的土地却高高隆起，看起来本身就很怪异，再结合泥石流的说法，他很怀疑，这条通往村庄的山路已经经过数次泥石流的冲击了，否则不会形成如此凹陷的地形。 “先不回村庄了，我们往两边的高地跑。”叶维林听到声响越来越大，而天空一道闪电都未落下，他隐隐感觉到最坏的猜测已经成真。 傅戚面露犹豫，尹蓝却义无反顾地从凹陷的小路上一步跳到隆起的山包上，并向叶维林伸出了手：“哥哥，我拉你上来。” 叶维林拿着设备借着尹蓝的力气爬上后，又一脸催促地看向傅戚。 见两人都相继爬上隆坡，傅戚别无选择，只好拉着叶维林的手，也爬了上去。 三人才刚站上隆坡，就见不远处一道瀑布似的灰影伴随着闷响，朝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 大量的泥水混合着一些石块，从那条凹陷的小路奔腾而下，叶维林看着这惊醒的一幕，既庆幸又无力，庆幸的是刚刚躲过一劫，无力的是，现在暴雨扑面又面临困境，还怎么走远？ “报警吧。”傅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可接着更多的水流倾盖而下，他张嘴只说了几个字就进了几口水，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叶维林正想掏出手机，尹蓝却阻止道：“那边有个石块，可以遮点雨，我们过去那边再拿手机。” 三人背着因雨水更重的道具和设备，步履艰难地小跑过去躲雨。 这是一块颇为巨大的石块，三人躲在下面还绰绰有余，叶维林赶紧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却发现不知是因为没电还是进水，竟然黑屏了。 傅戚预感不妙地掏出手机，发现他的情况和叶维林一样。 “天亡我也！”他气的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叶维林虽没傅戚冲动，可焦躁不安的心情却是一样的，他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喃喃道：“难道这辈子也交代在这里了？” “哥哥，你怎么了？”尹蓝一直关注着叶维林，忽然见他举止异常，不由关心问道。 “没事。”叶维林转身看了他和坐在一旁生闷气的傅戚一样，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 尹蓝听他这么说，立刻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 叶维林却打断道：“不要再替我推卸责任了，这样我的心里只会更难受。” 尹蓝闻言也只有沉默了。 三人就此陷入了无语的境地，直到傅戚忽然笑了两声，打破了静谧：“老实说，跟你们死在一块我还挺愿意的，只不过遗憾的是，手上这部电影却再也没有面世的机会了。” “也不一定，李著不是有我们之前那版的成片吗？”叶维林反驳道。 傅戚翻了个白眼，回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我指的是我们死了就再没机会看见它面世了。” 这么一斗嘴，三人对死亡的恐惧不知不觉就淡了许多。 “说起来，我看过关于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防险知识，有一条是，不要躲在大石块下面，因为很有可能会被压倒。”叶维林看了一眼貌似稳固的石块上方，不禁有些担忧。 第36章 孤岛求生 “不要乱说，”傅戚看了一眼外面的瓢泼大雨，天地都是一片水洗般的白茫茫：“就算是有风险也认了了，反正我不想淋雨。” “这雨得下很久吧。”叶维林忍不住皱眉，照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有第二波泥石流，到时不知从哪个方向奔腾流下，如果他们躲避的地方刚好是沿途，那就没法活了。 正一片愁云惨淡间，叶维林却忽地想起了123言情导演系统，由于系统与现实时间比是24：1，有时他为了节省时间处理专业上的问题，他会躲进系统里进行模拟拍摄和调整，接触得多了，对于系统一些其他功能也有所认识了，比如赚取积分和123言情币兑换现实所需等。 他想，也许系统里会有兑换新手机，或是可以发射求救信号等功能，总比坐以待毙好。 想到这，叶维林便当机立断朝两人道：“你们先守着，我有点累，先睡一会。” 尹蓝闻言一脸关切地问：“哥哥不舒服吗？” 连傅戚都有些奇怪于叶维林的举动，以他对叶维林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即使再疲惫都不会放任未处理的危机就地休息。 “就是有些低血糖。”叶维林含糊地应道，靠着石壁坐下后，最后交代道：“我睡着有些难醒，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你要使劲摇我，直到把我摇醒。” 说完，他不管两人反应如何，两眼一闭，就沉入了系统的意识中。 系统中的世界仍是一片熟悉的灰色空间，他点开页面后，123言情的萌宠小绿才一咕噜地掉落在他身边。 “主人，好久不见，是要拍电影吗？”小绿的模样没变，声音依旧卖萌讨喜。 叶维林摇了摇头，向对方咨询起系统的兑换功能。 “哦，这个啊，兑换商城里各种物品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主人您可以点进商城试试。” 叶维林听从小绿建议，点开兑换商城后，发现有分为了三个板块。 一个是系统兑换站，一个是非系统兑换站，一个是原创兑换站。 “系统兑换站里面的物品都是只用于系统的，非系统兑换站里的物品都是用于现实的，最后一个原创板块在两者兼并的同时，创新出一些只存于想象中的物品。主人，您可以根据所需点开。”小绿忙不迭解释道。 叶维林听完解释后，直接点开了非系统兑换站，页面如同前世的x宝，各式各样的物品五花八门，却又分类明确，可无论是什么，价格都高得令人咋舌。 “为什么一个手机这么贵？”叶维林点开按价格排序最低的老人机后，发现购买它需要三万123言情币。 “因为是用于现实的物品，所以昂贵。”小绿说着，帮叶维林点开隔壁的系统兑换站，里面也有手机，只不过只限于在系统中虚拟使用，只需98123言情币。 叶维林扶额，他无奈地查看余额，上次拍摄《苦海慈航》，他赚取不了不少票房，系统收取一部分后，余额都有好几万，但这两年间，他坐吃山空地购买了许多用于模拟拍摄的场景，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万123言情币了。 “那怎么办？有直接向外界求救的信号设备卖吗？”叶维林着急了。 “主人，那个只会更贵。”小绿摇了摇头。 叶维林几乎是颓丧地胡乱浏览着页面，希望找到微乎其微的可能。 “主人，其实还有一种赚取123言情币的方法，”小绿不忍地说道：“但是，过程很煎熬，如果您想快速赚钱的话，可以试试。” “什么？” “123言情导演系统尽管不受现实法制管辖，但它的宗旨却是一个健康向上，杜绝过于负面的电影内容，因此，就产生了审核机制，但系统终归是冰冷数据组成，而电影却是艺术，数据再完美也无法代替人工，所以有了人工审核赚取123言情币的制度。” “那我要看电影？”叶维林心想，这也不是件难事，看部电影顶多2个小时，按照系统和现实的时间换算比，外面也不过是几分钟而已。 “观看审核的方式只能赚取少量123言情币，还有一种更具真实性的方式，是将用户置身于电影中体验，身临其境，用户不可提前知道电影内容，系统随机抽取您成为电影中的任何一个角色，您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会影响电影情节的走向，甚至最后打破原电影的范畴，成为一部新作。” “那我要审核的内容是什么？”叶维林越听越糊涂。 “很多导演表达故事的手法很隐晦，或许过程和结局并无不妥，但隐藏其间的细节和无关重要的人物才真正揭示了这个故事的真正暗线和结局，只有置身于电影中，挖掘触发出这些暗线，并活到最后，你就审核成功了，可以获得相应的123言情币奖励。” 小绿说着，就按下了审核页面，叶维林只觉眼前一花，一幅巨大的半透明屏幕凭空出现，上面数十条密密麻麻的电影名，前面是类别，后面是相对应的奖励金额。 叶维林心里一直记挂着外面的两人，时间就是生命，他等不及了。 “选体验时间最快，奖励金额能达到直接发送求救信号设备价格的电影吧。”叶维林懒得一条条逐步看，直接要求道。 “好的，主人。”小绿输入要求，界面一闪，出现了一部封面海报极其阴森的电影，名叫《孤岛求生》。 “主人，这部电影是恐怖悬疑类，奖励金额是五万123言情币，故事开始至结束的时间跨度为三天，您只有活到最后一天并且触发出新的剧情，才可以领取奖励。”小绿叮嘱道。 叶维林点头示意了解，催促道：“开始吧。” 叶维林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浑身被水浸湿，鼻尖闻见了一阵潮湿咸涩的海水味。 “威廉，醒醒，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叶维林惊疑地睁开眼，却看见傅戚的脸正在他上方俯视着他，一脸焦急的神色。 “你…怎么？”叶维林还在疑惑对方怎么会进入系统，谁知不远处一道身影，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对方有着一张跟尹蓝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身一看就非常昂贵高级西装，即使受到海水的侵袭，淋湿了身体的大部分，但依旧像个贵公子模样。 见他的视线看向了别方，傅戚很是不满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盯着这富家少爷看干嘛？就算你想干一票，也得考虑成功后钱花不花得出去！” 听着傅戚的话，叶维林的脑海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些相关的讯息。 他叫威廉，是个美国华裔，从小父母离异，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到他满十八岁后，就断绝了抚养费。他生活困顿，经常干些小偷和抢劫的活，后来经朋友介绍，上了一艘走私黑药的船，充当打手。 他的朋友福克也跟着一起来了，对，没错，福克也是个华裔，正是刚才将他叫醒，与傅戚长得一样的人。 他们两人上船后，看见船上有个打扮富贵，举止斯文的未成年男孩，顿时起了绑架的心思，对方叫尹蓝，是个华夏富商的儿子，两人密谋着等船一靠岸，就实施绑架计划。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船靠岸，就突然遇上了罕见的海上龙卷风，船被海水卷向一座不知名的小岛，岛上无任何信号，甚至还有磁场干扰。 现在船上只存活了八人，除了傅戚，叶维林，尹蓝三个人外，还有五人。 这五人，一个是尹蓝的富商父亲，一个是尹家的保镖，一对外国夫妇，和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金发少女。 叶维林快速消化着这些讯息，心里默默地猜测着这几人的关联。 如果是他要拍摄这么一个孤岛求生的背景剧本，人性和杀戮都是必不可少的主题，加上自己的这八人中，一定会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冷酷杀手，和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 孤岛，求生，很显然，这就是一个生存游戏，或者说，是一个杀人游戏。 他下意识地觉得，电影中的尹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首先，他是联系着好几个人和事件的人。 他的父亲，和保护他的保镖，加上他，就占了八人中的三人，是他们中最大的团体。 其次，他的出现，引发了“威廉”和“福克”的绑架贪念，这也是个重要事件。 除此外，那个独身的金发少女也很引人注目。 八人被海水冲到岛上后，都各自抱团，面露戒备之色地打量着其他几人，但很快，尹蓝的父亲，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就满脸和气地走上前来，主动跟其他人攀谈起来。 他首先攀谈的对象，自然是那对夫妇。 从三人的对话中，叶维林也明白了那对夫妇的身份，他们是被聘请上船的制药医生。 在这艘走私黑药的船中，也不少像他们这样的医生。 第37章 孤岛疑云 那对制药夫妇，男的叫艾克，女的叫米兰，他们坦诚是受到某组织重金聘请伪制价格高昂限出口的药品上船的。而此尹蓝也非彼尹蓝，而是尹岚，他父亲叫尹泰裕，以药物销售发家，是个华夏富商，长居在国外，登上这艘船也是应朋友之邀。 两父子上船时一共带了六个保镖，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叫何龙，大约三十多岁，并不是尹泰裕临时聘请的保镖，而是多年前就受聘于尹家。 至于那个金发少女，她的来历较为特殊，她年仅十六岁，名为艾丽莎，自称是船上一位老板的私生女，父亲说带她出来度假。 无论这几人的话谁真谁假，叶维林都保持着警惕心，甚至连与他一起上船的伙伴，长得与傅戚一样的福克，他都不能信任，虽然脑海中的记忆早告诉了他，对方是与“威廉”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八人初步认识后，便开始齐心协力地去寻找物资，他们先从被冲到岸上支离破碎的船骸上打捞到了一箱罐头和几瓶水，还有一些琐碎的生活必需品，捞上来最多的还是一些无标签的药品罐，考虑到医疗缺失，这些药物与食品一样被保管了起来。最后，他们把在水里飘着的几块船骸都推上了岸，以备不时之需。 其中有块船骸特别大，估计是断裂的甲板之类的，竖起来有一人多高，完全可以遮挡风雨。 “我们晚上就在这休息吗？”米兰问道，她的五官深刻，表情严峻，高挑削痩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少了些女人味，或许是与从事的行业相关，语气风格都充斥着严肃和刻板。 “不，亲爱的，我们得去探索这座小岛，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生存物品。”她的丈夫艾克安慰道。 艾克身材高大，样貌英俊，有着一双迷人的棕色眼睛，时常微笑，看起来风度翩翩。 叶维林注意到，那个叫艾丽莎的金发少女一直在不停地偷看艾克。 “嘿，威廉，你看上那个□□？”旁边的福克用手肘碰了碰他，笑得一脸猥琐地道：“她长得真不错，我真想剥下她那条湿透了的裙子，要不，我们晚上……” 叶维林非常不习惯对方顶着傅戚那张脸，说出这样下流的话，但为了完美地扮演好角色，他只好忍住心底的不适，假意插诨道：“嘿嘿，我倒是对你更有兴趣。” 福克一脸“受不了你”的表情，笑骂了几声“*”后，就不再理会他了。 他们两人交谈的声音虽然低，且一直走在众人的最后，但他们的举动依然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心，叶维林从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毕竟他和福克都是一副混混打扮和举止。 这座岛很小，并且物资匮乏，几人探索了半天就只找一个像浴桶那么大的淡水坑，也不知是地底下涌生出的淡水，还是下雨时积攒的，如果是后者，生存就变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至于野果就更少了，虽然整座岛都被植被覆盖，但长出果实的树木没有几棵，可食用的更少，按艾克夫妇对这些果树的生长周期预算，每天摘取的数量只够三人或者四人填饱肚子。令人放心又失望的是，这座岛上暂时没找到动物的踪影，虽然解除了与大型动物争夺地盘的危机，但也失去了捕食猎物的机会。 八人只走了半天，整座岛就被探索完了，叶维林觉得这座岛面积，估计就跟华夏一所大学院校差不多大小吧，反正，他走完华戏都要老半天呢。 几人找遍全岛都没有找到一处天然的可遮蔽风雨的场所，迫不得已下，只好集众人之力，到处去寻找树木枝叶搭建一个临时庇护点。 不知为何，叶维林感觉自己的身体自动点亮了搭建技能，和福克一起用比别人少一倍的时间收集到了大量的断木残枝，并且找到了几根长得十分像刀柄斧头的坚硬木头，作为工具使用。 当他和福克展现出这一方面的长处后，另外几人打量他们的眼光顿时就变了，从保持距离的警惕厌烦，变成了主动接近的善意，看他们打桩辛苦，尹岚还递给了他一把瑞士军刀，叶维林用它削尖木头工具后，又还给了他。 “这小子还带刀？看来要小心。”趁人不注意，福克凑上来警告道。 “这算什么？”叶维林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保镖何龙的口袋，轻声道：“人家还有枪呢！” “什么？”福克大惊失色，一时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向何龙。 何龙仿佛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一样，挑衅似的摸了摸口袋。 福克皱眉低声骂了几句，又走开了。 在他们几人的努力下，终于赶在天黑前，搭建了一间粗糙的木屋，或许用木棚来形容更合适。 木屋很小，只有娇小的艾丽莎站起身来，才不会顶到头，其他人只能蹲坐或躺着。 终于到了晚餐时间，尹泰裕让负责保管食物的何龙拿出了八个罐头，和四瓶水。 罐头一人一个，这四瓶水，则分别给了艾克夫妇，叶维林和福克，以及尹家父子，最后是何龙与那金发少女共用一瓶。 福克干了一天的活，从上岸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顿时对尹泰裕的做法感到恼火，他不顾叶维林的阻拦大声叫骂道：“该死，你居然只分我们一瓶水！如果不是老子和威廉帮忙，你们早就睡在泥地里了！” 何龙不甘示弱，晃了晃拳头，指着外面。 “呸！老子怕你？”福克一看对方挑衅的动作，顿时火冒三丈，起身就要往外走，也不顾他的小身板，还没对方一半粗壮。 叶维林劝拉不住，也就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外面打斗得如火如荼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木棚内神色各异，却均不出声阻拦的几人，开始思考分析起来。首先，这部电影的主线应该就是生存，死亡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是正常的恐怖悬疑剧本，他猜测这八人里，包括他在内，很快就会因为争抢物资导致有人死亡。 至于谁先动手，谁先死亡，就得看谁有能力杀死别人。 首先，已经表露出拥有外在破坏力的有两人，一个是何龙，他有枪，一个是尹岚，他有刀。 其次，有隐匿杀人能力的，有尹泰荣，作为一个掌权人，他或许也有枪。还有那对医生夫妇，作为制药高手，并且保管船骸遗留的一些不知名药物，他们也有杀人能力。 最后，唯一看似毫无威胁的金发少女，叶维林也不敢掉以轻心，作为一个熟知悬疑片套路的导演，他深知“往往最不可能的都会演变成最可能”的套路，说不定这部电影的发展也是如此。 至于他和福克两人身上都没有携带什么锐器，相比之下，身为混混的他们反倒成了弱势群体。 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活下去，根据小绿的暗示，在岛上活到第三天最后，第四天前，就算生存任务完成；第二个是触发电影真实的黑暗面，他没看过这部电影，并不知道结局如何，但他要做的是把电影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挖掘出来，就算结局与原电影一样，只要揭示出更深层的内容，就算成功。 他面临两个难题，一个是他手无寸铁，容易遭到袭击，特别是他这个角色感觉就像炮灰。 一个是他不知道原电影情节，自然就无法猜测出发生的事件，哪些是原电影情节的，哪些是由他新触发的事件，甚至可能直到返回系统，他才会得知真相。 在福克与何龙的较量中，福克输的一塌涂地，最后变成了何龙单方面的殴打，直到尹泰裕淡淡地说了一句“住手”，他才停下。 很显然，尹泰裕在充分展现着他在这里的地位。 福克挨了一顿揍后，面色灰败地回到了木棚，叶维林看着他那张与傅戚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被打得青紫交加，不禁有些难过，他想了会，便主动向艾克夫妇讨要药物。 艾克给了他一点止痛药，米兰已经是一脸的不情愿。 之前还算融洽的几人，因为感受到了岛上匮乏的物资，相互间又多了一层戒备，特别是尹泰裕的做法，他从一开始对食品的保管到自作主张地实行食品的分配权，还放任保镖何龙的伤人，这无形中给人一种极大的威胁感，八人又像之前一样，各自抱团。 尽管叶维林一直警告自己别睡着，但这具身体的乏累似乎由不得他，他很快就陷入休眠，直到被一身尖叫惊醒—— “啊啊啊，有人死了！杀人了！” 其他几人与叶维林一样被这阵尖叫声惊醒，他们先是相互看了看，才发现坐在这里的人少了两个，一个是尹泰裕，一个是艾丽莎。 而发出这声尖叫的，很显然是个女声，那么，这样说来……尹泰裕死了？ 第38章 孤岛杀戮 死的人确实是尹泰裕。 他双目暴突，嘴巴大张，脸色青紫，死相看起来无比狰狞，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有道深深的淤青，此时正衣衫凌乱，姿势怪异地躺倒在离木屋有几百米的斜坡上。 叶维林仔细地观察了许久，尹泰裕表面上看是被勒死的，那凶手一定是个成年男性。 “爸爸……”尹岚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他脸色苍白，眼神惊恐，声音细微地颤抖着，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悲伤。 何龙皱着眉头，一把上前，在尹泰裕的身体上翻找着什么。 “少爷，先生的枪不见了。”他寻觅无果后，转头对尹岚说道。 尹岚悲伤的神情瞬间冻住，他的眼神透出一股汹涌恨意，怨毒地来回扫视着其他人。 叶维林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另外几人，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微妙。 旁边的福克脸色有些不自然，叶维林一眼就可以察觉出他在紧张，而艾克夫妇的神情也很奇怪，米兰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她看了一眼艾克，而她的丈夫艾克则眼神躲闪，不敢看向她。 最先发现尸体的金发少女艾丽莎捂住脸在哭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在叶维林看来，她的动作不像是恐慌反倒像遮掩，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何龙冷笑着说：“谁身上有枪谁就是凶手！这个人胆大狂妄，是个冷血的杀人魔，如果纵容他继续隐藏，后果不堪设想，希望大家配合我搜查身体。” 尹岚没有开口，但他冷冷的目光，却一直不停地打量着众人。 在一片静默中，艾克首先站了出来，他举着双手道：“ok，我赞同何龙先生的提议，这个杀人魔隐匿在我们中间，让我们的生命备受威胁，再说他还有枪，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尽管艾克这么说，但何龙依然掏出了□□对着他的头顶，并且示意尹岚搜身。 尹岚仔细搜查了许久，只从他身上搜出几瓶不知作何用途的药剂外，别无他物后，便让他站在一边。 “米兰，你也过来吧，亲爱的，让他们也相信你！”艾克温柔地召唤他的妻子。 米兰不太情愿地走上前，如同艾克一样配合搜查，只不过当尹岚摸到她的手臂和胸口时，引起了她的痛呼，叶维林这才发现，米兰的手臂一片红肿，还有几道细微的伤口。 尹岚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搜查得更为仔细，但仍是一无所获。 “这是翻船那天，米兰被漂浮物撞伤的一些伤痕，再说了，她就算体格再像男人，她也还是个女人，不可能杀害尹先生。”艾克这么解释道。 艾克说得不无道理，尹岚静默了片刻，就放开了米兰。 除去艾克夫妇，只剩下叶维林和福克，以及艾丽莎。 相比艾丽莎，最有嫌疑的就是身为混混的他们了，更别提昨晚，福克还与何龙发生了冲突，原因主要是不满尹泰荣对食品的分配，这么看来，福克和他确实是最大嫌疑犯。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尹岚却先让艾丽莎过去检查。 叶维林只疑惑了一会，就明白了对方的做法，他是想让艾丽莎先过去，避免有可能引发的人质伤害。 尽管孤岛考验人性，尹岚也不见得有慈善心，但毕竟艾丽莎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在男人居多的荒岛，这也是不亚于食物的珍稀资源。 “福克先生，轮到你了。”何龙冷笑着拿枪指着福克。 福克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就连叶维林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有些神经质地对着何龙喊道：“我不是凶手！凶手是——” 看到何龙的手正扣紧扳机，叶维林不由出了一头冷汗，他深知，自己此刻已经和福克绑在了一起，在其他人眼中，他也是同伙，如果福克死去，他也会被处理掉。 很显然，福克此时的表现已经袒露出他藏有枪支，但他同时被何龙拿枪指着，无法拔枪对峙，只能被对方所控制。 叶维林没敢思考太久，一看见何龙要扣扳机了，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法，当机立断地做出一副掏枪的动作，只希望福克能把握住这一瞬间的机会。 何龙本来正要射击福克，眼角余光却看见对方的另一个同伙有异动，顿时一惊，不假思索地迅速将枪口移向了另一边。 福克反应机敏，不负叶维林期望，利用这一时机，飞快地拔枪对着何龙喊道：“住手！” 何龙这才意识到上了对方的当，脸上登时流露出懊恼的神色。 叶维林与福克很有默契地共同往后退，两人分工合作，福克在前方抵挡住威胁，而他则留意着逃跑路线，并指示着福克往后退，退到安全距离后，两人才放开胆跑了起来。 这座岛本身就不大，为了避免和对方交火，两人费尽心思才找到一处很隐蔽的地方，匆忙搭建好一个简易木棚后，叶维林才问起福克到底怎么回事。 福克冷笑道：“别看枪在我这，但我确实不是凶手，昨晚上，除了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其他人都出去过一会，我一直在装睡，对他们走来走去感到好奇，特别是艾克，他一晚上出去了三次，最后一次，我跟着他出去了，然后发现他在跟艾丽莎偷情，两人脱光了衣服滚在一起，我当时就想着偷点食物或者水，翻了翻艾克的衣服，谁知道，翻出了这把枪。” “你的意思是，艾克是凶手？”叶维林一边思考着福克话里的细节，一边问道。 “当然！否则他的枪怎么来的？”福克反问道，随后他像想起点什么，脸上也带着疑惑：“我奇怪的是，艾丽莎也出去了两次，不知道她之前出去是干嘛？” “不过说真的，艾丽莎这妞的身材真的很不错……”福克正事没说几句，又一脸垂涎地谈论起少女的luo体，叶维林想了想，又问道：“尹岚和那个保镖出去过吗？” “他们都离开过一会，但具体什么时间回来，谁先回来，我记不得了。”福克摇了摇头。 两人休息了一会，就不得不出去寻找水和食物。 “我记得往那边再走一段路，就有个浅水坑，虽然只有一点水，但也可以撑着，只不过，我担心何龙他们会在那守株待兔。”福克忧虑地说道。 “我去找水吧，你去找吃的。”叶维林直觉那边肯定会发生点什么，便自告奋勇地去找水。 他只需要活过三天就行了，昨天已经过了一天，只剩下两天，这两天不吃不喝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他的目的是寻找线索，有水的地方肯定有人，他躲在附近观察就好，如果空手而归，就对福克撒谎说水源附近一直有人，他没法下手。 “好，一切小心。”福克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 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甚至有着过命之交的友情，但对于叶维林可能遇到更大的危险，福克仍然故作无视。叶维林也明白，对方不可能把枪给他。 叶维林一路警惕且小心翼翼地靠近目的地，结果却不期然地撞见了一具尸体，他定睛一看，却是艾克的妻子，米兰。 米兰显然刚死不久，她的身体还是温热软绵的，她的死状极其痛苦，神情扭曲，死后手一直按压着腹部位置，仿佛是忍不住腹中剧痛，但又像是保护着什么。 叶维林神色一凝，仔细地查看了米兰的下半身，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米兰有孕在身。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看样子没有外力伤害，那很大可能是药物致死，加上福克透露出艾克和艾丽莎偷情的事情，这事十有*是艾克干的。 可奇怪的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就算再喜欢美丽的年轻女郎，也不会对怀有自己孩子的妻子痛下杀手，特别是在这座人烟罕至的孤岛上。 除非艾克不知道米兰怀孕，但米兰临死前肯定会告诉艾克，后者也不至于将妻儿的尸体暴露在荒野吧？ 正苦思着的叶维林，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立刻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茂密的丛林后。 来者是艾丽莎，她衣衫不整，脸颊潮红，仿佛刚经历一场美妙xing事，眉梢眼角间都带着股迷人的风情，就像个诱惑天使。 她先是慌张地看了一眼身后，随后费力地拖拽住米兰尸体的双腿，往丛林深处走去。 叶维林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才走出来，他不敢久留，拿着随身带着的空水瓶，取了一点水后，立刻往返。 福克比叶维林先回来，他满脸大汗，扔给叶维林两个果子后，就拿过水瓶大口喝了大半瓶水，才意犹未尽地拧好瓶盖，扔回给他。 “妈的，这简直就是个荒岛，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一棵果树，这两个还是地上捡的呢！”福克忍不住向他抱怨道，可还没等叶维林开口回应，他突然就捂住了胸口，脸色苍白，嘴唇泛紫，口中连连呼痛。 叶维林大惊，正要上前查看，福克却颤抖着将手伸进了口袋。 叶维林瞬间意识到什么，他立刻往后退到有遮蔽物的地方，不断解释道：“不是我！那瓶水我也不知道有问题……” 话还未说完，福克就因过度痛苦，喉管不断发出“呵呵”声，他也不管叶维林了，只用双手不停地抓着胸口，身体剧烈抽搐，过了不久，便没了动静。 叶维林过了好一会，才敢上前看，只见福克脸色痛苦，神情狰狞扭曲，跟米兰死亡的模样极其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福克的眼睛瞪得极大，正死死地盯着叶维林的方向，充斥着怨毒和恨意。 第39章 孤岛真凶 叶维林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虚拟世界和事件，自我暗示了十几分钟，才冷静地搜找出隐藏在福克身上的枪，这是一把外观短小精悍的普通手/枪，只比拳头大一点，非常好隐藏。 拿到枪后，叶维林将福克的尸体搬往不远处的一个天然土坑里，挖了点泥埋上，就回到了住处。 谁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他的住处等着他。 “威廉…”金发少女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她的虽衣不蔽体，但却肤白胜雪，美貌动人，距离不久前遇见的她，更为诱惑撩人。 叶维林心中警铃大起，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道：“艾丽莎，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的朋友福克呢？”艾丽莎先是看了一眼他身后，发现没有福克的身影，脸上神色变幻了好一会，嘴角才勾勒出一抹媚笑：“福克被你杀了吗？” “你这么关心那小子，是看上他了吗？”叶维林不置可否地挑眉，眼睛毫不避讳地扫射着对方刻意展露诱惑的女性特征。他不知对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为了真相，他不介意扮演一个色令智昏的男人。 艾丽莎非但没有对叶维林□□裸的目光感到憎厌，甚至还流露出颇为自得的神情，这令叶维林心底产生了一个疑惑，就算对方性格豪放，但以一个正常十六岁少女的阅历，诱惑男人动作根本不可能如此纯熟，更别提她自称身份是富豪的私生女。 “我没看上他，可我看上了你……”艾丽莎款款摆动身姿走来，裸色裙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仿若她身体的肌肤，也不知她是否有意将那头金发盘起，却在耳畔留下几缕，仿佛在引诱男人有力的手抚上那截细嫩娇弱的脖颈，让它的修长在男人身下仰出一道天鹅垂死般的动人弧形。 这一幕既纯洁又放荡，美得动人心魄。 叶维林身为导演，对美的感触本身就更敏锐，即使无关情感色/欲，也让他有些晃神。 艾丽莎趁他晃神凑近了他，洁白的双臂搭在他的肩上，柔软的胸脯靠在他的胸前，宛如美女蛇一样盘旋在他耳边吐着信子：“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诱惑，你坏坏的笑容让人堕落，我想征服你这个坏小子……” 叶维林听到这话，瞬间清醒过来，他察觉到对方一只手在挑逗他，一只手却在不停地抚摸着各处，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他在对方差一点就要摸到枪的位置时，及时抓住了她的手，也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虽想成为美人的裙下之臣，可更不想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你回去吧，我不会告诉艾克和其他人，米兰是被你所杀。” 艾丽莎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他，冷冷说道：“米兰是被艾克所杀的！你也看出来了，她死于药物发作，没有外力伤害。” 面对少女的冰冷，叶维林却报以微笑：“是吗？那艾克知道米兰怀孕了吗？” 艾丽莎神色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喃喃道：“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让我来猜一下整件事的真相吧，当然也许会猜错，希望艾丽莎小姐不要介意。”叶维林自认文质彬彬地说完这句开场白后，便开始了他的推理。 “昨天晚上，尹泰裕让何荣跟你共用一瓶水，实际上，是叫何龙暗示你屈从于他，而你却喜欢年轻英俊的艾克，于是跟艾克抱怨，艾克表面对米兰温柔体贴，实际并不满意她缺乏女人味的身体，对你的投怀送抱非常享用，加上尹泰裕的霸道做法，让他也滋生了不满，两个问题叠加让他产生了杀死对方的想法。” “可摆在艾克面前有个难题，如果是下药杀害，很快就能让尹岚和何龙确定真凶，而何龙手上还有枪，以及我和福克两个变数，他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他想出一个办法，先让你引诱尹泰裕出去，然后他跟妻子米兰说了杀人计划，两人趁其不备，将他勒死。” “所以米兰的手臂和前胸才那么多伤痕，想必是艾克从身后勒住了尹泰裕，而她却在前面压制住他，并且捂住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艾丽莎笑了笑，说道：“你猜错了，是福克杀了尹泰裕，他拿了枪。” 叶维林不管她，继续往下说道：“艾克让米兰先回去，他处理尸体，随后他搜查尸体时，找到了尹泰裕的枪，为了避免不在场时间过长，他再度回去，待了一会他就出来与你相会，而你一直躲着不敢回去，因为你怕回去后，尹泰裕没回去，会引起何龙的怀疑，所以，等艾克再次出去后，你就跟他偷情，却不知福克也跟着艾克走了出来。” “福克发现你们偷情，就躲在一旁看，他从你们脱去的衣服里翻找到了尹泰裕的枪，然后就回来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发现。” 艾丽莎听到这时，转动眼珠却不说话。 “让我发现端倪的是米兰，何龙说死去的尹泰裕有枪时，米兰的表情很疑惑又带点愤怒，我猜她肯定在想，艾克为什么不告诉她拿到了枪，在艾克第一个被搜时，她非常紧张，没搜到枪时，她又是一脸不解。还有福克拿着枪时，她的表情也非常奇怪。” “米兰开始怀疑你和艾克的关系，我想她肯定私底下跟你谈了话，也跟你暴露出她怀孕的讯息，希望能以此击退你。但米兰想不到，你为此却起了杀心，你虽然对艾克有好感，却不信任他，生怕他为了米兰母子跟你反目，在艾克还没有得知米兰有孕前，你向艾克要了杀人的药物。” “因为米兰也是医生，对药物非常有警惕心，你无法下手，刚好米兰要去唯一的水源打水，你干脆就将药下在了天然水里，一般人去打水，也会喝两口，你笃定她会死在附近，所以一边跟艾克偷情拖住他，一边在偷完情后迅速赶到现场，将米兰尸体运走。” “你原本的计划是去引诱福克，让他喝下水，跟米兰一样死去，你就能拿到枪，然后给米兰的尸体开上一枪，等其他人前来，你就可以说，米兰打水碰见福克，将药下在了水里，福克喝了水发作后打死了米兰，而他也不治身亡。” 艾丽莎终于撕下了她柔弱的面具，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对，我本来是那样打算的，可我处理了米兰的尸体后，却发现水位下降了很多，你知道的，那点水实在太少了，装走一点就会被发现，如果是尹岚或者何龙来打水，他们肯定会当场就喝上两口，下场跟米兰一样，有谁会匆匆忙忙装完水就走？肯定是跟我们阵营不同的人，一定是你或者福克。” “我再仔细地查看了周围，发现了有人躲在附近的证据，我肯定你和福克其中一人发现了我搬运米兰的尸体的过程，所以我来找你们。” 叶维林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来找我们，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觉得我和福克都已经喝了水，现在尸体横陈，就等着勇士去拿枪了。” “可我没想到，你没有死。”艾丽莎叹气，她闭着眼睛，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开启道：“既然都被你猜中了，你大可以杀了我。” “你走吧。”叶维林印证了自己的部分猜想后，变示意艾丽莎离开。 艾丽莎睁开眼，眼神中既有对方不会杀她的笃定，也有一丝疑惑，叶维林很了解她的想法，她觉得自己此刻是岛上唯一的女人，杀谁也不可能杀她，甚至她觉得叶维林会趁此机会占她便宜，她早就做好准备了。 叶维林知道部分真相后，对这部电影的主线都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他知道艾丽莎非常重要，可能最后存活的人就是她，他当然不会杀她，他还要等到明天晚上最后一刻，见证结局和其他人的死亡。 艾丽莎离开后，叶维林也没闲着，他将剩余的果实吃完，补充好水分和体力后，独自一人悄悄地潜入了他们八人原先搭建的木棚附近，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果然，到了深夜，艾克和何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木棚，站在离叶维林只有十几步的距离，轻声谈论了起来。 “这座岛上没有尊卑之分，也没有主仆关系，有实力就是王者，你要一辈子屈从在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之下吗？”艾克轻笑道。 何龙没有说话。 在一片沉寂中，艾克继续道：“这座岛上，除了那两个混混，只有我们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当男孩成长为男人，你确定他不会跟你争夺枪和女人？” “不瞒你说，我知道米兰失踪后，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已经跟艾丽莎在一起了，如果你干掉那个男孩，我愿意跟你共享艾丽莎。”艾克如此承诺着。 过了很久，叶维林才听见何龙一句轻轻的“好”。 叶维林心下忍不住叹息，依照艾克的谨慎，他肯定不会先杀尹岚，留着何龙，毕竟正如他所说，前者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也没有枪，当然不具威胁，而何龙已经是个成年男子，还有枪，艾克怎么能如他所说跟何龙共享女人？ 在只有一个女人的孤岛上，两个男人占有她，一个有枪，一个没有，没有枪的男人下场是什么显而易见，艾克绝不会这么蠢。 果然，当第三天的凌晨来到时，艾克和尹岚一同出现在了木棚外，两人共同抬着一具尸体，那正是何龙已经僵硬了的身体。 两人将尸体抛下海回来后，回到了住处，因艾丽莎还在里面睡觉，两人便在外面聊了起来。 第40章 孤岛再见 “不要太伤心了，”艾克柔声安慰着尹岚，“是他先起了恶念，怪不得你。” “再说了，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有枪的人始终没有手无寸铁的人值得信任，就算没有我挑拨，他迟早也会将你我杀了。”艾克叹道。 “所以，把何龙和那把枪一起扔下海，就是最好的选择。”尹岚接着道，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 “对。”艾克看着尹岚的目光带着诡异的温柔，他忽然凑近尹岚，用成年白种人的优势身高将未成年的尹岚牢牢困住，“你想知道为什么昨晚我让何龙给你的食物下药，最后他死了，你却没死吗？” 尹岚脸上的惊慌一闪而逝，随后他强行冷静下来，回道：“难道不是我跟你约定好了，让何龙误以为我的食物被下了药，降低他的警惕心，让他毫无防备地吃下食物吗？” “对啊，亲爱的，你不觉得奇怪吗？”艾克的手摸上了尹岚的脸，赞叹道：“东方人的皮肤就是细腻，你比艾丽莎还要美。” 尹岚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艾克，艾克却丝毫不在意地轻声道：“亲爱的，你这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将计就计杀死你，独占艾丽莎呢……” “是因为…你跟艾丽莎一样呢。”艾克笑着，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尹岚一步步往后退，艾克就像看着穷途末路的猎物一样盯着他，那毒蛇般的目光让躲在树丛的叶维林也忍不住感到恶心。 直到退出十几米，尹岚脸上惊慌的神色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态度转变之快，令艾克都维持不住他脸上的笑容。 尹岚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一把枪，那把枪小巧精致，只比掌心大一点，正是何龙生前使用的那把枪！ 他的枪口牢牢锁定着艾克，而艾克则一脸不可思议地摇头道：“不可能，何龙死后，我一直都看着你，你没机会从他身上拿枪！” 两人的响动似乎吵醒了木棚里的艾丽莎，她一脸睡意惺忪地走出来，媚笑着将头靠在尹岚的肩上：“可我有机会啊！艾克你真坏，居然背着我看上了我的男孩。” “艾丽莎！你这个贱人！你把枪取出来有什么好处！”艾克崩溃地大喊，完全不明白艾丽莎为何愿意让枪威胁着生命。 “抱歉，我也没办法，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这把枪能沉入大海……”艾丽莎假惺惺地叹息道：“只可惜，这座岛还有另一把枪威胁着我们。” 艾克一愣，不由说道：“你不是说，威廉和福克都死了吗？那把枪也被你扔下海了！我也检查了你的衣服，根本没有枪。” 艾克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艾丽莎要撒谎，就算她只想依附一个男人，她也应该选择他，而不是尹岚。 “因为你是个医生，你可以不知不觉地杀死这么多人，身为你的枕边人，我很怕你。如果我只能选择一个男人，我当然是选择更让我放心的尹岚。”艾丽莎甜甜地微笑着，眼神却冷酷无比。 “可是，你只要把枪给了他，那他同样对你有威胁！”艾克不能接受这个解释，仍旧情绪激动。 “是吗？我跟他已经约好了，只要解决完剩下的那个混混威廉，我们就把枪扔了。”艾丽莎一脸无所谓，她亲吻了一下尹岚的脸颊，轻声道：“开枪吧。” 伴随着一声枪响，艾克惨嚎着倒在了地上，直到咽气都睁大着眼，怨毒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 还未长高的尹岚与身材娇小的艾丽莎有着一样精致青涩的面容，两人牵着手，在枝叶繁茂的丛林中，宛如创世书中的亚当和夏娃，充满了诱惑和纯洁。 目睹这一切的叶维林等两人返回木棚后，也静悄悄地离开，距离最后时刻的来临，他一定要谨慎度过，如果被尹岚一枪崩了，那就太冤枉了。 在等待之时，叶维林再理了一遍人物的死亡顺序和动机。 尹泰裕第一个死亡，他是被艾克夫妇杀死，艾丽莎参与挑拨；米兰第二个死亡，她被艾丽莎所杀，艾克默许。以上事件，叶维林都没有干涉，所以都是原剧情。 第三个死亡的是福克，是被叶维林间接杀害，如果叶维林没有去打水给福克喝，那么，有两个可能，一是按艾丽莎所说，她会去诱惑福克，然后福克喝水死亡，她拿到枪，给米兰尸体开枪，嫁祸福克同时将叶维林扮演的威廉杀死。 但叶维林成功避开，那第四个死亡的就变成了被尹岚和艾克共谋杀害的何龙，如果按原剧情，何龙的死亡因果仍然不受影响，但因为叶维林的存活，艾丽莎没有拿到枪，所以下一个死亡的变成了艾克，但如果原剧情不变，艾丽莎拿到枪的话，她就不怕艾克身为医生的威胁，那下一个死亡的可能是尹岚而不是艾克。 可他现在触发的剧情，已经导致了艾克的死亡，如果这不是原剧情，那么也算是挖掘出了一个不同于原剧情的阴暗面吧。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细节？ 叶维林想了很久，忽然记起一个线索，福克说，在尹泰裕死亡的那天晚上，除了他外，所有人都离开过一会，尽管真凶早已确定是艾克夫妇，但是否还有内情，比如尹岚撞见了什么…… 等等，叶维林回想起尹泰裕死亡后，尹岚的一举一动，瞬间想明白了为什么一个手无寸铁，毫无威胁的男孩能活到最后，这绝不仅仅是运气。 这一切还需要他在今晚凌晨过后，才能得到验证。 夜幕很快就降临，叶维林咬着牙忍着饥饿和寒冷，终于等到了深夜，他紧握着枪站起身，深吸了口气，脚步从容地走向了只剩下尹岚和艾丽莎两人居住的木棚。 “你终于出现了。” 还没等他靠近木棚，尹岚就走了出来，他同样手握着枪，步履沉稳，只不过他比起叶维林仍是显得更紧张，他有些奇怪地注视着叶维林，不太明白这人为何总是一副淡定的面孔，难道混混都对生死无惧吗？ “看来你对我防备很深啊，”叶维林笑了笑，“老实说，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来只是为了验证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后，我立刻饮弹自尽。” 尹岚完全不相信对方的说辞，可表面仍是应道：“你问吧，反正也只剩下我们俩了，不是吗？” “你好像不把你身后的女孩放在眼里啊……”叶维林看着刚走出木棚，一脸笑容的艾丽莎，忍不住嘲讽。 对于他和尹岚的生死，艾丽莎完全不在意，应该说，从上岛到现在，她根本就无需像其他人那样为了活下去而提心吊胆，她甚至将自己摆在至高者的地位，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反正无论她犯下多大的罪，其他人都不会杀她，只因她是孤岛唯一的女人。 “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谁是真凶吧？”叶维林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张与尹蓝一模一样的脸，有些控制不住地走神，他开始想念起现实中乖巧的对方。 少年不说话，他的神情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叶维林想尽快结束这场孤岛之旅，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你亲眼看见艾克夫妇将尹泰裕勒死，你却并没有出声，甚至故作不知情地等到第二天早上，然后顺理成章地借此机会搜查凶手，拿到那把属于你父亲的枪吗？” 尹岚的声音冷冷地传来：“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知道，我想你也不是故意，只是当时你一人看见，身单力薄，要是被发现，以你的力量甚至打不赢米兰，所以你没出声。但你隐瞒并故作不知，甚至接下来与艾克合谋杀了何龙，又策反艾丽莎为你偷枪杀死艾克，就很值得深思了。” “或许在你父亲死亡的那时候，你就开始计划着如何将其余的威胁一一排除，甚至我怀疑，米兰的死亡，和在水里下药的事，都是你和艾丽莎的共计。” 尹岚又沉默了，叶维林笑了，他觉得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尹岚从他父亲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就有计划地想着如何将威胁一一排除，他找到了最好的盟友，看似危险性最小的艾丽莎，却让几个大男人都死于非命。 “好吧，我知道真相了，最后我得跟艾丽莎说几句。” 叶维林笑着继续说道：“艾丽莎，其实你不是什么富豪的私生女吧。” 艾丽莎冷笑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无论我是谁，我都会活下去，但你，却不一定。” 叶维林终于举起了枪，但他的枪指着的却是艾丽莎：“你是个女支女，我很佩服你的聪明和勇敢，我也不歧视你的职业，只不过……我还是要带走你。” 在这座孤岛上，人性确实没有了底线，尹岚和艾丽莎的做法不能说是错，但一定是恶，恶之花能开出什么好果实呢？他可是个三观正的导演呢，就像黑帮电影的主角再有情有义，也避免不了悲剧的下场，艾克夫妇，尹泰裕何龙，以及福克都为各自的贪婪和恶念付出了代价，凭什么尹岚和艾丽莎不用？ 当然，叶维林也知道，就算不杀他们，被困一辈子孤岛，结局也未必多好。只不过真实经历一场杀戮，他总得做点什么。 艾丽莎有恃无恐的，不就是她笃定了，身为孤岛唯一女性的她绝不会被杀死么？ 尹岚费劲心机的，不就是除去所有威胁他生命的人吗？ 他们最自豪的，不就是算计人心，将人玩弄至死么？ 那他就给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杀了艾丽莎，让她临死前也领教一番那种意料之外的心情，也顺便送尹岚一个惊喜，这座岛上终于只剩你一人了，再也没有可以威胁到你的人了，想必孤独是你最好的伴侣。 叶维林笑着扣下了扳机，耳边传来艾丽莎惊慌痛楚的嚎叫声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尹岚射出的那枚子弹打在身上的痛楚。 再见了，尹岚。 第41章 宣传定档 当叶维林的意识在系统醒来后，他立刻查看余额，果然增加了好几万的123言情币，他第一时间就点开兑换页面，由于信号求救器看起来个头不小，为避免被怀疑，他便兑换了手机。 “主人…您不想看一下《孤岛求生》原电影的剧情吗？”小绿疑惑道。 叶维林顿了一下，说道：“没时间了，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只有一点我不明白，岛上唯一的淡水源被下了毒，就算活下去，也活不长吧。” 没等小绿回答，他若有所思地继续道：“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找到了新的水源，一个是……有人笃定能离开？” 小绿摇了摇头，回道：“这与原电影剧情无关，也许属于主人您还未触发的黑暗剧情吧。” 叶维林同样摇头，不太想继续深究。既然目的达到的话，他就该回归现实了，他可没忘记外面情况紧急，必须争分夺秒。 “我走了。”他跟小绿交代一声后，关上了系统页面。 令叶维林意想不到的是，当他醒来时，面对的却是两张十分焦虑的脸。 他的头部仰靠在尹蓝的怀中，对方位于上方看着他，眼角竟隐含泪水。而傅戚正半跪在地上，不停地掐他的人中，痛得刚睁开的叶维林忍不住发出“嘶嘶”声。 “你醒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叶维林见他们一脸的激动，不禁有些纳闷：“怎么了？我不过就是睡了一下…” “什么叫睡了一下！”傅戚气急败坏地凶道，“我们看外面停雨了，想把你叫醒，谁知道怎么叫你都不醒，叫了有半个多小时，拍你摇你打你，都没有一点反应，如果不是摸到你还有气儿，我们都以为你……” 尹蓝的情绪则表达的更直接，他没有说话，却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叶维林，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生疼生疼的。 “你这叫低血糖？不是什么间歇性晕厥吧？”傅戚的语气很是怀疑。 叶维林这才知道，如果他意识沉入系统，他现实中的身体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的，他原本以为只要外界刺激，他在系统的意识也会有所感应。 他前几次进入系统，都选择在私人空间的睡眠时分，每次都是掐好时间回到现实，没有一次像这回一样进入系统内的电影世界，无法自行选择回到现实。 面对两人的质疑，他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醒来时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一个防水手机，现在就报警吧。” 雨虽然停了，但泥石流造成的威胁还在，他们拿手机打了报警电话后，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待在原地等待救援。 救援人员很快就到了，当三人坐上回首都的车后，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叶维林回到家后，立刻确认摄影器具有无损坏，当补拍的场景完整无缺地呈现在屏幕画面上时，他终于放下了那颗一路都忐忑不安的心。 将补拍的内容剪入加了后期的新版本后，叶维林将它再发回给了狼语工作室。 经过最后几次反复推敲和修改，《故乡魅影》的成片终于完成，他不敢多加拖延，立刻将片子再次送审。 成片送审不像剧本审核那么简单，毕竟题材敏感，虽然经过了傅戚的把关，但仍然退审了一次，好在退审原因的问题不大，细微调整和减去了几个画面后，片子终于过审了。 等了近两个月的结果还算圆满，可下一步，却难倒了叶维林和傅戚两人。 两人跑了多家电影公司，却没有一方有买下并且投入院线的打算，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先问导演是谁主演是谁投资是谁，得到毕业生独立制作电影，主演名不见经传，且投资方就是学生导演本人这个答案时，他们纷纷摇头，礼貌点的会请他们喝杯茶再离开，粗暴点的直接吼道：“你们是存心来捣乱的吗？自己投拍电影想上院线？开什么玩笑！” 严重受挫后，叶维林只能按罗茂建议的方法，再次找上电影公司，这次，他准备以出让投资份额的条件，将电影卖给电影公司。谁知，他自以为做出巨大牺牲的条件，却更遭到了嘲笑。 “不要再来部门找我了ok？都说了，我们公司一般不买入独立制作的电影，上次你来的时候没听清楚吗？不是投资份额的关系，我们根本不需要你的投资份额！你可以随便去哪家电影院看看，影院门口张贴的海报会告诉你，整一年的档期都排满了，哦不，是明年的档期都排满了，就算我们买下你的电影，拿了你的投资份额又有什么用？反正倒贴钱给院线，他们也不会安排上映的！” 万般无奈下，叶维林只好请学校的老师帮忙牵线引荐，这次终于有电影公司的发行负责人将《故乡魅影》整部电影给看完，只不过，他们的答复仍然是犹豫且偏向于否定的。 原因也很明显，买下电影是一回事，能不能让院线排到档期又是一回事了，这两年华夏电影业正处蓬勃发展之势，早已告别家用录像时代，国产电影以井喷状横扫各大影院，促就票房屡创新高，就连所谓的“淡季”也排满了等待上映的影片，凭什么影院会将盈利空间挤压，就为了赌一部独立制作电影会大卖？ 叶维林又一次走出万众影业租用的商业大厦，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他顾不得形象，跟几个面试学生一样，精疲力尽地坐在了台阶上。 见叶维林衣冠楚楚，穿戴气质都与寻常高校的毕业生不一样，隔壁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看着奇怪，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也是来万众面试的吗？” 万众影业是华夏几大电影公司巨头之一，集投资拍摄与发行为一身，业界享有盛名，几年前叶继铭跟随港岛名导李群安来大陆为电影取景，最大投资方就是万众，据说那部电影最终赢得六亿票房，是那一年收获票房最高的电影。 “不是。”面对女孩的好奇，叶维林也只有礼貌地摇了摇头。 “其实你上次来我就见过你了，”女孩拨了拨头发，镜片下的目光好奇中又带着打量，“在发行部门外见到你的，还以为你是我的竞争对手呢，那你不是来应聘的话，找发行部是谈业务吧？” 女孩口齿伶俐，语气主动却又不令人讨厌，叶维林笑了笑，说道：“算是吧，我是个独立电影制作人。” “哇，真厉害！”女孩似是被惊讶到了，语气也变得十分激动：“那你是找万众发行吗？” 叶维林苦笑着摇头：“被拒绝了。” “哦…”女孩一脸同情，她随即叹了口气道：“万众门槛太高了，我上周笔试过了，但这周面试我好像犯了点小错，应该没有希望了。” “加油吧。”对此，他也只有一句萍水相逢的安慰。 女孩深吸了口气，忽地站起：“对，我不能消沉下去！”她说着就从包里翻出一本笔记本，和手上的笔一起递给他：“帮我签个名吧，等你的电影搬上大银幕，我就赚了！” 叶维林乐了，他接过笔记本，刷刷两下就签上了大名。 “叶维林……”女孩心底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在脑海搜了一圈也没想起相关的信息，看来对方真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导演。 在女孩离开后，叶维林继续呆坐了好半晌，最终，他拨出了一个许久没联系的号码，决定将心底那个隐隐的念头付诸行动。 星宇世纪在大陆的总公司位于沪都，但在首都也有分公司，恰好叶维晟这半个月都在大陆出差，过几天就要来首都分公司视察，接到叶维林的电话后，也没说什么，直接约了时间地点。 但凡有一点办法，叶维林也不想找上星宇世纪，可背负着好友与自己的心血，连着数日的奔波无奈，这点可笑的自尊早就不算什么了。 如果他真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也许他还会死倔，然而他并不是。 再次见到叶维晟时，对方显然比前几年要成熟稳重得多，叶维林记得刚穿来时，对方总是一副容易被激怒的样子，如今却是一脸波澜不兴，语气也是不疾不徐，让人难以揣摩其心思。 等叶维林将事情说完后，他像是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手上的钱不多，董事那边看中了好几部港陆合作的喜剧片，准备年底就将钱全部投进去，至于你说的那个投资制片扶持新锐导演的项目，投资的每一笔都要经过董事会，我无权做主。” 叶维林想不到对方如此不好说话，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说道：“片子已经走完了所有程序，包括投资制片审核等等，就等上院线了，并不需要花费很多钱，如果安排发行方宣传和院线排片的资金不够，我可以出让部分投资份额。” “你自己想想，恐怖题材、小成本独立制作片、不知哪找来的新人演员，你觉得票房会高到哪里？就算我愿意花钱去做宣传，让公司旗下的院线去排片，去赢回一点票房，可你觉得这点钱能弥补其他电影带来更大盈利空间的损失吗？” 见叶维林沉默，叶维晟这才露出了他进来的第一个笑容：“威廉，你得学学，你可真不擅长谈判。” 他松了松领结，脸色露出放松的神色，目光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挑剔和嘲讽，而是带着打量的意味：“这几年你的改变很大，我都看在眼里，两年前那部《庄女梦蝶》的微电影我也看了，虽然我并不太相信是你能拍出来的东西，不过你有上进心是好事，作为兄长，我也该支持下。” 他说完，就从桌子上拿下一叠文件，递给了叶维林。 叶维林逐一翻开，才知道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电影发行的合同，投资份额和盈收比例的合同等等，他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条件不算优渥，却也谈不上苛刻，对一个新人导演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可出让的投资份额还是压得比他预想的低，占总体的百分之七十，一般来算，盈利票房的百分之四十或以上都是属于各地影院的，然后百分之五十是属于投资方的，剩余那点就是发行方和上行院线的。 这部电影他和傅戚就是投资方和制片，一共投了两百多万，假设票房盈利一千万，那他们就能得五百万左右，这是完整的投资份额。 如果出让百分之七十给叶维晟，那他和傅戚就只能得五百万的百分之三十，甚至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而星宇世纪还兼任发行方和上行院线，那赚的钱，几乎全进了对方口袋。 “不行！”叶维林皱眉，将那份合同又推了回去。 “这就是你这部电影的行情，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也没办法。”叶维晟看他沉默，不由冷哼道：“能收回成本，已经算你们好运了，难道你还指望着赚更多的钱？” “还是说，你现在就已经丧失信心了，觉得连本都回不来，所以才想要调高份额？”叶维晟笑容讽刺。 叶维林看他一眼，忽地笑了：“激将法对我没用，谁也不能保证市场，我不能，你也一样，就事论事，我还是觉得投资份额低了一点。” 闻言，叶维晟有些意外，他想不到以对方的年龄竟会完全不受这番话的影响。 因为傅戚也是投资人之一，叶维林打了个电话给他征询意见，两人都一致觉得出让份额过多，给出份额的百分之五十还差不多。 实际上，叶维晟对这部电影并不太看好，他只是看在自家弟弟这几年一直往好的方向改变的份上，给予一定的支持，如果真的想赚钱，他根本就不会跟对方争这一点投资份额，而是直接拒绝。 所以最终他还是让了步。 不同于几年前，叶维晟现已是星宇世纪总部的董事和副总裁，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也不为过，待叶维林签完合同后就匆匆离去，很快就将这事抛诸脑后，直到不久的未来，他每想起这一天，就感到气闷，后悔为什么不坚持原有条件，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 星宇世纪在大陆发行方的负责人叫林海平，本来《故乡魅影》这种无咖位的小电影发行是麻烦不了他的，无奈叶维晟点名要他多关照，于是他只好有模有样地让助理与叶维林直接商议发行和宣传事宜。 经过两年前那波网络热潮，叶维林觉得影院再铺天盖地地宣传，都不如网上宣传来得迅猛，而林海平也这么觉得，买热搜，买水军已经成了电影上映前的惯例，只不过以《故乡魅影》的题材和新人导演的特殊性，可能就算花钱雇了水军，也不一定能激起波澜。 更不巧的是，近期有好几部还未上映就已备受期待的大制作电影，林海平就算再照顾他，也无法做到力压群雄，将一部籍籍无名的电影吹捧得比前者还要高吧？ 果然，买热搜水军这种手段对《故乡魅影》来说并不见效，很快就被其他更受关注的电影给压下去了，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宣传不顺利加上题材限制，《故乡魅影》的档期毫无悬念地被定在了五月中旬，暑假前期，也就是影院所谓的“淡季”。 有且只有一家院线会安排档期，也就是星宇院线。 虽然投放了院线，但在偌大的华夏，也只覆盖六个省其中的二十几个市，虽然一二线城市都覆盖了，但院线主力军的三四线城市只排了一两个，而拥有更庞大市场的多个城市均无排片。 就算场场爆满，票房也不可能好到哪去。 更何况…不出意外的话，各大影院都会将《故乡魅影》的放映时间排在深夜。 这可不是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看着离上映时间越来越近，叶维林也头疼不已，他不妄想这部电影能带给他盈利或是引起的市场反响有多大，事实上，以一己之力，能做到将电影上映，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在学校，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每天都有学弟学妹用各种理由和借口来“拜访”他。 他拍这部电影的初衷，是想赢取一张新人导演的入场券，博得业界关注，如果这部电影连一丝水花都无法掀起，那他的下部电影仍然会面临各种难题，他不能每次拍电影，都是自己投资，自己导演，甚至自己找发行，这完全不是一个导演该干的事。 见叶维林这几天都茶饭不思，眉头紧锁，尹蓝也无法静下心来学习，由于傅戚和叶维林谈话时通常都不避讳他，所以他也多少了解目前的困境。 “哥哥，我有个想法……”尹蓝敲了敲门，正对着电脑发呆的叶维林终于回过了神。 第42章 预告片花 “哥哥，你知道一个叫k站的地方吗？”尹蓝说着就点开了k站的页面。 k站是近年来最受华夏年轻人喜欢的一个社区网站，它一开始兴起是源于弹幕视频，以发布动漫新番和游戏实况为主，聚集了许多二次元爱好的人群，后来逐渐发展壮大，就分了多个社区模块，其中的娱乐区除了网友们一些自娱自乐的作品外，最多的就是同人片花。 有些质量高的同人片花，甚至能引起广泛的网络热潮，例如前段时间非常火的一个国产动画电影，就在上映前几天还处于无人问津寂寂无名的状态，结果k站一个片花配一首超燃的bgm，瞬间引爆了这部动画的热度，连着几天都上热搜，比起花钱买热搜提升曝光率，这种显然更具备大众基础，也让该部电影创造了国产动画票房的奇迹。 叶维林虽然对k站并不熟悉，但也因此耳闻过，听尹蓝这么一说，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故乡魅影》的元素太现实了，也跟二次元无关，恐怕不能在k站引起大的反响。”叶维林想了想，心里并不抱太大希望。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尹蓝反问道，因为家境坎坷，无父无母，从小他的校园生活都过得不太如意，但这不代表他不关注当下同龄人的生活娱乐方式，只不过由于条件所限，没怎么接触过。直到被叶维林收养并且转校开始了新生活，为了能更接近未来的目标，他要求自己什么都要会一些。 别人会的，他也会，别人不会的，他也要会。 “我记得傅哥好像提过，他在k站有个号。”尹蓝说着又笑了起来，十六七岁的男孩已经逐渐褪去了稚气，几个月前还有些鼓的脸颊现在都削痩了下来，五官因此显得更深邃俊美，也更吸引人目光。 这一笑，让叶维林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孤岛上的尹岚，后者性格黑暗，魅力却毋庸置疑。 “哥哥？”尹蓝疑惑于叶维林的短暂失神，轻喊了他一声。 叶维林回过神，有些不太自在地转开了视线：“那就试试吧，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 “什么？将预告片放k站？”傅戚听叶维林这么说后，有一瞬间的怔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地一拍脑门，嘴里喃喃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原来傅戚在k站不仅是有个号那么简单，他还是站里赫赫有名的片花剪辑大神。他倒不是抱着想红或是其他想法做片花，而是纯粹为了练习剪辑水平整的几个作品，尽管作品数量不多，但质量都很高，加上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作风，早就被封神了。 傅戚不经常上k站，却也知道走红k站的一些基本要素，譬如炒cp拉郎配，盛世美颜舔屏向，卖情怀等等，他发布在k站的作品水平都差不多，虽然都很多人看，但其中一部却特别火爆，原因就是那部他胡乱剪辑的伪片花里，出现了一个高颜值男星，片花里的许多画面都截取了这个男星最鼎盛时期颜值的角度画面，力压片花里无数当红小鲜肉，本来这个男星都快过气了，就因为他剪辑的那个视频，又重新火了一把。 他重看了一遍《故乡魅影》的预告片，顿时觉得发上k站还需要再剪辑一遍。 叶维林也赞同，这并不是《故乡魅影》的预告片剪辑得不好，而是画面太注重惊悚和悬疑元素，当然，k站也不乏一些喜欢惊恐向视频的年轻人，但要火，这还不够。 “恐怖这个卖点还不够啊……”叶维林冥思苦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却见一旁的傅戚已经云淡风气地打开了剪辑软件，正导入《故乡魅影》的成片进去。 “你怎么还没想好就开始剪了？”叶维林诧异地问。 “就你瞎！没看见尹蓝那张脸吗？”傅戚将片花导入后，熟练地操作了起来。 “他的脸怎么了？”叶维林仍然搞不明白。 “好看呗。”傅戚意简言赅地回答完毕后，便毫不客气地指挥道：“不要干坐着不干事，我记得刚认识你时，你还批评我剪辑技术不过关呢，现在你来啊！” 叶维林听他提起旧事，不由哭笑不得：“你别老提这事……对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是说凸显尹蓝的脸部优势？将他的特写镜头都剪进去吗？” 傅戚摇头道：“不是剪特写镜头，就是…你看见尹蓝一些特别迷人的角度画面，或者是你觉得他在这一瞬间非常性感的……” 见叶维林越听越糊涂，傅戚叹了口气，中止了他的解释，直接简单粗暴地在k站中找出了几个点击破千万的舔屏向视频，让他自己去感受一下。 当叶维林完整地将那几个视频看完后，他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他看着傅戚欲言又止，半晌才犹豫道：“这不太好吧，假设这个视频真火了，他们冲着想要看的去看，结果恐怕会大失所望。” “会吗？”傅戚笑的别有深意，他点开《故乡魅影》，主角尹蓝的戏份几乎霸占了电影时长的全部，几乎每一帧都有他的画面，尽管背景和色调都十分阴森恐怖，却丝毫无损尹蓝精湛的表现。 “喜欢一个人，是从脸开始，却不会从脸结束。”傅戚一针见血地道：“而且，我对这部电影比对那小子的脸更有自信。” “这只是一种吸引人去看的手段，真正好的作品是不会流失看客的。” 叶维林也笑了：“道理我懂，别说废话了，开始吧。” 一旦掌握了精髓，叶维林剪辑起来的速度不比傅戚慢多少，只不过两人都有些偏完美主义的强迫症，距离上映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了，片花才刚刚剪好。 傅戚先登上那个在k站许久未登的号，将原版的电影片花发布出去，果不其然，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视频的评论区和弹幕纷纷有人留言询问，这是剪的哪部影视作品的片花，怎么感觉不像是伪片花，而像是真的预告片？ 当然，更多的人留言询问的是，片花里出现最多的那男孩是谁。 由于原版预告片，为了凸显电影的优势元素，表现出极致的惊悚感，多数采用了一些恐怖道具和背景，人物并不多见，就连身为主角的尹蓝，也只有几个短暂的镜头，都是以背影，侧脸，和隐入黑暗中的面孔为主，正面特写镜头只有一个，但也只有短短一秒。 可对于k站的颜狗来说，这短短的一秒也足够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喜闻乐见地发现视频充斥了大量追问片花来源和尹蓝个人信息的弹幕和评论，距离发布24小时未到，就已经上了首页娱乐区的点击排行榜。 傅戚本想吊够人的胃口，才将这部为颜狗量身打造的新片花发上去，但无奈上映期就在下周，现在发都已经迟了，更别提再推后了。 在发布新片花前，他在视频介绍那里说明了自己是独立电影制作人的身份，上一部和这一部的预告片花都是电影本身的，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剪辑其他影视素材做成的伪片花，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视频简介完后，傅戚便将这两天的成果发上了网，以他的眼光和经验，这部片花一定会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主动联系了几个同样以剪辑伪片花出名k站大神，希望对方能帮忙促进推广。 傅戚制作片花的水平一向是公认的站内最高，自然有不少人求勾搭，其中不乏一些颇有影响力的up主，无奈他本人在k站上总是不见踪影，性格也高冷，久而久之就成了孤家寡人。不过这一回的主动，倒让许多up主感到受宠若惊，几乎都答应了帮忙。 “看不出你人缘这么好。”叶维林忍不住吐槽道。 傅戚也有些出乎意料，暗想不愧是以二次元著称的k站，还挺有人情味。 范小月疲惫地爬上八楼的楼梯，刚推开门，就迎来了一阵熟悉的唠叨。 “都叫你早些回来了，找工作不急于一时，弄坏身体就是一辈子的事。”范妈叹气，看着女儿带着眼镜都无法掩饰的倦怠双眼，强行忍住了更多的埋怨，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说那个什么万众影业的大公司到底是不是骗人的啊？三番两次叫你去，又不给确定答复。” “妈！别说了，万众今天给我答复了，没戏。”范小月心里也不好受，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连份实习工也没找着，本来万众影业是最有希望的，为了复试她推了另外几家公司，结果还是失败。 对着满桌饭菜，她也没多少胃口，扒了几口就关上房门，照例打开电脑登录她最熟悉的网站——k站。 现实的不如意，总要有逃避的空间，k站就是范小月最喜欢上的一个网站，无论是动画区的新番，还是游戏区的实况，或是娱乐区的各种同人片花，她都能看老半天。 范小月虽然涉猎广泛，可她真正喜欢并收藏的up主却没有几个，其中一个是k站著名的伪片花制作大神，叫少傅，粉丝都亲昵地称其为少妇，是她最喜欢up主没有之一。 少妇已经有半年多没更新了，她每次登陆k站打开收藏页面，都只是匆匆扫一眼这个id，就继续该干嘛干嘛了，谁知今天一登录，她竟发现少妇更新了！还连着更了两个视频！ 范小月激动的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她没舍得立刻看，而是先看了一眼评论区。 “全程高能！” “说一点都不可怕的你们是认真的吗？！” “其实…我感觉…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娃看这个会吓cry的…你们城里人不觉得可怕…然而我已经默默地在被窝强忍尿意ing…” “1分38秒正脸截图！” “1分38秒那个boy是谁！我的袜子都湿透了……” “噫，楼上好污，你需要一包去污粉！” “1分38秒少年请正面上我！” “楼上都是村网通，少妇今天已经更新了新福利，那个才是舔屏向，指路xxx.不谢！” …… 看着铺天盖地的“1分38秒”的评论，范小月好奇了，但她并不是一个性格急切的人，区别于k站大多数的颜狗，她还是比较注重视频整体美感的人。 怀着满腔期待，她点开了标注为“少傅力作——《故乡魅影》最新预告·真片花”的视频。 画面的一开始是夕阳西下的整座村庄，随着镜头缓缓推进，天边的火烧云，金黄的稻田和一排排房屋构成一幅静谧而唯美的世外桃源画卷，此刻没有bgm，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 仿若是遥远梦中的场景，那么熟悉，那么美丽……却又那么空灵，仿佛有种让人落泪的冲动。 “小杰，到了。” 伴随着这句女声，画面顿时变得活跃起来，也开始响起了bgm的声音，轻快灵动的伴奏下，几个画面接连闪现，相互追赶嬉闹的小孩，正打水洗衣的妇人，以及在门口抽旱烟的老人家，将村庄生机盎然的一面展现得生动活泼，令熟悉村庄生活的人不禁会心一笑。 但很快，画面基调一转，暗沉的天色，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就已经家家闭户的村路，种在村口的两颗大榕树，在夜风中摆动着它的枝叶，堂屋门上安装着一盏早已过时的暗黄灯泡，映照出榕树婆娑的黑影。 在俯视的镜头画面中，榕树枝叶间隙露出一块大红色的衣角。 这一刻明明没有音效，却让范小月吓了一跳，她心跳骤然变快，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穿着红底绿碎花旧衣的小孩，他一边笑着一边跑进了堂屋。 随后跟着一道少年身影，少年的背影很好看，尽管穿着普通，却掩不住宽肩腿长的优美身段，紧接着就是多个蒙太奇的手法，快速切换着小孩和少年追逐的镜头。 少年的紧绷的下颌，紧握成拳却微微颤抖着的手，快速跑动却略显迟缓的脚步，每个画面都细致地展现出人物的紧张，却没有一张少年清晰的正脸。 “我追着他跑了很久，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范小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少年的内心旁白，她被这道声音苏到的同时，也觉得疑惑，一般恐怖电影的片花都是伴随着快速连闪的镜头，造成人视觉上的刺激不适，再伴随着一惊一乍的bgm，主角or配角不断在奔跑的画面和一些血腥诡异的镜头，而且一般都有对话，话语随着片花的进展，或多或少地剧透出了部分情节。 很少片花会使用旁白，特别是恐怖题材的电影片花。 “我看到了一具棺材。” 少年的语调低沉，声音却有些茫然，配合着画面中少年忽然停止的身影，镜头终于给了他一个特写。 一秒不到的时间，却瞬间惊艳了范小月。 她怔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莫名地跳过了几段片花剧情，她将进度拉回去，当屏幕上再度出现少年的正脸时，她立刻按下暂停，进度显示在1分38秒，她终于明白评论区出现大量的“1分38秒”是怎么回事了，截图完毕后，她继续看了下去。 此刻的画面中，是一间典型的村里堂屋，范小月小时候也回过农村老家，知道堂屋一般用于村里人祭祀，或者红白大事等，属于村里的公共场所。 然后，她就看到了棺材，许多的棺材，堂屋正中间摆放着一具，四面的梁顶上也摆放着多具。 昏黄的烛火中，穿着红底绿碎花旧衣的小男孩笑得诡异，站在正中间那具棺材的侧面，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些什么。 少年猛地追了上去，两人围着棺材转了几圈，棺材盖却咔地一声响了。 范小月瞬间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强忍着跳着看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夜半堂屋棺材响动，黄昏蛙鸣稻田中的诡异魅影，距离村庄不远处的木板厕所，荒郊野外的墓碑…伴随着少年平缓的旁白，越看越令人悚然。 过于熟悉的场景，挖掘出她记忆深处的儿时记忆，她按捺着恐惧，将终于将片花看完。 她轻吁一口气，打开刚刚截图的画面。 少年的脸尤带稚气，表情调皮，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怔愣与慌张。 这本是面临恐惧最合适的表情，却因他出色的脸孔，令人产生收藏的欲/望。 真美啊，范小月忍不住叹息，她的目光流连在少年微微开启的唇，和那双如水墨描绘一样美丽而富含韵味的黑白双眸中。 范小月一直不明白，为何当下的恐怖片市场中，总是充斥着大量性/感美女，穿着紧身或裸/露的衣服，摇晃着白花花的大腿，一路尖叫不休，面露恐慌。 现在她仿佛有些理解了。 在恐惧中寻求虐和美的平衡感，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刺激感。 只不过对比起女/色，她更能感受男/色。 范小月缓了缓，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评论区指路的那个据说是究极颜狗舔屏片花，她先看了一眼时长，不禁有些失望，居然只有一分十二秒。 随后她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视频下的简介，顿时被惊呆了！ k站的少妇居然是独立电影制作人！ 卧槽，这部片花居然是真的，不是伪的！！ 这部片花的电影居然是少妇和同学一起拍的！！！ 各种乱七八糟的心情下，范小月已经完全忘却了连日找工作的不顺畅，她懵着脸，打开了这个视频。 …… 一分钟十二秒后。 范小月捂着被暴击数次的胸口，揉着因连续截图了一分钟而酸痛的手，同时下定了决心，其他不管，就冲少年那张脸，即使电影院排片到凌晨两点，她也一定会去看！ 第43章 上映 k站里像范小月一样的人并不少见，很快，傅戚那两个预告片花就引起了巨大反响，两天时间就突破了百万点击量，评论也有近万条，至于弹幕就更可怕了，数量多到不删除一些卡得根本就放不了。 在k站引起热潮后，更受大众关注的微博也悄然出现了《故乡魅影》的踪迹，虽然还没进入热搜前十，但按照如今这个热度的趋势，恐怕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能上热搜前十了。 这番风吹草动当然也瞒不过林海平，他打了个电话给叶维林，问他是否另外花钱请了别的推手来造势？ “没有，这只是我朋友的主意，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我也很意外。再说了，我哪来的钱请推手。”叶维林连忙否认，他知道跳过发行公司直接另外找人宣传是件破坏行规的行为，即使对方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可心里也不会高兴。 “对了，热搜那边恐怕要再麻烦一下你了。”叶维林解释清楚后，马上顺水推舟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原本星宇世纪的发行部是帮他们做过宣传买过热搜的，只不过没有引起大的反响，于是他们也很快地止损了。现在就不同了，《故乡魅影》本身就含有热度，再推一把，让它一直火到上映前，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林海平也是个生意人，看着有利可图，立刻就改变了方针，不仅维持住了《故乡魅影》在微博的热度，更为此请示院线负责人，临时变更排片区域，多加覆盖了几十个城市。 虽然排片的时间仍然在深夜，但这种安排已经超出叶维林预计的太多了。 “真是太棒了。”叶维林看着电脑屏幕上，《故乡魅影》的词条不仅上了k站和微博的热搜，还上了各大门户网站的娱乐新闻，心里的成就感非同一般。 “哥哥，开心吗？”身后传来了尹蓝的声音，他递给叶维林一块切好的苹果，搬着小板凳就坐在了旁边。 叶维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尹蓝，叹道：“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主意，恐怕……”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k站那边都是傅哥一手包办的，再说了，就算没有宣传，电影也会火的。”尹蓝见他拿着苹果不吃，不由催促道：“哥哥快吃啊，苹果肉都变色了。” 见尹蓝一米八的个儿，还窝在一张小板凳上，手脚都伸展不开，还非常体贴地削好苹果递给他，叶维林感到内心泛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温馨。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且久违。 那是拥有亲人的感觉。 或许“哥哥”这个词真的有种魔力吧，被对方叫久了，他也逐渐开始认同，尹蓝就是他的弟弟。 叶维林伸出手，控制不住地想摸摸对方的头，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上辈子时，他对妹妹就是如此，看见她扎着马尾想摸，看见她散着头发想摸，就连最后她在病床上剃光了头发，沉睡不醒时，也想摸。 这或许是他一直渴望着的温情，在他经历了那么多冰冷后，仍然无法舍弃。 当他对上尹蓝那双漂亮的眼睛时，他从回忆中醒来，苦笑着想收回手。 谁知，对方却忽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主动低下头，蹭进他的手心。 “我知道哥哥有个怪癖，总是想摸别人的头。”尹蓝调侃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轻声的温柔。 叶维林从俯视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对方的头发不像一般男孩子的头发那样粗硬，却又没有女孩子的细软，在空调长时间的吹拂下，既顺滑又冰凉。 尹蓝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招人喜欢，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任何人感受到莫大的幸福。 叶维林一边感慨着，一边享受着这份幸福。 距离《故乡魅影》上映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尽管电影在各大网络社交平台的热度依旧不减，可他仍然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独立制作电影后将它投放进院线，从剧本构思到筹划拍摄，从电影送审到联系发行方，其间种种艰辛，现在想来仍觉痛苦。 幸好，他撑到了最后。 电影的定档期为五月十五号，多数影院安排的时间均在凌晨，预计上映十天，具体看上座率，如果差的话，就一周时间下线，如果好的话，可能延长至半月。 《故乡魅影》在还没引起网络反响前，星宇世纪也尝试过推销给其他院线，可惜乏人问津。最终除了自家公司旗下的星宇世纪院线外，没有一家院线购入排片权。 后来电影片花引起网络热潮后，不少院线都表示了兴趣，星宇发行方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很快，数十家院线也购入了排片权，加上原本星宇世纪的覆盖面，叶维林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全国有一百多个城市，上千家电影院能看到《故乡魅影》这部电影了。 先不论最终票房成绩如何，单靠这个排片率，叶维林也确定自己不会赔本了。 由于是小成本的独立制作电影，网上炒得再火热，也不可能跟大制作电影一样召开宣传会，巡回各地大作宣传，更不可能搞什么首映会，但作为导演和主创团队，他拿到了不少电影首映票。为了感谢学校老师的指导和帮忙，加上这部电影本身就是毕业作品的因素，他将这些票都送给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 导演系本就少人，几届加起来不过一百人，而同班的表演系也不过三十人左右，叶维林送完票后还有剩余，他正准备拿去随便送人时，尹蓝又给他出了个主意。 “哥哥，这些票不要浪费了，你可以在网络搞抽奖活动，免费送票再增加点热度，不过微博上星宇的发行方已经在搞活动送票了，再送就没意义了……”尹蓝说着沉吟了一下，打开了k站。 “k站是一开始带动电影火起来的地方，安利实力强大，所谓饮水不忘挖井人，我们以私人名义在k站搞送票活动，多刷点好感，打好群众基础，以后有需要也用的上。” “什么安利？”叶维林不耻下问的同时也暗自提醒自己多接触一些新事物，免得以后拍电影陷入陈旧的框条中。 尹蓝笑了，跟他解释了一遍安利的意思后，便注册了一个新账号，让叶维林打个电话给傅戚，让对方这个账号，然后发布送票信息。 “为什么不直接用傅戚那个号发布？这样太麻烦了。”叶维林问。 “我觉得，哥哥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号…”尹蓝没多作解释，只继续道：“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傅哥的号人气本来就很高，让他带一下这个号的人气，哥哥你也不想以后事事都麻烦傅哥吧？” 叶维林一想也是，就按尹蓝的说法照做了。 微博上的抽奖向来是用软件抽取自动抓取某个id或评论条，而k站的抽奖方式通常凭up主个人的喜好，方式千奇百怪，叶维林采取了最普通的那种，就是在弹幕和评论区抽取整数的那条留言，作为幸运儿。 叶维林发布了《故魅》剧组演员在拍戏间隙休息的一个小片段视频后，就在简介说了抽奖送票的事。 不出十分钟，视频就来了一大批从傅戚那指路过来的观光党。 结果抽取的第一条评论，就令人尴尬。 “盯裆……我发现杰美人月夸下不小，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神风，肤白貌美兼之天赋异禀，导演怎么找到的人才，真是佩服！” 片花里虽然没有曝光出主演的真实姓名，但角色姓名众人皆知，因为尹蓝那张风靡k站的“盛世美颜”，大家都称其为杰美人。 两人故作无视地继续抽取下一条，结果更令人尴尬。 “我要舔美人的脸，舔他的下巴，舔他的胸和和那双可以玩一万年的腿！” 看着屏幕那一条条直白得过火的评论，叶维林有些扛不住，他一个人还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但尹蓝就在旁边，他一方面为这些评论感到面红耳热，一方面又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不自在，双重压力下，他干脆站起身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吧，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尹蓝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只应了一声。 最终除了留给自己的票外，其他剩余的票都被送了出去。 等到上映那一天，尹蓝特意请了晚自习的假，跟随叶维林和傅戚一起去到首映点的电影院，三人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在等候区站着时，三人一直观察着买票的人群。 毕竟是凌晨的电影，特意来看的人并不是很多，叶维林在心底数了数，临进场时也只有七八个人买了这场电影的票，加上他们的话，也就刚好十个人吧。 他正低头思考着，一道女声却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咦，好巧啊，你也来看这部电影？” 叶维林转身一看，他身后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女孩，相貌普通，却让他有种熟悉感。 “你忘了吗？我们在万众影业公司门口见过的，你还给我签了个名。”女孩提醒道。 “原来是你。”被对方这么一说后，他霎时就想起来了。 女孩终于笑了：“对了，你的电影找到发行方了吗？” 叶维林正要回答，开场检票的提示音却已响起，尹蓝本来一直背对着他，此刻忽然拉着他就向前走：“开始了，那几个人都进去了。” 他只好抱歉地朝那女孩笑笑，而对方也毫不在意地紧跟进去。 几人找好位置坐下后，女孩下意识地看向叶维林那边，却无意中瞥见他身旁少年的侧脸，她不由一怔，正想细看时，眼前却骤然一黑。 放映厅的灯暗下来，预示着电影就要马上开始了，女孩来不及细想，几乎占据了她全部视线的大银幕已经开始映画出了色彩。 第44章 故乡魅影 区别于一般电影的开头，并没有出现某电影公司的招牌标志动画，直接播出的就是电影画面。 “刚上初中那年，我第一次跟着爸妈他们回老家……” 伴随着这道旁白，镜头一开始，就是在一辆正在行驶的轿车内，以后座的视觉看向前方，道路泥泞不堪，车子摇摇晃晃，坐在前座的大人只看到后脑勺和隐约侧影。 大概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沉默无言，随后镜头转到后座上的男孩上，他正侧头看着窗外，身上穿着t恤和一条中裤，头发略长，打扮休闲，虽不出挑却也清爽干净。 男孩的脸倒映在车窗上，俊秀稚气，明明很讨人喜欢，却沉着一张脸，眼神不甘。 搭载着三人的车子，一路沉默着向前开。随后镜头切换，画面给了车子一个远景，一路行驶的地貌景色终于映入眼帘。 那是一段非常荒凉的路程，道路狭窄坎坷，却一路蜿蜒向前，来往的车辆都很少，两边的树木并不凋零，反而茂盛过度，随意生长，它们身后的田野长得却很好，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色，镜头渐渐向后推移，车子越行越远，在大的背景下，路途的尽头仿佛与天边衔接。 开头这一段场景拍得很唯美自然，让在座的除了叶维林三人外，都感到了一阵惊讶，他们都是从网上得知《故乡魅影》这部电影的，或像范小月一样被其片花和男主的颜值所吸引，也有对独立制作电影感到好奇来看看的，但无一例外被开头所震撼。 不是说小成本电影吗？怎么感觉摄影超出预计的好，这个角度都比得上航拍了。 紧接着，车子就到达了目的地，在一座看起来非常朴实恬淡的村庄前停下了车。 “小杰，到了。” 男孩的父亲伸了一个懒腰，大步向前走去，女人紧跟着，皱着眉头，脸色并不好看。 小杰在车上时紧绷着的脸，在看到与城市风光迥然不同的村庄时，神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好奇起来，他的眼睛转来转去，一派天真，可在对着村庄其他人和父母时，脸色又变得紧绷。 范小月本就是冲着男孩的颜来的，对方这一副明明已经对周遭事物感兴趣了，还要装作发小脾气的样子，把她萌的不要不要的，但她的专业其实也与影视相关，算得上半个行内人，小杰的表演在她看来，已经远超屏幕许多当红明星了，有种非常灵动的感觉。 小杰一家三口跟村里的人打完招呼后，就回到了自己家。 由于许久未回，门口的锁都生锈了，当门打开后，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 不太平整的地砖，墙壁仿佛只涂了一层水泥，灰扑扑的，还没有被粉刷过，窗口十分小，还有几根木头间隔开来，透出的光根本不能完全照亮大厅，灰暗得像上世纪最穷苦的那个年代。 小杰一进门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被他父亲看见，呵斥他滚。 “我感到非常生气，于是转身就跑开了，我跑到村子外面，村口有颗榕树……” 旁白的叙说和电影情节完美配合着，小杰果然跑了出去，他母亲喊他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小杰…回来…” 进村口的地方做了一道门槛，就像个“口”字，下方有一个角度非常倾斜的斜坡，小杰刚才进村时，是上坡路，爬的气喘吁吁，现在下坡却又有些心惊胆战。斜坡下方生长着一颗榕树，它应该生长了很久，树干粗大得两个人都抱不完，枝干肆无忌惮地在四周延伸着，垂下一条条细枝，就像一把大大的黑伞，遮天蔽日般让人看不清头上的风景，也透不出几丝光线。 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在榕树的不远处，有一间直供神像的小庙，庙只有一人高，进不了人，有屋檐也只能恰好不让风雨侵蚀神像。 小杰本能地产生了些许恐惧，他的眼睑微微颤抖出卖了他的紧张，但他同时也感到了好奇，因为他的脚步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发向前走去。 这一幕本不吓人，但影院里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发现了，在不知不觉中，那道神像渐渐地变红了。 它不是忽然的变化，而是在大家都将注意力投注在小杰身上时，它在一点点地变化，直到镜头无意地略过它时，才让人惊觉。这阵幽幽的红光，只有面向它的观众才发现，而背对着的小杰并没有看到，他的内心或许是恐惧战胜了好奇，他转头就往斜坡走去。 走回家的小杰遇到了三两作伴的村庄小孩们，他们都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嘻笑着相互追逐，小杰忍不住开口问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 那是个七八岁的男孩，身上穿着一件红底碎绿花的旧衣，看样子就像是老人家的衣服改小后给小孩穿的，有种诡异的视觉效果。那男孩不但没有理他，还向他做了个鬼脸，面露挑衅地跑开了。 他本不想理会，结果剩下那几个小孩都纷纷效仿那男孩，扮完鬼脸就跑开。 小杰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稚气未脱，见那几个小孩的做法，眼神先是流露出一丝恼怒，随后追着他们跑了起来，此刻的脸却已是隐隐兴奋。 小孩们都往斜坡下方跑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车子到达村庄时已经是黄昏，现在的天色更是完全暗了下来，小杰往斜坡下走了两步，却感到一阵头上像是落下了几缕什么。 他摊开手心一看，却是几缕头发。 他抬头一看，却是榕树的枝干，他迟疑地止住了脚步，想往回走。 转身一看，小杰却露出了惊悚的神情。 因为他看到数个人影，正缓缓地往斜坡下方走来，就像排着队干某件事一样，有秩序，却又莫名地让人感觉步履沉重。 夜色茫茫，小杰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和五官，恐惧让他不敢在待在这，他不顾人影重重，径直一人逆向往回跑，头顶不时掉下一缕两缕的头发，耳边隐隐传来哀乐，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只往回冲。 跑回村口时，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古怪，他左右看了看，没人，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尽管没有开口，也没有过于夸张的动作，但却很明显地表露出小杰想上厕所的欲/望。 “村里的房子都长得一模一样，有好多排，有好多屋，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经过一系列的诡异，旁白仍是不疾不徐，但这仿佛哑剧一样的情节，却让人产生极大的冲击力。 一个人坐在后排座位的范小月有些后悔，她应该带上几个朋友来的，或者买票的时候，不应只考虑视野问题，更应该考虑到看恐惧片是否能承受的问题。 前排好歹还有几个人，后排只有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孩。 “没有鬼的，肯定没有鬼的……”范小月在心底暗自为自己壮胆，她第一次觉得，相关部门对电影不能出现鬼怪的禁令或许不是件坏事。 小杰找不到家，却又想上厕所，可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自如地在厕所建筑外随意大小便，于是他想起在车上时，父亲为了强调他们那个年代的艰苦所说的一句话。 “我们那个年代哪有独立厨卫，厨房都是公用的大灶，厕所就在村口，用两块木板搭上就了事。” 小杰尽管刚刚从村口跑回来，还存有恐惧，但仍是又返回去，果然看见了一间非常狭小的屋子。 他在没靠近屋子前就掩面捂鼻，表情很是恶心，结果推开一看，更是转身欲呕。 屋子留有一盏旧式灯泡，昏黄的光映照得脱落皮层的墙壁斑驳且油腻，嗡嗡虫蝇声忽远忽近，而那厕所，真是两块木板搭起来的，中间空缺了的一块就是便坑。 本来这个镜头已经十分恶心，令人不适。 结果就在小杰转身干呕之际，一只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毫无血色的苍白，且不太自然地蜷曲着手指，它悄悄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杰俯下的身子一僵，他睁大眼，不太敢回头。 他的眼皮迅速抖动着，捂住肚子的手渐渐地握了起来，他猛地转身，在看清人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那是个佝偻着身体，双目浑浊的老人，他穿着一身绿，站在背景为橘红色光线的屋前，比刚才那只手忽然出现的镜头，更令人恐惧。 他张口想说什么，小杰已经吓得连连后退，在对方要走上前时，直接掉头就跑。 这一次病急乱投医，倒是终于找到家了，小杰推开房门走进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家里有两间房，他打开一间，又迅速关上，很显然那是他父母的房间，估计已经熟睡，小杰并不想打扰，也或许是怕被训斥。 解决完生理问题后，他走到自己房间，打开了灯，结果墙上挂着两张照片却不期然地将他吓了一跳。 那是两幅黑白遗照，模样都是老人家，镜头在两张遗照上停留了好一会，再切换到小杰的脸上，他的脸色十分微妙，有着挣扎，有着熟悉，更多的是惧怕。 他啪地一声将灯关闭，直接倒在床上。 镜头也随之一暗，当画面再度亮起时，旁白又出现了。 “早晨，我醒来后，我妈叫醒我……” 小杰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母亲温柔的笑脸，模糊的视线中，对方已经转身留下一道离去的背影。 “我们一家人吃完早餐，就一起去散步了。” 镜头切换在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清晨鸟叫，绿树成荫。 羊肠小道上，小杰父母走在前方，不时低语轻笑，传来阵阵谈话声。 小杰跟在他们后面，不远不近。 此刻，忽然吹来一阵风，他似有所感，停下了脚步。风将青翠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不远处的水塘荡起层层涟漪，美得就像一场梦境。 第45章 故乡魅影·下 “过了那天早晨，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这句旁白结束后，镜头随之一转，小杰回到村庄后又遇见了那个穿着红底绿碎花旧衣的小孩，两人相互追逐着，如同昨日那样遇见好几个令人惊悚的场景，明明是极其简单的情节，连台词都少得可怜的追逐戏，却令台下的观众看得极为紧张，抽气声此起彼伏，在零稀坐着几人的偌大电影院里制造出多人捧场的效果。 直到本片的高/潮情节，棺材里老人起尸的场景一出，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啊…” 范小月不由自主地被吓得轻呼出声，却瞬间反应过来，及时克制住害怕的情感，她一边觉得丢脸，一边又庆幸着有人叫的比她更大声，将她声音给盖下去了。 她今晚被吓得不轻，为了缓和一下情绪，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唔，离散场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再恐怖忍忍也就过去了。 说真的，《故乡魅影》这部电影是她看过近年来国内最吓人的恐怖电影了，上一次让她领略到这种恐惧的，还是几年前跟闺蜜一起在家熬夜看《咒死》的时候呢，《咒死》是这几年来最负盛名的恐怖系列片，区别于传统恐怖片里毫无新意的元素，里面的一些创新惊悚情景缔造了恐怖片的新篇章，以前人们觉得害怕，把被子一蒙心里总算有些安全感，但看了《咒死》后，恐怕钻被窝也无法消弭这份恐惧了。 至于国产恐怖片，范小月也看了不少，但由于相关政策，鬼怪通常不允许搬上大银幕，这就导致了许多恐怖电影挂羊头卖狗肉，无论电影前半部分多么的吓人，出现了多少令人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后半部分都会来一个大逆转，让前面这些匪夷所思的情节都归结于人为，而这个“人为”通常牵扯到了多年前一起人命案件，凶手或为报复而来，或为情爱纠葛又或许是人性利益，总之，都是套路。 在规则的强压下，能过审的恐怖片都不会出现鬼怪，这已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尽管《故乡魅影》的片花看起来十分惊悚吓人，可真正冲着恐怖元素来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是冲着男主的颜值来看，要不就是满足好奇心。 范小月心想，无论这部电影后二十分钟有多牵强套路，她都决定要推荐安利给其他小伙伴们，尤其是嗜好看恐怖片的。 “我跑过了一间屋子，又是一间屋子，我跑来跑去，都找不到我家的门……” 历经了极致恐怖的小杰疯狂地奔跑在村庄那一排排屋子间，他再也不顾忌什么，大声呼喊道：“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连着呼喊了好几声，直到旁白响起，依然是平缓的声调，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无关紧要，令人听不出端倪，可画面却激烈的让人心生绝望。 本就偏暗的画面渐渐模糊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纯白的屋子。 里面坐着一个人，他逆着光，让人看不清相貌，看身形却是一个成年男子。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父母。”他说。 小杰的瞳孔一缩，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后退着，摇头拒绝。 “我要回去！”他这么说着。 “回哪里？”那个人逼近一步。 “我要回…村子。”小杰的神情很明显犹豫了一下。 “好。”那人点头应允，再逼近了一步，以强势得不容拒绝的气势，将他的手牵住。 他推开那扇门，外面的阳光照得小杰睁不开眼，却将他整张脸以最无瑕的方式，放大到了银屏。 他那双如水墨般黑白分明又动人心魄的眼珠，在阳光的直射下，终于显得剔透浅淡，在半眯半睁间，流转出脆弱的光，小杰在那一瞬的神情，像是茫然，又像是悲伤，来不及看清已转瞬即逝，微妙无比。 那扇门口，是一条泥泞的路，道路狭窄坎坷，却长长地延伸至天边尽头的远处，两边的树木非常茂盛，有些枝叶肆意生长到甚至阻碍了道路，可它们身后的田野却是一大片成熟的金黄。 这是一段非常荒凉的路途，小杰禁不住睁大了眼。 前方的人影依然没有转身，一路走着，镜头随着他的脚步，逐步向前，直到看见一辆车子才停下。 那辆车子已经侧翻，玻璃碎了一地，车前部位与一棵树身深深地嵌在了一起。 小杰退后了两步，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但更多的是想转身逃避的情绪。 那男人手一把抓住了他，镜头仍然没给出男人的脸，只给了他的手一个镜头。 “想见你爸妈吗？”男人说道。 小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跟着我，你就可以见到了。”男人说着，再补充了一句，“也是他们叫我来找你的。” 两人如视无物地越过那辆车，继续走着，没走几步就到了村庄。 “村子到了。”男人说着，继续走着。 经过村口那棵巨大的榕树，小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看见榕树上挂着两条长长的白布，而那神像前也摆着许多祭品。 两人爬上斜坡，就看见了那个红底绿碎花的男孩，他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小杰身上，看见两人来了，他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男人跟在他后面，小杰跟着男人，两人一起走到了那间满是棺材的厅堂。 此刻的堂中央，摆放着的，不是一具棺材，而是两具。 棺盖也是打开着的，一圈人围在四周，小杰的神情开始变得惶恐，男人却不容置疑地拉着他走了上去。 镜头没有给睡在棺材里的人，却给了小杰的脸部一个特写。 他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挣扎，变得无力而沉重，随后变得麻木。 轻易就让人猜出棺材里的人身份。 随后，这一画面渐渐变了，那沉重的木质棺材变成了轻薄的水晶棺，地面也变成了瓷砖，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现代化的模样，包括了围着两具棺材的人。 这分明是殡仪馆内。 人们穿着得体的衣服，不时发出低声的啜泣，站成一个圈，围着棺材缓缓走着。 只有小杰和男人站着没动，小杰的脸色木然，如同一具木偶。 男人牵着小杰的手，带着他穿过人群，嘴里问道：“看见他们了吗？现在你想回家还是回村子？” 小杰嘴唇颤抖着，好一会才回道：“我要回村子。” 闻言，男人轻叹一声，应了一句“好”。 推开门，门外又是村子里熟悉的景象，凹凸不平的地面，一排排破旧的砖瓦房。 两人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小杰摘下了那把生锈的锁，走了进去，而男人却没有再进门。 小杰先是走到父母的房门前，打开门往里看，空无一人。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只睡了一晚的房门前，用力推开。 他想爬上床，却无意瞥见那堵墙上挂着的两幅黑白照片，赫然是自己的父母。 “啊——”小杰发出一声喊叫，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流了满面，他夺门而出，可在踏出房门的那一瞬，他呆住了。 画面里的家具，地板和墙壁，无一不表露出，这是独属于城市的现代化套间，有着液晶薄屏的大尺寸电视和一些新兴电子设备，沙发上堆放着文件，玄关的鞋只有两三对，可看着都是一人的。 这套间很显然是一间极具个人色彩的屋子，像是一个单身男子的住所，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门打开着，那男人还站在那里，不曾动过。 小杰走向他，眼神满是痛苦和绝望，流着涕泪的面孔在镜头的特写中，显得狼狈不堪。 自从那陌生男子出现，就没再出现的旁白终于再次开口了。 “这是一场梦，我很快就会醒来。” 随着这句旁白，画面骤然一暗。 当画面再度亮起时，小杰正躺在一张床上，他睁开了眼，睫尾和脸颊都还残留着泪水，枕旁赫然有一摊深色印记。 他缓缓起身，脸色怔然。 直到一声温柔的呼喊从门外传来：“小杰啊，怎么还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镜头切换到房门口，一个女人的身影正忙碌地走来走去。 小杰迅速掀被下床，走出房门。 客厅靠墙放着一台厚重的大电视，正放着早间新闻，家具都是中式的木制桌椅，摆放着早餐的桌面上，放着父亲的翻盖手机，他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电视新闻。 他下意识地看向玄关，那里摆放着一个鞋架，男人的皮鞋，女人的高跟，和小孩的运动鞋都各自有几双。 晨光从窗透进来，纱帘也被风轻轻扬起一角。 他终于舒了口气，轻松的神情再度出现在了那张调皮大男孩的脸上，他一屁股坐下，对坐在他身旁的母亲委屈道：“妈！你都不知道，我昨晚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 “梦见……”小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梦见你们都去世了，幸好这一切都是梦！” 他说完后，仿佛怕被责骂，身形瑟缩了一下。 见父母都没有特别反应，他才略带疑惑地看向两人，只见身旁的母亲正对着他微笑，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他又看向了一直沉默的父亲，男人也正微笑着看他，见他看过来，便伸手在他头上满怀慈爱地揉了揉。 这一幕是如此的温柔安谧。 小杰也终于笑了。 他笑得傻傻的，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像是带着水光，流转着一种道不明的神情。 像是莫大的幸福，又像是……隐隐的悲伤。 最后的镜头，定格在了小杰的这双眼睛。 那是一个令人感到心碎的眼神。 连坐在下方的叶维林都看得有些怔神，他一直觉得尹蓝的演技好，可具体什么程度，真的只有放大到银幕，才会给人最直观的震撼力。 时长一个半小时的电影随着那道眼神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第46章 影评 当电影结束后，伴随着片尾音乐声响起的，还有那一排排的主创人员和演员名单，范小月还没来得及回味消化完电影最后的情节，就被主演的名字牢牢抓住了眼球。 尹蓝。 范小月在脑海咀嚼了数遍这个名字，仍然没有半分印象，拥有如此出色精湛的演技和那张“盛世美颜”怎么可能真的是新人？ 莫非是某个网红？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是网红，早在片花被网上传得铺天盖地的时候就会被人扒出。 知道了主演的名字后，她毫不留恋地站起身准备离开，谁知就在她目光移开的那一刹那，大屏幕上出现了导演和制作人的名字，“叶维林”三字彻底令她呆在了原地。 她想起了那道签名，更想起了刚才的巧遇。 范小月下意识地看向叶维林的座位，那排座位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影院灯光亮起，她有些恍惚地走出放映厅，旁边不断传来各式各样的惊叹声。 “这部电影快把我吓死了……”一个女孩忍不住抱怨，但她的语气中倒没有什么不满。 “胳膊都被你掐青了！”男孩说着便向女孩卷起了袖口，露出红红一片的胳膊。 这边是情侣间的笑闹，另一边就是关于结局的探讨—— “最后的那个镜头是什么意思？是梦中梦吗？” “我觉得不一定是梦，或许是男主角父母车祸去世后，为了治疗他心理创伤的手段。” “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觉旁白特别奇怪吗？还有啊……” 尽管深夜观影的人并不多，但都是三两成群的，只有范小月是一人来的，她其实也对结局和电影里一些内容感到疑惑，但她也只能回去刷网页才知道了。 叶维林刚走出影院，就接到了数个电话和数条信息，有的是去捧场的老师同学打来的，有的是《故魅》剧组的人员，也有一些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低头摁了手机许久，才发现不知不觉跟傅戚分开走了。 这小子，不是说好看完电影就去撸串么！ “哥哥？”见叶维林忽然停住脚步，尹蓝不由疑惑道。 “没事，”他摇了摇头，看着身旁几乎与他一样高的尹蓝，笑道：“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是吗？”尹蓝向来不太关注自己的身高，听叶维林这么一说，暗地里比量了一下，发现确实是长高了。 他两年多前是在对方的耳边的位置，半年前见面时已经到对方的眉间以上，现在的话，仿佛与对方并驾齐驱了。 “长到一米八五就差不多了，最好不要超过一米九，”叶维林说着就笑了，“太高会影响你的戏路。” 看着身边一脸乖巧的尹蓝，叶维林不由想起了刚才在大银幕上有着惊艳绝伦表现的他，感慨的同时，也下定决心要将他培养成才，让他的表演天赋在大银幕上展露无遗。 第二天一早，叶维林惯例去刷网页，他现在对《故乡魅影》的票房并不抱太大希望，就算有网上爆红的片花助推，有更多的院线覆盖率，但排片毕竟是在深夜，客流量有限。 当然，他之所以能气定神闲地做出理性预估，并且不为此感到沮丧，是因为他的目标达到了。 制作这部电影的初心，有两个，一是拍出比《庄女梦蝶》质量更高的电影。二是收回投资成本，在业界打响知名度，为接下来的导演生涯积攒资本，吸引投资商。 毫无疑问，两者都做到了。 前者是肯定的，至于后者，在知名度上不用说了，成本的话，就算上座率只有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五，按这个排片覆盖率，也已经远远超过了。 他上网搜索，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大众的评论和反馈。 微博上，才下去一天不到的片花热搜又被顶进了前十，看来昨晚冲着片花去看的人还不少，叶维林打开那条转发k站的微博，下面积攒了好几万的评论。 除去前两天关于片花的讨论外，也有多不少昨天刷完首映来评论的人，大多都在讨论两个事，一个是扮演男主角的尹蓝到底是什么来历？一个是关于电影结局的猜想。 叶维林很快就在热评里看到了有关于尹蓝的信息，在这个网络便捷的信息时代，神通广大的网民们终于扒出了尹蓝曾演过《庄女梦蝶》这部微电影。 他们顺藤摸瓜又扒出了这两部电影的导演和制作人都是同一人。 叶维林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看了两眼就关闭了微博，打开了国内一家知名的影评论坛，他将电影名字打上去搜索后，出现了一条信息。 《故乡魅影》导演：叶维林、傅戚/主演：尹蓝平均打分：7.2打分人数：67影评：42条 叶维林看到影评数后，有些惊讶，这个影评论坛虽然是目前国内最大流量也最具知名度的网站，但实际上来看影评的人多，写影评的人却少。一般刚上映的电影，有个几百条影评就不错了，而《故乡魅影》它才只上映了一天！更遑论档期排在深夜，每天有且只有一次观看机会。 点开影评后，有显示长评4条，短评28条。 叶维林先浏览了一遍短评。 大多数是好评，都表示这部电影在恐怖元素上做到了用心，本来抱着对片花男主颜值的好感去的，结果出人意料地被画面和剧情打动。 当然，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 差评的部分跟好评一样，有着共同点，一个是觉得电影结局有些故弄玄虚，导演在卖弄情节；一个是吐槽灵异元素又被包装成了科学可解释的套路。 事实上，叶维林也知道，电影最后的交代有些意味不明，留白过多，但这个特点是他习惯性的手法。 在上一世，他只参与拍摄过两部电影，一部是在校期间跟着老师进组实习，一部是毕业作品，后者才是他正在独立制作拍摄的，受年代影响，那个时候流行的剧本和拍摄手法都是较为隐晦的，而且那个年代还处于录像带时期，盗版猖獗，能上映的电影更多的是依赖相关部门的支持，一般都是工厂、学校集体组织去看，对于票房也没有现在的意识，在这种环境下，叶维林对于电影没有考虑到太多的商业元素，即便他知道这部电影要上院线，要呈现给更多的人看。 加上他原本的导演方向是剧作，而不是制作，他对剧本的表现形式要大于电影整体表现的要求，所以，他的电影总是过多留白。 叶维林将短评一一看完后，他才打开了长评区。 长评只有四条，前三条他很快就将其看完了。 这三条长评里，没有纯粹赞誉的，也没有一面倒批评的，但总的来说，还是偏向于好的一面，最后一条长评则十分用心，不仅说了感想，还讲解剖析了大段的内容。 叶维林不由打起精神看了下去。 这条影评开场白也跟大多数影评一样，先是表示了一下对影片质量的惊讶，然后表白男主角的颜值，随后才进入正题。 “电影一开场，就在一片十分荒凉的路途中，除了电影后期交代的车祸现场，还有一处暗喻，就是那条路是与天空相连的，很显然这是条不归路。既然是不归路，主角是不可能去到村子的，所以，主角后来在村子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当然，这仅是我个人观点，毕竟回去的路上出车祸也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毕竟导演给出了暗示，并且车祸那个镜头，车子的方向依然是去的方向。 至于在村子发生的事，也不是主角单纯的恐怖臆想，比如，榕树下那个神像，看起来就是在供奉祭祀的样子，榕树有长寿之意，但在后来镜头中它的枝条挂上了白布，很显然是拜祭死者的场景。 蜡烛、神像、供品，白布…… 这一幕的几个重要物品，或许就是现实中主角印象深刻的一幕。 以及他往回走时，那些掉落的头发，迎面而来的重重黑影，刨去导演故意捏造的惊悚氛围和诡怪元素，头发脱落就代表着生气流失，那些黑影都是已经死亡的人。他们走的那条路，主角是无法滞留的。 在厕所那个镜头估计大家都觉得恶心，但我个人觉得，这也是主角在现实中颇受刺激的一幕。 蛆虫令人联想到尸体，而主角真正掩面呕吐的，到底是因为厕所的臭味，还是说亲人的尸体呢？ 主角看到如此脏乱的厕所，宁可忍着生理上的不适也要进去？这跟他娇生惯养的城市男孩人设相悖了吧？明明上一秒还在强调他憋着尿也不愿意随地大小便。 唯一的解释，就是主角在现实中，面对父母的尸体的感受，尽管刺激生理，他还是想去触碰。 随后，主角回到了村子里的家，他在自己房间看到了两幅黑白相框，他那一瞬间的表情是很奇怪的，我还没看完电影时，并没有在意这个镜头，毕竟主角经过了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后，面对墙上挂着的遗照，肯定有所紧张，但看完电影后，再回想这个镜头，我就觉得男主的眼神不对，他肯定是想起了什么。 第47章 一夜成名 “……依照前几个场景的思维解释，我原本也以为这一幕跟前面的几次恐怖事件一样，是主角在现实中看到父母遗照的印象刺激投射出的幻想。但看主角当时的眼神，已经透出了挣扎，面对这一次的恐惧，他没有再选择跑开，而是关灯。这证明他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个关键点。 与这个关键点有关的，是旁白和接下来的选择。 大家留意就会发现，电影全程的旁白，都不像是一个回忆，因为几乎没有出现过心理活动的描述，如“我路过一个……”“我往前走……”等等，均是行动描述。 像不像“催眠”或心理治疗后的患者自述？ 如果以上仅是猜测的话，接下来的那间白屋子和那个始终看不到脸的男人，则印证了这个猜测。 传统心理诊疗室，大多采用这种封闭模式，只有一张凳子的白色小屋和那个男人诱导的话语和手势，都是治疗过程的具象化。 应该说整部电影就是一场心理治疗的过程，主角父母在返乡的路途中车祸身亡，少失怙恃给他带来巨大的心理创伤，在治疗的过程中，在他内心的情境里，他们返乡的路途没有发生车祸，在安全到达村庄后，所遇到一系列恐怖事件都是现实惨痛的具象化，而每一次事件都紧跟在甜美幻想后，这是警示。 但主角仍然执迷不悟，他回到房间，看见那两幅遗照，不仅是他现实记忆的映射，更是治疗过程中安插的提示，让主角清醒过来的道具。 主角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但他选择了逃避，即是关灯。 第二天主角更是幻想出了一家三口散步的美好的画面，因为主角的越陷越深，接下来的诡异事件发生得越加频繁和恐怖，在主角避无可避，治疗也陷入僵局后，假象的堡垒开始崩塌，陌生男人出现了。 我看其他评论，有人说男人就是主角，只不过是长大的他。有人则说男人是心理医生，引导主角离开。 我倒觉得男人是谁不重要，两个解释都能说通，因为他替代的就是恐怖事件的作用，因为恐怖事件无法刺激主角面对现实，于是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强制主角做出选择。 面对男人“选择回家还是回村”的选择，主角几次三番都要留在村里，这表达就是他的心结病症。 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为什么执迷于留在村里？ 因为父母陪伴他最后的路程就是这趟返乡，在主角的完满世界里，他们一家人已经回到了故乡。而离开村庄就意味着这段路程的终结。 男人用“带你见父母”的谎言引导主角走完一个个现实中发生的场景，主角依旧坚持不回家，治疗过程再次陷入僵局，于是男人带着主角回村子里的家，再次让他看到房间那两幅黑白照——即提示道具。 当真相终于揭开，那间极具现代化单身公寓的真实情境出现后，主角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如果电影在此戛然而止，也算得上圆满成功，上述许多情境和谜团都一一对应解释。 但导演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再来一个翻转。 主角醒来后，发现这一切都是梦，他走出房间，看见好端端的父母，家中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温馨。然后，电影就这么突兀结束了。 这个结局很妙，导演绝不是基于煽情才去画蛇添足，如果在上一个场景结束，顶多会让人觉得，这又是一部披着梦境外皮的鬼怪故事，即使故事包装得再新颖，也落入了俗套，但在这里结束却引人深思。 最后这个情境肯定不是现实，因为上个情境出现的一些现代化物品已经直白地表现出了时代性，而最后情境中，屋里的家用设备和主角父亲使用的翻盖手机都反驳了主角所说的“幸好这一切都是梦”，至于为什么出现这个情境，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心理创伤治疗失败。 电影若是结束在上一个场景，就是治疗结束回到了现实，但治疗成功与否就不得而知了。而结束在这个情境就意味着治疗失败。 这个结局还可能带来更多的猜测，如，最后的情境究竟是主角无法摆脱的伤痛梦魇，还是新一轮治疗的开始呢？ …… 写下这个长评的作者叫“徐思哲”，叶维林点开他的个人简介，才发现对方大有来头，他是专业影评人，曾受邀参加过多次国内几大电影节的评选环节，同时也是亚洲影评人协会的成员，是这个影评论坛的名人。 他在论坛发表的评论帖并不多，大多是点评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典，而且多是国外电影，擅长解析人物心理与细节暗喻，许多评论者都以其为指向标，可以说只要得到他点评的电影，几乎奠定了这部电影的风评。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电影的口碑越来越好，叶维林再去翻看影评时，发现一下子猛增了几百条评论，热度丝毫不亚于正热映的几部大制作影片。 “冲着口碑去的，本来以为被影评剧透了多少有些影响观看度，但！是！想不到还是给了我惊喜！” “重度恐怖片爱好者表示，值得一看。” “深爱日式恐怖风的我表示被吓到了！完全没料到国内的一些传统文化更可怕！” “这部电影确实不错，除去富含国内特色恐怖元素的外衣，它的内核也不俗，将关注度放在了死亡给生人带来的阴影和创伤这一面，比起许多更深层次探讨生死问题的电影，它点到即止，浅谈深思，精巧完整地表达了主题，值得一看。” “尽管是小成本拍摄，但画面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看得出大部分都是实景，特效场面很少却足够吓人，总之，镜头变化也很老道，完全看不出新人导演的痕迹。” “演员表演得太棒了！最后那个眼神的镜头简直美cry……当然，或许是俺泪点低。” “被基友安利后，宿舍组团去看，感觉是近期最对得起票价的电影了。” “我打0分，深夜去看被抢包，还摔了一跤……” 看见那个0分评，蹲守在电脑前的叶维林和尹蓝都有些无语，这两天他们也陆续接到反馈，《故乡魅影》的上座率不断攀升，已经不能满足深夜档一天一场的需求。 许多院线开始调整档期，加场次，却仍然不能满足绝大部分需求，原因是电影投放覆盖率相比起其他电影少太多了，几乎都集中在一二三线城市，然而更大的市场却是四五线开外的市县。 这些地方影院因受到不少关于《故乡魅影》的询问，都纷纷要求上行院线排片，搞得星宇世纪发行部那边忙得焦头烂额。 可无论多忙，星宇世纪公司都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利润，不仅旗下院线不断地往下延伸排片覆盖率，各大影院改档期加场次，更将播放权开放给了国内几乎所有的院线，连港台那边都卖出去了。 “想不到你这部电影竟然是一匹黑马，”已经回到港岛总部的叶维晟也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叶维林，语气间满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保守估计，不会低于五千万票房。” “真的吗？”叶维林很吃惊，五千万的票房对于如今的华夏电影市场来说，并不算亮眼，毕竟每年都有好几部上亿票房的电影，但对于《故乡魅影》这种小成本独立制作片而言，就赚大发了，更何况主演和导演都是新人，这简直可以用一步登天来形容了。 “这只是估计，具体还得看市场。”叶维晟内心受到的震撼比其他人大多了，他看着叶维林长大，对他了解至深，从来都没指望过这个不成才的弟弟能干出什么事业，拍出什么正经电影。但这一次，对方令他刮目相看。 “等你那边的事情忙完后就抽空回港岛一趟吧，你这三年都没回来过，也该看看爷爷奶奶了。”叶维晟说。 “好，我也有事跟你们说。”叶维林爽快应道。 挂完电话后，叶维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尹蓝身上，对方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饭，尽管穿着青涩的校服，却丝毫无损他的魅力，单一个侧脸就吸引得人目不转睛。 他生得太好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叶维林不由叹息，尹蓝的表演天分毋庸置疑，可脸长得过于漂亮却不是好事，如同身高一样，限制了他的可塑性。 英俊的男人，在二十多岁时可以演风度翩翩的年轻侠客、多情白领、体贴的男友未婚夫等；三四十多岁诠释情感受挫的中年男人、单身黄金汉、高级警官、魅力反派等；五十多岁可以演的范畴更广，升斗小民、市井摊贩等，一直演到老去。 但一个漂亮的男人，除了那些风度翩翩俊雅迷人的角色外，他还能演什么？ “哥哥，你在想什么？”尹蓝将菜盘全部端上桌后，见叶维林坐在电脑前，目光却看着他，不禁有些好奇。 “你过来看看，你的名字上了热搜第一。”叶维林收回目光，指着电脑屏说道。 尹蓝解开围裙带，凑过去一看，顿时瞪大了眼。 只见他的名字“尹蓝”高高悬挂在微博热搜第一的位置，点开后，话题榜的页面都采用了《故乡魅影》中他的一个特写镜头截图，每隔几秒就刷新数十条的微博评论，全是讨论他的各种话题。 而“故乡魅影”则排在热搜第三。 《故乡魅影》引起的火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叶维林的预期，可更令他意想不到的，却是尹蓝。 如今，他已是一夜成名。 第48章 新的征程 迎着夏日的风，在太阳的热烈关照下，叶维林穿着毕业服在华夏戏剧学院门前留下了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幕。 上一世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母校导演系，这一世，仍然延续了这个轨迹。 叶维林在华夏戏剧学院是名人，从入学到毕业从不缺乏话题度，一开学就扬言要转系，转系后跟学校怪人傅戚组合拍摄的微电影《庄女梦蝶》引起网络热潮的同时，也引发了学院各系的关注，尽管没有得到任何奖项，但在华戏师生心目中，这部微电影质量远超其他参赛作品，是他们心中的无冕之王。 接下来的三年间，叶维林作品的专业水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每当系里有短片拍摄作业，自告奋勇帮忙的人简直是排着队来等他挑，相比起求爷爷告奶奶去请表演系学生的导演系其他同学，落差不要太大。 这还不算，就连毕业作品都是直接上院线的电影，怎么不教同届的…不，连着师妹师弟们一起羡慕嫉妒恨呢？ 拍完毕业照后，叶维林走向了一直在等着他的尹蓝，对方捧着花束，提着换装的袋子，正站在树荫下。 “喜欢这里吗？”叶维林接过对方递来的水，一边扭着盖子一边问道。 尹蓝的目光被不远处正在拍毕业照的表演系学生所吸引，表演系的人数明显要比导演系多，也是穿着清一色的学士服，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掩盖不了其中一人的光芒，他就是谢东霖。 “喜欢。”尹蓝只看了两眼，就将目光收回。 “喜欢的话，就要努力。”叶维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笑着说道：“努力成为我的师弟吧。” 尹蓝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被一阵铃声打断，是对方的手机在响。 叶维林拿起一看，号码显示是罗茂，他一接通，罗茂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地传了过来：“你在哪？学校门口那边找不到你啊，你不是说拍毕业照吗？” “你来迟了，毕业照已经拍完了。”叶维林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指向了下午四点多，他顺口道：“你不用过来了，我去找你，就在学校门口等吧，等会一起去吃个晚饭。” “…你哥也来了。”罗茂的语气像是停顿了一会才道。 “…你说真的？”叶维林完全想象不出叶维晟对他还有兄长的自觉，居然千里迢迢特意跑来看他。 罗茂看了一眼身侧不苟言笑的上司，话语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真的，先不说了，我们就在门口等你吧。” 叶维林挂断电话后，脸上惊讶的神情仍未褪去，尹蓝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他将叶维晟来的消息说了，尹蓝愣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要不我先回去吧。” “不，一起去。”叶维林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他从未对尹蓝刻意隐瞒过他的家世，当然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提起，但两人共同居住，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相互间的许多事情。他同时也明白，叶维晟嘴上说不管他，实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罗茂掌握他最新的动态，否则罗茂在港岛待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调来大陆工作？ 尹蓝的事叶维晟肯定知道，包括他曾产生了收养对方的念头，以及把对方当成弟弟看待的心情。 《故乡魅影》火了深夜档期的电影，火了新人导演，更火了未满十八岁的主演尹蓝，作为嗅觉灵敏的商人，叶维晟几次三番打着票房分红的旗号旁敲侧击地提到尹蓝，叶维林早就猜出来了。 他不想尹蓝年纪轻轻还未成年就签约娱乐公司，过早的曝光率容易折损一个人的心志。 尹蓝走红后，每天都有人特意跑来学校看他，无论校内校外，所到之处总是充满了围观人群。就连坐在课堂上课，都会有人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眼神，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他的生活和学习。叶维林也只好暂停他的学业，等平静一段时间再让他去上学。 令他欣慰的是，尹蓝一炮而红后，并没有迷失在网络铺天盖地的赞誉中，在陆续接到多家娱乐公司和广告商递出的橄榄枝后，无论对方提出多高的价位全都一概拒绝。 或许尹蓝也曾心动过，但因为不想令他失望才做出这种决定吧，叶维林心下叹息，其他人能拒绝，可作为他哥哥身份的叶维晟如果提出这种请求，尹蓝就不好拒绝了。 “反正迟早也是要见的，干脆就今天吧。”叶维林轻声道。 临近毕业这几天，华戏的校门口都是车排长龙，人山人海的，不乏名车帅哥，鲜花美人，要一眼找到对方，还真有些困难。 好在尹蓝眼尖，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被淹没在人民群众汪洋中的罗茂。 尹蓝没见过罗茂，但他私底下在网上查过对方，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停在擦着汗的罗茂，看见叶维林两人后立刻招手，几人碰面后一句话没说，都不约而同地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相比起三人满头是汗的狼狈，唯有一直坐在副驾驶位没出去过的叶维晟是最淡定的，他先让罗茂将车开出去，再装作不经意地微微侧头看向尹蓝道：“你好，我叫叶维晟，是叶维林的哥哥，也是星宇世纪发展部的负责人。” 叶维林知道对方在公司的地位比起四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现挂名星宇世纪副总裁，实际已经加入董事管理层，换句话说就是他什么都可以管，什么部门的事都能插上一脚，当然，董事管理层也不只他一个人，他也不会闲得去管别人的事，所以他主要还是掌管发展部。 发展部是一个承前启后，承上启下作用的部门，协调性很强，范畴也广。叶维晟挖人如果打着发展部的旗号，也算是冠冕堂皇了。 叶维林挂断电话后，脸上惊讶的神情仍未褪去，尹蓝见状，便问道：“怎么了？” 他将叶维晟来的消息说了，尹蓝愣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要不我先回去吧。” “不，一起去。”叶维林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他从未对尹蓝刻意隐瞒过他的家世，当然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提起，但两人共同居住，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相互间的许多事情。他同时也明白，叶维晟嘴上说不管他，实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罗茂掌握他最新的动态，否则罗茂在港岛待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调来大陆工作？ 尹蓝的事叶维晟肯定知道，包括他曾产生了收养对方的念头，以及把对方当成弟弟看待的心情。 《故乡魅影》火了深夜档期的电影，火了新人导演，更火了未满十八岁的主演尹蓝，作为嗅觉灵敏的商人，叶维晟几次三番打着票房分红的旗号旁敲侧击地提到尹蓝，叶维林早就猜出来了。 他不想尹蓝年纪轻轻还未成年就签约娱乐公司，过早的曝光率容易折损一个人的心志。 尹蓝走红后，每天都有人特意跑来学校看他，无论校内校外，所到之处总是充满了围观人群。就连坐在课堂上课，都会有人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眼神，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他的生活和学习。叶维林也只好暂停他的学业，等平静一段时间再让他去上学。 令他欣慰的是，尹蓝一炮而红后，并没有迷失在网络铺天盖地的赞誉中，在陆续接到多家娱乐公司和广告商递出的橄榄枝后，无论对方提出多高的价位全都一概拒绝。 或许尹蓝也曾心动过，但因为不想令他失望才做出这种决定吧，叶维林心下叹息，其他人能拒绝，可作为他哥哥身份的叶维晟如果提出这种请求，尹蓝就不好拒绝了。 “反正迟早也是要见的，干脆就今天吧。”叶维林轻声道。 临近毕业这几天，华戏的校门口都是车排长龙，人山人海的，不乏名车帅哥，鲜花美人，要一眼找到对方，还真有些困难。 好在尹蓝眼尖，没过多久就看到了被淹没在人民群众汪洋中的罗茂。 尹蓝没见过罗茂，但他私底下在网上查过对方，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停在擦着汗的罗茂，看见叶维林两人后立刻招手，几人碰面后一句话没说，都不约而同地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相比起三人满头是汗的狼狈，唯有一直坐在副驾驶位没出去过的叶维晟是最淡定的，他先让罗茂将车开出去，再装作不经意地微微侧头看向尹蓝道：“你好，我叫叶维晟，是叶维林的哥哥，也是星宇世纪发展部的负责人。” 叶维林知道对方在公司的地位比起四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现挂名星宇世纪副总裁，实际已经加入董事管理层，换句话说就是他什么都可以管，什么部门的事都能插上一脚，当然，董事管理层也不只他一个人，他也不会闲得去管别人的事，所以他主要还是掌管发展部。 发展部是一个承前启后，承上启下作用的部门，协调性很强，范畴也广。叶维晟挖人如果打着发展部的旗号，也算是冠冕堂皇了。 第49章 商谈 “要是在几年前，有人跟我说，有朝一日你会跟你弟弟谈论这些，我会觉得他很可笑。”叶维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事实上可笑的是我，因为你已经成长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奶奶从小就一直对我耳提面命，要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叶家产业虽多，地皮生意却都给了大房和三房，我们二房除了那几家酒店，也只分得一家星宇世纪了。” 叶维晟说着就叹了口气：“可就连这一家娱乐公司，三房也要跟我们抢！” 叶维林听到这时忍不住腹诽，什么才几家酒店，事实上以产业分配的估价来算，二房是得到最多的了，而且以星宇世纪的特殊性，三房不来争才怪，大房没来搅局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虽说在星宇世纪，我们二房的股份最多，我也如愿进了董事管理层，但实际上地位并不牢固，需要更多的成绩来站稳脚跟，这个项目是最好的基石。我一直以为自己将孤军奋战下去，而现在我却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所以，为了这份信任和希望，我打算继续投资你的下一部电影。”叶维晟说完，以略带试探的口气问道：“你现在有新电影的想法了吗？” 叶维林谨慎道：“暂时还没有。” 从重生起，他就不打算继续原主的人生轨迹，关于叶家的资产也从未动过不该有的念头，他重活一世的意义不是为了争权夺利，是仅是完满上辈子缺憾的人生。 成就导演事业是他一生所求，他不想卷入豪门争斗的漩涡中受到掣肘，所以一开始他就宁可放弃原主身份带来的便利。 但话又说回来，对方也确实是帮了他，《故乡魅影》因叶维晟大开便利之门才有如今的成绩，若他没有原主的身份，想必他今日还在为电影上映的事到处奔波着。 于情于理，也应该还这个人情。 “我手上有几部已经立项了的电影，既然你暂时还没有新的想法，不如先看看这几个电影剧本，挑选一下是否有合适的？”又是糖衣炮弹又是动之以情，叶维晟的话绕了一大圈，最后才将目的抛了出来。 叶维林终于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电影立项成功，就等于公司企划被批准，剧本也被相关部门审核通过，投入的资金预算，包括主要演员和拍摄地点等等前期工作已经全部搞定，就等着开拍了。 所以，一般在电影立项前，导演和投资方就会互相达成意向，不存在立项成功后缺执导人员的现象。 一旦出现，就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资金断链，或是导演忽然撂担子不干，说好的主演换人等。演员的因素是最小的，就算是大咖也随时可替代。而导演的选择就至关重要，好的导演会有自己的想法，不一定会接手这个摊子，乱找人拍，亏损就得投资商自己承担了。 “可以先看看，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看中。”叶维林想了想，还是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我拍电影不喜欢投资商指手画脚，胡乱塞人进来。” 叶维晟笑了笑，道：“你放心，重要角色的选择权，我绝不插手，但有一点你应该也明白，我作为最大投资方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星宇世纪，公司旗下的艺人必须要有露面的机会。” “那当然。”叶维林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一个人都不塞进来，只要不染指主演和重要配角，其他一些小角色和龙套无所谓，就算对方不塞人，也要对外招人。 “明天我就要回港岛了，那几部电影的剧本我都给了罗茂，你可以直接找他，这事也不急，不过最好两个月内给我答复。”叶维晟神情愉快，甚至还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见叶维林神色淡淡，他不禁笑了起来：“这么愁眉苦脸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几部的剧本都很不错，编剧也都是专业人士，到时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你再叫他们改就是了。” 叶维林心底不由叹了口气，作为曾经的剧作向导演，他对剧本的掌控欲要比一般导演大得多，甚至会兼任编剧。 剧本好坏可以挑可以改，最怕的就是跟编剧慢慢磨了，若与对方理念不合，他必然坚持己见，只接受对方让步的结果。 叶维林想着反正还有拒绝的余地，先看看也行，便正色道：“好，两个月内我会给你答复。” 尹蓝本以为罗茂只是单纯地想支开他，给叶家兄弟制造独处谈话的机会，随口捏造出的一个借口。 谁知与对方走到一个僻静角落后，对方忽然说道：“尹先生，不知你是否有意签约某家娱乐公司，如果有，不妨考虑一下我们星宇世纪？” 尹蓝正欲开口拒绝，对方却微微一笑道：“不要急着做决定，我没猜错的话，老板现在正跟威…你哥哥谈论电影投资的事，成功的话，星宇世纪就会成为你哥哥新电影的最大投资商。” “如果你签约星宇世纪，公司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就是继续参演威廉…咳，你哥哥新电影里的重要角色。” 尹蓝闻言愣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道：“哥哥不喜欢别人给他的电影随便安插角色。” “那如果他想用你，投资方却不答应呢？”罗茂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 “谁都不是冤大头，星宇世纪只会捧自己公司的人，既然你不签约，自然也没机会成为你哥哥新电影里的角色了。”罗茂说完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他的私人号码，“不急，你慢慢考虑，等哪天有兴趣了，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 尹蓝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一道熟悉的呼喊声打断。 抬眼看去，却见叶维林正站在门口等他，不着痕迹地将名片收好后，他扬起笑容地走了过去。 告别了叶维晟和罗茂，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叶维晟看着两人各怀心事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后，便向罗茂投去了一个嘉许的眼神。 拿到第一笔票房分红后，叶维林立即将一半的钱打给了傅戚，偿还了学校梦想基金会的借款，同时还捐了两百万，至于拖欠“狼语”工作室几十万的债务也一并还上了。 这时，叶维林手头还剩下一千万左右的存款，他另外开了一个账户卡，存进两百万后，将这张卡交给了尹蓝。 为了节约成本，尹蓝作为《故乡魅影》的绝对主演，没有收取一分钱。 虽然帮尹蓝奶奶处理后事期间，他曾说过让尹蓝以片酬抵债，但这不过是一句安慰对方不要过于歉疚的话，实际上，尹蓝对《故乡魅影》的付出已经远远超过了叶维林一时心软的施舍。 更何况还有朝夕相处的感情，他当然不会故作无知地昧下这笔钱。 尹蓝拿着这张卡，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你应得的，就算你是我儿子，我也照给不误，所以不要想太多，”叶维林知道对方心思敏感，便将话说得直白清楚一些：“我从没把你当过外人，给钱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尹蓝的神情这才好转起来，他唇角一勾，笑得甜蜜：“谢谢哥哥。” 叶维林不由暗自苦笑，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这脾气还真难哄。 自《故乡魅影》以黑马之势创下票房和口碑的双佳绩后，叶维林新人导演的名头也在业界打响了，这段时间不少公司和团队找他接洽，谨慎点的就说邀请他去公司了解一些相关事宜，直白点的就说我这边有部新电影要筹拍了有没有兴趣执导啊？ 他对每个邀请都进行了一番详细的了解，可要不就是临时换导的，这种电影大多粗制滥造，管理混乱，资金链也不稳定，否则导演不会说换就换，况且这种情况，一般主演剧本地点包括时间都定好了，就算有哪个地方违悖心意都无法作出太大的改动。 要不就是受的掣肘太多，什么都无法做主。 还有些更可笑的，邀请他去做个执行导演，或者副导演什么的，仅是为了捆绑和消费他现在的知名度，给电影起到一个宣传的作用。 认真对比后，他无奈地发现，目前最合适的，就是叶维晟提供给他的条件。 想到这，叶维林便打了个电话给罗茂，询问剧本的事。 “我现在就有空，要过去接你吗？”罗茂很快就回应道。 “不用了。”叶维林说完，便站起身穿起了鞋。 尹蓝见他行色匆匆，便问道：“你去哪？” “去星宇世纪。”叶维林也没多说什么，拿起外套就走出了玄关，“晚上我可能不回来吃，别等了。” 转身离开的叶维林完全没留意到，在他说出“星宇世纪”几个字后，对方那忽然变化的脸色。 第50章 挑选剧本 星宇世纪在首都的分公司并不大，只租用了中心商圈某栋商业大厦的顶上两层，罗茂的办公地点在最顶层，叶维林一进门就有人带他上去。 以罗茂的职权，加上他是公司总部遣调而来的身份，理所应当地拥有了一间独立办公室，叶维林来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桌面上的文件纸张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仔细一看，上面全都写满了各种标记。 罗茂挂完电话后，走到办公桌旁，从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抽出四个文件盒，放在了叶维林面前。 “剧本都在这。”他说着，指了指文件盒上的贴着的标签，“每部电影的资料都分开装了，里面除了剧本还有其他信息，看不完的话，你可以带回去看。” “好的，谢谢。”叶维林道谢完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这四个盒子上面。 这四个文件盒上的标签分别是“宋曼婷”、“错身牵手”、“南来北往”“雾中人”，很显然，这标签上写的都是电影名，其中“宋曼婷”和“南来北往”的名字他都听过。 他重生后，为了印证这个世界与上一辈子的历史轨迹是否相同，查了不少历史人文的资料，其中关于民国的这段历史特别有意思，它沿袭了华夏这一阶段闭关锁国后造成的八国联军侵华和抗日战史，却失去了在那个风云际会的动荡年代里，绝大多数名人存在过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他根本就没听过名字的人，可他们却有着与他上辈子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们相似的人生轨迹。 其中有个让后世争议颇大的奇女子，她的名字叫宋曼婷。 她原名叫宋小婷，是清末王朝最后一位汉人大臣宋加敏的女儿，她是庶出的小姐，在姐妹们中排行第四，从小就长得漂亮，不仅性格讨喜，才华也出众，精通琴艺画技，最受宋加敏宠爱，甚至专门聘请了外文老师教她西方语言和文化。 宋小婷长到十五岁时，已是京都上层圈中享有盛名的才女了，彼时清王朝刚覆灭，伪满洲国成立，而政权领地却被各地军阀瓜分得四分五裂，宋加敏为笼络北方最大的军阀势力，便促成了宋小婷与北洋军阀政府秘书处长汪文忠之子的婚姻。 汪文忠有三个儿子，最小那个叫汪青翰，因患有小儿麻痹不良于行，宋小婷嫁过去一年不到对方就死了，无儿无女又是新寡的她改名为宋曼婷，整日流连在诗社、琴室、戏场等地寻欢作乐，很快就结识了一位叫陆武的男人，对方是京都一个非常出名的戏班子成员，演武生，打戏特别漂亮，宋曼婷每次都捧他的场，一来二去就坠入了情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事就传遍了京都，汪文忠派人枪杀陆武后，就将宋曼婷以“不贞浪荡”之名遣返回娘家。 宋曼婷回到宋家就被囚禁了起来，可最后宋加敏还是忍受不了世人的流言蜚语，便将其送往沪都。 沪都比京都开放而包容的风气，和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无一不吸引着宋曼婷的目光，痛失爱人的她寄情于诗文创作并将其发表在报刊上，很快就成了沪都社交圈的新名人大才女，结果却吸引了一位叫浅野辰治的日本军官，两人迅速相识相爱，直到日军侵华事件的爆发，民众对日本的仇恨空前高涨，她感到了恐慌。 他们的关系被报刊披露后，宋曼婷看到了京都传来的登报脱离父女关系的消息，受不住打击的她病倒了，浅野和宋曼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抗战胜利前，在日军兵败如山倒的消息传来后，浅野也要随军离开，可就在离开的前一天，他却离奇死在了自己房里，有传言说是爱国人士的暗杀，也有传言是宋曼婷所杀。 新华夏成立后，宋曼婷背负汉奸和通奸日军的罪名要被枪决，却被一个叫的张泰的男人力保下来，对方是抗战时期的爱国企业家，为新华夏做出了巨大贡献。可张泰却有家世，宋曼婷与对方的关系几乎被所有人诟病，文/革期间，张泰病死，失去庇佑的宋曼婷下放农村，被□□得只剩下了一口气，文/革过去后，她百病缠身，在农村的一所砖瓦房里拮据度日，最终凄凉地死于家中。据说被人发现时，那间屋子里每个角落都刻画着宋曼婷生前的遗作，几本草纸装订成的小本上写着满满当当的诗文，空白页上画了几幅山水画，厨房和院里的地面墙壁都有字体的痕迹，房里还放着一把古琴状的木块。 宋曼婷的一生坎坷，却也极富传奇性，她与多个男人的情史也被后世作为噱头大书特书，但讲述以她为人物传记搬上大银幕的电影却没有一部。 原因很简单，这部电影涉及的几个内容较为敏感，一个是她与日军将领的感情纠葛，处理不好就得背负民族观不正的恶名，一个是包含了文/革时期，政治敏感的题材通常都很难过审。 好在近年来华夏影视产业发展迅猛，可能考虑到与时俱进，相关部门对一些敏感边缘题材的电影都放宽了门槛，甚至听说广电通过了关于开放同性题材上映的提案，就等着相关部门正式公布这个消息了。 叶维林不管星宇世纪到底是怎么拿下这个电影立项的，只要能拍就行。 他颇感兴趣地打开了标注着“宋曼婷”的盒子，拿起剧本仔细翻看了起来，剧本内容与他所了解的宋曼婷的人生差不多，只不过多增加了一个人物，叫宋庭，剧本安排他是宋曼婷的远房堂哥，父母早逝的他从小就投靠在宋曼婷家，两人青梅竹马，后来被宋加敏发现两人互生情愫后，将其赶走。 叶维林嘴里默念了几遍宋庭的名字，顿觉熟悉，便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剧本所添加的这个人物也不是虚构，在宋曼婷发表的多篇诗句文章中都提到了他，虽然没有明说两人的关系，但那惆怅怀念的语气，和那句时不时就挂在嘴边的“我叫小婷，便叫他大婷”的话语早已透出那股难言的情愫。 在叶维林看来，“宋曼婷”的电影剧本被编排的十分出色，被人熟知的情节被编织分割成的场景和画面，都很吻合他对电影剧本的处理方式，看完剧本后，叶维林甚至有些放不下手，心里已经隐隐冒出“就是它”的念头了。 只不过再怎么喜欢，叶维林都还持有导演的理智，没看完接下几个，他是不会贸然做出决定的。 打开第二个标着“错身牵手”的盒子后，他拿出放置在最上面的剧本，翻看了起来。 这个剧本是小说改编而成的，是去年卖出去的大热ip，属于现代都市奇幻轻喜剧，讲述了一个因男女主灵魂交换而引发出各种啼笑皆非事件的爱情故事。人物设定为男主是个年轻英俊的霸道总裁，女主是个大学还未毕业的校园女生，前者受邀去参加一次商业会议，女主应聘该会议展厅的工作人员，两人冲撞在了洗手间门口，并发生口角，女主怒气冲冲地回到学校宿舍后，却看见男朋友劈腿自己的舍友，发生冲突后不慎下楼踏空晕倒在地，当她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当她看到自己粗大的手和长40码的大脚时，整个人都崩溃了，与此同时，“她”的衣服口袋响起了一阵铃声。 响起的手机铃声当然是变身为女生的男主打来的，两人相互交换信息后，立刻约定见面地址，谁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远不止那么简单…… 这个剧本写的较为简单明快，故事线清晰，叶维林很快就看完了。 男女变身这个题材乍一看挺新颖，但事实上，如今的影视作品中并不少见，早在十年前，国外就有《变身辣妹》《错身男女》等这类电影出现，国内较少，但也不是空白，只不过作为纯粹的爱情主题而言，也算耳目一新，加上剧本改编自大热ip，就算电影拍得强差人意，单靠关注度和原著粉也足够撑起票房。 将剧本放回盒子后，叶维林接下来打开了标着“南来北往”的盒子。 他认识“宋曼婷”，是为了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时，无意掌握的信息。 而“南来北往”，却是他在华夏戏剧学院上选修课时了解到的。 《南来北往》也是一部小说，但区别于当下快餐式网络小说的是，它是一篇正儿八经的文学作品，当然，说它正儿八经，其实是有些不准确的，它的作者是当代有名的意识流先锋作家，名叫黄波，他的故事情节总带有荒诞色彩，文笔以犀利见长，嬉笑怒骂间既透出世事人性，又带有浪漫色彩，因意识超前，在当时并不被文坛认可，所以也称不上传统的严肃文学，至于用正儿八经来形容，更是不妥。 可惜天才早逝，他留下的著作文集都由他妻子保管整理，他妻子极为珍惜黄波的作品，轻易不肯卖出版权。 在黄波的一系列的作品中，《南来北往》已经是属于较为“正常”的作品，虽然讲述的是同性恋的边缘题材，但情节和内容都没那么意识流，如果作为电影拍摄，既有艺术性又有可看性，倒也十分合他心意。 只不过，这部电影虽然被过审立项了，但能不能上映还是个未知数，尽管有广电开放同性题材上映的传闻，但没下发正式通知，叶维林也不敢冒这个险。 但心里想着放弃的同时，他又觉得扼腕，毕竟好的剧本千金难求，况且又对他胃口，错过这次，他很可能就失去了执导这部电影的机会，毕竟只要投资商肯出钱，电影上不上映对某些导演来说无关紧要，而这部电影一看就是该拿去冲击国内外各种奖项的，而不是拿来上映赚取票房的。 如果没有外力因素，在《宋曼婷》和《南来北往》间，他倒是想选后者。 那天叶维晟对他说的话，已经表明了他渴求票房带来的亮眼成绩，想必叶维晟也没仔细看这几部电影的相关资料吧，只是拿到电影立项后，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执导人选，便直接给了他看。 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他看完所有剧本再说吧，叶维林想到这，也不纠结了，便直接打开了最后一个标着“雾中人”的文件盒子。 《雾中人》也是由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剧本，它讲述了在抗日战争时期，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人物，他总是在雾气茫茫的天气里出现，每次出现都将杀害一个日军将领或是声名狼藉的卖国汉奸，没人看清他长什么样，也不知他是谁，直到有一日，他将日军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杀害后，日方终于忍无可忍，派出了一支专业侦查的精英队伍，开始与这位神秘的“雾中人”进行较量。 第51章 生日 《雾中人》的原著作者叫笛生，是国内知名的谍战小说作家，故事以独创性和曲折性著称，人物内心刻画丰富，曾有多部作品都被改编成影视作品，向来是奖项和收视保证。 叶维林看完这几部电影剧本后，深深感到叶维晟当初所说的那句“这些剧本都很不错”到底是有多不错了，随便一部拿出去都可以当做年度巨制了，他只想不通一点，为什么这些剧本优秀的电影轮到到他执导？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翻看起了除了剧本以外的资料。 先是《宋曼婷》，电影立项的预算总资金一栏只填写了三千万，叶维林感到有些吃惊，三千万的资金对于一部普通电影来说，可能不算少，但以该剧本的场面和年代感而言，别说做到精致了，就是稍微贴近些都是笔巨资了，更何况女主角暂定人选那一栏填写了于蓉。 于蓉是双料影后，几年前凭借一部《饺子摊》夺得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而去年又凭借一部《燕子巷》获得金马奖最佳女配角，身价那是水涨船高，居高不下，但对方似乎因此更为谨慎地挑选剧本，对片酬反倒没那么在意了。去年星宇世纪有意筹拍《宋曼婷》的消息传来后，双方接洽得都很顺利，原定导演是梁书臻，他在十多年拍过一部叫《游园惊梦·春醒》的电影，入围过奥斯卡外语片提名，虽然最终没入选成功，却也因此一战成名。 十多年后的今天，梁书臻已经不再是当年籍籍无名的新锐导演了，他执导过的电影，几乎都有口碑保证。有于蓉和梁书臻压阵，这部电影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 谁知定好的事情，梁书臻却临时反悔了，原因资料上没说得很详细，好像是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在国外学骑马摔成重伤，他没心情和精力执导，就推脱了。 于蓉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立刻将合同退了回来，接洽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既没表示过不演，也没说要演，叶维林也能理解，毕竟对方是双料影后，接戏又如此谨慎，如果不是梁书臻这种咖位的导演执导，她肯定不接。 可像梁书臻这样的名导，又不是大白菜说买就买，物色来物色去，就拖到今年了。 至于《错身牵手》这部电影，就更阴差阳错了，导演没问题，投资商出问题了，这部电影因为是根据大热ip改编，未播先热，也因此吸引了众多企业品牌的投资和赞助，结果其中除了星宇外，最大的投资方恒冠奶粉出了大问题，可对方又不肯撤资，虽然合同已经标明这种情况可以强行撤资该企业，但对方死缠着打官司，上诉期间不得拍摄，于是就拖到了现在。而原定导演接拍了别的电影，这才让叶维林抢了先机。 《南来北往》倒没什么大问题，但因为星宇为了争取买下这部小说的版权，答应了原著作者黄波妻子的一个要求，那就是她要做编剧，并且成为电影监制之一，因为她不想看到别人毁了她丈夫遗留下来的心血。 由于黄波的妻子也是一位作家，并且以女权和先锋思想出名，脾气也较为古怪，之前也有过卖出小说影视版权要求当编剧，结果与导演和剧组产生巨大分歧引起矛盾和纠纷的历史，所以当星宇咬牙答应了这个要求后，原定导演与黄波妻子沟通了不到两天，就很干脆地走人了。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公司安排接洽的导演只要与黄波妻子接触后，全都表示拒绝。 于是有一天，这个剧本就沦落到叶维林的手上了。 本以为《雾中人》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导致空窗，结果叶维林惊讶地发现，它竟然是以最正常的流程到他手里的，由于立项时还没物色到合适的执导人选，导演一栏就写了制片人的名字，等物色好了再行修改。 叶维林正欲将资料再翻看得仔细些，好作衡量对比，思绪却忽然被一道满含诧异的声音给打断：“威廉，你还没走？” 他抬眼一看，发现罗茂正保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脸上充满了惊讶之色。 “天啊，别告诉我，你居然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罗茂看了一眼与早上他出门时保持一致的桌面和资料，不由瞪大了眼。 他本来想中午带叶维林去公司内部逛逛，顺便吃点东西，结果临时接到一个通知，本想告知对方一声，却不经意间看见对方那专心致志埋头苦思的画面，不敢轻易打扰的他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处理完事情后，已是夜幕降临，罗茂想着这么晚了，对方肯定早就离开了，但为了避免这位公子哥乱动什么重要文件，造成遗失就不好了，于是就赶着回来检查一遍办公室。 谁知，这一回来才知道，叶维林竟然保持着一个姿势，埋首看了一天的剧本和资料。 无论叶维林前几年的变化有多大，与对方相处到大的罗茂始终无法剔除对方纨绔的印象，然而直到看见这一幕，罗茂才真正发自内心地意识到，叶维林变了。 叶维林看到罗茂的举动后，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这才感觉到白天已经变成黑夜，而他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剧本的魅力中已经有十来个小时了。 “这些资料，我先带回去吧。”叶维林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资料分门别类地装好，由于四个盒子加在一起十分厚重，最后还是罗茂找出了一个杂物袋，才勉强将其装下。 “去吃点什么吧？”罗茂看见一贯养尊处优的叶维林变成这样，心底多少有些怪异。 “不了。”叶维林一整天没吃东西，饥饿得太过反倒没有了食欲，顶多有些头晕。可能习惯了吃尹蓝做的饭菜，现在吃外面的东西，总有些吃不起劲。 “那我送你？”罗茂问。 “好。”叶维林这倒没拒绝，首都夜晚的交通比白天稍微顺畅一些，不会太堵。 回到家的叶维林毫不意外地看到灯还未灭，客厅的桌上放着几本翻开的作业本，而浴室传来断断续续的淅沥水声，看来尹蓝正在洗澡。 他看了一眼钟表，已经过了凌晨。 叶维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么晚还不睡，这小子一天没人管就想上天啊！ 既然浴室被霸占，叶维林就打算吃完东西再洗澡，结果打开冰箱一看，居然只有几个西红柿，除此外啥都没剩下。 ……虽然出门时告诉对方可能不回来吃，但当他看到真的一点剩食都没有后，内心顿时受到了伤害。 浴室水声渐渐止住，门却忽然被打开，叶维林抬眼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尹蓝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拿着一条毛巾就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头发的水还没干，发尾流下的一滴滴水珠顺着那修长优美的脖颈，没入他的胸口、腹部、肚脐…… 他看见叶维林后，先是惊讶，随后脸颊就红了一片。 “我…我忘了带衣服进去。”尹蓝讷讷说了一句后，便低头不敢看叶维林，快步走到自己那张床上，看都不看一眼，拿起衣服就往头上套。 尹蓝过于羞涩的表现，反倒消弭了叶维林的尴尬，他假意咳嗽了两声，说道：“我现在已经毕业了，就不用再租这边地段的房子了，再说经济条件也允许，我们搬去市中心租套更大的房子吧。” 这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是在叶维林还没收养尹蓝时租下的，后来收养了尹蓝，这套单人居室就显得拥挤了，使得对方一直都没有独立空间，连睡觉的床也搬在客厅，生活确实不太方便。 “好。”尹蓝低低地应了一句。 “那我去洗澡了。”叶维林正要回房拿衣服，对方却忽然问道：“你吃了吗？” “……没有，但冰箱也没有剩下吃的了吧。”叶维林说起这个来，还有些郁闷，往常冰箱并不缺乏食物，今天显然过于“干净”了，早知道他就在外买点吃的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尹蓝却笑了，他说：“哥哥你等着。” 于是叶维林就看见，尹蓝像变法宝一样从厨房里端出□□道菜，装盘都很精致，且食材样样都是他喜欢吃的，他不由瞪大了眼，这才明白为什么冰箱空荡荡了，原来菜都被放在厨房的锅里温着。 他好半晌才道：“你…这是干什么？” “哥哥今天生日都不记得了？”尹蓝说着，表情有些不高兴。 叶维林这才想起，原主的生日好像就是六七月份的样子，毕竟他刚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原主十八岁生日后那两天，因为犯事进警署，考量到他刚成年的身份才没有进行严格的惩戒，叶维林也因此对原主的生日日期稍微有些印象。 可连他都不怎么记，对方怎么知道？他想着就问了出来。 尹蓝微笑着道：“我上网查的，应该不会错。” 叶维林有些纳闷，难道现在网上的人都这么八卦吗？他又不是什么名人，个人信息怎么就开放到一查就能查到的地步了？ 不过当他看到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和那显然是用了一番心思才做好的精致摆盘后，叶维林很快就将疑惑抛诸脑后，只留下满满的感动，充斥着他的内心。 这一刻，再说些感谢的话也是多余，叶维林习惯性地揉了揉对方还是湿漉漉的头发，口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快去吹干它，等会我们一起吃。” 第52章 意外横生 经过几天的慎重对比，叶维林还是决定选择《宋曼婷》作为他的新电影，但对于立项资料上标注的三千万的总预算，他直觉肯定还不够。 执导《宋曼婷》可不像之前拍摄的《庄蝶》和《故魅》一样单打独斗了，场景、服装、美术等都不能再对外聘请个人，必须是专业的团队，不能节省成本，否则质量堪忧。 再加上演员的片酬也包括在里面，其他不说，单于蓉一人就要花费八百万的片酬，虽然这个价位对于双料影后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一部总预算只有三千万的电影来说，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叶维林在决定好哪个剧本后，打电话告知了叶维晟，对方虽然没有表示反对，但听语气似乎是不太赞同，直言让他再考虑几天，暗示他多看看《雾中人》和《错身牵手》的剧本。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对方真正想要让他执导拍摄的还是小成本电影，对于《宋曼婷》这种摆明需要大制作投入的，叶维晟根本不想冒险。 至于《南来北往》，叶维林试探性地提了一句，就被对方打断，似乎连提都不想提起。 叶维晟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生气，如果不想让他拍的话，又何必拿那几个剧本给他看，简直浪费时间。 《错身牵手》不是他的菜，而《雾中人》剧本虽好，却依然秉承悬疑风格，叶维林重生后，拍的两部电影，都含有较明显的悬疑特性，而新电影，他试试其他风格类型的。 在过了半个多月的拉锯战后，眼看不仅没打消叶维林的决定，反而像是让他更坚定了，叶维晟只好随他去了，但预算三千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提高了。 叶维林长叹一声，便开始联系罗茂，让他帮忙接洽于蓉。 “威廉，你就没有想过找一个经纪人吗？”罗茂看着桌上那半人高的资料和文件正等着处理，心里不由得哀叹，嘴上却是一副热心的口吻：“你现在不比以前了，你看哪个导演身边没个经纪人或者助理的，以后的电影宣传啊，赞助商找你等事就没必要事事躬亲，找个好的经纪人，什么事他都能帮你安排接洽好。” 虽然明白罗茂的好意，可经纪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好，叶维林拿到于蓉的联系方式后，就主动将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于蓉的经纪人，叶维林三言两语将准备开拍《宋曼婷》的事说清楚后，就询问对方有没有时间，面对面谈一下。 对方显然很吃惊，说是先打电话问一下于蓉再给回复。 叶维林也不急，他这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他先是打了个电话给傅戚，告知对方要开拍新电影，问他是否再次携手共同执导。自从毕业那天后，叶维林就没有再见过傅戚，一是他很忙，二是对方似乎因为什么事也在忙，别说见面了，这一个多月里，两人连电话都没怎么打过。 本以为对方会爽快答应，结果彼端静默了很久，才蹦出一句话：“算了，这次我就不参与了。” “怎么了？”叶维林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忽然低落的情绪，有些不解。 “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过几天就要去国外了，短期内不会再回国了。”傅戚语气艰涩地说完后，仿佛怕叶维林继续追问，快速说道：“回头我发联系号码给你，回聊吧。” 说完，他就挂了叶维林的电话。 叶维林深知对方脾性，如果他不愿意说，自然也没法逼问出来，他只好先将傅戚的事情压下。 合适的经纪人一时半会难找，叶维林便先找了一个助理，对方叫季燕，是跟他同一届毕业的校友，是戏剧文学系的毕业生，她热衷于为学校社团组织交流和联谊的事务，擅长人际交往，办事能力也很强，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季燕本就打算找一份经纪人的工作，叶维林在学校群里一发声，她就应上了，虽然说是助理，但她也知道，叶维林暂时还没有经纪人，可以试着争取一下，如果不行，做助理也当积攒经验了。 叶维林丢给季燕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让她接洽《宋曼婷》原定几个男性角色的演员。 比起于蓉双料影后的咖位，这几个分别陪伴女主人生不同阶段的男性角色，就显得没那么重分量了。 当然，为了保证口碑，梁书臻当时定下的几个演员，都是实力派的年轻人。只不过这几个男演员都没有拿过什么奖项，又不是什么当红偶像小鲜肉，自然随时都可取代。 所以，叶维林才让季燕去接触那几位，而于蓉毕竟是影后，让一个助理去接洽，就显得有些不尊重了。 在等待于蓉回复的时间里，叶维林也没闲着，他搜索了于蓉参演的所有电影，一部一部地观看了起来。 于蓉参演的电影不少，但作为主演的只有五部，其中一部还不算主演，顶多是个重要女配角，但她凭借那个角色，荣登金马奖最佳女配，将女主的光芒牢牢压下。 那部电影叫《燕子巷》，讲述了一个家庭，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到这世纪初的几十年间里所发生的故事，主角是罗家夫妇，两人从年轻相识，结婚，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娶了牙尖嘴利的媳妇，二女儿嫁给了懦弱的乡村老师，小儿子娶了年长他八岁的离异妇女，随后又有了乖巧的孙子，叛逆的孙女……在单车铃声叮当响，小贩们吆喝声不断的燕子巷里，罗家的日子仍然在磕磕碰碰地过着。 于蓉在里面扮演的是罗家老太的小女儿，嫁给了一个一穷二白的乡村老师，对方不仅懦弱，还非常心软，经常被人欺负，连带着老婆也看不起他。 这个角色比起女主角的确更为精彩，因为扮演女主的演员要从一个二十多岁的青春少女演到七八十岁老态龙钟的模样，难度过大，有些细节处理得强差人意，虽然叶维林看得出那个女演员已经尽力了，但也只能说不功不过。 如果没有于蓉在侧，那个女演员或许也能被称赞几句，但有了于蓉，她的光彩只能被湮灭。 于蓉另一部得奖电影是《饺子摊》，这是她的成名作，几年前的她凭借这部电影新晋为金像奖影后，那年她也不过二十四，电影风格与《燕子巷》类似，都是讲述百姓街头巷尾的生活与市井人情，在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与嬉笑怒骂里体味平淡是真的真谛。 在这部电影，于蓉是主角，扮演饺子摊老板的女儿，从少女时期的不谙世事蜕变为成熟女人的干练，岁月在她的眉梢眼角烙印上了生活的疲惫，长大的她再也不会像年轻那样，对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流露出期盼的渴望，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厌烦，偶尔还有一丝丝忧郁。 看完于蓉的这两部代表作后，叶维林终于明白梁书臻为什么会选择于蓉了，因为她，真的是一个既有天赋又极具银幕冲击力和感染力的天才演员。 八百万的片酬，对于这样一位演员来说，并不算高了。 叶维林等了将近一周的时间，都没有等来于蓉的答复，于是他不得不再次主动打了过去。 这次接电话的人，连经纪人都称不上，她说是于蓉的助理，对方现在有事，不方便接听。 叶维林隐隐察觉到了对方不肯下决定的意图，也没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于蓉的想法，叶维林也能大概猜到，无非是舍不得宋曼婷这个角色，但又不满意执导的是一个新人导演，如果是跟梁书臻一样咖位的名导，想必对方也不会推三阻四地拿乔。 可就算明白，他也没办法，毕竟像宋曼婷这样的角色，非一般人能驾驭，目前看来，于蓉就是最好人选。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其他吗？《雾中人》和《错身牵手》的演员班底都很牢靠，能免去你不少麻烦。”罗茂眼看着新电影陷入僵局忍不住替叶维晟再次询问道。 “不。”叶维林摇头。 “那好吧，下周我会把《宋曼婷》启动拍摄的申请递交给总部，如果批准成功，你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而且公司会立刻放出电影启动拍摄的消息，如果不能争取到于蓉，那你就要尽快找到另外的合适人选。” “知道了。”叶维林皱眉，正准备第三次联系于蓉，却见手机屏忽然弹出一条新闻—— 温远山曝新片《无相山》首位主演，双料影后于蓉加盟。 他的手指一顿，随即点开了那则新闻。 温远山这个名字，叶维林从不曾忘记，当年《庄女梦蝶》的失利，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个人作出了不公正点评，让他和傅戚尝到了明明不该属于他们的失败苦果。 虽然他至今都无法弄清楚那件事的□□，但他对温远山却格外留意了起来，对方的作品他一部不落地全部看完了，也因此对他执导的电影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第53章 试镜 温远山现已年近五十，二十年前，他曾以一部武侠片《剑胆琴心》在国际影坛上大放异彩，夺得多个奖项提名，几年后又以一部讲述码头工人的电影《背包客》一举摘得金马奖最佳导演头衔，是当时国内最负盛名的新锐导演。 这位在当时看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导演，却从《背包客》后，开始了漫长的空白期，一直到十年前，才重返影坛，开启了他“烂片之父”的传奇。 十年前的华夏电影，还处于萌芽期，网络也没如今发达，大众对票房的概念并不高，大多数人宁愿买个盗版碟在家看，除了一二线的城市外，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旧式港片的风潮中，对内地演员的表演并不太感兴趣。 温远山敏锐地抓住这个时机，拍了一部云集港台陆大咖的喜剧电影，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女孩励志减肥收获爱情的故事，女主选用了当时在歌坛如火中天的贝莎饰演，她的父母则是港岛著名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健身教练的角色则是选用当时最受少女欢迎的偶像，以及各路只昙花一现的小角色，甚至龙套都采用了重磅级人物，这使得该片一举创下了当年的票房冠军。 这种剧情简单，风格轻松，依靠明星效应的喜剧片获得成功后，越来越多的电影进行效仿，均获得了不错的佳绩，但随着大众欣赏水平的提高，电影剧情也开始逐渐创新，但唯有一点是从没变过的，就是大咖云集的制作班底。 明星效应自带宣传热度，对粉丝来说，尽管爱豆只是客串，只有一两个镜头，但也要去支持。在这种广撒网多捞鱼的明星模式下，角色片酬占电影的绝大部分，也使得近年来华夏电影大多给人票房高口碑差的印象，同时也让一些思想成熟小成本电影失去了市场空间，逐渐没落。 所以，《故乡魅影》的走红才会让那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毕竟这已经不是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 温远山的新片《无相山》依循了他喜剧片的风格，以滇境内的无相山为故事展开背景，讲述了一伙文物贩子欲将出土的文物转卖给外国人，约好交易地点在无相山脚下，结果闻风而来的不止警方人马，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 看电影内容简介就只提到以上两句话，但叶维林也能想象到大概的风格类型。 按道理，这种商业电影并不能吸引到于蓉，更何况，温远山的电影里向来大咖如云，双料影后并不能为她争取到多少优势，除非有一个可能，于蓉不是客串，也不可能是什么重要配角，她就是电影里众星捧月的主角。 既然温远山都公布了演员，那就意味着《无相山》开拍在即。 这样一来，就代表于蓉早就决定放弃《宋曼婷》了。 叶维林叹了口气，看来演员方面还要有一番波折。 果然，第二天于蓉的经纪人就打了个电话说她不能出演了，非常遗憾也很抱歉云云，叶维林敷衍着听完后，就打了个电话给罗茂，对方说等公司那边审批好程序后，会安排几场试镜，到时候让他把空缺的角色都报上去。 这时，季燕刚好联络完最后一个重要角色的接洽，便将确定出演的演员表交了上去。 叶维林一看，不由皱眉。 剧本中与女主有感情纠葛的五个男人，都算得上较为重要的角色。 其中戏份较少的是女主角的远房堂哥“宋庭”和她的丈夫“汪青翰”，然而这两个角色都空缺了。 而戏份较重的日本军官“浅野辰治”也空缺了，唯有女主的地下情人“陆武”和发生了不道德关系的“张泰”两个角色没开空窗。 幸好其他戏份重的角色，例如女主的父亲、姐妹等人并没有临时放鸽子，这些演员或许不是特别的出名，但都是常年活跃在电视屏里让观众们眼熟的老戏骨，叶维林看了几眼资料后都很满意。 电影重启开拍的审批很快就下来了，叶维林第一时间报上了空缺角色名单，并且确定了试镜的时间和地点。 与此同时，《宋曼婷》电影重启拍摄的消息很快就登上了各大门户网娱乐版的头条，这部电影在去年被星宇世纪拿下，并立项成功后，就引起了广泛关注，尽管当时星宇世纪没有召开新闻发布会，也没有官方披露执导和主演，但导演是一贯口碑良好的梁书臻，主演是风头正盛的双料影后于蓉的消息还是传得人尽皆知。 后来因为梁书臻儿子摔马重伤的事爆出后，《宋曼婷》电影启拍的消息就随之淡出了大众的视线。 本以为《宋曼婷》这部电影的拍摄会被无限搁置，谁知，星宇世纪很快就已经物色好了新的执导者——叶维林。 “什么情况？叶维林是什么鬼？怎么听都没听过？” “楼上不知道吗，就是前段时间特别火的那部《故乡魅影》的导演啊！” “居然是他？！据说这个导演很年轻啊，才刚毕业！” “嘁，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当导演了？这个叫叶维林的导演跟梁书臻之间还差五百个温远山！” “靠！别看不起烂片温好吗？人好歹还拿过最佳导演，当年也是二十来岁，一部《剑胆琴心》斩获多少荣誉？！这个叫叶维林的只不过投机取巧拍了一部故作玄虚的恐怖片罢了。” “难道上面都是村网通，你们不知道叶导的背景吗？他可是堂堂的星宇太子爷啊！你说星宇不捧他捧谁？” “怪不得，我就说嘛，当时《故乡魅影》占据热搜十几天，说没猫腻才怪，看来是星宇花了大价钱宣传造势呗！” “讲真，《故乡魅影》拍得确实不错，但更不错的是叶导的私生活，指路——地皮大王叶振德三房共聚庆生日，叶维林独带美女夜蒲开劲趴！（多图）。” …… 叶维林每晚入睡前都会习惯性地刷一遍热点新闻，而今天，他却讶然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上了微博热搜前十。 要知道，在《故乡魅影》上映得最火爆时，他的名字都没进过热搜前十，只是发布了新电影重启拍摄的消息而已，怎么会引来如此强烈的关注？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点开那条消息底下的评论，没看上几条，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叶维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些□□对他而言倒没太大影响，反正他执导《宋曼婷》已成定局，他只是担心会被认识他的同学朋友看见，影响他们对他的观感。 当然，其中他最不想被尹蓝看见，毕竟一直以来，他都努力在对方面前树立起良好的榜样，希望他能走上正途。 而如今，原主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已经流落在网上，要是被对方看见，简直尴尬。 正烦恼间，他却不期然地想起了前几天过生日时，他问对方怎么知道他的生日日期，对方回他说是网上查的。 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对方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叶维林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在网上搜索起“叶维林”三个字，果然，页面最顶上的那条信息标题就名为：豪门大少叶维林深夜开趴，美女嫩模云集为其庆生。” 他颤抖着点开，里面不仅详尽地描述了“豪门大少叶维林”如何度过香艳的一晚，更强调了他为庆生一掷千金的败家子气魄，还配了几张原主醉眼朦胧地搂着几个穿着三点式美女的劲爆图片。 “…卧槽！”他罕见地爆出一句粗口，颇为恼怒地关闭了那条新闻的页面，怪不得尹蓝知道“他”的生日呢，因为那条新闻就发布在原主庆生的第二天。 虽然不知道尹蓝看到这条八卦新闻时的感想，但……既然那天对方都当做若无其事了，那他也故作不知吧。 由于《宋曼婷》是一部女主挑大梁的戏，加上年代跨度大，情节张力强，所以对女主角的要求就很高了，不仅表演功底要强，而且在容貌气质也得出彩。 鉴于这两点，试镜当然不可能面对所有人开放。 应邀而来的女星都具有一定知名度，一共才二十来人，其中有三人没来，但给了资料上来，叶维林先是翻看了这三人的资料，发现都是国内一线的几个花旦，名气比其他来的人要大很多，看来是她们是想争取，却又不愿放下身段跟这些三四线的小明星们一同试镜。 叶维林向来讨厌这种占着茅坑不干正事的行为，当着其他几位主考官的面直接剔除了这三人。 当时叶维晟承诺了他拥有重要角色的处置权，其他几个主考官虽然代表了投资商，也有提出意见的权利，但真正做出决定的，还是叶维林。 “各位考官好，我叫麦冬，今年二十五岁，出演过《宠物爱人》、《继母的青春岁月》……”第一位进来的女星有着一张漂亮却略显妩媚的面孔，她开口介绍自己的声音如黄莺啼叫，婉转动人。 叶维林在心底不禁暗自点头，对方的外形条件确实不错，不仅长相适合，连声音都带有那个年代独特的韵味，而且她还刻意穿了一件长款旗袍，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十分契合。 第54章 表演 “那你表演一段抚琴吧。”叶维林指了指放在面试台中央的一架古琴。 宋曼婷的人设是个琴画双绝的才女，剧本有几个镜头需要女主抚琴的样子，他看麦冬外形和气质都符合，履历也丰富，就先不考她表演如何，而是考她模仿的功底。 麦冬脸色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没学过古琴。” “没学过也可以试一试。”叶维林微笑着道，语气却不容拒绝。 麦冬只好坐在那架古琴前的椅子上，摆出尽量优雅的姿态，双手虚抚着琴弦，眼帘半垂，脸上的神情极为专注，又仿佛带着一丝陶醉，双手来回了拂了十几下，就渐渐停止了。 她站起身，端庄地走到刚才的位置上，眼含希冀地看着主考官们。 “不错！”除了叶维林外的几人纷纷表示看好，当然也都各自提出了建议。 只有叶维林，一脸不置可否的平淡神情，只说了一句“可以了，回去等消息吧。” 麦冬心怀忐忑地离开后，第二位试镜者也随之而来，她长得不如麦冬好看，五官和气质更是偏向于清纯那一挂的，也穿了一身旗袍，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与宋曼婷的人设稍微有些出入。 叶维林便叫她表演了一段在宴会上被众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的桥段，女孩的笑容不变，背脊却蓦地挺直，嘴角的笑意减淡，眼神却透出一股坚韧。 很有舞台剧的感觉，叶维林在心底暗想，对方的表演不能说差，却着实不太适合一些更自然生活的镜头细节。 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方交上来的资料，果然，银幕作品一部都没有，电视剧倒有几部以她为主角或重要配角的作品，但一看类型，都是家庭伦理狗血剧，全是性格鲜明单一的角色。 那女孩还算机灵，看见台中央放着一架琴便说道：“我学过古琴，需要我表演一段吗？” 叶维林尽管有些惊讶于对方竟然学过古琴，要知道现代人大多数学的都是古筝，前者因声色不如古筝来得悦耳，加上弦少难学，很少人会弹。 但他仍然拒绝了对方，毕竟表演才是重点，会弹琴只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女孩面露失望地离开了。 或许是第一位表演的高水准，导致接下来上场的女星怎么看都有着让人无法忍受的瑕疵，直到试镜还剩下四五个人时，叶维林和其他几位考官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一阵烦腻的感觉。 叶维林看了一眼时间，从早上九点面试，到现在还差十五分钟就十二点了，他对接下来的几个女星已经没有太大的期待了，他直接抽出了麦冬的资料，放在一旁。 “这是下一位试镜女星的资料。”旁边的主考官递给他几页资料，叶维林随意一瞥，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名字。 薛雯。 叶维林有些惊讶，对方自《庄女梦蝶》后，一开始还与他保持着较好的关系，偶尔会逢年过节会发个短信联络一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方就与他断了联系，他也没怎么关注对方，好像听傅戚说过，她最终签约了一家规模较小的娱乐公司，发展得并不太理想。 来者果然是薛雯。 几年不见，她的模样出落得更为成熟动人，她今日也穿着一身旗袍，将那头乌黑浓密的青丝尽数盘在脑后，露出那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画着浓妆，细眉红唇的模样也颇有妩媚风情，但区别于麦冬那股子妩媚的漂亮，薛雯更多的是一种眉梢眼角的风情，她的五官其实较为温婉，有着如水般的温柔气质，但她偏偏摆出这副烟视媚行的神态，令人产生一股强烈的征服欲，交织成一种矛盾的性/感。 叶维林看着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不说话，他以一种严肃的审视目光看着她，从头到脚，从发丝到袖缝，一分一毫都没落下，直到其他主考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咳嗽提醒，他才开口道：“假设你此刻身处宴会厅，正等着迟到的舞伴，而周围的人对你指指点点，耳边传来各种流言蜚语。上述场景你表演一段，给你一分钟准备时间。” 薛雯的神情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一直保持着礼貌而客气的微笑，在叶维林长时间审视的目光压力下，她始终从容，就连自我介绍的语气也是不急不缓，而她的目光即使触碰到叶维林，也没有丝毫异常，就仿若两人从不认识一样。 相比起从前的青涩，对方显然变得沉稳许多，她的一举一动都褪去了毛躁，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来，傅戚说的没错，她的生活或许经过了太多的磨砺，以至于寻找不到她旧日的模样。 听到叶维林的要求后，她点了点头，凝神思考了几秒，就示意表演开始了。 薛雯调整了一下站姿，变得更随意和坦然，她脸上的笑容非但没收敛分毫，反倒更为肆意，唯有那只虚托着酒杯的手，尾指像是调皮又像是不安地轻敲着杯沿。 随后她走了两步，眼神也随之产生了一点变化，那股子骄傲和矜持已经透出了一抹焦虑，随后，她再往前走了两步，头也抬得更高了，背脊也更挺了，却不知为何让人产生了一种狼狈之感。 “我的表演完毕。”薛雯蓦地放松神色，脸上重新挂上了礼貌的笑容，眼神定定地看向了叶维林。 叶维林沉吟了片刻道：“你再表演一段抚琴吧。” 薛雯怔忪了一瞬，才轻声道：“我不会。” “做个样子而已。”不等叶维林开口，一位主考官便提醒道。 薛雯了然，她坐上椅子后，双手也如同麦冬一样虚抚在琴弦上，轻轻来回拨动着，表情也是专注中且略带一丝陶醉的，但相较于麦冬的表演，她显然更为细致，她的手不是‘抚’而是‘拨’，动作幅度轻缓，予人一种珍惜的感觉。而在姿态上，没有麦冬来得优雅，但却比她更为从容。 “可以了，回去等消息吧。”叶维林终于露出了较为满意的神色。 薛雯离开后，剩下来几个女星都有着显著的问题，最后那位，甚至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等所有人试镜完后，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一点了，公司助理早就帮忙叫了外卖，试镜一结束，就送了上来。 几人没有出去聚餐而是吃外卖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下午2点还有一场试镜，是关于其他重要配角的。 “叶导，刚才那些女星你挑中了谁？”正拆着外卖盒的一个主考官好奇地问道，虽然他们几个都知道决定权在叶维林身上，就算意见相左也无法改变什么，但他们也很想知道对方到底选中了谁。 叶维林不答反问道：“你们觉得呢？” 额……那位率先挑起话题的主考官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现在好了，要是回答的人选和对方意见一致倒还好，如果不是，那岂不是尴尬。 他为了保险起见，就多说了两个人：“第一个试镜的就很不错，叫麦冬的，还有一个叫姚雪的女星也可以！当然，我觉得最好的还是那个叫薛雯的。” 还没等叶维林回应，其他几人就纷纷赞同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有一人等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评价完后，才较为迟疑地道：“那个薛雯……好像之前拍过叶导的电影？”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叶维林。 “对，她是演过我电影里的女主角，那部叫《庄女梦蝶》的微电影，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叶维林笑了笑。 几人神色各异地打着哈哈笑了起来，他们当然知道薛雯曾是叶维林电影里的女主角，本来他们可以不提这茬。 但在这场试镜里，他们毫无选择权，几人在业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就像被人随意摆布的道具一样，而对方还是叶家的小少爷，连下个绊子都不能。 既然这样，拿话刺一刺对方总可以了吧。 就算那个薛雯的确实力不凡，但只要她与叶维林有过合作关系，试镜结果再公正，看起来也像私心。 叶维林又不是真的刚毕业的小毛头，如何不明白几人的想法，只不过对于无法影响结果的事，他向来不多理会。 他只吃了几口饭菜，就感到难以下咽，相比起尹蓝的手艺，外卖对他而言就像是垃圾。 叶维林嫌弃拎起饭盒丢了出去，再回来时，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还差十几分钟就到下午的试镜时间了。 另外几人正一脸疲倦地倚靠在凳子上休息，叶维林却没有感到丝毫疲倦，他收拾好“宋曼婷”角色试镜者的资料后，拿出了另一摞资料，看了起来。 这是其他几个重要角色的试镜者资料，主要是“宋庭”“汪青翰”以及“浅野辰治”这三个角色。 他正一页页地往下翻看着，在看到一个名字时，蓦地停住了动作。 第55章 各自的角色 谢东霖。 叶维林看到这条名字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即而来的是兴奋与期待。 四年同寝，他对谢东霖最深刻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初见时那惊鸿一瞥的剪影上，一般人相处久了，总会暴露出他隐藏的一面，但谢东霖不一样，他总能保有一丝神秘感，让人感到若即若离，难以捉摸。 也正是因为对方这份独有的神秘气质，叶维林总忍不住想去追寻，这四年来，他多次邀请过对方参演自己的作品，可惜都被拒绝了。 尽管如此，谢东霖的实力却毋庸置疑，叶维林曾经在学校的晚会上看过他参演的一个舞台剧，用精彩绝伦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叶维林抽出谢东霖的资料粗略看了下，发现对方已经签约了，他签约的是鼎鼎大名的万众影业，具体来说也是一家集签约艺人、影视出品、院线影院为一体的公司，也算得上是华夏大陆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了。 谢东霖填的试镜的角色是“浅野辰治”，叶维林想了想，觉得以他的气质还算是符合日本军官这个角色，而且对方还有一个优势，他日语说得非常好，在宿舍有几次听他跟人打电话，用的就是日语。 看完谢东霖的资料后，他继续往下翻看，有了随时可撞见熟人的经验后，他再看到“明彦”的名字时也就不那么诧异了。 明彦是星宇公司在大陆发展得较好的一位艺人，这部主要由星宇世纪投资的电影，自然也少不了他，叶维林看了一眼他的试镜角色，发现填的也是“浅野辰治”。 不仅是明彦和谢东霖撞了，这一摞的试镜资料至少有一半填写的是“浅野辰治”，毕竟这个角色戏份是跟宋曼婷有纠缠的几个男人中戏份最重的，而且人设较复杂，与宋曼婷一眼具有矛盾性，就相当于“男主角”了。 《宋曼婷》的电影启动资金不多，这个消息在娱乐圈来说并不是秘密，冲着戏份吃重的角色来的明星虽然不少，但都不是为片酬而来，至于一些边缘角色，如出场机会不多的“宋庭”和“汪青翰”，试镜者简直寥寥无几。 但就在这两天，他与《宋曼婷》的编剧详聊了很久，有意将这两个角色进行一些人设上的改动，在与女主角的情感互动上更为激烈，如果演员处理得好，也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即便是“宋庭”和“汪青翰”这种戏份少的角色，他也不愿意迁就。 这十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叶维林收拾好纷扰的心思，专注于接下来的试镜时间。 下午的试镜没有上午来得顺利，即使女孩的表演再生硬，在外貌的柔美掩饰下，总会保留几分得体，而男演员的表演糟糕起来，简直就像一场灾难，尴尬得让身为主考官的叶维林都如坐针毡。 “好了，回去等消息吧。”叶维林面无表情地对着场上一脸沮丧的男演员说道，嘴角甚至挤不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下一位，谢东霖。” 叶维林听到工作人员念出的这道名字后，麻木的精神瞬间过电一般即刻清醒，他忍不住往门口看去。 谢东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衣，袖口随意地卷起一个折，就如同他平日里的装束和神态，随意却恰到好处。 他朝几个考官点了点头，用极其简练的语言做了自我介绍后，便引起了包括叶维林在内的所有主考官的兴趣。 “你是华夏戏剧学院毕业的？” “是。” “参演过话剧《藤树约》《花湖公寓》，还跟随秦海生老师进行过全国巡演？” “是的。” “那你为什么选择‘浅野辰治’这个角色呢？” …… 谢东霖话不多，四周七嘴八舌抛出的问题，他却应付得游刃有余，直到场面渐渐沉寂。 不管其他主考官各自纷呈的小心思，叶维林才是真正具有决定权的人，他等着几人将问题问完后，才缓缓说道：“假设你是浅野，知道日本投降战败的消息时正跟女主角跳着舞，你的表现是？” 说完，叶维林看了一眼墙钟，紧跟着道：“给你两分钟想想。” 闻言，谢东霖从容的神色几无可察地愣了一下，他看了叶维林一眼，便低头思考了起来。 这其实不算为难，起码叶维林不这么认为，这一幕是他在脑海中想了很久的场景，这个场景剧本没有过多的赘述，导演和演员都很多想象和发挥的空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叶维林构思的几个画面都感觉难以取舍，便想试试在演员身上，是否能得到更好的答卷。 两分钟很快过去，谢东霖抬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了。” 语毕，他的神情产生了变化，眉眼凛然，背脊挺直，瞬间就令人联想到军人的刚强和坚硬，他的手臂摆出一个跳舞中揽人的姿势，脚步也随之一前一后地划着弧度。 很显然，他是在和一位女士跳着舞。 他的眼神专注地看向手中不存在的虚空，脸色略带一丝疲惫。 叶维林不禁暗叹对方厉害，连细微处都把控得宜，要知道日本投降战败不是短时间的事，早在投降的消息传来前，日军频频战败以及国际上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就已经宣告了这个结局的到来。 浅野辰治自然没有了身为日军将领的意气风发。 之前所有试镜“浅野辰治”这个角色的男演员，都没有谢东霖来得仔细，都是一脸兴致勃勃地样子，然后听到“日本战败投降”的消息后，立刻转变成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叶维林看来，这样的表情其实蛮尴尬的，但偏偏，十有□□都是这样的套路。 这时，谢东霖忽地侧耳，像是在听什么人的耳语一般，随后，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松开落下，脸上先是震惊，随后却流露出已经明了的悲哀，他的嘴角紧抿，眼神仿佛越过了这个“舞池”，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这是信仰被泯灭的眼神，庄重而痛苦。 这段表演只有短短几十秒，甚至连句台词都没有，但却是这一整天，连同上午的试镜，唯一震撼到叶维林的表演。 短暂的失神后，叶维林再在脑海仔细地琢磨了一遍，发现谢东霖表演得也不是完美无缺，虽然在舞台上有着直击人心的感染力，但那是因为他的眼神和动作都十分有力量，这是习惯了舞台剧的通病，在银幕上表现的话，就有些过火了。 上午第二个试镜的女孩毛病也是一样，但她表演功底相较谢东霖差得太远，所以不具备震撼到别人的实力，如果她的表演能像谢东霖一样精彩，薛雯和麦冬都会被她压下去。 说来也巧，在谢东霖之后的那位试镜者，正是明彦。 他走进来时，另外几个主考官都相互对看了一眼，脸上均挂着亲和的笑容，叶维林不由暗自摇头，看来已经有星宇高层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明彦进来时，脸上的神情未变分毫，与叶维林和其他主考官打了声招呼，像是从未与叶维林产生过不愉快的交集一般。 经过例行的自我介绍后，叶维林给出了明彦同样的表演要求。 明彦脸上笑意不变地看了叶维林一眼，眼神却隐含恼怒。 叶维林以导演的职业素养，自然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份不满，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这段表演非常有难度，前面几个试镜者都不太理想，希望明彦先生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明彦收回视线，低头开始思考起来。 两分钟的准备时间过去后，他跟谢东霖一样，脚下划出舞步动作，做出双手虚揽着的姿势，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神色专注且温柔，就如同一个绅士，携着爱人在舞池里风度翩翩。 随后，他也作了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先是惊愕，随即被哀伤和痛苦填满，他再也没了心思跳舞，转身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好！” “这段表演的很不错！” “的确，叶导你看呢？”明彦的表演刚停下，几个主考官就相继表示了赞叹。 叶维林不说话，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盯上几秒，很快他们都讪讪着闭嘴了。 “你们觉得，他比上一个试镜的人表现得好？”叶维林看着他们问道。 几人明显打着哈哈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正面回答，他们即便是想让明彦演“浅野辰治”，但也无法脸皮厚到说出明彦演得比谢东霖还好的话。 叶维林轻哼一声，“浅野我已经决定了，就是谢东霖了。” “可…公司那边……”一个主考官犹豫着没把话说明，叶维林看了一眼僵在台上的明彦，沉吟片刻道：“等试镜完接下来的人再另做安排吧。” 他没说出口的是，其实相比起“浅野辰治”，明彦更适合“汪青翰”，虽然他的表演功底与谢东霖相差甚远，但与其他人相比还算可以，起码表演得非常流畅，不深究细节的话，语气动作都算拿捏得当了，比一些科班出身的试镜者还要优秀，估计也下过一番苦工。 叶维林虽说对明彦的观感并不好，可他向来公私分明，特别对于挑选演员这块，只要排除对方在片场制造麻烦的可能，在适合角色的仇人和不适合角色的朋友中选，他宁愿选择前者。 而汪青翰这个角色，在他看来，确实适合明彦。 第56章 签约 第一天的试镜，叶维林只留下了六个人，麦冬、薛雯、谢东霖、明彦以及两个近期活跃在电视里为食品广告作代言的男星，他们试镜的分别是“宋庭”和“汪青翰”，在叶维林看来，他们的表现只能算刚过及格线罢了。 过几天还有场试镜，他也不着急立刻定下角色，拿着这六人的资料带回去研究了。 因为已经从华戏毕业，加上居住环境狭隘的关系，叶维林从前段时间就开始物色新的住房，恰好季燕在市中心有套闲置的电梯房，叶维林看过后，觉得不错，就订了下来。 房子地点位于市中心，属于高档住宅区，在繁华的商圈附近，但隔音和绿化都做得非常好，是闹中取静的典型。它的附近还开设了几家规模较大的艺术培训机构，叶维林考虑到尹蓝如今刚好上高三，正在备考华戏，报个艺考班也有助于他的学业。 这套房子是标准的三室两厅，一厨两阳两卫，一共120平米，对于入住的两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更方便的还有一点，季燕就住在他隔壁，原本这是一间面积颇大的豪华套房，属于季燕家在首都的空置房产，后来她考上华戏，时不时来住一下，觉得空间太大，又想赚点钱，就把套房分成了邻里两套，她自己住一套，租出去一套。 她原本租给了几个外国人，后来有人离开了，其他人不想分摊这么高昂的租房费用，就一起退租了。刚好叶维林在找房，季燕就把房子租给了他，毕竟作为叶维林暂时的经纪人兼助理，她处理工作就能更加便捷迅速。 结束完今天的试镜工作后，叶维林和季燕一起顺路回家，两人正在电梯里讨论着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务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走进来一个青年。 “叶哥！” “刘佳！” 对方和叶维林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两人毕业那天后就再也没碰过面，本来宿舍四人约好毕业后吃一餐散伙饭，结果马文才那家伙又接了戏，进组拍摄去了，谢东霖也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叶维林则为了新电影的事在忙，四人再难聚首，这餐散伙饭就这么遥遥无期地搁置下来了。 “你现在就住这吗？好巧啊！我家也住这啊！”刘佳一脸惊喜地追问着叶维林，“听报导说，《故乡魅影》赚了上亿的票房是真的吗？对了，我还看到消息说你要执导《宋曼婷》？” 面对刘佳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叶维林为重逢感到喜悦的同时，也有一丝头疼，别看刘佳是宿舍里长相最斯文的类型，实际他在熟人面前堪比话唠。 “我住在十二楼的e1209，有空的话，一起上去聊聊？”叶维林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季燕道：“这是我的经纪人兼助理，季燕，也是我们的校友。” 刘佳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其他人在场，白净的脸登时红了一片，小声道：“你好。” 季燕落落大方地与刘佳打完招呼后，电梯终于停在了目的地。 当刘佳看到这两人就住在隔壁时，顿时有了八卦之心，向正开着门的叶维林猥琐一笑：“原来还是邻居啊？干嘛掩耳盗铃地分开住？” 叶维林想白他一眼，谁知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尹蓝满是笑意的脸在看到刘佳时，不自觉地收住了。 刘佳正拿对方取笑得开心，却感觉一道视线将他从头探视到脚，他转眼一看，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年。 少年有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漂亮脸蛋和颀长的身材，当对方用那双略微狭长的眼睛看着他时，刘佳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随后便是心口泛起的酥麻。 他愣了很久，才想起眼前这人正是《故乡魅影》的男主。 “你傻站在那干什么？”叶维林走进门好一会，才发现好友依然站在门口，而尹蓝不知怎么回事，也堵在那不动。 “他叫尹蓝，你应该也认识。”叶维林朝刘佳介绍道，他指的是对方肯定在大银幕上见过尹蓝。 随后他又朝尹蓝介绍道：“这是刘佳，我大学舍友。” 尹蓝知道叶维林一向很少带人回家，估计两人也有事情要谈，打了招呼后便自觉地躲入房间了。 叶维林看刘佳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揶揄道：“想什么？看上我们家尹蓝了吗？” “去！”刘佳这才回过神，两人笑闹一番后，便各自说起了近况。 叶维林本想告诉他，谢东霖去试镜了《宋曼婷》，后来一想这算是商业秘密了，在人选没确定前不能透露出去。 一想到新电影，他便有些头疼，目前为止，“浅野”和“宋曼婷”两个角色都暂定有人了，但诸如“宋庭”和“汪青翰”的角色人选却始终强差人意。 那两个拍广告代言的男星在他心中其实是被pass掉了，只不过公司送选上来的资料，也只有他们稍具实力，其他人更加不堪入目。 虽然他作为导演，实际上是有推荐权的，但试镜毕竟是公司组织的，人选有限，而他又不是星探，相比起大海捞针，他更愿意有目的性地选人。 “唉，早知道我也去读导演系，当明星没前途啊……”刘佳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他一毕业后，就签约了某家明星工作室，偶尔接到一些客串的机会，但大多数时间总是无所事事。 “经纪人说我长得太白净斯文了，适合我外形的重要角色很少，妈的，我哪里白了，老子黑着呢！” 叶维林心不在焉地听到这时，思绪不由微动，抬眼便仔细打量起对方来。 刘佳生就一副好相貌，但在娱乐圈没什么稀奇，他的特点就是肤色特别白，想当初军训暴晒了十几天，也只有这位奇葩，还保有女生般细腻白净的皮肤。 也许与皮肤白有关，刘佳有种清秀斯文的书卷气质，再灰扑扑的衣服让他穿上，都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倒是挺吻合剧本里对“汪青翰”的描述。 之前他想着明彦或许可以演“汪青翰”，现在看来，明彦虽相较刘佳外形更为俊美，但气质却输刘佳一截。 相处几年，叶维林对刘佳的表演功底也挺了解的，两人没事就会在宿舍演一段，有时为了专业需求，有时纯粹是为了恶搞。要让叶维林评价的话，他觉得刘佳的表演或许不如谢东霖那样震撼人心，但却另有一番个性，以自然为主，细腻见长。 “你死盯着我干嘛？”刘佳感受到叶维林细致入微的打量，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有个试镜的机会，你想不想去试试？”叶维林忽略对方浮夸的表情，正色问道。 刘佳闻言，先是懵了一会，才猛地回过神来，神情激动地连声嚷嚷道：“是《宋曼婷》里面的角色吗？是谁？是那个日本军官吗？” 叶维林摇了摇头，笑道：“宋曼婷的丈夫——汪青翰。” 送走了一脸梦幻表情的刘佳后，叶维林正打算回房休息，无意瞥见尹蓝房门底下透出那一抹亮光后，仿佛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会，还是敲响了对方的门。 “哥哥，有事吗？” 房门迅速被打开，面对尹蓝略带疑惑的神情，他用温和的语气道：“坐下来谈谈吧。” 也不知是不是叶维林的错觉，在那一刹，他竟然觉得尹蓝在紧张。 其实叶维林找尹蓝，是想谈谈他未来的规划，尹蓝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他的志愿又是考入华夏戏剧学院，这个目标可不容易，名副其实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特别是华戏的表演系，考核非常严格。就算尹蓝有大银幕经验，甚至凭借《故乡魅影》里的表演征服了许多观众，但这不代表什么，即使落选也毫不意外。 因为《故乡魅影》的爆红，身为话题人物的尹蓝无法再跟以前一样平静地去上学，叶维林就干脆替他暂停了学业，请了家教给他补课，另一方面，也打算给尹蓝报一个可靠的艺校机构，那个机构还是季燕无意透露给他的，说是一位华戏的老师开办的，课程专门针对华戏的艺考，每年都有人考上华戏或是首影这类顶尖的艺术院校。 两人在客厅坐下后，叶维林担心对方不满他一手操办规划他的人生，正酝酿着怎么开口时，尹蓝反倒先说话了。 “哥哥…”尹蓝坐下后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但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敢与叶维林进行触碰。 “怎么了？”叶维林流露出一丝忧心，难道是太长时间待在家里不上学，有了压力吗？他准备好的说辞又开始犹豫了，他虽然希望对方考上华戏，却不想给对方太大压力。 尹蓝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目光直直地对上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坚定：“我打算签约星宇世纪。” …… 短暂的沉默过后，叶维林才颇为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罗茂……或者是我哥，对你说了什么？” 尹蓝摇了摇头道：“他们是找过我，不过是我自己下的决定。” 叶维林看了他好半晌，才道：“为什么是星宇？” 尹蓝眼眸半垂，看着光洁的地板，静默好一会才说道：“因为星宇给出的条件最好。” 叶维林叹了口气：“希望你不是因为我才签约星宇，我跟星宇并不是捆绑的关系，这次执导的电影《宋曼婷》，虽然星宇是最大的投资方，但不代表以后都是。” 尹蓝点头：“我知道。” 看着对方那固执的眼神，叶维林知道再说些什么也无法改变对方的决定，便站起身道：“只要是你想清楚了做出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 尹蓝蓦地抬头，刚才还充斥着晦涩不安的眼神瞬间绽出光彩，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不生气吗？” 叶维林的神情有些无奈：“我想自己性格还算温和吧？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不讲道德的人吗？” “没有！”尹蓝迅速否认道：“在我眼里，哥哥就是最好的人！” “那不就是了。”叶维林玩笑归玩笑，心里却始终有些放不下心，他犹豫着道：“你就不能等等吗……等你上了大学或者满十八岁再签约也不迟。” “放心吧，我不会影响到学业的，条款上说明了未成年前，公司安排的工作我都有自主选择权，知道我要考华戏，甚至还给我规划了艺考课程的培训，你就不用担心了。” “是吗…那就好。”叶维林顿了顿，内心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许是尹蓝一贯的乖顺让他渐渐习惯了掌控对方的人生，偶尔的一次反抗，也让他终于意识到，他插手的事情太多了，也该适可而止了。 第57章 action! 当尹蓝的资料出现在第二次的试镜名单上时，叶维林多少已经预料到了，他的视线只在那张纸上多停留了几秒，便继续翻看下一个人的资料。 刘佳听从他的建议，报选了“汪青翰”的角色，在试镜过程中，他的确如叶维林想象的那样，将角色的魅力诠释得很出彩，叶维林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圈下了刘佳的资料。 尹蓝试镜的角色则是“宋庭”，这个角色戏份算是几个男配角里最少的了，按理说他既有上亿票房电影主角的资历，又是星宇重点培养的新人，应该远不止这个待遇，但没办法，《宋曼婷》里除了“宋庭”这个角色外，没有适合他的，毕竟年纪摆在那。 上一次试镜“宋庭”的人很少，叶维林几乎没找到满意的，然而这一次，试镜的人呈几何倍数增长，其中不乏演技出众的人选，甚至还有从童星起家知名度甚广的年轻演员，尹蓝在他们之中并不占优势。 “叶导，试镜的人太多了……要不休息一下？”旁边的主考官一会端坐着一会翘起腿，显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叶维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连续试镜了两个多小时了，的确该休息一会。 让工作人员给等候室传达休息十五分钟再试镜的消息后，叶维林也顺便出去透透气。 他取下脖子上挂着的身份牌，跟随着工作人员一起走出后，竟无人将他认出。 他看向等候室那排长长的队伍，一眼就看到了尹蓝，或许是心有所感，对方也看了过来。 尹蓝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叶维林适时地转移了目光，走到角落的阳台，抽了根烟就回去了。 枯燥的试镜还在继续，叶维林手上的资料越来越少，直到尹蓝走了进来。 “各位考官好，我叫尹蓝，十七岁，参演过的作品有《庄女梦蝶》和《故乡魅影》。”尹蓝的自我介绍非常干脆简洁，加上那出色的外表，霎时让试镜疲劳的几位主考官们精神一振。 除了叶维林外，几人都相继低头看了看尹蓝的简历，发现是星宇刚签约的艺人后，脸上都露出了相对温和的笑容，提出的几个问题都不痛不痒。 叶维林对尹蓝的演技倒没什么质疑，毕竟对方是他一手□□出来的，在没接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前，就已经被他赶鸭子上架地展露出他的天赋与优势，表演功底上或许逊色于稳扎稳打的一些实力派，但表演技巧上，已经远超同龄人太多。 而且尹蓝的悟性特别高，他在表演过程中只要被纠正过一两次，就会明白导演想要的是什么效果，并且能将这种效果和想法精准地贯彻，这么一来二去，不仅叶维林在见证尹蓝的成长，对方也同样了解了他对演员表演的风格偏好。 所以叶维林索性也不考他场景表演了，直接让他摆出几个姿势，看看符不符合“宋庭”的人设。 “你侧面对着我，不要看镜头。”试镜室一共安装了四个镜头，分别在舞台的前后左右，叶维林看着设备影像上呈现出四个不同角度的尹蓝，不停发出指令：“蹲下，好，站起来，再躺下，双手枕头然后翘起腿……” 尽管叶维林的指示除了动作外并没有要求任何感□□彩的描述，但镜头里的少年却随着不同的动作，自主地表达着人物的情绪，蹲下时脸色紧绷，眼神紧张，像是借着屏障躲避谁的视线；站起来时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躺下时，双手自然枕在脑后，翘起腿，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痞气的少年躺在草堆上，嘴刁着一根麦秆的形象。 尹蓝的表现，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脱去了框架规则，仿佛他生来就会表演，丝毫没有面对镜头的僵硬，灵动洒脱，如鱼得水。 叶维林看得都有些出神了，毫无疑问，即使尹蓝现在还没有真正地接触过系统的训练，但他凭借天赋，依然碾压了绝大多数人，这个角色毋庸置疑是属于他的。 “好了，回去等消息吧。”叶维林垂下目光，没有再看对方，直接点名下一个试镜者。 …… 经过两次的筛选，叶维林也征询了其他几个主考官的意见后，最终确定了名单。 “浅野辰治”——谢东霖；“汪青翰”——刘佳；“宋庭”——尹蓝； 至于重中之重的女主角人选，叶维林还有些游移不定，薛雯和麦冬都很适合，前者的表现更好一些，但后者胜在她是新鲜面孔，叶维林喜欢启用新人，尹蓝除外。 正烦恼间，他却接到了季燕的电话：“维林，我得到了一个确切消息，麦冬试镜《绣娘传说》的女主角成功了，虽然她还没表态，但我想她肯定不会选择《宋曼婷》的，你还是尽早把薛雯定下来，否则传出“退而求其次”的新闻就不好了。” 叶维林怔了片刻，才道：“好，我知道了。” 《绣娘传说》是新锐导演彭东的新作，彭东三十岁不到，就以一部小成本电影获得亚洲影片展最佳导演提名，随后又接连拍摄了两部警匪题材的电影，在赢取了不俗的票房成绩的同时还能保持口碑，加上其新锐导演的身份，颇受投资商青睐。 据说这部《绣娘传说》由万众影业投资制片，投入资金不菲，里面大咖云集，虽说是走双女主路线，但麦冬能得到女主之一的位置，肯定不会放弃的。 在外界看来，《宋曼婷》并不比《无相山》或是《绣娘传说》要差，相反，如果电影有咖位，《宋曼婷》绝对是影后级别，但败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导演不够格，又太年轻，一部《故乡魅影》有太多幸运的因素存在，能否执导一部具有厚重历史感的电影还是未知。另一方面，《宋曼婷》遭遇了投资方的部分撤资，据说当时确定执导人选是梁书臻时，初步投资有八千万，在电影搁置启动期间，资金陆陆续续被撤出，直到叶维林拿起执导大权时，资金只剩不到一半，而投资方也似乎不打算再投入资金了。 只拍过一部恐怖片的新人导演、拍摄成本低廉、题材文艺但以导演的水准得奖可能性很低、票房比不了商业电影…… 这些元素导致《宋曼婷》就像根鸡肋，让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怪不得试镜的都是一些三四线的女星，麦冬有了《绣娘传奇》，她自然不会选《宋曼婷》。 当然，不管外界怎么看，叶维林对自己的信心都不会产生丝毫的动摇。 划掉了麦冬的名字后，最后一个角色也被确定了。 “宋曼婷”——薛雯。 演员名单确定后，叶维林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布置前期的工作，先是与制片方进行协商，对剧组行程和资金预算都进行了一个大致的规划，然后成立剧组，分派好各自的任务。 在片场，制片人与导演总是有诸多矛盾需要协调，甚至制片人的权利凌驾于导演之上，毕竟出钱的是大头，你要不听话，那我就撤资呗。 但这种情况对于叶维林来说，暂时还不需要考虑。 电影的投资方是星宇，制片人挂着叶维晟的名字，但叶维晟日理万机肯定不会亲临剧组现场，于是就派了一个人过来，说是代表投资方和制片，实际对方根本无视叶维林的动作，放任其施展手脚。 《宋曼婷》的拍摄地点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就在首都取景，一部分在辽省，还有一部分在沪都。 首都取景也有好几个地方，一个是女主小时候生活的府院，剧组特意找了一个三进的院落，里面的花草树木意趣盎然，亭台楼阁精致考究，既保有老北平的厚重朴实，又有着江南的雅致风流。作为拍摄清末最后一位汉人大臣宋加敏的宅府背景，十分恰当。 而现实中的宋府宅邸早就被拆毁，四周已成为一条著名的小吃街。 需要取景的还有另外几个地方，分别是戏台和琴社，以及郊外的村庄。如果按剧本的话，女主在嫁去辽省后，因丈夫去世，失意无聊下总流连在琴社戏台等地，背景应该是在辽省，但因是室内布景，没有必要浪费经费，就干脆都在首都取景了。 至于郊外村庄，则是为了拍摄女主在文/革时期被下放到农村的情景。 《宋曼婷》的开机仪式就布置在那家三进的府院，虽然低调，却不随便，剧组购置的红绸红布挂在各处，买来的瓜果点心和供奉祭品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剧组工作人员和各个演员都轮流上去插香祭拜，祈祷拍摄顺利。 末了还打了两连鞭炮，也亏得这地方清净偏僻，否则造成扰民被投诉就不好了。 这回与叶维林搭档的摄影师不再是傅戚，而是一个叫艾郁森的人，对方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三十岁左右，性格较为沉默寡言，拍过的几部电影都不是很出名。 这人也是叶维林挑选的，原定的摄影师非常大牌，合作的导演都是像梁书臻、温远山这种级别的，当《宋曼婷》换了执导的消息传出后，原定摄影师也离开了。 其实他的离开，非旦没有让叶维林感到失望，反倒松了一口气。 好的摄影师酬劳非常高，自从双料影后于蓉弃演，他选用薛雯做女主的片酬只有两百万，是前者的四分之一，这还考虑到薛雯不是新人，还有过多部作品的情况下，而像谢东霖、刘佳这样的新人更少，谢东霖相比刘佳戏份多一些，有六十万，刘佳只有二十万，至于尹蓝则与刘佳的片酬一样，加上其他的配角演员的片酬和临时龙套演员的招募，应该都超过五百多万了。 布景道具服装等，是这部电影的灵魂，预计都等占资金的三分之一，如果原定摄影师不变，给他的酬劳估计都超过所有演员的总和了，这部电影就没法拍下去了。 艾郁森的名气虽然比不上原定摄影师，但摄影的风格和色彩质感，却非常符合叶维林的喜好，复古中带点后现代主义的迷离风情，对《宋曼婷》来说也是如此，两者在历史和想象的碰撞下将会产生别具一格的浪漫和创新。 开机仪式的当天下午，就进行了剧本第二幕第一场的拍摄。 率先出镜的是薛雯饰演的宋曼婷，她被几个女孩众星绕月般围住，那几人都是一身学生装束，只有她穿着精致的洋装，打扮得十分甜美。 叶维林指示着镜头往前推进，将她的蕾丝手套，华美的裙摆等细节一一摄入镜中。 第58章 无奈 新电影开拍已经过了十几天，但在“宋府”的场景却还没完成一半，进度在旁人看来缓慢得令人心焦，但对于叶维林来说，除了胶片浪费过快外，其他的还算理想。 宋府的后花园里，曲廊亭榭，青草如碧，清晨的天色带着灰暗，将这幕景染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艾郁森坐在高高的攀梯上，扛着摄像机对准了不远处的在亭子里一坐一立的两人。 亭子里，长相稚嫩的少女正专注地抚着琴，那一低头的风姿，还未绽放就已楚楚动人。穿着一身浅色长衫的少年正站在她身旁，脸上的表情看似端正，目光却时不时飘去少女的脸上。 “ok！过了！”叶维林喊道，亭子的两人即刻停止了动作，脸上都露出了舒了口气般的笑容。 这个镜头拍了将近十次，是这两天来最不顺利的一个场次，亭台上的少年是尹蓝，少女则是少版宋曼婷的扮演者朱倩，朱倩是童星出身，现也不过十五岁，是电影的原定人选，叶维林之前为几个重要角色的试镜忙得焦头烂额，知道有些原定演员没有临阵逃脱只会感到庆幸，毕竟他考察过“陆武”和“张泰”扮演者的作品，对梁书臻导演选人的目光十分认同，哪会自找麻烦想着去替换。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朱倩却给他带了不小的难题，演技如何先不提，沟通简直要命，也不知道对方以前是怎么拍戏的，台词生硬，跟她讲戏就跟个哑巴一样，只会沉默。 后来叶维林发现她似乎对男性的交流较为抗拒，就让薛雯跟她多做沟通，幸好朱倩还算敬业，没将浪费胶片这个宗旨贯彻到底。 由于朱倩的关系，叶维林与编剧一致决定压缩宋曼婷童年至少年的这段时光，当然，被压缩了部分不包括她与“宋庭”的相处，比如两人捉蜻蜓，少年男女在亭台以琴传情等。 刚刚这一幕的完成，不仅代表这个镜头圆满成功，更标示着朱倩的戏份终于杀青。 演员演得磕磕碰碰，导演也在场外急得跳脚，好不容易搞定了棘手的部分，叶维林自己都舒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才惊觉他们连续拍了十几个小时，从昨天下午拍到凌晨一两点，因为还要取日出和清晨的景，只好原地休息二三个小时，然后继续拍。 拍到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不仅叶维林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连薛雯那张打着厚粉的脸都透出一股掩不住的疲倦。 “你带朱倩回酒店休息一会，下午两点再过来吧。”叶维林对薛雯玩笑般地说了一句：“当年我们一起拍《庄女》的时候，连着两三天都没怎么休息过，现在也许是老了，熬不住了。” 薛雯轻轻一笑，配合那张没下妆依旧细眉红唇的脸，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是啊，不过男人再老，他也熬得住，可女人嘛…”她拉长了音调，摇了摇头，这无奈又戏谑的调调，还真有几分宋曼婷再世的影子。 与薛雯的再次合作，叶维林感受最深的就是对方的变化，别看薛雯长着一张温婉的脸，当年的她性格里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骄傲，书面点说，应该是清高。也因此，无论她表情神态如何圆滑多变，始终能让人感受到真实。 而现在的她，就像戴着一个密不透风的牢固面具，笼罩着一层深不见底的迷雾，让人无法摸清看清的同时也为她平添了一分神秘的魅力。 叶维林不想去探究对方的经历，相反，他享受这份神秘带来的碰撞和交流。 “瞧瞧宋小姐这说话的语气，啧啧，入戏太深？”叶维林眼带笑意地配合着她演。 薛雯微笑着摇了摇头，牵着一直不发一语的朱倩正要转身离开时，朱倩却忽地挣脱她的手，走到了叶维林的面前。 “叶导，我能继续留在剧组吗？”朱倩说话的声音有些怯怯的，眼神却充满了渴求：“我想…继续学习，看看薛姐和其他哥哥姐姐们的演出。” 叶维林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姑娘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非但没有产生挫败与厌烦，反倒激起了她的兴趣和动力。 “可以，不过费用自理。”叶维林颇为欣赏这个小姑娘认真的态度，便答应了她。 至于强调费用自理，倒不是他抠门，而是怕先例一开，其他人闲着没事也跟朱倩小姑娘一样留下来，那到时辗转三地的机票住宿食宿等，也是一笔开支，对于一个穷剧组来说，何必为面子冒充冤大头。 “谢谢叶导。”朱倩整日阴沉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高兴的色彩。 见两人相携离开，叶维林即使再有拼劲，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工作，也不禁产生了想休息的念头。 为了抑制这份疲惫，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将水倒在手心后，不住往脸上拍打着。 这时的天气已经入秋，水拍在脸上，有股冰凉，刺激得他头脑越发清醒，正准备拿袖口随便擦擦时，一条毛巾却被递了过来：“哥哥，拿毛巾擦吧。” 叶维林转身一看，尹蓝正站在他身旁，顶着月亮头与一身长衫，却拿着一条毛巾，颇有些不伦不类。 看着尹蓝那双熬得有些通红的漂亮双眸，叶维林有些心疼，但他不得不狠下心说道：“待会你还有几个镜头，拍完今天的戏份，‘宋庭’就正式杀青了！” “我知道了。”尹蓝应了一声后，脸上少见地带着几许迟疑：“我能……跟朱倩一样，留在剧组吗？” “当然不行！”叶维林立刻拒绝道，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太过专断，便缓和语气道：“还有三个月，就是艺考的时间了，你现在时间紧迫，一定要好好准备。” 尹蓝沉默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嘴角。 叶维林简直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可他还是狠下心道：“你别太自负，在我看来，你很可能考不上。” “当然，你考不考得上，也与我无关。”叶维林想起对方一声不响就与星宇达成协议的事，心里始终感到一阵气闷，说完这句话后，就冷淡地走开了。 宋府的后门开在一条逼仄狭窄的胡同巷里，门边堆着几捆木材，正被下人们陆续搬进后厨，尹蓝扮演的宋庭正一脸木然地跨步走出，身后跟着管家和几个奴仆。 “哎呦喂，堂少爷，这可真不是我家老爷狠心。”管家脸带怜悯，语气却阴阳怪气地令人感到不适：“这实在是收留不起啦，老爷说了，咱们宋府不养白眼狼，这打秋风的亲戚多了，还不如没亲戚。” “堂少爷，这程就不送了，慢走啊。” 叶维林指挥着艾郁森将镜头往后退，先给了门和门里管家一个中景，随后将镜头对准了尹蓝的背影。 这个镜头，叶维林构想了很久，宋庭离开宋府的这一幕，标志着他彻底离开了宋曼婷的人生。 所以这个镜头不能太轻，比如什么都不交代，直接拍摄一个被狼狈赶出的画面。 但也不能太重，比如管家冷嘲热讽后，宋庭伤心失落乃至痛苦，这与一般电视剧的通俗桥段没什么区别，交代得太过直白，不仅看起来虚假，没有什么说服力，而且于精益求精的电影来说显得累赘，没起丝毫作用。 单拍宋庭的背影，却能很好地诠释这一幕的余韵——夭折的爱情、离别的伤感、消失于人海茫茫的未知，以及处于大时代背景下，人如浮萍的悲境。 这个背影逐渐以对焦虚化为结束。 拍完这个镜头，叶维林就打算收工了，在宋曼婷未出嫁时的少女时期阶段的拍摄，已经初步结束，接下来就该拍摄宋曼婷被汪家休弃送回宋家的这段情景。 叶维林叫来编剧，一边商讨着，一边想着回去得看看目前拍好的片段，是否还有补拍的镜头。 “哥哥，我买了早餐。”尹蓝见缝插针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叶维林斜眼看着对方一脸委屈的表情，终于有些气消，那编剧一看那两人气氛不对，顿时也十分有眼色地走开了。 “我不想吃。”叶维林冷冷说道，转身欲走。 “哥哥，过了今天我就回去。”尹蓝及时拉住了他。 叶维林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一会才道：“我希望你作出的任何决定，都是基于你自己的意愿，虽然我的确是希望你回去，包括签约那事也一样，但是你——” “哥哥，你别说了。”尹蓝轻声打断道，他拿着手上的早餐盒递了过去，仍然是一脸的微笑：“算我求你了吧，先吃早餐吧，现在都□□点了，下午两点还要开工，你一晚上没睡，我怕你顶不住。” 叶维林酝酿许久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被对方这么一腰斩，顿时噎住了，好半晌才无奈低叹道：“是我求你才对。” 第59章 阶段性胜利 女主被休弃待在宋府的镜头不多，很快被拍完，叶维林在整理一些补拍的镜头时，忽逢一场细雨，薛雯的身影在打着光的黑暗巷口中显得凄清又美艳，如同一朵色彩艳丽的花，摇曳在致使它破败的风雨中。 叶维林看得一怔，很有些感触，虽然暂时还想不到这个镜头的作用，但为了留住这份韵致和美感，他立刻打着手势让艾郁森拍下这一幕。 薛雯穿着略微收腰的及膝紫色袄裙，襟口盘扣处点缀了一圈白色毛绒，直筒窄小的裤管下，两只粉色绣鞋如莲，一步步走得矜持又多情，面对着这场忽如其来的小雨，她也显得措手不及，仰头看着那一根根的雨丝，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宋曼婷》的服装团队是国内顶级的服装打造团队，参与过不少电影巨制，而主创设计师则聘请了著名的旗袍大家李曼女士，已经初步为电影设计出二十多套服饰，画了上百张设计稿，几乎都很符合叶维林的理念，每一套都美轮美奂，价格不菲。 在宋府的服饰多以清末明初的袄裙和洋装为主，旗袍也只穿过一次，到了沪都，女主才开始了穿旗袍的日常。 拍完这个算是灵光一闪的镜头后，宋府的场景全部结束了，拍摄行程也开始进行到女主与男人互动的内容，在首都的场景包括了琴社戏台等地，而“陆武”的演员也将在明天达到。 收工的时候，叶维林还特意找了薛雯谈话：“明天就是你第一场的情感对手戏了，紧张吗？” “紧不紧张要临场发挥才知道，不过现在还是挺期待的。”薛雯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紧张地看着他道：“明天就有激情戏吗？” 按剧本安排，在拍“宋曼婷”和“陆武”的这段感情中，确实有几个较为裸/露的镜头，薛雯看了剧本当然也知道这些不可避免，但她与对方的对手戏除此外还有很多，一般这种较为敏感的镜头都是留在两个演员相互熟悉后才开始的，而对方一来就拍，显然会给互不相识的两人带来压力。 “你猜？”叶维林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都不那么严肃，心情好时，甚至会和众人开开玩笑。 薛雯一听就知道对方在说笑，顿时也舒了口气，笑了笑便转移了话题：“听说陆棋老师出身梨园世家，之前看他演过的一些电视剧，都有客串唱戏的角色，这次演武生，也算本色出演吧。” 饰演“陆武”一角的演员叫陆棋，确实有梨园背景，对传统文化很有些功底，出道时客串过多个戏班子里的角色，但大多数是演电视剧里的花旦，武生倒是很少，叶维林看过他的一些影视作品，发现对方在脱离戏班角色外的表演也称得上可圈可点，眼神表现尤为细腻，叶维林对他还是比较期待的。 “倒也不是，他演花旦的比较多。”叶维林摇头，想起明天的重头戏，始终还有些不放心，一路跟薛雯解说道：“明天我们是去杨道口文化站拍摄，布置好现场后，你一进门就要表现出一种特别无谓的感觉，摆出一副来寻消遣的神态，但不要太明显，跟其他寂寞寻乐的太太小姐们要有本质区别，因为当时你死了丈夫……” 第二天一早，剧组就告别了拍摄长达半个多月的“宋府”场地，赶赴十几公里外的杨道口文化站进行下一场景的拍摄。 杨道口文化站是首都著名的一个民众传统文化基地，属于政/府出资帮扶，当地居民社区管理，开设有戏台、琴社、画舍、诗会、棋室等，一开始为了丰富当地居民的精神生活，近年来却发展成招揽外地游客与租借为影视拍摄场所，以此带动周边经济发展，逐渐有了小规模影视城的影子。 叶维林租借的场地是存世最久的一个戏台，据文化站的人介绍说，这个戏台可以追溯到清初，有几个著名的梨园班子都在此地表演过，而且是八旗子弟颇为追捧的一个去处。 可再怎么风光，历经几百年的风雨，也早变成了旧墙破橹，文/革期间还被推到过，八几年才按原貌重建的，因为特殊的历史缘故，至今没有刷新粉饰，当然，这种旧日戏台也正是叶维林想要的。 戏台和看台构成了典型的回字型建筑，面积不大，却够剧组拍摄所需，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布景时间里，“陆武”的演员陆棋到了，叶维林跟对方寒暄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搬了三张小板凳，就开始和他与薛雯进行交流。 “陆老师，剧本看完了吗？”叶维林开门见山地问道。 原本按行程，演员应该在有戏份的前一两天就达到剧组，进行各方面的熟悉，特别是剧本和台词的准备，好迅速进入状态，而陆棋这么晚来，如果连剧本没看，就太说不过去了。 “接到戏时就看了。”陆棋有些歉意地回道。 “这是你的台词本。”叶维林递给对方台词本后，指着上面的内容道：“待会动作指导会告诉你打哪几个动作，等她走过来时，你的动作要有点变化，体现出你对她的留意。” “还有你，”叶维林转眼看向薛雯道：“你的台词本标注着，一坐下来，目光就被台上那个武生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但实际上，你可以尝试多点肢体动作，比如你的手刚拿起手帕，但你的眼睛一看过去，动作就马上停止了……” “是这样吗？”薛雯说着，就动作了起来。 “叶导，我看到她时，也需要停顿一下吗？”陆棋问。 叶维林先肯定了薛雯后，才对陆棋道：“不需要，不仅不能停下，你的动作还要表现得更漂亮，哦，对了，你不是有戏台表演的经验吗，动作指导就在那，你过去和他商量一下，用什么动作好看。” 因为陆棋在这一幕的表演，都是在戏台上，而且画着浓妆，也没有与女主的互动，所以重点还是在薛雯身上，叶维林不停地给她讲戏，顺便答疑解惑，薛雯也根据叶维林的建议，不断地模拟着一些细节和动作。 场地布置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弄好，板凳椅子将看台的一楼和二楼都放满了，而临时招募的群众演员们都在开始换衣服了。 “好了，说来说去，还是得亲身上阵，你去准备吧。”叶维林跟薛雯说完，就转身看向了陆棋，招呼他去后台化妆，毕竟戏台妆要比普通妆容多一倍的时间，也要先准备着。 戏台和“宋曼婷”的座位附近都蹲了数台摄像机，以便多个角度摄影，当然，最终肯定还是以艾郁森所摄的镜头为主，毕竟他的手法和取景更专业。 很快，演员们都准备好了，只待他一声令下。 “！” 伴随着场记板的拍打，戏台上开始了经典戏目《战冀州》的表演，“陆武”扮演的是主角马超，渭水兵败后欲集其他势力攻打右冀城，因其有勇无谋导致失败的故事。 在叶维林还没喊开始前，陆棋就试了几回，本来叶维林就没抱着对方一来就能学好武生功底的心理预期，结果一看，发现这架势确实不错，请的动作指导也是习长靠武生多年的人，他凑近叶维林说道：“我看他应该也练过，一教就会，脚步很稳，动作也流畅。” 叶维林毕竟是行外人，只看出架势不错，走动的节奏似乎也没停顿或出错，就问他道：“那你说他动作漂亮吗？” “这倒算不上，比不出错好一些吧。”他说。 叶维林低头思考了一会，和分镜师商量了一会后，决定扬长避短，将镜头专注于动作的连贯性上，至于细节就不要拍，取景也以上半身的中景为主，特写脸部。 果然，这个效果好多了，叶维林喊了开始后，就站在艾郁森的镜头后，注视着“陆武”的一举一动。 陆武连着几个转身，身后插着的旗帜随之呼啦转动，划出特别干脆漂亮的弧线，脚步和手势如动作指导所说，特别流畅，花了武生妆的他，看不清神情，却能感受到他面对失败的不甘和急于进取的英勇。 叶维林皱眉抱臂看了一会，还是喊了“咔”，叫陆棋再来了一遍。 这个镜头有大概十几二十秒，要将戏台的精彩表现，和看台下的热闹都表现出来，如果偷个懒的话，取个中景甚至中远景就可以了，对戏台上的表现要求不高，但在叶维林的构思里，这一幕如果换作一秒台上一秒台下的蒙太奇手法快速切换，会更有渲染力和艺术感。 这样的话，陆棋表现的还不够完美。 这一幕过了好几遍才终于让叶维林感到满意，他挥挥手，指示艾郁森将镜头对准了刚入看台的薛雯。 薛雯穿着一身鲜艳的袄裙，头发挽成妇人样式，鬓边插着一朵素花。 她的脸部神情很漠然，坐在看台的第一排，眼神却没有看着台上，而是漫不经心地转来看去，和旁边那些一边看台上一边相互低声说笑的妇人们很是不同。 第60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宋曼婷第一次见到陆武，是在戏台上，他穿着戏服，扮演着兵败的马超，那双剑眉被画得高高扬起，那对凤眼被勾勒得英武多情，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一看再看，等手心的茶都凉了，都忘了放下。 “好！” “再来一个！” 四周传来阵阵喝彩声，或许是气氛太过热烈，台上的陆武连着翻打了好几个跟斗，动作干脆漂亮，引得众人把巴掌都拍红了，她愣愣地放下茶杯，再看台上时，却已经谢幕，只有拱手哈腰的戏班老板在眉开眼笑地讨钱，武生们一字排开，却独独少了主角“马超”。 她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 “cut！”叶维林拍完这段后，看着监视器里分割成几个画面的镜头，对两人的表演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点头肯定道：“不错，下午这个状态继续保持，现在收工。” 陆棋第一天到来，与薛雯的对手戏拍摄就能如此顺利，也是叶维林意想不到的，尽管只是简单的眼神接触，但两人间那种微妙情愫在暗然滋生的感觉表达十分到位，他看了几遍，都挑不出毛病。 这仿佛起了一个好头，接下来陆武与宋曼婷两人间的相处拍摄得更加流畅自然，天公也作美，这几幕都需要下雨的情景，刚好撞上阴雨连绵的天气，除了布景和拍摄人员辛苦点外，不仅省了人工降雨费，意境也是自然而生，无需在镜头内多作雕琢。 为了更真实地接触到“宋曼婷”这个人物的灵魂与思想，叶维林恶补了她的许多作品，宋曼婷被称为才女其实一直有所争议，大部分人认为她作品含金量不高，多是一些较为理想主义的散文和诗句，她在沪都期间，写了一篇类似回忆录的手札，从她小时候的印象深刻的点滴，写到与浅野在一起后的生活，对于她生命中出现在浅野之前的男人，并没有吝于描述，反而大书特书，包括与堂哥那段在当时来说堪称禁忌的恋情，还有她第一任丈夫汪青翰，以及被她累死的陆武，和正与他热恋的浅野。 后人看这本手札，往往带了偏见，觉得这字里行间描述的男女情爱用词激烈露骨，更令人奇怪的是，她对每个男人的描述都用尽了热烈的溢美之词，每个人都仿佛与她共有了一份至死不渝的情。 而矛盾之处也在这，既然深爱，为何不能从一而终？为何还有一个又一个的“深爱”？ 宋曼婷在手札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对前情人的惭愧，后人也无从得知，但以宋曼婷的名声，更多的人以恶意揣测她，“水性杨花”，“人尽可夫”，“民国第一风流女”等标签成了她的固有搭配。 叶维林没有先看这本手札，而是看完她的其他大部分作品后，才来看这本对电影借鉴意义最大的资料。 看完后，叶维林觉得，或许世上真有一种人，她为爱情而生，她至死不渝的不是谁，而是爱。 宋曼婷就是这样的人，她对每个男人都倾尽了心思，热烈又专一，谁知道假如没有发生这些意外，她会不会跟其中一人共度余生呢？ 宋曼婷为了抚慰失去亡夫的痛苦，整日沉浸在诗会琴社，偶然在戏台见识到陆武的英姿后，便隔三差五地来捧陆武的场，陆武也渐渐被这位貌美的新寡夫人所吸引，两人开始偷偷地相约，在细雨的小巷，在戏台的妆室，直到送她回去的那一晚，大雨倾盆而下，两人被困在屋檐下，雨淋湿了双方的鬓角，他们相互对视了好久，便相携走入了旁边那家旅馆。 这一段激/情戏，叶维林留在了最后才拍。 拍完这段，陆棋的戏份就杀青了。 这是一间旧式旅馆，窗口开得极小，帘子是黑色的，一放下了，这间狭小的屋子瞬间就看不清五指。 陆武点着了桌上放着的那盏煤灯芯，昏黄的光线笼罩了这间屋子，也为屋子里的人添上了几分温柔，宋曼婷目光有些闪躲，没敢看向陆武，而是撩起了一块帘角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下十分大，打在玻璃上泛起一簇簇小水花，滑下道道水痕，模糊了她那张漂亮妩媚的脸。 那台在楼外面以仰视角度拍摄的摄像机将这一幕忠实地录下，叶维林坐在监视器前，一脸严肃，但却并未喊“咔”。 镜头切换到室内，宋曼婷看了一会，就放下了帘子，她正欲转身，一双手却搭在了她肩上。 像是感受到了那双手传递的热度，她的背影一僵，随后那双手从她的肩头，缓缓滑落到背部、腰部，像是在勾勒出女人曼妙无比的曲线。 宋曼婷一动未动，仿佛静止在了那双手的魔力下。 “咔！”叶维林喊了咔后，便立刻让化妆师赶去给演员补一会妆，并且吩咐人员场景布置。 床上被清理了一遍，工作人员将戏服随意地堆在床头，造就出一种凌乱感。 薛雯和陆棋此刻都已经将衣服脱下，只在重点部位贴了肉色的保护层，远看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 “你坐躺着……”叶维林让陆棋摆好姿势，然后再让薛雯过来：“本来想给你们两个一点时间缓缓，但刚刚那一幕你们的状态都很好，我就不说些多余的话了，情到浓处自然而然。” 看得出薛雯还是有些紧张，叶维林不由安慰道：“有点紧张是肯定的，宋曼婷此刻也紧张，所以这个状态你没事，别觉得有负担，继续来。” 薛雯按照指示，坐在陆棋张开的双腿间，她的手臂搂住对方有力的肩膀，修长的脖颈微微低下，以略高于陆武的姿势垂眼看着他，漆黑的发丝一缕缕纠缠于两人袒露的肌肤间。 “可以吗？”叶维林问两人，得到肯定答复后，便招呼各角度的摄像机对着两人。 “！” 陆武看着怀中的一丝不/挂的女人，眼神充满了渴求和欲/望，在这段关系里，尽管陆武是个强有力的男人，是受万人追捧的英俊武生，但他始终感觉配不上出身官家，后又嫁入官家的宋曼婷。 所以，即使他性格成熟，她总是任性撒娇，但有意无意，这段关系的主导人却是看似柔弱的她。 他对她渴望，因为她拥有不同于他这个阶层的一切，她出身高贵，她优雅动人，她的皮肤娇嫩，没有干过一点重活，她饱读诗书，出口成章。 而这一晚，他终于要得到她了。 看着镜头中，陆武看宋曼婷的眼神由痴迷变得炙热，再逐渐变得渴求，将一个男人的欲/望转变饰演得淋漓尽致，叶维林心下暗自点头，他特别喜欢陆棋这个眼神，没有太多的侵略性，虽说男人对心爱的女人的确存有侵占的心理，但因为两人地位上的不对等，即使在最坦诚相向的一刻，这个男人都不会露出太放肆的眼神。 而那样的眼神，只会出现在浅野或是张泰的眼中。 随后，叶维林将目光对准了薛雯扮演的宋曼婷，她此刻的肢体语言稍显僵硬，但却符合叶维林所设想的情景。 她的额头抵住了陆武，眼睛闭上，表情有些像燕鸟回巢般的满足，这种满足，是她缺失了的那块，再度返回来的弥补。 即使紧张，她却与陆武有着同样的渴望，渴望那份肉/体交融带来的灵魂温暖。 在这几个主演中，陆棋的咖位是最大的，尽管他也只是个二三线的演员，但好歹他每部作品都是大众耳熟能详的热播剧，合作过的一线明星不少，他一般是男二男三这种重要配角，知名度远超星途坎坷的薛雯。 尹蓝目前只有一部《故乡魅影》拿得出手，虽然获得好评，却没有一个奖项为他正名。至于谢东霖和刘佳就更不用比了，都是新人。 陆棋在没进组前，心里多少有些轻视，在他看来，像《宋曼婷》这样的电影，完全可以寻求更好的导演和演员配置，结果却交到了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手里。 他听说过对方的家世，所以即使有《故乡魅影》在珠玉在前，他却仍然无法改观。但陆棋也有自己的坚持，原本答应过出演，就不会为了不看好该部作品就弃演，这也为他在业界赢得敬业的口碑。 谁知道，他来了后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导演远比他想象的要专业和出色。 看着他自己在镜头前的表现，陆棋感到惊讶的同时，由衷感到庆幸和钦佩。叶维林将他更多的不为人知的特质挖掘出来，让他产生了一种瓶颈被突破，演技更进一步的奇特感。 由于行程关系，陆棋无法再滞留，离别时他一脸郑重地对叶维林说道：“叶导，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指导，我受益匪浅，希望能有下次合作。” “我也希望。”叶维林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客气，不过他对陆棋还是很欢迎的，面对苛刻一点抱怨也没有，非但不浮躁还很敬业，除此外，他还是叶维林拍摄进程中最顺的一个角色。 “电影一定会获得好评的。”这是陆棋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话说得谨慎，票房是谁也无法保证的，所以他没提，至于得奖也有许多因素综合，所以他也没提。 好评……叶维林咀嚼着这个词，好一会才笑着摇了摇头，艺术性能用奖项衡量，商业价值也能于票房上体现，唯有口碑难以评判，就姑且当做是对方的肯定吧。 有人离开，自然也有人进来，等了许久的刘佳终于盼到了叶维林的一通电话，挂完电话后立刻带着助理赶赴拍摄地。 而此时的《宋曼婷》剧组，正在影视基地拍摄首都的最后一个场景——宋曼婷被下放到农村的生活。 等这段拍完后，剧组就将飞向辽省拍摄宋曼婷人生中唯一的一段婚姻生活。 第61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北洋军阀政府秘书处长汪文忠的名声在辽省乃至整个东北三省都赫赫有名，后来北洋军阀的势力日益式微，又受到国民政府的集权和打压，他病逝后，膝下两个儿子却撑不起门庭，为争权夺利被外人利用，大权旁落的同时家破人亡，汪家在辽省的故居也被辗转卖了数次，现落到了一个李姓华侨手里。 启拍电影前，剧组联系了这位李姓华侨，对方答应租借半个月时间，但要求是不能损害或移动屋内摆设。 为了节省经费，去辽省的工作人员被叶维林精简了许多，加上演员一行人也才二十人左右。 剧组选择在拍摄地附近的一家酒店入住，养精蓄锐一晚，第二天一早，众人就搬动着各种设备和道具，出发去了汪府。 提前等候在那的代管人员接到通知后，特意打扫了一番卫生，也将那块“汪府”的牌匾挂了上去。 汪府门口还保留着一对石狮，大门镀了一层新漆，看起来光亮油滑，门柄上两个铜环颇有重量，叶维林拉了几下才拉动。 推开门一看，叶维林不由心下暗叹，果然不愧为北洋政府秘书处长汪文忠的宅院，建筑的面积和布局，包括整体的气势，远不是影视基地里建造的房屋能模仿出来的，光凭这点，租借的钱花得也很值。 “我…待会就要上场了吗？有点小紧张啊。”刘佳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叶维林，竟莫名地感到有些紧张。 “你紧张什么？”叶维林拿着手上的分镜图翻看，头也不抬地应道。 刘佳顿了顿，没再开口了，他与叶维林在宿舍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一直以来都见惯了对方温和可亲的模样，而对方在片场认真工作时的严肃，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一面，让他不习惯的同时也感到了压力。 像是察觉到了刘佳的不自然，叶维林抬眼打量了他片刻才道：“台本看熟了没？” “当然看熟了，倒背如流！”刘佳最受不了别人激他，低落的语气顿时上扬了起来。 “那就好，先过去化妆吧。”叶维林总能快速地感知到演员的一些敏感情绪，但他并不太善于安抚，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他进入状态。 汪府的面积比起宋府要大很多，但亭台楼阁等建筑却不如宋府精致，甚至可以说粗糙，但门庭大开大阔，又分前庭后院，前三进是类似宋府的庭院，后四出是四个小院并成大四合院，格局规整美观，但过大的面积也给布景带来了难度，画面总是稍显空旷，于是叶维林就挑了一间面积较小的院子，作为“汪青翰”的居所。 实际上，汪青翰居住的院子是整个汪府除了主院以外最好的，坐北朝南，冬暖夏凉，面积又大。 只因其天生患有小儿麻痹症，为弥补这份缺憾，汪文忠给予他的待遇远比他上头两个身体健全的哥哥都要好。 宋曼婷则在那本手札上用“放着那些儿物件，都是奇珍巧件，每进去一趟，我总是看得目不暇接”的话语来描述他丈夫的书房，想来那些摆件也极为奢华。 当布景完成后，叶维林发现镜头画面比设想的要好一些，就没再继续苛求。 这几间屋子本身就自带一些物件摆设，都是些老古董，他遵守与汪府主人的约定，没去挪动这些东西，只增添了一些字画和女主需要用的妆奁。 此时，薛雯和刘佳的妆都已经化好，就等待开拍了。 这一幕是宋曼婷嫁入汪府后，与丈夫从陌生到熟悉乃至情愫暗生的几个场景。 区别于清王朝汉人大臣身份的宋氏宅府，人人都留有一根辫子，有北洋军阀背景的汪府，从上至下，都剪去了那头辫子，学起新文化的潮流，大多是中分短发或是大背头。 刘佳的头发也弄成了短中分，造型师把他两旁多余的头发都盘后固定，又戴了一副圆框眼镜，他本就长得斯文，这样的扮相更为他添了几分清雅的书卷气。 因小儿麻痹症，汪青翰从小就不良于行，需要乘坐轮椅，出行极其不便，所以宋曼婷那本手札说他不喜欢出门，喜欢待在屋里看书。 宋曼婷说她最爱在寒冷的冬夜，窝在温暖的被里，看着安静坐在那看书的他，如果她不去逗他，他能一动不动地看上好久，直到他累了，就会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叫她小名，让她帮忙扶他上床。 这样的感情描写在那本手札里也是不多见的，尽管表面上看宋曼婷对所有男人都一视同仁，但细节上还是有诸多不同，叶维林的个人观点觉得宋曼婷对浅野爱得最为投入热烈，但要说哪个男人影响她最深，那应该是汪青翰。 她提起其他男人，用词都非常激烈，唯有汪青翰，她描述的语气是温柔怜惜的，还带有一丝少女情怀的娇俏调皮，字里行间用词也十分细腻，尽管在宋曼婷漫长曲折的人生里，这一段故事的篇幅不多，但却是叶维林准备重点渲染的部分。 “准备，各就各位……！” 伴随着场记板的打板，拍摄镜头开始了运作。 薛雯穿着一身襟口带毛绒的袄裙，脸颊只刷了一层淡淡的粉，唇色自然，与前几日浓妆艳抹的装扮大相径庭，虽然梳着妇人髻，看起来却仍是个少女模样。 叶维林在心底暗自点头，他原本有些担心，薛雯的年纪不太符合十五六岁的设定，但这样一看，倒也不维和。 镜头里的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丈夫，一副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神情。 “你别说话，我要看书。”汪青翰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继续放在书上，却不知他耳后都浮起了一层红晕。 闻言，她有些不高兴，但教养让她做不出泼妇一样的行为，憋了一会才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话，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汪青翰转过身，将背影对着她。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只转过身怎么行？怎么不把耳朵堵上？”宋曼婷的脸上扬起笑容，眼神里有着捉弄，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女儿态的调皮。 早在新婚夜，这对素不相识的少年夫妻就圆了房，宋曼婷从不经世事的少女一夜成为别人的妻子，加上背井离乡，即使她心中还有堂哥模糊的影子，但她自然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汪青翰身上。 宋曼婷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对爱情的想象和渴望，异于常人，正常女子要是被迫嫁给了一个双腿残疾的男人，心里多少会有所不满，弱势的怨天尤人，强势一点的肯定就要闹得夫家鸡犬不宁。 但宋曼婷却不一样，或许是她对爱的向往，亦或是母性泛滥，她对这样一个男人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汪青翰性格温吞，但自尊心却极其强烈，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对他人的目光尤为在意，生怕女人瞧不上他，在宋曼婷没嫁过来前，极少接触女人。 宋曼婷主动热情的性格，很快让他陷入情网，年青人的欲念就像洪流，一旦开闸，就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连着数天的互动拍摄都非常顺利，很快又到了拍激情戏的片段，叶维林找到正背着台词的刘佳和已经卸完妆的薛雯，开门见山地道：“下午要拍那场戏了，你们准备一下。” “说这么隐晦干嘛？不就是裸戏嘛。”薛雯这两天在戏里挑逗汪青翰上瘾了，戏外也开始逗刘佳了。 刘佳果然红了脸，不敢看薛雯。 “看来你没问题，主要是刘佳这边。”叶维林也不耽误薛雯的时间，就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 他转脸看向刘佳时，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刘佳啊，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在宿舍的时候，天天说要拍激情戏的是谁？说希望导演加吻戏的又是谁？” 刘佳一脸尴尬道：“别说那么大声，那个时候我年少无知，不懂片场险恶。” “险恶？”叶维林冷笑一声，将台本啪一声扔在他膝盖上：“别跟我在这贫，你到底纠结个什么？” 实际上刘佳的演技不赖，与薛雯的磨合更是出人意料的好，叶维林本想趁着前两天下雪，在那种意境下拍完这场激情戏，结果当时刘佳各种推脱，直到今日避无可避。 刘佳脸色有些不好看，静默了好一会，才小声道：“我会努力的。” 一般拍激/情戏，剧组都先腾出地方，让两个主演在里面培养酝酿一下气氛，上次薛雯和陆棋那场是意外，刚好演员的状态都来了，就直接拍了。 这次就不一样，刘佳显然比陆棋紧张许多，薛雯由于有过一次经验，放得较开，反过来做刘佳的心理工作。 叶维林和其他剧组人员在屋外等了近半个小时，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句闷闷的话语：“好了。” 叶维林刻意将这一幕安排在书房，这间屋子书架上摆放的书册琳琅满目，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而靠窗的坐塌上，薛雯和刘佳身上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领口都开得很大，仿佛褪去那一层就身无片缕。 艾郁森先将镜头推远，给了两人和书房摆设一个中全景，随着两人逐渐亲密的动作，才将镜头推近。 宋曼婷温柔地凝视着她的丈夫，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 汪青翰目光低垂，眼神有些躲闪，他任由着对方的亲密的动作，身体不自觉地细微颤动着。 他的被动似乎让宋曼婷感到了不满，她温柔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戏谑，趁其不备，将他的眼镜摘了下来，扔在了一旁。 “……”汪青翰抬眼看向她，深度近视的眼有些失焦，带着茫然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在那张苍白清秀的面孔上，勾动着喜欢的人的心。 宋曼婷伸手一推，以女上男下的姿势将对方笼罩在她的魅力中，面对他意乱情迷的眼神，轻声诱道：“我帮你脱鞋吧？” 汪青翰行动不便，穿衣脱鞋的事情在宋曼婷没来前，一直由仆人伺候，而娶了她后，则变成了她的责任，可今天的情况，却让这种责任，变成了一种引人发狂的煎熬。 他在蹋上迷迷糊糊的，宋曼婷以全/裸的姿态，蹲在他的身下，将他的鞋袜全脱了，随后她眼一瞥，却看到桌上被风吹得翻页的书册，正想走过去收拾，她却忽然心生一计，从桌台上抽出一支干净的狼毫，从茶杯沾了点水，拿起汪青翰的手就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你在干嘛？”他惊讶地想要推开，无奈半躺的姿势让他用不上力。 “别动！我在写我的名字。”宋曼婷低笑道：“宋、小、婷！” “要不，我在你胸口也写上我的名字吧？”她笑得恶劣，压着他身上不肯起来。 汪青翰拿她没法，只得不停嚷道：“你拿开，脏！墨水到处都是……” “偏要写！” 两人互相挣扎了一会，最终他放弃抵抗，任由宋曼婷在他胸口写上了字。 镜头此时正给予那片裸/露的肌肤一个特写，晶莹的水珠沿着肌理滑下，宋曼婷笑着的眼神逐渐变得沉静，她轻声道：“骗你的，我怎么会弄脏你？如果真要把我的名字写在你胸膛上，那我一定会用洗不掉的墨水，能洗掉的，我都不用。” “你到底爱我什么呢？”他为宋曼婷的话而动容，脸上却有些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宋曼婷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她反问道：“你是我的丈夫，难道我不该爱你吗？” 两人没再继续说话，热切的行动表达了一切，这间本该用来堆放书香的屋子此刻却上演着香艳戏码。 烛光拉长了两道纠缠的身影，仿若抵死纠缠般的温存，映刻在窗纸上。 一室春光。 第62章 乱世红颜 “拍完跟两个男人的裸戏，有什么感触？”在飞往沪都的飞机上，叶维林问坐在他身旁的薛雯，而对方则是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听到薛雯骤然压低的声音，叶维林本没有什么八卦的心也被勾得好奇了起来：“什么秘密？” “陆棋硬了，刘佳没硬。”她轻飘飘地说道。 什么鬼？！ 叶维林用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般的眼神瞪着她，好半晌才道：“真是好大的感触。” 薛雯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剧组连着拍摄了两个多月，期间为了赶进度，并没有过超过两天的休息。自从结束了首都和辽省等地的拍摄后，叶维林就一直想给剧组几天假，正好赶在沪都取景前，让他们各自休息一下。 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新电影各自事务的他终于想起被他忽略了许久的尹蓝。 其实尹蓝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会给他打个电话，后来察觉到他时间紧凑，就改成了两天一次，后来就变成了每星期一次，想起他每次接到对方电话都是“嗯哦啊”这样的敷衍模式，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歉疚，正准备打电话给对方时，却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早到了艺考的报名时间。 这么大一件事居然被他忘记了！叶维林忍不住心中懊恼，立刻拨打对方手机。 “哥哥？”忙音只响了两下，就被熟悉的声音替代，仿佛对他的来电感到惊喜，对方连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感受到尹蓝的惊喜，叶维林更为歉疚，好一会才轻声问道：“你艺考报名了吗？” “报了！”尹蓝回答的很迅速，随即又补上一句：“考上的话，我就是你的师弟了。” “本来你也叫我哥哥啊。”叶维林取笑道，想起两人离别时闹的别扭，语气不由和缓道：“之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如果让你心情受到影响我很抱歉。” “……”电话那端有些沉默，半晌才回复道：“哥哥说这么客气的话，我的心情反倒会受影响。” “算了，不扯其他的，你考试准备好了吗？”叶维林知道艺考报名一般在12月，考试在月底或是一月份，也就剩十来天了，时间非常紧凑。 “哥哥…”尹蓝的声音有些无奈：“统考上个星期就考完了，至于华戏那边的考试，我昨天就过了初试，下一轮复试在年前，我感觉应该没太大问题。” “什么？今年怎么这么快？”叶维林感叹了一声，连忙问道：“难不难？” “如果我说简单，能让我去你那边玩两天吗？”他问。 “不行，考完再说吧。”叶维林一口拒绝，正以为对方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许久的他却忽然听见彼端传来轻轻的一句：“那哥哥还赶得及回来过年吗？” 叶维林哑然，他才发现自己忙起来，什么都忘了，他皱眉想了许久，才歉声道：“可能…赶不及。” 他前生今世孤独惯了，过不过年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一件事，但尹蓝……却不一样，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家里，确实有些残忍。可随后他转念一想，如果走不开，可以让对方过来啊！ “如果赶不及的话，你考完复试就直接过沪都来找我吧。”叶维林只能这么折中道。 “好，那到时见。” 直到对方挂完电话，叶维林才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回想了一番无果后，他便翻开了通讯录，找到谢东霖的名字拨了过去。 “喂，哪位？” “……难道你把我手机号删了？”叶维林有些无语。 “喔，是你。”谢东霖的声音一贯冷静，他顿了顿才道：“什么时候进组？” “很快了，也就下周一吧。” 谢东霖其人有种魅力，让人总是不自觉地被他吸引，而只要与他接触过的人都会被他那副始终不紧不慢，不躁不缓的态度给带动，就连一向喜欢高声骂人的场控在谢东霖面前，也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这无关于气势，而是一种气场，在这种气场前，过于外露的情绪总会让自己觉得自己蠢。 所以，谢东霖一来，大家都感觉场子被压住了，要知道这往往是大咖才有的名人效应，连薛雯都忍不住朝叶维林吐槽道：“怎么办？我跟他拍激/情戏肯定会紧张的！他的气场我压不住！” “莫慌，我敢肯定你一定能感触到他的硬！”叶维林想起前不久被薛雯怼到说不出话来，现在终于扳回了一城。 薛雯白他一眼，走开了。 玩笑归玩笑，叶维林还是十分看重两人这场对手戏的，薛雯的状态的确需要调整，他便让她独自一人去冷静会。 这一幕是拍两人的初识，在优雅的旋律中，翩翩舞池里英俊的异*官走到了宋曼婷的面前，微微一笑，伸出了邀约的手，两人的孽缘从此开始。 薛雯终于穿上了那些色彩浓艳，剪裁惊艳的旗袍，她褪去了辽省时期的清纯与首都那段被休弃时光的颓唐，等来了她最美的时刻，年轻姣好的容貌，历经男人后的妩媚，被一直束缚在封闭环境后，来到这十里洋场的解脱。 她的清澈的眼神犹在，眉梢眼角却有着烟视媚行的味道，嘴角的笑容依然得体矜持，却带着一丝游戏人间的戏谑。 叶维林看到监视器的这一幕，不禁为薛雯的表现叫好，谁知，当谢东霖扮演的浅野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时，她的神情却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只好无奈喊“咔”。 “你到底怎么回事？”叶维林毫不客气地指责薛雯：“你刚刚的表演业余到家了！” “我……”薛雯也同样感到懊恼，她看了谢东霖一眼，意识到主要问题还是对方的气场把她压住了，她咬牙跟上去，试图用场外的交流来消弭这份不适。 除了一开始朱倩的问题外，叶维林拍摄的进程一直是畅通无阻的，他自认为对电影的要求已经是很苛刻的了，但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甚至有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到怀疑和庆幸，直到出现了这个问题。 这点磕碰叶维林觉得没太大关系，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幕，薛雯连拍了十条都没过，而且每一条的状态，比之前都还要更差，这让他终于忍不住焦躁了起来。 往下再拍了几条还是不过后，叶维林冷静地中止了拍摄。 他将两人找来后，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谢东霖沉默，薛雯脸色难看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颓废地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他就拍不下去……”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叶维林皱紧眉头想了会，忽然对谢东霖道：“你有什么建议？” 谢东霖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状似思考了一会，才缓缓道：“要不先拍浅野死的那段吧。” “什么？”薛雯猛地抬头瞪着他，连叶维林都一脸掩不住的惊讶。 浅野死的那段，既是两人相处的最后一幕，也是最为激烈的一场裸/戏，叶维林本来是安排在最后拍的，谁知道谢东霖竟然会提出这种建议，他跟薛雯两人连第一场戏都没过，就想挑战最后一场，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而且，作为男演员主动提及先拍裸/戏，会给人一种想占女演员便宜的印象，也亏得叶维林跟对方熟悉，知道他不是这种人，但薛雯可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为什么？”薛雯不解，她倒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但疑惑是肯定有的。 “这段情绪波动大，你不用压抑着。”谢东霖一如既往地意简言赅，但叶维林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薛雯跟他气场不合是必然的，第一场戏，两人的互动都是试探而内敛，这种还没打开的氛围闷住不发，薛雯就无法打破谢东霖影响她的那股气场，一直重拍，只会让她越来越怕面对他。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两人来一场强烈情感的交锋。 薛雯还是不太明白，但她对这个方法并不抵触，反正都已经演不下去了，干脆就破罐子摔破吧。 日军投降消息当晚传来，浅野穿戴整齐地跪坐在地上，拭擦着一直悬挂在墙壁中央的那柄□□。 门被敲响，他静默了几秒才道：“如果是宋曼婷女士的话，还请回吧。” 门外同样沉寂了几秒，随后门被蓦然推开，宋曼婷用通红的双眼注视着他，不发一语，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愤怒和心碎。 “抱歉，我要回家了。”他略扬起头，闭上眼，一贯克制的脸上隐隐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宋曼婷忽地一笑，那笑容有着凄然，也有着妩媚，她悄无声息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伸手拿起了他那柄□□。 “好刀！”她赞叹了一声后，就把刀横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仿佛是引颈就戮的姿势，浅野看着她，低声道：“放下吧，你拿起刀又怎么样？” “他们都说拿起刀的是华夏人，放下的就不是。”宋曼婷回应道，随后又笑：“可我拿的是日本刀，那又算什么？” “你拿我的刀自杀，就等于拿着日本刀杀死了一个华夏人，于你的同胞有何益？”浅野说道。 “你真残忍。”宋曼婷叹息，因为舍不下这份情，她成了同胞眼中的卖国贼汉□□/妇……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控诉着这些未尽之语，可她却只提了一句残忍。 浅野闭上眼，不再看她。 “我也想回家，”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下了脸颊，“可是我没有家了，我爱你，所以我让你回家。” 浅野睁开眼，扯过她未着片缕的身体，便覆了上去。 宋曼婷为她的爱情，失去了家，失去了国，但最后她也失去了这个男人。 历史上，浅野的死是个谜团，有人说他被爱国志士所杀，有人说他被宋曼婷所杀，但大多数人更为认可第一种猜测，因为如果是宋曼婷杀了浅野，她肯定会被暴露甚至当场抓住，而且据传，那一晚宋曼婷并没有去浅野家，但因为没有证据，依然存有宋的嫌疑。 叶维林没有试图为这段历史做出解答，但他仍然安排了宋曼婷在那一晚去了浅野家的情节，镜头在两人亲密抱在一起后就结束了，下一个镜头就是新华夏成立的场景了。 第63章 醉酒 经过浅野和宋曼婷那段情感高/潮的拍摄后，薛雯接下来与谢东霖的对手戏果然顺畅许多，尽管仍有些磕磕碰碰，但最终还是较为完满地完成了。 沪都的拍摄行程结束，也意味着《宋曼婷》杀青的到来，从九月中旬启拍到1月中下旬结束，历时四个多月的电影拍摄终于落下了帷幕。 除了剧组和演员的辛勤外，叶维林最感谢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宋曼婷》的原定导演梁书臻，尽管于蓉为此放弃了出演，但剧组仍保留了许多原班人马，包括电影前期的筹备事务，替叶维林节省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如果让他从最初开始筹拍，估计没有一年以上的时间是完成不了的。 杀青宴赶在过年前举办，这样可以让更多的工作人员回家，当然，拍摄工作的结束，并不代表剧组的解散，毕竟剪辑、配乐、配音、特效、光影调整等后期工作依然在紧张地进行着，这部分人员是没办法回家的。叶维林身为导演和负责人，自然也囊括在内。 杀青宴上，除了尹蓝正准备华戏的复试没来外，薛雯、谢东霖、刘佳、陆棋等一干主演都到齐了，罗茂代表星宇公司也到场了，桌上一片酒酣耳热之际，叶维林接到了尹蓝的电话。 “哥哥，我考完了，现在在机场，买了最近那班飞沪都的机票，你在哪？” 听着彼端那道颇为磁性的声音，叶维林因喝酒有些晕眩的头稍微清醒了片刻，但很快就被桌上嘈杂的声音给淹没，他只得站起身避开说话。 “你去哪？”他身旁坐着的刘佳已经全然喝醉，白皙的脸上一片晕红，看见叶维林站起身，还以为他想跑，拉住对方的手就不放了，嘴上不停嚷嚷道：“想走！你灌我几杯了？！不喝完这瓶别想跑啊！” 叶维林本就有些晕眩，被刘佳这么一扯，顿时身形不稳，一屁股摔回了椅子上，就连握着的手机也被对方夺去。 “喂——什么？哦，是尹蓝啊，在哪？在喝酒啊！快来啊，一起嘛！”刘佳应了几声后，直接将手机摁了。 “你干什么？”叶维林推开他，回拨过去后，却被提示忙音。 “别管了，说不定正来着呢！”刘佳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端起酒杯又开始敬了起来。 别看刘佳外表白净清秀，气质斯斯文文，喝起酒来那绝对颠覆别人对他外表的认知，而在场的除了他和谢东霖外，都是习惯于酒桌应酬的老手，就连薛雯一个女孩子，都面不改色地喝了数杯，更别提经常在饭桌上与人谈业务的罗茂了，陆棋身为北方人，酒量自然不会差到哪。 看起来气势最强的谢东霖，反倒是最经不得灌的，几杯下去，就干脆躺在一边的沙发上休息了。 喝到最后，叶维林也失去了意识。 尹蓝到达沪都时，已经是夜晚近十一点了，他想起上飞机前的那通电话，与别人只字半语的交流，和彼端传来的笑闹声让他明白应该在饭桌上，但他却与对方一句话都没说上，心中便莫名有了一股迫切感，希望尽快去到对方身边。 看着车窗外一片灯火阑珊，他的思绪也在不由自主地飘飞着—— 华戏考试、舞台表演、电影、同学……那一幕幕场景如走马观花一样在他脑海呈现，但呈现最多的画面，却是叶维林。 有关他的各种各样的画面。 他训斥的话语，无奈的神情，宠溺的眼神……除了这些真实的记忆外，甚至他会延伸出其他的想象，比如在两三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对方来不及说话的着急神态，那张俊朗脸上流露出的神情，都在尹蓝脑海中隐秘地联翩着。 这样的情形，从去年就开始了，一个事事为他考虑的哥哥，在尹蓝的生命里，出现得太过突兀，给他带来的除了惊喜外，更多的是一种患得患失和不停膨胀的情感需求。 在意识到他对叶维林的关注越来越偏离正常的轨道后，他开始审视自己，可即便他接触了更多的事物，但对内心的诉求仍然很混沌，但他本能地不想离开对方，即使是短暂的分离。 应该是掌控欲吧……尹蓝不自觉地想，他面无表情的脸倒映在车窗上，精致冰冷，在快速后退而变幻的五光十色中，交织成一片迷惘。 叶维林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号，尹蓝是知道的，可惜对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只好在叶维林的隔壁开了一间房，等第二天早上再叫醒对方。 谁知刚到楼层，就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尹蓝？”对方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喜。 尹蓝看了他好一会，才回想起对方是叶维林的朋友，上次在家见过一面。 “你好。”尹蓝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好像是我让你来的？我去，那只是开个玩笑！”刘佳对醉酒期间发生的事还有点印象，他记得自己夺过了叶维林的手机后说过几句玩笑般的话。 “我本来就决定来的，你…也住这里？”尹蓝微微一笑，目光旋即转到了他手上拿着的房卡上。 刘佳仿佛被这个笑容所惊艳，有些贪恋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哦，不是，我为了剧组的杀青宴才过沪都一趟的，明天就走，所以今晚干脆跟叶导将就一间房呗。” “喝太多了，刚醒，准备出去走走。”刘佳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尹蓝回道。 闻言，尹蓝的眼神一亮，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我刚开了一间房，跟你换吧，你一个人住也舒服些。” 被对方那双波光潋滟的眼这么一看，刘佳顿时连话都说不太流畅了：“这…这怎么行？”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双眼睛，让他感到触电般的酥麻荡漾在胸口，念念不忘了许久，好在刘佳当时自持理智，想起对方一则未成年，二则他已经是艺人了，自然得谨言慎行。 而此刻，或许是他酒意未醒，又或许是对方的美色过于撩人，他心绪一阵澎湃，禁不住伸手抚向对方的脸。 在两人即将触碰的那一瞬间，尹蓝往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将手上的卡举起，像是递给对方，又像是阻隔着什么。 刘佳的清醒的意识也在刹那回笼，他冷汗涔涔，目光闪躲着不敢看向对方，接过卡后，迅速将自己手中的卡也递交给对方，口中胡乱道着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还有些醉，看人都有几层影子，所以想摸摸看……我先回去睡了，下次再聊。” 说完，就像有人在背后追赶一样，仓皇逃离。 尹蓝注视着对方的稍显狼狈的背影许久，才垂下视线，看着手中的那张卡。 叶维林是被一阵尿意憋醒的，他刚恢复意识就感到一阵头痛欲裂，正准备从床上爬起，刚睁眼，就正对上一张熟睡的脸。 修眉挺鼻，双目紧闭，有着优美弧度的唇线紧抿着，不留一丝缝隙。 都说在睡梦中的面孔，最容易泄露出人的本性，尹蓝就是如此，仿佛于睡梦中都仍在抗争着什么，平静地倔强着。 叶维林看了他好一会，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谁知这阵算得上是消无声息的响动，仍是将对方吵醒了。 他上完厕所回来，就看见对方正侧头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是笑意。 叶维林看着这一幕有些恍惚，似乎很久之前，他跟谁……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你怎么进来的？”他忍着宿醉后的眩晕与疼痛，朝对方问道。 “我本来另外开了一间房，结果跟你朋友撞上，就换了房间。”尹蓝说完，就将手摸向对方的额头，有些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头疼？我去买点药吧？” “不用…”叶维林忽略了刚才对那一幕的奇异感受，一头倒进柔软的被窝中，用被子将头蒙住，好一会才传来他含糊不清的声音：“要不一起睡！要不别吵！” 叶维林难得展露出任性的一面，尹蓝心中既感惊奇，又有些心痒痒的，顿时产生了一丝平时绝不会有的逗弄心理，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不忍吵醒对方。 寂静了好一会，听着对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清浅规律起来后，尹蓝才轻轻地将对方盖住脸的被单掀开。 几个月高强度工作带来的劳累和酒醉的作用，很快就令叶维林陷入熟睡，他闭着双眼，眉头舒展，脸部表情十分放松。 叶维林的五官称不上精致，却也不差，甚至可以说是眉目俊朗，气质迷人。 尹蓝听过许多人夸赞他的相貌，但其实他并不太喜欢自己这副模样，他觉得像叶维林这样就很好。 他看了好一会，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微痒，伸出手，抚上了对方的脸。 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让尹蓝稍作停顿，他皱着眉，伸出的手仿佛自我挣扎般停在空中，好半晌才落下。 他的手试探性地轻点了点对方的眉心，对方依然毫无动静，睡颜安详。 这种触感令他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满足感，他的指尖颇感新奇又似享受地从对方的眉眼碰至脸颊，不期然地滑入唇角的缝隙，来不及抽出的那一霎，指尖传来的湿软温热，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这种难以言喻的酥麻快/感从身到心，蔓延至全身。 尹蓝僵住了，当他感到下/身在那一瞬间产生反应时，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第64章 送选 这次宿醉，让叶维林睡到第二日的晚上才真正醒来，当他拿过手机一看，不少于十通未接的来电显示，惊得他立刻翻身坐起，查看好一会，才察觉出手机被人调到了静音。 此时，他才回想起，尹蓝在早上已经来过，把他的手机调静音应该也是对方所做。 他既感无奈又觉心暖。 未接电话大多是一个号码打来的，是电影剪辑负责人，对剧组的后期工作来说，剪辑是摆在首位的任务。 尽管身体还有些倦乏，但时间就是金钱，容不得他稍作停歇。 正当他收拾洗漱完毕，刚准备出门，提着两盒外卖的尹蓝就走了进来。 “要出去了吗？”他颇为担心地看着叶维林，“你一天没吃饭了，吃点再走吧。” 对方不提还好，一提起吃的，叶维林立刻感到胃部窜起一阵被烧灼的饥饿感，他心下暗叹，自己的身体还没别人来得上心。 反正也已经迟到了，不差这一点半会了。 “你考得怎么样？”叶维林最关心的就是尹蓝考取华戏的事，赶时间的狼吞虎咽中也不忘问他一句。 “还好。”尹蓝见对方仍想追问，不得不补上一句：“我有信心。” 叶维林这才安下心来，他了解尹蓝的性格，对方说有信心，那一定是有绝对把握的了。 “哥哥…反正我这几天也没事，不如让我去剧组帮下忙。”尹蓝这句话说得十分缓慢，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难得来沪都一趟，不打算到处去逛逛？”叶维林心底也有些遗憾，如果不是工作繁忙，他真想陪对方去逛两圈，毕竟还有两三天就过年了，让对方大老远来一趟，还孤零零一人，实在过意不去。 “不了，我想陪着哥哥。”尹蓝这话说得又甜又乖，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一米八几大男孩用这种语气说话，叶维林会觉得喜感又别扭，但尹蓝却不同，他的脸生得太好，平时性格又倔，撒个娇能让人心都软下来。 “好吧。”叶维林有些抵挡不住眼前这道‘美色’，还没等想明白，嘴上就已经应了下来。 《宋曼婷》的拍摄工作虽已结束，后期任务却还在紧张地进行中，接下来的工作场所是以沪都为总部的星宇公司提供的，距离叶维林入住的酒店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叶维林把尹蓝分去做一些后勤事务，主要就是跑个腿，打打电话，或者叫个外卖什么的，大部分时间是空闲的，所以尹蓝总是没事就跑去工作室，看着叶维林和后期团队在认真商讨和工作，有时能干坐一整天。 由于尹蓝的存在感太过强烈，没过几天，叶维林陆续被剧组的工作人员调侃和吐槽。 “叶导，亲弟弟也没这么亲啊？” “叶导年纪轻轻就收了一个徒弟啊？” “咳，叶导，这话虽然有点不尊重，但每天看他坐在那等你的场面，真有点像狗宝宝等主人回家呢。” 叶维林哭笑不得，又懒得解释那么多，虽然有些不习惯被人这么高调地谈论注视着，但见尹蓝并不影响工作，也就随他去了。 万众期待的除夕夜，叶维林仍然是在工作室度过的，见进度比预想的要快，就干脆地给其他工作人员放了半天假，让他们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 而叶维林想着在酒店跨年和在工作室过除夕似乎没什么区别，干脆就待在工作室了。 尹蓝也无异议，打包了比平时更丰盛的饭菜，摆在办公桌上，当做两人今年最后的一顿晚餐了。 叶维林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他：“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能更好的把握住自己，学业进步，生活顺利。” 尹蓝微笑着接过红包，看了他好半晌，叶维林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还是脸上有东西，怎么对方一直盯着他看。 “哥哥，我有礼物送你。”尹蓝的目光恋恋不舍地收回，说话的时候，变魔法似的拿出一个礼物盒。 深蓝色的绒盒呈正方形状，比巴掌略宽，叶维林接过的时候，心里浮现出数个猜想，打火机、男士香水、领带、手表等，但当他真正打开后，却还是愣住了。 盒子里装着的确如他所猜想到的一件物品——腕表。 但这只腕表区别于普通手表的是，它让叶维林感到非常的眼熟，他拿起端详了许久，才忆起当初与尹蓝初见时，他为了从几个混混手下救出对方，并且免于他再被纠缠，就用手上戴着的一块表打发了那几个混混。 而此时叶维林手上的这块表，样式与那块一模一样，只不过看起来更崭新一些。 “本来我想找回哥哥那块表的……但是，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消息，只好买回一块一模一样的。”尹蓝笑了笑，握住叶维林的手腕，轻声道：“希望哥哥别介意是几年前的老款，我帮哥哥戴上吧。” 他说着，就低下了头，细致地将手表戴在叶维林的手上。 叶维林看着明明比他还要高一点，此刻却为他弯腰低头的尹蓝，心中不免一阵触动。 “好了，怎么样？”尹蓝牵着他的手，炫耀似的抬高。 “很好。”叶维林笑看着对方，语气带着自己也没察觉出的温柔：“我很高兴，谢谢。” 其实这块表，早已被他遗忘，但对方的心意，却令他铭刻于心。 这份温暖与温情，让他终于真实感受到自己生活在这一世，除了两世追寻的导演理想外，还有更让他珍惜的东西。 除夕过后，电影的后期工作又开始忙碌起来，但剪辑任务已经初步完成，叶维林一共保留了近500分钟的镜头胶片，当然其中不乏一些重复和无意义的，经过半个多月精益求精的剪辑完善，最终成片是168分钟，加上片尾的滚动字幕时间，估计超过170分钟，对于国内大多数控制在2个小时以内的电影时长来说，似乎过于冗长了些。 但对于一部电影必须保留的部分来说，这已经是剪无可剪了。 在这168分钟里再剪下任何一个画面或镜头，都让叶维林心痛难舍。 “先这样吧……”叶维林知道电影送去相关部门审核后，肯定还会有些修剪的，毕竟这部电影触及了几个敏感话题，但目前最需要的，还是配乐配音、调光等。 《宋曼婷》的配乐也算是国内享有盛名的团队，叶维林交给对方后，只需要每天抽出一个时间段与对方提出意见和交流就行了，无须像剪辑一样时刻候在旁边，甚至自己亲自动手。 有了稍微空裕一点的时间后，叶维林便陪尹蓝逛了几天沪都，直到2月中下旬，尹蓝才不得不飞回首都继续上学。 电影的后期比拍摄工作更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叶维林一直忙碌到了四月初才算正式结束。 沪都乍暖还寒，春雨绵绵的天气，一飞到首都，就变成了风霜刀剑，刺得人不得不再穿回厚重的棉服。 电影已经被送去部门审核，快则半个月就能得到回复，慢则三个月以内。 但叶维林确信能得到最快的回复，毕竟星宇公司也不是吃素的，快慢只是大公司制作与小公司制作的区别。当然，过与不过，就得靠导演对尺度的把握。 在审核结果还没下来前，叶维林心中有着另一个想法。 《宋曼婷》的题材本就属于较文艺的那一类，要在票房上力压众多商业大片不是易事，所以，叶维林并不对它的商业价值有着过多的期待，倒是对电影拿去参奖这一块，有着非同一般的信心。 但叶维晟，包括星宇公司那边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他们觉得《宋曼婷》有着明显的商业优势，虽然比不上四大名著的家喻户晓，但也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而且一女几男的故事本身就自带噱头与热点，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也算作一部商业片了。 现在是四月初，审核完也就是在月底，而欧洲三大电影节，都恰好于五六七月轮番开展，如果作为作品送选参赛，就不能在第一时间上映，因为柏林和戛纳都有在影展首映的规定。 影片送选参展需要经过公司的同意，当然，导演也有一票决定权，可对结果影响不大。 “如果送去参展，电影将会排在八月或九月才能上映，这段时间是暑期热档，很可能与《无相山》和《绣娘传说》撞上，除了这两部大咖云集的电影外，还有《墓中人》、《军机十九处》、《游龙传奇之春雪楼》、《猴拳》等几部大热ip剧，以及港岛鬼才导演梁克新作《花音人》，《宋曼婷》对上任何一部都没有优势，更何况被它们前后夹击。” “我反对，把偏文艺类的电影送展一直是我们公司的传统，近两年我们公司送选的电影没有一部入选，正需要一部获奖影片来提升口碑，既然导演有信心又有意愿，为什么要反对？” “要是能入选或者被提名，我当然不会反对，但要是不能呢，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什么？如果落选，难道不能推迟上映时间吗？” “十月黄金周，十一二月有几部美国大片要引进，更是不用指望了，再过来就是贺岁片集结，看来看去，也只有五月上映是最好赚取票房的时间。” “……” 在会议桌上被吵的头昏脑涨的罗茂看向了坐在一旁神情平静的叶维林，趁群情激动别人无瑕看顾的间隙，小声道：“你不说两句？你可是有一票决策权啊？” “说不说都一样。”叶维林知道每次开决策会议，都会分作两派人据理力争，支持他的不一定真的为他考虑，只不过作为权利派系斗争的筹码罢了，他只要等待结果就行了。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镇定，还有一个原因，他早就从叶维晟那里得知了电影将会送展的消息，那是在港岛的星宇总部所决定的，首都分公司的决策自然影响不到什么。 可笑的是，这些人以为做出的决定将会被总部列为重点参考的结果，孰不知总部早已下了决定。 他来参加会议，也只不过面子工程而已。 《宋曼婷》送审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相关部门勒令得剪去几个镜头和片段才能送去参选，叶维林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虽然遗憾，但仍是剪去了那几段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的镜头画面。 这样一来，原本168分钟时长的成片变成了154分钟，叶维林叹了口气，反复观看了数遍，才痛下决心地将成片交与了公司。 在时间上来说，威尼斯电影节在七月，而戛纳和柏林电影节则分别于五月下旬和六月中上旬举行。 从以往获奖影片的风格上说，纯粹的艺术片更受柏林电影节评审的青睐，而戛纳电影节则更另类和包容一些，受邀的评审团成员年年都有新的亚洲面孔出现，也因此，给予了参展的亚洲电影更多的瞩目，获奖的可能性也更大。 加上戛纳选评的两项铁规则是，电影节上首映、一年内拍摄的新电影，《宋曼婷》两项符合，自然是首选。 至于参选项目，作为主竞赛单元可角逐最高奖项“金棕榈奖”，而其他单元奖项，含金量也不低，而对于叶维林新人导演的身份来说，最适合参与的是导演双周单元，一般为新人导演首选。 但以《宋曼婷》的题材和典型叙事片的风格，显然更为适合主竞赛单元，而叶维林也怀着电影夺奖的野心，跟公司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后，也很顺利地如其所愿，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唯有等待。 第65章 情动 4月份也是华戏学院公布考核通过人员名单的时候，叶维林还没等来电影入选的讯息，却先等到了尹蓝成功通过考核的好消息，现在就只等尹蓝高考结束，文化分能达标的话，就直接被华戏录取。 叶维林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不忘叮嘱对方要加强文化科的学习，本来打算奖励对方来次自由行之类的，现在想来，还是得再等两个月。 在等待电影入选的期间，叶维林抽空进了一趟系统，发现界面因升级，稍微变化了一下，首页的金榜和强推也换上了新电影，叶维林点开“我的作品”一栏时，惊讶地发现《庄女梦蝶》、《故乡魅影》和《宋曼婷》都罗列在里面，只不过对比《苦海慈航》的那一栏，字体是灰暗状的，底端浮现出“存稿”的字样。 他想了想，估计是在现实中拍摄的电影会自动被系统攫取，但在系统内发不发表，就要看个人的意愿了。 叶维林想起上次孤岛的经历，就一阵后怕，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发布。 管它呢，无论在系统的数据成绩如何，总能获取一些积分和123言情币，到了应急之时，就不用被迫像上次那样进入一个电影世界苦苦求生。 发布了现实中拍摄的三部电影后，叶维林并不急于从系统退出，而是选了几部界面推荐的优秀电影看了起来，反正系统和现实的时间比为24：1，里面几个小时，只相当于外面几分钟而已。 随着《故乡魅影》热潮的消退，尹蓝早在年后就去了上学，尽管为一睹他真容不惜从外校跑来的学生仍不少，但比起前段时间就好太多了，至少这些小打小闹式的骚扰，还影响不了他的生活。 对于这个特殊的学生，老师乃至校领导都是比较放任的，所以对于尹蓝今天忽然提出最后一节课要早退的要求，没作多少盘问就允许了。 回到教室收拾书包的尹蓝，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瞩目，虽然在热闹的休息时间，但众人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往尹蓝的方向投射而来。 坐在尹蓝后方的两个女生红着脸你推我推你半晌，其中一个才大着胆子朝他问道：“下节课你不上了吗？” 尹蓝拎起书包，头也不回道：“是啊。” 那女生正想说什么，另一个女生立刻抢话道：“尹蓝，待会班委他们组织去看电影，你也不去吗？” “不去，有时间就好好复习吧。”尹蓝终于转身朝她们笑了笑，但同时脚步也迈出了门口。 耳边隐隐传来几句笑闹和对方似乎挽留的声音，尹蓝不为所动地径自离开了。 他早退的理由是家中有事，实际是因为叶维林回来了，对方从去年九月开始就奔波在外地，直到一星期前才回到首都，但因为工作上的事，总是夜不归宿，他已经很久没为对方下厨过了。 难得在昨晚，对方说了一句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又提及好久没吃到他做的饭菜，尹蓝听者有心，早就准备好食材，提早放学给对方整一桌菜。 他正心不在焉地走在校道上，一道人影却忽然挡在他的前方，他抬眼，却是一个比他稍微矮些，穿着校服的男生。 “什么事？”尹蓝挑眉，他心底颇有些不耐烦，这种被人半路拦道的事发生的多了，他也有了经验，无非两种情况，一是类似交个朋友之类的说辞，二是要签名。 前者往往是女生，后者男女都有，尹蓝心情好时来者不拒，心情不好时都置之不理。 “我…我……”那男生脸色微红，眼神左右闪躲，说话不仅结巴声音还小，一副生怕引起别人注意的模样。 “抱歉，我赶时间，有事下次再找我吧。”尹蓝对他微微一笑，就侧身走过去了。 “等等！”那男生像是鼓足勇气才又拦住了尹蓝，他五官长得也不差，浓眉大眼，小麦肤色，颇为阳光帅气。 “我听说你考上华戏，恭喜你……”他咬牙继续道：“我也考上了…那个，我们还是同学……” 听着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尹蓝实在没耐性继续跟陌生人周旋，正欲直接略过对方离开，却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震得呆在了原地—— “我喜欢你。” 尹蓝怔愣了好一会，才转头看向他：“你说你喜欢我？” “对！”男生偷眼觑向对方，没第一时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厌恶，心中便已大定，语速也变得流畅起来：“如果你喜欢的是女生，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并且马上离开。但…如果你跟我一样喜欢男生的话，希望你能考虑我。” 尹蓝看着对方忐忑不安的神情，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也静止了所有的动作。 在两人几近僵化的氛围中，尹蓝忽然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喜欢我的？” 男生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就是一看到你，心就跳得特别快……” “还有呢？”尹蓝似是不满他的回答，语气带着催促。 这个对话……难道是？！ 男生傻看着他，内心早已被喜悦填满，话语不自觉地溜出了口：“总是想见你，想跟你说话，想亲你，还想要抱着你。” 尹蓝轻轻“哦”了一声后，嘴角便勾起了一个弧度，映衬着他那漂亮得过分的脸，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有种让人眩晕般的魔力，只听见他说：“那你想着我，有反应没有？” 看着这一幕，男生心跳得快溢出了胸口，脸上的神情空白一片，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 听着耳畔传来的两声嗤笑，他总算回过了神，可对方却已转身离开，他刚想迈开腿将对方再次拦下，却在那一刹那，意识到下/身的不适。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后，终于明白了那两声嗤笑是怎么回事了，他的脸上青红交错，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姿势别扭地离开了。 被这么一耽搁，尹蓝回到家时，也跟平时差不多了。 “哥哥？”他一进门就四下搜寻着叶维林的身影，只见客厅空无一人，他连叫了两声都没回应。 难道对方又有事出去了？ 尹蓝心中不愿接受这个答案，顾不得平日的礼貌，直接推开了叶维林的房门。 只见对方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副毫无知觉的熟睡模样。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奇怪，相处这么久，他算了解对方的了，除了在极度劳累的情况下，对方会陷入较为深沉的睡眠外，平时都非常浅眠，叫他一声肯定会醒来，更别提刚才还叫了好几声。 尹蓝试探性地再叫了两声“哥哥”，叶维林仍然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对方，他想起了自己不愿回想却总控制不住去想的那一幕，理智告诉他马上离开，可身体却控制不住地一步步走向了对方。 如同梦中臆想的一样，他的手又抚上了对方的脸，可比起上一次的无意，他的指尖此刻却一直徘徊在对方嘴唇附近，尽管还未触碰到那一抹温热，可他的某个部位却已不受控制地站立了起来。 尹蓝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才拦路的那个男生，他颇感讽刺地笑了笑，看来自己比别人也好不到哪去。 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地从对方的脸渐渐往下移动，停驻在因衣服领口过大，而袒露出的锁骨和胸口上。 “哥哥？”他又轻轻叫喊了一声，见对方仍然没有半点反应，才俯下身，于那片肌肤上，吸允出一道并不明显的红痕。 “呼…”尹蓝深吸了口气，盯了那道红痕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他站起身的一刹那，对方却忽地睁开了眼。 尹蓝僵住了，他几乎是瞬间坐了下来，以双腿交叠的姿势掩盖着下身的异状。 叶维林也想不到自己一醒来，就看到尹蓝坐在他床边，看向对方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了疑惑。 “哥哥怎么了？”尹蓝一脸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有些犹豫：“我喊了你很多声，却怎么也叫不醒，我刚想拿手测量一下皮肤温度，哥哥就刚好醒来了。” 叶维林这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房里，原来是叫不醒他。 这情况跟之前因泥石流被困在山坡上，他陷入系统的孤岛世界一样，只要意识处于系统中就很难被外界的声响吵醒，像是只在系统内看电影还好，一旦被困在系统的电影世界，现实中的身体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的。 要怪就怪自己，沉迷在123言情界面发布的电影中一时忘了时间，等他连着看了不下十部电影时，才惊觉外界也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别担心，我没问题。”叶维林说完就站起身来，在整理衣着时，无意瞥见锁骨下方泛起的一道红痕，用手按了按，既不疼又不痒，不禁感到纳闷地自语道：“才四月就有蚊子了？” 他整理好衣着，正准备出房门时，才惊觉尹蓝还坐在那不动。 “哥哥先出去吧，我腿有些麻。”见对方的目光扫来，他只好解释道。 叶维林一听对方这么说，立刻关心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哥哥先出去吧。” 叶维林有心想追问，又见尹蓝眉头微皱，一副像是在为难又像是隐忍的模样，他估摸着对方应该是撞伤摔伤到了哪里，但不好意思被他看见。于是他只好先行离开房间，在大厅的药物箱里翻找起跌打骨贴之类的药物。 注视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尹蓝才终于站起了身，他消无声息地潜入了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件衣服就冲进了浴室，直到冰凉的水冲刷到炙热的身躯时，他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第66章 电影节 五月初，巴黎媒体发布了第71届戛纳电影节所有入围电影的名单，根据公布的数据，今年一共有二千多部电影参选，入选电影有60多部，有18部入围主竞赛单元，其中就包括了《宋曼婷》。 这个消息很快就从巴黎传到了国内，《宋曼婷》意欲角逐金棕榈奖的新闻掀起了巨大波澜，各大网络平台不惜用“新人导演的野心！”“初生牛犊不怕虎”等字眼来博取大众眼球，叶维林看了几篇，几乎通篇都是夸大其词的溢美之词，有失其客观性，但他也能理解。这几年的华夏电影虽以蓬勃之势发展迅猛，但商业性过重，水准反倒没有以往的高，在二十世纪末与这世纪初，每年都有好几部华语电影入选三大电影节，但近十年，华语电影却几乎在三大电影节里失去了踪影。 最近一次入选戛纳的华语电影是于蓉主演的《饺子摊》，属于第67届戛纳电影节的入选名单，尽管最终没有登顶，但也拿到了当年港岛金像奖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 近年来的华语电影质量也由此可窥见一二。 无论当初怎么唱衰《宋曼婷》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前者的商业价值不如《无相山》和《绣娘传说》，但在世界各地送选的两千部电影里脱颖而出，也已经证明了《宋曼婷》的水准绝不是他们当初所想象的那样不堪。 “宋曼婷戛纳”几个字以飞快的速度闯入了微博热搜前十，连带着“故乡魅影”、“尹蓝”、“叶姓新人导演”也纷纷被顶上了热搜前五十的位置。 “当初说要吃键盘的那位，赶紧直播啊！” “只不过入围了戛纳电影节而已，一个个上蹿下跳的，还以为得了奥斯卡呢，讲真，国外月亮真的特别圆吗？从来也没见国内金鸡奖入围的电影会上热搜。” “上一次入围戛纳的还是于蓉主演的《饺子摊》吧？《宋曼婷》女主原本定的就是于蓉，这么一来，算不算打脸了呢？” “靠，我家于蓉金马金像双料影后好吗？！需要新人导演的作品来提升咖位？你仿佛在逗我笑。” “能从二千多部电影里突围，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明白很多人在酸个什么劲。” “赌直播吃翔，《宋曼婷》这次戛纳行就止步于入围，最后啥也得不到。” “话说，又到了一年一度刷红毯怪的时候了，坐等龙袍花棉袄各种平地摔抢镜！” “楼上确定不是在嘲讽于蓉？去年两次红毯都摔了，前年穿了一身龙袍效仿那谁，大前年趁着《饺子摊》的余热穿了一身透视，被拍到各种凸点照，每次说召开发布会澄清的是她，结果次次缺席，动不动律师声明，为了赢取话题度和抢镜也蛮拼的，不愧是双料影后，戏里戏外傻傻分不清！” “骂于蓉的都是傻逼，欠艹的x狗！” “楼上已举报。” “什么情况？难道不是在说《宋曼婷》吗？怎么评论都是于蓉？” …… 尽管网上对于《宋曼婷》入围戛纳电影节的评论铺天盖地，但此时此刻，却丝毫影响不了叶维林，因为他正身处系统，看着上次发布的几部电影的评论。 由于在系统内的都是专业人士，影评的含金量比现实中要高出许多，当然，批评的部分也要犀利许多，叶维林看得十分过瘾，甚至觉得这些影评比电影还要精彩。 他仗着系统与现实的时间比，一口气将上千条影评逐一看完，才颇为不舍地回到了现实。 因为在系统一次性将评论看了个够，对于网上一些扭曲事实或捧或黑的评价，叶维林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宋曼婷》入围戛纳电影节的消息不仅引起了外界的震动，对于最大的投资方星宇公司而言也是措不及防的惊喜。 当初被叶维晟逼着负责《宋曼婷》监制工作的罗茂，简直不要太兴奋，这几天他感觉走路都带风，距离戛纳电影节开幕还有半个月，就已经开始精心策划起《宋》剧组主演的戛纳之行。 薛雯、陆棋、刘佳、谢东霖等主要演员除了尹蓝在备战高考外，均表示行程没问题，于是罗茂就将他们一个不漏地添上了去戛纳的名单上。 这种情况是必然的，不知多少明星每年为了蹭戛纳这张红毯费劲了心思，无奈像《饺子摊》《宋曼婷》一样有入围作品的演员少之又少，那一张邀请函就格外珍贵，大多是代言得来的机会。 像这样名正言顺走红毯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薛雯他们自然不会放弃，就算没行程挤也要挤出来！ 虽然星宇提供了邀请名额，但身上的行头当然还得个人去准备，明星都有拉赞助的团队，唯有导演得靠自己。 叶维林原主就是富家子弟，那一身行头多得是，除了衣服款式必须换新外，无论是腕表还是皮鞋，都是惊艳世人的限量经典款，他根本无需像大多数新人导演一样烦心，也绝不会像明星一样为了那天的风采刻意节食保持身材。 他每天就该吃吃，该喝喝，为了弥补这半年来在外风霜雨露的劳累，蜗居在家多日都不出门，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直到戛纳电影节开幕的前夕，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跟随罗茂他们一起飞往目的地——戛纳。 戛纳电影节作为法国境内每年一度的国际顶尖盛事，自然是群星荟萃，大咖云集，而它的举办地——位于法国南部的戛纳则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 三点式的比基尼美女、穿着紧身裤八块腹肌的帅哥遍地都是，沙滩与日光伴随着法国人的浪漫无处不在，罗茂订下的酒店离会场很久，是许多名流巨星的首选，只要在露天阳台往下看，到处都是衣冠楚楚，打扮入时的时尚先生与小姐。 “我还挺期待明天的开幕式。”以薛雯的资历，她还是第一次来走戛纳红毯，喜悦让她脸上一直戴着的沉稳面具都出现了几分裂痕。 陆棋去年走过柏林的红毯，几年前也来过一次戛纳，加上他是男明星，倒也没有什么争奇斗艳唯恐被别人抢尽风头的紧张心理，闻言也只是调侃道：“别穿太高的鞋跟，不然把叶导给比下去了怎么办？” 按照惯例，女主演员要不挽着男主演员的手走红毯，要不就挽着导演的手入场，而对于宋曼婷这个女主来说，似乎谁都不足以担起男主的角色，也就只好作为叶维林的女伴入场了。 演员毕竟不是模特，薛雯并不算太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而叶维林是标准的一米八出头，即使对方穿对十五公分的恨天高，也恰好持平两人的身高。 “薛姐别听他的，照我看，鞋子要越高越好，免得到时与其他女星站一起显腿短。”刘佳快人快语地打断道。 “要是摔了你负责吗？” 两人围着这个话题争辩了好一会，就连谢东霖都插了一句：“高不高无所谓，搭配得当就行。” 第二天的开幕式上，果然是大咖豪车云集，有世界级的名导，也有集齐过欧洲三金奖大满贯的影帝影后们，更有享誉全球的好莱坞巨星，红毯上星光熠熠，整个会场都被镁光灯闪烁的白光所包围，叶维林挽着薛雯刚步上红毯，就几乎被闪瞎了眼。 好在他们两人的面孔并不为人熟知，那些□□短炮们拍了几张就转向那些更具新闻价值的名人身上了。 薛雯穿着一身绿色长裙，鞋跟高度是艺人普遍的八厘米至十厘米左右，刚好到叶维林的耳畔，乍一眼看去，倒也登对。 虽然红毯只有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一分钟不用就可以走完，但为了能让国内媒体和自个的团队能拍到更多的宣传照片，几乎每个明星都会在红毯上逗留一段时间。 叶维林配合着薛雯在红毯上摆了数个poss后，正要离开，却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谁啊，那么大牌？”薛雯小声耳语道。 叶维林毕竟比薛雯高一点，在前方重重人影中，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于蓉。”叶维林也同样小声回道。 薛雯一脸震惊地看向引起骚动的那处，即使不说话，她的表情也透出了类似于“她国际知名度竟然这么高？”“她竟然这么受外媒欢迎？！”之类的话语。 叶维林同样觉得疑惑，等到那一片的人影消散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于蓉会引起骚动了。 只见对方穿着一身极具中国风元素的长尾裙，头发高高盘起，以一支流苏发簪为点缀装饰，这本来也不算出奇，但她偏偏在背后插了几面旗帜，就如同京剧唱武戏的装扮，而她的妆容更诡异，嘴角上点了两颗红痣，眼影采用了亮红色，整个人就如同一朵奇葩，在红毯中招摇着别人的目光。 叶维林与薛雯相互对看一眼，不知为何，面上都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不适，默契而迅速地走完了红毯。 红毯尽头是电影宫，里面分为媒体专场和展映场，拿着入场券领取了观看证后，他与薛雯根据服务台的指示，找到了媒体专场，果然在门口见到了罗茂和其他人。 叶维林看着墙上张贴着的观影指南道：“除了走红毯和颁奖典礼外，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总是一帮人聚在一起挺约束的，不如分开吧，我想到处看看电影。” 他的话说中了其他人的心思，除了罗茂有些不高兴外，其他人都对叶维林这个建议表示赞同。 甩开了众人的叶维林立刻在周围逛了起来，戛纳的电影宫里除了展映电影外，还会在大厅展览一些有趣的短片，这些短片往往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独立电影制作人因缺乏资金导致的半成品，租借戛纳电影宫的平台展映，希望能获得投资和帮助。 除了这些短片外，展厅还罗列了戛纳往届所有得奖电影的资料，叶维林四处看了一会，决定还是去展映场看几场电影更值回票价。 这届主竞赛单元入选的电影包括《宋曼婷》在内一共有18部，叶维林对照观影指南，找到了即将播放的两部电影，在《蓝莓镇》和《花姿物语》中，叶维林选择了前者。 《花姿物语》是日本导演岛山裕的作品，叶维林曾看过他的几部电影，风格非常的古典，即使是现代化气息浓重的剧本都能让他拍出日式传统的味道，偏爱在影片表现出以小见大的温情，对于静物镜头的处理非常出色。但对方的缺点也同样明显，执导风格的守旧，一成不变的表达形式，为了凸显日式古典浪漫的唯美气息，造成情节的空洞等等。 尽管还没怎么了解《花姿物语》这部电影，但叶维林对它的期待值远远低于其他电影。 《蓝莓镇》的时长较一般文艺片要短些，只有98分钟，叶维林本以为他能很快聚精会神地看完，但影片放映到一半时，他就有些犯瞌睡，好不容易坚持到结尾，他站起身一看，观众都走了七七八八。 这部影片出自意大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导演手中，讲述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卡斯特罗，被不耐烦照顾他的子女送去一个叫蓝莓镇的地方生活，那个地方在偏僻的乡下，以盛产蓝莓出名，因气候宜人，空气清新，当地居民抓住了商机，办了一间又一间的养老院，而在大城市里疏于照顾老人的子女，往往会将他们送往蓝莓镇的养老院，请人照顾。卡斯特罗被送往蓝莓镇后，心情非常难过，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但随着生活出现的一连串小意外，他结识了境遇与他相同的朋友们，渐渐适应了在蓝莓镇的生活，直到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在朋友们的陪伴下平静地去世。 说实话，这部电影的故事和风格都非常符合参赛作品的要求，既具文艺气质，立意也深刻，带着警世的嘲讽。 但它节奏十分缓慢，配乐过于抒情，加上情节本身就波澜不兴，看得人昏昏欲睡并不稀奇。 如果拿这部片子跟《宋曼婷》比较起来，或许它在深度和文艺性上胜了《宋》一筹，但在影片的节奏和感染力上显然输了不止一筹。 但在这片青睐文艺片的戛纳土壤上，《蓝莓镇》获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接下来叶维林又陆续观看了几部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其中就包括了《花姿物语》，叶维林看完后，对岛山裕追求日式古典美感的执着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剩下的十天时间，叶维林几乎每天都来电影宫看几部电影，到了颁奖前一天，他已经将这届入选的电影看得七七八八了，甚至还在展厅看了往届得奖的几部电影。 看完后，他最大的感触就是《宋曼婷》的确沾染了不少商业元素，对比往年获奖和这届入选的电影，似乎还是少了点文艺性。 《宋曼婷》得金棕榈的可能性并不大，叶维林不由在心底暗想，可即使没得奖，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失落。 得奖除了实力外，也要看运气和评审团主席的偏好，意外性本就大，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就一定能拿下奖项，落选反倒是正常的结果。 现在，也只有等明天晚上的颁奖典礼后才能知晓奖项到底花落谁家。 第67章 奖项提名 走颁奖晚会的红地毯虽然不比开幕式有关注度，但对于有可能夺奖的一干演员明星等，外媒还是给予了极大的热情，包括叶维林一行陌生的东方面孔。 迎着将要闪瞎人眼的镁光灯，叶维林携薛雯快步走入了会场。 整个颁奖会场分为两层，楼上座位大多是邀请的各界人士，楼下则为颁奖贵宾、媒体、入选电影的演员成员们的坐席，《宋曼婷》的演员被分在了前三排，这个位置让叶维林感到了一丝惊喜，颁奖典礼的座次一般都很讲究，能坐上前三排的位置，很可能在暗示着《宋曼婷》会被提名。 尽管叶维林对夺奖没报太大希望，但他还是预先准备了得奖后的演讲稿，并嘱咐薛雯和谢东霖等也要提前准备。 戛纳的颁奖典礼开场致辞相比其他国际a类电影节要风趣简短些，在法国这篇自由浪漫的土地上，没有太多的政/治因素干扰，很快就迎来了众望所归的颁奖环节。 相比起奥斯卡颁奖晚会上会邀请各界巨星进行一些表演类的项目，譬如嘻哈界当红炸子鸡的客串，nba明星球员会上台超热气氛等，戛纳电影节的颁奖晚会就简单多了，只邀请了他们本国的国宝级影后奥薇拉·米歇尔作为今晚的主持，奥薇拉代表了法国电影的骄傲与荣誉，她不仅拿过一次奥斯卡最佳女配，以及两次戛纳影后，而且满贯了欧洲三大电影节的三金奖项，甚至还赢取了多伦多电影节的影后桂冠，被誉为世界最优秀伟大的电影巨星之一。 奥薇拉穿着一身闪亮的金色长裙，褐色的头发盘在脑后，与发色一致的褐色眼睛温柔又迷人，虽然她已经有四十多岁了，但唇畔那一抹笑容依旧有着当年“法兰西玫瑰”少女的清纯，让人念念不忘。 “真美啊……”薛雯有些羡慕地看着台上，这个女人所站的高度，穷尽她一生都无法到达。 叶维林瞥她一眼，低声道：“你背熟了演讲稿吗？” 薛雯一愣，注意力被这句话给拉了回来：“背的差不多了。” “那还好，免得到时你一上台就紧张忘词了。” 见叶维林表情认真不似作伪，薛雯本平静无波的心终于荡起了波澜，她神情犹疑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会拿奖？” 他们小声的交谈，也引起了坐在他们附近的谢东霖和刘佳的注意，不等叶维林回答，刘佳就嘿嘿一笑道：“当然！你对我们没信心可以，但对叶导必须有信心！” “是吗？”叶维林斜他一眼，“谁在酒店一直嚷嚷着贵在参与。” “我说得不是电影，是说我自己！”刘佳立刻反驳道。 叶维林懒得理他，作无视状看向了台上。 事实上，刘佳说的也没错，以他在《宋曼婷》里的戏份，就算表演得无以伦比，最佳配角都轮不到他。 如果《宋曼婷》里的演员真的被评委会选上，只有两人有可能，一个是薛雯，一个是谢东霖。 薛雯是绝对女主，但戛纳最佳女主角的桂冠很少会落在一个新人头上。 在国内，有且只有两位女星夺得过这份荣誉，一个是早已享誉国际的电影巨星林俐，一个是拿过五座金像四座金马的港岛女星张妙儿，两者都是叱咤话语影坛数十年的国际级影后，在拿到这份荣誉时，两人都已年过四十，演技已臻入化境，薛雯即使在《宋曼婷》的表现里出类拔萃，但实际上，对比薛雯在其他作品里的表现，相差前者不止一两筹了。 截止在张妙儿拿到戛纳影后至今已有十二年，期间除了于蓉得过一次最佳女主的提名外，国内女演员在十几年来的戛纳之行中可谓颗粒无收。 而谢东霖勉强能称之为男配，但他的戏份与作用并没有贯穿整部电影，加上他也是新人，叶维林觉得以薛雯拿奖的微末可能性都要比他高。 相比演员拿奖的可能性，反倒是《宋曼婷》这部电影更可能得奖。 叶维林看着不远处聆听到名字，一脸不可置信走上台的人，心里默默地再退了一步，嗯，就算两者都拿不到，起码也会有一个被提名吧，否则安排座位的人也是眼瞎。 此刻台上已经在颁布其他几个单元的获奖项目，作为压轴的主竞赛单元一般都是放在最后的，而上台的绝大多数得奖者都是一脸惊喜，比起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那些老油条们的幽默感，他们说出的得奖宣言都十分局促简短，或紧张兴奋或喜极而泣，通通激动的不能自已。 这份文艺电影工作者们的青涩，仍然带动了晚会的气氛，叶维林感受着璀璨灯光下的火热，再克制成熟的内心都不禁泛起了一丝期待和波澜。 单就宣告得奖和颁奖而言，耗时不长，但每次颁奖，四面的大屏幕上都会播映出该部作品的一些电影画面和资料，尽管无声，但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时间在所有人的期待下缓慢推进，终于到了主竞赛单元的颁奖环节。 “每到这个时刻，我看着下面那一张张微笑的脸，就会不由自主地想，他们的演技可真好，戛纳是时候该增加一个奖项了，颁给这些表面一套，内心却在诅咒着我废话太多的人们。” 奥薇拉俏皮地把这段话说完后，场下配合地发出了阵阵大笑，但她显然没有脱口秀的天赋，而她也颇有自知之明，很快就将话题带到了重点。 “首先我要宣布的是，电影的最佳剧本提名……” 伴随着奥薇拉的话语，前几排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宋曼婷》的剧本不算非常出色，在叶维林看来，它情节性太重，需要引申和升华的内容不多，表达的内涵和精神较为宏观，相比国内的大多数电影，在立意上高出不少，但相比起戛纳入选的电影，就显得不够突出。 所以，叶维林也没指望《宋》的剧本能得奖或者提名。 果然，《宋曼婷》并没有在这方面有所斩获，获得最佳剧本提名的是《来自卡卡地的风》、《祈罪》、《快乐一家人》、《红蓝月亮》这四部电影。 其中《快乐一家人》在展映时，让叶维林印象深刻，讲述居住在墨西哥的一家五口的生活，开头看似简单无趣，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部家庭电影，但后面情节却峰回路转，有着出人意料的结局，是一部风格独特的悬疑片。 而其他三部，叶维林的印象并不深，在他看来，最有可能得奖的就是《快乐一家人》。 接着，最佳风格，最佳配乐、最佳服装等提名纷纷出笼，《宋曼婷》拿到了其中的最佳服装提名，但这个奖项对他而言，意义不大，而接下来即将公布的最佳影片提名，才是他的期翼。 “……《花姿物语》、《蓝莓镇》、《快乐一家人》。”奥薇拉一口气念了三条名字，随后眼睛眨了眨，无辜地看向台下，“没有了。” 伴随着周围发出的隐隐叹息，叶维林的内心说不清是预料之中的感慨还是失望，一时复杂得难以想象。 奥薇拉凝视了台下好一会，才道：“看来我幽默感确实不怎么样，你们的表情太严肃了，我都不忍心再开这种惯例的无聊玩笑了。” “好吧，确实还有一部电影被提名最佳影片。”她笑得狡猾，看着台下那一群随着她的话语又振奋起来的人，目光扫视了一轮又一轮，最终她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定格在了某一个方向。 叶维林对上了奥薇拉的目光，他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当对方用颇为别扭的腔调念出“宋曼婷”三个字时，叶维林的内心终于泛起了久违的激动，他跟刚才获得“最佳服装”提名时的表现一样，微笑着给周围的人示意和鼓掌，给予不同方向的媒体几个得体的镜头。 要克制！叶维林冷静地想着，这只是提名而已，鹿死谁手尤未可知，期望是有了，但也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最佳影片的提名过后，是万众瞩目的演员类奖项，最佳女配角，最佳男配角，和最佳男主角都没有《宋曼婷》演员的任何提名，叶维林看了一眼脸上倍感失落的刘佳和面无表情的谢东霖，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虽然他们也知道得奖的可能性不大，嘴上都说着重在参与，但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再不可能，只要来了这个地方，心里总是怀抱着那份遥不可及的期翼。 “接下来，就是最佳女主角了，哦，每当到了这个时刻，我总是特别伤感，站在这里主持的我，却没有机会……” 奥薇拉的幽默感的确欠缺，但这种能缓和场内氛围又不显得特别商业的舞台表现，正是戛纳所需，所以即使大部分人耐不住性子，可面上都露出了笑容。 “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是《花姿物语》石田里绪，”奥薇拉停顿一下继续道：“《红蓝月亮》埃尔米·帕特诺。” 坐在《宋曼婷》剧组人员身旁的正是《红蓝月亮》的电影工作者们，其中的一个长相甜美的金发女郎瞪大了眼，笑容激动，而她四周的伙伴纷纷向她表达的庆祝。 坐在不远处的《花姿物语》的成员们也一样，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还有两位……”奥薇拉又卖起了她的关子，叶维林看了一眼薛雯，只见她仍是保留着微笑的表情，可眼神却出卖了她，肢体也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丝僵硬。 第68章 戛纳影后 “……《宋曼婷》薛雯，《首尔广场》郑秀媛。” 当这句话被奥薇拉念出来后，薛雯再冷静的表情都在那一瞬间破功，她深吸了口气，手有些颤抖，为了掩饰这点失态，她故作惊讶地对叶维林说道：“她会不会念错了，或者是在开我的玩笑。” 叶维林岂会看不穿她的掩藏的激动，于是也低声笑道：“领奖台词背好了吗？” 薛雯没有回答，她看着台上璀璨的灯光，眼神有着克制不住地期望。 走到了这一步了，离桂冠也只有一步之遥，她明知道自己得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被提名都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此刻，理智已经被渴望打败，她期待着美梦成真。 五月春寒，最是叫人防不胜防，尤其是山区的夜晚。 于蓉接过助理端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小口就握在手心，借以驱散这股冷意湿气。 “导演真是折腾人，这个鬼天气还露营拍戏。” 听到助理的低声抱怨，于蓉淡淡地瞥她一眼，对方立刻像做错事一眼低头不语了。 这场夜戏拍摄得并不顺利，但原因不在她身上，看着不远处被导演□□的年轻演员，于蓉颇感无聊地拿起手机，正想玩玩游戏解闷，屏幕却刚好弹出一则新闻—— 《宋曼婷》获“金棕榈”提名，薛雯加冕戛纳影后。 什么？！ 于蓉不可置信地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晌，直到它自动滑上后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打开网页搜索这条消息。 果然，整个搜索页面铺天盖地都是这则消息，图文并茂地大肆宣扬着，她一条条点进去，无一例外都是褒赞之词，而这些网站大多都采用了这样一张照片作为新闻图片。 璀璨的灯光下，薛雯手握代表戛纳女演员最高荣誉的奖座，年轻的脸上流露出激动之色，泪盈于睫。 于蓉点开这张高清图片后，久久凝视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到了十几天前，那个时候，她正穿着某设计师为她独家设计的服饰和造型，走在戛纳开幕式的红毯上，吸引了无数外媒的眼球的镁光灯。 尽管开幕式结束后，她就立刻回国继续拍摄行程，但这短暂的戛纳之行仍然为她带来了热度。 于蓉苦笑着关闭了手机页面，她又怎会不知外界对她每年红毯之行的评价？可她自从脱离了公司，自己开创工作室后，很多东西也轮不到她喜欢不喜欢，当年红毯摔倒的一次意外从此就成了标签，制造出这样的噱头，才会让大众一提起国际三大电影节，就想起她于蓉，时刻记得她曾经的荣耀，身价也会一直保持甚至上涨。 放眼国内，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女演员里，她绝对是超一线的咖位。 可如今，因为薛雯，她的地位正在崩塌。 “于姐，差不多到你了，导演让你先准备一下。”助理看着一动不动的于蓉，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请示道。 “好，你先去吧，我打个电话。”于蓉只犹豫了一会，便按下了某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这次戛纳之行，叶维林虽然没有得到最渴望的奖项，却也不虚此行，不仅得到了最佳影片提名，女主角薛雯也凭借该片一举拿下影后桂冠。在外人看来，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导演俨然已成国内新锐导演的楷模，引起的关注度不下于刚加冕为国际影后的薛雯。 “我应该跟你分开走的……”叶维林看着机场通道外那一排□□短炮，心里着实有些后悔。 薛雯一身白衬衣牛仔裤最简单的打扮，迎着不远处疯狂拍摄的媒体，脑海中想着的却仍然是那一晚的美妙—— “……最佳女主角，《宋曼婷》薛雯！”伴随着奥薇拉那一句刻意拉长的声调，嘈杂的四周逐渐寂静了下来。 她不动如山地端坐着，看似冷静，实际已仿佛灵魂出窍般懵住了。 头顶的照射下来的灯光如此璀璨迷离，犹如光晕忽然将她笼罩，她终于站了起来，向着那更为光辉灿烂的舞台走了上去。 当她从奥薇拉手中接过奖座的时刻，眼泪似乎有点止不住地往外流淌，对方很贴心地走开了，将舞台留给了她。 她讲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原先准备好的致辞似乎也没有用上。 无论她以后是辉煌还是落魄，那一晚都将毕生难忘。 见薛雯走神，叶维林不由失笑，自从那一晚后，对方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能理解，也相信以对方的性格不会长久沉浸在得奖的喜悦中，也就不扫对方兴致去啰嗦了。 各自分别后，叶维林来不及回家，就又为电影的事赶去了星宇公司。 自从《宋曼婷》入围戛纳的消息传出后，最大股东的星宇公司就开始为电影宣传造势，但档期还未定，只因《无相山》《绣娘传说》等两部大制作的档期也未定下，《宋》作为偏文艺性质的电影，即便有入围国际电影节的噱头，也难以抵挡这两部商业电影的票房挤压。 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入围和被提名，是两个层面，入围代表这部电影水准以上，被提名就不一样了，这是含金量的象征，大众就算不爱文艺片，也会因为其光环去看。 而薛雯夺得影后，就更增添这部电影的商业价值了，国内女演员极少在国际a类电影奖项上有所建树，薛雯的荣誉，不仅是她个人的，更上升到一些人心中的民族自豪感上了。 基于这两点，星宇公司决定将影片排在七月上旬，暑假档期的黄金时段。 暑期档本就是各大电影票房战的高峰，七月更是战火连天，除了十月黄金周和贺岁档外，没有哪个时间段的客流量能超过暑期，可想而知，《无相山》与《绣娘传说》应该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左右。 星宇赶在这两部大制作电影排档前定档，已经表明了一个态度：《宋》不怕跟其他电影拼票房。 对于档期的事，叶维林也管不了太多，他顶多只有一个建议权，而现在星宇需要他做的不是给电影建议排档，而是跑各地为电影进行宣传造势。 “这是公司暂定的行程。”罗茂之前给了季燕一份，但他估计叶维林还没来得及看，便也给了他一份。 叶维林只看了两眼，就感到一阵眩晕。 宣传行程的时间长达一个月，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几乎囊括了整个电影档期和前期筹备。 行程要去往的地方，包含了二十多个城市，一二线城市几乎全部都要去，除此外还有港台的行程，时间排得十分紧凑，往往是上午还在某地，下午就已离那地方千里之外了。 “这是暂定的，具体还得配合主演的行程，特别是薛小姐的。”罗茂顿了顿继续道，“威廉……那件事，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叶维林一怔，随后露出无奈之色道：“我会跟他说的。” “行，那我就不做这个坏人了。”罗茂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叶维林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叶维晟，而罗茂嘴里的“那件事”则是关于叶维林是否愿意加入星宇公司的事。 被《宋曼婷》擦去蒙尘的明珠，自然不止薛雯一个，叶维林作为新人导演，在业界引起的关注，可要比薛雯大多了，现在许多影视公司都纷纷找人接洽，提供投资，提供剧本，就缺一个能为电影赢取戛纳电影节提名的执导了。 还没回国，叶维林就已经接到各大影视公司递来的橄榄枝了，尝到了《故乡魅影》和《宋曼婷》甜头的星宇公司瞬间就有了危机感，叶维晟立刻向弟弟提出了入股的要求。 这是一个捆绑式的要求，叶维林如果入了，不管多少，别人都会将他看做星宇公司的人。 叶维林真正想的，是自己开一家电影制片公司，可如今，虽然作为新人导演得到了在外人看来很了不起的成就，但实际上，仍然没有积攒到足够撑起一家影视公司的资本。 坐了数十个小时的飞机，叶维林早就精疲力尽，加上在星宇公司又与罗茂商议了好几个小时，回到家时，他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尽管身体乏累到极限，叶维林仍是不忘拿出在法国买下的一份小礼物，递给了尹蓝。 尹蓝知道叶维林今天回来，特意买了好些对方喜欢的食物，精心烹饪了一下午，谁知道对方刚下飞机就去了公司，直到晚上才回来。 可当他打开门，见到一脸苍白憔悴，脚步虚浮的叶维林时，心里那微末的委屈与不满，瞬间化作了心疼。 而对方反倒不自知笑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从衣衫的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看看？”他眼神满含笑意，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尹蓝接过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第69章 万众期待的上映 出乎尹蓝的意料，盒子里的并不是他猜测的诸如戒指、项链甚至耳钉一类的事物，而是一座精致小巧的帆船。 它的体积只占据手掌心一半的大小，是银制品，做工繁复精巧，栩栩如生，最特别的是帆上镶嵌着一颗蔚蓝的宝石，在通体银白的船身上隐隐浮动着动人的光泽，就像海水的粼粼波光，深邃而神秘。 这座仿若工艺品的银制帆船当然不是叶维林随便买的，它是法国知名珠宝品牌“莱曼”为庆祝诞生百年的历史，所推出的绝版收藏制品里的一款。相比起其他奢侈到令人咋舌的珠宝首饰品，这款命名为“蓝色勇士”的银制品实在不值得赢取太多关注，但叶维林却一眼就看中了它，不仅是因为那帆船上镶刻的一抹蓝色，和尹蓝名字的契合，更是因为帆船寓意着事业的起航以及人生的一帆风顺，兼之它本身被赋予“勇气和胜利”的意义，将这份礼物送给即将成人的尹蓝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喜欢吗？”叶维林含笑注视着对方，不住地打量着他的神情，只要对方流露出一丝惊喜，也不枉费他挑礼物这一番心思。 尹蓝何等聪明，就算不知道手上这份礼物的来历，单看帆船和那镶嵌的蓝钻，也明白了叶维林未宣之于口的心意。 “喜欢。”他看着这份礼物，眼眶有一瞬间是湿热的。 尹蓝想抬起头正视对方，说声郑重的道谢，可他忽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他怕自己会激动得失态。 抱着不想让对方看到丢脸的一面的心态，尹蓝只是简单说了句喜欢，就低着头，拿着礼物快速地走进房屋。 听到“砰”一声关门声响，叶维林愣了好一会，最终也只是失笑地摇了摇头。 关上房门的尹蓝将礼物小心翼翼地放好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已经算是反常了，他有些懊恼，却也有些兴奋。 他的目光在放置礼物的盒子上一遍又一遍浏览过后，脸上泛起了一阵热潮和红晕。 可当他的视线不期然触碰到了床上那一件灰色衬衣后，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如果叶维林也在的话，他立刻会认出，这件衬衣是他前不久才穿过的。 那件衬衣上有着一抹令人无法忽视的深色痕迹，尹蓝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在叶维林不在的这段日子，他是如何幻想着对方的身体入睡。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叶维林产生了别样的情愫后，他就开始了每天的烦恼与挣扎。 他一方面无法控制自己年轻气盛的身体，任由这股躁动发泄，甚至在欲/望上脑后，以近水楼台的便利偷取对方的贴身衣物用于慰藉。而另一方面，他却对自己的近似变态的行为感到鄙视和焦灼。 对方这样真心待他，他却报以这样恶心的念头和方式，他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 真的是越堕落，越快乐。 尹蓝无力抵抗地这样想着，身体倒在柔软的床上，拿过那件不属于他的衬衣，整件盖在头上。任凭它的气息混合着他赋予在它身上的气味，将他整个人笼罩。 红色的地毯，站台两旁堆得高高的花篮，背景是巨幅的《宋曼婷》电影海报，叶维林和一干人等主演坐在台上，迎接着着负责宣传的场记的询问，和主持人见缝插针的打趣。 “听说扮演浅野和汪青翰的演员都是叶导的同学？” “是的，今天来了一位。”这已经是叶维林参加的第五场宣传会了，应付起这种场面驾轻就熟，很快就将话题带到了其他人身上。 “大家好，我是刘佳，在剧中扮演的角色是汪青翰。” 刘佳笑得腼腆，虽然《宋曼婷》还未上映，但他在片花中的颜值和惊鸿一瞥的俊逸扮相，仍然为他赢得不少关注，见他发言，场下立刻又是一阵镁光灯的闪烁。 “真帅啊…不过小帅哥今天看起来很羞涩啊。”主持人恰到好处地卖萌调侃一句，随即便发问道：“叶导是怎么找上你的？不会就因为是同学吧？” “毕业后我们都没怎么见面了，有天忽然撞见，聊了两句，我就说自己一毕业就失业，大导演帮帮我呗，可能他见我可怜吧，就说让我来试试这个角色。” “哈哈哈，是吗？看来你得好好感谢一下老同学。”主持人笑着将话题又带到了叶维林身上。 “是的，的确是要感谢。”刘佳说着忽然站起，朝叶维林鞠了一个90度的躬。 刘佳长相清秀，肤白高瘦，给人第一印象确实是腼腆，但只要跟他相处时间久一些，就会明白，这人都是装给外人看的，开起玩笑来，也是生荤不忌。 叶维林被刘佳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笑着岔开话题道：“我可受不起，等你成为影帝再来鞠躬不迟。” 谈到“影帝”这一话题，不由让人瞬间就想到凭借《宋曼婷》加冕戛纳影后的薛雯，只可惜薛雯现在的身份跟普通演员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行程比叶维林还要紧凑，除了参与几场比较重要的宣传会外，其他都不参与。 主持人抓住“影帝”这个关键词，延伸出几个关于“薛雯”的话题后，总算将目光放在了后一位的尹蓝身上。 现如今尹蓝高考完毕，又早已通过了华戏的所有考核，就等一份录取通知了，时间充裕得很，于是也跟随叶维林一路东征西战跑宣传。 “大家好，我叫尹蓝，在剧中饰演宋曼婷的堂哥宋庭。”尹蓝微微一笑，立刻触发了场下的几声尖叫。 一般宣传会，来的除了当地记者外，也有闻讯而来的粉丝，尹蓝在《故乡魅影》的余热还未消散，年纪轻轻的高颜值小鲜肉，在无人看好的小成本电影里，以他打动人心的表演和魅力逆转了票房，网络又各种盛传他考上了表演系的首府华戏，导致尹蓝虽然在《宋曼婷》里的戏份不多，但存在感还是很强的。 “小鲜肉出场，就是不同反响啊。”主持人也懂当下的网络热词，开口就一句小鲜肉，立刻又引起了台下几声尖叫。 “宋庭这个角色，据说是女主角的初恋，请问你是怎么演绎出剧中人物的情感？” 尹蓝略一沉思，便回道：“我一般是多看些类似的电影桥段，多多揣摩和学习。” “那是否生活中有类似的经验给予你灵感呢？”主持人一脸的笑意，显然是懂得场下粉丝最期待的关注点。 尹蓝也如大家所愿地露出一副“羞涩中带点腼腆，了然总有点尴尬”的表情。 “……以后会有的。”他这么说道。 毕竟是以电影为主题的宣传会，主持人时不时的揶揄调侃，也是为了更好地进行宣传所刻意营造出来的，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了电影上。 一个小时的宣传会时间很快就到了，叶维林跟《宋曼婷》等一干演员们谢别媒体和粉丝后，马不停蹄地又开始赶往明天的宣传地。 《宋曼婷》的首映档期定在七月五日，果不其然与温远山的《无相山》和新锐导演彭东的《绣娘传说》相撞，前者定档于七月三日首映，后者定档的上映时间为七月十二日。 尽管《宋曼婷》所获的荣誉不是这两者可以比拟的，但票房成功与否从来都不是以奖项为依据，而《无相山》和《绣娘传说》的影片题材和演员阵容，无一不在表明他们对票房的野心。 不少娱乐媒体在报道这场还未开幕就已硝烟弥漫的暑期票房争夺战时，都是用“前有虎，后有狼”来形容《宋曼婷》的险境。 很快，七月三日，《无相山》以前锋之势，拉开了这场票房战争的序幕。 恰好，星宇公司为筹备《宋曼婷》五号的首映重头戏，暂停了这段时间剧组“走穴”般的各地宣传，给予了叶维林他们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叶维林觉得反正也没事干，去看看电影也好，于是跟尹蓝两人顺手一人一张《无相山》的票，直奔影院看电影去了。 “为什么要贡献票房给那个姓温的，公司不也有免费票吗？” 在排队入场的空隙，尹蓝的声音即便压低了，仍然透出了一股子不满。 尽管星宇是《宋曼婷》最大的股东，但《无相山》同样也有星宇的参与，别看铺天盖地的报道中形容为两者之间的针尖对麦芒，仿佛双方势不两立，但事实上无论谁输谁赢，星宇都没有亏损。 对于投资的电影，星宇当然会有一批内部的票，而这部分票，本身就已经计入票房里的。 “……两张电影票而已，能有什么作用？”叶维林当然知道尹蓝并不是真的跟两张电影票在较真，他只是对《无相山》的执导者温远山抱有十分的敌意。 《庄女梦蝶》的失利，不仅让叶维林记住了温远山，也让尹蓝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人。 第70章 宋曼婷 110分钟的电影很快就看完散场了，顺着拥挤的人流，叶维林和尹蓝两人走得十分缓慢。 周围的观众，有些在相互聊着接下来的行程，有的则是与朋友打趣玩笑，最多的还是低下头来对着手机一通按摁，几乎没有什么在讨论着刚放映完电影的相关声音。 “挺无聊的。” 两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被人流逼得慢腾腾地挪动身形也是件痛苦的事，沉默之际，尹蓝不由对刚看完的电影作出了这样的评判。 “或许吧。”叶维林看完整部《无相山》后，也不得不承认，尹蓝的主观里其实还是有点客观的。 这部电影就像宣传里所描述的那样，是喜剧冒险类的题材，主线是一尊神秘的元代汉白玉佛像被不明人士偷盗，并想带出境外，身为警察的主角和他的女搭档负责将宝物带回，在一路围追堵截，双方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阴差阳错地加入了好几帮搅局的势力，为这段亡命天涯的旅途增添了无数的变数和乐趣。 有人气旺盛的小花小鲜肉们加盟，有实力非凡的影帝影后撑场，有当下时兴的网络段子梗，更有堪比大片的打斗场景，按理说，这部电影带给人的感受一定是惊艳眼球和刺激观感的，但可惜，由于出场人物众多，电影时长却太短，故事的支线虎头蛇尾，主线也被走马观花的一样的快速进展切割得支零破碎，导致本属于商业片的优势也没体现出多少。 因为出场人物多，被粉丝万众期待的人气偶像在电影中只是惊鸿一瞥，可以用秒计。 故事节奏快，支线多，电影的整体性并不连贯，也失去了商业片应有的简单流畅性，让观众看得很费劲。 而最应体现价值的影帝影后级的表演，却因迁就打斗场面的惊险元素，失去了更能展现的舞台。 就连那些刻意插诨打科的网络热词，都显得那么的生搬硬套，不合时宜。 尽管《无相山》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但叶维林也不会就此觉得《宋曼婷》的票房会比前者好，毕竟粉丝效应还是挺大的，就算爱豆的出场以分秒计，那又如何？总归偶像参与了，那就必然要支持！ 别的不说，就首映的阵势，连退场都拥挤不堪的人流就知道《无相山》有多么受万众瞩目了。 果不其然，《无相山》一上映，就迎来了一片骂声，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强势崛起的票房数据。 七月三日当天，就创下了票房四千万的单日最高记录，不少人对此进行估计，预言《无相山》在三天时间内，票房就能破亿。如果势头不颓，这周票房很可能就突破三亿。 “……先恭喜《无相山》打破首映日最高票房纪录，对于明天《宋曼婷》的首映以及12号上映的《绣娘传说》，各位是否对接下来的票房数据信心不足？” 在《无相山》的第二轮宣传会上，便有记者对《无相山》的导演和一干主演提出了这个犀利的问题。 “当然会有压力了，叶维林和彭东都是非常出色的青年导演，长江后浪推前浪，市场迟早都是这些年轻人的。”温远山秉持着他一贯以来面对媒体退避谦虚的态度，让人找不出攻讦点。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于蓉插口说了句：“压力会有，但信心也有。” 在近一个多小时的宣传会上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沉默状态的于蓉忽然开口，回应的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立刻引来了无数媒体的话筒和更多犀利的问题。 面对《无相山》的来势汹汹，《宋曼婷》首映的引起的话题热度显得有些不温不火，缺乏带动票房的人气明星，看似沉闷的文艺题材，这些本该令大众望而却步的因素却因为戛纳电影节被提名，和薛雯影后的光环所消弭，吸引了不少怀揣好奇心的观众，但冲着这点来观看的人群还是比不了《无相山》群星云集的粉丝效应，所以首映的客流量虽比同类型的文艺片好了不知多少，但比《无相山》仍是有不小的差距。 《宋曼婷》的首映宣传会在首都的“星空大剧院”开展，这是首都二环内中心商圈里的最大影院，不少电影的首映仪式都选择在此开展，包括前两日的《无相山》，而今天也迎来了《宋曼婷》的首映会。 首映会一般会邀请媒体，以及圈里一些知名的电影工作者，比如影评人、华夏电影协会的成员、某某导演、某某演员等，当然也有纯粹的观众，但名额有限，通常都被安排在后排。 范小月就属于幸运儿之一，她遥遥看着场上的叶维林，思绪不由自主地飘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对方和她一样蹲守在万众公司的门口阶梯上，前途未卜，而如今，她算是找到一份不是理想中的但胜在稳定的工作，而对方却已摇身一变，成为了获得戛纳最佳影片提名的导演，甚至捧出了一个戛纳影后。 或许别人觉得这荣誉多少也有点幸运的成分在，但范小月不会觉得，她想起《庄女梦蝶》所带来的有趣和深思，想起《故乡魅影》那个令人久久不能忘怀的结局，总觉得《宋曼婷》能有如此成就，也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 因那奇妙的一面之缘，以及后来的深入了解，范小月笃信着这位年轻的导演一定能带给众人惊喜，为此，她费尽心思拿到了《宋曼婷》首映会的票。 看看你……是否会带来像《故乡魅影》一样的感动，范小月在心里这么期待着。 经过例行的剪彩和记者提问环节后，终于到了电影的放映时间，叶维林总算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笑得快要僵掉的薛雯一干人等，忍不住在内心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明星，不必时刻保持完美的仪态。 众人的位置都被安排在第一排，距离荧幕有些过近，并不是最佳的观影位置，但没办法，首映电影的主创人员向来都是坐在这一排。 叶维林坐在中间，左边是薛雯，右边是尹蓝，再后一位就是谢东霖和刘佳等人，看似随意的座次，也是以咖位来排，叶维林的地位无可争议，薛雯是影后，而尹蓝也身负《故乡魅影》票房逆袭的光环，其他人还没有作品傍身，自然以这两人为首。 灰暗的银幕开始亮起，现场嘈杂的声响逐渐平息，似乎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吸引。 标志着星宇世纪出品的短暂动画结束后，正片开始了。 “呼呼……咳咳…” 颇为灰暗的画面中，看不清脸的一具身体蜷缩在狭仄的空间里，伴随着他或是她，发出的 像是破风箱里传出的难听声响，电影由此拉开了序幕。 “宋淫/妇，女汉奸，你竟敢逃避任务，快出来！” “再不出来，今天就不扫地了，去游街！” “就是！” 几个人的怒喊声忽然传来，由远而近，门被踢开后，那一道光线仿若破除黑暗的晨曦，照亮了那具身体，和那张满是沧桑的脸。 那张脸被光影分割成三半，除却那双眼，额头和下巴都是阴影，而那双似眯非眯的眼睛中，却仿佛暗藏着一段似说还休的往事，在琥珀色的眼珠里，与光一同寻觅。 尽管已经看了数次，但薛雯看着这一幕，仍然无法将目光抽离。 虽然她知道，扮演这个人的正是自己，也无比清楚这一幕的拍摄是如何在现实中反复打磨，甚至剪切，但她还是觉得这一幕无比震撼，美得令人屏息。 被这个画面所震撼的自然不止薛雯，许多抱着“要坚持住，千万别在媒体面前睡着”想法的影评人都感到精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开始期待起接下来的内容。 果然，经由那一幕的画面转换，时间回溯到了民国时期，宋曼婷的少女时期。 扮演宋曼婷的童星，表现也可圈可点，与尹蓝扮演的翩翩少年发展成了一段在当下看来悖伦的情感，在宋府的花园中，每朵沾染着晨露的花，都见证着两人青涩的少艾。 叶维林注视着银幕里，难得给尹蓝的一个脸部特写，俊美的脸庞，忧郁的神情，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在一动不动中就让人猜测出两人故事的结局。 他此刻就如同薛雯刚才的心路历程一般，即便作为导演，这一幕看了数遍，但他仍然止不住地惊叹，尹蓝对角色和镜头的把控力实在太好，每看一次都是惊艳。 “你这里处理得很好。”叶维林忍不住对身旁的尹蓝低声夸道。 谁知尹蓝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电影上，冷不丁被叶维林夸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转身想说 什么，银幕上的他却已经一闪而过。 宋曼婷与堂哥宋庭的恋情已注定失败，这一段匆匆度过的豆蔻华年还没来得及给众人回味，就迎来了女主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段婚姻。 第71章 堪称奇迹的票房 尹蓝在电影里的表演堪称精彩，薛雯的表现也不俗，否则又怎能打动戛纳评委？ 汪府满目白幡中，她耳鬓别着一朵白花，送别了对她温柔以待，而她也芳心初付的丈夫，满院的哭叫嚎丧，她静立其间，仿佛被淅淅沥沥的小雨交织成了一方与世隔绝的天地。 与戏子偷情的小巷里，为她量身度体的旗袍下摆大开，雪白的大腿根被镜头光影巧妙地遮掩着，女性若隐若现的禁区与她双目迷离，红唇微启的*表情勾勒出令人血脉卉张的一幕。 流光溢彩，满目繁华的十里洋场，她带着面具，穿着堪比舞娘的大胆服饰，动作高傲且矜持地接受了年轻的日本军官的邀请，在一曲舞毕后，对方冷不丁地摘下了她的面具，那一瞬间长达五秒的怔忪和对视，堪称影片最经典的中长镜头之一。 …… 而满目华彩终归要谢幕，随着新华夏的成立，女主的人生陡然一转。 尽管她经历过许多的挫折与痛苦，但从未一次像这样，连体面地读读书，写写诗倾泄苦闷也做不到。 她被当成重点对象看管起来，再穿不了那一件件华美的旗袍，那一身身时髦的靓装，她被迫剪去那一头代表“资产阶级”的大卷发和纤长的指甲，拿着书和笔的手开始劳作，直到她被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带走。 恣意任性了半辈子的她面对与乱世截然不同的和平华夏时，她却失去了当初孤注一掷追求自由和爱情的勇气，恐惧让她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于那个男人，即便她知道男人有妻有子。 尽管如此，当“□□”来临后，她还是被命运无情地卷入了那场浩劫中，昔日在京都响彻才女美名的宋小婷不再，以笔锋和美貌征服十里洋场的宋曼婷不再，那道包裹着令几个男人魂牵梦绕的曼妙酮体的旗袍倩影不再。 她回到了电影的最初，那一开场的样子，皱纹满脸，满鬓白发，双眼麻木，龟缩在屋内黑暗的一隅。 又是一个雨夜，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外，窗外，以及穿透漏瓦的缝隙滴在地上传来。 已是病得昏昏沉沉的她忽地睁眼坐起，看着暗影幢幢，听着雨打寒窗，静默中，泪水不知不觉湿了衣襟。 此时，代表电影尾声的音乐响起，但大银幕却并未黑屏。 镜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渐渐推远，在窗外，在院外，像蝴蝶一样飞向了更远的地方，飞过困了宋曼婷几年的北方麦城，浮光掠影般飞到沪都的十里洋场，飞一样旋转的镜头中，英俊的年轻将领端着酒杯微微一笑，镜头跟随他推开门，里面却是一方戏台，身为主角的武生翻了几个筋斗，英气勃勃的身姿引得众人叫好，他转身掀开幕帘，里头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温雅清秀的男子斜倚在床上，温柔地抬眼，随后将目光凝聚在书房的窗外，镜头跟随着来到窗外的风景，那是春天里万物复苏，莺飞草长的宋府后花园，亭子里，一对少年男女正相对而坐，幽幽琴声起，宋小婷忽地抬眼一笑，芳华已现。 …… 电影首映会散场后，叶维林拒绝了主办方和公司接送，和尹蓝两人径直从特殊通道离开。 不同于前两部拍摄的电影，这次《宋曼婷》因为掺杂了太多商业因素，他不得不配合星宇公司的宣传造势，连日的奔波让叶维林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产生了疲惫感。 “我打算等电影宣传的事情完了后，去一趟国外休假。”叶维林揉了揉眉心，抽出根烟点上，有些含糊地说道：“傅戚三番四次打电话邀请了我几回，说是那边挺适合休假放松的……” 随着叶维林的话语，尹蓝的目光逐渐暗沉下来。 “做导演也是累，只要一开工，无论刮风下雨，早上六点还是凌晨一两点，周末还是周一，都得捱着。”叶维林嘴上虽然抱怨着，眼神却有着怀念和餍足。 “日子是充实了，但也得放松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照顾好自己。”他拍了拍尹蓝的肩膀，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少年打断：“哥哥，你在逃避我吗？” 少年的话令叶维林唇畔扬起的笑容一僵，他迎着对方炙热的视线许久，才仿若不经意地转眼避开道：“怎么会？你都成年了，需要独立自主，过多的依赖别人并不是好事。”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尹蓝第一次试图摒弃掉“弟弟”的身份，用平等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的心意，叶维林又岂会不知？ 要说以前少年对他的亲密和依赖，还能用相依为命的亲情和未成年的雏鸟情节来解释，但最近对方越发频繁的暧昧举止和被他无意间发现总是无故丢失衣物的去处后，终于让他不得不正视起少年对他不正常的情感。 “我不知道。”叶维林直接摇头否认。 夜色朦胧中，对方的目光平静且冷淡，尹蓝对上叶维林的眼神后才明白，对方这是在逼他改口。 他咬着牙关，不想妥协。 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叶维林低声叹道：“你要知道，有些话，一旦开口就收不回来了。” “你才十八岁，有些事情分辨不出好坏，也预估不了对你人生产生的影响。” 与他预想的不同，这一番话说下来，尹蓝凝重的神情却变得平和下来，他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语气十分平静：“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的人生轨迹，辍学、混在社会底层找寻来钱快的工作，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清贫但安稳度日，最坏的结局或许是干违法勾当不得好死吧。” “是哥哥带我走出了既定的人生，接触了从来都不曾幻想过的世界，我承认，我非常珍惜现在的生活，”尹蓝走近了一步，让两人间的距离缩短到咫尺间，“但如果代价是不能喜欢你，那失去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叶维林被尹蓝的话语冲击得头脑有些凌乱，也没敢回首都的家，直接宿在一家酒店里。 第二天的行程依然很紧凑，由于存了心事，本就疲于宣传造势的叶维林面对采访更加的沉默寡言，如果不是几个主演在撑场，恐怕场面会十分尴尬。 公司看出了叶维林的勉强，也适量地减少了导演的出境率，但尽管如此，宣传会的场面却依然热闹非常。 《宋曼婷》相比起同期热档的《无相山》，在一开始的票房势头上被后者压倒，首映当天四千万的票房，打破了华夏电影首映票房记录，它也的确如众人所料，三日就突破了一亿票房。 但是，《无相山》上映一周结束后，却没能再继续铸造它疯狂收割票房的传奇，止步在两亿的票房数据中，除了前三日的一亿，后面几日像是呈递减趋势般，不少业内人士估计，半个月的档期后，《无相山》无望打破温远山去年拍摄的《拉布拉卡岛》近四亿的票房纪录。 而《宋曼婷》在经过首映日不温不火的热度后，却开始了在票房上大放异彩的历程。 从首映日两千万不到的票房，到首映三天后突破一亿的票房，再到一周后票房突破三亿，看似与《无相山》的票房相差无几，但任谁也看得出，凭借这股不断上升的势头，下档时保守估计五亿票房是能够拿下的。 这样一份令人惊艳的票房数据被统计出来并公之于众后，大家纷纷感到不可思议，倘若《宋曼婷》是一部像《无相山》一样的商业大片，集齐明星效应和流行的喜剧元素于一身，这样的成绩倒不出人意外，但偏偏，这可是一部女主拿下戛纳影后的文艺传记类电影啊，有这样的票房是不是太逆天了？ 有这样疑惑的人不少，霎时间，网上除了被《宋曼婷》刷屏的票房新闻外，网上还流传着《宋曼婷》刷票房甚至偷票房的消息。 这样的传言在电影上映十天后，票房数据达到近五亿时，尘嚣而上。 “肯定偷了票房，要不就是刷了数据！” “我有证据，附图：我买的明明是无相山的电影票，打印出来却是《宋曼婷》的票，影院工作人员还说没事，不会影响我看的场次，就是印错了，跟我一起上补习班二十几个同学情况跟我一样，团票都印错了，哪有这么巧？怪不得蓉蓉女神的微博感叹套路深，据说电影在国外还得奖了，嘛，谁知道又是什么套路？附图：手动再见！” “我就说嘛，《无相山》票房这么惨，简直违背了温导烂片圈钱的定律，太不科学了，看来是被《宋》偷了不少票。” “喂喂，热评第一的那个po主是不是小学暑假作业布置太少？你想说薛雯的戛纳影后和最佳影片提名都是花钱买的咯？要不粉丝众筹集资买一个试试，送你家千辛万苦才被戛纳提名一次的蓉蓉女神玩咯。” “热评第一有好好看电影吗？知道什么叫做实力吗？你吃多了温导喂的翔，也不能逼着大家都去吃翔啊，五亿票房怎么了？只要影院不一直给我们喂翔，十亿票房也造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