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 Requiem》 prologue 网译版 翻译:hehehebb4(贴吧)、不会再忘记@2250595423、冲田总湿(微博)、枫叶(lofter)、莎莉姆@1042059894 我被称呼为“死神”。 做这份工作至今为止,只被感谢过一次。 ——糟透了。这真是最糟糕的夜晚。 追踪者们的数量还在增加。 不如说,是在接二连三地分裂。 活着只是为了将人类以部位分离肢解的,出色的魔物们。 打倒多少只也无济于事,只会一批一批地涌上来。 安置(set)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强化》早就失去了效果。 准备好的大量蓄有魔力的咒物也都用尽了。 而被强化了的视觉和心肺功能,还有其他的部位,现在全都筋疲力尽,能力降低到平均水平之下。 还能够依赖的事物,就只剩下我那不可靠的肉与骨、腑与脏。也就是十四年来勉强保持了四肢健全的这具躯体。 还有以后悔的针刺铭刻在心脏上的教训。 覆盖于全身皮肤上的《物理障壁》已减弱至最低值。要是来上全力一击,我就会被击得粉碎。就像掉在地上的盘子一样。 但除此以外,我还感到今晚还有更糟糕的事情正在恭候着我。 我有这样的预感。 我浑身被泥水打湿,身上还沾着被回收前的垃圾,在小巷里东奔西窜。 奔入从神田明神衍伸出的参拜道路。我从被分成好几层、且又窄又陡的楼梯上滚落下去。 在我前面的两个男人,一面踹着不请自来的客人们的屁股,一面说着。 “唔诶,咋还没到码头啊?我心脏都要爆炸死掉了” 男人可怜地气喘吁吁道。 “才不会死啊!既然活了那么久,就传授点逃生秘诀给我们啊。如果没那种秘诀就闭上嘴赶紧跑” “喂喂喂喂,我闭嘴那会儿才是真的上天见佛陀去了好吧。我就是成了骷髅,牙齿也会咔哒咔哒的打架作响哩。对吧?” “那我会把你那下巴好好捆上,不让它们打架。就用铁丝给你绕上好几圈!” 这是第十几次了吧。这两个家伙的不死身冷笑话。听着就让人觉得火大。 明明不论是把他们四分五裂还是给他们来上几枪都不会死。 不过与之相对的,现在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倒是跟我有的一拼。 现在“不死”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他们却非要这样特意说给我听。这些肚子里全是坏水的家伙们。话说回来,明明是犹太人却说要见佛陀,是搞哪样啊? “总之赶紧跑啊!” “——明白” 另一个男人点了点头。 同时拽着同伴的皮带,就像是通过拽帆船上的绳子将艏三角帆的帆布调转方向似的把在拐角处脚下一滑的同伴拉回来。 “只要到了船舶停泊的地方,胜利就是我们的” 从那干枯毛糙的黑发和随意生长的胡茬上,传来了大海的气息。 和这街道上如同仿制品的自然不同。传来的是刻在他灵魂上的,真正的海风与阳光的气息。 “嗯。我可期待着你的表现,‘船长’” “……”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和他的伙伴一明一暗的差别,仍旧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海上的男人不说废话,是这种感觉吗?老实说我不这么想。我觉得只是我还没被信任而已。 没让这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诚实刚强的海上男儿成为敌人,可真是松了口气。因为原本会变成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何况……他仿佛是雕刻出的深眼窝最深处的那对灰眼睛,出乎意料地,让我觉得挺可爱的。 “船长”大显身手的地盘(territory)毫无疑问是海上。在陆地上他没法完全发挥自己的本事。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急着赶往码头。 身为追踪者的魔物们原本并没有将我视作猎物。与我同行的两个男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是我这次“工作”的保护对象。 其中一人是回应了召唤的英灵——也就是《servant》。乃是降灵魔术的结晶。 另一个是——已经不是人的人类。 街上的人们,也就是居住在此的servant都是无害且安全的。 但相信着这话的只有市民们。能相信这句话倒也算是一件安稳幸福的事。 因此为了维护这些人的日常与幻想,就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去负责完成被人忌讳厌恶的责务。 也就是以自己的手,去完成杀死servant的工作——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 成为了被我施以合适的处置的人。 其名为,《昆德丽》。因爱而狂的,异教徒的女人。 其怨念的余韵,理应被处理掉了的敌人的强烈诅咒,周到得令人恐惧的陷阱,仍旧存在于此,企图将猎物逼入穷途。 那些小鬼们。 一边贪食着渗透入街道里的魔力,一边纠缠不休地在四处涌现。 她会骑马驱至此处是预料之中。但是,昆德丽竟会修得那样的召唤魔术完全是意料之外。那是我搜索过的文献中不曾出现过的情报。 昆德丽召唤出的小鬼“格莱姆林”。乃是魔术世界的新人,可谓是现代的魔物。 它们寄宿在机械与电装配置中,我认为是与这个街道非常相称的魔物。 (群聚于暴露在外的灵脉的害虫们……就效率而言还不错) 现在可不是佩服它们的时候。就在几分钟前,我的手指险些就要被这些魔物切成肉末。 不过这种艰苦辛酸的劳动,只要让那两个男人登船就能结束了。 “对,就是那边,朝着那条水道向下走!那条岔路连着码头” “啊——啊——只有一条路啊。讨厌啊。真是不怎么样的现状咧” 从男人的一举一动里就是一点紧张感也感受不到。 这里是漫着一层浅水的水泥岔路。 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那么理应是适合出船的时刻。 “这不挺好的吗,死神小姐。这下就能爽快地把我们赶走啦” “是哟,正如你所说。相当神清气爽” “不愧是死神,根本不给面子啊。给亨德里克的娶妻计划又失败了。那就只能敬请期待七年后的big ce咯?” 喋喋不休的男人轻轻一瞥同伴的背影。那寡言少语的背影看上去有些沮丧。 七年.七年后。大约是两千五百天?虽说我不知道对于不死身这个词能带来怎样的感受,但对我而言,七年后,乃是超乎想象的遥远,是乌黑积云后看不见的彼方,是不知其是否会真正到来的世界。 “关于那件事……我,其实心怀愧疚” “操心什么,不过是又要我把这家伙哄开心罢了。话虽如此这街道对我们而言明明相当适合居住。吵闹不堪,完全失常,还恰好能无视掉我们的存在” “……唔” 可是,你们要是真的待在这里,那份保证就会消失。 所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隐约能够望见停泊在码头的帆船了。安心的吐息险些就要漫上喉头。 但是不可以。无时无刻,都不应令冷静从头脑中消失。 从容不迫。以从容而不迫——这是老师教给我的词语。 冷静并不会否定情感。只是接受一切。 愤怒,悔恨,痛苦,恐怖,这一 切都会被冷静所包容接受。 不拒绝它们,而是将它们作为熟识的邻人迎接。 若是不这么做,就无法置身于稍远之处客观地审视自身。 而正是因为有这一信条(principle),我得以数次死里逃生。 ※ 抵达码头后,我们相当好运地找到了没被锁上的船只。 那是一条座位十分狭窄的手划式船,狭窄到他们两个上船就可以宣告满座。 “这……这么小的船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就够了” 应话的船长从别的船只上拿来了两支船桨(oar)。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进行前往外海旅行的准备。 总之,他们没空沉浸于感伤中而去浪费大好时机。 为了以防万一我谨慎地调查了船上是否有陷阱,同时用余光审视周围是否有追兵前来。 深夜的神田川。平稳的水面上反射出霓虹灯的倒影,缓缓摇曳着 码头附近看不到人影,海上也没有水上巴士的船影,市民会被卷入事件的担忧似乎是杞人忧天。 “那么该道别了,可爱的死神小姐” 他们已经乘上了船。我站在码头最前端目送他们,看着他们怀里紧抱着我粗暴地丢去的系索。 “老实说我觉得,也可以直接杀了你,然后暂时留在这个街道上。” “……是,我明白。您会这么离开是因为这是‘船长’的希望。您只是选择了尊重他的意志。是这样没错吧,阿哈歇罗斯……先生。比那位玛士撒拉和诺亚还要活得更久的,最长寿的人类。” 他的嘴角挂着不逊的笑,摇了摇头。坐在他身边的“船长”用船桨捅向码头的柱子以改变船的方向。他就这么沉默着不加入对话,有力的两手紧握船桨,开始划了起来。 “还真是抬举我。你明明知道吧?违背了神而死不成的家伙可不止我一个。哪怕到了现在这种时代,世界上还到处都有着怪物。而且,作为这个镶嵌城市中新生的新世代,你难道就能算是真正的人类吗?回答看看,这方面你算吗?” 渐渐远离了码头的小船滑行于水面上,变得越来越小。 我将屈辱压抑在平常心下,光是喊出临别的话语就已经竭尽全力。 “阿哈歇罗斯……传说中《徘徊的犹太人》!我会为您祈祷,愿您能够找到自己能够安稳居住之所!” 传说的不死人则懒洋洋地躺进舟中,抬起一只手随意地向这边晃晃。 我还想跟你再多聊聊。想去了解你的生涯。 而他回馈给我的只有嘲笑。感觉就像是过去,他曾对那个人露出过的残忍的笑容。 “笨——蛋,能够安居的地方怎么可能存在!不论去哪里都是地狱、地狱、地狱。真是……到最后都来妨碍我们的逗留,我可没有跟你道谢的道理。不过,不顺眼的东西对我来说比连吃三次百吉饼还讨厌!所以作为老人家就特别教你一个哲理吧!” 船只终于顺利汇入神田川的流向,从越来越远的船影上传来他的呼喊。 “——享受人生吧!那不正是潇洒地活着吗?” 那笑容真是令人哑然。就连最后都在说着玩笑话。 “…………做不到啊…………” 我不想听到那种笑话。 哪怕那是最古的前辈馈赠于我的,难得的箴言。 为了自身的愉快最终早早丢了性命的人们,我知道好几个。 那一定很痛,那一定很苦,而又要对我说那算什么呢。 我不想死。 我感到有寒气抚过颈后。 小鬼们逼近了,终于追踪到了这里。 比恶寒迟了几秒到来的是磨过沥青的爪音。无数的刺耳尖叫。 一鼓作气从码头的阴影里纷纷冒出的魔物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上停泊船只的甲板。 “居然、还有这么多……!” 小鬼们已经无心关心我的死活,只是接二连三地奔向水面企图追上阿哈歇罗斯他们。 单个体而言它们不足挂齿,但这样大数目的魔物若是全部挤上船只,只要眨眼的功夫就会沉船了。 我因陷入穷途末路而战栗着,即使如此也用杀手锏的魔弹(freisch?tz)狙击先锋的小鬼们,同时对他们发出了警告。 “‘船长’!” 然而比起警告要更快一步,他将船桨丢给阿哈歇罗斯,在摇晃着的小船里站了起来,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使气息流动起来的声音。 “哟——嗬、嚯——吼!嚯——哦——嚯!” 就像是从漫长的沉默中觉醒,他喊叫着。不,是高声歌唱着。 用与那结实的胸膛相称的雄壮厚重的声音歌唱着。 那是水手们的歌。是真正的海上男儿会挂在嘴边的船歌。 然后——我看见了。 阿哈歇罗斯随意举过头顶的细腕,那左手手背上,散发出暗淡赤色光芒的,特殊纹样浮现的瞬间。 “起航时刻到了,亨德里克。又要暂时与大陆告别了哟?” “fi——sa!” 从契约主(master),传递至servant。 以魔术的秘仪《令咒》下达的命令,“船长”敏锐地进行了回应。 吹响的指哨回响在码头各处。 空间开始扭曲,浓密的魔术带来的冲击,击打着我的面颊。 “起锚了!扬帆吧!瞭望员就位!我们必须启程了!前往永不停歇的暴风雨之海!”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船长”的呼唤,水底传来了回应之声。 “fiiii!” 几乎要误以为是骨头发出的吱呀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紧接着又传来歌声。 “哈!”“哈!”“哈!”“哈!” “你的新娘在哪儿呢?船长!” “给我陆上的酒!能灼伤喉咙的烧酒(gesit)在哪儿哩?船长!” “fi——sa!fi——sa!fi——sa!” 船只下苍白的魂魄之群如旋涡般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完全不为魔术的发露所动奔向水面,一口气缩短距离的小鬼们,开始发出了警戒的叫声。 赤红布条的一角自水中直冲出去。那布条如字面意思将企图触碰船只的小鬼们撕得粉碎。 水中出现的,是被染成殷红的帆布。 几乎要压倒小舟的黑色大柱浮出水面。 就像是久候此刻了似的,两个人立刻舍弃了小船,跃上那黑色的柱子。 在神田川的河面上悠然显现出了那巨大的船身。 ——那是一条帆船。 大航海时代征服了大西洋的,橡木造的帆船(加利恩帆船)。 船头顺出仿佛在威吓敌人的斜桅(bowspit)。线条和缓弯曲的厚重船体。如巨大岩石般对周围施以威压的高耸船尾楼。 深深刺入夜空的三条桅杆上挂着被鲜血染红的帆布。 servant《漂泊的荷兰人》持有的宝具,至极的宝具。 “那是、漂泊的荷兰船,flying dut……!彷徨于暴风之海的受咒的幽灵船……” 目睹规格外的魔术显现,我因激动感到两颊发麻。 如传承所言的赤红帆布,漆黑的船身,我因这一切而感动得发抖。 与“船长”——与漂泊的荷兰人命运与共、绝不得安息的幽灵船。 拍打着码头的浪潮几乎要没至脚下,然而我却依旧无法从那出现于眼前、缠绕着强大灵气的 船只的威容上移开视线。 侥幸躲过帆布攻势的小鬼们开始执拗地攀上船体。 但是,那种为所欲为的乘船是绝不被允许的,那些魂魄渐渐变作水手的姿态,接连不断地踏上甲板,拔出腰上的船刀(cuss)。宛如游乐园的加演节目。 他们也是被诅咒束缚于flying dut的人。应惧的宝具的一部分。那刀刃下岂会有所慈悲。 “哈!”“哈!”“fi——sa!” “真是无聊的魔物。就连发砲(minion)的必要都没有诶!” “给我更多的血,船长!”“fi——sa!” 简直要忘记在陆地上连连被逼入窘境的经历,他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在这白刃战中决出了胜负。 阿哈歇罗斯站在高处观赏着一切。哪怕那确实是作为master可取的态度,也不知怎么的让人感到火大。 最后一只格莱姆林被“船长”亲自用船桨一击击溃。 “别说废话,水手们!启程了,冲向浪潮吧!” “船长”再次喊出出航的指令。 他的船桨指向深夜的水平线,在那里电光闪现,雷鸣交加。恰似他们来访这个街道时。风暴之海又一次静待着他们归去。 张开的船帆被风鼓起,幽灵船踏上了征途。 渐行渐远、越来越小、融入夜色的船影。 只有苍白摇曳着的亡灵们歌唱着的旋律,作为余韵回旋在无人的码头。 “darais、nihit、i-jikaito—— darais、nihit、i-jikaito——*1” 我不自觉地,也跟着哼唱起教室的图书馆中曾听过的旋律。 “‘darais……nihit……ijikaito’—— ‘被魔王诅咒之帆……至此世终结,永不破裂’……” 从这里已经看不到“船长”的身姿了。 只有靠在船尾楼的瘦削人影,孤独一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摆手道别,好像只是在遥遥注视着这街道上的灯火。 ※ 风暴远去,码头又回到了此前的寂静。 “哈啊……” 即使已经目送了他们的出航,我也难以从这里动身离开。 当然有着因疲劳而侵袭的脱力感。但比起那脱力感,与他们一起度过的数日的记忆,不论情愿与否也被他们打动的心,这一切我都想好好地回忆珍藏于心。 我又一次吐出气息,用指尖触碰刘海的一角。 我将调成拒绝来电模式的魔术回线重新打开——仿佛是瞄准了时机打进了一通来电。熟悉的嗓音安抚着我的心。 “……工作已经完成了是吗?” “嗯。” 这是我和老师一如既往的交谈。 微弱的震动直接传入内耳。我将其作为音声认知。乃是自动笔记魔术的衍生,不经由电磁波的通信手段。其他的市民们没有必要持有的,只属于我的小把戏之一。 “本次的保护对象——‘徘徊的犹太人’不死者阿哈歇罗斯。及其servant‘漂泊的荷兰人’亨德里克?范?德?戴肯。令他们从镶嵌城市《秋叶原》地区完全撤离。” “那么,再次造访至少也是七年后?” “估计是。且不说其他的侵入者,他们应该是如此。因为阿哈歇罗斯看起来应该没有和亨德里克以外的servant进行契约” “船长”的幽灵船是特别的。 在镶嵌城市的各地区中,被称作“临海城市”的《秋叶原》如其名,周围被大海环绕。 但这地形并不意味着其毫无防备。恰恰相反,它被相当强力的结界所包裹。强行突破 张开的结界进行上岸这等蛮行,《圣杯》不会允许。 但是“船长”们被施加的诅咒,乃是七年间只能上一次岸,这诅咒换个角度而言,便是七年间有一次机会能够侵入任何场所,这就是他们的优势。 他们若是抱有侵略意图打算污染《秋叶原》的土地,只有我一个人是无法进行对应的吧。 “——明白了。” 从那语气中我感到对方接受了我的说辞,需要确认的事项也进入了核心阶段。 “……那么,昆德丽呢?” 压抑着因紧张险险变调的声音,我短暂地置以一息后回答道。 “我杀死了她。已确认到灵基的消灭。” 这易引骚动的话题不适合在街上谈论。我又一次谨慎地观察深夜的码头,但一如此前,毫无变化,这里仍旧一个人都没有。 “……但是,不否认那个女人施加的术式还残留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我是这么认为的。接下来我会再进行调查” “哎呀。自律型的servant的本体消灭之后,术式仍然会留在大地上?” “是。因此而遭遇了相当糟糕的事态。真的” “是么。还真是罕见的例子……也能说是麻烦的事态。若是要细查(s)城市内被违法使用的灵脉,我也可以帮忙” “大概不会对扫描(s)起反应。虽然我不知道原理,但似乎是以什么手段进行了隐蔽” “原来如此……那么确实,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呢” “是的” “…………” 老师仿佛在故弄玄虚的沉默掺入了对话。而我也受其影响噤声。 在彼此试探的感觉。 如果现在能够看到彼此的表情,我的动摇一定会被看穿。 让通话回线显示出彼此的映像当然是可能的。别说映像,就连直接传送五感都能做到,但那样被完全透明的工作方式我不喜欢。何况,现在连那么做的魔力都一点不剩。 任务的委托人似乎姑且接受了我的报告。 “——了解了。关于详情,日后再面谈” “明天报告也没问题。我会好好去教室的。嗯” “……是吗。那么就麻烦在明天,来进行报告吧” “明白” “这次也辛苦了——晚安,绘里世小姐” “嗯” 老师总是这样遵守礼仪。以“晚安”跟不知道何为真正睡眠的人进行问候很奇怪,但问题不在这里。 只是我刚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对面就打断了我的思考。 “啊,对了对了。说起来绘里世小姐?” “诶?” “卡琳小姐生气了” “——卡琳?” “就在刚才。相当发上指冠的样子。跟绘里世小姐直接通话也好发简讯也好全都被无视了,她是这么说的。因为怀疑是网络不好而勃然大怒。我对她说明了绘里世小姐正在工作中所以估计是设定成了拒绝来电。” “啊——……抱歉” “不必在意。我才是需要道歉的一方” ※ ……我才是? 拒绝来电绝对是正确选择。老师应该……没有向我道歉的必要。 “卡琳这家伙……” 我离开了目送传说的幽灵船的码头。 我斜眼瞄着白帆构成的森林,横跨过码头,踏上归途。 在工作中和卡琳金星杂谈什么的,那种粗心大意会让人丢掉性命。在攸关生死的中途必须集中精神。 但是说到底,我还是掉以轻心了。因告一段落的工作成果而过于放松,忘乎所以了。 ——码头的另一端。游艇港的断层。 视线越过列于一侧的仓库街,前上方车道绵延而至的斜坡的最上端,那个女人站在 那里。 海风令修道服翩翩似舞,此前隐于面纱下的长发,现在毫无遮掩地随风摇摆。 “您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女人对我抛来的问句,至此仍旧贤淑,却也不掩其唾弃蔑视。 “淫m猥地夺去他人的意中人,又将此身击打至体无完肤……做了这些,竟还不给我以致命一击,就这么丢在了路边。是呢,您明明有着足够的机会将我杀死,却以傲慢的慈悲放过了我……想必您现在相当为此骄傲自豪呢” 异教徒昆德丽。黑发褐肌。如在沉眠般伏着的眼睫下藏着浓暗色的瞳。 秘藏着巨大觉醒之魔力的妖艳的嘴唇。 带有地中海风情、无可挑剔的美貌……我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捏着鼻子忽视掉其充满阴谋策略的内脏散发出的腐臭味。 她穿着赎罪者才会穿的马毛织成的衣服,经过先前的战斗破损,现在大胆地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最初接触的时候,明明有着端庄无比的修道女应有的模样,而现在却像是哪怕在万圣之夜出现也叫人皱眉的渎神姿态。 不过让她承受了如此之重、以至于不可修复的伤害的,也就是眼前的我。 “啊啊……您,名字是绘里世来着?不,失礼了呢。您乃是‘死神’呢” “……昆德丽……” 何等,不可救药的女人。 明明因我的机关而迫使她的马匹不能使用,在那之后又在激战中受了重伤,即使如此她还是能够行动。我想我必须改变对《rider》这一职阶的基本评价。 我尽可能以详尽易懂的说法去说服对方。 “……你不明白吗,昆德丽?虽然这是说过的话,而且还说了好几次,我只是优先让阿哈歇和‘船长’避难。并不是偷走了你的恋人” “………………” 昆德丽的眼睛只是冷冷俯视着我,里面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明白这并不是能讲道理的对手。但现在还是想要观察她的时间。为了知道即使术者失去意识也能使役数量那么多的格莱姆林,还能在短时间内赶回现场的背景。 眼下我处于劣势。我应该经由魔术回路向老师求救吗?不可能,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没有杀死昆德丽的决定,我不觉得是错误的选择。 确实她对这个街道而言属于灾厄吧。但是,那也是阿哈歇罗斯他们继续停留在这个街道上才能成立的。原本昆德丽就是追着他们才出现的,单纯的异邦人。 “我再说一次。离开这条街道。你也不想就这么身负重伤最后消灭吧” “我才是要复述的那个人。把他还给我。” “……他、是” 我感到惊愕。她竟然还没察觉到那件事吗。只是忘我地,追着那个人一直跑到了这里。 “已经迟了。他们已经启程了。很遗憾,你设下的魔物陷阱也全都被破坏了。所以追踪也做不到。” 出航虽然是事实,但陷阱一事上我却说了谎。我希望她能够放弃。 “他抛下了我……?啊啊……啊啊……” 昆德丽挤出苦闷的呜咽,身体折成了痛苦的形状。濡湿发丝激烈流淌着泪水的眼睛,从手与手指尖的缝隙之间睨着我。 “予你复仇!予你以报复的铁鎚!” 这真是相当大的、给人惹麻烦的误会。女人燃起了嫉妒的烈焰。 那么……为了成全她我只能战斗了吗……? “……那个,我不觉得这是上策。你赢不了我,昆德丽” “您是这么认为的么?我的灵基还能坚持呢。还能好好地,像这样” 她一步一步从斜坡上走下来,夸张地歪着脑袋。 “衰弱了的难道不是您么?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您的魔力已经见底,而在小鬼们的交战中能够保护自己的护符也好贵石也好,全都告罄……不是么?” “……” “如此年幼的小姑娘,作为这城塞的夜警(night watch)行动的气概,以及那沉重的使命,我都感到佩服。但是……” 昆德丽随意地将缠着脚的修道服的一角撕扯开。 “说到底,您是人类——而我是servant” “我知道” 哪怕是狂女,也有着自律servant拥有的自我认知。那么,只差一步。 “正因如此,昆德丽。你无法被这个《秋叶原》所接受。不论,你前往镶嵌城市的哪里,都会作为异物被排除。因为你的灵基被打上了识别标记。街道供给于你的魔力供给也不会恢复了。不仅如此,仅仅是滞留在这个场所,这个街道的魔力就会成为污染灵基的毒,渐渐侵蚀你” 这种警告不需要特地诉之于口,仅仅是通过呼吸来取得魔力(mana),苦痛都会折磨她的身躯。 但是就连那痛苦,对她而言仿佛都成为了象征与爱人离别的苦楚,继而使她接受了这痛苦。 “……” 昆德丽嫌恶地皱起眉。就连保持实体站起来都是极限了才对。反观我,虽然休息时间短暂,我的体力也确实在逐渐恢复。 “护符和宝石,确实能够保护我,但那都不是真正的工作道具”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也是呢” 昆德丽,你获得了战场之地的知识,为了自身的目的在《秋叶原》活用了那智慧。 但是却败在怠于调查,居住在这街道上的死神。 当你知晓我被称作死神的理由时。也是你消亡的时候。 但是——。 “你不是,应该在这里消亡的人。” 她的表情因诧异而歪曲。 被某人,某个高位的魔术师所召唤的servant。 你也是,具有魔术意义上第二种永久机关的,彷徨传说的一部分。 就这么留在街道上的话,终会成为吸食市民精气的存在,是显而易见的威胁。 “太可惜了啊……” 那是宛若奇迹的事态,我这么想着。 servant,与servant坠入爱河。 并不是被《圣杯》赋予的命运。是不会发生第二次的奇迹。 本来昆德丽应该爱上的是白鸽的圣骑士。 那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与漂泊的荷兰船的船长,截然不同。 “你爱上了‘船长’不是吗。追着那个人,明明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行为,也追着他来到了这个街道上不是吗?你在这上面消费了几十年?还是说,花了几百年!” 我慎重地,一步步接近她。 “既然如此,你就不是servant,也不是什么过去的亡灵。你是活在现在的,一个人类啊。是人类啊。” 还未被任何人眼见的,只属于她的新故事正活在当下。自《圣杯》的枷锁中逃离。 “我……我必须杀死违反这个街道的《圣杯》设下的规则的servant。那是我的工作……所以我没法向你伸出援手” “所以您要放过我吗?以您的一厢情愿?哎呀,呵呵呵……那还真是,亲切……” 无力地发出自嘲笑声的她,倔强的身体也就这么倒了下去。她的脸发青,消瘦,而全无血色。 “昆德丽……再不赶紧从者街道上离开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坐上列车。还赶得上最后一班电车啊!” 失去用魔力回生手段的她,还拥有的余裕就连一小时也不够。 而且……她还生存着的事实,要是被老师察觉到的话就是前功尽弃了。老师绝对不会放过她。 “他的船……还会回到这条街上吗……?” 敌意悄然淡去的她轻轻问着。 用令人联想到风中残烛的老妇的声音,像纯真的少女似的问着。 “……我不知道” 我没有那个问题的答案。 至少,滞留期间里,他们从来没有表现出那个意思。 从“永远彷徨的命运”的定义来解析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再拜访曾经造访过的城市吧。因为在两个城市之间在一定期间里往来反复,这种行为不能称作是彷徨。如果要再度拜访同一片土地,至少城市的名字要有所变化,时代与住民都改变了许多,若非如此,他们是不会被允许再访某地的吧。 而昆德丽也是,不死者,拥有被迫接受彷徨命运的传承中的女人。只是,其形态与犹太人和荷兰人都不同。据传她是保持着记忆,完成从“世界”到“世界”的转生。过去她曾是一位魔女。曾是希律二世的王妃。甚至曾是北欧主神奥丁的女儿即战乙女瓦尔基里之一。每次转生都被迫接受屈服于强大的男人、并作为道具被利用的命运。直到与真爱结合,被对方赋予死的救济,这命运都会持续下去。 现在她作为servant被召唤,仍旧背负着被某人使役的命运。她的特性,甚至影响到通常会被重置的召唤时的记忆构成。这凄惨的境遇,是和阿哈歇罗斯不同形式的地狱。 “但是……” 为不被膨大的过去埋没而苦苦挣扎的她,对这样的她我所能展示的期望只有一个。 “……你一定还能再见到他们。决定权在你哟。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但未来一定能够有所改变” 我终于与被打击落魄至此的她并肩。指尖几乎能够触碰到她的距离。 但是,我肤浅的话语,不成熟的心,都没能传达给她。 回应我的,只有毫不动摇的眼瞳,与坚硬顽固的拒绝。 “那是谎言呢” 昆德丽拒绝了。 “我的舞台,岂会容许自以为是又不合礼节的喝彩掌声。您在自以为理解了我的绝望里的什么?” 被看透了。这行为是在违背镶嵌城市的规则,从我的话语里渗透出的动摇被她敏锐的视线看穿了。 “未来会有所改变?这样的我的将来也能?那么,既然说您能杀死我,您就杀死我看看吧——来吧,‘死神’!” “昆德丽…………” 传承中有言。异教徒的女人昆德丽绝不会说谎。但同时——她也绝不会行善。 高举过头的她的手中,聚集起魔力,渐渐结晶作直线状。 那是一柄枪。 古代罗马帝国的设计,步兵装备的长柄的枪。 “那把——枪是——” 比我的喃喃要更快一步,我下意识地向后跳去。 宝具……! 圣枪——朗基努斯——。 我又一次掉以轻心了。她的宝具,既不是那马匹,也不是那觉醒的双唇。她竟会持有同时受诅咒与祝福于一身的那枪,我就是想都没想过。 挥舞长枪的狂女,紧盯着急速拉开距离的我,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仿佛在甩出鞭子一般使全身甩出力量,将枪投了出去。 “————!” 刺击以超音速迫近。 启动siion的咏唱魔术。 瞬间发砲的必中魔弹,与圣枪的轨道相交,让其避开直击心脏已经是极限了。 “————” 被深深穿刺了身体的我因惯性横穿过码头,弹入神田川的水面。 高溅起的水花反射出街道中霓虹的光彩,闪出瞬时而极致的廉价感。 “……啧……porca……miseria……*2” 吐出这种暴言也费尽我的力气,我就这么沉入了水底。 ※ ——我看到了梦境。微小却带有疼痛的梦。 年幼时失去了父母的我,被寄养在唯一的亲人祖母的家中。 那是在《新宿》外围偏僻处的,木造古旧的一栋房子。 不将感情表露在外,作为孩子毫不可爱的我,对祖母而言一定是很难对付吧。 某一天午后,在狭窄的庭院角落里,摊开报纸,修剪头发。 坐上椅子,任人摆弄的我。在椅子上双足还不能够到地面的年纪。 绝不算是手巧的祖母手中,握着专门修头发的剪刀,梳齿状的刃尖,触碰到左耳上端时传来冰冷的感觉。 就这样连同头发,咔嚓一声,我的耳朵被剪到了。 当然很痛,但我没表露出任何反应。 因为我将其当做是已经发生了的事物接受了。 最后在理发结束之时,发现我的脖颈上流淌着细细的血痕,祖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与犯下的错误。 祖母哑口无言,脸上浮出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悲怆的表情,注视着我。 在那之后很长时间,祖母都沮丧不已。 接受了包扎后不久,祖母告诉我。 告诉我,如果觉得痛的话就要说出来,说自己很痛——。 轻轻地,我点了点头,她还是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有气无力地微笑了起来。 那时的伤痕,现在仍然有浅浅的痕迹留在耳朵上。 像是给车票券剪出边缘的检票机一样,有着缺口的痕迹。 ※ ——我从瞬息的梦境中醒来。 沉重、冰冷的疼痛穿透了我的侧腹。 察觉到违和感的刹那,燃烧一般的麻痹感传遍了全身。 漂亮的一击。是否该说,不愧是在战士之馆(瓦尔哈拉)受训后的枪术。 明明现在自己确实是在被水没去,渐渐沉入神田川的河底,却不可思议地没有实感。 说不定是为了压抑过剩的痛苦,感觉开始麻痹了。 哪怕以全力运转回复机构,也追不上伤口。 就连自我分析的意识,预想紧急时刻准备了的水中呼吸,顶多只能再保持数秒。 渐渐模糊的视野中,穿透腹部的枪暧昧了轮廓,即将失去实体,从末端开始逐步瓦解。 (这把枪是……《投影》……不是真性宝具……) 并非正当持有者的,伪性宝具。 (也是、啊……圣枪……怎么可能被区区魔弹弹开……) 但是其骨子,却有着几乎逼近真性的圣枪的、令人惊惧的精度——。 对自己的判断的肤浅与现状的滑稽感到可笑,我吊着嘴角自嘲起来。 投影之主昆德丽,既没有来回收临时凑合的枪,也没有来确认敌人生死。 那她一定是大为畅快,将应当做到的复仇了结了吧。 她已经没有理由再逗留在这个街道了。我祈愿着,希望她自身的灵基消灭前,她能够赶紧离开《秋叶原》。 要是还能再见面的话,倒是想,对她抱怨那么一两句。 失去了上下感觉的我漂浮着,似乎在仰面沉沦着。 眼前的水面上,霓虹的色彩交融混杂,扩散到一整面。 就像是,装饰了满天的星月夜。 (好……漂亮……) 视界缓缓变窄,那美丽的光景也离我远去。我被拽着,被拖入向黑暗。 从唇边漏出的生命气息,化作泡沫,朝着空中升去。 然后————。 我,与命运邂逅。 以音乐为预兆。 钢琴的独奏,管乐器的重奏,人声的合唱,甚至还有,轻快的电吉他。 多样的乐器奏响的旋律,源 源不断浮现,渐隐淡出。 并不是实际的演奏音。一定是录音播放的声音。那录音状态也难以说是最佳,属于低音质。哪怕忽略掉是在水中的事实也是如此。 不经意间,我察觉到——。 视线的焦点聚集处,有着浅水色的,小小的,小小的光,仿佛在与水中的泡沫嬉戏一般的游动,自由地,十分愉快地。 (那……是……) 接着抚至耳畔的,是自己不知晓的话语们。一段一段十分短促,像是问候。 感觉也有着几句耳熟的话混在其中。 意识进一步远去——缓缓眨眼的瞬间,我看到他在那里。 ——孩子。金色的。 有着缠绕磷光的金发,男孩轻飘飘地浮在眼前。 这虽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非现实的氛围,我却不知为何感到安心。 (……ser……vant……?) 淡去的意识展示给自己的虚幻,饱和的苦痛下缺少氧气的头脑展示的幻觉,这样就能够说服自己了。 然而,不可言说的期待满溢胸腔,怀着热意席卷了我。 他张开了口。 “唉,阿素苦,又——(i ask you)” 结巴磕绊的英语。 在呼唤着我。直白地。 “啊——,由——,哇叽——,哦不,比应古,脉,马斯塔——?(are you worthy of being my master)” 我没能理解究竟正在发生什么。 我知道的只有,今晚,我的战争开始了。 《圣杯战争》开始了。 只有这个事实,凌驾其他一切事物,深深铭刻在了我的胸中。 我尝试抬起逐渐丧失感觉的指尖,朝着他的方向伸去——。 下个瞬间——。 我被强韧有力的爪子抓住,再一次被拖到了水上的世界。 ※ 我躺在码头的混凝土上,反复咳嗽将水吐出来。 半跪在身旁的某人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 “啊————起来啦?起来了吧?” 照顾着我的人窥视着我,然后毫不客气地在我的耳边大发雷霆。 “绘里助*3!?你这混账,搞这种胡来的勾当,我说真的我会杀了你的!” 是她。老师也说过她的名字,我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 “……什么嘛,是卡琳啊” 突然感到不舒服。鼻子的深处传来突兀的刺痛。 “唔噗……卡琳,你该不会进行了人工呼吸……?” “谁会做啊——笨蛋绘里!!” “你好吵” “啊,不是,嗯,虽然我也有想过这么做啦。但是红红说没事所以……” 啊啊,原来是这样。 “是红叶小姐……救了我啊……谢谢” 她轻轻摇晃着巨体,代替了回答。 将我从水中拉上来的,是哪怕在镶嵌城市里也有着鹤立鸡群级别的异常样貌的住民。 简单来说就是长着大角的黑色恐龙。 她正是将卡琳作为主人侍奉的servant。 ——berserker,鬼女红叶。 卡琳将她的另一个名字“红叶(momiji)”缩短后,称呼她为红红(momi)。 老实说,即使知道真名,也没法将她的外貌联系起来。但那绝不是会有损其真正价值的东西。 “等下!?该说是我吧?委托红红救救你的可是我诶!成功报酬可以有吧?你会请我吃章鱼烧吧?” “为什么啊。如果是红叶小姐的话我很乐意请客” “诶诶?” 卡琳看起来完全不打算闭上喋喋不休的嘴。 我感到厌烦而翻了个身,准备坐起来。 而红叶却伸手制止了我的行动。像在说,暂时不要动。 简直无法想象着纤细小心的触碰是由凶恶的巨爪做到的。但这触碰也同时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唔…………” 尝试扭动横躺的身体,瞬间侧腹的激烈疼痛像是海啸中的浪潮一般侵袭而来,几乎疼得让我晕过去。 这是当然。数分前我还在被长枪穿刺。那柄枪虽然已经消失了,但却将明确的证据留在了侧腹。 “你看嘛,好好躺下啦。听红红的话。肚子给捅出这么大一个洞,你还打算去哪儿啊。如果没有红红的治愈魔术(heal),你早就死了哦?” “……唔……是吗……” 加速的代谢产生的热度从侧腹徐徐传来。作为berserker却会使用治愈魔术什么的真是。 鬼女红叶——我深深信赖着她的能力。且不论她的master卡琳如何。 在意想不到的场面向我伸出援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真厉害啊……红叶小姐。真不愧是你” “真不愧是你~才不是这么说的吧。写作流石,才不是不愧是你呢笨蛋绘里。是这么大的共工作的话,也叫上我,我明明说了那么多次——” 纠缠不休发出抱怨的卡琳,发出了哈地一声大大的叹息。 “嘛,不过……还活着也就算走运啦?” “……可以这么说” 卡琳的右手,能看到她的《令咒》的痕迹。虽然平时会透明化,看起来和没有没差别,但现在因为行使治愈魔术而激发显形。 画数的大部分都被消费了,要回复应该要花上数日。 (啊……)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在我的身体下铺开的是卡琳的衬衫。已经彻底湿透,还渗着血迹。痕迹比预想中的要小。虽然相当的痛,但出血确实停止了,伤口处生出薄薄的肉芽。 “卡琳……这个” “嘛——就是这样” 卡琳从自己拿着的小包里取出医疗用的无菌补丁,浅浅一笑。 “…………” 我似乎也比想象中要更脆弱。 面对卡琳居然差点说出软弱的哭诉。 没有插嘴的红叶一边行使着治愈术,一边警惕着周围。 时间流逝,但码头附近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变。 昆德丽的身影不见了,她离开了街道,我有这样的直觉。 但即使如此也留下了谜团。作为需要调查的事项,我记在了头脑中。 ——我突然向卡琳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地方” “那不是废话吗。从你的老师那里知道的。还不是怪某人不接电话啊。你说是不是啊?嗯?” 被一脸无语的卡琳戳着刘海。 “呼……原来如此……” 老师那令人遐想的发言,理由原来是这个。 让卡琳赶到现场帮助我也可以,是这么判断了吧。而那正意味着,我还没不足以让老师放心地将全部信赖置于我身。 (……也确实犯下了失败……) 我不甘地咬紧牙齿。就这么仰躺着用手臂遮挡双眼。 究竟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得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认可呢。在这个《秋叶原》以外的土地,我也能够被赋予工作吗。 “我说,绘里亲?还有个事” 我顺着卡琳指着红叶背后的手指望去。 “————那孩子是啥。哪里的哪位哦?那个,是servant吧?” “……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的预感,原来并不是幻影。 那个“少年”— ———就站在那里。 让人倍感神秘的光辉已经彻底消散,和自己一样可怜兮兮地湿透全身。 他饶有兴趣地接近红叶的尾巴,因为贴的太近了,被左右摆弄得慌慌张张。简直像跟母猫的尾巴欢闹的小猫。 红叶的尾巴似乎就此控制了力道,即使如此看着也很让人放不下心。 “喂我说绘里亲……那个,是你工作的对象吗……?” 卡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不应该以外貌判断servant。但即使如此,他也太……。 “你要怎么办啦……要干掉吗?果然是要干掉吗?” “啊——……” 被问了这种事我也很困扰。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在那里见到他” ——职阶是?住在哪里?这孩子的主人(master)是? 面对接踵而至的质问,我唯有暧昧地摇头。 “哈?那他是,野生servant?” “是……那样吧” 身体终于恢复到能够支起上半身的程度,我垂下视线。 自己的手背上没有显现出《令咒》。 一如此前,自出生以来至今。 p048- tbc- *1:有可能是瓦格纳歌剧里的原文,译者没有找到,请求帮助。 *2:意大利语“倒霉死了”,fha中卡莲?奥尔黛西亚的口头禅。 *3:绘里世的发音=elise,绘里助=elisuke 第一章 以前,曾有一场大战争。 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 那场战争结束后,世界变得和平了。 现在,每个人的心脏里都各有一个小小的“圣杯”。 “圣杯”正是自己命中注定拥有的“命运”本身。遵从圣杯的呼唤,无论是谁都能召唤与其命运相连的从者。 从者,即在人类的历史上不断积累起来的情报资源。其灵魂被安放在名为“英灵之座”的某个超越时空的场所中,再通过在我们这边的世界从那个“座”中进行下载(download),以此形式实现实体化。 世界的姿态突然改变了。 根据圣杯,城镇都以都市为单位再编排,获得了新生。 所有进行了再编的都市群都被统称为“马赛克市”。 我所居住的临海都市《秋叶原》,也是其中之一。 由于地球温室效应的缘故,海平面大幅上升,直接逼近到了距离市街非常近的距离内。 神田川这一名称也只是战前留下的名字而已,实际上已经是流入大海的运河了。 城镇被《圣杯》所守护着。 可以说,市民们没有一天不在接受着《圣杯》所带来的恩惠吧。 战后诞生的像卡琳这样的年轻人们,从出生开始心脏中就具备了“圣杯”。而从战前存活下来的市民,也在战争结束后不久获得了拥有“圣杯”的机会。 “圣杯”赋予了市民们不死。旧世界中主要的死因——衰老、基因劣化、感染、病毒、恶性肿瘤之类的生物学上的疾病已经被克服了。 通过消费《令咒》,甚至可以重置肉体的生理年龄。 也就是说,人类究极的宏愿之一——“不老不死”,就此完成了。 ——但是,我不一样。 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了。 我是在市民中唯一一个,不被允许获得“圣杯”的人类。 明明生在新世界,却需要遵循旧世界那不讲理的自然而衰老,并走向死亡。 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被《圣杯》放弃掉了的正规选手。 那就是我——宇津见绘里世。 不持有圣杯的我,自然也没有和我契约,成为我的搭档的从者。 有时候,有些无礼的人也会问我,“(没有从者)那是个什么感觉啊?”。 说出来你也不可能明白,虽然我很想这样一笑了之,但老师却说着“这样可不好”好好地训了我一番。 “如果想在这个新世界生活下去的话,可不能怠慢了适应社会环境的努力哦。”这样。 所以没办法,只能这样打比方(给他们听)。 “比如说,明明有很重的近视眼,却被人说不允许戴眼镜的话?” “比如说,大家都在坐电车或者公交车,自己却只能步行过来的话?” “比如说,想要去未知的场所时,智能手机的移动导航是个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废品的话?” 更何况,如果没有和《圣杯》接续着的《令咒》的话,到底要怎样活下去呢? 即便像这样详尽地向对方诉说,他们也丝毫无法想象我所面临的处境,结果对此再也不感兴趣——这自然是最好的了,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也有能好好理解,并以夸张的反应表示吃惊并同情的人在。 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的话你可以跟我说哦,这样说着并郑重的要把《令咒》交给我的人也有。 真心想代替我的立场,如此过激地进行移情的人也有。(不过,必须要有无论何时都能恢复原状的保证。) 每当出现这样分歧的时候我都心知肚明。 我不过是用于满足他们的博爱心,驱赶他们暂时的无聊的东西罢了。 立体地叠在一起的《秋叶原》中层部分。 那是脱离繁华街道的幽静区域。 在那与自然公园相邻,并集中了各种公共设施的建筑的一层,就是我的教室。 比上课时间稍迟一点才到达的我,慌慌张张地找了个地方就座。 宽敞的扇形教室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学生的身影。 这不是义务教育的学校,而是以终身学习为目的向一般市民开放的教育讲堂。 听讲的人容貌年龄都各种各样,而且几乎没有一次不欠地到场听讲的学生,因此,我在其中就成了相当怪的人。 他们不知道作夜的不死者们的事件,毕竟那个事件也没有登上新闻。 好了,接下来——《旧人类讲堂》 这就是这个讲座的名字。很遗憾这完全称不上是有人气的讲座呢。 讲义的内容也是,比起教育其实无限接近于兴趣。 学习在过去的世界——战争前的世界中,人类所达成的伟业,犯下的巨大过失的内容,这就是旧人类史的主旨。 怎么说呢,很土啊。 说到底,这个《秋叶原》可是已经成为了马赛克市的情报都市。认真地想要学习的学生或者想好好教育孩子的家庭首先就会转移到别的城镇去吧。 我已经理解到,这个空间不如说完全只是那个在讲座上拿着教鞭的老师实现个人乐趣的场所而已吧。 (那……那孩子……跟过来了……) 我从自己常占的后方座位上,放眼扫视教室。 脑海里有点印象的小小背影,正坐在教室最前面的位置上集中精神听着讲义。 因为这个讲座基本没有比我更年轻的学生会来,所以姑且还是记住了,那个大概小学生高年级大小的白肤、小个子的孩子。 有时从她向老师提问的声音和氛围来看,会让人觉得是个女孩子,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毕竟这个城镇也是有各种各样的人的。 因为用那被帽子深深覆盖的前发遮挡住了眼部,所以没法知道具体的长相。因为从没和她进行过对话,所以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似乎一个月只在这个讲座露脸一次,她那热心的学习态度和那低下的出席率让人感觉很紊乱。 不过,那前来听课的学生的最年幼记录,也在今天被刷新了。 将那个刷新纪录者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昨晚,我捡回来的野生从者,那个金发少年就是新成员。 虽说他毫不吵闹地坐在位子上,不过身体晃来晃去啊,又像是为了好好感受座位的凉意一样躺在上面,忙个不停。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又不停地朝我这边盯着看,妨碍我操作平板电脑。 “你是猫么?” “——ma、o?” “……虽然相较而言更像是狗呢。头发,毛茸茸的。” “gou” “没错,狗。汪汪” “gou,我知道” “哦——是吗。挺好的——诶诶诶诶诶!?” 只见他慢慢爬到椅面上,双手撑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学狗叫。大声而堂堂正正地。 ————呜汪!汪汪!呜汪! 逼真的远吠和满面的笑容。 我被他惊呆了,甚至觉得他有点可爱。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等,喂,赶紧给我下来!” 放过我吧。原以为他不会像卡琳那样吵闹,哪想会变成这样。 听课的人们纷纷回过头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对不起,我会让他安静下来的,对不起” 老师也停下了授课,歪着头疑惑不已的样子。 连坐在最前排的那个孩子也看过来了。我被那从刘海深处射出的视线狠狠地瞪着,从其中甚至能感觉到杀气。 (唉,真是没脸见人了……哈,真是够了……) 说到底,应付这么小的孩子的方法我压根就不懂啊。 话是这么说,但也没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原以为把他带过来上课的话,说不定能了解到什么事情。 “英语的话,难道不是bo么?” “bo” “不像。啊—真是的,形态模仿已经够了啊” (啊~啊……这么一来今天的课完全听不进了……) 我赌气地双手撑脸,一边瞥着这个一副无辜表情的少年,一边反刍着昨晚接受的洗礼的记忆。 那是昨晚的事。 是我在港口被卡琳和红叶从水底捞上来之后的事情了。 从结论来看,我把这个不知是何人、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带回了自己家里过夜了。 我自从离开祖母的身边后,一直在一个人生活。 在《秋叶原》的角落,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过疏地区。 这一带在战前曾是塞满了各种出租店铺的杂居建筑的集合区。不过在《圣杯》的大规模再编后便成了废弃建筑。我的居室便是在这样的废弃建筑中。 室内装潢是维多利亚风,地板是木质的,复古的装饰品也原封不动地留了下来。原本好像是作为【女仆咖啡店】的,提供可疑服务的饮食店。 虽说并不是住人的设计,但寝室和浴室也都具备,就一个人生活来说已经很足够了。虽然很小,但也有阳台,从寝室的窗口处掠过周围的建筑物眺望的话,还能看到小纵长的海。 我很少有机会能带别人来我家。毕竟由于工作的原因,轻率地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住处有很大风险。 即便如此还把少年带回来,果然还是因为实在是没办法把他放着不管。也不能把契约者不明的从者就那样扔在街上。 以天真无邪的孩子姿态显现,倒让我警戒了起来。 过去接手的工作中,我曾被对象的外观所迷惑而放松了警惕,导致了严重的失败。 那是一个仿佛将青春作为纯白的雕刻印刻其上的、简直可以说是天使般的少年——我如此相信着的他,却抱有着可怕的黑暗。 avanger“路易十七”——在以那个怪物为中心的事件中,造成了连同契约者在内,出现了许多牺牲者的阴惨结局。 事件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我和他身形相近,我甚至还以为和他成为了好朋友。但无论是友情还是好意,统统都被他利用、背叛了。那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事件。 把身为野生从者的少年带回来,还有个从别的意义上来说迫不得已的理由。 怎么说呢,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很想早点把沾满我们两人全身的那难以忍受的恶臭清洗干净。 因为我被从神田川里拽上来时,倒霉地浸入了岸壁的油污里。 那是从停泊中的船只中泄漏出来的石油类的废油。 虽然刚刚被救上来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但回过神来已经充满难以忍受的不快了。而且那不是用浸水的湿纸巾擦擦就能去掉的东西。 在此之上,我自己还抱着不是那么简单能回复过来的大伤口准备晃悠悠地回家时,被担心的卡琳拉住了。不过,在我给她说明了一下自己家里的咒具之类的东西后,她就不再挽留地目送我离开了。在这方面上倒是个爽快的家伙。 反过来我也曾委婉地想邀请她来我家过夜。不过那家伙表示自己在这附近有可以过夜的地方,轻率地谢绝了。卡琳的交友关系也有够迷的。不过,她也苦笑着说早上回家肯定要惹家人生气了。 总之,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总算是有点活着的感觉了。在照明下,我试图看破少年的真身时。“等一下。给我站站站站住!不要随便就走到里面去啊。给我先在这里站好了。” 在我揪住他那湿透领巾把他扯回来时。少年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啊——对不起” 也就是说他有感情,也有将其表露出来的意志。这还真是多谢了。 我们彼此都一副从头湿到脚的滑稽模样,而且油污还在一直滴着。 我本来就穿着代替便服的功能型泳衣和风衣,相对还好一些,他那边就相当凄惨了。 就在不久前那水中的幻想般的光景的记忆正在不断远去。 (好……咧) 心情重新振作之后,我在玄关口处单膝跪下,重新观察起少年的全身。 ——外表看上去大概八、九岁。 未经打理的头发是接近白色的淡金色。 缠绕在脖子上的领巾因为被浸湿而耷拉下来。还是说是围巾?嗯……随便了。那是以谋私具有光泽,说不准是金属还是致密的编织物不可思议的素材作为布料制成的。 身上穿着的衣服恐怕是棉纺的质地。感觉像是古希腊的贯头衣(tunica),设计十分简单。而胸口处有集中到一点的刺绣,这看来会成为重要的线索…… 腰带也好靴子也好,用的都是和领巾相同的素材,靴子脚跟处还有着奇怪的装饰。形状上是那种后端尖尖的、像骑马用的马刺那样的感觉。如果顺此联想的话,他拥有属于“骑士”一类的童年经历也说不定。但至少直到现在看来,我没有感受到那种印象,连一丁点都没有。 (和我认知中诸如saber或者rider之类职阶的从者完全不一样) 就在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时候,他那粉蓝色的双瞳也疑惑地反盯着我看。 突然间涌上来的兴趣,从口中脱出。 “……呐,你是从哪来的啊?” 少年立刻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花板。 “——天空?天国?难道说是月亮?” 少年对这几个答案摇了摇头。 “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从者们,都是这样的哦” “……嗯”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只见他的脸绽放开来,噗嗤地笑了。 我因为他出乎意料地能够正常进行交流而松了口气。虽然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虽然他最开始说的话是断断续续的英语,不过从他在之前听到了我和卡琳的对话的样子来看,想来他应该能够理解这边的语言了吧。 正统召唤出来的从者的话,想来最低限度的现代常识、意思疏通所需的语言等都应该会作为基础知识从《圣杯》中导入才对的。不过那在(有人试图)探听从者真名时,也会成为混淆从者本体的原因。 我边询问他,一边取出剪刀,从他衣服的衬料里小心翼翼地剪取了5毫米左右的线条,装进了样本用的检查袋里。 “头发也能给我一点吗?” 看来好像ok。他没有拒绝,随我摆布的同时,向我问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你也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 “别用‘你’来叫我。那莫非是在学卡琳? 听好,我不叫‘绘里助’或者‘绘里亲’。我叫绘里世——宇津见绘里世” “…………嗯” 到底听懂了没有啊。接着他又朝这边盯过来。 即使并非在争执,但我想或许是个能获取到什么情报的好机会,所以对话继续。 “也不是从多远的地方来的,我是在《新宿》出身。今年十四岁。姑且是中学生吧,虽然基本上没怎么去学校” “ueiao是?”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孩子们聚集到一个建筑物里。至少直到战前都还是那样子吧。虽然现在的话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你,不去,学校吗?” “……我说了,我叫绘里世。我不要紧啦,学力评价已经通过了,课外讲座所需的学分也拿到了。而要是有定期体检之类的上学日的话,也会露一下脸。” “学校,你不想去是吧?” “……额……” 难答的提问一个接一个呢。意外地很麻烦啊这家伙。 “你说想不想去吧……因为我……有更重要的工作……啦。” “一个人(做)啊” 少年轻轻颔首,又露出了微笑。 “那就是说,我们一样呢。” “…………” 我一边压抑住心中的烦躁,一边操作起平板终端。 即便搜索了他胸口刺绣的图案,也完全没有弹出结果。 即便我为防万一而访问了都市情报网,但是并没有任何失踪从者的登记录。虽说那种事一年下来也不会有几件…… 虽然对市民等级隐藏的情报,也能向老师打听。不过,隐瞒了老师,擅自放过了孔德丽的我,不能心安理得地请求老师的帮助。 尽管如此,我对他的真实身份建立起了一个推测。 在此基础上,我明知是强人所难,还是单刀直入地试着询问他。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从者呢?” “……?” 少年仿佛很不可思议一样地歪着头 想蒙混过关?但我看不出这是演技或者伪装的态度。感觉看起来他好像连从者都没有理解的样子。会有这样的事么? “我是在问你的真名啦。如果通称比较有名的话,告诉我也没关系吧?” 不轻易显露真名,这种已经是战前的从者的作风了。 现在已经成了至多时个人隐私程度的问题了。 对从者自己而言,既然在马赛克都市里居住,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经历也不是没有的。就算根据主从关系的裁量也早已发生变化了。 尚未发现的他的master如果不希望公开真名的话,想必他也不会暴露真名吧。何况是没有主人的从者,那就更不用多想了。 “名字啊,名字。” “——ming zi?” “对,名字。” “你不知道吗?” “……哈……?我?我的(名字)? ” 明明询问的是我吧。怎么说呢,总感觉要是继续跟这个不懂世故的少年说下去的话,被暴露个人情报的人会是我诶。 天真无邪的他小声地嘟哝。“……我有忘记的东西。” “……忘记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就在此时,那股恶臭再度飘进我的鼻腔。 “……估计是记忆受损了吧。在召唤之后也是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真没办法,我也已经到极限了,快去洗澡吧。浴室可以借你用的,你先去淋浴吧。” “lin yu?” “淋浴。或者泡浴啦” “pao yu?” “……没听说过吗?难道说,连淋浴泡浴都不知道?……用水洗澡的事情都没做过么?” 少年点了点头。 我被他震惊到了,他好像连入浴的经验都完全没有。即使真的没洗过,但至少应该会作为常识被灌输进去吧? 《圣杯》,还能不能好好干活了。 从我入住时,浴室就已经被装修得很漂亮了。 这边是法式的内部装潢,也很宽敞,就算有两个人进去洗澡也完全没问题。 浴室的主角就是这个如同在西洋画里出场的、采用珐琅工艺铸成的浴缸。 顺带一提寝室也一样可爱,这也是我选择这套房子的理由。 作为杂居大楼的咖啡厅来说,有着不相称的豪华感。是出于店主那异常审美的执着么……还是以某些不三不四的目的使用作为前提呢……大概是后者吧。 跟我倒是没啥关系啦。一开始是心存感激地使用,后来没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被卡琳开玩笑的梗又要变多了。 总之我也有所觉悟了,于是拉着少年的手朝浴室走去。 我慢慢地将直到现在都还一脸迷糊的少年的衣服褪去,让他站在脱衣室。一边给浴缸放着热水,我一边脱掉自己身上沾满油污的衣服。 对方是这样的小孩子。还会有什么好羞耻的吗。不不不不会的。不会就是不会! 万一,要是这家伙的内部实际上是个中年大叔的话……到那时候再说吧。 “泳衣要先泡一下呢……疼……” 扭过身子的时候,剧痛又开始在全身蔓延。 腹部的伤口已经重新做过应急处理,并用防水性能的膏药敷上了。伤势如今也在快速地恢复中,如果碰到的话会有相当的炙热感。如果是过去的医疗技术的话,失血性休克、急性腹膜炎肯定会很要命吧。但在这个已经克服了死亡的世界里,对伤势和事故也有了万全的应对手段。从战争中被培养出的技术,就连我也能受到零星的恩惠。 “……很痛吗?” “算是吧。” 他的视线集中在我的伤痕上,皱起了眉头。 “真是讨厌啊,被棘刺之类的东西刺到的话,就会出现这样的洞什么的” “……确实是啊。” 莫非他很担心我会不会留下什么伤痕?如果是的话,那还真是个绅士呢。 “不过嘛,毕竟有红叶小姐的治疗,过几天就会治好了” 另一方面,我也很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裸身。这个观察,作为绝对必要的搜查的一环,这是完全合法、也完全没踩线的行为。 “……” 是个男生呢。嗯。 为了细细地洗掉身上的恶臭,我总算是把自己的身体浸入浴缸之中了,顺带着稍不留神就会从淋浴中逃出去的他。 “烫。” “烫不是挺好的吗。如果是普通的从者,大家都会很喜欢泡澡的哦。以浴缸为宝具的人也有呢。他的宝具叫卡拉卡拉大浴场,是个非常非常大的浴场哦——” 虽然少年一副怄气的样子,不过态度还算顺从。 (没发现有什么旧伤……身高和体重大致上也和普通孩子相差无几……) p069 完全想象不到是来历不明的骑士的,幼年的姿态呢。 从他连入浴都不知道这一点来看,我第一时间怀疑他是否遭受过虐待。经历过如此不幸的境遇的从者枚不胜举。但是,从外表上看又完全没被虐待过的痕迹。 我决定一点点地确认着从其他方面不断增强的推测。 我从浴缸里伸直身子。把在水蒸气中起雾的镜子当作油画布,用手指画起了“帽子”。 是男性用那种帽檐很宽、头顶处有些许凹陷的复古的“帽子”。如同在侧面上观察的那样的,很简单的图案。 “这个,你看出是什么吗?” 我提心吊胆地询问他。紧张让我的心砰砰直跳。 少年看了一眼镜子就回答了。 “这个是……蛇哦” ……!瞬间,我哑口无言。 “……好像是,吞掉了,什么巨大的东西一样” 他答对了,我的提问。 “怎么了……有点吓人哦。” 他头发上的水滴在滴落,身体在颤颤发抖,少年把视线移开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我立刻将镜子上的图画擦掉,为了让他安心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湿润的头发那娇艳的触感和,体温传递到我的手掌之中。 “……那 么,‘b612’听说过吗?也可以叫‘bé si douze’。” “嗯。” 他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 “星星,对吧。不过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哦” “……” 没错。星星。是那样。 “这样啊……原来一个人都没有啊。不过你的名字……我好像已经知道了哦。” 围绕着太阳系旋转的小行星之一。【b612】。除了是由日本人发现的这点之外,没有别的特征。 那颗小行星,是由外国某小说为由而被命名的。 那本小说叫《小王子》。 我心潮一阵冲动地将他紧紧抱住。 在浴缸之中,像要将那纤细的肩膀用双手包裹住一样,从背后到手腕,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小心翼翼地不让他被碰坏,不让他受伤害—— “如果你……是我的从者的话……那该多好啊……” 在浸入浴缸之前我边冲洗自己的身体,一边仔细地检查过所有部位。 我拼命地寻找契约的证明——《令咒》是不是出现在身体的某个部位了。 半透明的医疗膏药也好,后背也好,脚底也好,在镜子面前用眼睛反复确认过了。只是……不管是哪里都没看到“令咒”。 那么说,我并不是谁的御主。 也不是通过《圣杯》和他交换契约的御主。 一直以来那样,依旧只是个死神罢了。 ——那么,那份预感到底去哪了呢? “会改变我的日常的什么已经开始了”,如此动摇着我的内心的究竟是什么呢? 结果,那种东西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洗完澡后,在就那样把咖啡厅时用过的红木桌放着的起居室兼餐室中。 他坐在椅子上,正吃着已经加热好的冷冻千层面。 我头上还卷着浴巾,脸红得像肉沙司或者番茄那样,拿着平板终端记录着今天的事件。 不管怎么说这边都是很羞耻的。 毕竟突然全裸着抱了那样未成年的少年,还说了那种像告白一样的话,而且还流眼泪了。 至于他那边,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吧,只是皱着眉头嘟囔着“好烫”而已。 “……那个,好吃吗?” “能感觉到味道。” “是吗,能吃出味道吗……” 桌子上放着之前采集到的标本。 拉好拉链的袋子中(的那些标本)全都消失了。这也在预料之内。 被切下的他的毛发和衣服的断片都不再作为拟似物质,回归到他自身的魔力中去了。 也就是说无论是他的肉体还是他基本的穿着,都是用魔力编制的物品。这也是他身为从者的一个强有力的证据。 ……不过,最显而易见的证据本来就已经在眼前了。 留在更衣室内的他的衣服,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已经回到了清洁干燥的状态了。 而少年卷回脖子上的围巾也无视物理法则,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即使是在进食的过程中,也像被风吹拂着一般轻轻摇动着。 当然室内是没有吹什么风的。 (总不会是,毒风(simoun)之类的吧……) 夜已深了。拖着被沉甸甸的疲劳和强烈的睡意压着的身体,我来到平板终端前。 回想起和“漂泊的荷兰人”——亨德里克船长之间短暂的对话。 从他那儿得到的忠告,此时此刻仍在重重地叩击我的心底,使我无法释怀。 明明直到判明敌方身份是妖女孔德丽之前始终贯彻不干涉态度的“船长”,对于我的做法却曾出言相告。 他是被大海的恶魔所诅咒的从者。 而我,也和他有着相似的境遇。 没错——我是被恶灵凭依的、被诅咒之人。 得不到《圣杯》加护的我,就如同赤裸裸的供品。 但也正因如此,这份工作才能勉强继续下去。 和“船长”同为被诅咒之人,彼此拥有共感应该也能亲近一点了吧,我当时还为此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看穿了我这种自私的期待,粗暴地、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开了。 “你自诩为这个城市的秩序,对从者下达处罚,还为自己所作所为暗自高兴。你控制着恶灵,并想要榨取它们的价值,但反过来你也在被它们利用着。” 他是在绕弯儿说我沉醉于充当正义的伙伴,我所自信的骄傲不过是自负罢了。 “——绘里世,总有一天你会招引来相当大的凶恶。到那时,恐怕最终你会屈服于自己所长期依赖的东西吧。” 无法接受,当时感到侮辱的我,强词夺理般向船长顶嘴。但现在的话……我承认那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的狡辩罢了。 他的忠告,并非是对少不经事者的驳斥,现在回头想想,一定也是他的自警之言吧。 他和他的御主阿哈斯佛卢斯之间那既是主从关系,同时却也拥有着平等的关系和态度,比起口头上的说明更进一步地展现了他的诚意。 “绘里世?” 看到稍微有些打瞌睡的我,老师温和地提醒我。 “看起来好像很累呢。去休息室休息一下怎么样?讲义内容我之后会整理成你能够参考的样子给你的哦?” “……额……” 好羞耻。加上刚刚已经是第二次的失态了。 我拼命地摇头后,老师点了点头,又一次以平淡地重新开始讲课。 ——卡莲?藤村。 担当这个讲座的讲师的她,是我的老师。 我和她已经是自懂事开始的交情了。 外观上大概20多岁,有着淡淡的琥珀色眼瞳和垂至腰间的波浪状淡色长发。 有着高挑纤细的身材的同时,也具有拉丁人种匀称,不胖不瘦的特点。 以及在此之上……(还拥有着)不允许他人追随的时尚风格。 今天也是完美的装束。老师的时尚品味太棒了。 ……虽然我常常这么觉得,但每当我如此极力主张时,不知为啥卡琳或其他人都会回以苦笑。 不过那也没啥关系。反正只要我能理解老师的帅气就行了。 “……?” 稍微在旁边安静了一会儿的少年,注视着向我搭话的老师,然后又把视线移向我的学生制服裙上,再之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歪了歪头。 然后又环顾一周,仔细地进行比对后,嘟囔了一句。 “她,没穿。” “安静。” 老师是最棒的。 卡莲?藤村之所以会被我称作老师,并不是因为她是这个讲座的老师。 也不因为她是我的时尚参考。 老师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并非人类。这也并非所谓的战后新人类的意思。 老师是人工智能“ai”。 是统括这座《秋叶原》的都市管理型ai,也是为了并不持有与市民进行直接交流的手段的《圣杯》而生的人形端末(human interface)。 同时融合了与英灵的降灵类似的召唤魔术与最新的情报工学技术,在这个都市中最具价值的混合知性体,这便是老师。 ——藤村老师进行的旧人类史的授课还在继续。 今天的授课内容是“航海者”们的历史,和他们的人物像。 通过朴素的木制船只渡过外洋,打开未知世界的冒险者。到达遥远的新世界,又或者是再发现,并缔结出成为文明的动脉的航路 的探索家们。 从欧洲抵达格陵兰并进行开拓的“红发埃里克”。 身为埃里克之子,抵达了位于北美洲东北部,并被他们称作vind的土地的“莱夫?埃里克松”。 用着与木筏无异的小船横渡南太平洋的岛屿,据说有时还被海流推动着进行了数千公里的旅行的,波利尼西亚人的祖先们。 永不放弃梦想,骑乘着那有名的“圣玛利亚号”向着西方辽阔的大洋的彼方,世界的尽头突进,发现了新世界的征服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 跨越了好望角,开拓了印度航路的“瓦斯科?达?伽马”。说起好望角的话,那可是位于非洲大陆南端,让亨德里克船长的荷兰船失事并使其成为了幽灵船的,大航海时代最大的海难发生地。 接下来,“费迪南克?麦哲伦”,其舰队完成了环绕世界一周的壮举。虽然他自己壮志未酬身先死,但经由他实现的伟业,明确而彻底地宣告了世界并非平面而是球体的事实。从此让人们知晓了,我们所身处的大地也是与月亮或火星同样闪耀于夜空之中的群星之一。 ——然后,那位作为一介人类完成了环绕世界一周的壮举的海盗“弗朗西斯?德雷克”终于登场了! 啊啊,那勇壮的黄金鹿号(golden hind)啊! 脑海中浮现出广阔海洋的同时,埋身于讲义中的我,此时兴奋终于抵达了最高潮。 我曾经从与其同时代的从者处听到过,身为将西班牙无敌舰队击溃的海军提督的德雷克,是一位不输于男性的豪爽女性的传闻。 将太阳击落的男人,实际上是将太阳击落的女人。 我实在不太能相信。而且也从别的海盗从者处得到过“那个传闻是错的哟小姑娘,德雷克确实是个男人”这样的否定回答。 实际上,要成为英灵自然也需要各种相关的杂谈琐事。虽然存在不对性别进行特别对待的时代,但反过来,因为身为女性而被疏远,为了达成伟业就需要强迫穿上男装的时代也是存在的。正是这类混乱让历史的记录变得暧昧。 而且即便德雷克真的是女的,她所达成的光辉伟业也不会因此蒙尘。 充实的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了。虽然我也没能对全部的讲义都集中精神就是了。 “最后需要简要介绍一下的,是在比任何人都要远地留下了一小步的美国人。” 屏幕上的影像伴随藤村老师的解说适时地切换了。 那是灰色的砂海(表岩屑),真空的宇宙空间。 着陆船的倒影中降下阶梯,并沿其降落到月面上的,身着宇宙服的人影。 “作为人类最初站立于月面之人。他也是代表了人类的‘航海者’。” “……哦……” 我听到了不同于感慨的惊讶之声。 “人向月球……?难道说,那是活人吗?” 说话的是最前排的那个孩子。 “没错。从现在开始算的话,是五十六年前的事情。三位宇航员向月面飞行,其中的两位降落到的月面之上。” “在半个世纪之前?那个时代应该不存在能够进行轨道计算的制御装置啊……?” “有的哦。” 资料影像又一次照映在屏幕上。 看起来应该有数十公斤重的沉甸甸的铜色容器和小小的键盘。 这便是阿波罗号宇宙飞船的诱导电子计算机,卡莲老师开始了解说。 “登陆船上可是搭载着单核,内存8bit,非常可靠优秀的电子计算机的哦。虽然那和在座的各位手上拿着的智能手机相比,计算能力顶多也不到其万分之一的程度,但就算这样,它还是通过自动导航成功对登陆船进行了诱导。尽管就在着陆前发生过因为人为错误导致的故障而再启动的事件,(它还是成功了)。” “……” 藤村老师现在大概很得意。 虽然那是看起来大概只有我能明白的,非常微妙的表情变化就是了。 虽然电子计算机为重要的历史性一幕作出了贡献,不过这对ai来说算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不不不,不是那样……) 那是(藤村老师)看到那孩子接触到初次面对的知识而产生的动摇,并对此感到开心和愉悦。 愤愤不平的同时,少女把看起来准备探出座位的上半身放了回去。 “这太勉强了,是无谋之举。” “确实呢,这完全是无谋的尝试。也曾有过宝贵的牺牲。” “既然如此,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仿佛在嗤笑(与他们)跨越了半个世纪的我们的疑问,影像中矮矮胖胖的宇航员享受着低重力,轻飘飘地弹跳着,在月面上行走着。 一边走着,还一边哼着展现他小混混一面的开朗小调。 “看起来还真是轻松呢。明明隔着一件宇航服的外面就是零气压的真空且温度达数十上百度的地狱。” 老师一边对着影像中的他发出感叹,一边淡淡地微笑着。 驾驶月面车时,也是会让人联想到在驾驶游乐园的卡丁车一样的离谱的行驶。 那孩子还入神地看着影像,看起来还十分惊愕的样子。 “……噗……” 终于,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那孩子的肩头哆嗦了一下,糟糕,我好像笑得不太是时候。 对“航海家”们的逸话的总结就是这样了。 向大海尽头的新世界,遥远的天空,然后是向宇宙,一直以来不断开拓了未知的空间的人类们,在将那开朗的小混混送至月面后,以比那月球更远之处为目标(进行开拓)的机会连一次都没有。 在阿波罗宇宙飞船的时代,人们在心中描绘的那壮大的宇宙开拓之梦,到现在还仍然只是个梦而已。 火星也好、金星也好、远离太阳系之外的宇宙也好,依然还是无人踏足之地。 人类是不是丢失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边境的最前线会不会再出现与英雄之名相称的人物,再一次将人类引导到崭新的世界中去呢……? “有了有了,喂——绘里亲!是去吃饭吗?” 像计算好的一样,卡琳在刚好授课完的时间现身在教室中。 还以为她天亮后会老老实实会自己家,原来还在《秋叶原》啊。 “是卡琳啊……我就免了。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 “哈?!那边的课已经上完了不是吗?” “是那样没错,不过我不是去上课。” “哦,很好很好。少年你也一起来。好好吃过早饭了吗?吃了什么?” “麦片,还有水。” “哇,真过分。绘里亲,这是虐待吧?这不是社工案件吗?” “我才不知道呢。真是的……” 因为这两天没有回家,储备食材基本都过期了,就变成了这种事态了。 与其说是给这个少年吃的,倒不如说是我急匆匆地扒着麦片的时候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才分了一点给他。 本来,从者是不需要进行通常的进食的。不过在战后,从者的存在一般化以后,就开始将他们的生活素质的提升也考虑起来了。 也有主张(让从者们)进行和人类完全相同的生活的市民派系存在。虽然我个人倒是觉得,从者明明是和人类完全不同,从自然的框架中解放出来了的存在,还有给他们安上来自人类的制约,这也是契约主的利己主义吧。 不过这要是没有(从者)的人才会产生的偏见的话,那我也完全没法插嘴就是了。 更何况这个少年现在,大概还不是任何人的持有物。 “早上好,你好啊小卡莲……” “你好,卡琳小姐。” 老师来到了我们这里。 “卡琳……小,卡莲?” 少年交互看着卡琳和藤村老师。 “对对,很难懂对吧?在《秋叶原》的小卡莲,总觉得有点大人风和性感呢。我们这边的小卡莲的话,是那种‘啊哒’的感觉呢。” “‘啊哒’是个什么鬼啦。而且说到底,你应该叫我卡莲小姐才对。” (卡莲)敲了一下翘起一条腿摆出很有威势的功夫造型的卡琳。 “我在卡琳小姐所在的《涉谷》地区,是中华料理店的招牌服务生呢。” 老师这么说着,微笑了起来。自己的其他版本也在运作,这是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教室里还留着数位互相谈笑着的年长学生。 我们被老师催促着离开了那里,移动到了同一座建筑的露天平台处。 这里是能一眼望尽整个《秋叶原》城镇的休息区。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间尚早,海风也不是那么强,日照也刚刚好,正好是呆在阴影下的话会稍微有点冷的程度。 能些许听到通过海上的铁道桥驶来的列车的行驶音和警笛,消失在水平线之后的铁路,正向《新宿》和《涉谷》方向延绵而去。 “这位便是,契约主不明的从者吗?” “嗯。” 之前虽然已经联络过了,这里还是重新把少年向老师介绍了一遍。 “——其实关于推测他的真身上,他本人对此也是记忆模糊,没有什么反应。” 我包含着平复之前向老师隐瞒孔德丽的逃亡和之后的去向的愧疚的期待,将昨晚的发现大胆地全盘托出。 “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是非常有名的法国作家呢。而且也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从军的飞行员。他会是那位圣.埃克苏佩里?” 即便将我猜测的真名这样讲出来,被注视着的少年本人依旧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只是喝着卡琳从果汁店买来的鲜榨橙汁,并露出一副“真酸”的表情。 “即便将年龄的差异考虑进去,外观的一致率也很低啊。” 老师似乎正在后台参考记录,对少年进行着比较分析。 我讲出了更进一步的推理。 “是小王子哦。他和埃克苏佩里所描绘的插图中的王子非常像吧?” 《小王子》是寓言性质的小说,也是年纪轻轻便逝去了的埃克苏佩里的遗作。 无论是网上还是书店,都能在儿童类别中找到,但却完全不能说是骗骗小孩的故事。 话虽如此,这本书也并不是像那些经典那样一节节地引出内容,值得尊崇的类型,而是那种总觉得就在身旁,和他搭话便会轻快地跟你开玩笑或者吐出一大堆抱怨的,很好相处的朋友一样的书……我是这么觉得的。 “哦——原来是王子大人啊。嗯嗯……?”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高贵的感觉哦?毕竟我家的红也是公主大人嘛,是一样的吗?嗯?” 被坏笑着的卡琳戳着脸蛋的少年对此感到讨厌地转过头去。 那边先放在一边,我向老师补充了少年面对我提出的谜语回答出的只属于《小王子》的关键词的情况。 “原来如此……” 我对着正在思索中的老师继续说道。 “确实,埃克苏佩里本人和他在外观上完全不像。所以,(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以自己作品中的登场人物的姿态出现的作家系从者呢?是有的吧?那样的人。” “嗯。确实有呢。往往,比起作者自身,他的作品的印象留给后世的印象会更强。希望变成那样的作者也不能说少吧。不过,如果要我说个人的见解的话——” 老师呼出一口气,向上托了托眼镜。 “我推测圣?埃克苏佩里自身的投影应该并非是‘王子’,而是讲述者‘飞行员’才对。毕竟《小王子》也是以他自己的遭难事故的经验写出来的。” “……啊,是,这样啊……” 确实如此。从小说内容上来看,不也和会提出正当的批评,而且还拥有着仿佛倒错癖一般强烈的,(对作品)的感情移入倾向的作家系从者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吗?这点(被老师)指出来了。 而本人则不知什么时候,喝起了蜂蜜柠檬果汁。似乎是和卡琳的换了换,似乎这边更合口一点,看起来很高兴。 “我和其他地区的我交流过了,果然他不是我们管理下的从者呢。就连符合的职介都只是停留在朦胧的推测范围内。” 看来身为ai的她即便在和我交流的期间,也在后台和别的个体取得了联系的样子。 少年也并非从其他区域迷失至此的从者。而且现在至少明确了一点,圣?埃克苏佩里并没有作为马赛克市的从者被确认的记录。 “不用那么垂头丧气的,绘里世。我并非否定了你的意见,可能性还是有的。而且,像这样将他保护了起来,也是好的行动。” “嗯……” “看来,除了记忆以外的其他部分都是安定的状态,让他带上识别标志吧。我也会在他在这城镇的滞留期间,将他作为‘小王子(伪)’来对待的。” “嗯……括弧伪……” “也是呢。没有名字也很不方便吧——对吧?括弧伪?” 卡琳愉快地摸着小王子(伪)的头。 “那个,还有关于昨晚的那件事——” 就在我坐直身体,准备将话题转向正题——关于昨晚的事件的报告,以及对它的解释上时。 老师站起身来,抱歉般地对我说道。 “有一件事要和绘里世你道歉。其实我现在有急事要做。所以,关于那件事用简易文件来报告就行了哦?” “诶……?哦,明白。” 放下心的同时有不安了起来。 急事什么的我第一次听说。老师会轻易改变预定事项也没有前例。 “可是他,这个少年要怎么办?” “那个啊。虽然要辛苦你了,绘里世。能暂时把他寄存到你那里吗?如果能在这期间判别他的真名就更好了。” “诶——” 老师眯上眼睛,盯着闭口不言的我。终于还是变成了异常事态啊。 “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我很头痛的啊?而且我还有工作呢。” “能对应这次的特殊案件的人现在并不在《秋叶原》。你在对待从者上说是专家也不过分吧?” 很不方便啊。很给我添堵啊。 我,明明是杀从者的专家来着。 如果是把凶恶的从者紧紧绑住然后放在监视之下的话姑且不论,照顾这样一个连自己的事情都完全弄不清楚,和普通人类小孩没什么两样的幼小少年什么的绝对不行的。 这时卡琳插了一嘴。 “那么饿,来我家也行哟。事到如今多一两个弟弟也不会有啥变化啦。” “会变的吧……” 即便是对卡琳那不负责任的提议,老师也认真地低头致歉。 “很感谢你,卡琳小姐。多谢你的好意。但他的威胁程度还是未知数,因此对于他在一般市民处滞留这点还是需要顾忌的。” “没事的啦,红也在。完全不会有问题的啦!” 面对不依不饶的卡琳,老师又一次认真地拒绝并进行说明。 实际上,帮大忙了……虽然这么想,不过另一方面,再怎么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把它交给卡琳的话还是会有些不愉快的。 就在我察觉到这种麻烦的对抗心的时候,她快步向正在休息区对话着的我们这边走来。 “——卡莲?藤村是吗?我有想要向你打听的事情。” 是坐在最前面的那个——戴帽子的孩子。 之前就在授课快结束的时候,她一边通过智能手机进行通话一边快步离开了教室,看来是通话结束后返回来了。 “啊拉?春子(haruko)同学?那是关于授课上的疑问吗?” “对,是关于在大航海时代中占星术担当的角色上的问题……” 似乎是为了不让刚好吹进来的海风把帽子吹走一般,少女深深地将帽子扣在头上。 看来她是算准了这个时机,匆忙地插进来的。虽然让她能插进来的原因是我就是了。 “等,等等啊。现在我在和老师谈话来着啦……” “……” 她无言地朝这边怒目而视。 她那鲜艳的薄荷绿色的眼瞳,透过刘海的缝隙微微闪过。 “就是因为你和你的从者数次在授课进行中捣乱,才会连解答疑问的余裕都没了。” “那,那还真是抱歉。但是,这孩子……也不是我的从者啊。”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失礼了。不过既然是保护者,我希望你能在不对公共场合的同行者造成麻烦这方面好好上心一下。” 少女的走路方式也好,甚至连按着帽子的手势也好,都十分干脆利落,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 比起这边还在天真地喝着果汁的少年来说,明明只是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还真是老成的少女啊。 在授课中一直看到的那白色长袍下,她还穿着一件设计略显古风的金黄色衬衫。 (这件制服,……我有印象……在哪里看到过来着?) “嗯,你是说占星术吗?如果对历史与魔术之间的关联感兴趣的话,去图书馆不就好了吗?可以随心所欲地查阅资料。” 我倒是打算认真地、亲切地向她提出建议来着……但是少女则“哈”地叹了一口气,感觉态度变得更强硬了。 “去图书馆查阅?这比起直接询问管理ai,不,藤村讲师来说明显效率上远远不及吧。而且,你既然特意参加了这个授课,那就应该很明白单纯从资料中漫然地收集到的知识,与通过拥有教养的个人的观点,再经由口头讲解而得到一贯性的情报相比,价值上会有多大的察觉才对吧?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明白,就想怠惰地浪费别人的时间吗?”“怠……怠惰……?” “哇,很能说嘛,这个女子小学生。” 啊,这可不行……卡琳开始觉得有趣起来了。要是放着她不管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脱离当事者发展成大吵架了。 虽然挑衅是卡琳的自作主张,但因为和讲座的学生关系恶化,导致连我都不能再(在这讲座中)出场,只有这种事我绝对要避免。 “啊,卡琳。停下吧。我也没生气啦。” “……嗯?这家伙……” 卡琳好像发觉到了什么。 猛地回过神来的少女又重新把帽子深深按了下去。老师确实叫她是春子来着? “在这之后,我也有急事。其实现在是很赶的。” “是……是这样啊。对不起哦。” 她是从教室专门一直找到了露天平台这里的吧。我对她如此的热情深感认同。是同好之人呢。 “可是啊,你好像不是经常出席讲座的不是吗?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以前的笔记借给你哦。” “既然你这样愚弄我,挑衅我的话,也希望你对此做好相应的觉悟。” “诶……?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完全不明白这个少女的导火线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求助般将视线转向了卡琳,但她也表示无能为力地摇着头。 就在这时—— “差不多就行了,绘里世。” 不曾在教室中的一位女性,踩着踏实的靴音出现在了这里。 还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 “您到得真早呢。” 原本若无其事地旁观着的先生也用一副假惺惺的声音迎向这位女性。 “‘有有趣的东西要给你看看’,不是你发出这样的邮件催我过来的吗,卡莲?” 那很有年代感的黑色水手服,还有那拖在身后的银色长发。 和这《秋叶原》完全格格不入,散发着端庄的乡愁的这位女性,我是认识的。 “千岁……?为什么,突然……” 是这样啊。卡莲说的急事就是指千岁吗。 戴帽子的少女耳尖地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 “千岁……?没有预定就能够直接访问都市管理ai的市民……?” “嘶——”地倒吸一口气,少女马上转向了千岁那边。小个子的她和千岁一对峙起来完全就变成了仰望的姿势了。 “难道说……是真鹤……千岁?是那位‘圣痕(stigmata)’吗?” “——对哦。很久没听到过了呢,那个(名字)。” “……怎,怎么会这样……” 少女展现出了激烈的反应,简直让人觉得她现在就会在这里展开决斗。 不过,与她那一瞬间会让人如此幻想的态度相反,少女以惊人的速度理解了这件事。向后退了三步,僵硬地低下头,耳朵泛红,从刘海中露出的脸颊也突然变得通红。 “……” 她用手指碰了下胖子的边缘,帽子“刷”地一下折叠起来,变成了固定头发用的发箍。完全显露了素顔的少女再一次低下了头。 “真是太失礼了——圣痕(stigmata)” 千岁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你找卡莲有事对吧?我再等等也是可以的哦。” “只,只是些琐事而已。和您的公务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与刚刚趾高气昂的态度完全相反,少女僵硬到了甚至让人有点可怜她的程度。我很不习惯看到和千岁相关的人们的那种发窘的反应。 虽然回应她的千岁摆出一副爽朗的语气,但那绝非是她变热情了。 接着千岁将视线落在了坐在我们的位置上的少年那儿。 那简直就像是……捕捉猎物的白蛇的眼睛一样, “对,就是那个少年。真的没法判别他的灵基等级。这种事情也会发生的啊。” 千岁仿佛自言自语般这样说道。 老实说,我对此很感兴趣。没能压抑住那种嗜虐般的好奇心。 被那种眼神注视着的他会回以何种反应呢?是恐惧?敌意?还是仿佛要打消自己存在般的无视呢——? 然而——他(对她)微笑了。 那是仿佛一瞬而逝的流星般,清澈的笑容。好像放下心了一般笑了起来。 而在一瞬间的沉默后,她,千岁也对少年回以淡淡的笑容。 感觉站在她身旁的戴帽子的少女的身子好像哆嗦了一下。 接下来,(千岁)好像干了什么蠢事一样表情舒缓了下来,走到了我身边,把青白色的手指搭在了我的肩上。 “监视这个少年的工作,就拜托你了,绘里世。” “……我明白了。” 怄气的我如此嘟囔道。而千岁轻轻地耸了耸肩,以作为对我的回应。 ——那么,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要是她如此直接地作出决定的话,老师也会遵从她。 我从位置上站起来,对老师施了一礼,照她所说的,我把少年带离 了那个地方。 “那谁啊?是个让人有点害怕的家伙呢。” 之后从走廊跟过来的卡琳愉快地问我。 不过现在,感觉她的爽朗有一点温暖。 “而且那啥,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和小卡莲老师说的吗?这样好吗?” “行了,走吧。” 如此说着,我仿佛逃跑一般将教室所在的建筑抛在了后面。 p100 第二章 “这里!我想去这里!牛筋炒饭!” 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把智能手机推到了脸上。 卡琳提出的午餐推荐,是据说已经事先调查过的中华料理店。 “这是哪里啊……不知道啊……诶,地下十二层?那不是在水面下吗?没问题吗?” “中华,你不是很喜欢吗绘里亲?” “嘛,算是吧。不过这里……菜单上顶多只有超辣诶?这是日式中华料理吧?” “等等?哈?你到底哪里有所不满啊?明明让你来选店的话,总之就是赤红的油腻物质、或者用单手五秒就能吃完的东西,只会是这种无限轮回吧?激辣系只有《涉谷》那边的小卡莲的店就够了啦!” 少年两手拿着给他的智能手机,看着这边。卡莲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好像非常遗憾一样对他说道。 “听好,小心哟少年啊。要是奉陪这个味觉破坏女的话,你体内的粘膜会被干掉,变成满地打滚的窘境的哟?特别是第二天那可是冲击性(的痛苦)哦!” “嗯。” “这,这么说卡琳,你不也是只吃垃圾食品吗?会变口腔炎的。” 虽然对店的选择还有一点不满,不过刚好和我要去买东西的地区很近,刚刚好。 而且,向复杂的这条街的深处开拓这点对我的工作来说也不是无用功。即便拥有地图上的情报之类的知识,毕竟和实际到访后的印象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立体道路向着聚集着繁华的商业设施的区域,缓缓地降下去。 虽然有点稍微绕远路,不过这边的景致明显更好。 在建筑的缝隙间能隐约看到的人工海滩上,游客们的遮阳伞像花坛(中的花)一般绽放着,而在海上则可以看见帆板们五颜六色的帆浮在水面上。 突然,卡琳点了点我的侧腹处。 “问你你的伤怎么样了啦。” “……是红叶小姐吗?” 卡琳点了点头。 接下来,berserker鬼女红叶解除了灵体化,以实体出现了。 受到了魔力浓缩而成的疑似物质的质量的楼梯接口在嘎吱作响。 路过的市民,被(红叶的)异样外形吓了一跳,用电动溜冰鞋快速移动着的青年则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翻开身上纯白无垢的衣物,配合步伐“咚咚”地露出侧腹的红叶,简直就像是出现了一堵将道路从正中分隔开的巨大墙壁一样。 “嗯,其实还挺疼的,不过没问题了,谢谢你。” 我稍微踮起脚,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红叶一边向前耷拉着头,一边用侧目凝视着我,很快又回归了灵体。 “嗯?hongye?” 少年转头望了望周围,用手探索着刚刚红叶的巨体占据的空间。 “红叶小姐好好地在这里哦。一直都在卡琳的身边,只是灵体化了而已。” “真厉害呢。” 少年打心底感到惊讶一般瞪圆了双眼。虽然你也应该可以的就是了。 如果是受到通常召唤的马赛克市的从者的话,无论是谁都知道的常识中的常识,他却好像还不知道。 “对吧——?电梯什么的绝对坐不了,就算是自动扶梯什么的也会逆流回去哦。” “真厉害。” “不是有很多其他可以赞美的地方的吗……?” 满脸得意,仿佛当成自己的事一样自豪着的卡琳,突然面对我说道。 “那么,差不多该给这孩子起个名字了吧?毕竟需要你的照顾。小卡莲刚刚说的那个,是管理上的对吧?括弧伪什么的怎么想都不行啦。” “……你不是也叫过吗?” 虽说如此,卡琳的提议还是很正确的。我也一直在脑中思考着。 只是,我满怀自信地推理出来的真名“圣.埃克苏佩里”被藤村老师委婉地否决掉了,那之后思考就暂时停止了。 “那个埃克苏佩里氏啊,难道没有什么昵称的吗?” “有倒是有……好像叫圣埃克斯来着。” “这不是更不可爱了吗?叫王子大人怎么样?” “这也太直接了吧……?而且王子大人也很难叫出口啊。” 很适合他这点我认同。不过感觉上不是每天都叫的那种名字。卡琳也抱着胳膊作思索状。 “这么说也对哦……从者里有很多贵族系的,这样也很容易混淆。这孩子,不是可能是法国人吗?法语里王子是怎么叫的?” “自己去查啊……好像是,le petit prince来着?” 应该是这样。因为这是《小王子》的出版国法国的原题目,所以我才记得。英语来说的话就是the little prince来着? “嗯……既然这样,叫普朗君怎么样?” “普朗——” 虽然意义上还是王子,没什么改变,不过倒是变得很像一个名字了。 我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他。 “暂时就叫你普朗了哦?而且也麻烦你带着识别标示了,不然要是迷路了的话就很麻烦了。” 让人意外的是,少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到底理解了多少,现在还不太清楚。 “pu—ng” “不用拉长音,就叫普朗。” 卡琳看着我和假名普朗的少年之间的交流,爽朗地笑了。 “要是和绘里亲说的一样,你是《小王子》的话就好了呢,普郎君。” “……比起真名看破什么的,应该优先先找他的御主吧……” 惯例地,只有本人摆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在周围没有行人的时候,卡琳靠近过来在我耳边悄悄问道。 “那么,刚刚那个奇怪的人,是谁啊……?” 再怎么摆出一副认真地表情皱着眉头对我耳语,那很明显是装出来的。是与迷之从者不同的方面被刺激到了好奇心而在享受着吧。 “stigmata?那是啥啊,绘里亲,好像是叫她千岁的吧?” 她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更进一步地逼问我,真够烦的。 “来,告诉我嘛绘里亲。虽然我感觉这是有什么绝对不该打听的内幕的事情就是了。” “……那就别问了。还有太近了。” “抱歉,忍耐判定失败了。那是你的熟人对吧?虽然穿着相当复古的制服,不过如果是小卡莲的熟人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嘛。……是那所学校的前辈?还是名人?” 让卡琳到了授课现场那里真是倒霉透顶了。 而且,千岁其实并不是被隐藏起来的存在。用正常的方式去检索,或者向卡莲系列询问的话,马赛克市的全体居民都认识她。 “有名……嘛,以前算是吧。现在也不是了。” 我放弃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还省得之后被她用更奇怪的方式询问。 “千岁……她是我的祖母。” “……哈?祖母?也就是,奶奶?” “对,奶奶。” “……诶……” 受到了相当意料之外的冲击吧,卡琳的表情僵硬了。 虽然我和卡琳已经算是孽缘的交情了,不过这么尴尬地让她吃惊,好像是自她知道我没有圣杯之来头一回吧? 不过就算这样,她好像也很难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的样子。 “战前的人类,返老还童到那种地步是做不到的吧?就算要做到,也要把令咒全部消耗光才行吧……” “千岁从以前开始一直就是那副样子了, 不过,她确实是我的祖母。” “真的假的。” “与其说是名人,不如说是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的那种感觉。估计那个戴帽子的孩子,也是那种关系吧。” “那……也就是魔术师吗……绘里亲,你的奶奶是真正的御主吗……?不好,听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啊……呜哇……” 卡琳的脸色都变了,用手捂住嘴。就连普朗少年都好像担心一样望着她。 “哈哈,能让你这么惊讶,也有说出来的价值了嘛。” 我露出一丝难堪的苦笑。感觉(我)有点失常了。 “对不起哦。” “没事啦。” ——自战前开始传承着家系的谋,真正的魔术师。 这意味着她与之前的圣杯战争有着不浅的因缘。 卡琳自己也不太会谈及自己的家人。这好像也是战后出生的新时代特有的感觉。所以我对她的家庭之类的事情所知也很有限。 老家在《涉谷》地区,有兄弟,在同地区的中学上学。 她的双亲和其他同时代的人们一样是“后天获得《圣杯》的人类”。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圣杯》。不仅完全拒绝使用它,其《令咒》据说也是一次都没启动过。 从者想来也是那种保持未召唤的状态封藏着的模式吧。虽然数量很少,但确实有这样的人。 如此彻底的态度,理所当然会影响到他们对女儿卡琳的接触方式和教育方针。 像鬼女红叶这样从外观上就是异形的从者,怎么想都不会被她家以好意接受吧。 卡琳不太呆在家,而是总是出现在我的附近和这点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像我这样自力更生地一个人生活,乍一看好像完全没有家族的羁绊,想必这对她来说反而更轻松吧。 * 暂时地,卡琳的话少了很多。 ……但是,在我们去的那家中华料理店吃完午餐的时候,就完全恢复状态地吵闹了起来。早知如此,当时要是摆出更深刻的反应紧逼她可能还更好一些。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起向买东西的地方走去。 ——那里通常被叫做“秋叶原百货”。 是位于陆桥的地下铁桥下排满了无数小卖店的魔术用品街。 而且据聚集着各种怪人的店主们的说法,这里过去似乎是经营电子产品的零件的场所来着。秋叶原百货这名字,在那时顶多只是他们的密语而已。 拥有泛用性极高的《令咒》,而获得了与魔术的关联的市民们,共享了情报并构筑起了独特的魔术文化。 虽然从正统魔术师的角度看的话他们只是一群收藏一些让他们喷饭、哄笑、封杀的东西的业余收藏家而已,但是不管是《圣杯》还是都市管理ai,都容许了它的存在。 这与这条街所具备的狂热的性质的相性也很好吧。 我也是把这条街进行了活用的其中一人。 低龄女青年,宇津见绘里世会一直经营“死神”的业务的原因,其中数成需要归结于这个被魔窟填满的空间吧。 百货的表层顶多只是面向观光客的土特产店而已。 经营着可疑的秋叶原风格满分的护身符、诅咒道具、还有装饰在房间里的室内装饰。 这类道具中的也有通过消费持有者的《令咒》,实际上能发挥出较弱效果的玩意。这种品类可以说是决定将《令咒》具象化的魔力的方向性和性质的小门户一样的类型。 普朗少年和一起跟过来的卡琳,两人都很快在喜欢的东西前驻足观看。 “哦,这个恶心可爱的人偶,原来这里有卖啊。这个在高年级生的班级里很流行哦。” “恶心可爱……什么鬼?不幸替身类的?” “戴在身上的话会看到从者的梦哦。根据人偶的不同梦也有各种各样的。” “哦……” 就算是现在也是难以置信的效果呢。而且和我也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关系。虽然明白卡琳没有恶意,但还是感觉不太舒服。 “怎样?买一个吧?” “我?不需要啦。” “别那么说嘛。” 结果,做梦人偶被塞到了普朗少年那里。 过了不久,当我们深入进如迷宫般相互纠缠着的百货店街后,其样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客人也变成了可疑人士。 而更极品的,甚至有身为魔术师的英灵《caster》参与的店。 由他们从零制作出的独特道具,或者是被他们调整过,并经过他们调整并施以校准的成品咒物,成交价相当之高。 现在治愈着我的侧腹的灵液也是这类。单单是被分在小指大小的瓶子里的那数滴的药水,就已经相当于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虽然也必须要补充咒具了,不过今天来这的主要的目的不是这个。) 在毫无人气,位于最深处的道路的一角。 卡琳的脚像被钉上了一样突然停止不动了。 在她旁边的少年也站住了。不,应该说是他的额头“咚”地撞到了什么东西把他撞晕了才对。 “好疼……” “等等,绘里亲——这里好像不通诶?” 虽然看上去像看玩笑,不过不是那样的。 “这里,有堵墙。” 少年在道路的中间仿佛演哑剧一样用手紧贴着空气向上攀爬,而另一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卡琳似乎也感觉到了心理上的抵抗。 根据这种情形,我迅速了解了状况。 (遮断灵体的屏障……?) 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机关。无论是物质化的从者还是灵体化中的鬼女红叶好像都无一例外(地无法通过)。 红叶出现在卡琳身旁,对着看不见的墙壁用巨爪突刺过去,在施加上了爪子的压力后,就像空中的污渍一般,密密麻麻的高密度魔方阵扩散开来,闪闪发光。 (红叶)接下来仿佛要用头撞击(魔方阵)一般,将身体向前探出,而这将周围的墙壁和地板挤压得嘎吱作响。就连少年也勇敢地在她脚下帮忙使劲。 “……等等等,红、红叶小姐?” 比我去阻止他们更早地,从道路的阴影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神色冷峻的男人露出了脸。我对他有印象,是我要去的店的守卫。当然,他也懂得魔术。 “喂,别弄坏了。” 男人粗暴地挥着手,打算把卡琳他们赶走。 “你可以通过,他们不行。别在这逗留了,赶紧让他们回去。” “虽然是我把他们带过来的就是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摇着头。 “……嗯……” “搞毛啊。拒绝新客人吗?别开玩笑了?啊咧,仔细一看,大叔你不是超帅吗?” “卡琳^” 看着又抗议又讨好别人忙得不行的卡琳,我骂了她两句。 虽然也想过一些方法,但结果,我还是放弃进店把他们带回去了。 卡琳亢奋地在发着牢骚。 虽然只是御主的她有可能可以入店也说不定就是了。 “什么嘛,那个难以置信的戒严度。那什么店啊?” “那个店是贩卖化石、古遗物、盗挖品——总之就是遗物的专卖店来的。” “yiwu?” “遗物?” “嗯……‘召唤的触媒’,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卡琳摇着头。毕竟这种东西和新人类没什么关系,她这种反应也算是理所当然的吧。 也就是,收集并贩卖作为召唤依据的触媒 商品的店。 是由某位年纪大的魔术用品老婆婆,和一个作为在旧人类史中的豪商驰名的英灵的组合经营的。 虽然我很清楚那家店里售卖的都是毫无疑问的珍品,却没能意识到警戒系统的存在。说到底,那里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该出没的地方。 听闻这件事的卡琳的眼睛变得闪闪发亮起来。 “那不是宝山吗?应该会有很多探险家或者考古学者的浪漫的结晶吧?” “虽然可能是这样,不过根据观客的种类,也可能会成为单纯而无聊的废品。反正也不是用来展示给别人看的,比起博物馆之类的都还普通一些。” 不过,对于打算将降灵或召唤术登峰造极的魔术师来说那些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商品就是了。 (那个女人,孔德丽布置出来的陷阱……呼唤小鬼哥布林的触媒,那种东西要是有的话,那家店里也毫无疑问是有交易的……) 我原本是打算直接进去探查的,不过这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提示。 “真是遗憾啊,不能带着普郎君进店。” “——嗯?” 被人说起我完全没想过的东西,这让我糊涂了。 “毕竟绘里亲,让普朗看了各种遗物不是吗?但是这孩子完全没什么反应来着。” “……啊……” 我非常暧昧地点了点头。稍微认真了一些的卡琳直直地盯了过来。 “喂,绘里亲……你刚刚是不是一副‘还有这一手’的表情来着?” “原来还有这一手啊。” “喂!” 想简单地去观看别人贵重的商品,这种事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不过对方也是商人。根据交涉来看也不清楚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如果他们让会影响街道的治安的触媒流通起来的话,我也可以用向都市管理ai,也就是老师进行举报这种威胁来强迫他们听我的话,这样说不定能行。 “某处很迟钝,绘里亲小姐真是,‘刚刚那个可不是单纯的购物啊’,还这么骂了我来着。” “……真是对不起。” * 我陪着说“差不多也该回家了”的卡琳一起向《秋叶原》车站走去。我也差不多想把卡琳赶回去了。 午后的车站广场,各式各样的市民擦肩而过。小食车上的调料香味逸散开来,街头艺人周围聚集起了人山人海。 少年好像有点走累了,没办法,只得我牵着他的手走。 真是又小又精致的手掌啊。我测试着要保持多远的距离,用多大的力气去握住它才好。 (这是在带小孩啊……不管是谁都会这么看吧。) 一想到这之后我也要继续照顾小孩子,突然觉得心好累。 (他)既不是应该予以敬意的经验丰富的英灵,也不是那种精明又冷酷的异端人士。 要是那种有毛病的人的话,卡琳很擅长去应对他们,而那段期间我无疑也可以放松下来。 就算讨厌带小孩也没办法。虽然我自己这么告诉自己,但其实我也许是有点嫉妒、有点烦躁也说不定。 “嘛,你要是来工作了记得叫我哦?除了考试期间都会过来的。” “我说了不行的吧?就算不是考试也不用过来。” 从建筑墙壁上挂着的,面向广场的超巨大屏幕中,传出了格外巨大的音量和影像。 我从一开始就把它当做单纯的广告无视掉了,但卡琳则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一样,敏锐得像影像看去。 “————” 屏幕中是从者们相互之间激烈的战斗。 真亏他们能把这种多角度摄像拍下来的影像剪辑得节奏那么好啊。 双方互相开放的宝具打上了巨大的彩色字幕。 而当汇聚的宝具攻击的余波向观众席涌去时,千钧一发之际防壁运作起来,将其遮断。而逃过一劫的观众们则极其兴奋地惊叹,高兴着。 而当无人摄影机飞起来后,复数从者乱入的战场全景便映入屏幕。 那是精巧地模仿了罗马的圆形斗技场“colosseum”而搭建起来的体育场,作为建筑的规格甚至远比实物的遗迹还要壮大。 “刚刚的!看到了吗!” “不知道。” “哈?绘里亲难道不知道《圣杯淘汰赛》的吗?” 被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我也会发火的。 “……那是在圆形斗技场进行的演出不是吗?我对那种没有兴趣。” 那段影像,是宣告举办新的淘汰赛系列的广告影像。车站广场的人们都停住了,抬头看着屏幕。 “这么说,难得你能待在《秋叶原》,你却一次都没圣杯淘汰赛现场去观战过吗?” “随便吧。那种东西只是单纯的游戏不是吗。不就是那种虚假竞赛么。” “哈?真是不能当做没听到呢——不,你稍微看一下。” “所以说我没兴趣啦。” “没关系的,来吧!” “等、卡琳你——唉。” 头被两只手夹住,强迫性地看向了屏幕。 影像中把过去的比赛的高潮部分映照了出来。 从受到了宝具的蹂躏而飞舞到高空的沙尘的相反,有一个放低身体猛然冲出来的人。 拥有这种规格外的脚力的必定是从者了。 那是一个身体被浓紫色的甲胄包裹着的女骑士。 她任凭长发在空中飘扬,一边跳跃着一边躲避追击过来的敌人射出的箭矢,并停在了斗技场上矗立着的数根石柱的侧面。 紧接着便袭来的斩击,在从根部被粉碎,飞舞到空中的石柱上,那位女骑士仍然健在。 还很贴心地把这部分表演用慢镜头重播了一遍。 下个瞬间,计算好敌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这个间隙,女骑士一口气拉近了距离。 拔出来的细剑,闪耀着魔力的光辉并发出猛烈的剑鸣,深深地刺入了敌方从者体内。 毫不留情的终结一击—— 被准确地粉碎掉了脊髓的对手无法再保持实体,化为粒子状地分解掉了。 (看上去很痛啊……虽然那不是回归了座,但是说不定负上了会残留在灵基中的损伤,而且御主那方应该也不会好受。) ——游戏结束。 最终胜利者的名字以闪耀的字幕显现出来。 “淘汰赛胜利者,从者?saber‘加拉哈德’——御主为‘小春?f?莱顿弗洛斯’……” (小春(koharu)?等……加拉哈德?!) 涌起的观众的喝彩和淹没斗技场的祝福的花瓣。 由象征圣杯的标志和月桂冠组合起来的徽章落下来,影像切换到了比赛后的采访环节。 完全看不出疲累的精悍女骑士接受了采访。 那天蓝色光泽的头发,还有那鲜艳的薄荷绿的眼瞳。 “……啊……” 我总算注意到了卡琳所说的地方了。 “那个女骑士—和那个出席旧人类史的授课的孩子很像啊……” “对吧?对吧?” 对,是那个戴帽子的孩子。 无论是回应采访的语气,还是身上那种有礼貌的氛围,都很像。 但是外观上的年龄不一样,声音也稍微低沉一些。虽然是很年轻的女骑士,但看上去至少也是十几岁的个子。和戴帽子的那孩子有大概十岁左右的差距。 “就是那样。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有点在意呢。” 在这预料之外的接点上,我自己也有点感兴趣了。 “是不是……有关系的人呢?” “才不是咧,那个就是本人!春子那个大概是假名。毕竟是圣杯淘汰赛的名选手,估计是微服出席的吧。” “诶?可是——” 我没能掩饰自己的混乱,而看上去十分吃惊的卡琳敲了敲我的肩膀。 “绘里亲,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连我的弟弟都知道哦。” “吵死了。我什么我非要清楚那种事不可啊。” “哦,好像也是。” 嘛,基本事项之类的还是知道的。 圣杯淘汰赛,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运动。选手们在遵守决定的规则的范围内竞争的,安全有合法的游戏。挥舞强力的武器,甚至连开放宝具的行为,都通过都市管理者由《圣杯》承认并控制着。 也就是说,对我这种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人来说,这是和我最为无缘的世界的东西, “话说加拉哈德……?‘圆桌的骑士’显现了?还待在这《秋叶原》?” 难以置信,实在不太可信。 ——“圣杯的骑士”加拉哈德。父亲是“湖中骑士”兰斯洛特,而他本人在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中也是最为高洁的圣骑士。 (而且,女人……吗?说笑的吧……) 让我受到冲击的是甚至从老师那里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存在这件事。 毕竟与圣杯最具缘分的圆桌骑士,拥有着强大的魔力,甚至可能会影响到都市的机能。而且这位还是“圣杯的骑士”那就更说不好了。 “从其他城镇来到《秋叶原》的家伙,有多少是以圣杯淘汰赛为目标的?” “反正我只知道在开赛期间,很多脑残粉会聚集在圆形斗技场周围,让治安恶化。这可给我带来了大麻烦就是了。” “哦……那还真是辛苦呢。” “说到底——那种东西只是墓场而已。巨大的墓场。” 对摆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的卡琳感到厌烦,想着差不多该打断这个话题了的我,不小心说得粗暴了一些。不过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圣杯淘汰赛什么的,白痴么!那只不过是单纯的游戏而已。这是当然的吧?我完全搞不懂那些把英灵当成小丑用来取乐的人的想法。参加这个的选手们,像表演一样被当成聚集客人的消耗品。将他们重要的思念扭曲掉,或者暴露出来,把他们赌上人生才习得于身的战斗技术轻浮地对待,这怎么会是好事呢。毕竟从者也已经不是我们的奴隶了!” 虽然卡琳也一步不退地回盯着我,但我还是继续滔滔不绝。 “——过来应援的观众可能觉得自己和选手一起战斗,但那也不过是直到厌烦为止而已。只是身处安全的地方看着的人们,怎么可能理解英灵的心情啊。” 这是故意要让英灵被误解而展开的,丑陋的滑稽剧。 在等着我一口气说完后,卡琳说话了。其中带有静静的怒火。 “哦呀,别小看人家认真在做的事情啊。” 她抓住我的领带,一口气拉了过去。 在我眼前,卡琳的眼瞳中在燃烧着。 “老实说,我也不是认真看过圣杯淘汰赛,但是绘里亲,你的那种态度可是大错特错哦。” “哈?” “人家到底有多认真,这种事情怎么能由别人擅自说的算呢!” “……” 虽然我立刻就想反驳,但她那认真的态度中有着什么不容争辩之物。 “不管是游戏还是表演,他们也在用全力取悦着身处那里的活着的人们啊。英灵们也不可能只是被叫就去战斗,去从圣杯淘汰赛中胜出的吧?还是说那啥,人要死了才叫伟大吗?他们要是没有什么像‘灭掉国家,改变时代’之类的冲击性理由的话就是在哄骗小孩的玩笑吗?你是说他们除了你热心去学习的那些,被记忆在人类史里的工作以外,其他都是很无聊的吗?” “……我没有那么说……” “别只尊敬那些仿佛普通人绝对碰不到的那些过时的想法啊,绘里亲。” “卡琳你不会懂的。像你这样的……新人类。” 她突然吃了一惊。 眼瞳游离不定,咬着嘴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确实是这样。” “……” 我说了不能说的话。怒火消退,苦闷后悔的心情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了。” “没事,不用强行道歉啦。那种程度就道歉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能说了不是吗。” 她也不是那种谦逊的人,对自己的利嘴也是有自觉的吧…… 她也很不擅长忍耐。经常会感情爆发,也会打架。 ——但是绝对不会一直让感情失和。 卡琳用左手抓住我的右手,紧紧地将其按在胸前。 然后张开右手,轻轻地向我伸来。 “……卡琳” 我畏畏缩缩地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 透过制服的衬衫,从手接触的部位感觉到了卡琳的心脏的跳动。 她应该也感觉到了我的(心脏的跳动)吧。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小小的仪式——很朴实的约定。 我们额头与额头相贴,小声地交谈着。 “会争吵啊,也就是说还没有好好了解吧。” “……是说(了解)对方?那个,我觉得这辈子都做不到啦。” “那也挺好不是吗。” 她抿嘴微笑。 “啊—啊,明明以前还是我的个子高一些的说。” “……只是一点吧。” “居然一下子巨大化追上了我。” “毕竟是成长期嘛。” “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啦!” 这次我也笑了起来。 我是我,卡琳是卡琳。 我知道,“新人类”、“圣杯”什么的,在说起这些之前,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类。 会出现不同意见的冲突也是当然的。 但是,没有任何人能代替,要是我们失去了彼此任何一人那就结束了。 (……失去……?) 卡琳突然开始望向周围,我也赶紧回头左看右看。 “那个小家伙,哪去了?” “诶……?!” * 在车站广场的人留下,普朗少年走丢了。 被屏幕吸引注意力相互争论的期间,他的身影消失了。 “识别标志怎么了,绘里亲。” “额……其实还没给他带上。” “开玩笑吧笨蛋————!” 在慌张的争论中卡琳突然把注意力放到了别处。 这是在不发出声音地和灵体化中的从者会话中,也就是俗称的心灵感应。 “……啊~红说她也被我们的争吵吸引了注意,没有注意到小家伙那边啊。” 哎呀……漏出自责的声音,卡琳用显现出了《令咒》的右手捂住额头。 好像很难受地低下头的红叶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不不不,红叶小姐没有错哦?啊,不过,这下糟了……” 明明保护从者是我现在的工作来着。 这和带小孩没两样……我才刚刚这样摆着谱毫不放在心上就成了这幅德性,不负责任也要有个度啊。 虽然卡琳像平时一样乐观地跟我笑着说“很快就会找到的吧”之类的话,但她也帮我分头去搜索了。 我的胃缩成了一团,担心的程度也疯狂上升。 但是,十分钟都不到, 少年就被找到了。 “……在那种地方……唔……” 在广场的角落,有一个谈着吉他的男人,是在《秋叶原》的繁华街道上很少见的,典型的街头音乐家。 少年在他旁边,一个人蹲着侧耳倾听着演奏。 不过这场路上演唱会的客人只有少年一个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路人,大家都只是快步地穿过去。 用来当投钱容器的吉他箱就放在他的脚下,虽然有一点零钱和纸币——在这条街上是次要的物理货币——放在其中,但看不到什么大收获。 (那是事先放在那里诱导别人打赏用的钱……吧?) 怎么说呢,是个不太起眼的胡子拉碴男呢。年龄也应该不那么大,也就二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程度吧。 我对这破烂的穿着稍微有点印象。大概我自己过去也在这个音乐家面前通过很多次了,只是一次都没意识到他而已。 头发蓬乱地缠在一起,仔细一看他的眼瞳是蓝色的,还有鼻子的高度,总感觉有一种是地中海系的印象。 (从者……?) 虽然我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在他附近完全没看到像御主的人影。 通过没有连在弦上的上扬声器,吉他响起了作为街头艺人来说相当克制音量的声音。 我完全不懂音乐,不过像这样正面成为一位听众,我很快就明白他的演奏是非常卓越优秀的。 那是痛切、十分忧郁、能打动人心的旋律。 在他身旁一直听着的少年,也是被这音色吸引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少年会是和艺术相关的从者吗? 这值得一想,除了遗物之外应该也是有真名的提示的。 ……只不过真是悲哀,对《秋叶原》这样明亮爽快的度假村氛围来说,这样的演奏简直不适合到了绝望的程度。之所以招不到客人空吧就是因为这个吧。 要是日薄西山的时候的话还好,现在这样清爽的蓝天和日光下,当然不会有愿意沉浸在这种阴郁的镇魂歌般的旋律的市民或观光客。 “哇,简直像葬礼一样嘛。” 伴随着辛辣的评价,一只手突然搭到了我的肩膀上。 演奏中的音乐家也稍稍抬高了视线,在那前方,我旁边站着的是过来和我汇合的卡琳。 停下了演奏着的手,他向我们搭话。 “难道说,你们是这孩子的同伴?虽然他从刚刚开始就一个人在这里听,不过多谢静听啦。” 音乐家如此微笑着说道,而普朗少年也回以一个鞠躬。他大概还不是很明白吧。 “是这样,他是我带过来的。视线稍微离开了一下他就立刻不见了。” 他紧盯着我。 “……也不是姐弟吧。从者又不可能擅自迷路。” 被戳到痛处了。卡琳则上前争辩。 “干嘛大叔,你有意见吗?这边可是到处在找的诶。” “你,别叫我大叔。这一带可是有很糟糕的揽客人之类的在的哦。还有专门找一些家庭的成员,故意摆出一副保护迷路的小孩的样子讨要谢礼的家伙呢。” 他说的也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焦急过头了来着。 “那啥?这孩子的名字是啥?要是说不出来,我可就报警了哟。” 他举起的右手上浮现出了《令咒》。 那是普通市民,也就是后天型御主特有的水珠纹类型的纹样。 (这下糟了……) 刚刚才帮他取的“普朗”这个名字,他能不能好好的认识都让人十分不安。 只能在某种程度上跟他说一下事情内幕,让他接受才行了吗?当我下定觉悟时。 他突然抬起双手发出了嘲笑。 “骗你的啦。只是羡慕平时到处玩的你们,所以吓吓你们而已啦。” “……你是想被我们打飞吗?!” 卡琳“嗖”地转了一圈,发出了想要是给他一记回旋踢一样的威胁。 “哦哦,好可怕呢。我还是不招惹不能碰的女子高中生为妙。” “我是女子初中生就是了。” “哦哦,就是那啥新人类吗?好好,明白啦。” 他本来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盒,但是看到旁边盯着的少年后又把它放回去了。说到底,这里是禁烟的。 “额,那孩子叫普朗,稍微有点——” “可以了可以了。” 像这样用适当的态度察觉到(这边的难处)真是感激不尽。 “在我们找他的期间,多亏了你看着他,那……虽然作为谢礼来说有点那啥,这个——” 我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不过还是拿起了装在地上的细长吉他箱中的塑料盒。 (这是……商品吧?看上去像是什么媒体介质……) “哦?你要买么?不好意思啊,有现金吗?价格的话贴在那里就是了。” “呜啊,这不是《cd》吗?超搞笑诶。” 偷偷看了一眼我手上拿着的东西的卡琳笑了起来,而他则眼神一变,将身子向前探了出来。虽然因为把长长的手足弯曲着蹲在那所以很难判断,但他的个子应该挺高的。 “嚯,你知道《cd》啊?” “这是当然的吧。在《涉谷》也有还有租cd的店,还有追求时尚地把播放器挂在腰上的人呢。你也是,别呆在这种只有街头艺人的车站前,去《涉谷》发展不就好了么?” “不要,虽然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更习惯《秋叶原》这边啊。”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夏威夷衬衫下穿着的t恤上。 这么说起来,在他的吉他箱上也贴着差不多的贴纸,而且还吊着个(差不多的)玩偶。, (嗯……?印着角色的t恤?好像是动画里的女孩子的……?) “那个……难道说……你是‘御宅族’吗?” “对啊对啊。” 他得意地点头道。 “御宅族”是对旧世界中的一群拥有独特的思想、创造性和消费文化们的人们的称呼。 若是要单纯地用“兴趣”来概括的话,那对他们的日常行动和生活方式的影响实在是大过头了。 虽然一时之间在世界中形成了多样且广范围的派系,但无奈的是在政治上十分无力,不如说他们在享受着这种不遇的生活中走向了衰退——不不,这不是我的评价,而是老师的解说。 从我个人的推测来说,大概就是那种平常的宗教一样的东西吧。 然后,这个《秋叶原》似乎曾有一段时间被“御宅族”们当作一个“圣地”来对待来着。 虽然现在这条街已经成了海滩度假地和魔术用品的购物街了,但他们御宅族喜欢的古老商品的商店,以及让他们互相交流的地方还顽强地留存着。 “我叫朽目,如你们所见,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在路上弹吉他的而已。你们经常会过来《秋叶原》吗?有喜欢的动漫歌吗?可以弹给你们听哦。” 他这么说着,弹出了一段带感的乐音。 “——哇” 听见新鲜的曲调的普朗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 然后卡琳则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好老土的搭讪啊。” ——搭讪?来的吗?这是那种东西来着? 号称在古希腊和罗马非常发达,而在中世界的黑暗中丢失,最后在近现代终于重新创造出来的自由恋爱,在新世界也暂且还是健在的。还有人提出了“要是不在了的话,我们就不再是人类了”之类的极端论调。 但……对我来说是还没能理解的新大 陆的领域,一不小心的话可能会成为比发狂的从者更加难办的东西。 对和我年纪相仿的卡琳来说,感觉应该是差不多的……明明我是这么相信的,可今天的她有点少见地,看上去在冒险的样子。还是说那是所谓的青春期特有的,扮演大人的样子么? “刚刚的曲子,能再让我听一次吗?很好听的曲子不是吗,有没有歌词?” “有哦,写在那本cd的册子里呢。” 卡琳读了一下从我那拿到的纸张,黑着脸骂道。 “黑,好黑暗啊……这什么鬼?让人郁闷。” 确实写着忧郁的歌词,我觉得(这种歌词)被人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也是没办法的事。 “朽目先生是……那个,主唱么?也会唱歌么?” “有时吧,那个歌词也是基于曲子的印象写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即兴(创作)的啦。” “即兴吗,这还真是有趣。不过……” 卡琳接受了这种说法,不过也提出了这种提案。 “不过那啥,气氛不能更欢快一些么?让听的我们能乘着旋律不由得变得想跳舞的那种?还有,除动漫歌以外,(我说的是)你自己作的曲哟?” 他随意地挠了挠头,笑着说。 “诶——,这种不符合我的人设啦。嘛,不过,毕竟是难得的点单,就让我试试看吧?” * 朽目弹奏的声音,再次在广场上响起。 一直以来仿佛在冬天的河面上飘荡的细雾一般的旋律,响应了卡琳的要求,这次变得像弹力球一样跳来跳去。 而在曲调改变后,我们所在的广场一角也突然好像变得明亮开放了一样。 不久后行人们一个个停下了脚步聚集了过来。以在最前面的卡琳和普朗少年为中心慢慢地在形成一个半圆。 (额,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气氛啦……) ……就算不是这样,毕竟我也没有这种资格就是了。 我一步步地战略性撤退,保持距离,移动到了能从后方眺望到他们的地方去了。 (不过音乐还真厉害,这么简单地就吸引了人心,让那里变成完全不一样的空间了。) ——而不知何时开始,红叶在我身旁现形了。 和我一样呆在不会妨碍别人的地方,一边腹部着地地躺下,一边静静地倾听着演奏。 卡琳则终于开始迎合吉他踏出了舞步,开始想街头演出家那样(跳起舞来了)。 “……卡琳那家伙,明明说查不到要回去了,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在我向红叶搭话的时候,发现红叶也摇着头,巨爪在空中滑动着。 “诶,红叶小姐也会弹吉他的吗?啊……你好像很擅长弹琴的来着。” ——老实说,我并不能完美理解鬼女红叶的语言。 能够像这样进行相应的交流,也是多亏了装备在我刘海处的礼装app。 基于至今为止我与她的会话样本和卡琳跟上来的内容,推测她发言的倾向,将其大概意思通过礼装提示给我。也就是即时解析并翻译哑语一样的软件。 红叶的情况的话,因为我确实能和她进行会话,所以翻译的精度也特别高。 虽然berserker职介有一个附属的问题,不过我完全看不出卡琳有意识到那一点。 身为御主的卡琳自己,据说也不是通过语言听取红叶的意思,传达给她的好像是在语言之前的印象来着。 然后,因为这个app对问题物普朗少年完全不起作用,只是返回给我一大堆意义不明的提示,最后我把他踢出了翻译对象的范畴。 “嗯,卡琳好像很擅长学校舞蹈的教学来着?话说居然还有那种学科啊……人又双叒叕变多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变得非常热闹了。 聚集过来的听众受到演奏和舞蹈的影响,开始跟着节拍踏起步来。 而在人圈的中心,有着跟随着内心的高扬感和喜悦,轻快地变换着动作,沉醉进了音乐之中的卡琳。 她的舞蹈仿佛变成了从朽目的吉他中引出更新的旋律的另一个乐器一般,与他的哼唱融合在了一起。 而接下来,不甘示弱的卡琳也开始“啦~啦~”地哼了起来。就好像在发出“我才在认真地享受着这个瞬间,你就这种程度?”的挑衅一样。 (……赢不过她啊。真是的。) 稍微开始流汗,头发也飘舞着,她还是在生机勃勃地舞动着,就连我也被那舞姿所吸引了。 就在这时,红叶则“吼”地开始低吼。 “诶?搭讪……我觉得不是哦,那个只是卡琳的玩笑——” 礼装app从充满着空洞的吗目光的红叶的侧脸那里,再也没能读出什么东西。 但是在我看来,那个表情看上去是很悲伤地在担心着什么。 虽然只是大概……在那里可能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作为在鬼女的传承中被传唱着的主役,悲剧的女主角,也是被无情地讨伐了的恶役的她了吧。 这种局外的想法先放在一边,卡琳将吉他的音色像薄纱一般披缠在身,翩翩起舞着。 响应着愉快地,舒畅地回应着朽目所缀的歌词,她的歌声也又一次回荡在广场中。 生年也继续热心地在倾听着。就好像想把每个音节都记住一般。 而就在少年那澄澈的视线的前方,朽目继续着演奏。不知是不是他的习惯,他仿佛把在场的东西全部拒绝掉一样,有点(将周围)视若无睹一般地低下身去。我对这点稍微有点在意。 * ——那天夜晚。我家里,来了一位很意外的访问者。真鹤千岁——我的祖母。 这还是她初次来拜访这里。 连接室外走廊上设置好的监视摄像头的显示器里,身穿黑色水手服的身影,正赫然抬头仰视着摄像头这边。当我看到这幅景象的时候,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甚至怀疑是不是什么陷阱。 「我马上就会回去的了。稍微有点事情想要过来传达给你。」 「…………」 但是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千岁。 我敷设的安保措施、驱散闲人的结界之类的都完全没什么影响,很自然而然地就走了进来。 要是有什么指示,明明发讯息过来,或者通过藤村老师(见注1)口头转述就可以了,特意上门拜访也不得不让人倍感警惕啊。 (就算不提这个……我和千岁之间也谈不上相处得特别好) ——一定是关于少年的事情吧。不可能会是别的事情了。 普朗少年(见注2)才刚刚吃完打包带回来的餐点。刚刚我还在想尽量避开一些太刺激的菜单来着。 千岁并没有立刻走到和我相对的桌子旁边,而是宽敞的房间另一边的地板上在随意地摆弄着我从老家带出来的玩具。 「啊啦……那个飞机,原来是在绘里世你这边呀? 真令人怀念呢」 「……嗯」 真是失策。而且时机未免也太糟糕了。 因为那是我从《新宿》的家里带走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东西。 采用红白涂装的螺旋桨式飞机。 caudron c.635 simoun “f-anry”。作为圣埃克絮佩里(见注3)的爱机而出名的机体。而且,还是我最重要的人的遗物。 「然后,你找我有何贵干?」 我简洁地开门见山。要搞懂的事情我可不想拖沓下去。 「啊我说,你们两位——怎么说也是好久没见了吧。要不彼此交换一下最近的生活状况 如何?」 插嘴说话的是一位穿着西装的男性。 双排扣的马甲里,系着一条朴素的深红色领带,脱下的夹克对折挂在手腕上。 与其说是忽然现身的,倒不如说是从一开始就在那儿的,后背靠着墙壁上平静地注视着我们二人。 「……」 千岁有些不满地侧眼瞪视着男子。 「卢基乌斯……先生。晚、晚上好」 「晚上好,绘里世——这里的茶具可真多啊。我泡杯茶也不要紧吧。我的喉咙都快渴死了」 「啊……嗯。可以的。不过可能,有些旧了」 搬家后没多久我干劲十足地买了一大堆东西以来,那边的红茶似乎还真是从来没用过。 男子在对比着从柜子上取下来的茶叶罐子。 把模型放到一边的普朗少年也走了过来,依样画葫芦地在给他打下手。 一边和少年交谈,一边用悠然自得的语气嘟哝着。 「嗯姆,对了。可以的话,希望你也能称呼我卢基乌斯。不用加先生,就像以前一样。只有千岁还是用老样子的方式喊我,你不觉得很狡猾么?」 「呃、嗯」 和我的紧张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千岁叹了一口气话中带刺地说。 「年轻的女子,和成年男性保持着距离感不是很正常么?还请你注意一点,不要过分亲昵而造成什么麻烦」 「哈哈!说的也是呢,下次会注意的啦」 刻在他左边脸颊上的,扭曲的十字伤痕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穿西装倒是蛮新鲜的,不过那笑容一直都没变过。 ——卢基乌斯(见注4)。 他是千岁长年带在身边的从者。 是我比任何人都要尊敬的、憧憬的男性。 和藤村老师一样,是从我小时候就认识我的知己之一。 他是给幼小病弱的我严厉地传授了护身术的师傅。 他教我要秉承军人般的钢铁意志,不管被打倒多少次都要站起来,直到完成使命。 他教给了我败北的价值,和胜利的脆弱。 但我很快地就从美化的回忆中被拉回到冰冷的现实中。 「要跟你说的事情呀——」 白净的手指抚摸着茶杯,千岁平静地开口。 「我希望你能暂时,停止一下你的工作」 「……诶……什……?」 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我的大脑一阵空白。 「——不要! 我不要!」 我一脚踢飞了椅子,拳头重重地打在桌子逼问。 「凭什么,千岁有什么权利,要我——」 她不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弱气的神情,平静地小口地呷着红茶。 「……而且,我已经跟卡莲说过了的」 理所当然地告诉我的这个决定,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祖母虽然经常开玩笑,但从来不会胡闹。 既然她已经这样通告我了,等于说马赛克城市的《圣杯》也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但尽管如此,我也无法平息心头的怒火。 夺走我的工作? 那么,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离家出走的? 为了什么才会被当作死神而疏远着的同时依旧坚持排除那些家伙呢? 因为凌乱的呼吸而上下耸动的肩膀好不容易平复了一点,我询问道。 「……你刚说暂时,是指……?」 「至少也得先观望两个月呢。有些事情我想要去调查一下」 「你意思是我的工作会对你造成妨碍……?」 千岁无言地点点头。 我向同席的卢基乌斯投去求助的眼神。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对我报以苦笑。 再怎么想从千岁那里打听什么深层的缘故都是没用的——他如是忠告。 在那以后,千岁也打听了关于普朗少年的事情。但我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自己回答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 在听到她完全只是问了些轻松的话题之后,我再次认识到她压根没有把区区一个从者给放在心上。那从头到尾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在我面前出现的少年,即使很特别,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 在他们二人离开以后,我狠狠地瞪着她用过的茶杯。 要是我和千岁(注5)没有血缘关系的话,我一定不会如此的愤怒。 如果想方设法打开被强加的枷锁,自己一定会燃起对抗心吧。 但是我做不到。对于从前就放弃了对抗而选择逃跑出来的我来说,做不到。 ———— 注1【藤村老师】即藤村卡莲。是马赛克都市管理ai人型终端之一,《秋叶原》的担当者。被绘里世称呼为藤村老师尊敬着。有着相当独特的时髦感(绘里世点了个赞)。 注2【普朗少年】即被绘里世捡回家里的master不明的从者。绘里世推测其真名是“圣埃克絮佩里”,但被藤村老师否定。卡琳提案先给少年取个容易叫的名字,叫王子殿下太拗口,于是卡琳又提议用法语里le petit prince来称呼,简称普朗(法语发音)。于是后面就变成了普朗少年。 注3【圣埃克絮佩里】法国童话《小王子》的作者。 注4【卢基乌斯】中世纪及现代基督宗教传说中,耶稣受十字架刑后,为确定耶稣是否已经受刑而死,有一个罗马士兵用一枝长矛戳刺耶稣的侧腹位置。这位士兵即卢基乌斯。由于长矛沾上了耶稣的血液,被一些基督徒视为圣物,长矛亦以物主朗基努斯之名命名为朗基努斯枪。 注5【真鹤千岁】见配图后方右一水手服女性。宇津见绘里世的亲祖母。是圣杯战争前就维系着家族的真正的魔术师,与圣杯战争有很深因缘。年龄不知。外表疑似和圣杯的祝福无关。从绘里世小时候开始就保持着如此年轻的姿态。 * ——喧嚣的一天。 有理想的相逢,也有不希望的相逢。 但没有处决从者。 所以,今天是个好日子。 洗完澡后顺便处理了伤口, 虽然身体经常受到伤病的折磨,从患病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我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伸展运动,赶紧睡觉。 由于疲惫不堪,连打开寝室的灯的意思都没有,身体往黑暗的床上投去。 “喂,我可以打开这里吗?” 在光线昏暗的窗帘前,有个少年的影子站在那里。 “说话方式很奇怪啊,你……呃,想看看外面?” 我慢慢地起身,打开了床底下的窗户。 窗户在离地板有点高的地方,外侧是有扶手的狭窄阳台。即使想要眺望外面,也只能看到废弃大楼的后门。 在黑暗中,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尽管如此,他还是蹲在窗边,把金色围巾裹在窗帘上,夜风吹拂着。 “因为有云,月亮很暗,所以连海岸也都一片漆黑。话说你别掉下去哦。” “不会的。” “ok。” 接着又回到床上,筋疲力尽地睡着。 虽然卡琳把我骗了,但昨晚我还是和少年在同一个床上休息。 把预备的折叠式床从仓库房间里拖出来麻烦多了。反正都是灰尘,不能马上使用。 这个固定的床对于一个人来说,也太大了。 「…………」 不管床有多么大,有多么地柔软和暖和—— 将英灵亲手处决的日子里,根本没办法安稳地入眠。 以不愿 意的方式被强行消灭的他们那诅咒的话语,字字句句仍萦绕在耳边。 (啊……不行了……我要死了) 当自己那阴沉的想法被捕捉到时,就会有东西从体内深处慢慢渗透出来。 冒出的恶灵们使得我的皮肤底下隐隐作痛。还没轮到我们出场吗——它们开始骚动。 如果不用绷带将自己的身体裹上的话,寝室没准又会再度血流满地。 教授了我和那些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折磨我的恶灵们取得妥协、和平相处的方法的人,既不是千岁,也不是卢基乌斯,而是卡莲……我的“老师”。 是老师她教会了我——不是对付它们,而是妥协的生存方法。到头来并没有任何人来拯救我,我也只好选择放弃而跟她学习。 我并非是被施加了无尽绝望的痛苦,而是被授予了能体会他人苦痛的智慧。宽恕它们,接受它们吧。老师是这样说的。 是因为没有《圣杯》而被诅咒吗—— 是因为被诅咒了所以无法持有《圣杯》吗—— (那种事情,不管是哪个原因都无所谓吧。但是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理应为我消除疑惑的双亲已经不在世上了。这不过是我重复了千遍万遍的自问自答罢了。 至少人总得往前看,不然就只能不停地原地踏步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稍微思考一下晚上千岁来我家的意图吧。 懒得动脚的、常年把自己关在《新宿》的家里闭门不出的千岁居然会罕见地跑来《秋叶原》这个事实,就已经表明了这次异变的严重性。 并不是单纯来跟老师见面这么简单。也就是说,在《秋叶原》之中存在某种东西,不得不让千岁提高警惕,并来到现场对卡莲直接发号施令。 负责管理《秋叶原》的卡莲,过去曾是世界再编之后《新宿》的管理ai 。后来,在把管理权限交给了下位卡莲系列后,她自己则转移到《秋叶原》的据点。 位于都市管理ai 卡莲系列最上位的,就是我的老师藤村卡莲。其他的卡莲系列,都是被赋予了些许指向性偏差的复制品。出于这个原因,卡莲系列各位的性格都有着些微的差异。 (不对,完全就不一样吧……这里面有些什么样的优点就不得而知了) 在真鹤千岁身上期待骨肉亲情什么的简直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我绝对没有一丁点想要继续呆在《新宿》的家里、然后成为魔术师的打算。就算现在我的工作无比地接近那个样子也好。 所谓“魔术师”这一类人,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生物这一点,我通过工作的经验也已经充分认识到了。 城市里就潜伏了不少尝试对《圣杯》进行不正当干涉的魔术师们。我在跟他们的从者们交锋的时候,他们对从者那冷酷的操纵,时至今日依旧历历在目。 (究竟有什么在这个都市里暗中活动呢……? 事已至此我还担心这个吗……?) 就算是担心也好,说到底也不过关系着自己利益的自私的想法罢了。 千岁的真实目的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她把我从卡莲这边分开,会不会是为了减轻都市管理ai 的负担呢…… 增加了那么多复制体也无法解决这件事。那么说这个都市已经风波四起了。矛盾和伪善所交织的交响乐已然奏起。那么…… ……不得不杀掉他们。 要将作恶的从者们、更多地、统统都杀光。 嘴里吐出一句喃喃自语。 「战争……依旧在继续着……」 我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刚刚那真是相当危险的想法啊。稍不留神我自己就很可能会被《圣杯》给排除掉了。 像要将胸中那如何烦恼也无法解明的疑问排遣掉似的,我从床头桌子上摆放着的,镶嵌着玻璃的皮革制品拿在手里。那是和模型飞机一块从《新宿》的家里带出来的东西。飞行员那独特的护目镜。虽然实际上这个是摩托车用的。 听到小小的悲鸣,我吓了一跳。 猛然一看窗户,一个探出身子的少年正要掉下来。 慌忙爬进来,压住身体。 “笨蛋,所以我才说了──” “看不见天空” 少年仰着头看向夜空。 只是个连自己是谁都无法弄清楚的,无力的从者。 什么时候会成为我工作的铲除对象也说不定。但如果他真的,变成了那样的对象,我想我一定会杀掉他的吧。 (……啊……) 少年的脸颊上,两行眼泪流淌了下来。 什么都没说,他的身体只是轻轻地颤抖着。 「我会陪着你在一起的啦……直到弄清楚你的真实身份为止……」 完全无法想象的话语。明明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一文不值的谎言罢了,但他的体温却使我产生了些许的迷惑。 他有忘记了的东西,他曾淡然地跟我说过,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那个东西为止。 少年毅然地摇了摇头。 「在一起,做不到呢」 「……是呢……说的也是呢」 他的眼泪或许是因为孤独吧。也可能是因为身在连星星都看不到的夜空之下的不安感吧。 至少抬头仰望的漫天黑暗之中,能看到飞机的航行灯也好啊。 能看到穿越夜幕的人的轨迹也好啊。 可惜,这个新世界里不管身处哪里都不会再有飞机在天上飞行了。 因为《圣杯》所改写的世界就是这副模样。 于是,一起躺在床上。白天的金枪鱼娃娃滚到枕边。 彻夜无梦。 p156 第三章 ——第二天。 我拜访了某“情报屋”。 同行的普朗少年(这个叫法可以翻一下前文,这里不作注释了)这次同样也没有被拒绝入内。 外表是以游客为主的、十分整洁的高级旅店。 浓厚文艺复兴风格的大堂的角落里,有两位接待员。 哥哥叫切萨雷。妹妹叫卢克雷齐娅。 他们是被称作“波吉亚兄妹”的二人组srevant。(注1) 显现的姿态很年轻,但其骨子里却充满了老奸巨猾。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苗条而可爱的,给人一种天使般清纯无邪印象的少年少女。 年迈的旅店老板是他们的master,不过旅店的经营早就交给兄妹俩全权负责也是公开的事实了。对他们两人来说,经营管理也算是他们的余兴吧。 在生前,切萨雷不仅是他那身为罗马教皇的父亲的手足,同时自己也亲自出任红衣大主教,在教皇厅里外都权势滔天。卢克雷齐娅则是凭借自己那被赞誉为“天女”的美貌,反复地进行着政治联姻。但凡跟这兄妹俩有所牵连的人,大抵都死得不明不白,给后人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 被称作权谋术数代名词的波吉亚血统,在这个马赛克都市里,也仍旧尽情地发挥着他们对权力的执着及其精明能干的手腕。 倒不如说,从原本的《圣杯战争》中远离了的、讴歌和平的新世界,恰恰给予了他们能独自表演的大好舞台。 「这不是绘里世酱嘛」「午好,绘里世君」 将手肘放在大理石的服务台上的两人对我露出微笑。 「你带在身边的孩子,就是那个饲主不明的从者来着?」 失礼的玩笑就无视掉吧。 少年似乎对我的护目镜很喜欢,于是就那样戴着跟我一起出门了。 兄妹俩一边迎接我和普朗少年,一边又不经意地拿起一杯倒满烈酒的子弹杯来劝酒,空气中飘散着蒸馏的酒香。 「……我们还是未成年,所以请恕我们拒绝」 这里得斟酌字句,谨慎地对待才行。他们又拿出果汁,普朗少年见状想要伸手去拿,我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塞到自己的身后。 「想请问下你们是否知道些什么消息」 坐在服务台旁的高脚凳上的卢克雷齐娅一边慢慢地交叠着双腿,一边摇着头说。 「没呢,很遗憾。从都市情报网里能获取的情报也就那样了」 「不过,情报网那儿是一回事……你看这个」 切萨雷拿出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记录媒体,放在服务台上。这种记录媒体设置有魔法锁,只要是与解密钥匙对应的人,不通过智能手机等设备的介入也能够直接读取。这样一来也不容易被黑客窃取信息了。 「这是……?」 「这是追溯到从前天到数日前的,所有进行过违法召唤的市民名单哦。而且这份名单已经剔除了召唤失败的和召唤未遂的人了」 「……原来如此」 认真搜查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线索了。 本应四处跑腿才能得到的贵重的情报,很轻松地就入手了。 违法召唤当然是犯罪行为了,但侵害了他人隐私权的话在马赛克都市里同样也会被处以很高的罚金。话虽如此,如若纠结于这点的话,就配不上当情报屋的工作了。 「……这么大方地把情报交给我,真的好吗?」 「因为,我们一直以来也受着绘里世的照顾嘛」 作为从这对兄妹手里获取情报的等价交换,除了金钱,有时候我也会自己所知道的地下的秘闻泄露给他们。 过去,我曾处理过的从者,最后身份判明只是跟他们关系很差的从者之类的案件也发生过。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被他们玩弄在指掌间的可能性相当大。 因此,这里必须慎重再三。 我慢慢地将自己伸向记录媒体的手指收了回来。 如此美味的诱饵,里面却很可能有毒。 「其实,今天并不是为了这个孩子的事情才过来的」 「这话怎讲」 「千岁不是来秋叶原了吗?大概是,昨晚吧」 兄妹俩的反应相当平静。他们想从我的态度里观察出什么。 「——我已经被停止从卡莲那里接受工作了,所以暂时我这边是做不成生意了。说不定也没法帮到你们什么忙」 切萨雷一边用手撑着脸颊,一边在我和普朗少年之间看来看去。 「生意吗……生意啊……绘里世君,你的工作害得不少人受到或多或少的损害,当然了也有很少一部分人因为你而受益,不过————」 卢克雷齐娅接着哥哥的话尾继续说道。 「绘里世? 工作对你自己而言其实没有任何回报吧? 那么这段时间就试着享受假期不也挺好的吗?」 「如果,你害怕受到至今为止得罪过的人前来报复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介绍个庇护所(safe house)哦? 不过价格稍微有点贵就是了」 「庇护所……吗」 我确信了。 在此之前,千岁已经来过这里,而且施加压力威胁过他们了吧。 但是,他们俩对于事情的背景却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打算。 那……? 还有某些更深的真相被隐藏着。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拿出自己的底牌了。 我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秋叶原百货的遗物店主人,都告诉我了哦。孔德丽为了收集违法的召唤魔术的素材时,貌似她造访过的某个情报屋告诉了她呢……」 我并非虚张声势。事实上这是我昨天和卡琳道别之后,再度登门拜访那家店时才得到的情报。 「最近,在地下社会貌似开始流行一种新型的灵脉寄生型陷阱。如果知道的话能否告诉我呢,我也好制定些应对策略呢。这位波吉亚男士,还有这位波吉亚女士,你们意下如何?」 哥哥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虽说,如今我没从都市管理ai 那儿接受正规的任务委托,但想要直接干涉都市机能运转的非法现场就摆在眼前,我就算立刻采取行动也是有大义名分的。 「呼呼……真是拿你没办法呢,绘里世酱」 随意地依靠在哥哥的后背的卢克雷齐娅吃吃发笑。 从哥哥的肩上伸手出将刚才的记录媒体拿走,然后把新的一份记录媒体再次摆放到我面前。 「……诶……」 低声的惊呼和不服的神色出卖了切萨雷的扑克脸。 看来,这次是妹妹这边略胜一筹呢。 「绝对不说no,是我们接待员的信条。没错吧,切萨雷」 「……啊说的没错呢,卢克雷齐娅。就是这样。」 如履薄冰般一直做着这种危险生意的从者。为了躲避随时能讨伐作为情报商的他们的——我的追究,他们自然也需要一张王牌。 ————这样一来事情就搞定了。 没有留恋地离开大堂。 这里虽然宁静又别致,但却不是个适合久居之地。这里的气氛只会压得人说不出话、呼吸困难。 (三个伴侣八个小孩……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感受呢……) 底细不明如同谜一样的兄妹俩。尤其是对妹妹这边,不自然地就会联想到很多。 历史上被当作政治联姻道具的卢克雷齐娅,实际上是不是反过来对她哥哥切萨雷、教皇父亲亚历山大六世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呢,如同蜘蛛那般吐丝张网,操纵着他们的一 举一动呢。 「再会了哦,“死神”小姐」 「恭候你再次光临哦」 柜台里的轻轻挥着手的兄妹俩目送我离开。 「再会」 普朗少年也很有礼貌地对他们挥了挥手。 * 我们去了咖啡店休息。 古书咖啡厅——博尔赫斯。 被旧世界的书所包围,简直是我最喜欢的店,就像书本的森林。 一楼是咖啡店,有可以聊天的开放空间。 二楼有无数快要掉地板的书架。高高的,像迷宫一样的书架之间,还摆着椅子和沙发,可以尽情地阅读。 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我向和蔼的老店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这家店的藏书里居然有英语版《小王子》的原书初版。比起著作者自己的遗物,这本书难道不是召唤圣埃克苏佩里的绝佳触媒嘛! 不过,当我把这本原著拿到普朗少年面前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我唯一能明白的事实是,他能够阅读以英语出版的书籍这一点。 虽然他似乎对书中风趣的插图很感兴趣,不过还是老样子,对蛇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我并非是放弃了对他的真名探索,但这么拘泥于圣埃克苏佩里或许也只是出于我的不舍罢了。 一边在店里吃着快餐,一边查看起波吉亚兄妹提供的记录媒体的内容。 然后,一段似要将我的感伤吹飞的消息映入眼帘。 ————“令咒狩猎”。 拥有共通特征的杀人事件,连环地发生在这个马赛克都市里。 受害者的身体统统都被切断并被夺走了《令咒》而死亡。 虽说《秋叶原》中尚未有过类似报告,但是在其他地区出现了普通市民的死者。而且死者,并不是我工作中需要对付的、潜伏在地下社会的那些魔术师。 克服了病死和自然死的新世界里,只要听到死者的名字,几乎可以断定是死于杀人事件的牺牲者。 就算得到了《圣杯》的加护,也不意味着能避开所有的事态。 (明明正因如此,才需要我的啊…………) 这个案件特异的问题所在,是死者被发现得相当晚。就算是尸体被隐藏起来的死因不明,要发现也算是相对容易。毕竟都市管理ai 卡莲系列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但这个案件—— 《令咒》被夺走的受害者们,在那之后的数日内,也依旧过着正常的生活。 (右手《令咒》被夺去的这位受害者被戴上了棒球手套,对周围掩饰自己的负伤……而且在那段期间之内,没有《令咒》的使用记录……) 甚至还留有他和同居人的对话、其他不痛不痒的闲话的记录。 不管是哪个受害者,《令咒》丢失的身体部位都被或巧妙或粗略地遮掩了起来。事件暴露的时机,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在街上走路的时候忽然停止了生命活动而倒下。 然后就是在生活中需要使用《令咒》的时候,被其他市民发现了他们负伤部位的异常后立刻倒下,等等之类的。 (是使用了什么能麻痹痛觉的药物么,或者是非常强力的催眠……?不对,报告上都指出了,那是肢体残缺的致命伤啊!比如说,像喉咙被刨去了很大一块这样的根本就不可能了吧……那么……就是说……) 我感到毛骨悚然。 在《令咒》被夺去的瞬间,受害者们就已经死掉了。 然后,牺牲者们的尸体究竟是如何才能完美模仿并扮演他们本人生前的生活呢? 前所未闻的异常事态。摆在眼前的食物已经无法下咽了。是从者杀的人,或者是魔术师杀的人,不管是哪条线都极有可能。再者,受害者遇难和被发现之间,存在着时间差…… 那么说,这个《秋叶原》不就很有可能已经出现牺牲者了?! 完全无法置之不理。 我咽下一口唾沫,无意间在店内环视四周。 突然发现了一位带着手套的女性,和另一位巧妙地穿着厚厚的衣服的客人之后,我不自觉地凝视起来。 此时正好其中一位客人的手背上浮现出令咒的图案。 看样子,那位客人,不过是在跟自己的从者交谈罢了。 …… 过去的《令咒》,和新世界的《令咒》有着很大的差别。 原本的《圣杯战争》中,设定了限制《令咒》行使的【划数】。 通常,被授予master的《令咒》只有三划,每一划可以使用一次魔术。换言之,使用三次就是上限了……大概。非常地不方便。 而新世界的《令咒》其性质发生了大幅的变化。 首先,《令咒》没有划数。虽然一眼望去跟三划没有区别,但实际上那《令咒》是由很纤细的纹路集合而成的,并根据被魔术消耗的魔力量来调整《令咒》消失的程度。 而且最重要的是,消失的《令咒》会接受圣杯的魔力供给,仅需数日便可回复。普通市民里面,也不乏天生就拥有魔术资质的人,虽说他们的回复会稍微更快些,但大体上所差无二。 还有一点,关于《令咒》的使用,如字面意思,所指的是使从者能力进一步强化的命令行为。不过,不是从相互关系的变化来追求效率,其用途更像是作为魔力源向master自身赋予魔术。倒不如说,在现在的新世界后者占了绝大多数。 而不拥有这种后天《令咒》的、马赛克都市的市民只有两个人。 我,宇津见绘里世。还有真鹤千岁。 只不过真鹤千岁拥有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得到的旧式令咒。 虽然跟我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她或许也会遇到种种不便。但总而言之,她是个《令咒》的持有者。 ———————— 注1【二人组servant】切萨雷和卢克雷齐娅兄妹应该是和海盗双子那样的双人显现。 切萨雷,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私生子,性格残忍却又能征善战,曾为教皇国征服了许多属地。达芬奇晚年曾受到其庇护(强迫征用)。 卢克雷齐娅,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私生女,以美貌闻名,同时还颇具才气。为满足父兄的政治目的先后被出嫁过三次。传言中与其兄长有着不伦之恋。 * 咖啡厅又来了新的客人。 身材高大的男性二人,还有一个娇小的少女的三人组合。 和走在最前头的男性有说有笑的少女,她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诶、啊咧……春子……同学?」 「……!」 碰巧也在环视店内的她,立刻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更何况我身边还坐着一个普朗少年(这个叫法可以翻一下前文)就更显眼了吧。今天她没有用帽子将自己的本来面貌隐藏起来。 同行的两位男性都有着魁梧的体格,而且身上散发出相当独特的风格。 这两人是从者,对我而言一目了然。 站在前边的是小麦肤色、嘴上留着浓密胡子的壮年男子,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 另一位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是个无精打采的、肤色很白的年轻男子。缺乏色素的苍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扎在后面。 「是熟人吗? 小春君」 「啊、是的,她也在我选修的教养讲座里听课——」 「那位可是“死神”。太靠近她的话灵魂就要被抓走了哦」 「……加拉哈德……!」 年轻男子多嘴的侮辱,少女对此出言责备。 被斥责 的年轻男子若无其事地向旁边转移视线。 跟教室里的她完全给人一种相反的印象。而且,比起这个…… (虽然被叫“死神”了……等等,那个人是加拉哈德!? 跟街头大屏幕里的女骑士的姿态大相径庭啊……唔唔原来如此。应该说跟春子她的姿态不一样) 「吼~?那么说就是小春君的同学了。能否给我介绍一下呢?」 小春,确实是被这么叫的少女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向店内最里面的圆形桌子移动。 和小春并排地站在我们正对面的壮年男性,猎装衬衫搭配一条中短裤,相当休闲的风格。跟圆框眼镜的知性气息形成很有趣的对比。 而似乎对围在桌子旁边毫无兴趣的他——加拉哈德翘着二郎腿随意地靠在椅子上。青紫色,或者说是浓紫色的礼服衬衫,搭配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袖子被卷到手肘处露出的手臂,以及宽松地敞开着衬衫领口处露出的胸口,入眼可见的一片洁白。 注意到他们进店的其他客人,很明显地都在一边跟我们的桌子保持一定距离,一边又偷偷摸摸地留意着我们这边。 (好……好尴尬) 不愧是名人。锦标赛的明星选手。 直至方才还在对连续杀人事件感到的恐怖和焦虑,现在就像被啪地一声合上的书一样慢慢地被暂时搁置在内心深处的书架上。 笑容很亲切的男性探出身子。 「真让人吃惊。小春君的同学,没想到居然是那位“死神”啊」 「我、我也是,能跟汉尼拔先生同席实在倍感光荣」 被初次见面的人唤作“死神”虽说感到有些困扰,不过感到光荣这倒是真心的。而且对方也是《圣杯锦标赛》里出场的选手。 「汉尼拔是我所属的队伍的指挥官呢」 小春弱弱地补了一句。 「队伍……那么说,下次的锦标赛是团队战了?」 汉尼拔一脸得意地抱着胳膊。 「没错。而且这样一位新人锦标赛霸者加入我的军队之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受鼓舞了!」 「汉尼拔! 别、别说……那样的话……我不胜惶恐」 小春脸色一片通红,完全被他说的话吓到了。 能够被举世闻名的名将汉尼拔所信赖,换做是我估计也会很不好意思吧。 (我懂你。我懂你的……还有,原来还会露出这种表情啊你,稍微有点让人意外呢……) 「就是爷爷跟曾孙嘛。照顾老人也好,看小孩也好,真的麻烦死了」 依旧出言不逊的加拉哈德。 小春面带愠色地对着她的从者龇牙咧嘴。 听说汉尼拔的master现在正在跟比赛对手的master协议条件中。 然后他们趁着这一小段休息时间,在小春的带领下来到这家咖啡厅。从者单独行动的权限扩大是《令咒》的一种主流用法。 接受了很大信息量的我依然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毕竟直到昨天为止,我还对《圣杯锦标赛》毫无兴趣的。 我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着那位圣杯的骑士。 依然在旁若无人地用餐。不过也没怎么吃点餐后端上来的烤牛肉和约克郡布丁,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红酒。跟食欲旺盛的汉尼拔再次形成鲜明对比。 既然小春来上旧人类史的课了,那么说灵体化的加拉哈德肯定也在那间教室里。所以他很早就认识我了。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跟他擦肩而过。 「肚子很饿吗“死神”?想要的话可以给你哦」 说完他就把盘子推到我的面前,小春见状立刻出手制止了他。 ……怎么说呢,我想她平时也蛮辛苦的吧…… 卡琳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一个人有多么地认真,是别人能随便指手画脚评论的吗」。她是这么说的。 有习惯了和平的新世界的从者。 与之相反,也置身于战火中献出一生的英灵。 认为战争已经足够了的,或者想要再次为战争流血的,各种各样的从者都有。 汉尼拔将军恐怕是后者吧。换句话说,《圣杯》给他的master所显示的命运大概也是如此吧。 《圣杯锦标赛》,正是为了让这些渴望尽情发挥自己膂力的人收获高扬斗志和名誉而临时开放的战场。 (不过只有小春她,是不同的吧……大概……) 少女“小春?f?莱顿福洛斯”的出身,根据大会提供的信息来看也是非公开的。不过,我还是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查。 ————“莱顿福洛斯家族”,是属于时钟塔降灵科流派的,魔术师的家系。 与魔术协会里各路神仙般的魔术师们相比而言是有点不入流,而且传承也比较浅薄(话虽如此但也有几个世纪了),却一直心甘情愿顺从地居于贵族主义派阀末席。 而且这个莱顿福洛斯家,也正是《圣杯锦标赛》的主办方。 换言之,莱顿福洛斯家带头将魔术协会的【神秘隐匿】第一原则当做废纸撕掉了。 《圣杯战争》之后的新世界里,他们的心态究竟发生了何种变化呢,我对此颇感兴趣。但是在调查过后更让我吃惊的是,莱顿福洛斯家所钻研的魔术,居然是人工生命“人造人”的制作。 幼小的她是新人类这一点,我曾深信不疑。但当她以莱顿福洛斯为名时,那个前提就已经发生变化了。 在跟他们共同进餐的时候,我一边念叨着自己的担心,一边也很难得地听了不少关于汉尼拔的奇闻逸事。讲到自己率领军队在战场上经历过的严峻的失败时,他也会掺杂些比较低俗的玩笑。 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普朗少年,冷不防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zhan zheng?」 我自不用说,小春和汉尼拔也同样,就连加拉哈德也以吃惊地表情看向他。 「zhan zheng,是什么来的?」 「那个,战争就是战争,对吧……」 我想要应付一下他,却有点答非所问。 这世界存在着不知战争为何物的从者,这一事实让我们都感到不安。 「要sha ren 吧」 「……嗯。杀。要杀呢。而且是无止境的杀戮呢」 平静地回答少年问题的汉尼拔的圆框眼镜深处的眼眸,冷冰冰地注视着少年。 「但是人类却从没厌倦过战争。战争本就是无法和人类分离的产物」 人类史上,没有战争的时代连一天都不存在。 (不知战争为何物的英灵……不可能存在的……) 我本还指望加拉哈德会用些难堪的讽刺来岔开话题,谁料到他竟然有些难为情地闭口不言。 集中在少年身上的视线有点太过瘆人,我有点不太自然地再度询问起名将的故事。 这种时候如果平时老是吵吵闹闹的卡琳在场就好了。 突然我留意到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视线的小春。 就在我看向小春想要开口的时候,她察觉到并看了过来。 「怎么了吗?绘里世同学」 「……小春同学是……」 少女抬起一只手,委婉地打住了我的话。 「请叫我小春。跟大家比起来,我只是个晚辈而已」 我在她说话的时候,把自己差点就抛出来的疑问咽回肚子里。 (不行。不可以——怎么可能问出那种话嘛。请问你是人造人吗……之类的) 这简直就是将隐私侵害?差别对待?自私任性一股脑扔给对方的提问啊。 为了攻略自己感兴趣的对象而试探弱点什么的……这是自己的坏毛病我自然清楚得很。 「……小春你……的战斗映像我看过了哦。新人锦标赛那个。真的很厉害啊。面对这么多强力的对手,居然能够战到最后并取胜。不过是哪个从者当自己的搭档,我想都是相当困难的啊」 「……谢……谢谢你……」 少女羞涩地低下头,满脸通红。 「当然我也知道当时的战况也好,运气也好,自己是受到上天的照顾了……不过,能够取胜我真的很开心啦……」 腼腆的笑颜里可以隐约看到她引以为豪的自尊心。 我由衷地对这位坦率的少女献上自己的祝福。 夸赞的话语里有一半是出于某人(=卡琳)的安利,但也有一半是自己事后重新观看比赛后对她发自内心的钦佩。 低头看着自己交叠起来的手指,小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昨天……对绘里世同学的态度有些失礼……」 「啊、没什么。毕竟大家都有因为赶时间而心情焦急的时候嘛」 「嗯。我当时确实,时间不多了……所以一不注意就……」 说到底她还是太谦虚了。 「…………」 无知的我当时也有些太过得意忘形了。真想把这个也跟卡琳说一下。 年幼却给我展示了她作为战士的矜持,正是这个使得我胸襟也开阔起来。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教一下——」 在竞技场里向我们展示的那副身披铠甲的女骑士那个样子。 我也曾想过,自己被诅咒的体质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 「就是解说的人也提到过的,你那个“英灵凭依”究竟是——」 「……英灵凭依……是吗?那个是——」 犹豫不定的少女,瞥了一眼自己的从者。 「喂喂,小春君,等一下。绘里世君也是」 平静地注视着这边的汉尼拔突然插嘴。他说话的时候还在一口一口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如果你对她的奥义感兴趣的话,那最好来亲眼看看。我们毕竟不是书写记录的文官对吧? 我们是互相殴打、厮杀的人。来柯洛西姆吧! 好好看看我们作战的英姿。反正下次比赛也快要开始了」 「诶?可以招待绘里世来观战吗? 啊不过观战门票已经售罄了……等待退票的人也是老样子,排得满满的了————」 小春的意思是,以正当手段购入门票的方法已经没有了。汉尼拔对墨守成规的小春哈哈大笑,说不管是什么事都有后门可以走的。 这样一来,我和小春?f?莱顿福洛斯就成功交换了私人联系方式。 小春本人有些困惑地跟我约定好等拿到招待券后就替我安排。 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只能静候佳音的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不过现在的话,也不能说自己对观战毫无兴趣了吧) 加拉哈德凭依状态的小春加拉哈德凭依状态的小春 对着发呆的我,一个男人泼了一盆冷水过来。 「呆在老不死(注1)的身边,自己也很容易变老的哦,“死神”」 「……加拉哈德……先生?」 「无需忍耐。有什么想问的话,尽管开口。毕竟小春也对“圣痕”(注1)熟人的你很感兴趣嘛,这也没办法啦」 「………呃……」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然后下一个瞬间。 喀地一声,少女将手中握着的叉子狠狠挥下,朝着放在桌子上的加拉哈德的手背,扎了上去。 我也好,普朗少年也好,被眼前的突变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浑圆。 对普通人类挥舞的武器,从者一动也没动。 我原以为他会很轻松地就避开,但这位神圣的骑士只是坐在那里不动,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叉子被不偏不倚地插进了他手指与手指之间的桌面。 「真是不懂礼仪的淑女呢。圆桌都被你划破了」 「……我会好好赔偿的」 少女一边对自己的无力表示歉意,一边阖上眼帘安静地垂下头。 似乎对同僚的不和没有丝毫动摇的汉尼拔突然说道。 「——我的master叫我了。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说完之后,他们支付了包含赔偿金在内的费用后,很快地就离开咖啡厅了。 被留下的我,在想象汉尼拔的master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毕竟是汉尼拔被《圣杯》指示的命运而缔结契约的对象呀。是跟既温柔又豪放的他很相似的人呢,还是说跟他相反,是个既冷酷又严格的战略家呢? (master和,servant……) 不过像小春和加拉哈德那样,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主从关系也不是没有呢。 正打算把思绪从刚才的想法中收回来的时候,突然心头产生了一种担心。 ……不对,应该不会吧。肯定是我想太多了吧。 放眼整个马赛克都市里,在战斗和竞技上也无人能跟他们比肩了吧。担心他们、杞人忧天的我才更奇怪吧。但是………… 加拉哈德也跟我说了,无需忍耐。能够推测他说的是关于小春身上的疑问。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在背后推了一把似的。 (就算被千岁和老师禁止了工作,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果然是————) 我将普朗少年交给咖啡厅的老店主请他帮忙暂时看着,自己有点欠缺考虑地冲出了店里。 在通往柯洛西姆竞技场的路上,我很走运地追上了他们三人。 我将他们叫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了自己有点在意的事情。 「既然你们知道我被叫做“死神”的话,请你们听我一句忠告」 谨慎地不让周围听到,我低声地说了起来。 将自己刚刚得到的“令咒狩猎”的情报统统告诉了他们。这是都市情报网和新闻上都查不到的被压了下去的事实。 在马赛克都市各地发生的无差别地杀人事件。而其结果是契约的从者也因此消失。 「这个记录媒体……里面有更详细的」 「这样可以吗」 我将媒体的密码解开,然后将小春个人的符号置换进去。 小春礼貌地伸出双手,接过了记录媒体。 「谢谢你,绘里世同学」 「嗯」 虽然我的话目前还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他们并没有对此发笑,而是很认真地竖起耳朵倾听。 「这里还未发生类似的事件……不过我觉得会危及到观众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虽然有些为难,但我想请你们试试跟警备员沟通一下」 「拜托你了,汉尼拔先生」小春也说道。 「不管怎么说,罗马必须毁灭!」(注2) 手指放在胡子上的名将露出了无所畏惧的笑容。 「那、那句话从你这里说出来……?」 「唔? 绘里世君这是偏袒罗马吗?真不像话呢!」 「可是下一场对战的对手并不是罗马帝国系的从者哦?」 小春歪过头,有些呆然地说道。 「无视吧。老爷爷玩的梗不要太当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加拉哈德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 一定要来锦标赛观战哦,绘里世同学。 最后,小春留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和他们一起返 回战场去了。 p184 —————— 注1【老不死】加拉哈德说的是绘里世的祖母——真鹤千岁。关于“圣痕”,以后会提到。 注2【罗马必须毁灭】原句是“迦太基必须毁灭”。迦太基与罗马是世仇,目睹了布匿战争中迦太基给罗马造成了巨大损失后,元老院的老加图就经常把这句话放在嘴边,不管是演讲也好,日常会议也好,总会在最后加上一句“然后,迦太基必须毁灭”。汉尼拔是迦太基的统帅,曾立下终生与罗马为敌的誓言。在文中这里也适时地玩了一下死敌的梗。 第四章 ——“死神”的工作被禁止以来已经过了数天了。 从老师,卡莲?藤村那里收到的正式委托,自孔德丽事件以来一件都没有了。 从都市情报网中优先通知的情报,也不再提供给我了。 被禁止进入设置了《秋叶原》的都市结界的重要基点处,也不能自由出入集中着灵脉的神田明神或者汤岛的圣堂周边的地区了。 突然被放逐出来的我现在不过是个离校生,而且还要带着一个真名不明,也不能灵体化的麻烦从者。就连看门狗的任务也没能完成,现在只是一匹无精打采的独狼而已。 万幸的是,这地方好歹是个观光都市。只要穿上平时的休闲装+泳装的话,就能简单地混进观光客中了。 不过那种心情几乎可以说是极其糟糕,不管干什么都会无地自容的。 “令咒狩猎”的跟进报道也中途消失了。 现在还仍然没将其作为表层的时间来对待,我对此感到担忧。 我的感觉告诉我,现在还没有解决掉它,还没有把它埋葬到黑暗中,只是让它销声匿迹了而已。 在《涉谷》出现了【寻找遗失的手腕的女人】【手腕女】之类的传闻了。(这件事)在学生中,正在成为普普通通的都市传说。 这种会假话成真的事情,请务必阻止。真心希望能阻止。反正之后去擦屁股的还是……哦,不对,我已经没有那种工作了啊。 就是这样,带着普朗少年在街上闲逛成了我的日常。 有时在目的地也会发现一点点千岁的痕迹。我也考虑过要不干脆离开《秋叶原》,试试去别的城镇如何之类的。 少年则对各种东西都展现出了兴趣,我对他的倾向也多少明白了一点。 街头艺人的表演啊、街头歌手啊、速绘艺术家啊,他很喜欢接触这种能亲身感受的东西,经常驻足观看。 因为碰上了在路上弹着吉他的朽目,也带着他去了“御宅族”商店之类的地方。除了大量的美少女商品以外,男孩子应该会喜欢的玩具或者角色的商品也多到让人发腻地陈列其中。但是,对于这类东西,他却不怎么关心。 (他喜欢的并非商品之类的的制品……而是原创的“东西”或者“事物”吗……?) 在发呆和犯困、以及好像直视耀眼的光芒一样眯着眼睛向远处眺望的时候,他会用眼瞳寻找着未知的“人”。 ……只是,在去到经营天文望远镜的专卖店的时候他的反应则有所不同,会坐在无疑是制品的天体照片海报前数十分钟不动。 “这是木星的照片?” “这个,yanjing,一直在追着我。” “眼睛……?哦,你说的是大红斑啊。” “这颗星星,真的,非常,巨大,巨大……” 少年颤抖着,将头上的防风镜戴在眼前,隔着镜片又一次盯着海报不放。 “星星……吗?” 是受到了我让他阅读的《小王子》的影响了吗?虽然原本就能看出她对作为天体的星星的情有独钟,但到访星星这种故事,真的是从他身上诞生的吗? 还是说……难道说,是有那种事情吗? 我观察着他,慎重地问他。 “这个啊,已经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是战争前的,现在,木星已经没有大赤斑了,(它)已经变小消失了。” “嗯……” 少年以十分温柔的表情看向海报上的星星,微笑道。 “是不是睡着了呢。要是还有谁会来的话就好了呢。” * ——就这样,到了圣杯淘汰赛的举办日了。 虽然不是在等待(圣杯淘汰赛),我站在了圆形斗技场之前。 圆形斗技场在面向海岸的秋叶原的外缘部。 巨大的体育场放出了压倒周围的建筑的存在感。 ——就这样,圣杯淘汰赛开幕日到了。 虽然没有摆上架势在等待,但我还是站在了竞技场前。 竞技场位于面朝海岸的“秋叶原”外缘部分。 巨大的体育场释放着要压倒周围大楼的存在感。一个一个高高的拱形与三段、四段相连成为椭圆形的厚重墙壁,包围着内部广大的斗技场。 只是一个专门为了人类相互竞争而创造的空间。在古罗马,诗人曾和过《面包和马戏团》,这是赋予市民们正统权利的“娱乐”的,那个象征。 观战的同行者是计划少年和那个卡琳。 非常感谢小春为我准备了四张贵重的招待票。 以和从者同行为前提的一对双人票。如果灵体化的话,从者的票就没用了,由于转播影像不能满足需要才特意过来的,现场也是每个人基本上以两席为单位。但是……。 “不会来了吧……” 开场时间已过二十分钟,等待的人不会再来。 多个去往竞技场的入口到哪里都是车水马龙大混杂。照这个样子,在比赛开始前可能无法入座。 因此根本没关系,可卡琳却麻木地叫了起来。 “好好吧!快进去吧!” 「咦?咦?不用等也没关系吗? 「没事的!反正他也不会来吧!” 短信发送确认好像也完全没有音讯。 白白等待的对象是那个自带衰气的吉他演奏者,就是那个带着双腐朽眼神的人。 我手上收到了四张票,心里想着该怎么办,暂且试着联系了一下附近的地方,可卡琳自己却非常感兴趣。但是,她的搭档红叶拒绝观看比赛。多出了一张票。 几天前,我和卡林在“秋叶原”的另一条路上遭遇了朽目。 依旧是那种暴躁的艺术风格,看不出行人的不屑一顾,卡琳因此斥责了他。 “呐,朽目先生啊,把圣杯淘汰赛的场内演出作为参考如何呢” “诶,,我只为能够理解我的人演奏” “装什么大艺术家啊!这种话去坟里说吧,砍了你哦!” 在这种一方不在状态的言语争斗中,最后从我手中抢过票去的他拍了拍懒散的胡子脸。 那么,卡琳的真意是担心作为音乐家的他非常可惜吗,还是想把他吸引到自己身边呢。我虽然是个“死神”,毕竟不是个鬼,这里还是不要再深入了吧。 ……话虽如此,卡琳却偏离了它。 跟在怒气冲冲的她后面,拉着计划少年的手入场。 总算到达场内指定的座位。 广阔的立体构造的体育场内部,新鲜而有趣。 由于入场的随身行李检查以及身体检查比较严格,好像只有今天入场的人潮非常拥挤。被观众注视着的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林州的检查工作。各处的武装警卫员的数量也相当显眼。 (我如果也被令咒检查的话会变得很麻烦……邀请票的原因,所以很容易就进去了吗?) 那么,我直接控诉汉尼拔的警告也许也是有意义的。主办方独自掌握在其他地区发生的无差别杀人事件的情报,也有被迫进行处理的可能性。 “喂,让您久等了!” 卡琳和陪她的少年回到了座位上。 手臂上抱满了坚果袋和饮料。我把刚出炉的热狗扔过来。 “《面包和马戏团》的面包吗……好烫,好烫” “马戏团是半场表演吗?虽然也有粥的看台,但不太明白,所以就放弃了” “诶……粥?……你这身打扮又……” 少年从纸帽到话筒,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带着应援物品,准备就绪。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卡 琳也笑了笑。 和刚才的怒气相反,现在又太过享受了。卡琳这种切换的速度偶尔学一下也不错。 在观众席队列最末端的座位的旁边,有一处非常用空间,红叶的巨大身躯似乎也能勉强放进去。为了身材高大的从者,也许也准备了这样的场所。 在这期间,场内音乐的音量大幅上升,奏出激动人心的旋律。恰是入场的好时机。 算准了会场安静下来的一瞬间,场内广播响起。视线前方,换做是原本的罗马斗兽场里的话,是给贵族们入席的座位的最前方,魔术的妖光在炫然地闪烁。向前方延伸铺展而去的花道上,小巧的身影缓缓出现,并舒展开后背的翅膀。 与此同时,会场的主屏幕里,一位身着古希腊风白色束腰外衣的少女现出了她的身姿。(……女人?) 『久等了吧!我可爱的小猪们!』 大音量的开场白响彻整个柯洛西姆竞技场。 『今天是圣杯锦标赛首次海战舞台的揭露会!说到大海(俄刻阿诺斯)就当然少不了我啦!大魔女喀耳刻将为大家担任今天的比赛实况主持!』 似要宣示自己兴奋的期待,全场观众都发出了欢呼声来响应。不过当中也有向着主持人喝倒彩和嘘声的家伙。 『o~k~o~k~我爱你们哦!在介绍荣光的出场选手前,先给大家介绍今天的两位解说!』 随着主持人话声刚落,花道上走出两位身形魁梧的男子,他们在向着观众们挥手。 『东军“奥斯曼”海盗们的解说员就是这个男人!海盗中的海盗,加勒比海的绅士!——黑胡子,爱德华?蒂奇!』 『就是我哦!!』 全场倒彩声不断,但挥着手的黑胡子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 『看来大家都认识呢!好,那就跳过,接下来介绍下一位!』 『好过分!』 『西军“迦太基”联军的解说员是这位海军大将的英雄!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话,罗马帝国也不会诞生,恐怕最终会被克里奥帕特拉的托勒密王朝吞并了吧!——没错他就是初代罗马皇帝的心腹大将玛尔库斯?维普尼撒乌斯?阿格里帕!』 (——阿格里帕!领导了著名的亚克兴海战胜利的海军指挥官!) 我以为他也会响应大家的欢呼声,出乎意料的是他反过来对主持人追问。 『……喂喂等会儿!我什么时候变成解说员了?昨天晚上你说的可是作为客人招待我过来的,怎么现在变成解说员了,莫名其妙!』 『不是啦——本来是委托了亚历山大里亚的欧几里得来当解说的,但是开赛前他突然推掉了。那位降临者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的,真是让我头都大了呢』 『你这家伙啊……所以偏偏选中了罗马军人的我来当迦太基的解说么? ……赛后需要绘画的从者们,拜托了请不别拿我的脸来取材!!』 (注1) 一脸耿直的阿格里帕在小魔女哀声请求下,不情不愿地接受解说员工作的模样,惹得观众席一阵发笑。 『那么根据大家的喜好,好好地期待自己支持的队伍的解说吧!如果在观战过程中肚子饿了的话,可以尝尝我做的麦粥哦?』 「……这……到底是……」 卡琳被现场逗得开心地笑着,而旁边的我则一脸木然。 将骄傲的英灵彻底地化为己用的低俗表演。从哪段开始是意外事件呢,又从哪段开始是安排好的演出呢?我对这种虚实乱入的恶趣味感到头疼。明明比赛还没开始,我就先感到一阵担忧了。 (即便如此也得看到最后呢……毕竟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来观战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个是想要调查小春那英灵凭依的秘密。她一直谦虚地称自己只是个晚辈,但这绝对不代表她认同卑躬屈膝的行为。我从她看向自己战友的眼神也能够深深体会她的性情。 还有一个,是关于在这个竞技场里战士们所发挥出的近乎异常的魔力。尤其是宝具的威力更让人瞠目结舌、如临大敌。为什么那种程度的力量会被允许释放呢?无法理解。 马赛克都市的市民,与原本意义上的召唤主有着很大不同。他们既不是血肉遗传的继承者,也不是通过修炼而具备活性化《魔术回路》的魔术师,当然也不持有单传的魔术刻印。 而市民们日常所需的作为魔术能量的魔力,也是通过都市的灵脉经由圣杯所供给的。 对从者而言也是如此,若仅仅是存在现世和过日常生活的话,并不会有多少不便。 但如果要发动大规模的魔术,以及解放那需要消费庞大且无法微调的魔力的宝具时,就很困难了。而且强行释放的话,还会危及到master的生命。 我工作中所对付的,简单来说都是些就算赌上自己性命也想要得到什么而使役从者的,堕落的市民。 在这个柯洛西姆竞技场聚集起来的选手们的master,莫非他们体内都沉睡着作为魔术师的才能吗?我想亲眼确认一下真假。 「……啊……红叶小姐」 热闹的观众席边上,在周围都无人的紧急用空地上,鬼女红叶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她正蜷缩着巨大身体,低头横躺下来。我和坐在她旁边的普朗少年交换了一下眼神。 感觉自己稍微安心了一点,我再次将目光投入竞技场里。 长轴约200米、大得有些滑稽的场地。观众席上方各处都漂浮着半透明的大屏幕,从中可以观赏到战场的各处特写。 此时,椭圆形的平坦的竞技场开始发生变化。 场地中央出现数道巨大的裂缝,随着规则的造型变动,场地形成了巨大的高低差。接着,翻卷着漩涡的海水灌入其中,同时岩礁也浮出水面。 从场地两端开辟的斜路上,逆着海流气势汹涌的桨帆船破浪而出。 如同从海面上跃出的鲸鱼一般,在刹那间漂浮在半空中的船体,溅起高高的飞沫落入水中,绽放出美丽的水花。接着,数只小船和小艇也鱼贯而出,与两军共同形成一支船队。当然了,到此为止都是与魔术无关的、由最先进的会场设备带来的效果。不过,在水面下蠢蠢欲动的巨大生物的影子,我想还是不要算入其中比较好。 『各位,是不是快要等不及了!就让我们开始这次的模拟海战吧!与以往的淘汰赛有着别出心裁的改变,这次大赛是多人对阵多人的团队大战形式!能称霸出现在这个秋叶原的地中海的,究竟会是哪一边阵营呢?!』 主屏幕向着两军旗舰的桨帆船的甲板上靠近。 『——首先出场的是,东军!为奥斯曼帝国打造无上荣光的地中海的恐怖。巴巴里的大海盗,红胡子“巴巴罗萨”!这个男人将再次成为提督(pa?a)!接下来!他的副官是与西欧诸国有着很深因缘的、圣殿骑士团最后的大团长“雅克?德?莫莱”!』 气氛活跃的魔女的实况主持,在陆续地介绍着选手。名声赫赫的水军武将,称霸中世纪大海的恶名远扬的海盗们在船上排成一列。 『——然后,最后要介绍的是东军的先锋,大家熟知的八艘跳!天生的平家杀手“源九郎义经”!今天的海战中最为危险的武士!预想中肯定会受到对方集中攻击哦!源九郎义经这一次到底会如何跳出这种逆境呢!?』 美貌的年轻武者,一脸风淡云轻地表情,回应着全场沸腾的“牛若call”。 义经转过身微笑的表情,连我也感到一阵兴奋。 旁边站着一位没有作为从者而被介绍的少女。 (那就是义经的master……?) 像是为了 和义经的铠武者形象搭配似的,少女身上穿着一件雅致的和服。不过我能看出她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市民罢了。 从者们各自的master站着他们的背后或旁边。其中也有带着面具将自己的脸隐藏的人。 此时,刚才一直在播放的土耳其进行曲的bgm被切换成洋溢着怪异和野趣的非洲风打击乐器为主题的旋律,在这种场合品味未免也太差了。 『————怎么样小猪们!现在让我们把头转向另一边!没错没错鼻尖朝东,屁股朝西!是时候让我们把目光投向迦太基联军的勇士们了!看,罗马的噩梦将在这个柯洛西姆冉冉升起!穿越比利牛斯、跨过阿尔卑斯的三头战象们的亡魂将在此刻与他存亡与共!雷鸣的将军“汉尼拔”在此登场!』 桨帆船的甲板上抱臂而立的汉尼拔,身穿传统的战衣,与先前在咖啡厅里那副休闲风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印象。面对盛大的欢呼,其紧绷的神色也纹丝不动,身上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紧迫气息。 『然后他的副官,是卡斯蒂利亚的炎之剑“熙德”————!』 西军选手们名字的介绍声与欢呼声之中,我以目光注视着她。 我的目光停驻在其中一艘船上穿着白色长袍的娇小的身影。我以施加了强化的视力将她的身影捕捉在眼里,天真无邪而又散发精悍气息的侧脸,此时的她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敌阵。 而那个男人就在她背后站着。头外向一边,手撑在腰上,连差不多该开始热身一下的紧张感都完全没有。 『作为后卫的是,这位骑士!大家对他应该还记忆犹新吧!就是那位在上次新人淘汰赛上给我们展示了他那压倒性的强大实力的——荣誉高贵的圆桌骑士“加拉哈德”!』 一连串的介绍结束后,对阵双方的桨帆船驶出,并按照各自的想法排列阵型。 无法隐藏住兴奋的卡琳拿起扩音器啪啪啪地敲着我的膝盖。 「好厉害啊!? 虽然海盗什么的我不太了解,不过义经的故事我也听说过的!」 「当然了啦。倒不如说这种程度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多了解一点哦」 不过,骨子里本应是个无法匪类的海盗从者们,要想完全适应马赛克都市的日常生活不管怎么想都挺困难的吧(……就算有例外也好)。所以能给市民带来欢乐的同时,他们在这场战斗里也能得到对等的回报。我发现或许这是其中一种理想的相互关系吧。只是…… 「……不过啊,卡琳。说是模拟海战,既然要在船上战斗,那东军的海盗阵营岂不是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像汉尼拔先生的战象什么的,压根就没办法出场啊」 「不对哦绘里亲。给,你看看这个宣传册。比赛的后半段,场地就会变为原状,海战也会变回陆战。到那时候对西军而言不就压倒性有利了吗?」 「哈……原来是这样」 并非是以公平为誓约的胜负,而是能否从明显的劣势中挽回局势这样的情节啊。 原来如此,对爱看热闹的我来说简直像是抽到了一张梦幻的卡。 而且,要说我对加拉哈德和源九郎义经的对决毫无兴趣的话,那是骗人的。 我甚至在想如果这就是真正的《圣杯战争》那该多好啊。 「啊……原来是这样啊……」 内心似是突然醒悟过来般,我环视着周围的(兴奋的)观众们。 允许选手们展示出来的那规格外的力量的理由,我好像能理解了。 * 「……?」 我的后颈蓦地一阵发寒。我感觉到一股不知从哪里投过来的视线。 装作自己没发现一样,我暗中将注意力转向周围,但始终没办法搜索到淹没在喧闹的观众席中对方的气息。 (确实是在注视着我……也有一点像是使魔那样的气息……) 波吉亚兄妹警告过我,他们怀疑是以前被我得罪过的人。 当我为了能立刻处理威胁而静观其变的时候,我发现了在兴奋的观众席中零星的、与这里气氛完全不协调的市民。 (令咒狩猎的牺牲者难道在这里也……?唔唔不对……) 将听觉过滤后,我感受了违和感。 然后,坐在前排的观众的对话传入耳中。 「……火灾?在新宿吗?」 「新宿的哪里? 是角筈吗?还是说在柏木?」 「好像是在花园町那边」 (……花园?) “花园”是我老家那一带。换句话说就是千岁居住的家那边。 我不由自主地探出身子,越过前面观众的肩膀注视着他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 「喂、绘里亲?」 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某人投稿在都市情报网的视频。 「……!?」 是火灾的视频。而且是实时的。 《新宿》的一排木造平房被卷入了滚滚浓烟之中。 灰色的浓烟之中,出现了一个全身被火焰包裹着的人影。但是那个燃烧着的人,即使其身体被火焰灼烧着,他也若无其事地在走着。 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入其他房子的院子里,用自己的身体来扩大火灾的蔓延。 视频晃动着被切断了。在情报网里也有其他市营电车着火而停在路上的照片投稿。 这时观众席的各处也纷纷传来不安稳的骚动。毕竟从《新宿》过来的市民也不少,出现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我回过头的时候,我发现卡琳也在凝视着手机。 「怎么了,卡琳?」 「听说《涉谷》站前广场发生了人身事故呢……暴走的公交车在十字路口……呃……好可怕啊。还有……电车好像也停运了? 我们该怎么办啊?」 马赛克都市各个区域同时发生着类似的事件。 「……呜……」 手腕内侧麻痹的钝痛感在扩散。 察觉到浓厚的死亡气息,恶灵们在我的体内蠢蠢欲动。 被我压住的手腕处,黑色的血在缓缓渗出。灵障化作了伤口而撕裂开来。 (明明我都已经死死地按住了……) ————这里已经,不是我该呆的地方了。 再待下去的话,我将会化成最危险的存在。对于聚集在这里的数万名市民,以及他们的从者伙伴而言,我明显是最大的威胁。 同时多处发生的事件的原委也成了我的担忧。 这里已经配置了十足的警备人员。而且最让人放心的是,我所无法比肩的优秀的战士们都集结在这个地方,就算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他们应该也能够处理的。 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虽然我好想亲眼看看小春战斗时的英姿,但现在已经不是这种时候了。 「绘里亲」 卡琳立刻就注意到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的举动。 「要走了吗……这次也不需要我吗,我说?」 「……抱歉。明明今天是我邀请你来的呢。不过,有件事想拜托你」 「是什么? 说来听听?」 我对上卡琳的目光,然后看向旁边的少年。 「红叶小姐……这孩子,普朗能不能拜托你照看一下?」 鬼女红叶,想要确认般看了看卡琳,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啊~没问题。交给我吧绘里亲」 卡琳一脸得意地给我看了她那完全回复状态的令咒。 正当我要离开坐席的时候——卡琳拿出了刚刚因为收到信息而震动的手机。 「——什么嘛。现在才回信啊」 愣愣地看着信息的卡 琳叹了一口气。 「那家伙啊……朽目那家伙,在信息说了句抱歉。真是的」 (注2) 「……就这个?」 「就这个」 一边流露出拿他没办法的复杂神情的卡琳,一边又笑了起来。 * 我从坐席区域离开,来到柯洛西姆的外边。尽管这里是室内,但空间却相当地广阔。精妙地模仿了罗马建筑的高高的圆拱形天花板。蜿蜒的通道沿着椭圆的竞技场缓缓铺设开来。靠墙处林林总总的小卖店在营业着,而且此时尚有零零星星的市民在这里闲逛着。 也有以店铺前播放着的比赛直播为下酒菜,惬意地喝着酒有说有笑的市民。 (特意跑过来观战……又把这里当成家里一样……) 我快步走向竞技场的出口,同时整理着刚才为止的自己的猜想。 结论就是——在圣杯锦标赛里出场的选手,是从观众们身上获取魔力的(而不是仅从自己的master身上获取魔力)。 他们从数万名“模拟魔术师”身上,吸收着魔力(并进行战斗)。 这就是我的猜想。 这个竞技场,并不是在战后的《秋叶原》里建筑而成的。 在世界再编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这个城市了。 毕竟其规模实在过于庞大了,如果没有明确的意图,不可能会被允许建造起来的。 古罗马时期,在柯洛西姆所举行的剑斗士的比赛是向神明供奉的仪式。 (在英灵身上,被托付着我们这些活在当下的人类的思念……) 生前留下传说和名字,并广为人知的英灵,聚集起巨大的力量后便化身为“从者”。与之相对,也会诞生出那些作为不为人知的背后所发生的悲剧、被称作“无辜的怪物”的、拥有扭曲特性的从者。 (莱顿福洛斯家究竟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柯洛西姆里,究竟是由什么样的魔术组成的,我对此兴趣颇深。 ————预料之外的人物把我叫住了。 「绘里世同学,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藤村……老师?」 多日未见的藤村卡莲,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图书管理员风格的老样子,她正站在幽暗的外侧通道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话要说……?) 比起这个,我想先向她打听一下关于《新宿》和《涉谷》中所发生的事件,我边想着边向她开口。 就在此时————现场直播的映像中发生了异变。 画面一边转向西军迦太基侧的旗舰上,通路里一边响起了实况的魔女癫狂的惊呼声。 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老师也将目光投向映像里。 那是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冲击性的画面。 西军的指挥官汉尼拔,虽然与敌阵还有相当远的距离,但他突然拔出了挂在腰间的宝剑。下一个瞬间,向着同乘副官熙德的腹部深深地刺了进去。 「————!!」 看着熙德一脸难以置信、身体僵直着,他的master狼狈地对着汉尼拔质问。 将染满鲜血的剑拔出的汉尼拔,似乎丝毫不介意对方的抗议似的,以更惊人的气势,将剑水平地挥了过去。 被斩断的熙德和他的master二人的首级,从桨帆船上飞了出去,落入到伪造的大海之中。 p210 注1: 迦太基与罗马是世仇 注2:朽木是一位在《秋叶原》街头弹吉他表演的master。绘里世和卡琳曾邀请他一起观看比赛,但却没有应约而至。 第五章 恐怖的光景,漩涡般席卷整个柯洛西姆竞技场。如同奔涌而至的海啸那样,起初还有些悄无声息风平浪静的,转眼间就化作将一切都卷入吞并殆尽的狂怒的惊涛骇浪。 大多数的观众明显产生了动摇,能看到他们各种各样的反应。 但场内也有一些尚以为汉尼拔将军的背叛行为是一场残酷的演出而越来越兴奋的观众。他们还没有正确理解到杀死了master的汉尼拔的危险性。 连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那个汉尼拔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 被刚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魔女,一边组织语言尝试着遮掩过去一边继续着现场直播,但主持的解说很快就被掐断中止了。 终于明白其他地区发生的火灾和事故这种事态的严重性而纷纷离开坐席的观众已然不在少数。而不断离场的观众,使得本来还一脸漠然地旁观事态发展的吃瓜观众们也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多亏了自己提前离席并在场外观看现场直播的映像,可以一定程度俯瞰整个竞技场,若非如此,恐怕身处其中的我会很轻易地就被周围人群的脊髓反射的反应给卷入其中并陷入混乱了吧。 「先冷静一下吧绘里世同学——我已经向警备人员下达通知了。应该很快就会疏导避难了吧。对于其他地区的异常事态,我们(卡莲series)目前正在处理了」 「避难——? 可是……!」 没错。我所担心的汉尼拔在向四处移动。 解说频道开始发出避难通知。同时场内的大屏幕上也显示着比赛中断的疏导通告。 但是此时竞技场的场地却一副异样的光景,双方的激战仍在继续展开着。两军的舰船错杂地交缠在一起陷入了混战。 陆地的一部分升了起来,灌满竞技场的海水的水位在急速地下降。 「……啊……!」 在映像当中。又一个master被巨象踩死成为了第二个牺牲者。 巨象向着master们的方向奔袭而去,对眼前的惨像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从者就这样当场消失了。 是谁,究竟是谁,现在的情形到底是———— 「……现在的状况也不得不容许一定程度的牺牲了。我刚刚试着联系参加选手的各master,希望他们能够共同协力收拾事态。不过……大约一半的master已经无法取得联络了」 「从者?汉尼拔是暴走了吗?」 「……不对」 我惊讶地屏住呼吸。那么说,这种事态莫非是汉尼拔的master引起的?不对。仅仅这样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老师。这是预料中的事态么?」 她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们事先想定了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态发生,但却没料到会变成这种情况」 就算是万能的《圣杯》,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应对所有的可能性。 她是为了优先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会来到这里的吧。但尽管如此也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处理好,她对此正深深地后悔着。我能体会到她那强烈的悔恨。她冷静的态度后藏着无力的懊悔。 我慢慢地将自己的内心冷却下来。如今正是化身为“死神”的时刻了。 「以准备万全的态势严阵以待的是《新宿》,可惜预测却落空了。我以都市管理ai 藤村卡莲之名,发布了“代号?绯红”指令」 (代号?绯红……!) 真红的招集——那是最高级的紧急状态宣言。我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自《秋叶原》再构成以来,发布这个指令的次数,据我所知只有一次。 「绘里世同学。你能分清楚servant与市民的区别的吧?」 「嗯。比起任何人都能——」 「那就足够了。那么请你将敌对的servant全部歼灭掉。仅凭警备员的应对是不足够的」 「——!」 等候已久的工作所带来的喜悦,以及这份委托的内容所带来的恐怖使我遍体发颤。 令人震惊的“委托”。 如果不是在紧急状态下,卡莲不可能发布这样的命令。而且…… 「柯洛西姆内的所有从者吗?」 「可疑的情况下,我允许你先制攻击」 「……最后我还有一点想询问。老师,这次是“工作”的委托吗?」 她一脸为难地挤出一句话。 「不是。只是……我个人的喜好而已」 「了解了」 她抵触并违背了真鹤千岁下达的禁令。 那样就足够了。 * 「我还有其他该去完成的任务。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我深深地颔首,然后和老师分头行动。 那么,就开始我的工作吧。 ————接受它们吧。将不详的恶灵们纳入己身。 不管是愤怒还是悔恨,不管是痛苦还是恐惧,统统接受它们吧。 不要将它们拒之门外,像邻居般接受它们吧。 我调整好呼吸,向着传来悲鸣与喧闹的通道迈步而去。 我挥下的双手指尖处,落下了一点一滴赤黑色的血液。我毫不在意渗出的血线,径直向前方走去。 将servant全部歼灭——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我很快就了解了。 通往观众席侧面斜路的正下方,推推搡搡的观众们混作一团。 其中一个男子正死死地抓住一个市民,似要将血挤压出来般狠狠地揪着对方。 身着现代风的服装,不过很显然那个男子是servant。以魔力编制的私服,已经在慢慢地消解,露出了他那原本的中世纪风格着装。 闻讯急忙赶来的武装警备员将男子拉开并推倒在地面上,用无托式突击步枪对着他连续射击。是个连人类也能够与之对抗的无力的servant。 但是,施加了咒术加工的子弹全都穿透了他的身体并在地板上反弹起来,突击步枪也无法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就算被子弹击中,他也立刻爬了起来,再度将不远处的另一个市民一把抓了起来。 在男子旁边的一名女性市民近乎癫狂地使用着自己的《令咒》。然而,纵使被下达了制止的命令,她的servant丝毫没有要住手的意思,也不遵从灵体化的命令。 (……比起汉尼拔的状态还要糟糕……仿佛理性被夺走了一样……) 我确认了一下老师交给我的柯洛西姆内识别标志是否还好好地带在身上。 然后对着警备员做了个让他退后的动作,他看到这边的标识之后立刻遵从地作出反应。 ——我将“枝”伸了出来。 从手腕部位现出的灵障处,溢出的肮脏的血液,慢慢地化作光泽很钝的黑色的枝条。 枝条逆流至指尖处,如同生长般快速地伸出。 然后——“枝”很轻易地就穿透了servant体表的障壁,执拗地向灵基中枢的所在之处摸索,接着将其“灵核”用力地揪取出来。 暂时可视化的灵核,对市民而言或许有些模糊不清,但对魔术师来说应该能更明确地分辨出个体差的色彩吧。 那个servant拼命挣扎想要将自己的灵核拉回体内。 果然,在他身上能感知到的,只有原始的生存本能而已了。 倏地,身旁的女性向我冲了过来并揪住我的衣领,是那个刚才拼命地使用令咒的女性。 「混蛋你在干什么!快停手,快停手啊!明明他是我 的servant啊……」 「对不起」 无能为力。对我而言,此情此景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我无法对危险的servant放任不管。即使是再无力的从者也好,要做到扼住人类的头、抑或是将人类的眼睛挖出来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很轻而易举的。 灵核被拉扯出来的servant,因无法继续保持灵体,立刻就化作无色的魔力烟消云散了。 「……对不起……请听从引导赶紧避难去吧」 「不要……不要啊……」 《令咒》渐渐地从女性的手背上褪去直至消失不见。强烈的丧失感给女性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勉强地将在那里一蹶不振地呜咽的女性抱起,警备员迅速地退了出去。 ——我注视着,“枝”的前端。 被抓住并从灵体中剥离出来的“灵核”,转眼间就被同化成漆黑的“枝”的一部分。牺牲的servant并没有回到英灵座。 等到刚刚那位女性内心的创伤愈合之后,还会有新的从者被召唤而来,那时候她的《令咒》自然会恢复了吧,前提是只要《圣杯》还在正常运转的话。虽说就算召唤到了同名的servant,先前的记忆也早已统统不复存在了。 就在我解决掉一骑servant的一小会工夫间,通道上陆陆续续地涌出开始避难的观众。我一边推开挤满在通道上的人们,一边登录了都市情报网寻找下一个目标。 连喘息的空闲都没有,我又陆续解决掉数名servant。 将失去理智暴走的servant的灵核剥离出来,无须多言地直接夺走他们的生命。 不过在此期间,我也被其中一个激烈抵抗的男性市民在脸上揍了一拳,连嘴唇都裂开了。只是我觉得要让暴怒冲动的他镇静下来,让他揍一下或许是最快的方式。 我也不例外,疼痛的地方肯定会感到疼痛啊。但能做的只有接受对方的怒火罢了。 看到了就算被自己狠狠地揍了一发,依旧淡淡地催促避难的我的模样之后,男子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青白地向我谢罪。 刚刚被我处理掉的,是一个很脆弱的少女servant。不过她的身手十分的矫捷,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抓住了她。 (啊、疼死了……是血的味道……) 我能清楚感受到恶灵们越来越高昂的兴致。 如果是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十四岁少女的话,被这样狠狠地殴打后恐怕会气绝昏迷过去又或者是垂头丧气起来吧。不凑巧的是,我不可能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就消极怠工。 那个被我处理的servant,到底是谁来着。仅凭外表和反应我无法辨认其身份。偶尔会有些知名度不大的英灵被召唤出来,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对自己学习上不够用功这一点还是感到十分羞愧。 master的那个男性身边,很快会有新的servant出现,丧失了旧伙伴的悲伤估计立刻就能被治愈了吧。一直以来我的工作都是像那样解决的。只是—— (只是,被遗忘的servant们,会怎么样呢……?) 至少我不能忘记—— 我必须要将他们在这个都市存在过的证据铭刻在内心深处—— 在处理数骑暴走的从者期间,我也逐渐掌握了他们的相同特征。 在警备情报网上,成功制服的报告也不断更新着。 这些从者表现得再怎么凶暴也好,然而并不具备抵抗的明确意识。与进入战斗的berserker那种激烈的狂化状态不同,只要保持与之距离,冷静地使用灵体遮断网将其捕获就足以应对了。 在其他地区被大量报告的,与“令咒狩猎”有关联的那种会动的市民尸体,我在柯洛西姆内连一个都还没发现。 不过,处理效率有所提高的同时,需要应对的对象数量也在不断攀升。 只要在一个地方发生暴走,几分钟之后在那附近就会又出现三个从者暴走。宛如通过灵体接触而感染了暴走行为一样。 很快从警备员和自发协助的市民口中,传出这样的话。 就好像——巫毒咒术的“僵尸”一样。 (如果是死灵魔术,其对象应该是实体才对啊……将英灵这样的灵体僵尸化什么的……) 假如是以夺取master的支配权为目的的话,更高效的方法枚不胜举。如果是以使役从者为目的的话,与手段的高度性相比,眼下的状况未免也太过愚直了。 (莫非只是为了散播“死亡”而已……?) * 不时会有激烈的战斗声从竞技场内传过来。 正是从者们交战现场的破坏的声音。 如今一半被水覆盖,一半裸露出地表的场地里,究竟发生着什么呢。仅凭残存的监视摄像器无法清楚地捕捉到内部的详情。 咚!啪啦啪啦……随着极为强烈的震动传递而来,场内的照明全暗了下来。 恐怕是紧急电力系统和场内监视网的中枢被袭击的浪潮击中了。失去通信手段的警备员,只能通过互相叫喊来进行联络。 有几个场内的出口由于出现大型崩塌而无法通行。想方设法进行避难的人们向着反方向移动,与从后方蜂拥而至的群众推搡在一起,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尚未被传染的从者们冷静地互相协调,尽力地保护着master们。然而,因为陷入绝境而被焦躁感驱使的市民里,也有不少人做出让自己的从者优先救助自己这样武断的行动。 (完全没办法统一管制……老师,卡莲究竟怎么了……) 当比赛中断过去了20分钟,现场的无秩序状态到达最高潮的时候—— 我因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某人感到仓皇失措。 「你——为什么!」 普朗少年,孤零零地站在四处乱窜的茫茫人海之中。在他的身边,却没看到卡琳和红叶的身影。 「为……为什么!擅自地跑来这里? 不和卡琳她们去避难的话——」 「有一只狗」 「狗?……你在说什么啊!?」 「它在叫我」 现在可不是跟他面对面争吵的时候。我惊慌地试着和卡琳她们取得联系,但电力系统瘫痪的情况下完全没有能连上线的迹象。 此时,从我手腕处垂下的“枝”想要去触碰少年。 「不行……不要靠近现在的我!会很危险的」 眼看就要碰上了,我急忙地远远避开。我在迷路的市民中跌跌撞撞,总算找到一块通路的阴影处躲避起来。 在一片喧闹声中,他澄澈的声音依旧清晰传入我耳中。他说道。 「你,说过的吧。我们要,在一起」 「啊……我说过……我是说过!」 他一动不动地仰视着我,脸上露出像是为难,又像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你,在哭吧」 「……!」 说真的,我很想把他痛扁一顿。卡琳她们现在,肯定也在冒着生命危险寻找这个少年。 对我压抑的怒火流露出贪婪的恶灵们开始吵嚷起来。不行!不可以让自己的内心混乱。 「……嗯……是的。对不起……」 我以颤抖的声音承认了事实。没错。希望能和他在一起的是我。不过,可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如此地揪着我的感情使我心乱如麻呢。为什么,我不能像接受恶灵们那样,接受他呢? 东跑西窜的人群突然被赶向同一个方向。膨胀的人潮涌了上来。他们的脸 上露出相同的恐慌表情。 (那个男人是……?) 很快,暴走的从者从背后逼近。 单薄轻便的铠甲,如同重量级力士那样健壮的体格,我有印象。那是隶属东军的其中一个海盗从者。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中世纪日本水军、来自长崎松浦的松浦党的家督(总领)。在坛之浦合战和元日战争都有着活跃并在很大程度上地影响了日本历史的武人集团的头目。 拔出的武士刀沾满了市民的鲜血。先前那敏锐的谋略家面貌此时已经看不出来了。在附近也看不到他的master的身影。 (起码,得把他解决掉才行……!) 一般的手段并不奏效。就算此时的他正处于暴走状态,我也能看出他身上依然聚集着相当的魔力。布满他身体的弹痕空洞已经开始闭合,慢慢地回复原状。 如果在这里被他解放了宝具的话,肯定会造成很恐怖的伤亡。我必须全力以赴。 (但是……!) 我突然意识到背后的少年。我的力量会把周围的从者都牵连进来。他能防御得住吗? 「——请让一下!」 我的头上,响起了少女尖锐的叫声。 在上层的通道里追赶着从者的少女,翻过栏杆跳下,在空中轻盈地跃动。 (小春——!?) 洁白的长袍随风飘舞,她从十五米落差的高空中自由落体地跳下。 小巧的身影背后,一瞬间实体化的加拉哈德的身姿与之重叠。 一边坠落一边“哎呀呀”地摇着头的骑士,手臂伸向小春的细腰将她环抱起来。以那副姿势快速地回旋起来的同时,下坠的二人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异变。 飞降而下的二人,合体化作一个身披浓紫色甲胄的骑士俏然地站立在地面上。是我在街头大屏幕上看到的,那个精悍的女骑士的模样。 (这就是——英灵凭依)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场合目睹了她的绝技。 不留丝毫重整态势的空隙,总领的大刀劈斩下来 。小春低下身格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你是……小春!?」 「是的」 凭依状态的小春身体发育了不少,现在比我还要高大了。 她的腰部挎着两柄与加拉哈德共通的剑。现在被她握在手里的是护手处垂着一块缎带般布条的风格奇特的长剑。她使用另一柄剑的模样我还尚未见过。 「绘里世同学。在破坏他们的灵核之前,他们都不会停下来……!」 「——嗯。好像是的」 「所以,我决定好了」 她的剑影和总领的刀光交织重合在一起。她开口说道。 「——我不能仅仅命令加拉哈德去干掉他们。我要亲手消灭他们……作为……对他们的——」 双方双手握着的武器碰撞在一起,嘎吱嘎吱地迸裂出阵阵火花。 没有放过对方想要拉开距离时露出的破绽,小春乘此机会拧转剑锋横劈下去。只论臂力的话,自然是总领更胜一筹。但,在对方精神抖擞地接近自己的时候,小春的剑锋悄然无息地朝着对方的喉咙快速划去。 满脸愤怒的总领如同被陷阱缠住的困兽般扭动着身体,然后从喉咙处如同泉涌般喷出大量的鲜血。 「……饯别!」 小春优美地挥手甩剑,在地板上描绘出一道鲜血的弧线。 然后,对着脸上布满苦涩表情、瘫倒在地上一颤一颤痉挛着的对手的后背,小春再度将剑锋刺透他的身体。连第二柄剑都还没拔出来就完美地解决掉总领。对于在陆地上用刀作战的总领来说,碰到这么强的对手运气确实太糟糕了。 已经确认到总领的灵核消灭了。忽然,少年走向那片流血痕迹正在消失的地方,蹲了下来。 「……普朗?」 少年将凄惨的光景深深地印在眼中。 和看向街头艺人表演那时相同的,通透的眼神。 * 我和小春简略地交换了情报。 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形,关于凭依会对她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啦,加拉哈德本人是什么想法啦,关于英灵凭依更详细的细节等等,真想一口气地向她抛出连珠炮似的疑问。只不过,现在可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不是,我追赶的不是他,而是一个魔术师」 「魔术师……?」 她从竞技场内部追捕而来的,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对手。 令汉尼拔及其master,以及其他强力的从者们陷入狂暴的幕后黑手。 「剥夺感染者的理性,向周边无差别的攻击,还有通过灵体的接触感染。这是我完全没见过的魔术。食尸鬼……也不是正解的话,会不会是吸血种的亚种呢?」 「不对,那种魔术是存在的。那些症状正好跟那有名的咒术吻合。不过……」 那是虚构的啊。那是电影世界的话题啊! 而那种咒术原本不过是,将尸体当作劳动力来使役的可疑的民间传说在奴隶贸易时代发生变形的产物。 「僵尸?你是说,巫毒教的咒术吗? 就像普通人都知道的那种?」 虽然看上去一副大人的模样,但那惊讶的表情还保留着小春的神韵。 「……在熙德和他的master死亡之后,竞技场内发生了乱战。因为很难判断出敌我关系,我们为了互相保持距离都分散开了。目前我还没找到其他同伴,如果连他们都被感染了的话,受害的就不只是这个柯洛西姆里面了。到那时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让加拉哈德凭依在自己身上的小春,可以说是人类……和从者中间的存在。 「保持英灵凭依状态的话,就可以防御暴走的感染了吧……?」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但不能对此太过乐观。而且……绘里世同学那只手腕不是受伤流血了吗」 「这个是……」 在我回答小春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少年投过来的视线。像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进行责备的视线。 「对从者来说有害无利的玩意罢了。小春也千万别太大意地靠近我」 「我知道了」 小春很可靠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少年静静地向我问道。 「你又要,去杀人了吗」 「……有需要的话我会那样做的」 「因为是,战争吗?」 他毫不畏惧地向我靠近。一边踮起脚尖,一边用小小的手指想要去抚摸我被揍得发肿的脸颊。不仅仅是要将这伤痕印在眼中,仿佛要把这份痛楚当成自己的痛楚一样。 「不对呢。因为想被需要,所以,才会杀人吧」 「……」 这是一个意思的啊。因为渴望被爱,所以才会去爱,难道不是么? 活着的理由谁都无从得知。知道那个的只有死人。 「我啊,曾经是这样想的。我也是,孤独一个人,直到将来也是这样。我曾以为,为了某人所以才一直孤独着。不过呢,或许那是不一样的」 少年轻声诉说着谜一样的话语。在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出惨剧,他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实感。连小春也用惊讶的表情注视着少年。 我有点害怕这个少年,因为他,跟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 * 在刚才小春与总领的死斗过程中,周围渐渐地已经看不到避难人群的身影了。 微暗的偌大通道中仅剩下还在独立照明着的应急灯,我们转眼间就被一股寂静笼罩住。 我们前行的通道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出口离我们 很近了。已经可以看到弓形天花板敞开通往外围的部分了。 (尽管出口就在眼前,但市民们却沿着反方向逃跑,也就是说……) 首先感受到对方气息的我,已经明白其缘由了。小春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 拥有压倒性庞大魔力的存在正在靠近我们。 「是他——那个魔术师(caster)!」 物品散乱一地的入场大厅里,午后的阳光参差地穿透进来。 在那下方的是,啪嗒啪嗒赤脚走着的白头发黑皮肤的从者。 背手拖着的是市民的尸体。那可是三人份的尸体,却如同拿着头陀袋那样毫不费力。 没有错,很明显是敌人的从者。 「才不是魔术师(caster)哦。我可是妖术师(sorcerer)。算了,是哪个都无所谓了」 磨蹭缓慢如同黏着般的动作。 只有那声音像是可爱的幼女一样。 从头上往下套着一件带有非洲色彩的斗篷,下半身戴着金属制的装饰品。 只见对方拿着异样形状的剑,贴在被抓着的尸体的手腕处,切了下去。 这是在切断死者的《令咒》。 「不错哦不错哦,你们两个,不管是谁都很有趣呢」 切断令咒的工作完成后,将落在地板上的手腕捡起收集的敌人看向我们这边。 “令咒狩猎”……! 那个从者浑身上下,悬挂着从他人那里夺取而来的令咒。 被切断的手腕、脚踝、被拔出来的锁骨、甚至连用线缝起双唇的风干的头颅也有。看上去较新的残肢里,可以清楚看到马赛克都市市民特有的《令咒》的图案。 「——其中一个人不是人类。是人造人啊。跟那么沉重的英灵粘在一起,快要断气了吧。算了无所谓,令咒我就收下了」 (……!小春……你果然是……) 单方面地说着话的敌人——恐怕是个女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另一个人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那是如同宝石般赤红的瞳孔。 在她的背后,被切掉了手腕的尸体们爬了起来。 等我回过神时,才发现我们周围躺满了一地的尸体。全都是涌到出口却没能逃出生天的受害者们的亡骸。 (……!) 穿着学生校服的少女尸体,让我的身体猛地僵硬起来。 (……!……不是卡琳……不过,看来没错了。那个女人就是连续杀人的实行犯) 尸体们以我们为目标,保持着异样的姿势快速走来想要抓住我们。 我将普朗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向前迈出的小春冷静地将尸体们踢飞、切断他们的四肢,让他们无法行动。 女性敌人似乎想要看透我们的行动。 「绘里世同学。我已经忍耐不住了……请让我出手吧。那家伙,竟敢将我们的同胞……!」 叫喊着的小春的后背,我能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斗志,而且还有不断高扬的魔力。 不断地将尸体打发过来,一脸无聊的敌人开口说道。 「究竟怎么了呢? 那边的你,来跟我战斗看看啊」 那家伙直接对我挑衅了起来。仿佛小春不存在似的无视了她。 p233 「真是浪费呢。这样还不够吗?看来得叫出更多的我的孩儿们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从通道的深处现出身形的是,身披连环甲的巨象们。 它们的四肢被飞溅的鲜血染得通红。无法想象究竟有多少市民被它们践踏而死。 「真开心呢。这是森林的大象哦。印度河的大象也有呢」 双头战象。蹂躏了罗马共和国的恐怖的象征。 它们是从属于汉尼拔的从者的一种。这样说的话,汉尼拔现在还没死。但是巨象们盲从于敌人的光景我却无法理解。 小春举起剑,魔力仍在不断地高涨着,她隔着肩膀对我小声说道。 「我要展开宝具了。连同那家伙,在这里解决掉——」 「不行哦」 啧——敌人弯着身子站在原地发出微小的声音。 但她的动作比那声音到达耳膜还要快,挥舞着异形的剑的女人瞬间出现在小春的侧面,粗暴地将小春的身体击飞。 如同重型设备的锤子般,被打飞的小春的身体将竞技场的内壁撞得粉碎,然后被半掩埋在崩塌的瓦砾之中一动也不动。 「从者果然是很难劈开呢。明明瞄准了右手,没想到会被保护得那么好」 我刚准备对敌人射出“魔弹”,但是—— 将瓦砾弹开飞身而出的小春猛然地攻向敌人。 但是敌人用那把异形的剑,接住了小春的强力一击。 兵器交锋掀起的冲击波哗哗地震动着大厅。 面前的敌人并不像先前的水军总领那么轻易就能对付。只见她以一副疲累的模样,向前弓着身体,单手舞剑,将小春的一击又一击以更为凌冽的攻势打了回去。 「——!」 抓住小春双手举起的空隙,敌人没有放过机会,再一次凶悍地将小春击飞。 (啊……!) 身体重重地砸在倒塌下来的墙壁的尖角部分,小春吐出了鲜血。 「这家伙啊,没有给汉尼拔最后一击就逃跑了哦。后来汉尼拔不断地袭击人类呢。该不会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吧」 真的是魔术师(caster)吗? 那个女人? 这战斗简直是一边倒。而且魔力还在不断高涨。 (她体内的加拉哈德究竟在干什么啊……!?) 就算不是原来的姿态,竟然能将圆桌骑士加拉哈德在白刃战中压制、玩弄。这样的敌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她是被收纳在英灵灵格中的存在。 「(对着汉尼拔)脚底溜得那么快的小鹿,也敢向着我冲过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 痛苦呻吟着想要爬起来的小春。 啪嗒啪嗒一步步向着她走过去的女人,狠狠地踩在躺在地上的小春的右腕处,然后将剑挥下,深深地刺入了地板之中。离切断手腕只差毫厘之间。 「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肆意的嘲笑声淹没了小春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着高声大笑的女人的后背,我射出了一记必中的魔弹。 换做马赛克都市的从者,灵核被击中的话就会当场消失的——恶魔萨麦尔的魔弹。 ——魔弹确实命中了她。 但是……从女人背部侵入灵体的魔弹,就那样慢腾腾地贯穿了她的灵体,然后在另一边的胸前被挤了出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掉落在地面上。 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相反的是,垂吊在女人衣服上的藏品之一的,束成一串的锁骨哩哩啦啦地碎掉并掉落地上。 女人慢悠悠地转过身。 「不用那么赶着投胎,也没关系的哦」 「我……我还能……战斗……」 就算一只手腕被踩住,依然也拼命地从下方死死地揪住对方的小春,被女人狠狠地踹着头部,尔后又踩在脚下蹂躏着。 (小春……!) 「——我的孩儿们的话,现在在这个城郭的另一侧哦。因为那边的出口已经全部堵住了,幸存者们想要在城里固守不出。不过,就算在内侧也有我的 孩儿们在呢。不需要等待多久。毕竟这个城郭里的从者,都太弱了呢」 「……还有,没来得及避难的市民吗?」 「哈哈哈——等我的孩儿们再增多一点,接下来就轮到外面了呢。这肯定会很有趣吧」 (她是以街上为目标的……!为了这个目的才在这个竞技场里增加力量吗……?) 那个女人——恐怕是“神灵”。 被当作什么神明崇拜的存在,以从者的身份响应了召唤。 但如果是由《圣杯》所召唤出来的话,她的威信应该也是有界限的。 (并不是真正的神祇……不能被她的气势唬住……!) 我鼓舞着自己。就算那不过是区区自我安慰也好。现在已经不是犹豫不前的时候了。 我挥下高举的手腕。一节节从手腕前端突出的漆黑的“枝”,化作强韧的鞭子弯曲起来。以八字形交叉被挥舞而出的“枝”转眼间就延伸出数倍的长度,其尖端甚至超越了音速。 我踏出数步,努力地与敌人缩短了距离,将“枝”电光一闪般地掠过呆立原地的敌人的胸口。“枝”并不需要瞄准致命伤也能准确地抹杀对方。 「——!」 我能感受到触感。“枝”的尖端触碰到了斗篷以及藏在其中被抱着的手腕,极力地死死抓抓那一点点的灵体。 「哦呀哦呀。居然能够贯穿我的障壁啊。难道是虚数魔术吗?那种事情我可没听说过哦,那个臭家伙到底还隐瞒了些什么呢」 (行得通……!我的“枝”对这个女人同样奏效!) 「原来如此,原来你不是master啊。是魔术使吗?所以才不持有令咒啊。那么,把你踩成肉泥也没关系吧。真是没办法了呢」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女人却没有要唆使战象们往这边过来的意图。 我所知道的是,她依旧用着好奇的目光看向我。她的那份自大,就是我胜利的机会! ——既然如此,就尽情地让你好好瞧瞧吧。 「虚数魔术……如果是那么高级的东西就好了」 又一次让少年看到我杀人的情景了。对于我体内那逐渐升起的淡淡的施虐心,恶灵们表现出十分亢奋。 (既非手指,也非镰刀——如今是斧头。劈斩、破坏的冲动貌似唤醒了饥饿的恶灵们) 缠绕上我手臂的“枝”覆盖在我的手腕上,并形成双刃战斧——枝斧。 我更深地,更深地接受着它们,接受着恶灵们。 ———————— 恶灵们,呼唤着幼小的我。 我无法分清周围的活人和恶灵。 就连无数的声音,和自身的意识都无法区别开来吧。 恶灵们不分昼夜地聚拢在身边。对它们而言,我的身体就如同黑暗又漫长的斜坡路上一处绝妙的藏身之处。 它们既不是英灵,也不是反英雄——而是邪灵。 凝聚了无数怨念的死者的灵魂。 没有名誉。也无法作为穷凶极恶而不可代替地死去。 绝对不会被“座”所接纳的,邪恶的怨灵们。 没被授予出生落地的存在,被世界否定着,甚至连名字也被夺去,不被允许归还到这个世界。 而这个宇津见绘里世,是渴望受肉的它们的唯一的大门。 然后…… 慢慢地失去自我并开始崩坏的我,被那两个人栓了回来。 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所以——操纵它们吧。握住命运的操纵杆吧,绘里世。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样一来就算你身处黑暗也能够飞起来。 成为替那些化作灵障冒出的邪灵们起名的母亲吧。他们的话语依然萦绕在我耳边。 ———————— 「——魔王(erlk?nig)!」 其为榛之大树。持有王冠与尾巴的精灵之王。 率领灰柳的女儿们(wili),站立于死者国度大门之人。 「此刻的“枝”即为——魔王的指尖」 将自由阔步地徘徊在现世的灵,从马背上拖下来吧。 「攫取吧——!」 恶灵们在上佳的猎物面前迅速而忠实地听从着我的命令。 收割灵魂的黑色战斧发出呜呜地轰鸣。 我将摆好架势的女人的剑高高地弹飞,以收回来的另一面斧刃朝着她的身体一击斩下。 「哦呀哦呀哦呀」 我在女人的身体上留下了深深的一击。 从肩膀到胸部斜斜地绽裂开来的创口处,可以看到她雪白的骨肉和脂肪。 「这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哦。重要的干尸人头送给你也没关系哦。——你的力量和我“恩赞比”的力量,是相同性质的东西呢」 这是打算无条件地赐予我奖赏吗?女人自己报上了真名。 “恩赞比”——我勉勉强强听说过。那是僵尸传承原典的刚果维利族的至高神。生命万物的母亲和大皇女。 「也就是说那份力量——正是“死亡”本身」 p244 第六章 ——够不着! 我的“枝”根本无法触及敌方从者的灵核,更别说要将它拽出来了。 包裹着恩赞比灵核的灵体上那柔软的表层深处,沉睡着一层大得难以置信的硬壳。尽管她让魔弹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但那硬壳依旧毫发无损。 露出一副相当困扰的表情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胸部的伤口,从悬挂在身上的几只手腕里取下了其中一只,高高举起塞入到她那大大张开的嘴里,一下一下地咀嚼着。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骨骼碎裂的声音,其他几只手腕上的《令咒》的纹样逐渐变淡,手腕也开始变得干瘪。 (她在吃……令咒……!) 趁此期间,我在将她逼退的地方,把小春抱起来飞身后撤。 好不容易退回到少年的身边,等我回过头的时候,敌方身上被“枝斧”劈开的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带着头蓬也都恢复原状了。 「————嗝。真想不通你的勇气是哪里来的呢,魔术师。不过,那个黑色的枝条我已经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怜的怨念者们的指尖。跟你倒是挺配的呢」 干瘪的手腕哒哒哒地掉落地上。 「然后呢,将所有从这一侧城门溜出去的家伙统统扫荡,我是这样跟对方约定好的哦。虽然那个枝条很棘手,不过只要这样做就没问题了」 敌人连信号都没发,那两只大象就向前冲了出去。 只见它们用额头将立在大堂里的石柱撞倒,然后用鼻子将倒在地上的石柱卷了起来。 「等、呜、哇!」 数吨重的石柱被扔了过来。我一边把筋疲力尽的小春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她扶起,一边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被投掷过来的石柱。大象这种生物居然能做出这么灵巧的动作吗! 还有另外一只大象将石柱抱起,如同抱着破城槌般突进而来。 「你们两个我已经腻了,下一个轮到那个小男孩了。真是可爱到想把他做成风干人头呢」 恩赞比走上战象的鼻尖,然后蹲坐在背上。 「……嗯?难道说,还藏了什么招数吗?」 我想要从两头战象的攻击范围内逃出去,但在我刚要踏出一步的前方,蠢蠢欲动的尸体——僵尸们在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 「啊……我……没关系的。绘里世同学,请你拉好他——」 恢复意识的小春摇摇晃晃地勉强站直了身体,再度拔出宝剑,拼命地将不断逼近的僵尸逼退为我们开路。不管怎么看,她分明是在胡乱地硬撑着,只是眼下这种绝境除了依靠她别无他法了。 像魔术师该做的那样,小春也尝试恢复自己的身体。她手背上的《令咒》已经消耗了七成了。然而,被狠狠地砸在墙壁上留下的伤却未能恢复完好。 伤势同样严重的右腕,却并非是被恩赞比的剑所刺伤的。 (连“魔术回路”都已经受损了……小春……) * 恩赞比蹲坐在狂奔的战象之上、一路地动山摇地紧紧地追在我们后方,她的声音在昏暗的通路里不断地回响着。 「知道吧?以这座城塞为中枢,死之领域在不断扩大哦」 ……死之领域?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如果是servant的契约者,说不定会感受到什么不同的变化。 「——只要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都是我的孩子。都会变成恩赞比我的、可爱的孩子们哦」 荒唐的话语传入我耳中。 (只要是……死过一次的人都是……!?) 是想用胡言乱语引起我们绝望么。还是说,从者们既无法发挥全力,也无法组织像样的抵抗而陷入苦战的原因,正是被恩赞比神的妖术效果波及到了……? 「其中也不乏十分健忘的家伙呢。我只是唤醒了被他们遗忘的死亡而已哦。有句话说得好,“勿忘你终有一死”(注1)。怎么着?加拉哈德还不肯现身吗?差不多适可而止了吧,别藏在小女孩的屁股里了。让我好好地瞧瞧,过去你是怎么死掉的吧」 ——不好,露骨得不能再露骨的挑衅。我给小春使了个眼神,小春也无言地回应我——无论如何都尽量不要解除英灵凭依状态。 接着——。 『code?crimson——柯洛西姆内部的魔术障壁,现已解除。请幸存者前往竞技场的场地』 是卡莲的声音!场内的广播设备突然恢复运作了。 所谓“障壁”,就是在比赛中保护观众不受从者的攻击和宝具之类的伤害而人工形成的魔方阵。没想到居然把那个给强行解除了。 避难指示的广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但是,幸存者当中,不可能有人知道“code?crimson”的真实含义。(注2) (那么说,先不论广播的内容,至少那个关键词是老师想要传达给我的) 我试着用刘海的礼装进行通讯,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老师……) 然后从手机里传来语音通话的来电信息——是卡琳! 『绘里亲、你还活着!你还在柯洛西姆里面吗? 超级对不起。我把普朗给弄丢了!啊啊啊我惟有切腹谢罪了!』 「普朗的话他在我这边。不用这样寻死觅活的啦」 『哈啊啊啊啊!?』 「莫非,你被围困在城塞里了吗?」 『啊啊!我在邻接着竞技场场地的空的马棚里。这边还有不少其他的幸存者。选手当中也有好几个在拼命抵抗着。不过,感觉马棚马上就要被人从外面推倒了——阿红(注3),那边!糟了!』 从通话中,传来一阵冲撞铁栅栏的含糊不清的声响以及大象的鸣叫声。汉尼拔的另一头战象看来是在那边了。恐怕他本人也在。 『刚才的广播,是卡莲酱老师吧?可以相信她吗?真的没问题吗?』 「可以相信的。从那边就能逃出竞技场了吧?」 『啊啊!她说这边的隔板转动不了的,得把它直接整个吹飞,现在的话要用宝具才行』 「快用!趁还没到为时已晚的时候!我也马上就——」 紧接着,通话在传来强烈的轰鸣和一声yes之后就被掐断了。 我也把事由告诉了刚刚在一旁听着我和卡琳会话的小春。 「可是……我的同伴们……暴走的出场者们还在场地内。不过是外围还是内部,都一样地危险。而且,刚刚广播里说到的code?crimson究竟是……?」 「小春。你想看到的东西早就在我们眼前了哦」 小春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我的想法已经传达给她了。 「我知道了。柯洛西姆的构造,我这边更熟悉。请交给我吧」 * 「是诱导吗?居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且不是向外面,而是向内部诱导呢。是觉得我很难追上他们么?」 恩赞比保持着蹲坐的姿势,双手撑着脸颊。 「肯定是陷阱呢。一点都不好玩。那边就交给孩子们好了」 两头战象不断地突进和冲击,使得模仿古遗迹的艺术装饰大部分都支离破碎,而且它们还在不断地逼近。 跟在在前面开路的小春背后,为了保护自己和普朗,我也不顾一切地狂奔着。 在通道的某个地方,小春停下了脚步。这次轮到她主动挑衅。对着恩赞比乘坐着的战象们。 「来吧!尽管放马过来,汉尼拔的盟友!(注4)那个女人并不是你们的主人!被她操纵想必你们一定很痛苦吧。至少让我来超度你们吧!」 紧接着恩赞比似乎有点生 气地紧皱眉头。 「……你这家伙……守护着众多被拖出森林而死掉的同伴死相的,正是这两个温柔的孩子!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么?」 象背上,恩赞比站了起来,举剑指着小春。 两头战象凶猛地嘶鸣着,以小春为目标突进而来。 举剑摆好架势的小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它们。 惨不忍睹的猛烈冲撞过后。 我和普朗少年看到的是,蒙蒙一片四处飞扬的灰尘之中,几束阳光参差地照射进来的光景。 激烈的撞击使得内壁塌落,打开了通往柯洛西姆内部的入口。宽广的竞技场场地再次映入眼帘。 在冲撞前一瞬跳跃而起的恩赞比,丝毫不在意身后大破坏的光景,陡然降落在我的面前。 大象的嘶鸣已经渐渐地远去,可怜的僵尸们也被撞得四处横飞。 「难道说……这家伙就是……“圣枪”吗?这么小的小屁孩?」 恩赞比对着少年搭话。 「……不过那个嘛……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将普朗少年从目不转睛盯着少年看得入迷的恩赞比面前拉开…… ——下一瞬间。如同青色的光芒一般,小春从恩赞比的身后飞跃而至。 然而如同早有预料般,恩赞比挥舞着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春再次弹飞出去。 (——!小春!) 小春再次被砸进内壁之中。而且这一次,少女的小春和加拉哈德的姿态分离了出来,变回了英灵凭依之前的状态。我想这很可能是因为小春身上积累的伤势已经超出限度了。加拉哈德的状态就更谈不上完好无伤了。 恩赞比一步一步靠近少年。 「从“座”里被送过来的未来的英灵……? 看着也不像呢。不过既然是英灵的话,肯定已经死过了吧?用我的匕首来打听一下好了——哎,金发的小孩子,我来帮你整理下你的死相吧」 (……怎么办……不争取点时间的话……不过……) 如果恩赞比的注意力转移到加拉哈德身上,并让他受到僵尸化感染的话,形势就会变得相当致命了。那么,少年正好可以成为吸引恩赞比注意力的诱饵。 但是……。 比起自己的想法,我的四肢先动了起来。 我在手腕处快速地形成一柄能精准操纵的、只有单纯刀身的“枝剑”,然后站在恩赞比的面前。我也明白,这是很可能会伤到少年的双刃剑。 「不许、碰他!」 「能不能请你滚一边去呢。我不是说过了我对你已经玩腻了吗?」 恩赞比的剑——巨大的匕首和我的“枝剑”击打在一起,剑锋之处迸发着阵阵火花。 「他是……」我深深信任着卢基乌斯传授给我的剑技,抡起枝剑不断挥舞着。「他是……我的从者啊!」 恩赞比轻松地招架着我的攻势。 「这可不对吧。你只是个魔术使罢了。我可是知道的哦。魔术师也好,魔术使也好,都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残忍的家伙。别人的生死,他们压根就不在意。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男孩子身上仅有的一点利用价值,才会不惜拼命一搏么?」 这种东西我早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但是—— 「这个少年是……我的从者!就算他什么都做不到也没关系……!」 「哈哈哈——!那么说,是把他当作观赏物来消遣了?你这家伙也真是有够过分的呢。什么都做不到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以他为骄傲呢,你说是吧?」 「一个就够了……只要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近身战当中,实在没办法发挥出“枝斧”那样的威力。 被恩赞比的剑压压制,我的“枝剑”慢慢地散开。余下的“枝”的尖端,因为反作用力而一头扎向少年。眼看着“枝”就要碰到他了。 我连防御都顾不上,急忙地将枝剑收回。唯独那种事是绝对不行的—— 「……咕……」 眼前猎物被夺走的恶灵们,怒火在极速膨胀。 被恶灵所污染的黑色鲜血,失去制御从四处冒出。 鲜血从身体各处被洞开的灵障,甚至从眼球的里侧不断地溢出,玷污着剑斗士们的圣地。 「哦呀哦呀~~看来那不详的枝条,如果不吞噬灵体的话,就会反噬你的身体呢」 「所……以……呢?!」 我早就明白了。魔王的“枝”也好,剩余子弹数不多的魔弹也好,怎么可能是那种能随心所欲使用的东西。因为它们是恶灵啊。异常狡猾的它们,总是寻找着能伤害我身体的可乘之机。但就算如此—— 「……不要!!!……」 「真是难看呢。那边的小男孩,比你听话多了呢」 恩赞比慢慢地倒立前翻滚,用手按在地面上轻悠悠地支撑起她的身体,只见她交缠的双腿大大地张开,如同弹弓般将我远远地踢飞。 「啊……a……!」 我砸在沙地的地面上不断地翻滚着。被坚硬的地面挤压到的肋骨几乎使我窒息。 从横瘫着的我与地面的接触之处,传来一股股激烈的震荡。在斗技场的另一侧,爆音在轰鸣着。 互相攻击的声音,墙壁倒下的声音,连射的炮火声,怒号和悲鸣。交织混杂在一起。 我可能还听到了卡琳的叫喊声。 各种各样的争斗声从地面上不断地涌进我的耳朵。 我用手指将被血液堵满的、因为剧痛而翻转的眼球按回原来的位置。努力想要站起来。 在我前方,恩赞比用匕首插进了少年的胸口。 ——不要啊!!! 我双手死死抓着泥土向前爬行,渴求着他的身影。 这个世界里存在不能玷污,不可以玷污的东西。 存在就算是万能的《圣杯》也绝对无法替换的东西。 否则,我又该如何往前走下去呢……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呢」 少年静静地盯着恩赞比的红瞳,然后说道。 「你不是,蛇呢」 少年轻轻地,触摸着插在胸前的匕首。 「那样的话,我不怕哦」 「…………什么?」 恩赞比一脸惊讶地想要把匕首收回来。然而,匕首却分毫不动。 「……裂缝……!? 这家伙!」 异形的匕首从少年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开始不断白炽、发热,最后化作一阵炫目的闪光四处飞散。 * 当光芒和炽热渐渐从视界里褪去时,眼前就只剩下少年一个人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像是全身筋疲力竭似的少年双膝弯曲下来,脱力地跪在那里。 (……恩赞比呢……!?) 那个肤色黝黑的女人忽然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感知着四周的动静。难道说她在那一瞬间解除了拟似物质状态、转成了透明的灵体状态么? 要真是那样,很可能就要变成新的危机了。然而,直觉告诉我,威胁已经远离了我们。 加拉哈德小心翼翼地走到少年的旁边。变回了小个子女孩模样的小春也忍着浑身的疼痛,提起精神地跑到了蹲在不远处的我的身边。 「绘里世同学……!她……圣痕她……!」 「…………终于,来了吗……卢基乌斯也来了啊」 眼下的竞技场,如同决堤的大坝似的,暴走的从者和僵尸化的市民们在各处汹涌而出。 在远处上层的观众席中,可以看到正在俯瞰着下方惨状的,他们二人的身姿。 看了一圈周遭的情形后,马上就从缓缓倾斜的侧墙上飞身跃下。 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她,被紧紧抱在他的臂弯里。 而在他背后迎风飘舞的宽大的外套,正是属于他的那被染得绯红的颜色。 code?crimson——“绯红的召集”。 那代号中的“红色”,正是罗马的“红色”。象征着战神玛尔斯的罗马军人所引以为豪的颜色。 由《圣杯》创造的千年王国。呼唤着肩负和平使命之人前来履行职责的平民们的呼声。 而维护这份和平的人,如今终于来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圣痕的真鹤千岁。以及她的从者—— 圣枪的卢基乌斯?朗基努斯终于到场了。 「抱歉啦,没想到电车居然晚点了。不过就算那样我们也还是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轻盈地落在竞技场地面上的千岁,丝毫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呆若木鸡的卢基乌斯马上反驳道。 「抱着你一路狂奔的人可是我啊」 「虽说如此,不过才刚在新宿出了一身汗。现在也需要一点休息吧」 俏皮地开着玩笑的千岁,缓缓地让令咒闪耀起来。 那是仅存在于过去旧世界的、货真价实的《令咒》。 四个伴随着她“圣痕”外号由来的《令咒》。 识别到那令咒的光辉,四处的从者们慢慢地聚拢过来。如同遭遇威胁的野兽那样。也像是失去理性的战士,本能地把她视作值得与之厮杀一场的无二之敌。 而在发现了幸存的市民们,以及拼死抵抗的、状态尚且正常的从者们之时,千岁用清脆的声音大声地对他们说道。 「请向这边靠过来! 暴走的从者,全部交给我和卢基乌斯对付!」 * ——然后,可怕的杀戮开始了。 手持被召唤而出的巨盾,握着绯红的长枪的士兵,和他的master背靠着背,手脚利落地屠杀着周围的敌人。 那挥舞着圣枪作战的英姿,就算用所向披靡之类的词语也无法形容其中一二。 他正是赢得了圣杯战争的胜利者。 卢基乌斯?朗基努斯——在耶路撒冷的山丘之上醒悟了自己命运的百夫长。 作为七骑英灵之一ncer,站立于激战的巅峰,为千岁赢得了《圣杯》的、最优的从者。 显现在这个都市里的从者们,不管摹写了多么高贵的英灵之魂,与他的荣光相比也只能望其项背而无法企及。 我们一边留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往后方撤退。 与不断扩大的修罗场保持了一定距离也无法移开视线的小春,带着些许狂热的语气向我询问。 「绘里世同学!那个攻击……那个圣痕究竟是什么……? 是叫做黑键的东西吗?」 会吸引住小春的注意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既不是“黑键”,也不是“finn之一击(gandr)”,而是仅她一个人拥有的、与魔术师身份不相符的暴力表现。 p261 「那是圣钉(サクリ?キオディ=holy nail)。将救世主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的,仿造品——」 或者叫圣钉(せいてい)也行。 从双手、双脚四处《令咒》生出的『拘束』的概念武装。 赤手空拳的钉桩枪。 呈四角锥形的硕大而不详的强韧铁钉,会在短时间内实体化,将敌人身体刺穿并束缚其行动。 「……对了,突然想起来卢基乌斯先生过去也曾跟我讲过。千岁她在教授东西给别人的时候,会变得,如同蠢蛋那样笨拙哦」 「呼,哈……原来是,圣钉吗」 小春打了个寒颤。她对着那被称作“活着的传说”的千岁,投以深深的、纯粹而无邪的敬畏。 (只不过……) 我能感受到,那副战斗的身姿,对千岁来说才是最大的耻辱吧。 一面承认着这份和平出现了裂痕,一面又不得不亲手将市民及其从者送入黄泉。这份充满着蚀骨之苦的沉重责任。 即使将我调离了工作,她也想法设法地想要控制事态,可惜事实未能如她所愿。 如今,外敌确实已经出现了。但这次威胁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们的都市了。 * ——随着混乱的浪潮退去,我终于和卡琳她们顺利汇合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在看到我完成工作后那脏兮兮的模样,会一边笑话我的丑态、一边又对我疏忽大意生气的卡琳,如今看着我和小春浑身血污和伤痕的惨状也不由得脸色一阵苍白。如果,连普朗少年也跟我们一样破破烂烂的话,或许卡琳的情绪一时间会更加难以平复吧。 还好,发现少年身上连一处擦伤都没有,甚至还一脸悠闲地、丝毫没有被周围的惨状扰乱心神的模样之后,卡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当然了在这之后,怒气冲冲的卡琳也没有忘记对少年大声斥责(在避难时乱跑)。不过现在,站在遍体鳞伤的红叶旁边的少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呆滞神色。 转眼间,化作避难所的竞技场场地旁边的空地上,弥漫着一股恐惧离去后如释重负的松弛感,以及激烈战斗后袭来的疲惫感。 投奔此处而聚集起来的不安的人们,一边对各自平安无事报以喜悦,一边也努力地想要和家人亲友取得联系。还有数只高声鸣叫着的猪奔跑着乱入穿过了这里。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猪………… 从僵尸感染的劫难中逃出来的选手里,源九郎义经主从也存活了下来。 在竞技场的一个角落,堆积如山的首级让人感到一阵作呕。 千岁和卢基乌斯单方面的扫荡中,最后被处决的是汉尼拔。 小春也亲眼目睹了汉尼拔倒下的身姿,但除了目送着他消失以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被长枪深深贯穿的汉尼拔消失的那块地上,小春双膝跪地,无力地垂下自己的肩膀。站在小春身边的是义经和那位少女master,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来安慰她。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心头涌上几分后悔。 千岁正在和其他地区的卡莲series取得联系并确认着最新的状况。 远远地注视着千岁,小春以强烈的觉悟和悲怆的决意说道。 「那个叫“恩赞比”的从者绝对不可以放着她不管。莱顿福洛斯家也会参与对她的讨伐。而且那个女人留下了不少能够作为追踪线索的情报。首先从master的搜索开始。」 听到这里,卡琳大惊失色。 「……诶? 现在就开始行动? 等一下,我说现在就算了吧!」 「哦~~?行吧。猎狐啊,我陪你去」 这么武断无谋地怂恿小春的人还会是谁,自然是她的搭档加拉哈德了。而且说真的这个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我以十二分理智的态度告诫她。 「小春,你现在,如果太过乱来的话,可能今后一辈子都无法再使用魔术了」 「没关系」 小春奋不顾身的答复让我一时语塞。 不过刚刚现身没多久的卢基乌斯却比我更能理解她的心情。 「莱顿福洛斯。你一定是在后悔没能拯救自己的队友吧。不过,孤军深追是不明智的。既然已经判明了对方的真名和性质的话,这边也能够做出有效的应对策略」 「就是啊,小春。不管是你还是绘里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治疗好身上的伤势。再说了,逃跑 的恩赞比那家伙可是几乎无伤的状态啊!」卡琳一脸痛心地说道。 「…………」 可是小春依旧一副钻牛角尖的表情。 在面对那样的敌人之时,她有多么地认真,我自然是清楚地知道的。 但就算那样也依旧力不从心无法匹敌,在最后甚至不得不借助自己敬仰的千岁的力量。 这种事,对已经亡去的同胞、以及自己而言一定非常羞愧吧……。 就在此时,她的从者说出的话让她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就让这家伙做她想做的事情吧。而且朗基努斯,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加拉哈德卿,你知道你该守护的是什么吗? 在这么惨不忍睹的事件中,正好在现场目睹了一切的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两位请不要吵了」 视察完避难群众回来的千岁开口说道。 千岁回来的时机掐得太好了,对于加拉哈德那副傲岸的态度,可以看到小春的表情不断变幻,差一点就要爆发了。 「现在的事态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哦。请你们把吵架的头脑用在解决问题上。而且……我到现在都无法和卡莲取得联络呢。《秋叶原》的藤村卡莲」 小春战战兢兢地向千岁询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都市机能的瘫痪,是因为管理ai 停止了运作吗?」 「不是的。她还活着。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千岁耸了耸肩膀。 在从者暴走发生之后,整个《秋叶原》陷入了一片混乱。直到现在都还没派遣救援队进入柯洛西姆搜救的迹象。市民之间的通信也几乎被切断。现在能做到的只有消耗《令咒》来进行魔术通讯那种程度罢了。 我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到底在竞技场的哪里呢?我去找一下她」 「那么我也跟你去吧——」 「卡琳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麻烦你和红叶小姐一起给受伤的市民们做个诊察吧」 我将心中升起的强烈不安压下并隐藏起来,对着一脸担心的卡琳假装微笑。 从千岁那边也得到了无言的许可。 「等一下」 被少年幼稚的声音喊住的人不是我,意外的是另一个人、 「千岁。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什么呢?」 「狗狗,在叫我。黑色的,狗狗」 又是狗。 无聊的话被我当作了耳边风。不过,就在刚才面对五骑英灵也依旧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的千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瞬间凝固。 「它说,要向你,转达一句话」 「……黑色的狗……那只狗,要转达什么?」 「它说,死亡来迎接你了」 p270 第七章 「死……什么意思?」 听到少年那令人胆寒的嘟哝后,我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不知道是谁对我的呼喊也被我抛诸身后。 过去的我太过骄傲自大了。从老师那儿接受的工作我都出色地完成了,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我要独自守护着这个都市的想法。 在千岁打造的这座空中楼阁里找到的一个又一个漏洞,让我对自己祖母多年以来的不靠谱和目光短浅更加地轻视而沾沾自喜。 (但在此期间,老师一直都在战斗着。她一直努力地处理着我一个人无法解决的、很重大的工作。不眠不休地。直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垮掉为止……) 倾斜而下的阳光被阻挡在柯洛西姆的外围,地上出现一片偌大的阴影。 在模拟海战开始时灌满了整个比赛场地的海水,如今居然在观众席上层那匪夷所思的地方流淌着。 被宝具的冲击而卷起的水量未免也太大了。 我逆着哗啦哗啦地流淌在通道上的水流的方向,如同在寻找源头似的朝着观众席的上方飞奔而去。 基本上已被海水淹没的观众席处,在一排排座椅中间漂浮着一具具来不及逃命的观众的尸体,就好像是堆积在沟渠上的落叶那样。 (普朗,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黑色的狗……现实中的吗?) 我是猎杀从者的“死神”。 我的任务是将那些不适合呆在马赛克都市的、从外部入侵的家伙驱逐出去。偶尔也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将变得棘手的东西排除掉,已经是最轻松的工作了。 老师则总是在思考应该如何接纳他们。 ——宽赦他们,接纳他们吧。 ——不要拒绝他们,像亲近的邻居那样迎接他们吧。 她总是这么说的。 我一口气爬到了室内观众席顶部通往最上层的斜路上。 残留在斜路上那不自然的水渍中,我看到了老师仰面朝上地倒在地板上。 「——老师! 藤村老师!」 我飞快地跑过去,将她湿透的身体抱起。老师一脸痛苦地从嘴里吐出一口水。看着就像是这一带直到刚才为止都被淹没了一样。 「绘里世……同学」 我快速地观察起她的身体状况,下一刻就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屏住了呼吸。 「精确度下降了呢……不过比起预测的停止运转时刻,已经维持得算长的了」 将她的身体浸湿的不仅仅是水。她几乎完好无损的衣服底下,洞开了数个手指般大的穿孔,从那里流出了温暖的体液。那是人型终端特有的透明而粘稠的液体。 我绞尽脑汁翻查着自己那模糊的记忆和知识,拼凑出了ai救护的方案—— 迅速地备份。中止因假死状态而引起的数据清除。将作为依代的光学结晶体取出并移植到其他终端里。应该还来得及的,还来得及!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以物理的方法是绝对无法杀死与《圣杯》连接的ai 。因为在她体内不存在生命这一概念。ai 最多不过是再现的一种突生(注1)状态罢了。 (啊啊——不要哭啊,要哭的话等事情结束后怎么哭都行) 我奋力抱起老师逐渐变冷的身体。在我想要把她抱到楼梯下方时,一股滑溜的抵抗传来,此时我终于发现了缠在她身上的东西。 厚厚的被染成红色的亚麻布,因湿透而呈现出与血色相近的黯淡的色调。 「放手让她离去吧」 在我的身边,传来了毫无气息的声音。 「只有被埋葬的东西,才是恒久不变的真实」 不对!能感受到气息。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我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了。不弱于恩赞比那神圣的灵气、神气充斥着整个竞技场的阴暗处。 「该死……(porca miseria)」 虚弱又不失尖刺的语气,老师向着他们咒骂着。 「……闭嘴吧杂犬……。他们混进海水里……通过那些被圣别(注释2)出来的管道入侵进来……是你们的盲点呢」 * 「我们将从这个城塞离去。给人类的警告已经十分充分了」 “声音”从斜路的前方伏坐着的一只狗那里传了出来。 那是一只拥有比黑暗更加阴暗的、如同黑夜般毛色的,长耳而优美的狗。还带着浓厚的东方风格。 狗的身边站着一名少女。身上包裹着民族风的裙子,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的少女。 「不过……在此之前那个女人却反抗我们,她担心我们会和某人见面呢,某个她不想被我们见到的人」 「绘里世同学……不要听他们说……你快跑……」 尽管被催促着逃亡,我却一步也迈不开。 那声音之中,奇妙地让我感到非常怀念。如同被捆仙绳束缚那样使我浑身僵硬。 p276 「白昼,将打破黑夜——就像是男由女作,女由男生那样,如今的“座”到处充盈着扭曲,圣杯也已经充满了欺瞒的黑泥。再过不久夕阳即将下沉,将白昼改天换地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噶噶噶噶噶——粗大的铁钉划破了寂静贯穿了他们。 千岁站在我和老师的身后,双手的《令咒》闪烁起来。 然而——《拘束》的圣钉却无法捕捉到他们的本体。 他们身体的表面泛起阵阵涟漪,然后人和动物的形态开始崩塌,回到了原来的水的状态。刚才的他们不过是由水形成的人偶罢了。 他们所在的原地上只残留着一句低哑而模糊的话。 「绘里世,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我们会——再来迎接你的——」 不详的入侵者们已经消失,只留下了我在这里。 就算看到了卡莲濒死的模样,千岁也丝毫不为所动。 「绘里世……同学……」 老师努力地呼唤着我,仿佛要对我留下遗言似的。 偶尔,我胸中会想起那些泡沫破碎消失的声音。 但是,没想到如今那个时刻已经到来了。 「老师……老师……你不要死啊……卡莲……」 我将紧紧地抱着用力地呼唤着她。她的身体已经轻得难以置信了。 「这并不是死亡哦……ai 的代理人,失去了其中的一个,不过是这样的事象罢了。」 「不过……这种事实,我无法接受啊……」 「谢谢你绘里世……」 颤抖着缓缓举起的卡莲的手,触碰着我的刘海。 一脸怀恋地轻抚着我的额头。 「我也,有过……妈妈的呢……那个人……却以难以接受的死法死去了……所以啊,至少,我是……」 老师最后的话语我却没能听完。 她的手指从我的脸颊划过,安静地落在地上。 『报告——』 与通讯的声音一起,映像的投影出现在千岁身边的空间里。 那是利用远隔视的礼装实现的魔术。在映像之中,可以看到一个身穿箭羽花纹和服裙子的卡莲series。 『卡莲?藤村的灵子核心已经确认消失。根据事前的规定,马赛克都市的监视业务、卡莲series的管理权限,由卡莲?冰室继承。《秋叶原》地区暂时由series全体代理人分割管理。————这样的,你觉得可以吗?千岁,请批准吧』 千岁蹲了下来,把老师戴着的那已经布满裂纹的眼镜摘了下来,并将手掌覆盖在她双眼上,轻轻地阖上 了老师的双睑。 「批准了」 p282 第八章 天色将晚。 在柯洛西姆外部也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异变。 在都市管理ai 事实上空缺的时间里,都市心脏瘫痪的空白期间使得《秋叶原》各区域发生了很多事故。 不过如今,通信和交通已经在缓慢地复原,管理当局和医疗机关的机能也很快地恢复。 而我们,终于走出柯洛西姆外面了。 周围的人群一片混乱。通过都市情报网终于得知在竞技场内发生惨剧的人们,正在确认着他们前来观看比赛的亲朋好友是否平安。 到处都是呼叫着家人名字的声音,以及得知重要的亲人不幸丧生后泣不成声的哀嚎。 被卷入战斗而破坏的、眼看就要崩塌的墙壁外围,拉起了一条禁止入内的线。 「我总觉得啊,那家伙好像也在人堆里……」 卡琳一边发着牢骚,一边以古怪的表情环视着四周。 「那家伙……是指朽目先生吗?」 卡琳怯生生地点了点头。这不太像她往常的态度。 「可能是来确认我们是否平安无事的吧……? 难道很奇怪吗?」 卡琳爽朗地笑了起来,似乎在说不要在意那个了。 话说起来,我也环视着四周的人潮。 「…………啊,找到了。」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悲伤的人群之中。仿佛在听音乐似的,他在静静地侧耳倾听着人们的哀叹声。 我从他的身影里可以看出,先前问出「死」为何物的他正在寻找着那个答案。 孤高地站在被哀伤淹没的人群之中。金色的围巾上晃动着夕阳的余辉,他的身姿,无法想象居然是现实存在的东西。 死亡的领域在扩大——恩赞比是这样说的。 死亡并非是很特别的东西。不管何时都围绕在我们的身边。 只不过在过去,这个都市的死亡一直被远远地撤出了生活的舞台,被遮盖着。 在这里的死亡偶尔会经由我的双手,抑或经由都市管理ai 的手来处理。 而这次,则是被千岁洁白的手指阖上双眼的老师的死亡。 「千岁——」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祖母,开口向她询问。 「那只黑犬从者,是千岁的老相识对吧?」 根据其外表我也有几个关于其真身的推测。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个从者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而且跟千岁是早已相识的存在。 「听到是黑色的狗什么的真是吓我一跳了。毫不犹豫地将圣钉射过去,你肯定是认识他们的吧。今天发生的事千岁也都是知道的吧」 「…………」 千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恢复到西装外表的卢基乌斯也同样,忧虑的神色刻在眉头之上,什么都没说地沉默着。 我最喜欢的卢基乌斯。不过今天,他的沉默使我内心一阵烦躁。 完全无视了我的提问,千岁开口说道。来了,又来了。 「绘里世,我有不得不代替卡莲转达给你的话」 我警惕地看着千岁。无论何时,无论何时,不幸总是被她带到我的身边。 「——从卡莲那被委托保护的那个孩子,就交给我保管了」 ……!? 又来了,预料之外的宣告使我浑身颤抖。 她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 “工作”,少年,照顾着我的卡莲——还有我的双亲。 ——我已经无法再对她百依百顺了。 「我拒绝……」 就算我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已经预料到我会拒绝的她并没有露出丝毫软弱的表情。 「……这样啊」 她注视着离这里稍远的少年,在她想要往前走去的时候我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从老师那里接受的委托,不仅仅是保护他。还有寻找他的真实身份」 「那个也无所谓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无所谓!而且我大概,已经推断出答案了」 「……是吗。看来,你并没有要回答“我知道了”的样子呢。那么,就没办法了」 千岁的手背上,闪烁起《令咒》的光芒。那是圣痕的印。将磔刑的痛苦模拟在自己身体上的,虔诚的证明。 然后她安静地呼叫着,她的从者。 「卢基乌斯——」 ……难道说。 听到了千岁的叫声,卢基乌斯不为所动。 如同耳朵里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头扭过一边,一动不动地站着。 「卢基乌斯」 千岁再次叫着他的名字。以那足以冻结血液的相当优美的声线。 「不……不要啊……卢基乌斯……!」 我奋不顾身地跑向少年。但是—— 在御主那闪烁的《令咒》面前,他如同机械般动了起来。 他的手里,一柄长枪显现出来,接着—— 朝着少年的方向精准地投射过去。 * ——如同冰块破碎般金属撞击的声音。 卢基乌斯所投掷出的圣枪,被高高地弹飞到橙色的空中。 男子俏生生地站在少年面前,我那无法到达的地方—— 脱下了铠甲,只穿着一件宽松衬衣的加拉哈德。 他的手将剑高高地水平举起,死死盯着朗基努斯并挡在他身前了。 「喂,“死神”。虽说这是在恩赞比面前没有对小春见死不救的谢礼,这样就行了吗?」 旋转着在空中飞舞的圣枪,在加拉哈德的面前落下。 眼看就要掉落地面之时,他伸手将圣枪握住,以肉眼无法追及的动作扔回到朗基努斯的脚下。 对着一脸冷冰冰的朗基努斯,加拉哈德轻飘飘地说道。 「……我这柄“垂着奇怪布条的剑”,也没有多么了不起的力量。要说起本源的话,过去它曾经是那牧羊的以色列王的持有物。虽然有点老土,但好歹也是个圣遗物啦」 「原来如此……是大卫王的剑啊」 「没错,朗基努斯,你那引以为豪的能贯穿一切守护的圣枪,如果就只有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程度的话,我可要好好地提提意见了」 加拉哈德冷笑着将剑收回腰间。 (小春……!) 接受了应急处理回来的小春走了过去,无言地站在他的身边。 她那悲痛的侧脸,没有丝毫对于加拉哈德出此一举的惊讶之情。 小春她将我和千岁的对话全都看在眼里。 「——不过,怎么说呢。你自己心里也同样希望被阻止的吧」 「……」 朗基努斯依旧沉默着。我忿忿地怒视着千岁。 最后千岁叹了一口气,将《令咒》收了起来。 她走过小春的身边,开口说道。 「莱顿福洛斯? 快点治疗好你的伤势吧。你的力量还会派上用场的」 「……明白了……」 小春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脸色一阵苍白。 然后千岁带着朗基努斯离开了柯洛西姆。 我想要好好地感谢小春和加拉哈德。要不把卡琳和红叶也叫上吧,大家一块去果汁店吧。想了想,这还真不像是自己风格的提案呢。 ——就在此时。 「……唔……咕……」 尖锐的刺痛突然向我袭来。我不禁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蹲了下来。 和恶灵们的侵蚀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是到现在为止从未有过的疼痛。 等我回 过神来,我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以一副庄严的表情开口说道。 【i,ask,you】 又是那句,结结巴巴的英语。 他在呼唤着我,径直地。 【are,you,my,master?】 炽热和刺痛朝着我的手腕一路疾驰,刻上了魔力的通路。 然后我那苦苦盼望着的,契约之印—— 《令咒》的纹样浮现在我左手的手背上。 他像个小小的骑士那样,将我的左手拿了起来,以清爽而凛然的表情注视着我。 p291 我笑着。一定也在哭着吧。 「……真的,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呢,你啊!」 「嗯」 「你的名字是“voyager”。旅行在繁星的海洋中,孤身一人的从者」 「嗯——终于,见到你了呢,绘里世」 没有被说出口的、我的声音,他也侧耳倾听并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此起誓—— 吾为常世万物之善,吾戒常世万物之恶。 「没问题哦,绘里世——让我们,将这个世界破坏吧。为这场圣杯战争,画上句号吧」 遵循圣杯之归宿,若遵从此意、此理—— 那么吾之命运,即为汝之明灯。 「你的愿望,就是,我遗忘的东西,我们两个人,来见证,这场战争的终结吧」 * 「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 躺在我怀里目光逐渐黯淡的老师说道。 「绘里世同学,你期望着战争吗……还是说……」 ——我是如此期望着的。 将自己的身体,投入到探求《圣杯》的战争之中。 然后,将一切结束。 老师,露出了非常悲伤的表情。 「……是吗。这是最后的委托了呢。那么,绘里世——」 「去一趟——冬木市吧」 p294 第一卷完 ———— 注释1【突生】在哲学、系统理论科学中,指的是,复杂系统及变量从一系列大量的相对简单的互动中衍生出来的过程和方式。在社会学的概念中,突生经常是指社会这一复杂系统从微观层面的人与人的互动中衍生出来的,具有独立于个人并反过来加诸影响于个人的独特性质,这一性质使得社会成为一种事实存在。 注释2【圣别】原初只有神是圣的,跟凡俗相反。把人、事、物从凡俗里挑选出来归给神,这就是圣别(归神)。 部分设定 网译版 翻译者:アヤナミ、魔法使tape、六条秋分 校对者:アヤナミ 内容交流可加群q676400380(fate requiem贴吧群),q614224853(你好,这是你点的碗) チトセ(千歳、chitose) 真鹤(まなづる)千歳(チトセ)。宇津见(うつみ)絵里世(エリセ)的祖母。以新宿作为据点的魔术师。往届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同马赛克(镶嵌,モザイク、mosaic)都市的建立有着很深的关联性。一般的称呼是“圣痕(スティグマータ、stigmata)”。 朗吉努斯(ロンギヌス、longinus) ssncer 罗马帝政时期的军人,卢基乌斯?朗吉努斯。因刺穿遭受磔刑的救世主的长枪“圣枪”而闻名于世。后来自我改悔成为了圣?朗吉努斯(st. longinus)。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作为真鹤千岁的从者被召唤并且协助其取得了胜利。 朽目(kuchime) 偶遇的街头艺人(ストリート?ミュージシャン),虽然喜爱压抑的曲风,但他演奏吉他的手艺可是实打实的。喜好秋叶原的传统——otaku(御宅)风趣。 恩赞比(nzambi) ss:caster 能够将尸体作为僵尸操控的,来自非洲刚果的地母神。因为传承的影响,外貌发生了扭曲。操纵着死者进行着令咒狩猎,自称为妖术师(ソーサラー、sorcerer)。契约者(master)尚不明确。 玛琪(makki) 《新宿》咖啡厅的女仆。同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合作,接受从者处理委托的特工(agent)。她的经历谜团重重。 波吉亚兄妹(左:cesare borgia凯撒·波吉亚,右:lucrezia borgia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两人一组的从者。在《秋叶原》的旅馆里当服务生。两人真实身份是地下社会知名的情报贩子。 怀想都市《新宿》 和《秋叶原》同为经过再构造的三层构造都市。每个区域有着花园、角筈、柏木这样的街道名。有着最多的人口,目前是马赛克都市的首都。 网译版 翻译者:アヤナミ、魔法使tape、六条秋分 校对者:アヤナミ 内容交流可加群q676400380(fate requiem贴吧群),q614224853(你好,这是你点的碗) チトセ(千歳、chitose) 真鹤(まなづる)千歳(チトセ)。宇津见(うつみ)絵里世(エリセ)的祖母。以新宿作为据点的魔术师。往届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同马赛克(镶嵌,モザイク、mosaic)都市的建立有着很深的关联性。一般的称呼是“圣痕(スティグマータ、stigmata)”。 朗吉努斯(ロンギヌス、longinus) ssncer 罗马帝政时期的军人,卢基乌斯?朗吉努斯。因刺穿遭受磔刑的救世主的长枪“圣枪”而闻名于世。后来自我改悔成为了圣?朗吉努斯(st. longinus)。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作为真鹤千岁的从者被召唤并且协助其取得了胜利。 朽目(kuchime) 偶遇的街头艺人(ストリート?ミュージシャン),虽然喜爱压抑的曲风,但他演奏吉他的手艺可是实打实的。喜好秋叶原的传统——otaku(御宅)风趣。 恩赞比(nzambi) ss:caster 能够将尸体作为僵尸操控的,来自非洲刚果的地母神。因为传承的影响,外貌发生了扭曲。操纵着死者进行着令咒狩猎,自称为妖术师(ソーサラー、sorcerer)。契约者(master)尚不明确。 玛琪(makki) 《新宿》咖啡厅的女仆。同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合作,接受从者处理委托的特工(agent)。她的经历谜团重重。 波吉亚兄妹(左:cesare borgia凯撒·波吉亚,右:lucrezia borgia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两人一组的从者。在《秋叶原》的旅馆里当服务生。两人真实身份是地下社会知名的情报贩子。 怀想都市《新宿》 和《秋叶原》同为经过再构造的三层构造都市。每个区域有着花园、角筈、柏木这样的街道名。有着最多的人口,目前是马赛克都市的首都。 网译版 翻译者:アヤナミ、魔法使tape、六条秋分 校对者:アヤナミ 内容交流可加群q676400380(fate requiem贴吧群),q614224853(你好,这是你点的碗) チトセ(千歳、chitose) 真鹤(まなづる)千歳(チトセ)。宇津见(うつみ)絵里世(エリセ)的祖母。以新宿作为据点的魔术师。往届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同马赛克(镶嵌,モザイク、mosaic)都市的建立有着很深的关联性。一般的称呼是“圣痕(スティグマータ、stigmata)”。 朗吉努斯(ロンギヌス、longinus) ssncer 罗马帝政时期的军人,卢基乌斯?朗吉努斯。因刺穿遭受磔刑的救世主的长枪“圣枪”而闻名于世。后来自我改悔成为了圣?朗吉努斯(st. longinus)。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作为真鹤千岁的从者被召唤并且协助其取得了胜利。 朽目(kuchime) 偶遇的街头艺人(ストリート?ミュージシャン),虽然喜爱压抑的曲风,但他演奏吉他的手艺可是实打实的。喜好秋叶原的传统——otaku(御宅)风趣。 恩赞比(nzambi) ss:caster 能够将尸体作为僵尸操控的,来自非洲刚果的地母神。因为传承的影响,外貌发生了扭曲。操纵着死者进行着令咒狩猎,自称为妖术师(ソーサラー、sorcerer)。契约者(master)尚不明确。 玛琪(makki) 《新宿》咖啡厅的女仆。同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合作,接受从者处理委托的特工(agent)。她的经历谜团重重。 波吉亚兄妹(左:cesare borgia凯撒·波吉亚,右:lucrezia borgia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两人一组的从者。在《秋叶原》的旅馆里当服务生。两人真实身份是地下社会知名的情报贩子。 怀想都市《新宿》 和《秋叶原》同为经过再构造的三层构造都市。每个区域有着花园、角筈、柏木这样的街道名。有着最多的人口,目前是马赛克都市的首都。 网译版 翻译者:アヤナミ、魔法使tape、六条秋分 校对者:アヤナミ 内容交流可加群q676400380(fate requiem贴吧群),q614224853(你好,这是你点的碗) チトセ(千歳、chitose) 真鹤(まなづる)千歳(チトセ)。宇津见(うつみ)絵里世(エリセ)的祖母。以新宿作为据点的魔术师。往届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同马赛克(镶嵌,モザイク、mosaic)都市的建立有着很深的关联性。一般的称呼是“圣痕(スティグマータ、stigmata)”。 朗吉努斯(ロンギヌス、longinus) ssncer 罗马帝政时期的军人,卢基乌斯?朗吉努斯。因刺穿遭受磔刑的救世主的长枪“圣枪”而闻名于世。后来自我改悔成为了圣?朗吉努斯(st. longinus)。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作为真鹤千岁的从者被召唤并且协助其取得了胜利。 朽目(kuchime) 偶遇的街头艺人(ストリート?ミュージシャン),虽然喜爱压抑的曲风,但他演奏吉他的手艺可是实打实的。喜好秋叶原的传统——otaku(御宅)风趣。 恩赞比(nzambi) ss:caster 能够将尸体作为僵尸操控的,来自非洲刚果的地母神。因为传承的影响,外貌发生了扭曲。操纵着死者进行着令咒狩猎,自称为妖术师(ソーサラー、sorcerer)。契约者(master)尚不明确。 玛琪(makki) 《新宿》咖啡厅的女仆。同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合作,接受从者处理委托的特工(agent)。她的经历谜团重重。 波吉亚兄妹(左:cesare borgia凯撒·波吉亚,右:lucrezia borgia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两人一组的从者。在《秋叶原》的旅馆里当服务生。两人真实身份是地下社会知名的情报贩子。 怀想都市《新宿》 和《秋叶原》同为经过再构造的三层构造都市。每个区域有着花园、角筈、柏木这样的街道名。有着最多的人口,目前是马赛克都市的首都。 网译版 翻译者:アヤナミ、魔法使tape、六条秋分 校对者:アヤナミ 内容交流可加群q676400380(fate requiem贴吧群),q614224853(你好,这是你点的碗) チトセ(千歳、chitose) 真鹤(まなづる)千歳(チトセ)。宇津见(うつみ)絵里世(エリセ)的祖母。以新宿作为据点的魔术师。往届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同马赛克(镶嵌,モザイク、mosaic)都市的建立有着很深的关联性。一般的称呼是“圣痕(スティグマータ、stigmata)”。 朗吉努斯(ロンギヌス、longinus) ssncer 罗马帝政时期的军人,卢基乌斯?朗吉努斯。因刺穿遭受磔刑的救世主的长枪“圣枪”而闻名于世。后来自我改悔成为了圣?朗吉努斯(st. longinus)。在上一次圣杯战争中,作为真鹤千岁的从者被召唤并且协助其取得了胜利。 朽目(kuchime) 偶遇的街头艺人(ストリート?ミュージシャン),虽然喜爱压抑的曲风,但他演奏吉他的手艺可是实打实的。喜好秋叶原的传统——otaku(御宅)风趣。 恩赞比(nzambi) ss:caster 能够将尸体作为僵尸操控的,来自非洲刚果的地母神。因为传承的影响,外貌发生了扭曲。操纵着死者进行着令咒狩猎,自称为妖术师(ソーサラー、sorcerer)。契约者(master)尚不明确。 玛琪(makki) 《新宿》咖啡厅的女仆。同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合作,接受从者处理委托的特工(agent)。她的经历谜团重重。 波吉亚兄妹(左:cesare borgia凯撒·波吉亚,右:lucrezia borgia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两人一组的从者。在《秋叶原》的旅馆里当服务生。两人真实身份是地下社会知名的情报贩子。 怀想都市《新宿》 和《秋叶原》同为经过再构造的三层构造都市。每个区域有着花园、角筈、柏木这样的街道名。有着最多的人口,目前是马赛克都市的首都。 网译版 翻译者:アヤナミ、魔法使tape、六条秋分 校对者:アヤナ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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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咖啡厅的女仆。同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合作,接受从者处理委托的特工(agent)。她的经历谜团重重。 波吉亚兄妹(左:cesare borgia凯撒·波吉亚,右:lucrezia borgia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两人一组的从者。在《秋叶原》的旅馆里当服务生。两人真实身份是地下社会知名的情报贩子。 怀想都市《新宿》 和《秋叶原》同为经过再构造的三层构造都市。每个区域有着花园、角筈、柏木这样的街道名。有着最多的人口,目前是马赛克都市的首都。 ep9 死亡的气息,在鼻腔深处,久久不愿散去。 花洒的水流迎面而下,其洗却之物只有溅到身上的血液,还有死者的肉体碎片。 没能救下的人们的惨叫声回荡于耳。 被恩赞比操控而进入暴走状态的从者们,他们的最后挣扎所留下的触感,依旧残留在伸出恶灵枝条的手指上。 已然无法挽回的损失。 ——失败了,失败了。我的工作一败涂地了。 莫大的悔意在身上形成了重压,我没有一点干劲地倒在了寝室里。 在一片漆黑中,我抚摸着湿润刘海的一角。那里有着同魔术通讯网络连接的礼装程序。 打开的线路中一片沉默无人应答。已经永远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了。 “….老师(卡莲)….” 这个礼装是我决定离开《新宿》的故居时,老师她赠与我的东西。 自我懂事以来就一直在引导着我的她——卡莲?藤村死去了。以她的接班人的话来说,构成她的灵子信息已经消失了。 我,无法消解的悲伤,本应如此的。 放声大哭也没关系。明明是为了这个时候而留下来的,为了让自己好好地悲伤——但是,眼泪却流不出来。 我只能将四周的毛毯裹紧,浸入虚无的睡眠当中。 浓烈的死之气息,让我回想起了原本已经离我而去的漆黑往事。 *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刚满九岁的我开始在《秋叶原》独自生活了。 卡莲交托过来的小型委托,终于开始适应了。 所谓的工作,也不过是从者犯罪的善后处理,抑或是潜入调查一些小孩子不大会引起注意的场所,和马赛克市的市民没有什么接触,就是一些简单的杂务而已。 为了活下去我拼死努力着。 为了证明,就算是在这个宛如乐园的世界里,就算是没有“圣杯”,也没有不老不死祝福的我也是有存在意义的,我像疯了一样地努力着。就算没有千岁的庇护我也可以做到,就算没有搭档的从者,我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为了让自身得证。 所幸的是,我被恶灵们附身了。 将潜藏在血脉当中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恶灵如同手足一样驱使,有时也可以化为比刀刃还要锐利的武器。不只是能够护身,毫无疑问还能狩猎身为敌人的从者…….就像这样的,我曾一度自满起来。 然后—— 沉溺于这种自满当中,我踏足了某个事件。 在集体心理治疗(group therapy)中偶遇了某个男性市民,他心中怀揣着某种苦恼。 这名男性,虽然生于这个马赛克都市,却也在寻求自己的容身之所。 他自称是一位皮革匠。经营着一家生产皮包和儿童靴的小店。在那座钉锤声不断的工坊里,男人总是面带温和的微笑。他那令人疑惑是否是从者的,充满肌肉的结实身躯,大概是通过健身房的苦修(stoic)而形成的。 男人的遭遇和我的境遇有几分相似,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街道上却背负着无法卸除的违和感的人。 两个苦恼的灵魂在此处相会。 我接近了那个男人。想要理解他。然后,或许吧,能够“救赎”这个男人也说不定——不依赖卡莲,也不找卢基乌斯帮忙,仅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实现。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最重要的point。 啊,那是——自己找到的第一份,真正的“工作”。哪怕仅仅是这样,我也高兴到不禁颤抖。 但是……那个男人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罹患了十分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严重到了无可挽回的程度。明明有几次可以留意到这一点并且逃走的机会。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我还很幼稚、愚蠢。既没有估量男人背负的黑暗之深的经验,也缺少某种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在皮革匠的身边,总是有着容貌端正到如同白瓷人偶一般的英灵跟从。 那个令人心生恐惧的孩子——路易。 “路易十七世”,法国波旁王朝最后的国王。在巴黎的革命广场被断头台处死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妃的小儿子。 与寡言择要的契约者(master)不同,他特别能说会道。 “——将【情感】的碎片从街道上收集过来?你是这么说的吧,绘里世?” “嗯……” “真是奇怪呢,绘里世。真是有趣呢,绘里世。那样就能成为人类了吗?你,难道不已经是人类了吗?” “…大概….现在还不是…” “说的是呢!哪怕是死人的表情也比你更丰富些呢,你至少也能感知到疼痛吧。啊哈哈哈哈哈,越来越有趣了呢!” “我说,别把脸蹭过来啊。疼痛…我理解的。只是,还不是很熟悉而已。” 当时就读的学校,班级里的大家也把我视作异类。 其他的同学——大战后出生的新世代同学们,大家都很亲切,很快就能理解我的处境,然后对我倍加关照。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给我施加过无聊的负担,也没有刻意在我面前炫耀作为搭档的从者。 或许是因为生活所需的一切都被满足了的缘故吧,他们不存在蓄意摄取名为“优越感”的毒品的必要。对于各方面都有所缺损的我,他们传递过来的,只有善意和慈悲。 于我而言,学校就如同医院一样。是用善意将我层层包裹的,终生医院。 在学校生活的时候,因为我的擅自猜忌而与一名同学产生了冲突,最后发展成了肢体争斗,我因此受了轻伤。 那个时候,对方的从者打破了“禁止在校园内显现”的规定,竭力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结果是,我完全没有被责备,周围的人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被本应该是受害者的同学低头道歉“是我照顾不周”,甚至被剥夺了一个失态的狡辩机会的时候,我就好像被锤了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从者们应该很敏感地察觉到我对他们来说是危险的存在吧。 将这件丢人的事情和路易挑明之后,他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如此说道。 “…….在学校里学不到的知识嘛。啊,那种东西,的确有不少。不过,我也没体验过你说的那种,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平等教育的地方就是了。说到底啊,绘里世?在这种什么也不做也能活下去的街道上,感情什么的真的有必要嘛?就算你理解了对方的痛苦和悲伤,又能做什么呢?” “有必要的。为了作为马赛克市的市民,在这条街道上活下去。因为,是既没有圣杯也没有从者的我,无论如何都能得到的东西。我,想要被大家所需要。因为希望大家能认可我可以呆在这里。” “……这样啊。那对你是无比重要的事情呢。那么,你在这里开始也可以哦。这间皮革工坊欢迎你。那家伙也不会介意,我也能打发闲暇时光。” “那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王子……or查理…….?” “咳——叫我路易就行了,我是最后的路易。” 我和他成为了友人。他是我第一个同龄的朋友,年幼的我相信那是偶然的相遇。甚至是命中注定的。 然而,我什么都不懂。 就这样,我开始频繁地造访皮革匠和路易二人的工坊。 马赛克都市的从者,是契约者忠实的partner。不仅守护着master的安全,更是他们在复杂社会中实现自我 社会价值的助力。 我一直是如此笃信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从者身上,有着想要实现的“愿望”。 构造出马赛克都市的《圣杯》系统,会推测出市民的潜在愿望,尽可能地将相性好的从者与之配对。 然而圣杯并非是万能之物。 对于没有任何愿望的人,抑或是完全拒绝他人帮助的人来说,从者只不过是烦人的累赘罢了。 我依靠强制手段混入的那个集体心理治疗,就是都市管理ai为了照顾这样的人们而提出的应对方针。参加者大部分是老一代的旧人类,是在之前的大战中受到巨大心理创伤的人们。 在这里,有一个渴望着自身迎来彻底毁灭的市民。 《圣杯》为了将这位master正确地治愈而呼唤了从者。将他,复仇者“路易十七”从死者之国唤来,再次回归到了这个世界上。 这是千岁所没有预料到的《圣杯》的bug。这是将测量人心的行为寄予魔术替代的怠慢和极限的暴露。 人类的根源之中,并不存在善恶之辨,马赛克都市的道德审查官员们如今将再次意识到这个事实。 ——第一场杀人事件,发生在作为马赛克都市其中之一的《多摩》。 犯人并没有就此止步,就那样将活动范围拓展到了《涉谷》,《新宿》等地区。 由于受害者长时间处于失踪状态,难以将数个事件关联到一起,所以对于事态的认知迟缓了许多。 成为受害者的,都是因为某些原因避免让自己的从者显现的人,抑或是实际上无法显现的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些在大战中目睹了自己的家人被从者杀害而罹患从者恐惧症的心理挫伤(trauma)患者们。 为了不留下失踪的迹象,并且误导外界“这是被害者的自杀”,凶手对现场进行了巧妙的伪装。 他们并非消失了。 受害者一个不落地,被抓到了牢笼之中。 通过路易的特殊宝具《于泥泞的监狱中给予救赎之死 grosse tour)》,被从物理和魔术两个层面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一旦被这个宝具的作用范围所捕获,就不可能再向外界求助。 皮革匠一边慎重地保证着他们的生命活动,一边对他们进行“加工”。将闪亮的铁钉敲入,用硫酸和滴蜡细心地“粘合”,用针线将他们彼此缝合在一起。 就如同是表现“碌碌无为地活下去的痛苦”的作品一样,他对被害者们进行了改造。 从最初的失踪事件开始,一直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在《新宿》僻静的公园里发现了那副“作品(opus)”。就其精妙程度而言,从其设置完毕开始的头四十五分钟内,没有人察觉到异常,仅仅认为这是某种前卫艺术。 对于好不容易从战后的混乱中摆脱出来,恢复平静日常生活的马赛克都市的人们来说,这个挑衅行为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吧。当局也立即作出反应,为这一剧场型犯罪铺上了搜查网。在犯罪学和侦探业领域有名气的从者和人才被动员,投身于搜查一线,致力于解决案件。 到了这一步,逮捕犯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犯人的肖像图也被刻画出来,搜查网真真确确地在一点一点地缩小着。 ……然而,就算到了这一步,犯人也完全没有考虑过逃走之类的事情。我日后才知道,就连搜查网遍布周身,也是皮革匠愿望的延伸。 就在卡莲,千岁等担负着马赛克都市治安的专家们来回急忙奔走应对的时候,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有感觉到细微的不安和疏远感,却没有一丝的危机感。更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处于时间的漩涡正中。 ——这是我在注意到皮革匠的真实身份之前和他所进行的最后对话。恐怕,也是和那个男人交谈最多的一次了。 工坊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静静地注视着皮革匠做着精细工作的,那一天。 “——宇津見。你听好了。我有话和你说,” “绘里世。绘!里!世!——名字倒是给我记好啊,老板先生!” “…听好,不要再来这间工坊了,宇津見。” “只有今天路易不在呢….所以才和我说这种事吗?” “我消耗了《令咒》,让那个家伙去别的街区了。抱歉,已经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啊,老板(meister)1。你不是说过嘛,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工坊参观。而且,要教会我裁皮刀的使用方法,这也是谎话吗?看啊,这双鹿革靴,还没有做完呢。” “我要变得忙碌起来了,有想要的东西,你自己拿走就行。” “….关闭工坊,离开这条街道….之类的?你打算连夜逃走吗?至少也要把理由告诉我吧。‘老板制作的皮革包真的很好用,每次一开门就会马上卖光。’,路易总是得意地这么说啊。” “……” 皮革匠低头看着工作台,什么也没有回答。 有着发达的圆形三头肌,垂下肩膀坐在那里的男人没有一丝霸气。就好像是被主人呵斥之后,不敢直视主人双眼的小狗一样,明明是身躯大我数倍的高大男人。 “那么…难道说是我的错,是这样吗?不知道哪里来的带善人,看到频繁出入这间工坊的我而报警了?自己胡思乱想,去和警察说了什么,就是有这种自称是带善人的市民存在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我直接去说服对方——” “——不是那样的,并没有产生那种误会。你很擅长躲避他人的目光,也总会留意是否被人尾随。”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意识到自己强烈的不满而有些惊讶。 无法容忍自己即将失去舒适的容身之所。 这间半地下的工坊,只有一扇采光用的小窗户。这个仅仅会被世间的光芒微微照耀到的街道的角落,可以让我不去在意自己是谁…明明是那么重要的地方。 再也见不到直言不讳讽刺我的路易,这种事情我无法接受。 比起那些,我还没有——将这份“工作”完成。 还没有找出折磨这个男人灵魂的事物。 我从未对路易和皮革匠透露过,自己是和卡莲有所关联的人物。以及,会令人产生我是那个真鹤千岁的孙女的先入为主的情报。我一直是彻底地加以隐瞒的。就算是在都市情报网络上搜索我的名字,也只会得到被施以伪装的虚假情报。 但是…小孩子耍小聪明所隐瞒的东西,那个男人自打一开始就清晰明了地洞察了。就算如此,他还是把我放在了身边,他一定,是在期盼着我看穿他的真实。 男人注视着我。 直逼眼前的漆黑眼眸上,浮现出了炽热的血丝。 “你有没有想过,要改变这条街道呢?宇津見。” “…街道….哈?” 我退缩了。 明明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改变他。如今在眼前这个企图颠覆世界的一切的狂人面前退缩了。 “意义不明” “一定,在你出生的时候,那场大战,就已经结束了吧。” “嗯…我没有赶上那场战争。虽然也有从别人那里听说就是了。” 虽然同拥有“圣杯”的新人类不同,但我是新时代的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从出生开始,世界就是这样 。只是想适应这个世界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没有想过要改变。但是,我知道有那样的想法。” 皮革匠紧盯着我,继续说道。 “在集体治疗中,一个老爷爷是这样说的——自大一开始就不需要长生不老。我只是想自然地出生,然后死去。所谓“圣杯”,不是没有任何回报就可以拿到手的东西。那样的话,在战争中死去的人就没有回报了。那些人和我们到底有什么不同?没什么区别吧……对吧……。” “那就是你一直以来在学习的‘感情’。但是,那是不对的。拿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谎言而已。” 男人的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那个老爷爷,其实是想要去往葬身于战争中的家人的身边。‘圣杯’绝不会实现这样的愿望,只会抚慰他的创伤而已。” “既然这么想的话……自己杀掉自己不就好了吗?就算人可以克服死亡的恐惧,从者们也会自发地制止自杀行为。” “那些家伙真的有那样的权利吗?这里,这里可是人类(生者)的土地啊!人类的土地!为什么必须要借助那些亡灵们的力量呢?就算街道外面已经变成了人类无法生存的地狱,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要被这样对待!——” 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我的肩膀上留下了抓痕。 男人对于从者居然有着这般强烈的情感,我着实大吃一惊。 在细微的交谈中,这个问题一直是个迷。男人对自己的从者,对路易托付了何种愿望,我从来没有机会知晓。 …然后,像是回过神了一般,男人狼狈地松开了我,向后退去。 “啊…对不起….对不起” 刚才还在诉说着炽热情感的皮革匠的视线错开了,和我拉开了距离,再次陷入了沉默。 应该和这个男人多聊聊的啊。 一直被压抑隐藏的情感无法通过语言诉说。感情要用心灵去直接体会……那个时候的我以为男人只是想要把这个道理告诉我。 那可真是个无比可怕的错误。 “老板(meister),你这么厌恶这条街道吗?想要彻底将其破坏,是这样吗?” “我…深爱着这里,想要救赎,这条街道。这是发自内心的….” 空虚的话语回想起来, “啊….” 现在的我虽然稍微有点变化了,但是,小孩子果然还是愚钝的。 感情,唯有通过行动来表达。只凭想法,是无法实现真正的愿望的。 人也好,街道也罢,更别说世界了,不流血的话是无法改变的。 从那以后,又过了好几天。 我为了自己的工作,时隔许久后同波吉亚兄妹接触了,想要购买在地下社会流通的情报。由此得知了那个猎奇案件的搜查范围已经缩小到了《秋叶原》地区。 又再次有“作品”……被害者的惨状被发现,监视情报网上留下了并不清晰的嫌疑犯的身影,在警戒态势不断增强的时期,又有了新的失踪者出现。 虽然知道皮革匠和路易有着奇怪的想法,却没有真正地去怀疑他们。在我心中的某个地方,将他们划分在了马赛克都市的被害者一侧,这种想法,我一直无法舍弃。 在和皮革匠认真地对峙过后,我还是带着期待造访了工坊。 每次拜访,工坊的入口都拉下了铁闸门,我只能无功而返。 之后,在街道上和独自一人的路易相遇了。由此知道了老板还没有离开这条街道,面对态度一如往常的他,我和他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彼此的言语越来越激动,最终变成了轻微的吵架,彼此在糟糕的心情下分别了。 从者只要有那个想法的话随时可以消去身姿。他,明明是刻意让我看到的。然而,我却看漏了他留下来的提示。 那个日子,有一些不同。 工坊的闸门并没有完全锁上,有从外面用钥匙打开过的痕迹。 事前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之类的,这种未卜先知的事情完全没发生。 只是突然的——我的身体的灵障2打开,红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 恶灵们骚动起来,诉诸异常。 就在工坊的附近,有人死去了。 “…….啊啊……呜…….咕……” 随着厌恶与不快的呻吟一起,一个,又一个——。 忍受着痛苦,静静地潜入工坊的我,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 那是当局的搜查员。半月型的刀刃深深刺入他的喉咙中,夺走了他的生命。周围没有搜查员的从者的气息。取而代之,映入眼帘的,是在工坊深处的墙壁上,有一条意外打开的隐藏通路,血迹一路延伸向工坊的地下室。 从地下室里,传来了深沉痛苦的呻吟和以法语咏唱的开朗歌声, “路易——” 察觉到歌声的主人,我走进隧道,没能注意到引起这惨剧的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 然后——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不再动弹的男人的巨大身躯压在底下。 高强度的数十秒过去之后,死斗的痕迹遍布整个工坊。 我也伤势也不甘示弱。肩关节脱臼,手腕完全脱力,被狠狠锤击的肋骨,仿佛随时都要裂开一样。 我一边按着肋骨喘气,一边设法从男人的腋下爬出,终于再度站起身来。 在这场工坊之战中活下来的只有我。被痛殴的一只眼睛无法对焦,我依靠着剩下的另一只眼睛,再度走向地下室。 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牢房。 在道路两侧,是等距铁栅栏的牢房排成一列的,毫无现实感的空间。 宛如新月的夜晚一样昏暗,已然飘散而起的污浊臭味。还有就是,就连这地下的恶臭也无法掩盖的,刚刚才喷涌而出的血之芳香。 这里也留下了激烈战斗的痕迹。 在通道的交汇处,和死尸混杂在一起的被害者的血泊之中,他在那里。 上半身被赤红的血液浸染,跪坐在地面上,高声唱着那首歌。 “…路易?” 在感受到强劲的魔术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在急速消散的庞大魔力流。 这是失去了契约者(master)的从者。 通过牺牲市民们,以被滥用的生命为代价所产生的魔力,正在被直接输送给路易,以此维持这个空间。不过,这些所给予他的残存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 刚刚查看过的牢房里,是被抓来准备成为下一个作品的人们。不知道被喂食了什么药物,以一种极度迟缓的状态沉睡着,无法判断他们的生死。 “路易——你的老板(meister)死了。是我…….杀死了他。明明他已经放下了武器,可以不用杀害他的…….但我太弱了…….” 就算听到我那谢罪的话语,他也没有反应。 已经没有任何话语可以传入他的耳中了。 从契约之中解放,回到“英灵之座”上。《圣杯》所给予的临时生命消散,这就是从者的死亡。 自战后的混乱时期结束后从未有过的,前所未闻的猎奇犯罪的协助者,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呢。作为一位英灵,又或是作为一位反英雄,他到底渴求着什么呢? 皮革匠那份变革世界的梦想,其结果仅仅是在播撒了死亡之后便无果而终了,他(路易)则成为了革命的牺牲品。 他曾以玩笑的口 吻说过,自己为什么会是是职阶“avenger”的从者。难道是因为他想得到解放,逃到监狱的外面去嘛。 倘若没有“圣杯”和从者的话,这场惨剧也不会发生。 (战争…….还在继续嘛…….?) 我呆滞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契约者已死,从者也就会消失。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还不明白其真正的意义。没有成为master资格的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哼嗯,突然歌声停止了。 “是谁…….?” 或许是感觉到了呆站在原地的我的体温了吧,他转过头来。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宛如人偶的美丽少年了。被饥饿折磨的脸颊,手脚也变得像老人一样憔悴。 “啊…….是‘死神’啊……可以哦,带我走吧…….我,已经很累了……” “路易。” 仰面倒下的他,被赶忙过来的我所支撑住。 用自己的膝盖代替枕头让他躺下,注视着他那虽然睁大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眸。 已经进入朦胧状态的他,无法察觉到我到底是谁。 我想告诉他,是我,是绘里世。我想让你听我道歉。 但是——喘息着,在颤抖的嘴唇前我失去了言语。在即将死去的他面前,这只不过是不想伤害自己的最差劲的利己心而已。 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握紧了那只僵硬的指尖。 我仅仅是沉默地注视着他,握住了那骨瘦如柴的手指。 他就像放下了心一样,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mère)3….” 这就是逐渐消失的他所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浸泡在血液之中,我怀抱着他曾经所在的空间。 紧闭着双眼,因后悔与耻辱而无法行动。 ……….对这样的我搭话的,是从未听过的,无比随意的声音。 “喂,你在哭吗?” 我睁开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如同恶魔一样可怕的外形。 这是龙…不,不对,是恐龙。肉食,特别凶猛的那一类,在现代己经不存在的古代生物—— “还是说,泪腺己经坏掉了?刚才那个,回到座上的人,是你很重要的一位吧。” 当我回过神来之后,很快地—— 笼罩着我和恐龙的监狱景象便开始消去。 照明恢复了,映照出了被混凝土包裹的房间,恐怕这才是地下室本来的样子。 怨念缠身的路易的宝具效果己经消夫了。 而眼前的这只恐龙,那直达天花板的巨大身躯还残留着。 “是实体?这是从者?” “是momi4哦~” 从恐龙的身影里,一位少女探出头来。 与我年龄相仿。头发很短,身高稍微比我高一点。有着符合运动衬衫与皮革短裤的身材。 和当时还很娇小,头发也没长长的我恰恰相反的外观。 如果不是听到声音的话,我可能会以为她是个男孩子。 话虽如此,她说话的口吻相当粗鲁。 嗯,看来刚才和我说话的不是恐龙而是她才对。恐怕她的从者只是在默默地看着我们而己。 “——哭出来也可以的哦。人都死了。虽然是绑架我们同伴的家伙家,但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吧?” “….我不懂…怎么哭出来。只是….我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羞死人了)。” 无法顺利表达清楚自己想法的我,被她从前面紧紧地抱住了。 “这样啊,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呢。” 真是的。我现在可是处在不得了的混乱之中。 无法克制的杀人冲动。友人的死亡。距离感很奇怪的孩子,然后是恐龙(?) “啊啊,浑身都破破烂烂的,还满身是血。看上去一副很痛的样子,真亏你能活下来啊。” “嘛——,我这边也很久没能洗澡,浑身臭味这点和你也差不多啦。” “也是呢。” “哈哈哈哈” 我一边接受着这无法理解的拥抱,一边听着明明没有人在问她却说个不停的她的话语。 已经确认了魔术通讯路线的重新连接,以及当局正向这边增援的消息。 现在除了老实等待救援以外也做不了,我只能无可奈何地陪她聊天。 正如预想的那样,少女也是皮革匠诱拐事件的被害者,最后也成为了这个事件中寥寥无几的幸存者之一。 在《秋叶原》被诱拐,因药品的作用而不省人事。其实她现在正在离家出走的途中,家人或许已经提出了搜索申请也说不定。 至今为止的行踪不明者列表里还没有过小孩子。不过最后,他也袭击了我。 无法否认,那个男人已经焦急到了会把小孩子当作目标的地步。 只不过,这不是一起无差别的诱拐。 她以前,也曾在双亲的安排下参加过那个集体治疗。 也就是在那里被皮革匠盯上的。 “从者召唤之类的…….没做过嘛……?你也是?” “也?”少女歪起了脑袋。“是卡琳哦,这是我的名字。” “……卡琳……这个恐龙就是你的从者?” “嗯!是初次见面呢。和momi相遇,今天还是第一次呢!虽然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的表情因兴奋而闪闪发光。 “——不过,超级可爱啊!啊啊!” 咕嗯…….恐龙发出低声,那算是在微笑嘛。 最后判明的这只异型从者的真名为,berserker?鬼女红叶。 被严格禁止从者召唤的家庭所养大的卡琳,除了事关自己生命安全的重大场合外,从来没有进行过召唤。 “瞒着家人,偷偷地和momi聊天。越是交谈,心里越是痒滋滋的,就仿佛是忍不住想发表情包的那种感觉?你懂嘛?” “……完全不懂,无法想象。” 卡琳和红叶这种主从关系,又是与心灵创伤以及从者恐惧症那类病症所不同的一种特异案例。 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倾听着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鬼女红叶,一直在旁边守护着她呢。 “那个…….咖喱5…….?” “才不是咖喱呢,是卡琳!你的名字是?” “我是,绘里世…….宇津见绘里世。” 这就是我和卡琳,以及鬼女红叶的相遇了。 * 事件之后我被老师……卡莲狠狠地教训了。 被批判成了彻头彻尾的无谋之举。 但是,我最为难受的是——我杀害了一位市民,并造成了他的从者消失,这件事反而没被多念叨。 只是平淡地说道,“那是正当防卫哦,如果是身为都市管理ai的我做的事情的话,无论是在法律还是在伦理层面都会变成大问题,可小绘里世是有着马赛克市市民权的市民呢。”这样一笔带过了。 虽然让我再次好奇起ai到底是种怎样的存在,但搞不好作为卡莲原型的人,本来就是这种随意的性格也说不定。 作为我原先的监护人——千岁,至今为止一直对我一个人生活颇有微词,但以这件事为契机,对我的干涉变得克制了 。 (如果能保护自己的生命的话,那一定是个大人了,恭喜你。)她冷淡地告诉我。 虽然有搜查员凄惨死去的牺牲在内,但在最后峰回路转,成了我独自“解决”掉的事件,这值得我自豪。 千岁的这种思考方式让我不寒而栗,再度认为离开真鹤的家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总而言之,逼近自己的危险只有靠你自己去面对才行,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事件发生。”就算被她这么说过,这句话的意义,我到现在还不是很理解。 为了活下去,杀死袭来的敌人—— 这样的因果虽然在战争时期是理所当然的日常,但是我心中的自责却没有因此消失。 真的…….只是敌人而已吗?他难道不也是牺牲者嘛,这样的疑惑至今也还留在我心中。 在我陷入纠结时走近我的,不是人类(千岁),也不是ai(卡莲),而是身为从者的卢基乌斯。从小时候开始被他严厉地教导的护身术,应对暴力的技能一类的东西,在拯救了我自身的同时也化作了夺去他人生命的武器,他比谁都理解这一点。 所以,他既没有责备我,也没有用言语安慰我。 他仅仅是提起枪,自离开老家以来,时隔许久地和我开始了枪术的练习。 在练习的间隙,他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也曾在少年时期,在罗马的郊外被强盗袭击。他勇敢地手持短剑,单身迎敌。 虽然击退了强盗,但是被卢基乌斯刺伤的原强盗再也无法用双脚走路,沦落成了乞讨之身。 每当路过那条街道时,卢其乌斯都会对那个乞丐乞讨的目光感到痛心,最终以那个原强盗生病倒下受到看护为契机,舍弃了对罗马神的信仰,皈依了当时信徒不断增多的一神教6。 在战场上仅凭一杆长枪就能对抗数百个士兵的,作为百夫长一声令下,便能夺去数千个蛮族性命的卢基乌斯,却也忘不掉被强盗袭击的恐怖,和第一次刺伤人的触感…….他如此说道。 ep10 ——然后,时间再次回到了战争的季节。 人们尚未接受这一事实,负伤疲惫的他们拒绝理解这个事实。 尽管如此,我也通过我的从者感知到了。 将世界破坏、再构造的,围绕着《圣杯》的战乱,尚未迎来终焉。 自袭击斗兽场的惨剧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数日。 马赛克都市终于开始从混乱当中恢复过来。 哪怕是受灾程度最为严重的《秋叶原》,也没有恢复度假都市(resort city)该有的平静。 即便如此,在市民们都尽自己所能地保证平常心态这一前提下,街道也已经逐渐平静下来。 我也有需要处理的工作。 因骇人的从者——恩赞比而化为僵尸的人们,以及被操控着,陷入暴走的从者们所造成的杀戮漩涡。作为镇压此次事件的当事人,我自然也有了协助处理后事的义务。 和当局一同进行善后事宜的处理,又是无数次感知到卡莲?藤村已经不复存在的惨痛经历。 但与之相对的,这也是能够冷静地整理心事的时间,这些工作也成了我重新立下决心的绝佳机会。 作为to-do list上的首个task,那就是——动身去同“某个人物”见面。 目的地是《秋叶原》地区的最北端,一个被称为“汤岛天神”的地方。 那里有一座进行学业祈福(逢考必过)的神社,其正式名称是“汤岛天满宫”。 既然说到学业之天神,那么不必多言,此处即为供奉文人之神明“菅公”——菅原道真的道场。 不过本次到访和以上这些并没有关系。 在听说我的期盼之后,建议我造访汤岛天神的,是新宿的城市管理ai卡莲?冰室——不对,就叫她冰室吧——姑且如此。 我们将要前往的那个神社在大战之前并没有在秋叶原地区的范围之内,而是毗邻秋叶原。在圣杯重构后,这里作为地处秋叶原北端的灵脉要冲,就顺道被接纳了进来。 就在圣杯赛淘汰赛之前,这里还是我被禁止涉足的数个灵脉管制区域之一。 在这块区域前方,的并非上野恩赐公园的不忍池,而是一段如同柳叶一般展开的海岸线。原来如此,就如同是时间穿越一样,这块区域都被置换成了原先江户时代的模样。然而,那片洁白的沙滩和清澈的蓝色海洋,让它看起来像是热带地区国家的度假海滩。 沿着海岸线,是梅林公园那颇有起伏的参道。我和卡琳并步于那参道之上。 “呐,绘里亲” “怎么啦?” “不久前才发生过那样的恐怖袭击,神社之类的地方,压根就没啥人会去吧?虽然我之前是这样想的,不过….居然完全猜错了?而且这些人,并没有向着海边,反而几乎都是冲着神社的方向前进吧?” 对于卡琳这直率的感言,我点点头回应道。 “….是这样呢。信仰虔诚的人们,大概会到这里祈求家庭平安吧。” 哪怕是从者已经融入日常生活的挡下,自古以来就一直根植与市民们心中的信仰却没有因此而荒废。倒不如说,作为这混沌无序世界的基础,根植于这片土地的神明再次变得必要起来。 那些贯穿古今东西的英灵陪伴着自己的御主,参拜日本的知识之神….这种景象也只能在这和平的马赛克都市才能看得到。 “他们都是经常来这度假的客人呢。” “…卡琳你曾经来过这个神社吗?” “是的哦?不过倒不是我想来,其实是因为momi想来这里了。如果来到《秋叶原》,我会经常去那里哦。那里的agemanju7很好吃的!” “啊咧。是红叶小姐…?agemanju是?” “所以说,你还好吗?绘里?那个孩子已经跑得很远了哦。” 卡琳转身看向前方的少年。 ——voyager。 我的,我的,这是我的,我唯一的…从者。 蓬松的金色围巾随着他的脚步在海风中飘扬着,他走在一条我没有告诉过他的路上,越走越远。 “嗯?我不太清楚诶,你和普朗…” “是voyager。已经不是普朗了,早就是voyager了。” “啊啊,是我说错了嘛。”卡琳低了低头。 “抱歉。真名判明,是voyager。然后就是那个voyager和绘里亲….你们之间有什么不融洽的地方吗?” “…没有这回事。” “那就是吵架了?” “….哈?远远没有哦,吵架之类的。” 那是个谎言。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略有风波,气氛尴尬的早晨。 “真名”得证之后的几天当中,voyager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他的自我,他的意志以其独特的形式浮现在了表侧。 略显模糊的气氛——好吧,姑且承认这个状态存在吧。 之间我就从各种小细节中洞察到了voyager倔强的一面,并且在那个基础上,他好像更有自我主张了。 他之前对这座城市十分好奇,他似乎对我们带他去的地方,我们给他展现的东西,还有我们所吃的食物兴趣十足。总的来说就是,他似乎想要吸收一切。但现在不一样了。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他对于我递给他的麦片似乎不太满意,说想要来点别的。 “那就干脆别吃了吧?反正从者的饮食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上的美学而已。”当我将这个事实如此告知他的时候,他直直地瞪了我一眼。 难道是因为同样的早餐吃了一个星期左右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腻了,想加点别的风味啥的。他擅自拿出了我的果酱,然后被气愤的我一把逮住了(抓腕.jpg)。 “那是谎言吧?” 我无言以对了,卡琳带着表示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 “………” “嘛,想来也是不可能的吧。绘里亲不仅之前没有契约对象,而且也没有与从者之流认真交往过。你所接触过的对象的下场基本上不是放逐就是死亡,是这样吧?嗯,你没有好好和他们交流的机会啊。” “啊这…也没有那么极端吧……” “这根本不算事。你们使劲吵架就行了,我和momi也经常吵架的哦。” “啊,那是…我有点意外诶。” 我都不晓得哪里还有像卡琳和鬼女红叶那般默契的主从。但是有一说一,像小春和加拉哈德那样的组合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 “英灵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哦,所以他们不会在意吵架这种事了。” 卡琳笑了笑,看向走在前面的voyager。 “只不过,你也知道的,这个孩子有点不一样哦….” 不一样….?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就算是我,也是以《死神》为职学习过从者知识的。我广泛深入地学习了他们的伟业。结果这个经验完全没用,我甚至没有办法和唯一的从者搞好关系。 哪怕是我现在已经成为了正式御主的,《圣杯》直接刻入我脑海的那些情报,我也还未能熟练掌握。 voyager突然转过身,他看向了右侧的海岸。 我们一同望去,那是被水上巴士牵引着的 屋形船,正朝着岸边那小小的防波堤靠近。 游船仅仅是路过这段海岸,此处并非是停泊点之一。从船上跳下来一位客人之后,船舶立刻掉头,回到了原来的航线上。 从船上下来的是一位背着大双肩包的女学生。 她那洁白的肌肤同白色的上衣,蓝色的大海相互映衬。浅色的秀发随着“呼呼”的风儿飘荡,略高于我的身材,而她的脸我似曾相识。 “是秋女的制服呢。” “…原来如此。” 就和卡琳说的一样,少女所穿的是秋叶原女学馆高校,简称“秋女”的夏季制服。在船舶那侧站着的身穿同一制服的同学们正在和她挥手道别。 她比起还是初中生的我要年长这个事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少女就地脱下了皮靴和长袜,没有选择从防波提上的小道上绕远路,而是利用了停泊在附近的小船甲板作为跳台,轻快地起跳又落下,穿梭于数艘小船之中。 虽然她全身都已经被水打湿了,但也马上就要在我们前方的浅滩着陆。 当岸上的我们注意到她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了我们。 她满脸通红地闭上双眼,用食指抵住嘴唇,在沙滩上冲着我么比出保密的肢体动作。身着名门女校制服,却夸张地在船舶之间跳跃起舞——这种事是不能被人看到的,看来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就在这个时候—— “欢迎回来,主公大人!” 从这边传来了活力满满的欢迎之声。 终于能看到了疾驰而来的声音之主。 那是一位身材挺高的女性从者,那英气凛然的神情我绝不会看错。 源九郎义经——牛若丸。 (牛若丸….之前就有点在意了,果然那位女子是….) 一转圣杯淘汰赛那时的勇猛武士之铠,今天的牛若丸是arbeit8的着装。 她身着围裙,戴着一顶三角巾风格的印花头巾。而那围裙之下的,是几乎可以说成是泳装的轻便衣物,如果从不同的角度来看的话——几乎就是裸体围裙了。 她胸前印着之前卡琳所说的『湯島逸品あげまんじゅう(汤岛美味油炸包子)』的logo和插图。看起来她是直接从神社院内的包子摊的后厨区冲出来的。 和字面意思一样,牛若丸直接扑到了女学生的身上。就像一只见到主人的兴奋欢喜的大狗狗一样热切地挤来挤去(参考斯哈斯哈)。 “主公大人,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好了好了,别闹了~” 话是这么说,但对面的女生学还是任由牛若丸摆弄着,就像是习惯了一样。 ……也就是说,那个人想必就是牛若丸的御主吧。在之前的淘汰赛中,她可是穿着古朴和服的模样,和现在所见实在差的有点远。 她看向卡琳,卡琳同样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然而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只有牛若我一个人看家实在是太残忍了吧,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啊——别搞了别搞了——!别再在我身上嗅来嗅去了!” 突然,“咚”的一声,我不禁睁大了眼睛。牛若丸被投掷了出去,摔倒了沙子上。 干得漂亮。 虽然看起来这对女学生本人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这是正牌的合气道招式——天地摔(tenchinage)。 被摔到前面的牛若丸毫不在意,正畅快地大笑着。voyager正蹲在一旁看着这对关系极好的主从。 “哦呀? 你是之前的那位….” 牛若丸一改四脚朝天的姿势,迅速起身正坐,向着voyager郑重地低头致意。 “非常感谢您在那时的帮助。我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请问您受伤了吗?” “啊,我很好哦。” voyager也不害羞,并且同样以点头的方式回应了牛若丸。看来他俩想起了在斗技场看到的对方的样貌。 “我很高心能听到您安然无恙! 同时,我感觉您的气味和前几日有所不同呢。” “…是那样吧? 你今天闻起来很好。没有血的味道,的确没有呢。” “哼哼~这是我们天满宫的特产之香。刚刚炸好的糕点是特级品哦。请您务必品尝。嘿,主公大人?琉璃姬大人——” 牛若丸呼出那个名字并且转过了身。 被称为琉璃姬的少女,又看了看voyager。 “….啊,啊这,你是斗兽场那个男孩子啊!把那个邪恶至极的从者干掉的那个小伙子!我记得的,我记得的,因为那实在是太闪耀了,太过引人注目了。呐,谢谢你哦。真的十分感谢你的帮助。我一个人的咒术可搞不定呢,而且当时我都快哭出来了。” “当时的确是一个艰难的局面,但琉璃姬大人却在坚强地承受着。” “嗯嗯,谢谢你。” 她激动不已,看起来好像要把voyager拥入怀中,仿佛是要把他扑倒一样。但当她抬起手的时候,却在半空停下了。 她注意到了可疑者的气息。 她看向了这边,她的眼中的光彩更耀眼了。 “所以,你就是这个男孩子的御主咯?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好年轻啊!啊咧,难不成你和我一样是中学生吗?” “不是我啦,”卡琳说道,“是这位。”她说着指向了我。 “啊,啊这,是的。我就是voyager的御主。呃…那个。其实我今天有个特别的祈求,在这天满宫中——” “嚯嚯?想见我?如果不是学习上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哦?” “诶? 居然是反过来的?(学业神社不搞学习的巫女)”卡琳有些诧异。 正当少女要继续提问的时候,牛若丸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 “——主公大人,您的父亲来了。” 当我们再抬起头看向神社院内的时候,发现大鸟居的下面,站着以为身着神官袴服的中年男子。 “啊,是父亲…他早就回来了呀…” 少女尴尬地整理好了乱成一团的裙摆,把沙子扫了出去。 现身的男人认出了我,以得体的姿势向我点头致意。 我也惊讶地端正仪表,低头回礼。 那身着紫白纹样的袴服的男人,正是汤岛天满宫的管理者,统括宫司。 那就是冰室引荐给我的人,我希望与之见面的人。我几天前就已经见过他了,当时是在斗兽场进行场地测试的时候,对方也认识我。 但也不至于是……没想到那个神官的女儿,就是源九郎义经的御主——圣杯淘汰赛的人气选手。 * 我和卡琳得到与汤岛天满宫宫司会面的许可。 并非是去神社的办公室,而是特地让我们前往正殿。 voyager和鬼女红叶被含蓄地拒之门外,因此他们暂且离开了。因为这里是结界强度很高的地方,即便他们不在场,低级的使魔们也无法靠近。据说是宫司独生女的琉璃姬和牛若丸也不在场。 我提出了关于《秋叶原》夜警的交接问题。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从卡莲那里接受委托,处理从者们的事情。关于这个,我能否将此工作暂且交付他人代理呢?”这是一个自私的请求。 我毫不掩饰地对宫司说道。 “让马赛克都市陷入大混乱的敌人还 逍遥法外,如果置之不理,想必会对市民们造成比前几日的事件更大的危害吧——” “新的圣杯战争爆发已经迫在眉睫,加之迄今为止作为未契约者的我第一次得到了从者…” 这些信息绝大多数都必须传达到作为神主的宫司耳中,但他却一直在安静地倾听着我的发言。 宫司是维系、镇守《秋叶原》灵脉的要职。 汤岛天满宫在这座城市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与守卫鬼门的神田明神并驾齐驱。 既是祈求社稷平安的至诚之神,有又作为粗暴雷神的一面的菅原道真公的神威于此显现。 如果不久之前的袭击不是针对竞技场,而是直攻天满宫的话,不仅是围绕着《秋叶原》的结界会解体,甚至会导致从灵脉获取魔力的本都市从者们大部分处于脱力状态。 暗中处决从者的我,和镇守灵脉保护《秋叶原》的宫司都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即使二者的规模有所差异,但也可以说成是光与影的正反两面。 在外部威胁已经迫在眉睫的当今,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城市暴乱,神社方面势必会同处决者方面配合制定对从者方针。 但是,和我对接的人,并非是神主。而是他的女儿琉璃姬…? ——诶? * 是关于冰室的。 她想必是猜到了这个结果在幸灾乐祸呢,因为她猜到了我会一头雾水。卡莲series在令人头疼这一点上还真是极其“有用”…… 其实我也猜到了,事务缠身的宫司不可能本人直接处理从者事务。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他可以为我提供一些备选方案,以及如何构建起对于当前情势的判断。 这个猜想落空了,对方的反应也令人意外。 他并不是以宫司的身份对琉璃姬的能力寄以厚望,倒不如说这是他作为父亲的无奈之举。 (啊啊,或许….) 当我想起一个客观事实的时候,不由地发觉自己对于那个人些许内疚。 也许是又一次看到了比身为高中生的琉璃姬更年轻的我之后,“不能让这么年轻的孩子去做这种事啊…”他如此决定。 我心中略有不满,带着这种心情前往正殿后面的小神社。 琉璃姬和voyager,还有鬼女红叶正在神社前方交谈着。 “啊,红叶小姐。” 她今天第一次现身呢。 琉璃姬自然地抚摸着这种异形的姿态,她刚把秋女的制服换成红白巫女服。圣杯淘汰赛中那种雅致、淑美的印象又回来了。 “这样啊,所以保护秋叶原和平未来的责任落到我肩膀上了吗?” “那个,我也很抱歉地向宫司大人确定了几次,单这的确是非常危险的工作…….” “哦哦” 当我说明情况并且和她讨论的时候,她对此乐观,这让我感到有些困惑。 “——,而且,经常会从特定的对手那里招来怨恨。即使离职了,这种危险也会一直存在….” “嗯呐。当正义的伙伴可是挺艰难的呢。” “…阿这,并不是您说的那样……” 我知道她是以自己的方式认真对待我的。即便如此,但这完全不是认真的感觉啊。 我不确定自己了解宫司大人所言的真正寓意。 “我想应该不会吧….琉璃姬大人难道憧憬正义的伙伴之类的吗?” “没有哦,完全没有这回事哦。不过圣杯淘汰赛现在不也无限期延期了来着?如果一直闲着难免会手生的吧?” “哈….您说的也对” 卡琳像是插嘴似地瞄了我一眼。没啥年龄恐惧感的她,脸上带着神秘的表情,跟着说道。 “那个,rurihime(原文是片假名,这里是卡琳随性发挥的意思。礼貌用语是“瑠璃姫”)小姐?哪怕是秋女这周也是停课的吧?你特地前往学校是干什么呢?” 的确如同卡琳所言。这一点是平时不去上学的我所忽略的。 “嗯。因为我是班长,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做哦?学生会也会请求我的帮助,因此早上去了一趟学校。像什么安全打卡了~也有那些不能只通过情报网联系的家伙了~还有一点,学校可是临时避难所哦,我们也是要帮忙打扫卫生的。狗狗亲——是牛若亲,我拜托她看家了。” “诶,有这么多难搞的事情要处理啊,当真的吗?不愧是高中生啊。” “也不尽然。第一时间看到学校里大家平安无事,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哦。” 琉璃姬看向了我。 “是绘里世小姐吧?你有关于小春的消息吗?” 作为身处同一竞技场的对手,她关心起小春的状况。 “据我所知,她回到了莱丹弗里斯家族进行治疗。” “这样啊….” 卡琳也皱起眉头。 “小春…是肩膀受伤了吧?….她没事吧?” “这我也不知道。尽管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了。” “我了解了。那就没啥问题了吧!” 卡琳的反应完全就是新生代的样。现代医学可以让普通的伤口恢复原样。然而,小春的肩膀是在同恩赞比的死斗中受的伤,而且是伤于令咒所在的右臂。 “那是…怎么样的啊….” 这样嘟囔着的琉璃姬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不过马上又恢复了微笑。 “我觉得,绘里世比我更有同小春重逢的机会。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她,请向她转达我的慰问。让我们在斗兽场再会吧。” “嗯嗯,我会记得转告她的。” 我心里也挂着小春。我很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她。 琉璃姬揣起巫女服的袖子,干劲满满地说道。 “那么,我突然打起精神来了。那不是很好吗?夜警!狗狗君怎么样呢?” 不一会她抬起手,牛若丸从馒头摊的屋顶滑下飞扑过来。 “完全明白!绝对理解!当然,我早就预料到主公大人会接受这个差事!” “是这样吧?狗狗君的手腕也有些软飘飘的哦。” “不过话说回来,主公大人…?我对您的武道深信不疑,但是您不像您朋友绘里世一样具备专门的魔术知识。所以我们应该从基础抓起,莽夫之勇万万不可哦。” “嗯呐嗯呐。那的确啊。” “无论何时,牛若丸都会成为主公大人的刀刃与护盾,守卫您的尊贵之身。不过,马赛克都市有数不胜数的从者。和道场上的刀剑交锋相差甚远呢。” “好。我会小心的…阿这,还没完吗?” “是的。我还想补充一点…您父亲最近的举荐标准越来越严格了,您是在寻找逃避学业的理由吗?” “好了,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不管怎么说,我对你寄予厚望,狗狗亲。这可是远超竞技场规模的工作哦!” “理所应当。这份差事可不能少了我。主公大人自幼就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强大战斗本能呢.” 琉璃姬被各种极为直白的赞美之词弄的面红耳赤,牛若丸则骄傲地挺起胸膛。 先不说牛若丸,如果说琉璃姬心情沉闷的话,也许是杞人忧天。 看不出来她那副不当回事的样子之下,还蛮有胆量的呢。 “我觉得还是别参与那种事情为好。” 卡琳噘着嘴,以一种很低的声调默默带过一笔。 “我认为不应 该有这样的工作。这不是为那些想做的人存在的工作,而是为最不想做的人准备的。” “….卡琳?” 卡琳的埋怨之词,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让我有点不耐烦,我尽力向琉璃姬解释到。 “我并不是想要强迫您,琉璃小姐…” “我懂我懂。而且我知道你不想把这个差事让给任何人吧?你并不是出于兴趣才做这个事情。所以也不想让任何人做吧?” “….诶?那是什么意思?” 我生气了,并且试着回敬卡琳。 (想要独占这个位置?我会这样?) 这是一个困难的决定,但它是一个选择,一个我自己选择尽职尽责的选择。因为我想要确保卡琳将会和我步调一致,所以我让她今天和我一起来了这里。 “……”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我。 voyager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话语。 他不是在担心我和卡琳之间的不合。而是让人感觉到那种更加直白的危险意图。只不过,该怎么形容呢? “…(昂姆昂姆昂姆昂姆昂姆)” 他手里拿着一个刚刚炸好的油炸包子,那是牛若丸给他的。他正鼓着小脸,心不在焉地啃着。 我收紧胃部肌肉,不知为何忍不住笑问道。 “v…voyager?你说谢谢了吗?” “(昂姆)” 卡琳忍不住笑了出来。 另一边的琉璃姬很是佩服地交叉起双手点了点头。 “你们….真的有些困难呢。还真是个大难题呢。这可是完全不同于轻松的女子高中生涯呢。不过也正因如此,这份工作听起来才那么有趣吧。” “琉璃姬小姐真的很有胆识啊,我是这么想的…” “当真的吗?对我来说,我觉得自己生来就和其他新生代的孩子们不同呢。” “….原来如此。琉璃姬小姐刚好是处于临界线的那一代吧。” 对于没有圣杯的,作为例外的我来说,这是很难回答的微妙问题。 * 不过怎么说,我们已经确保了夜警的后补人选。 也许不需要太多的文字来表达这个角色是多么的严肃和苛刻。 正如卡琳一度告诉我的那样,我仍然难以接受和理解圣杯淘汰赛参赛者的严肃性。 我向琉璃姬保证过些日子再和她联络之后,我们便离开了神社。 现在卡莲·冰室或者其他卡莲系列应该能够跟进她并且协助她。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牛若丸悄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绘里世大人,还有卡琳大人。我为了您对吾主的担忧向您鞠躬,我明白您对吾主的担心。” 牛若丸是自己独自前来的。 “我将用我的利刃为主公大人驱散火光。但是…正如我之前发誓的那样,主公大人自幼就容易血气上头,在伤到自己之前是停不下来的。所以父上大人也很辛苦呢。”他这样说道。 “是那位,给人以威严感的琉璃公主的父亲吗?” 卡琳这样问我。 刚才那种好像不服气的态度已经消失了。 她看上去很担心,让家人担心的不孝女儿……和谁有点像啊。 牛若丸让人安心地微笑着。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测量敌人的技能,看清退路才是我作为武将的任务。如果实在是束手无策的话,我保证就算成为千箭之盾也会让主公逃走” “你在说什么呢,牛若丸。那不行!” 卡琳紧紧地拥了过来,牛若丸瞪大了眼睛。 “这样不行吗?….唔嗯….” “当然不行!为什么这些英灵们都喜欢这样耍帅啊?你们不都是聪明人吗,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和傻瓜一样!” “等,等一下。卡琳?你这样很没礼貌哦。” 我一边安慰消沉的牛若丸,一边责备卡琳,然后再次告别了。voyager向挥动着夹子的牛若丸挥着小手。 “琉璃姬小姐她,好像知道红叶小姐的事情呢。” 在这之后,我问了这个问题。卡琳点了点头。 “好像是不知不觉中就认识了。有的时候她看到来参拜的momi也会向我们打招呼。” “这样啊。参拜菅原道真的时候,红叶小姐….?” 菅原道真是平安时代前期的人物。而鬼女红叶,应该是百年后道真公死后作祟肆虐的平安时代中期传承的人物。 (啊……) 但是我忘记了更重要的前提。 突然间,卡琳向我们传达了灵体化的红叶的语言。 “不,不是的。我们已经参拜了更古老的神明们”卡琳说道。 “啊…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户隐神社。那个小神社是户隐神社的神社吧。” “户隐,是在momi的故乡附近吧。长野县…应该是这里吗?” “嗯,你说的没错。户隐山、鬼无里村、饭绳山这些地方,卡琳作为红叶的御主不应该知道吗?” “啊哈哈,你说的对哦。” 原本汤岛天神在合祀道真公之前,是祭祀户隐即与日本神话中的天岩户传说有关的众神的神社。 既然已经不能期望到信州的户隐神社参拜了,对于鬼女红叶来说,汤岛天神的那家神社是和故乡有联系的重要场所。 与户隐有渊源的神社守护着“秋叶原”的灵脉。如果红叶能将这样的想法放在心中,为街道的平安祈祷的话,那是非常开心的事。 但是我正试图不去理会这份厚意并忽视它。 (说到众神……神灵之从者们。袭击街道的家伙们也毫无疑问是神灵……) 神话时代的强大神明,使其灵魂的一部分降灵的神灵从者,即使在拥有无数从者的马赛克市,也是非常稀少的存在。也许这座都市中就有一个这样的存在。在这类从者之中,我还不知道与日本神话有关的存在。 ( 民间信仰等级的小神,虽然零星登记着….) 如果其显现并且得到土地的恩惠之力,就会成为非常强大的存在。 但实际情况往往不是这样。我想正因为如此,市民才保留着真正的信仰。 “红叶小姐她让我向你致谢。” “恩?啊啊,是为了参拜这件事吗?这其实是voyager请求我这样做的哦。” “什么都要模仿。” “真是稚气十足啊,总觉得他就好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我们一边注视着走在几步前的voyager的后背,一边在公园里走着。 再次被卡琳用认真的语气询问到。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正试图让别人帮你干活诶!” “又不是放弃了守夜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回去。我觉得必须做。那个时候琉璃姬是否会继续,就看她的心情了。” 卡琳当场站住,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不久之前才刻上令咒的,还残留着违和感的,我的左手—— “绘里,好好回答我。这不是工作人选的情况。我是在问你想做什么?” “绘里世她,要去哦。” 屏起呼吸。 是时候了,那一刻就像起航的铃声一般,庄严而尖锐地响着,预示着终于它到来了。 我心中干瘪的船帆再次鼓起,为沉重的焦虑和挑战的顺风所鼓动着。 我觉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一本书中读到过这个桥段。 卡琳依然在问我们问题。 “….去哪里?你们要去哪里?” “去冬木市。” ep11 ■11 从《秋叶原》出发的早晨—— 在车站前的广场上,卡琳身处冰冷的雾霭中。 一个人站在平时用来与街头音乐家的演奏合唱的地方。 关于出发,昨天晚上给卡琳发了信息。 通知了就一定会来。她就是这样的人。我也知道。 虽然也烦恼过一阵,但最后觉得还是这样最好。如果我做出了像是欺骗一般的举动,从她身边离开的话,定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哟——绘里亲~”她用略带羞涩的微笑说到。“还有voyager,” “……早上好” “早上好,卡琳(翻译者注解:原文用全片假名书写,原因在下一句。)” 少年摇曳的围巾被朝阳抚触着,就像金色的火炬一样。从声音可以听出,自己身边的voyager还没有习惯使用自己舌头的发出声音说话。 想让卡琳和我一起来的感情,不想把她卷进来的思虑,统统变成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 在之前的杀戮风暴中,她能毫发无伤,只能说是巧合中的巧合吧。 而且,这次突然发生的与从者相关的事件与迄今为止的经历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我们的敌人是有组织的对手。那么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一定很危险。 (还是我……小看了卡琳和红叶小姐……?一定是这样的吧。红叶小姐确实是个聪明人。但只是这样的话……) 不想让她同行的理由还有一个。即便是复杂的疑问,也没有能确认的手段。 (和我契约的圣杯……与马赛克都市的市民们与之结合的圣杯,究其根源是同质的存在吗……?)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将令咒和从者分发给包括卡琳在内的马赛克都市市民的《圣杯》,事到如今却向自打出生以来的14年都没有从者的我给予了如此的恩惠。 虽然也不抱任何希望地询问过作为当事人的voyager,但这孩子呆呆的,就连他自己也挺懵圈的。 他连从者是啥可能都不太清楚吧。不过想来也是,原本圣杯赋予的知识之中就包括圣杯战争本身的知识和现代的一般常识。但就连这些voyager都有所缺乏。 (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确认的手段……但是……) 如果我试着使用左手的令咒“一画”的话,从结果自然就能判断出来。如果是和马赛克都市市民同源的圣杯的话,令咒一定会恢复。但是,现在是绝对不能冒险的。如果出错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倘若并非如此的话……就意味着还有一个圣杯存在……) 如今要做出这个判断,还为时过早。 卡莲说——圣杯战争还没有结束。 如果有人有答案的话,那就是千岁或者朗吉努斯。 事关令咒是不宜过问的。因为这是与魔术师秘密相关的战略情报,是关系到他们付出的巨大牺牲,以及是否赢得圣杯战争的存在。与家人的感情无缘。 (朗基努斯把枪指向了voyager……想杀害我的从者。因为千岁判断voyager很危险,对她来说是敌人……!) * 列车就像在海上的铁路桥上滑行一般行驶着。 早上同乘火车的乘客还稀稀落落。 在狭窄的四人包厢里,我与卡琳相对而坐。 voyager紧贴着窗户。今天的他从早上开始就激动得心神不定,动不动就催我。即便这次出行可和去周遭遛狗完全不同。 过了一会儿,离开秋叶原的高楼群。窗外的景色就完全变了。 在灰色的水平线上,十四年前人去楼空成为废墟的高楼大厦的前端清晰地凸出着。那是我和卡琳已经看惯了,没有任何代入感的景色。 卡琳向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voyager搭话。 “voyager是第一次看到海吗?毕竟昨天的天满宫是人工海滩啊” “家” voyager嘟囔了一句,继续把额头贴在车窗的玻璃上。 “嗯?家?哪儿?啊,海面下的?” 卡琳也一起看到了海面下隐约可见建筑物的影子。 大战之前人们生活的公寓和商店街从海底流过。在海洋生物锐减的海底,“过去”就如同沉睡的美女一样,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 “海哦,看到过哦。从天上。我所知道的海,是更加,更加蔚蓝的——” “蔚蓝的大海,是嘛。也就是说,是南国之海吧!” 对于卡琳的话,voyager点了点头。 我也自言自语地说出通过南国之海中想到的名字。 “卡纳维拉尔角……是吧?火箭发射基地所在的佛罗里达海?” “嗯,是的,佛罗里达” 作为宇宙探测器的旅行者号,是在1977年夏天从面向大西洋的基地发射升空的。距今约半个世纪前。 “那么,就是我的家了。佛罗里达。嗯,佛罗里达” “佛罗里达是你的家?嗯……即使你这么说,我也搞不懂” 主导旅行者计划的应该是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的nasa直属研究所。但是探测器的组装可能是在佛罗里达的宇宙中心进行的。作为英灵的他,诞生自我意识的临界线在哪里呢?他认识到自己的诞生是在探测器完成的时候吗?还是要追溯到确立探索概念的计划出台的时间? “呼呼呼” 即使对他所言耸耸肩,他也不在意地微笑着。然后又朝着窗户,怀着怀念的心情眯起了眼睛。 “我有好好地感受到了,也有好好的听到。海风,涛声” 闭上眼睛的他,仿佛竖起了耳朵。 “雷鸣,雨滴,火焰,熔岩——这颗行星的声音。我必须,把它们都记住。……但是,都变了。全都” 追寻着记忆,靠在玻璃上的voyager,仿佛在直接倾听着地球。 “已经听不到鲸鱼们的歌声了” “……鲸鱼会唱歌?是什么样的?” “会哦。很好听哦” 连那种事都不知道吗?他歪着头,像是要这样说的那样回头看着我。 “qiu——” “……qiu?” 啊,又是这孩子为之得意的形态摹写。 qiu —qiu—— qi——u……kokoko,korokorokoro…。 慢慢走到过道的少年一边唱着一边摇晃着身体跳了起来。大概是在模仿在海里直立游泳的鲸鱼的样子。 “……啊哈哈!我也是鲸鱼!” 很快卡琳也加入了胡闹。她们一起哼着,奇怪的歌声,从voyager的身体里爬出,扭动着身子,踏着缓慢的步伐,充满了四周。还被加入了略微有点艳色的肚皮舞。 “喂,卡琳……” 虽然我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在这空旷的车厢里,也不想说什么。他那飘摇的金色围巾,让我觉得他真的像在海里一样,想再多看一眼。 我没见过鲸。年轻一代人都是这样。但是他和鲸鱼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宇宙探测器还活着啊,虽然听起来真怪。 (voyager……是从者。真正的从者) 在这无所谓的小事中,我再次有了这样的实感。 鲸也好,鱼也罢。海洋生物都已锐减,就连海鸟也不例外。 全部都是因为“圣杯战争”的问题。 在火车到达目的地之前,我问了voyager几个问题。 这是为了确认他现代常识的水准,如果是通常的《圣杯》的话,这些应该是由《圣杯》导入的。如果一些默认作为常识知道的事情与对方沟通不畅的话,在紧急情况下会特别不方便。 ……但是,结果,我几乎没能得到期望的答案。反而不得不由我来讲课。 今天的讲座内容是关于“圣杯战争” 从契约完成后的那几天开始,就反复为他进行了类似的讲座。看来是真不知道那些战争。确实是实话。 “——十四年前发生的战争……关于“圣杯战争”,我们是从学校的义务教育中学到的。毕竟只是义务教育,这也并不是谁都想说的话题。有的家庭甚至希望孩子尽量不知道为好” 察觉到我的脸色,voyager也瞥了卡琳一眼。卡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扶着手肘一边望着车窗。 “有过这么大的战争吗?” “……嗯。有过。很大的战争啊。这个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卷入了这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里。所有的国家、人、召唤出的英灵们都不能幸免……那场可怕的战争。所以我们的星球变成了这样。voyager,你所知道的美丽地球已经……只剩下假货的虚饰了” 这是连马赛克都市的中学生都知道的事实。 他愣住了。回头看着我的瞳孔正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悲痛的表情。 “…………” 和刚才那兴奋的样子完全不同,无精打采的卡琳,嘴角微微弯曲着。她把手放在voyager的头上,稀里哗啦地乱抚摸着。就像是姐姐陪着年幼的弟弟任性一般。 voyager有些晕乎乎的。当然了。我还没对他做过那种事。 “……那鲸鱼们呢?” 对于他质朴的问题,他不得不做出残酷的回答。 “我认为大部分鲸鱼都成了战争的牺牲品,被卷进无人机的扫荡之中了” “wu ren ji?” “是的,无人机。能够飞天的无人武器。自行判断战况攻击敌人的机器。因为之前的战争是无人机们的战争——据推测,在白热时期,一个士兵有一万架以上的无人机。从极小的昆虫尺寸到大型客机的无人驾驶,半自律控制在战场上飞来飞去。也不只是在空中飞的无人驾驶机。还开发了挖掘地面侵入地下设施的无人机、能在水中游泳的无人机等其他种类多到异常的机种。自然也有伪装成海豚和鲸鱼对潜水艇进行自爆攻击的无人机。所以战争中为了自卫,接近的鱼影不管其真面目如何都会被彻底攻击……” 如果还有大型的海生哺乳动物生活在海里的话,那只能是奇迹。 美国太空设施所在的卡纳维拉尔角最先被攻击成为了战场。现在只是个充满污水坑的荒野。佛罗里达美丽的大海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怎么说呢,无人机,是机械吧。和我很像啊” “不像啊……!” 我的语气强烈得连自己都想不到。 voyager睁大了眼睛,连卡琳都惊讶地看着我。但是我停不下来。 “不可能像。你……虽然和战争、武器无关,但和无人机不一样” 卡琳接下了我的话茬。 “……嗯,是啊。voyager和无人机不一样吧?因为无人机是恶魔一样的东西。至少对于我们的父辈来说,那是没有人想要提起的名字啊。在我们的马赛克都市,虽然总算是排除成功了,但是在战后一段时间里,还是有很多人因为处理残余无人机而牺牲” “……诶……?” 对着皱起眉头,在行驶中的车内东张西望的voyager,卡琳笑了。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列车乍一看,好像在一个非常没有防备的地方行驶。 “在这条铁路上就没问题了,voyager。这条连接马赛克都市郊的铁路也在马赛克都市郊的结界内,保护得很好。……但是,马赛克都市郊外就是地狱” 如果是为了维持城市功能的单功能无人机,也有少数情况被允许使用。例如是测量人类不能进入的高污染地区使用的无人机,因严密限定工作空间所使用的监视型摄像无人机等。但大部分都接近于需要控制者的旧时代无线电遥控机,也就是所谓的遥控机械。如果可以用魔术代替的话,就会尽量这么做。使用无人机会被当局登记,考虑到市民的感情也会巧妙地进行伪装。 “地狱……啊——如此说来,直到和绘里世结实为止,以前的我没有完全相信呢。同样是知道了存在外部侵入者,或者外乡人的野生从者之类的家伙后才放弃怀疑的呢” 是的,在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中,没有人真正感受到过外面的惨状。在日常生活中也不会意识到。这就是马赛克都市的和平……或者说曾经是。 “现在仍有无数的无人机躲在荒野里冬眠,它们的使用寿命是半永久的。如果有飞机在空中飞行,察觉到的无人机会立刻觉醒,很快就会被击落” 大海也一样。即使是海上航行的船也不能平安。 乘着彷徨的荷兰船舶“the flying dutchman(飞翔的荷兰人号)”出航的,亨德里克船长和他的御主,阿哈歇罗斯。他们充分理解了这是一次与死亡危险相邻的航海。真不愧是被神和被海之恶魔诅咒的两个人。 我的目标冬木,如今已经是不踏上那样的地狱之路就无法到达的地方。 所以,我需要准备强有力的武器。 卡莲·藤村所留下的东西。 * ——《新宿》。 我出生的城市。我成长的城市。 父亲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城市。 火车顺利地到达了我的故乡。 自从在秋叶原开始一个人生活后,回到这个城市的人屈指可数。 就算回来那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或者其他不可抗力。当然,我并没有去千岁的老家。 《新宿》是马赛克都市的中心,现在是事实上的首都。 发展到完全恢复战前的繁荣,常住人口也比其他城市多得多。 与以度假村为卖点的《秋叶原》相比,无论是活力还是热量都完全不同。 与其他马赛克都市相比最大的特征就是大规模地复古“昭和”初期和“大正”时代的风俗。 虽然不知道在《圣杯》战后在重建受损城市的过程中,反映了多少人的愿望,但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夸张的事。 市民们所感受到的怀念和乡愁只不过是一种被制造出来的怀古趣味。 都过去一个世纪了,谁要把百年前的生活情况作为实感来记忆啊。 这就是我成长的街道《新宿》。 知道事实后的我,对这种欺骗感到非常屈辱,最后再也无法对它产生什么感情了。 因为,像飞鸟和鲸消失的大海一样,这颗星球丧失了自然,马赛克城市的异常才是正常的,成为了需要保护的日常。 自己赖以生存的重要故乡,只不过是一个主题公园而已。 这种行为是恶质的幼儿退行,丝毫不可能让人觉得可爱。 即便如此人们……《新宿》还是选择了这虚伪的怀旧。 ——早上的新宿站人山人海。 在新宿工作的人很多,然后是他们的从者们。 也有一边等发车一边打开报纸,在车站内的小卖部匆忙吃早饭的身影。 自造成众多死者的惨剧还没过一周,他们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地、严肃地运转着日常生活。 在我惊讶地叹了一口气的旁边,voyager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睛里充满了光彩。在他看来与平静的《秋叶原》的早晨完全不同的景象令人兴奋。 一不注意,就好像又要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似的。 “今天不是来散步的” “……啊对啊” “嗯,不是来散步的哦” 另一方面,卡琳以一脸易懂的不满表情逼近我的胸口。 “喂,绘里亲?今天不是要去冬木吗? 再换乘别的火车,还要多远啊?” “怎么可能突然说去就去。而且话说回来,开往冬木的火车就根本不存在啊” “哦呀~?突然开正经腔了~?~不是应该迎难而上一口气打穿关底才更爽么?要么,为什么把夜警的工作特意托付给琉璃姬小姐做啊?” 行人在往这边瞄啊,你难道不害羞吗?(心声) “我说你啊……因为毫无计划的进行‘冒险’这种事,是我最讨厌的活动啊” “嗯?准备万全,满级之后再开始不正是玩家思想么?但是那样还能有意思么?“ “不用有意思,这又不是游戏。“ 卡琳怒气冲冲地继续抗议,我先不管了,然后转向了voyager。 “听着,voyager。新宿相当大,在这里先说明一下街道的情况” 他点了点头。ok。 在说明的同时,我们离开了排成梳子状的始发站下车站台,前往通往上层的人行甲板的通道。离开了视界不佳的地下区划,终于透过窗户看到了天空。 “——首先,现在我们所在的大建筑物是‘新宿中央站’。 《秋叶原》、‘涉谷’、《多摩》等开往其他城市的列车所发车和到达的枢纽站在这个区域内。从这里也可以乘坐通往新宿各处的有轨电车” 可能是从其他城市来的市民们聚集在挂在墙上的路线图前方,voyager也瞟了一眼路线图。 为了安慰还在吵闹的卡琳,我们走去了车站外面。虽然从早上开始就没有看到红叶的身影,但是应该是灵体化的一直在跟着。 “《新宿》整体是树叶重叠一样的立体构造,大概一片叶子是一个城市,分为各块。来,看到了吧?” “……哇……啊” 第一次看到新宿的街道,他表现出些许的激动。从车站飞奔出来,跑到旁边甲板的栏杆处。 喂,voyager,啊哈哈!” 广场上的鸽子受到惊吓,一齐飞起来,鸽子羽毛使卡琳感到了一阵瘙痒。 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我熟悉的街景了,但对于刚被召唤的旧世界从者来说,一切都是第一次。而我则站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的他身旁。 “大的城镇,一个街区有几百米到一公里的四方。小的也有几十米左右。因为地址标记和行政上的关系,大致分为上、中、下三层” “好大啊,公告牌,好大啊,好大哦,好大的,城市啊。而且,真是太有趣了。城市,一点一点地,重叠,在一起,既有,白天的地方,又有,晚上的,地方……真漂亮啊。好像是珊瑚一样” “珊瑚?……啊,是指海洋生物珊瑚吗?是吗……可能是吧” 我只知道珊瑚是人工沙滩上设置的假货。粗糙的、胖乎乎的触感、华丽的色彩是否是真的,我不可能知道。 尽管如此,在他的眼里就是那样的。 从城市中层的甲板上,慢慢地环视着城市风景的蓝色瞳孔转了一圈又回到我的眼前。 “这里,叫,角筈?” “……嗯,对了,这个中央车站周边一带是被称为‘角筈’的城镇,是最宽的街区” 我向前伸出食指,以脚后跟为轴像风向标一样旋转。 “从这里开始西侧是‘柏木’和‘淀桥’。南侧‘十二社’。东侧是‘大久保’‘番众’其他的还有诸如‘爱住’、‘若叶’之类的小城镇,但基本上都是这样的……” “绘里世!” “…!…” 话音刚落,他就叫住了我。抓起扶手,一边用力地跷着,一边用手指向高层的城市一角。 “什么?” “那里‘花园’吧?绘里世的出生地” 他大概注意到了我意识到了那个地方。对照着只看了一瞬间就记住的《新宿》路线图便猜了出来。 “真漂亮啊,这里。人和绿色,都充满了,活力呢” “……嗯” 我死气白赖地回过脸来,他好像找到了宝物似的,哧哧地笑了。 ——是的。“花园”是个存在和千岁一起生活的房子的城市。虽然时间很短,但父母也曾在过那里。但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被埋在旮旯角里的小花坛罢了,而且满是灰尘。 与《秋叶原》相比,在这个城市的昼面,实体化的从者很少。 虽然也有实体化了的,但并不是在无所事事。连从者本人也是在有目的地行动着。作为主人工作的支援角色,经常穿着西装和办公室的制服。 “卡琳经常来么?新宿这个地方” “啊?我?……不,不怎么来。新宿,的确是大人专用的街道。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 “是吗……我想也不是那样。确实,面向大人的繁华街道非常充实。看,有很多博物馆吧。餐厅和百货商店之类的也” “餐厅啊……是吗,是和家人一起来吃饭的吧。在中村屋吃了咖喱” “嗯?” “以前的事了。咖喱什么的哪儿都能吃。为什么非要特意来一趟呢……越说越饿。咱们走吧。哦,发现刚烤好面包的店~” “咱们不是来玩儿的。首先,还没到中午。而且我有必须要见面的人” “嚯,约好见面吗?是卡莲吧?《新宿》的,城市管理ai” “……没错。你怎么知道?” 有时这家伙很厉害。 当然,我的事情内容应该没有察觉到。夜警继承的事情以后,也应该不知道即使多次联系卡莲·冰室都被无视了,没有回复的事。 “因为绘里亲没有朋友嘛。如果有特意来这里的事情的话,也就是这样吧” “这推理这么粗糙的吗?” “当真没有吗?朋友……” “……呃……” 连voyager都担心地仰望着我……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在可怜。住手。快停下啊。 “——有啊,我有朋友的啊。只是几乎没有同龄的就是了……大体上,这种事和多少没关系不是吗?” 还在怀疑地盯着我。啊啊,真是的。 “还有卡琳。那个人不是“卡莲”……应该叫她识别名的“冰室”才对。虽说她也一定是卡莲系列的一员是没错” “啊啊是么,抱歉——嗯?怎么了” 察觉到周围异变的卡琳,一下子移开视线。 我自己也感觉被人叫了,回过头来。站前路的商店前,挤满了人。从那里传来了引人注意的声音。 “绘里~!”“绘里酱!”“绘里理~!”“绘里大人!”“绘里小姐!” 耳边传来的黄色声音被充满了我的爱称。什么事? “是在,叫‘绘里’,吧?那些人,朋友?” “欸?……我觉得,不是” “总之去看看吧” 如果不理会像伴奏一般被连呼的名字的魔力,试着靠近的话,就会发现那“出租服装店”的房檐。这是一家刚装修好不久的店铺。人多的理由不是又有什么会动的尸体的骚动之类的,稍微放心了一点。 店前大概三十个人左右杂乱无章的集团。 在正中间被喧闹的包围着的是,散发着让周围豁然开朗的气场的华丽少女们。 拥有像鲜血一样的红色头发和扭曲的双角的女从者。腰部还能看到爬行动物柔软的尾巴。 (什么啊,是她啊) 我对她特征性的容貌有印象。 真名为“巴托里·伊丽莎白”。又名伊丽莎白·巴特利。 那个她在这个地方单自己就搞出了五个人。穿起了复古衣服。 原本是作为恶女代名词而出名的匈牙利伯爵夫人,却以年轻少女的姿态表现出来的,一定是因为《圣杯》作为平衡残酷与天真的鼎盛时期的姿态,照例进行了畸形的采配。 “怎么样?小松鼠,小猪们?这个大正摩登风,适合不?” “好了,尽情地拍吧?”看哪一个?要拍我哦,小狗崽!” 箭羽纹和服和山茶花和服。这是《新宿》女市民的正统风格之一。她一个接一个地摆出迷人的姿势,让智能手机的相机照下来。 “啊…………绘里……是伊丽莎白的伊丽9,真是让人混乱。” voyager也发觉了她们是从者。 “大家长得都一样啊。为什么……呢?” “不不。她们可不是五胞胎。是同时被召唤了复数骑的同一从者。虽然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灵基相同的从者” “啊,原来如此” 虽然每个职阶多少都些不一样,但还是很少见的。 周围的人都是她们的御主和伊丽莎白的忠实粉丝吧。 据说出租服装店是为从马赛克都市其他城市来的客人提供的全新服务。 向人类客人租借昭和初期和大正时代的实物服装。 然后让身为从者的客人将专业的魔术师制作的、具有暂时性效果的灵衣作为干涉手段进行穿着。恐怕,为了不显眼,应该会在手腕或者胸口上带有拥有魔力的小宝石吧。 从以前开始,就有按照《新宿》文化标准的普通服装店,但把从者包括在生意对象中,这是很新颖的。 毕竟这实际上是对灵基的一种骇客技术。在魔术方面是属于相当高度的技术,放在以前的话应该是违法的。但是从这样公开展开的情况来看,限制好像被缓和了。 “这样啊,伊莉莎白见面会。明白了~ ~” “卡琳也知道吗?伊丽莎白” “啊,我经常看到。有好几个伊莉莎白住在‘涩谷’,都是livehouse之类的大型网站的常客。嗯,我去看了一场演唱会,逃回来的” “是吗?我觉得她的声音不错啊……那么,那些周围的人也是从‘涩谷’来的吧” 这么说来,红叶在“爬虫类和大角”这一点上也很相似。另一方面,那边是龙种属性,这边的鬼女整个几乎是恐龙属性。 “话说回来,是叫伊莉斯小姐来着?那件复古洋服可以啊?是叫‘潮’来着?好可爱啊,我刚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就在想,只有我的着装不对劲?——” “不会借衣服,也不会浪费时间的绕远路的哦” 我握着voyager的手,慌慌张张张地走了起来。如果和卡琳的好奇心打交道的话,会花费无限的时间。 “啊,让我尝试一下啦!潮服,潮服!” 我们被同时开始移动的伊丽莎白集会一边搅得团团转,一边跳上了正好进入广场的有轨电车。 * 为了和不理不睬的冰室见面,来到了城市的欢乐街(就是歌舞伎町了喂)。 位于歌舞伎剧场后面,霓虹灯招牌闪闪发光,乌漆可疑的街道。 根据以前掌握的情报,那个地方是抓住冰室的概率最高的地方。 (事先联络了的话就会给她跑了吧。必须直接这样找上门才行) 位于上层的城市的构造体遮住了阳光,明明还只是上午,但周围却一片昏暗,仿佛有一种黄昏逼近的气氛。 想来应该是故意那样做的。大概没有比这个更热闹的气氛了吧。舒适的糜烂空间与昼夜无关,将疲惫的大人们吸入其中。 因为工作关系,即使是有机会潜入任何地方的我,也会犹豫要不要堂堂正正地进入这里。 特别是这次卡琳也在一起,还有虽说是从者,但从外表来看,她带着一个年幼的voyager(带小孩子去歌舞伎町是不是有点——) 在欢乐街的大街上,拉客的人们不喜欢像我们这样的孩子误入他们的工作场所。那当然对教育不好,也不能保证安全……虽然有这样的理由,但最重要的是,让一般的客人想起自己家庭的存在,在大人的游乐场是被讨厌的对象。 下了有轨电车马上闻到了一股烟味。 略带甜气的粉底之香。 尚松歌手慵懒的歌声。吉他略带冷峻的音色。 醉客们粗暴的干杯声、吵架声。摆弄麻将的声音。 不管是穿着复古的服装还是现在的衣服,我们都完全是不合时宜。实际上,大人把我们叫住好几次,差点就被粗暴地赶走了。 即便如此,在《新宿》出生长大的我也知道应对方法。 如果对方是拉客的人,就用这一带的熟人的名字来牵制他,如果对方是多管闲事的普通行人,就撒些博得同情的谎,躲开他。 但是,对于青少年风纪管理者来说,这种把戏是行不通的。只能一味地逃开。 如果是在有都市管理ai的卡莲的支援以前,我只是告诉他们我是维持《秋叶原》治安的夜警就可以自由通行了,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自由了。 ……过去的我对重组后的《新宿》为什么需要这么混乱、肮脏的地方感到疑惑。 但是,当我着手于杀死失足从者的工作,直接接触到了他们御主燃起的执念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地方对于大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地方。 我隐约察觉到,为什么千岁允许在战后的新世界里,将昭和、大正时代因不道德而徘徊的过去的遗物在《圣杯》中复活。 ——能治愈人们的,并不只是美丽。 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但我们走到了目的地的眼前。 目标是名为“丽人座会馆”的咖啡屋。 “咖啡屋?” “咖啡屋?” 卡琳和voyager听到店名后,不约而同地歪着头。 “咖啡屋的话是咖啡店吗?也就是说提供饮料吧?” “不只是喝茶,所以也不能说是‘咖啡店’……嗯,去了就知道了。嗯,对voyager有点不太好……还是灵体化一下吧” “灵体化……” 蔚蓝眼眸的少年呆头呆脑地眨着眼。 “灵体化,要怎么做?我,不明白” “……呃,不能灵体化么?呃,真的假的?!” 确实他从来都没有过解除实体化过。 马赛克都市也有极端讨厌灵体化的从者。尽管如此最终还是遵从御主的意思。 voyager也是这种类型的性格、性质吧……我模糊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就算正常通过“令咒”缔结,通过圣杯链接的契约的话,这也不是解决不了的事态——我一厢情愿的如此想到。 说来从者本身就是英灵——被降灵仪式召唤出来的不同时间轴的亡灵。灵体状态才是魔术意义上比较自然的状态才对。 马赛克都市通过来自《圣杯》的压倒性魔力的供给,支撑着前所未有数量的英灵的显现和实体化。 愚蠢的是,我被召唤和拥有从者的喜悦冲昏头脑,忘记了确认这些基本技能。在我身为侦探的工作之中,成为了致命的弱点。 “……糟了……“ “怎么了,无法灵体化吗?那就让红叶小姐看看吧?我也请教一下” “请教……红叶……小姐?” 也许是个好主意……虽然一瞬间这么想,但马上就变成了失望。 怎么告诉你那个方法?berserker的红叶,完全不会说话。 像灵体化这样的非语言性的、没有比实际体验更具体的行为,不可能用翻译型礼装来表现。与鬼女红叶心灵感应交换意思的卡琳,也没有足以向他人说明的魔术知识和词汇量! ——那时。 从通往背巷的黑漆漆的岔道里,不知是谁猛地冲了出来。 (卡琳——!) 我用强化的脚力抢先于身处冲撞跑道上却没有注意到的她面前保护了她。 但更迅速的是,恐龙的粗尾巴像保护我和卡琳一样缠在一起。 “哇啊啊” “??怎么回事?这么连红叶都出来了?” 飞出来的高个子人影在碰撞前,总算站住了脚。 短暂的实体化。嗯……只留下了威吓的低语声,红叶很快就消失了。 “喂,小心点——你是……?” 突然出现在那个场合的是我们认识的男性。 皱巴巴的黑发和蓝色的眼睛。与新宿的气氛不相称的夏威夷衬衫。 没错。在秋叶原广场遇到的音乐家! “朽目先生……?是朽目桑吧?大叔,你穿着好厉害啊!” 卡琳不顾我和红叶的担心,脸上闪闪发光。 的确,在非常糟糕的地方碰见了……男子嘴角歪斜,露出动摇的苦笑。 “人家才不是大叔啊!……是你们啊。抱歉,我赶时间——” “好像是的,你呼吸好像很紧张啊” 我一边确认背后有voyager的存在,一边冷冷地回答到。 “不好意思,之前的爽约之后也会再补上的” “喂,什么啊?我们刚见面,你去哪里啊?” “诶呀,真的不好意思啊——噗咯?!” 那位挥挥手,与我们道别的朽目脖子上—— 细长的红布像蛇一样缠绕而上。与更加拼命挣扎想要逃走的男子的上半身就这样缠绕在一起,紧紧地勒紧。 “——啊?朽目大叔! ?怎么回事?!” 卡琳想要帮助他解开那块奇怪的布。但还来不及的蛮干,朽木就被向后拉倒,径直被拖到岔路的黑暗深处。 被强力牵引着,挣扎着的男人就像被捕获的猎物一样,迅速地被封印了行动。 “……这是……!” 被深埋在记忆中的,染成深红色的亚麻布,正是我访问《新宿》的目的。 (是“圣骸布”……!老师的遗物!) 是以男性为对象的礼装,一级圣遗物。和“圣枪”, “圣钉”并列,是魔术界的代表性礼装。 在竞技场事件发生后,与卡莲的遗体一起被千岁下令回收。接下来的所有者应该是继承卡莲系列的总括权限的ai卡莲·冰室。而我手上只剩下了老师破碎的眼镜。 “那个人,是弹吉他的,人吧?哇……好像,很痛” voyager似乎也本能地对圣骸布感到恐惧。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隐约地传达出了自己的感情。 “去看看吧” 三个人咽了一口口水,走向岔路的尽头。一旦眼睛习惯了黑暗,就会发现到底是谁。抓住圣骸布的一端伫立在那里的是没有预料到的人物。 “——不是你们该看的。给我滚开,小鬼” 抛来如此冷酷之言。 是穿着三件一套完整西服的,利落的成年女性。 其实我觉得把靴子的高度减一下的话,她的身高会比我矮一些。但是,那种不容分说的魄力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如今就好像把邪鬼踩在脚下调伏的毘沙门天像一样的这个瞬间更是如此。 对方看起来只有一个人。 既不是冰室,更不是卡莲系列的什么人。 总之我知道那个女性不是从者,而是人。如果不是从者的话,就要注意对方同伴从者的袭击。 而无视我的警戒的是,卡琳跑到了倒下的朽木那边。 “喂这也太?!都翻白眼了诶?!大叔没事吧?!还有气吗?!朽木大叔?!” “………” 对于不顾劝阻接近的人,西装女子显得非常着急,眯起了眼睛。 “现在还不会杀了他。还有些事没让他交待明白” “不,不行啊,你这样!这不是都快凉了吗!” “……啧……” 女性嫌麻烦地咂了咂嘴,竖起空着的左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切出了记手刀。 “啊……!这是什么啊?!” 看到智能手机画面的卡琳很吃惊。处于呼叫状态的紧急通报被强制无效化,回到待机主页。 (行使了“上级通信权限”——!) 拥有上级通信权限的人能秘密监听或阻断市民之间的通信。作为从者狩猎者搜查的其中一员,我也有在必要时实行权限的机会。但如果没有城市管理ai的许可的话将是非常困难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单纯的打架或者暴力组织的私刑……! 卡琳虽在横卧的朽木旁边一时不知所措,但她立刻抬起头来,转身直视着那个使用圣骸布的女子。 (啊,糟了,糟了啊……卡琳这家伙想要召出红叶小姐!?竟然气到这种程度……) “等,等一下,卡琳——” “干嘛啊!“ 我把手搭到充满了紧张和愤怒的卡琳的肩膀上。 “听我说。那个人,可能不是坏人” “诶?!” 卡琳的困惑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绝对不想去,也绝对不要去让我不得不狩猎失控的红叶小姐。 “那个……!你是这条街的刑警……?不,不对。难道……是夜警吗?” “……啊?” 对‘夜警’这个词有了明确的反应。 (——是吗。果然) 女人看了看从我背后窥视着此般修罗场的voyager,然后又凝视着我。一瞬间,她似乎又把视线转向了空无一人的卡琳的背后,但我想,她是在警戒街上有没有其他围观群众靠近吧。 “……………………” 一有间隙,她就会用鞋底狠狠地踩住那畏畏缩缩的朽木的屁股。但即使如此也没移开过她的视线。 她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禁让人觉得她只是在等待些什么。 沉默着过了几秒。最终她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单方面地宣告到。 “你……是宇津见的女儿吧” “……!?……” 我吓了一跳,打断正要开口的我,她继续说了下去。 “你在竞技场失败的很严重啊。主犯一个没有抓到,白白牺牲不少人命,听说最后连卡莲藤村都给赔上去了” …………我无言以对。 出乎意料的是,女性似乎认识我。但我却根本想不起来她是谁。 “喂!你这人冷不丁的说什么呢?!” 卡琳怒吼到。 “绘里可是受害者啊!?案发那天还在被处罚阶段,碰巧在场罢了,作为被卷进那个地方的一般市民,能做的事都做全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可抱怨的?!” “反正你周围都净是些娇惯你的人吧,所以谁都不说的话我来说。为的就是,让是你可别再搞出这种叫人发指的事来了” “哈!?别瞎猜好不?!” “卡琳……没关系,毕竟是事实……” 尽管如此,她率直的话语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我。 坐在朽木处的卡琳拼命地给他松开圣骸布,终于在嘴角处打开了一丝缝隙。朽木喘着粗气,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这可不是靠中学生的肌肉力量就能放松束缚的东西。应该是操纵的女性故意调节的结果。 为了让他还能像菜板上的鱼一样活着。 “这家伙就是马林科夫” “诶……?马林……科夫……10?” “自称是秋叶原的马林科夫,在新宿的酒厂乱晃,一边弹着吉他为生” “朽目叔,你还干这种活儿啊?话说,还能说话吗?”卡琳戳着他的头说道。 “哈哈……没事没事……咳……啊啊对了对了,……这里赚钱可轻松了在这儿喝酒的人们呐,随便弹点儿什么战前的动画老曲子都听的可认真了……还有哭出来的……也是值了……” “该说你这人顽强呢还是耐打……总之挺精神的就好,朽木叔” 虽然身体被扭得挺过分的但万幸至少还没骨折。 卡琳似乎也多少放心了些,红叶也渐渐退去。总算是避免了演变成最恶劣的混战的事态。 “哼。这么说来这家伙的本名是朽木来着。还有对幼女出手的淫行余罪未了的话,到时候就再抓你一次。在此之前,得先审一下——” “…………审?” 女人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原以为这次会被冷淡地赶走,没想到不会那样。可能是因为明白了我和卡琳也和之前的事件有关系,只要不做相应的说明就绝不会退缩。她叹了口气,说到。 “——这家伙是我雇佣的人。是情报商” 意料之外的回答使卡琳也哑然了。 “我在调查‘令咒狩猎’的时候,给我上报了假线索。也亏了这个,《秋叶原》的守备才变弱了……之后的事就自己找冰室听去吧” “冰室,在的吗?丽人座会馆?!” “——在” 被受与贵重的圣遗物,甚至在她口中出现了冰室的名字。这名女性确实是‘夜警’。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物的存在。 即使她让我去找冰室打听,冰室也不可能坦率地说出内部信息。 “……在这种地方审?” 战战兢兢地问到。虽说是审问,但也就是严刑逼供,强制让他开口的意思。 “不用,马上就会有同伴来,这家伙会让他们搬走的。我不是说了吗? 不是你们这些小孩该看的” 虽然我们都是孩子,但她的话听起来特别像对voyager的语气。原以为初次见面后就完全无视了,没想到好像也不是。 “姐姐,请您最好不要对他做过分的事好吗” “…………” voyager悲哀地对女性说道。说来还喊了她姐姐呢。居然还叫她姐姐。 即使亲眼目睹了竞技场的惨剧,但他目前仍然很平静。但似乎也有碰到这种不安定的气氛有些什么想法。还是说,因为和我契约的原因,使他发生了什么改变吗……? “——那个人啊,会创作很棒的曲子哦,非常好听的那种” 也许是想起了车站前广场上演奏的情景,voyager温柔地说着。 “但是呢……曲子听起来,总有些悲伤。……大概,是一直在寻找,会用心去听它的人吧?” 朽木一边咳嗽,一边哈哈地露出无力的笑容。 “只放过你的手指和鼓膜” 女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讲出了暖人心怀的温情。 “嘿嘿……那真是太高兴了……感激不尽啊少年” “我说朽木叔?别再模仿小混混了啊你这样会大叔化的更快的啊!会变成大胡子的哦?!” “要你管……你不懂……咳……” (虽说我还想让卡琳再多随便一会儿……) (时间不够了。只能下定决心抓紧了) “卡琳——我有个请求,认真的” “怎么了?” “我希望你带着voyager先去丽人座会馆,我马上就赶过去” “你刚才不是在听吗。如果是真的,就不可能轻易地释放朽目。为了确认也只能交给这个人——好了,voyager也先过去” 卡琳甩着头发离开,遵从了我的愿望。 以朽木为界,成了与女性一对一对话的态势。 “你是《新宿》的夜警吧?那块圣骸布也是从冰室那里收到的” 她点头。 “——没事了的话就走吧” “拜托您,和这个人……!能不能让我和朽目先生两个人单独聊一下?一分钟就够了!” “不可能。傻了么你” “是关于隐,隐私问题!” “给你时间,但是我是不会离开的,更不会松开圣骸布” “……明白了” 我只好放弃。在朽木的一旁蹲下。 “朽目先生……请让我听一下,你是怎么看待卡琳的?” 朽木微笑沉默着。我更加明确地传达我的意志。 “如果只是在用故弄玄虚的态度玩弄卡琳的话……我希望你们就不要再见面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再见面的” “………………”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叹了口气,然后嘟囔着。 和那时一样,用出神的眼神望着地面。 “卡琳君的声音很好啊” “……嗯” “我……我想再多听一点那个歌声,就是这样” “……是吗?” 那只是闲聊的延伸,毫无修饰的告白。 虽然是无法掌握朽木的态度,但不知为何,觉得他是在说真心话。 如果是为了接近我和voyager而利用了卡琳的好意的话,我还是想狠狠地揍他一顿的,就这个意义上真是令人失望。 “一分钟到” 女人打了个响指。 无需强化听力,就能听到大型车的刹车声响起,带着专用装备的当局队伍陆续向这边驶来的脚步声传来。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向她确认。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私人问题—— “那个——” 有种不应触摸的预感……但是,不得不问。 “刚才你说我是宇津见的女儿……!知道 我身世的人,一定都会把我称作“那个真鹤千岁的血亲”,或是“傲慢的孙女“一类的——但为什么你?” 在这样询问的期间,被黑衣的当局队员包围的朽木被架上了最新的拘留具,用自走式的担架像行李一样搬运走了。 完成任务的圣骸布被自动地紧凑地折叠起来,平滑地收纳到胡同里的女性西装的怀里。 “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你是宇津见和ナメ11的独生女啊” “……!……” 这个人——知道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拼命地向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喊道。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如果你离开了真鹤家,还擅自放弃了夜警的工作的话,我们的世界就不会再有所交集。你就作为普通市民和平地生活下去吧” “……怎么会这样” 没有回应。 ——她建立起拒绝之墙。但在打算离开那个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嘟囔着什么。 “……嗯?……这么说是,多管闲事……知道了知道了……” (在和谁通信?好像不是自言自语……) ……不。她是在和到最后也没有出现的她的从者对话。 短暂的争吵之后,她不情愿地用力回头说到。 “玛琪,这是我的名字——拜拜, 绘里世”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 在《丽人座会馆》的单人席上,冰室点了点头。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矢碎花裙子的古典女学生风格配上毫无反应的表情。 卡莲系列拥有同一张脸、相同声带。但是,性格和遣词用句却完全不同。 虽然我认为,老师在执着追求这方面更有人情味,但我觉得冰室这种冷淡至极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也像人。然而这只是人类主观上想以自己的尺度解释对方的一种坏习惯,对于作为《圣杯》人型终端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 “她,玛琪好像并没有要和你接触的意思,但是接触了就没有办法了” 与黑社会相通的夜警玛琪是我不认识的人。 然后……没想到这家咖啡屋是冰室直营的店铺……一反她一直向世人展现出来的刻板印象。 “…………冰室并不是一直都在这家店吧” “是的。我并不是一直都会在。本店作为与要员交涉的场所的同时,也作为合法的情报来源有效利用着。去“外面”出差的时候把业务委托给经理的状况也是有的” “啊,是吗……” 我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咖啡屋,一进店,等待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情景。 大人的颜色和音乐、红木陈设的褐色、装饰华丽的红色和金色。烘焙咖啡的芳香四溢,店内流淌着粘稠的歌曲声。嗯,到这里为止都是普通的咖啡店—— 问题是首先被安排在半个室12的卡琳和voyager。 身穿类似女仆装的洋和式折中的围裙的‘女給13’们,包围着一个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少年。 距离感很近的女給们,把免费提供的parfait14一口一口地送到他嘴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怎么说呢……有被狠狠地溺爱着啊。 我装作听不见不知在什么地方传来的“啊,是死神”的疏远地低声细语声。 “…………这是干嘛呢?你是,王子吗?” “嚼~嚼嚼~嚼嚼~嚼……绘里世,这是,香蕉和,奶油和,布丁的冰淇淋,的食物。非常好吃。一点,不辣” “我要说不是这个,知道吗?” “太厉害了。有,各种各样,的味道。要多调查一下” 「……」 平时明明很安静,不怎么说话,现在却开始胡言乱语了。 另一方面,卡琳也是,完全不顾刚才我的担心,和店里的女服务生聊得很起劲。完全像常客一样。 实际上这里是未成年禁止入店的。但是察觉到情况的冰室似乎迎接了他们。 虽然是晚上演出,但上午咖啡屋的客人很少,女服务生们也很清闲。于是照理说没有进门资格的少年和少女的组合,就被作为稀客招待受到欢迎了。 正如预想的那样,女招待生中不仅有人类,还有从者。 (那个优雅的美女,确实是……被称为女间谍的玛塔哈丽……!我曾在舞台上看到过……作为英灵超受欢迎的名人……然后拎着来复枪瞪着我的那一头令人不安的黑发……女枪手安妮·奧克利15?第一次见……是店里的保镖还是装腔作势的演出?不会是实弹吧……虽然两人都是正统的和服,但还是很显眼……) 因为都是从事演艺事业的英灵,所以和服务业也很投缘……的吗? 想起了在斗技场的战斗被当作杂耍的英灵们,骄傲与自责的矛盾又在脑海中闪现。 但是这家店和历史上的咖啡屋不同。迫于不稳定的低薪,为了获得工资而陷入过度服务16的女服务生们的不幸情况并没有被再现。 这是在顾客和店家相互了解的基础上运营的,需要和供给的交换场所。 掌管那家店的,就是现在和我面对面的卡莲·冰室。 ——是的。“圣骸布”转让玛琪,是我提出的要求,千岁也许可了。因此绘里世,你的请求在原则上是不会被实现的” “……也是呢” “由于前几天的事件,市民的不安指数高涨,必须尽快解除。这是为了维持治安是必要的运用。请理解” “……理解了”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以为会就这样把卡莲老师的遗物让给我,实在是一厢情愿。 但对着好不容易见面的冰室,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也太蠢了,所以姑且先提出了要求,即使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你所有的,能不能让我借用下呢’比如这样的话。 “事件发生后,城市管理业务增加了很多,使你自己失去了能够自己利用礼装直接前去解决的资源,是吧” “是的,绘里世。我们把你寄来的那几封来信与许多其他市民的要求进行了比较后,我们采取了适当的措施” (因为优先级低,所以决定保留……?绝对是骗人的。)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喝茶时间的背景下,你几秒钟就能处理完。又是千岁的干涉么! “……嘛,关于琉璃姬小姐的事,我表示感激” “那就好。我们从天满宫的琉璃姬那里也收到了定期报告。业务继承好像很顺利。她的从者源九郎义经也适应了。实习期结束之后,她也希望作为《秋叶原》的‘夜警’活动” “……嗯” 是个好消息。那就没有问题了。 是该到了离开店铺的时候了。除了所有的回答都是“不”以外,谈话非常郑重,很顺利。我还在想,如果她再讨厌我一点就好了。 还在想,如果她再讨厌我一点就好了。 “真可惜啊” 拿起冰红茶酒杯的冰室嘟囔了一句。 “我一直期待能和你搭档工作,绘里世” “…………这是真心话吗?” “毕竟卡莲·藤村对你大为赞赏”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老师总是骂我,在工作成绩上也从来没有表扬过我。每次的评价都是不及格,或者勉强及格” “…………” 这一瞬间,冰室静静地凝视着我。即使她的态度只不过是一场人格调整的演出,但她的思考速度是人类的数亿倍。到底在想什么呢? “……被预先设定的,在她的人格内核消失之后自动进行的继承序列中,卡莲·藤村她关于对于你的个人感想的记忆,并没有留在我们卡莲系列的共享领域里。……一定是,她不想给任何人吧?” “…………” ——我紧咬嘴唇。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 玛琪的话在我的内心深处成了楔子,正在折磨着我。 然后我们交换了关于那个事件的未报道信息。关于当局的调查情况和城市监视网的分析数据。关于我从熟悉的情报员那里得到的事件后地下世界的动向。 不出所料,调查进展甚微。没有直接能追踪到犯人行踪的线索。 临别时,冰室说。 “如果您对咖啡店的‘女給’工作感兴趣,请随时光临,我们将恭候您的光临” “劳动基准法17” “事到如今,宇津见绘里世大人还会在意这个?” 也许她冰室的本意是展现她幽默的一面,但我希望她表情不要这么一本正经。这真的会让人当真的。 正要离开单间的时候,坐在另一边的卡琳和voyager出现了。 “啊,冰室亲。华夫饼,谢谢您的款待。很好吃哦” “谢谢,款待” “不用客气,卡琳,还有voyager。如果合您的口味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在此之际也向卡琳小姐的父亲问好……” “呜啊,呜欸,快停下啦——说来绘里亲听说了么?“ 许是想快点把话题岔开,卡琳夸张地耸了耸肩,把我当成了挡箭牌。”正好我也想问问,什么事?“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是刚才的布丁头18的大姐啊。那家伙是什么人啊?” “……布丁?“ 少年一边重复着刚才的甜蜜记忆一边歪着头。 布丁头……说起来,她的头顶上确实是有一层染色的地方。 自己的刘海上也有装备模仿着毛发的礼装。那也是其中一种吗……?不,先不说那个。 “这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打听的事。夜警的工作是不许打听的,也不可插嘴的。再说,我已经——” “您想知道专职代理人玛琪的事情吗。那样的话可以哦?”冰室说。 “……啊?哈?可以吗?能告诉我的吗?” 卡琳一脸“你看这不是能行嘛”的得意的表情。 据冰室说,她并没有收到玛琪的封口请求。允许提问,但有只能是除关于正在进行中的事件以外这个条件限制。 这虽然理所当然,但最想听到的朽木逮捕事件期待已久的卡琳,一下子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我也不会就那样放任这事不管的……过会儿给你彻底调查清楚吧) “这不过是本店耳聪目明的女給们也知道的事” 冰室的开场白。 “——玛琪是早马赛克都市创立时,就辅佐千岁的代理人。这是比我被作为城市管理ai实装之前许久的事” “在那么久以前之前就有‘夜警’了吗?” 也就是说对我来说,她是前辈……越来越不明白了。 “当时既没有‘夜警’这个称呼也更不是职业种类,所以是自由魔术使” “嗯。也就是说,实际年纪要比看起来的大。使用不老处理变得年轻了么。有点太拼了吧?” “……卡琳……我说” (这样会在奇怪的地方冒犯人家的……) 新时代的人类有时会随意地谈论别人的年龄问题。究其原因,无论是显年轻还是显老,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其本人的兴趣。 对旧世代来说,伪装外表的行为是不自然的,并伴随着内疚的感情。但新人类根本就没有这种消极的价值观。 “绘里世?即使你与千岁走的很近,但也不知道所谓的夜警同事玛琪,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时光这件事,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经常到马赛克都市外面远征,在当地进行长期的调查活动。这次的归来也才是最近的事” “去马赛克都市的外面……?” “啊?……真的假的!?怎么做到的!?” 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仅凭这一事实就足以令人感叹。卡琳也瞪大了眼睛。 “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玛琪有能力回避危险。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她也就无法在那片土地生存下去了吧——在像冬木那样的激烈的战地上” (——!)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浑身毛骨悚然。 “冬木……?冬木说的是?圣杯战争的战场之一的——” “是的。——代理人玛琪,是冬木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冰室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那是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她放松的嘴角。 就像是在自嘲对我说得太多的错误一样。还是一副顾不知情的样子啊。 “她在当地的经历,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凄惨而难以抹去的记忆吧。她自己也不愿意诉说过去。我自己也只听卡莲·藤村这么说过,除此之外的就什么都……” 还请不要见怪……说到最后,冰室低了下了头。 * 总之,在新宿的成果是零。 既得不到梦寐以求的“圣骸布”,偶然邂逅的夜警玛琪也不可能成为伙伴。“令咒狩猎”的情报之后围绕着地下世界的头面人物、熟人的情报店里都去试了一下,但那也没什么收获。 在拐角处的小公园里,我们并排坐在混凝土游乐具上,休息了一会儿。 “绘里,你不回家吗?位于花园的老家” “为啥。不可能回的去吧” “去看看千岁奶奶怎么样?” “………………啊?你认真的吗?” 卡琳,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她没有目击到那个场面。朗基努斯把枪指向了voyager的那个冲击性的瞬间。即使告诉她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也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而且就算是那个平时经常宅在家里的千岁,现在也是忙的不在家吧。只不过是一栋空无一人的昏暗老屋而已。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卡琳你也不如回去一趟就好了嘛。《涩谷》的那个老家” “那可太棒了。听说这次的话一定会被被禁止外出哦——虽然很想见可爱的弟弟们,但我就忍一下~忍一下……” 一边这样念着,一边抱着voyager,啪嗒啪嗒地挠着他的头。 “…………绘里世……” 一直被欺负的他,为了让她停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没办法,当我无可奈何地准备伸出手的时候,卡琳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嗯——?这是什么,围巾下面是……皮制的护目镜?啊在是之前在绘里世房间看到的那个家伙。给带过来了吗?” “是绘里世,给我的” “哦!很帅哦!很适合你哦!” 少年一下子高兴地笑了起来。什么啊,真是个势利的家伙。 “卡琳,就不要做太可疑的动作了吧。还有voyager也是。被辅导人员追赶是很糟糕的” ……那个风镜是父亲的遗物。我是这么听说的。 飞行员用的古董设计。好像 在骑摩托车的时候用的那个。 如果有一天,如果像我这样的次品,发生了也能召唤从者的奇迹的话,我想把那个护目镜送给那位。 所以今天早上离开房间之前,当我终于把它交给他的时候,我还是很感动的。 但是对voyager来的尺寸有点太大了。只能把它提在脖子上,或者扣在头上……如果本人喜欢的话,那就无所谓了。 那个人——玛琪没有隐瞒和父亲有过邂逅。 所以她清楚地叫我父亲的姓“宇津见”。她甚至知道母亲ナメ的名字。 祖母千岁在生下父亲之后,就把姓恢复成了旧姓“真鹤”。那到底是作为魔术师继承家系者的意志的表明呢,还是个人与家人的诀别呢……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 如果千岁她还是一直对父母的过去保持沉默的话,我还想再见玛琪一面。 我并不是想让她披露关于父母温暖回忆。但是,千岁和朗基努斯都没有告诉我,老师也没有告诉我,我只是想听听父母去世那时的事。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玛琪不愿提及的她的过往——为了更接近冬木。 “卡琳和绘里世,如果都是,离家出走,的话,就和我,一样了。不是吗?” voyager骄傲地说。 “哈哈,离家出走吗?这不是很会说嘛voyager吗?话说是这个意思来着?绘里亲?” “嗯?离家出走和voyager的宇宙探索一样……吗?” 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几天或几周的外出,和半永久性的旅行是完全不同的。他还是想说的是—— “……可是,结果呢?我们也只是在被结界封住的马赛克都市里走来走去而已,连能够离家出走的远方都没有” 卡琳她寂寞地笑着说的话,突然让我感到现实的沉重。我竟然以冬木为目标。在我的心中,一直能听到说我这是在做着蠢事的自虐的声音。但是我在理解了这一切的基础上,迈出步伐。 voyager温柔地摇了摇头。 “——重力助推(swing-by19)” 相当唐突的宇宙用语。也叫fly-by20吧。 “嗯。一开始呢,我只能附近的星星周围。但是,不久,我会变得更高,更深,一直,更远,更远——” 他站在那里,直指天空。 “——我们一定能去的,那里” 我和卡琳都没能回话。看着他的指尖。小小的、过于纤细的手指,所指的前方。 左手的“令咒”,迟钝地疼痛着。 他说,他忘带东西了。忘记带来的,是我们的希望。 说要破坏这个世界。即使,这个世界已经坏的没法再坏了。 (啊……这是破灭愿望……是制鞋匠师傅梦想的流血革命……那只黑狗的诱惑本身。) 如果能把散落在地上的一切都归还《圣杯》的话,我一定会把亲近的人和所爱的故乡全部化为灰烬,与世界本身为敌吧。 即便如此也无法取回我所失去之物。 * 无论何时都毫无顾虑的卡琳,今天却显得相对温顺。 在下定决心要去冬木的同时,我从一开始就碰了一鼻子灰然后就消沉的态度,让她也感到胆怯。(也许是这样吧) 我一边这样误会地瞎猜着,然后突然发现。 (啊啊对了……,是朽目先生的问题啊…………) 如果爱恋一类的竟能成为如此沉重的心灵枷锁,我就更提不起兴趣了。 带着这样的卡林和voyager在街上走着,一边换乘有轨电车,一边四处走走,街道还是很平静的。如果感觉到浓厚的杀意和死亡的气息,我的“邪灵”们会立刻做出反应,但那也没有。 冰室在城市重建中投入了大部分资源,当局调查人员和从者也设置了最大限度的警戒。 (呼……即使只有我在逞强,事态也不会好转……吗) 我放松了肩膀,叹了口气。 “喂,卡琳?我们去水果甜品看看吧。中央车站前有一家很大的店,我请客哦” “真的吗?太好了,绘里酱大人!这可超稀奇,是极小概率事件啊!真的可以吗?” “不足为奇。一点也不稀奇。我拿到的工资有好几成都是你卡琳拿去挥霍了的……嘛算了,我想再考虑一下以后的安排。那里的话,女中学生去也不会不自然吧” “是啊。虽然从来都没入过水果甜品店就是了” “嗯,我也没有。不过voyager倒是很喜欢。既然来了,红叶小姐也能进店就好了” 然后我们回到了车站附近,进了一家大型水果店大楼里开设的水果店。店门口早早就有香味。 “fruit parlour21?” “你不知道啊。这是英语对吧?咦?莫非是日式英语?总之就是水果甜点。从大早上开始就要一直吃点心啊……” 空旷的观众席上果然全是女性。男性从者们察言观色,早就销声匿迹了。也有包括孩子在内的一家老小,让voyager同行的我们也没有违和感。 这真的是让我很不喜欢的空间。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南国风的水果。但能有个够切实感受到安稳又温柔的地方,其实也不坏。 貌似认出我的样貌的从者,一边背着主人一边露骨地送来厌恶的视线。 (不吉利的家伙出现了,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在被无意识地避开了的热闹店内,我们对面的桌子上,有两位引人注目的女性从者坐在了一起聊天。附近没有找到她们御主的身影,所以格外显眼。其中一个是还是认识的。 “那不是喀耳刻嘛?嗯?是吧?” 卡琳也马上注意到了。是在竞技场担任实况工作的自称?大魔女。 (喀耳刻……住在希腊神话中的艾尤岛的,极其危险的魔女……) 在神话中,将船员们变成猪的故事更加有名,但是真正的威胁是她所拥有的知识。操纵物质和生命,自由变换的魔术,几乎接近魔法的领域。不知道为什么,在竞技场里被以卖傻的破天荒的角色来卖…… 那个她和那个时候的印象丝毫没有变化,忘我地喋喋不休。与那种嘈杂相反,同席者的反应很冷淡,只是在微微点头。 对方披上一件深色长袍,眼睛蒙着帽子。是与喀耳刻同乡的希腊还是与地中海有关的英灵……虽然我想这么想,但那是实在是一种无法断言的与众不同的氛围。 (不知道的英灵的女性……在那个魔女面前完全不为所动……谁……?) 我在椅子上倾身窥视着。 像陶器一样苍白阴沉的肤色,蓬松的长波浪头发。虽然比喀耳刻高,但也算是小个子。长袍上绣着的几何学的纹样,在我的知识里也没有能确定出身的文化圈的东西。 (……啊,糟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一直盯着这边看。从兜帽下面浓浓的眼眸深处窥视,锐利的黄色瞳孔。 是不是对这边的调查一样的视线感到不舒服了……或者说是知道我的恶评的从者。但她注视的是,在我旁边看着葡萄冰淇淋的voyager。 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的喀耳刻也停止了单方面的谈话,回头看了看这边。 “——你在听我说话吗?嗯?想要的甜点吗?不管什么你就随便点呗,反正都是你请客……嗯? ep12 夜幕降临的车站前。赶路下班的上班族熙熙攘攘。 在昏暗的石阶上,少年仰望着月光朦胧明亮,却没有星星的寂寞的天空。 他抬起脚后跟,稍稍踮起脚尖,用尖尖的鼻尖刺向天空。 “——那么,这次去哪儿呢?绘里世” “我现在正在考虑” “太阳要下山了” “看就知道了。不如说我平时也一般晚上行动。不过,你已经累了吧?” “我的话,没问题” “真的吗……” 带着无法灵体化的他到处转,会不会让他有所消耗?不会突然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吗?我还很难处理自己的从者。 “诶呀?有股好闻的香味啊,烤鸡肉吗?……咱们去吃饭呗!” 屁股挂在护栏上的卡琳在我耳边叫了起来。 看来是点着红色灯笼的拉面摊吸引了她的目光。 “刚刚才吃进嘴里,差不多有一辈子份了的水果啊。欧克勒得斯小姐都被你吃哭了哦?” “毕竟是双重白嫖啊——但一码归一码,晚饭是装在另一个胃里的” 何等恐怖的消化力。如果营养没有转化成卡路里和魔力的话,那到底去哪里了? “对了,我没能听到欧小姐放鸽子的原因” “啊……是啊。理由是什么不欧几里德式的云云的” 在她缺席解说的时候,恐怖主义肆虐,她自己也觉得很尴尬。另一方面,我现在也放心了。 如果降临者从者被那个死敌恩赞比操纵的话,那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住的暴动了。即使不会变成那样也……说来,讲到缺席, “卡琳,红叶怎么样了?” “啊,那个啊,好像心情不好。不怎么理我……。我也想和她商量下刚才的关于【从者失落】的事,不是能置之不理的事件吧?” “……什么。嗯,那是当然” 能够填补【从者失落】的空虚感的,只有从者。在马赛克市,所有人都坚信着这一点。如果不接受适当的护理,长期处于失落状态,就会有市民会陷入非常严重的事态。 隐匿在治疗小组中的师傅的身影在记忆之海中闪过。某种正在进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让我心焦。 现在的我总算是理解他们的恐惧和孤独了……本该是这样。 ——“voyager”。从天而降的,我的从者。 光是抱在怀里就感觉会碎掉的金色少年。 只是在我身边有一个就好——如此让我魂牵梦绕的从者,对如今的我来说反而难以处理。 更没能建立出像那个喀耳刻和她的御主一样的,互相扶持的关系……。 (……?) 刘海微微摇动。经由礼装收到了消息。是信息网的隐匿线路。 对方是情报商“波吉亚”兄妹。对方不是通过文本而是选择语音通话,这意味着是需要我亲自迅速进行判断的要件。 “晚上好,绘里世酱”“晚上好,绘里世君” “晚上好,波吉亚夫人,波吉亚先生” 我一边用手势动作告诉卡琳他们正在通话,一边往人行道旁边走去。 “已经入手了绘里世酱想要的情报哦” “洗耳恭听” 之前对他们兄妹下出了不少单子,包括那种比较破罐子破摔的。 我小声地问到。 “……是被逮捕的朽木事件有进展吗?” “不,很可惜是另一件。有关莱登弗洛斯家的动向” “莱登弗洛斯家,好像移送走了一位门徒” “那是……” “而且好像还是什么新人淘汰赛的冠军?” (是小春……!) ——小春·f·莱登弗洛斯。 用以前交换过的私人邮箱告知了我这边的近况,并发送了询问她病情的信息,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信。 “移送处是秋叶原附近的孤岛” “……那个是……安全屋?” “真不愧是绘里世酱,很敏锐” “等一下。那不是你们管理的安全屋吗?如果情报泄露被莱登弗洛斯发现了的话——” “但他们提出的要求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范围内的东西,关于可能是那个夺冠者这一点,我们也只是推测而已。从待遇上来看也不是什么要人。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这条信息算你免费” “……?……” 不可能。波吉亚兄妹当然知道被移送的人是谁。只是为了不留下把柄才这么说的。 “于是我向绘里世提议。安全屋的名额还有富余。去休个小长假怎么样?” “——我去!” 我被我自己强烈的语气吓了一跳,而且连在聊天的卡琳和voyager都回头看了我一下。 被结界严重包裹的,闲人勿扰的藏身之处。同时也有着连高级宾馆套房都追不上的滞留费花费。以前也半开玩笑地被邀请过,但实际上那根本不是个人可以消费的起的地方。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见她。我想确认小春的安危。 “是吗——那么,明早天亮前,能来指定地点上船么?” * ——第二天。 我们乘坐在驶向安全屋的船上。 “啊~别泄气啦,绘里亲。这可不难得来一次嘛疗养地啥的?不好好享受可不xin——啊疼!别打人家嘛!” 当我还在自带发动机的高级游艇的船舱里颓废地低头消沉的时候,被卡琳的粉拳揍,不由得地让我想反过来锤她一下。 voyager还是一如既往的做着有着voyager风格的事。他把自己卡在船头,一副陶醉于乘风破浪的样子。虽然魔女建议的时机挺偶然的,但没想到就真的成了出航之日。 “不是说了不是去玩的吗?” “什么嘛~绘里亲不也带泳衣来了嘛~ ~” “那是……穿制服的话太热,而且能方便活动的衣服更好” 当然也能不顾卡琳,只身前往安全屋。 ……但是,当向卡琳表明有可能见到小春时,她看起来很开心。而且对于一定很沮丧的小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鼓励的了她,于是就只好委托波吉亚兄妹再追加一人份。 开销要上天了——我在做什么啊。 波吉亚兄妹虽称其为“孤岛”,但准确地说是海角。位于《秋叶原》南部沿岸的尽头,而陆路则被封锁。 宝石般的浅海,烈日炎炎与白色沙滩,南洋野生植物密林。这一切的一切属于这片人工私人海滩。 专用船舶以外的靠近物会被无差别攻击。对海栖型无人机对策当然也是万无一失。 “——绘里世!” voyager尖锐地呼叫。传达出与悠闲的风景不相称的紧迫感,让人心跳加速。 (怎么回事……) 紧接着在卡琳跳出来后,就已经可以看到水泥码头了。有人站在码头前,等待着快艇的到来。 (…………啊……) 白色长袍加上胭脂色的领带,穿着传统魔术协会制服的少女小春,为了表示欢迎,毫不客气地向我们挥手。 还有另一个令人意外的人物——从者。 (难道是……朗基努斯?) 小春的身旁站着身穿衬衫的朗基努斯。上半身里面是平时背心。头 戴一顶麻布巴拿马帽,从卷起袖筒的衬衫里露出了强壮的手臂。那是向voyager无情地投掷武器的枪兵的手臂。 “……怎么了,绘里世?voyager?小春酱,不是挺有精神的嘛?……啊,对了。是那场战斗的原因……” 看到我和voyager僵硬的表情,卡琳似乎也终于想起了那天的对决。 “千岁竟然也在……我可没听说过” “哦?但我们是由千岁告诉我们你要来的啊” 听了他的话,旁边的小春也点了点头。 如果有朗基努斯在的话,就意味着这个“孤岛”千岁也在。即使万中有一,那个千岁也不会只派朗基努斯单独远征。他察觉到我的担心,抢先对我宣告到。 “我的主君,现在还在床上惰眠呢。据说是兼探病小春的短期休假” “…………已经不年轻了,请叫她保重身体” “嘴真毒啊” 朗基努斯咧嘴一笑——他正是从者圣朗基努斯。圣杯战争的绝对王者。 左脸上活生生地刻着像十字架一样交叉的伤痕。我还记得小时候战战兢兢地触碰过他那片脸颊。为什么不治疗,不疼嘛?——他答道,这为了不忘记疼痛而留下的。笑着说这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 在目瞪口呆的我眼前,不知不觉间出现了voyager身影。 他像是为了保护我般,毅然决然地站在那里。 “不要靠近绘里世” “voyager”我用平静但不隐藏愤怒的声音说到。 “voyager?没关系的,这里没问题” “…………” 即使我将手放在绷紧的肩膀上想要抑制他这种心情,他也不为所动。目光丝毫没有离开朗基努斯。 与之对峙的朗基努斯也没有轻视少年的敌意,而是认真地面对着。 小春和卡琳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voyager……你……在发抖……) 那时候,朗基努斯的矛想毁灭的不是我,而是voyager本身。而我却因为只看到那张令人怀念的面孔,就已经在心里某处原谅他的罪行……。 藏身处是不会流血之地。在登上快艇之前,我和卡琳被要求签署严格的不战协定,并签署了魔术形式的简略合同。 对于掌握了马赛克市实权的千岁来说,这种程度的誓约能有效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但如果她敢故意违背的话,其信誉将一落千丈。 短暂的沉默之后——朗基努斯宛如在与路边熟人打招呼般的,抬起帽子垂下了头,说到。 “我和千岁住在远离你们房间的森林旁边的小屋里。今天也没有其他预定的客人。那么要是发生什么了的话到时我们再见——” 然后他抱起堆在码头的货物就走了。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和小春终于齐声叹了一口长气。 “呼……太紧张了” “……是啊。你好绘里世同学——普朗,你好像也过的不错呢” “voyager,我的名字” “……voyager?”翠玉色的双眸闪烁着聪明的光芒。“也就是说,已经知道真名了么。真是太棒了。恭喜你,voyager。为你的第二人生献上祝福” “谢谢。多亏了,小春你,的帮助” “…………” 对笑容满面的voyager的感谢,她并没能坦率地接受,反而痛苦地低下了头。 “……voyager会有警戒心是理所当然的。绘里世,你不应该来这个地方。但是——” 小春的微笑又返了回来。“我以为再也不能和绘里世同学相见了。所以,我很开心” “……是啊,我也是,小春” 对时隔数日之后的再会有所感慨的我和小春之间,一脸惊异的卡琳故意把脑袋蹭了过来。 “哦?哦?怎么回事啊~ ~ 你们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缠绵的啊 ~ ~ ~ ~ ~ ~ ~” “缠绵……你啊” 小春好像完全不知道voyager的真名和这边的近况。我几次发送的信息看来都没被看到。 “这边这位是……啊,卡琳小姐对吗?安排淘汰赛的入场券的那位” “哈啊?咱们以前不是在绘里亲的教室里见过吗?” “当时并没有注意到” “你这家伙……别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就……” “我想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没有管抱怨不断的卡琳,陪着小春了离开码头。向与朗基努斯离开的方向相反的海滩走去。 “那么我来带路。前面的海滩上有一个叫做“ahnenerbe32”的海之家住宿设施。是由木制古民居改装的小型建筑, 房间数还是足够大家放松用的” “ahnenerbe?” 少年歪着头。 “原本好像是一家餐饮店。目前无人营业。不过,食物储备充足,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不便之处。另外好像也还有几栋可以使用的别墅……” “没关系,本来就准备和小春一起住” “我明白了” 虽然很在意加拉哈德为什么不在,但在那之前有其他需要确认的问题。我一边继续移动一边问道。 “可是……如果小春是来疗养的话,就没有其他的医疗工作人员吗?” “没有,只有我” “嗯……?” 总觉得很奇怪。一般是不可能那样对待她的。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 (被软禁在了这个地方……?害怕她逃亡?) “——昨晚听说绘里世同学要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和“圣痕”有关的重要商谈呢。看来不是啊” “只是来探望你哦?小春亲” 无视尴尬的我,卡琳毫不客气地凑了过来。 “小春亲……?总之,也就是说你又为了我而?” “是啊,可花了不少哦?”我狠狠地戳了把一个劲儿地以恩人自居的卡琳的后背。支钱的可是我啊!“哎哟疼!说来伤怎么样了?加拉哈德不在啊。能好好召唤吗?” 她这种轻浮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捏把冷汗。但因为其实我也听在意都,这样一来就很难责怪卡琳。 “…………不是受伤,是负伤。这是我不光彩的污点” 小春从睡袍下伸出手臂,直接露出了受伤的地方。就像那个行为本身就是对自己施加的无法逃脱的惩罚一样。 (但是从外表上看,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受伤的患部从右手腕到手背,被半透明的医疗套件覆盖着。即使是完全被切断的手脚,也能毫无痕迹地复原的现代医术的恩惠,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没有问题的恢复状态。 小春一边解释,一边静静地转动手指。 “——屈肌腱和伸肌的缝合处理良好。还有一点运动起来多少还有点违和感,但基本上可以说是痊愈了。从者的传唤本身也没有影响。……” 小春神色黯然地说。 “遗憾的是,‘令咒’的使用似乎不行。我在莱登弗洛斯家的训练室进行了测试,确认了这一点” 小春集中意识,使自己的令咒浮现出来。她的令咒隐藏在医疗套件下,隐约可见。是近似于山茶花花瓣的圆形纹样。 本来应该点对称的图案,如今一侧不平衡地残缺着。 “正如你所见,令咒的自然恢复几乎是无望的。恩赞比的刺击几乎夺走了我魔术回路的所有机能” “………………怎么会这样……” 一时无语。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恩赞比的异形小刀是“令咒狩猎”时使用的凶器。是物质化的神话概念的一部分,是带有强烈诅咒的集合体。在被使众多的从者发狂的诅咒攻击所击中后,魔术回路没被全体破坏的结果反而是奇迹。应该是某种魔术性的加护起了作用。 (加拉哈德……附身的他保护了她……?) 想到这里,我吃了一惊。 “那么‘英灵附身’呢?让加拉哈德附身的小春的技能……” 小春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那个也不行了。现在也只是勉强没事。如果进行使高浓度的魔力通过的英灵附身,被过度使用的魔术回路本身就会崩溃……我老师是这样说的” 卡琳停下脚步,对小春神妙地说。 “那样的话,怎么可能重返淘汰赛啊!?……喂,让我的红叶诊下吧。红叶可是很擅长治疗的。就这么办!” “……没有必要” 突然变得顽固的小春。和第一次交谈时的态度一样。 “——卡琳,你真是个无礼的人啊。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比你还年轻。但是你觉得我的魔术经验和见识比一般人差吗?不是在小看我等莱登弗洛斯家的技术吗?”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啊!” 她颤抖的声音中渗透着她的委屈和苦恼。 “小春,没事吧?果然还是很疼吗?” 在从卡琳身边快步逃开的小春身后,voyager担心地跟了上去。被留下的卡琳也是一脸不爽。 “真是太狂妄了那家伙!虽然我早就知道了!” “……嗯……意思至少是传达到了吧” 我安慰着愤慨地与咆哮的红叶毫无二致的卡琳。即使多少产生了些摩擦,我也很难责怪她的行为。即使错了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志发出自己的声音。从不轻易默守从别人借来的思想,直面自己的丑陋,并为之付诸行动,一点点地改变现实。我从卡琳身上学到了那种理所当然的生存方式的重要性,也许有时她会满身疮痍,但她却从不气馁。 我无法成为她。但是我应该也有我能做的事。 * “海之家——ahnenerbe”是一家经由私人喜好设计的开放式咖啡店。 这是一栋被南国主题的传统民间工艺品包围的房子。有点像我以前咖啡店的房间。海滨小屋式的开放性建筑,简单却牢固地让人放心。正如小春所说,卧室也整洁且一应俱全。 没有放置任何与城市信息网连接的媒体设备。从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位置的隐蔽处利用者的观点来看,这是理所当然的措施。智能手机当然也是圈外,只有魔术线路是与外部联络手段。 看好小春的愤怒暂时平静下来的时机,我邀请她去了阳台。 顺便准备好了茶水,围坐在桌边。我把期间因信息不通而无法传达的事情一一讲述。 琉璃姬对小春的关心也如约传达了。虽然是关于淘汰赛的话题该不该讲让我很迷茫,但小春并不介意,她也希望琉璃姬的新工作能顺利。 “——加拉哈德去海边玩了……?” “嗯……从早上开始就没回来过。昨天晚上还跟我抱怨了半天……” 厨房里有空啤酒瓶,觉得有点可疑就问了一下,结果得到了这样的回答。这让我也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是灵体化后藏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把疗养中的主人晾在一边到处去玩了。 “说什么偶尔不全力游一下的话,凯卿教的游泳技术就会变迟钝什么的……” “啊,啊……他也会发牢骚吗?那个加拉哈德?” “那个家伙就没有一天不抱怨的。昨晚就跟我讲什么这儿连瓶正经的葡萄酒都没有啦,衣帽间的泳衣他不满意啦,名流的藏身之处的话,还有啥和一两个情妇呆在床上才是常理什么的——” “qing fu?” voyager歪着脑袋。 “咳……!” 我喷了。但在我找回冷静之前小春就开始了解释。 “所谓的‘情妇’是指啊,voyager。不像我这样的既没胸更没屁股的小姑娘,是与我这种不懂得讨男人欢心,甚至连娇媚愚蠢的样子都做不出来的,完全相反的存在。世间罕见的理想少女。那玩意说的就是这个” “……太难,了” voyager带着奇怪的表情啜饮冰可可。吸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啊哈哈哈,太过分了!不过嘛voyager,你还是多了解些比较好吧?毕竟世上也并不是只发生善事啊” “嗯,我,想知道,关于人类的事” 小春一边斜视着爆笑不止的卡琳,一边继续说道。 “这比这个——绘里世同学,你也是。你认真的么。竟然要离开马赛克市,去那个冬木……你也明白不论说给谁听,都只能获得否定的回应吧?” “我已经决定了,小春。我和voyager约好了,不论谁阻止我们,都一定要去冬木” “……这样啊……” 小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边看我的脸色一边说着什么,却踌躇着,低着头。 “我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首先必须要确认这个” 卡琳和voyager,都认真地倾听着这终于编织出来的话语。我有预感会是核心问题。 “什么?” “绘里世——你认为过去的圣杯战争还在继续的依据是什么?卡莲?藤村留下了那么有力的证据了吗?我不认为……那个答案在冬木” “…………” 对我来说,没有比卡莲在临死前的告白更重要的理由了。 但是我并不准备隐瞒。想到今后我可能会把小春卷进来的危险,我必须实话实说。 “……我也不明白,并不确信” “是在‘赌’吗?就像在斗技场沉迷于赌博的观众一样,为处于劣势的希望献上实现逆转的祝福?” “不是,那倒不是” 我依次扫视了一眼卡琳与voyager,告诉他们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冬木存在着真正的‘圣杯’” 在阳台的屋檐下,小春背对着颜色耀眼的大海。逆光下的影子使的她的眼睛不得不眯起来。 “我认为那个‘圣杯’还活着,小春” “……简直就是……圣杯有着实体一样的口气啊?圣杯战争本来的意义——所谓圣杯指的是魔法阵的敷设行为,即唤醒奇迹的“仪式”。在世界各地主要的灵脉的联结点上,执行就像是战略性地铺设炸弹,然后定点爆破一样行为。虽说作为神秘存在而降临的圣杯分为有机物或者无机物两种情况,但其本体毕竟只是魔法阵——战争中包括大大小小的三十以上的圣杯战争被确认处于并行临战状态。最初,以各国战争和恐怖主义加剧为幌子秘密举行的圣杯战争很快就猖獗起来……” 小春雄辩着,大概是在莱登弗洛斯家学到的知识。 “嗯,被骗了呢。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第三次世界战争本身就是为了完成无数圣杯战争的培养基时,早就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是的。冬木只不过是战场之一。其作 为屈指可数的激战区中的一个我也是知道的。但仪式的规模已经远不如其他战场,低了好几段了。然而如此惨烈的战斗却没有决出结果,仪式的胜利者也不知道是谁,仪式本身未能成立,圣杯收集的魔力也烟消云散了……仅仅如此。真的非要赶去探索它吗?” “是的,必须亲眼确认” 我再次坚定地点头。脸颊上感觉到了voyager专注的视线。 “呐?我分不清啊”卡琳插嘴说。“我们心脏里的又是圣杯怎么回事?不用特意去找,不就已经在这里了吗?” 说着,放在她胸前的右手上,浮现出一个像即将盛开的玫瑰花蕾的令咒。 (……虽说无意识中似乎把我也包含进去了,但准确地说是卡琳和小春的心脏……。因为我的情况还不清楚。) 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的小春,看起来甚至还很很自豪。 “位于我们心脏的圣杯是作为圣痕……由真鹤千岁和圣·朗基努斯所获得的至高圣杯的末端装置。理由是由于作为最终胜利者真鹤千岁请求作为许愿机的圣杯‘继续存在并分发’……” “哼——这样啊。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马赛克都市群啊。终端吗?那么,与其说是我们的心脏,不如说是毛细血管一样的东西么” “毛细血管……确实。这个形容得很妙。马赛克市的‘圣杯’是全部用魔术连接在一起的,本质上相同的东西。因为个人层面上能接受的魔力流动有所区别,这也可以简单概括成粗细的区别” 小春稍微降低音调继续说。 “世界各地圣杯战争的胜利者,前往别的战场,以抵达更高的纯度为目标, 反复征战。在不断掠夺其他胜利方获得的圣杯和其魔力的战斗泥沼之中,只有圣痕为其画上了句号。没想到……最后却像是淘汰赛一样结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发动战争就好了。真是荒唐的事。留下的只有大量的牺牲者和消耗殆尽之后奄奄一息的世界。比起祈求圣杯得到的东西,更多的东西永远地失落了” “这是看法上的差异。不管绘里世说什么,圣痕都是给人们带来救赎的英雄” 卡琳在如此断言的小春旁边嘟囔了一句。 “嗯……那么,绘里世是想找到那个冬木圣杯,然后把它破坏啊” “……啊?你说什么——” “——破坏? !圣杯吗?” 小春探出身子的那一瞬间,桌子剧烈地摇晃。voyager慌慌张张地按住了杯子。 “对不起,但是……虽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那种奇迹……如果还留有未径使用的圣杯的话,打破它有什么意义吗?” “…………” 我一时没能回答小春的问题。只是,我非常在意卡琳的话。 “卡琳为什么说我要破坏圣杯呢?” “啊~我猜的?你的表情告诉我说砸烂它会更爽?” “认真回答啊” “……我该说吗?看起来会很生气,话说绝对会生气。不要” “快说,大概率可能会生气就是了” 卡琳虽然犹豫再三,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啊……,这是与善恶好坏无关。单纯是“情感”上的问题。绘里世事到如今终于召唤出了voyager了吧? 终于得到了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从者。那么这次,必须要对自己一直以来忍耐的部分进行报复。否则,自己的这十四年就完全没有意义了。明明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是自己有错却轻易就容忍接受了这份罪罚的话,今后该叫人怎么活下去啊?” “……这就是……我的感情?……我下的惩罚……?” 这是最差劲的嫉妒。这不是单纯的迁怒吗?那才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人类和社会着想,这才是人类的本分。但是,我却一时无法否定。这是何等令人羞耻。 而且……这话语虽然充满了旧人类才会有的现实感但同时也有些违和。感觉这些是卡琳参照描绘着她自己的身边人说的。 “……不会吧……”反而是小春哑口无言。“你想要剥夺所有市民的从者吗? !找到另一个圣杯,与马赛克市的‘圣杯’相杀? 那才真是死神般的所为啊!” 小春表情僵硬,从椅子上径直站了起来。 “不对,等下,等下,等下,先别忙着走掉,我还连一句话都没说呢。卡琳你也太过分了,讲的那是什么蠢话!” “哦?不讲理吗?那你说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可以哦,只要绘里世许愿的话” 被遗忘在桌旁的,众人喧闹声中的天真无邪的喃喃自语,让我的皮肤径直起了鸡皮疙瘩。卡琳和小春都惊讶地看着少年。 “那个黑狗,也说过,死亡前来迎接了。如果,绘里世想终结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去破坏的” “voyager” 这次轮到我哑口无言了。 ……真的不是这样吗?我在《新宿》和《秋叶原》工作中找回的“感情”,就是那种下贱的复仇心的碎片么。一边做着猎杀他人从者的死神工作,一边变得越来越妒忌他人。实在是太悲哀了。 即便口中所诉说的并非真正的感情,但行动是。 光凭思念无法实现任何愿望。这个现实不会有丝毫改变。 能改变世界的,只有流下的鲜血而已。 ……是真的吗?难道果真如此吗? * 我们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吃了午饭。 因为冰箱里海鲜过多所以煮了意大利面。 这几天闲得发慌的小春也帮了我的忙,让我切身感受到了她伤势的恢复。同时也让我忆起了她魔术回路上的损坏而感到悲伤。 饭后,在卡琳的热情邀请下,我走向“ahnenerbe”旁边的沙滩。 想转换转换心情的同感我是有的。卡琳自己倒是大有玩个痛快的意思……。 “绘里亲~ ~ 为什么不换泳衣呢?只有我光着身子多不好意思啊 ~ ~” “我的泳衣跟我平常的衣服没什么两样哦。第一,不是说过不是来游泳的了吧?” “明明好不容易才带来了小春的泳衣啊” 卡琳十分刻意地看向小春。 “诶……?特意?把我的泳衣……?” “我已经阻止过了。但是探病用的东西以及泳衣都是卡琳带来的” “好嘛,来穿嘛~ ~虽然钱是从我的零用钱里出的,尺码也是目测的,不过我很有自信哦。衣帽间里配备的那个,明显是给小女孩穿的。虽然看起来挺合你的啦” “你说什么?” 海滩像写真集一样美丽。在作为度假城市的《秋叶原》里也是屈指可数的景观。 就像被吸入一样,voyager被向着海浪冲刷而去。不惧被浪打湿,他脚踝也浸在其中,站在涟漪里。 “啊,红叶,终于来了” voyager的旁边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伴随着物质化,海水迅速地退去。伴随着低沉的吼声,女鬼红叶尽显其全身。 承受着暴涨的而飞溅出来水的她笑的很开心。南国沙滩上黑乎乎的恐龙横行,与少年嬉戏的情景显得非常超现实主义。 我望着被海浪拍打的voyager他们,坐在视野开阔的沙丘上。 “虽然是个美丽的地方,但我没有想玩心情。汉尼拔和熙德33都死了,只有我… …。受伤的雅克?德?莫莱34等,听说为了重新开始淘汰赛,正在精力充沛地为筹款而奔走” 小春为圣杯淘汰赛的对手着想。真的是那样。 (牺牲者中也有被我杀死的人……。要我鼓励小春的话真的很不容易……) 卡琳看起来是和红叶们玩疯了,但听到小春的叹息后,她恋恋不舍地走了回来。 突然,有人站在我们的背后,把行李扔到了沙子上。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他接近我的迹象。当然他的主人也是。 “——加拉哈德……回来了么” “喝吧,还是凉的” 带有热带标签的清凉饮料瓶子被插在沙子上。 回头一看,果然是泳装外披着一件薄外套的加拉哈德站在那里。戴着墨镜,脚下是海军鞋,苍白的皮肤仿佛被阳光晒伤一般。总之享受度假的风格一目瞭然。 “你们也来瓶,‘死神’也是会渴的吧” “嗯,谢谢……加拉哈德卿,打扰了……” “呜哇,我还以为是谁呢”卡琳惊讶地说到。 我必须好好地向这位骑士道谢,但某种意义上,我已经被他冲击性的样子吸引住了目光,反而不由得闭上了嘴。 “一股子酒精味儿,你又来……那是什么” 小春质问道。他的手上挂着被随意抓起的上等酒瓶和半截生火腿。 “我本想说‘看了就知道’,可对不懂人情世故的你来说是没意义的么。这酒和下酒菜,就是老子的晚餐” “你不是在问这种事……啊,难道是盗窃的吗?是从圣痕别墅里偷来的?快还回去!” 加拉哈德轻松避开抓过来的主人。 “偷?别把说的这么难听的事大声嚷嚷啊。不是说无论岛上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自由使用么——” “注意你的分寸!” 加拉哈德完全无视主人的吩咐,随意地返回了海之家。甚至还有些开心。 另一方面,小春则是越来越消沉,把头深埋在自己的膝盖之间。 “小春,继续刚才的话题——” 失落的时候我会通过工作的杂务逃避现实。我觉得小春也是同种人。不出所料,她立刻抬起头来,紧紧咬住不放。 “——关于与我们交战的敌人啊。请一定要让我听听” “嗯。卡琳也来一下——啊,voyager她们也回来了。正好” 享受了一阵海之触感的voyager和红叶在沙地上坐了下来。 (……其实想在加拉哈德也同席的地方进行,不过没办法。完全不适合这样清爽的风景的话题也是有的。) “首先——这就是敌人的主谋。斗兽场袭击的恐怖分子” 我拿出终端给大家看了视频。这是通过某条途径把残留在斗兽场警备信息网上的记录影像转过来的。费了一番苦心才终于搞到的。 在四处逃窜的观众中,有人不顾周围的情况悠然漫步着。 ——一个人穿着民族礼服的少女。 ——另一个(在外表上来看则是一只)袭击者是具有细长的耳朵的黑狗。 她们是与恩赞比一起行动的袭击的歹徒。 破坏了拿着圣骸布的卡莲,在我和千岁面前突然消失的两人。 在我面前时,穿着民族服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根粗杖一样的东西,但在视频中无法确认。 “两个都是从者没错。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准备隐藏的迹象了。斗兽场的魔力计顶在阈值上根本不下来。两人中的一个或者两个,是神灵级从者” “神灵级……恩赞比也是神灵,这是重要的共同点” 我同意小春的推测并点头。 “voyager,你遇到的‘狗’一定是这只黑公狗。遇到它的时候,这个女人也在一起吗?” voyager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是。看来是的” “……!……” 我被突然而来被仇恨冲上了心头,咬紧了牙关。 卡莲拥有超出常人的战斗力。虽然不如一线选手从者,但拥有圣骸布的她,只要是男性对手,就能以铜墙铁壁的防御为傲。即使是这只公狗也是一样。单方面被攻的事态无法想象。 ——也就是说,杀死卡琳的实行者是这个女人。porca miseria35。我绝对不会原谅这个女人。 “这个黑狗的话是‘阿努比斯神’——有异议么?” 指着视频,小春斩钉截铁地说。 “我所知道的阿努比斯是埃及神话中掌管冥界的神之一。原本拥有狗类外形的神,在这一点上候选就被缩小了。同时在马赛克市应该也是没有召显过的” “嗯,是的。我也马上想到了。目前还没有找到否定阿努比斯神推测的材料” (果然来见小春太对了……) 狗的样子的神。或者是拥有黑狗头的神。那就是阿努比斯神。 如果加上作为神的使者的“神犬”和“魔犬”的话,候补人数会增加很多,但是和我实际看到的对方的知性言行太不相符了。在可以联想到的范围内,例如犬头圣人克里斯托夫罗斯36、征服王伊斯坎达遭遇的犬头民族赛诺克法罗斯37、圆桌骑士击退的犬头亚人38……这些特征都不适用于黑狗。 (最重要的是,千岁认识这个敌人……。不如说,敌人丝毫没有掩饰真名的意思,是特意来暴露自己的真面目的。) 卡琳切换了话题。 “那个小家伙,异国风娘是哪里的神?” “那个还没有确定——” “哈啊?连绘里世都认不出来啊~ ~ ~莫非是个二流的从者?” “……嗯……” “不要只凭外表断定。圣杯是反复无常的。卡琳,如果真有人能一眼就看出你的从者是女鬼红叶的话,那可就是真见鬼了” “哈哈哈,确实是这样!” 小春拿出自己的终端与我共享信息,当场在终端内的数据库里开始了搜索。 “话虽如此……,……如果连绘里世都无法判断的话,基本上是可以从马赛克市注册的从者中排除了吧。过去圣杯战争中关于召唤的从者情报实在不多。回到老家的话,某种程度上可以收集到些许信息,但还是不要报太大期待比较好……” “还是会变成这样吧……” 在过去的圣杯战争中,从者的真名被极力隐藏。让敌人看错真面目的战略是最基本的。因此在战后遗留下来的记录中,参加战争的从者真名不明或止于推测的情况很多。 卡琳若有所思地歪着头说到。 “在土著澳大利亚人的服装中,我看到过类似的纺织品” “…………!土著……?” 盲点。对埃及神话中的阿努比斯和刚果的地母神恩赞比的存在感到不安的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非洲国家身上。 “土著澳大利亚人——澳大利亚的原住民吗?” “?我不太清楚。毕竟是《涩谷》里常见的时尚类型。我只记得这些” “土著吗?我用手边的数据比对了一下,在马赛克市登记的大洋洲圈的从者,果然没有符合的目标。不管是神灵还是英灵” “…………神灵……” 我突然和voyager目光交汇。 虽然他一直有倾听着对话,但是不知道能理解到什么程度。 他的“ 身影”,让候选人也扩大到了我们还没有猜测到的地方。 “虽然是人型的从者……但可能不是‘人’……这个女人也可能是‘神兽’或‘幻兽’,或者是‘妖精’一类的拟人化存在” “……原来如此” 小春也点了点头。 “对不起,再怎么说那种民族传承的文献我这里……在这儿也无法连接到外部情报网” “没关系?至少找到线索了。谢谢你们,小春。卡琳” 我们决定将黑狗从者假定为阿努比斯神的神灵。 然后把那时的对话,也果断地告诉了她们。 黑狗说的话太过于谜语了。 “唯有被埋葬之物,方为不变之真实” “黑夜终将为白昼击溃—— 就如女由男作,男由女生一般。 而今座已扭曲,圣杯充溢欺瞒之泥。 太阳将沉。白昼重置之时已至” 自报姓名的恩赞比还说: 我所使用的,操纵“邪灵”的能力,是和恩赞比自己同质的东西。是“死亡”本身。 “——阿努维斯和恩赞比都是围绕死亡和冥界的从者。这些人一起合力袭击了马赛克都市” 我不由得握紧沙滩上的沙子。 “可是这么大规模的袭击,如果没有周密的准备,几乎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那么也就是说,还有其他未知的敌人存在……” 小春的推测之言在心中回荡。她果然是小小年纪就能战斗的人。经常有被训练预测最坏的情况。 “……嗯” 卡琳沉吟着的反应也很容易理解。 “啊?别啊!也就是说还有敌人吗?烦死个人了!” “是啊,应该警惕”。我觉得可能性很高。冥界之神不止一柱,神话中的冥界也并不统一。与死无缘的神话和宗教根本不存在。可以说有多少个神话就有多少个冥界。所以候补的人多到让人讨厌的程度” 只要粗略地想一下,就能知道是候补有多么的多。 支配地狱的堕天使长撒旦。北欧神话中统治死者之国海拉赫姆的女神海拉。 作为奈落语源的印度神娜拉卡。作为阎魔大王起源的冥界之王阎魔。 美索不达米亚的冥界女王埃列什基伽勒—— 以及希腊神话中的哈迪斯。吞噬了泰坦的原初奈落·塔尔塔罗斯。 “……所以,当我偶然遇到魔女喀耳刻时,我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得到情报的机会。那个魔女是女神赫卡忒的使徒” “啊……和主持人见面了啊。我和喀耳刻的是几乎没有交谈过。但女神赫卡忒是作为与女性深刻相关的月神,而她作为与哈迪斯同席掌管冥界的神被信奉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小春学习过魔女喀耳刻的神话。那样的话就更好办了。 “是的——原本, 即使是作为大幅度限制了权限的从者,冥界的主神也是不可能被召唤的。因为他们就是冥界本身。被降灵的瞬间,那里就会化作地狱扩散开来。可就不止是会发生战斗或是威胁马赛克市治安一类的问题了” 即使象征冥界的神被拟人化成看似无害的样子,也不能意味着它的危险性降低了一星半点。与之进行交流,甚至强迫对方遵从自己的意思,都是令人可怕的自以为是。话虽如此……拥有通往冥界的力量的人们也确实存在。 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小春继续说到。 “阿努比斯……虽然是掌管冥界的要神,但他的存在作用应该不是作为绝对的王。他不是将死者引向冥界的,裁定生前犯下的罪行的裁定者么?” “对啊。埃及神话版的阎罗大王。所以呢,如果阿努比斯有着部下或是立场对等的协力者的话——应该就是能站在冥界和现世的中界限之间的存在。这么一来……那就不一定高灵格的神灵了” 虽然还很模糊,但还是坦率地说出了我的推测。 “啊,对了,喀耳刻说过,女神赫卡忒养的猎狗可怕的要命,那个不也是狗吗?” 卡琳也想起了在水果屋的谈话。 “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毕竟狗是保护死者灵魂的形象吧。嗯……喀耳刻的原话是,修行中如果出岔子,就会被赫卡忒怂恿猎狗们对她进行没血没泪的残酷惩罚……” 那个喀耳刻自己也模仿着赫卡忒,造出了六首疯狗斯库拉。赫卡忒流的爱憎,令人敬畏。 “……总之,关于与冥界有着深厚渊源的从者的事情, 我在魔女那里请求了意见。作为前例就比如勇者奥德修斯。这个英雄就是为了回到故乡,需要见一位先知的亡灵去了次冥界。并且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平安生还。很了不起啊,实属例外中的例外。如果没有喀耳刻的建议一定是不可能的” “真的假的?就那个谐星魔女?开挂么?” “…………” 提起奥德修斯的名字时,小春有些细微的起反应。但是马赛克市并没有这位大英雄显现的记录。是想到了些什么吗……? “——不过,喀耳刻不太愿意提奥德修斯的事就是了。作为是隐藏她的害羞还是什么的。取而代之的是,她告诉我们她知道的另两英雄的故事。两者皆未作为马赛克市从者召显” “两个吗?是什么人呢?和岛里同喀耳刻能成为知己的人好像很有限” 小春的问题是极为合理的。我自己倒是没注意到。 “无论哪一个都是希腊神话的阿耳戈号勇士。到艾尤岛参观的勇者伊阿宋下阿尔戈号船上的船员啊。一个人是蛇夫座的阿斯克勒庇俄斯。后被称为医神的名医,能够复苏死者的规格外半神。硬要说的话比起冥界,与生死之理更密切相关吧?” 经调查,这名阿斯克勒庇俄斯在过去的战争中也有被传唤的记录。但是由于利用价值之高足矣左右整个战局,被敌人阵营警戒,早早地给打掉了。 “再加上另一个人。名字是‘俄耳甫斯’——” 俄耳甫斯——无法摆脱悲伤之轮的吟游诗人。 * “下冥府”是世界各地神话的普遍主题。 神、英雄、或是被撕裂的恋人,会降临到死后的世界,然后完成回归。 女神伊士塔尔追杀丈夫杜木兹来到了冥界。 为了夺回英雄吉尔伽美什掉落的乐器,恩齐都前往过冥界。 大神宙斯的女儿珀耳塞福涅被哈迪斯神掳走,因为吃下了冥府的食物,因此一年的一半时间必须在冥府度过。 日本神话中也有“下冥界”的佳话。拜访根之坚洲国的大国主神,解决了重多难题的须佐之男命,娶走了其女儿须势理毘卖命。产国大神伊邪那岐,为了追随死去的妻子伊邪那美而下黄泉比良坂,但却因妻子的改变而恐惧逃回黄泉。 希腊神话中的吟游诗人俄耳甫斯也为了夺回妻子欧律狄刻39而前往冥府,但他的企图以失败告终。 阿努比斯神则是制作木乃伊的神。 别名为“ケンティ?セフ?ネチェル”。 其意为 “神圣小屋的第一人者”。 正如宏伟的金字塔事业所表现的那样,古埃及人关心的是,如何死后的世界里平安度过,实现复活,迎接光荣的来世。 阿努比斯最初加工成木乃伊的对象就是他的父神——丰收之神奥西里斯。阿努比斯是奥西里斯与他兄弟赛特的妻子所生的不义之子。奥西里斯因被赛特神嫉妒而被杀害。奥西里斯被切成碎肉片撒在尼罗河上。 阿努比斯创造了将其作为木乃伊拼接,使其复活的奇迹。也就是说,阿努比斯是冥界之神,同时也具有重生之神的作用。 ……这么说来,俄耳甫斯在死的时候,也被女狂信徒们撕裂了肉体。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成为星座,在夜空中闪耀的星座是他爱用的“凤琴”。 到了傍晚,我们就回到了“ahnenerbe”,交谈着,寻找着神灵们袭击的动机。得不出结论。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能指望得到千岁的帮助。因为她根本就不可靠。魔术师在隐藏神秘的同时,也让普通人远离危险。千岁会宣布‘现在已经到了揭开秘密的阶段’的瞬间,等于是做好了默认不仅要将卡琳,而是我周围的所有市民都卷入其中的准备。 这次轮到voyager和卡琳负责做饭。菜单自然就变成了咖喱饭和热带水果色拉。为了不让我靠近咖喱锅,我一直被voyager被监视着。真是太失礼了。 在餐桌上,我突然在意起了小春说的话。 “东京?” “?,我是这么说的……怎么了?绘里世” 歪着头的小春总觉得有点奇怪,脸上还夹杂着笑容。 “东京地区,关东地区,尤其是这一带,对吧?文献上经常出现的地名,我当然知道” “不,不是这样……我指的是《东京》的事” “……?” 虽然小春咬的很紧,但我却越来越不懂了。 “绘里世……怎么了……?虽说是我的诞生之前的事,《东京》确实是——” 卡琳委婉地制止了不知从何说起的小春。 “卡琳……小姐?” 刚从厨房回来的卡琳把餐具放在桌上,把小春带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小声交谈着什么。因为是卡琳做的事,用不着特意加强听力偷听。 “……怎么了?两个人有什么秘密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被排除在外让人很不舒服。 voyager放下手中的食物,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椅子不适合他的身高,有点像是靠在饭桌上。 “…………” “怎么了?voyager” “……绘里世,想去,东京,吗?那,我带你,去吧” “啊?稍微停一下。连voyager都在说些什么呢。我想去的是冬木,东京什么的不感兴趣” “…………” 我被透明的淡蓝色的瞳孔射中。他不时地把那样的目光投向我。每当这时,我的心就会像被抛进虚无一样揪住了。 “voyager” “我知道了,绘里世,是啊,去冬木吧” 他的微笑让我感到意外的安心。 “——‘死神’” 突然间被呼唤了。 骑士躺在背对着餐桌的高靠背沙发上。这已经是被打开的第二瓶红酒了。眼前的低桌上放着国际象棋盘,国际象棋规则的册子打开着。 “冬木有‘圣杯’是真的吗?” “……您要问我这个问题吗?很抱歉,要在这个问题上回答以‘圣杯骑士’著名的加拉哈德卿的话我还……” “真是个讨厌的女人啊,宇津见绘里世。不过比起顽固的小春更有看头,更适合到宫中当勤务。在压榨员工的黑心企业卡美洛里,越是讨人厌的侍从,就会越有出息。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介绍你” (彼此彼此。一不小心就变得讽刺了) 但是他叫了我的名字。大概是第一次。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是从醉鬼的轻口中吐出的问题也不是戏言。 “……那是我的荣幸。关于您问的问题……我坚信,在那片土地上有圣杯存在” “哦。如果是信念的话理由便是不可缺少的,但信仰就是扯淡了。甚至是有害的。还是说只不过是一种在破罐子破摔的赌博么?我虽不讨厌与年龄相符的直情径行……但不过是被什么遗嘱束缚住的妄言的话,还是洗洗睡吧” “…………” 来自小春的询问被反复提起。我注意到voyager也在看着我。 被斥责,拿不定主意的我的想法的轮廓,终于被磨的尖锐。就像成了我锐利的武器的邪灵们一样。我横穿过起居室,站在沙发旁边。 “——是愿望。我自己的愿望。探索的旅程最后,一定会找到圣杯。我们能改变世界的唯一的希望” “嗯……话虽如此。如果能带来变化的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你有必要特意去依赖圣杯吗?对他人无爱之人真的需要圣杯吗?” “什么意思?” “你好不容易才放弃了‘死神’的工作。现在其实你只要需要逃跑不就行了?为什么不那样做。宇津见绘里世,你对不停的杀戮从者的自己感到厌恶。当你把这趟当成是是赎杀害从者的罪才开始的圣杯探索之旅走到的尽头时,也只会在被装满的圣杯之前不知所措。而且事实上就有这样的男人。当自己站在圣杯跟前的时候,才知晓自己其实没有任何愿望。仅仅只是想毫无目标地活下去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会比死更折磨” “………………我……” 被摆在面前的,并非谴责而是事实,我又被弄得哑口无言。于是—— “——加拉哈德” 突然转身过来的小春挤到我面前,啪的一巴掌打在骑士的脸颊上。但是骑士却毫不费力地用手护住他的脸颊。小春毫不在意的继续说到。 “真是令人无法直视的暴论。你没有资格对绘里世说那样无礼的话。并不知晓圣杯的你,没有资格高谈阔论其中的种种。更别说愚弄绘里世的活法了!……对不起,绘里世。这是我的过错” 小御主不顾不肯让步的从者,深深地低下了头。面对真挚的谢罪,我才充满了羞愧,拼了命地让她把头抬了回来。 “没关系,没关系,小春,谁看我都会怎么觉得。我只不过是个什么都没贯彻到底的没出息的家伙罢了。说来,比起那个……加拉哈德不知晓圣杯?那是怎么回事——” 小春下定决心。 “到现在为止,淘汰赛的宣传场合和对外都是保密的,不过,已经说了也没关系吧。可以吧,加拉哈德” “我不记得自己要求过封口,这是你们自己的安排” “哼”的一声叹息,圣杯骑士的御主说道。 “……加拉哈德的圣杯探索之旅,并没有结束。他只见证在卡美洛城内出现的幻觉圣杯。嗯,是的。他就是所谓alternative 从者。具有不完整的记忆和经验的英灵——或是持有‘因走上了与正史相似却不相同的人生而产生的人格’的英灵。到底是哪个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只有一个可以确实的是, ‘这个加拉哈德以自己的意志,放弃了圣杯探索之旅’” (alter?……加拉哈德? alter……!?放弃了圣杯……?) 能想的到的相关特征还是有的。比如说这个加拉哈德从未展示过堪称“圣杯骑士”标志的红十字盾。如果是圣杯淘汰赛的热心观众,也许早就猜到了。但我完全没关注了这些信息。 (而且那个与“被认为是凌驾于骑士王亚瑟和湖之骑士兰斯洛特之上的,最高贵、最勇敢的骑士”的形象相去甚远的态度……至少在我看来是那样的。至少在我看来是那样的。但是把态度恶劣当作alternative 从者的特征短路地来捕捉未免太过轻率了。那干净利落的处世态度甚至是我所喜好的。) “即使是alternative 从者,他也一定是加拉哈德本人没错……大概”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作为契约者的她身上。 顽固的小春敞开了心扉吐露了心声。说出了可以说是自己从者的污点的秘密,让我产生了我们之间距离缩短了的错觉。 所以冲动了。 “小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冬木” “去冬木……” 她有些困惑。那是和其年龄相符的,少女的反应。加拉哈德故意挑了挑眉毛,一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笑了起来。 “…………我大概是就知道绘里世会这么想。当你说出不是来拜访圣痕,而是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春搂着自己的白色长袍,垂下头。 “……对不起,我不能去,我无法成为战斗力” “没关系,小春。伤一定是能治好的。而且我觉得小春你可靠的理由是——” (和我一起战斗过的你,了解是真正厮杀的人……) 我本想那样说。但是小春静静地打断了我的话,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与能否回归淘汰赛无关” “……难道你被千岁说了什么吗?是不是?” “………………” 从小春低着头的表情中无法读出答案。我回头看了看她的搭档。 “——加拉哈德卿” 虚弱不堪的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渴求着他的雄辩吧。但他只是一眉不动地冷笑了一声。 “但是很抱歉‘死神’,这是她自己的意志。不管我对你的圣杯探索有何看法都无关。……可别企图通过我来说服这家伙哦。这家伙的脑袋的硬度可是和十字盾差不多的” 像开玩笑一样,加拉哈德伸手去摸小春的头。少女不高兴地粗暴地推开。 “哼……。我可不想再看你们无聊的唉声叹气的表情了。只会让酒变得苦涩。我受不了。赶紧让我离开你们这群少女们的城堡吧” 如此断言的加拉哈德,在我们眼前灵体化离开了房间。桌子上留下了没喝的红酒。 真是个无礼不逊到了甚至让人觉得清爽的男人。本来准备为了voyager的事想要传达感谢的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啊……啊,被甩了呐,绘里亲” 手肘撑在桌子上,一边捧着甜点果子露,一边旁观的卡琳对voyager说着自己的想法。 “voyager,如果在这种时候安慰她的话,会起到反效果的。注意不要往伤口上撒盐哦” “……但是,卡琳。绘里世,好像,不怎么,好受” 人家完全听得到。……这种场合光我一个人的话会哭出来的吧。 * 终于到了就寝的时间。 我们被刻意地抓到了同一个房间里摆放寝具,紧紧地躺到了一起。 原本打算单独在另一个房间休息的我和小春,被卡琳这家伙强行带到同一个寝室。昨天晚上也打着同样的小算盘。本人称是要享受久远年代的修学旅行一样的快乐。实在是没什么实感。 性别上姑且还算男性,但又不能灵体化的voyager也在同一个房间。我尝了尝卡琳带来的点心,试了试卡片游戏,一起闹了一阵。 这世上也有完全不睡觉的从者。而voyager现在在月光照射下安静的房间里,天真无邪地躺着。就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 (终于我也能睡了……但是,果然不行啊……) 睡意淡薄是因为身体在寻求疲劳。如果不通过日常训练来伤害身体的话,恶灵们会再次骚动起来。尽管如此,我的意识还是在一点点沉底。 “对不起……绘里世” 在我侧睡的背后,对这个比我还不习惯的氛围感到困惑的她,小春自言自语到。 “还请你不要埋怨那位” “…………是指千岁?……” “是的,圣痕暗示我不要说其他的话,但是我会告诉你的。我希望绘里世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听” 我很后悔我赌气似的回复了她。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立刻意识到她这是在烦恼之后才说出的。 “在斗兽场的袭击之后,我回到了莱登弗洛斯家,被决定在那里接受处分” “…………!也就是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掀开床单,回头看了看小春。 睡在voyager对面的卡琳也发出了困倦的声音。 “……处分…………是什么?” “还问是什么……” 处分即是——“死”。 它在魔术师的血缘关系组成的组织里没有其他含义。 因为小春即使是魔术师也不是人类,是人造生命体homunculus。 卡琳最好不知道那样无情的真相。我并不想让你知道。 尽管如此,小春还是继续耐心地解释着。 “——与过去测试品相同, 作为失败品处理。一般状况的话,会被还原成可重新利用的纯粹的媒质和种子体吧。……但我的媒质已经被恩赞比的魔力污染,无法重新利用,所以只会单纯被废弃吧” “…………” “等等,等等,等一下。这是在说什么?我跟不上啊?喂,绘里亲?别闭嘴快说点什么啊!” 卡琳也注意到了谈话的不稳气息。这可怎么回答她好呢。虽然感到困惑,但内心某处还是开始接受小春的言行。我对自己内心的矛盾感到不快的同时,也不得不绞尽脑汁让自己说出点什么来。 “……那么……” “作为我后续型号的觉醒前测试体,已经生成了好几个并准备好了” 如此爽快地说出了非常恐怖的事情。啊,讨厌。我果然最讨厌魔术师了。 “这样啊……那触媒也是有的啊。从者召唤的“触媒”遗物——” “嗯。这件事我也没有瞒着绘里世的意思。莱登弗洛斯家,有着骑士加拉哈德随身佩戴的“剑带”。用那个准圣遗物级的触媒执行的降灵仪式,经过反复实验,并终于成功将其召唤稳定下来的,就是我” “圣骑士的剑带?真厉害啊……但实际上被召唤的是……” “是alter吧。对我这个御主来说,这就是极限了吧” “…………真正能驾驭圆桌骑士的御主可并不多见” 在马赛克市,不需要触媒来召唤每个市民的伙伴。就像是“圣杯”的神谕一样,最投缘的从者会被召唤出来。 即便如此,也可以通过使用“触媒”的仪式进行干涉,使召唤对象发生偏向。虽然在表面上就是完全的违法行为,但实际上经营触媒生意的商店却生意兴隆。 我同这种与行走在违法行为的延长线上,成为危及城市治安的罪犯的好几组御主和从者交手过数次。 “那也就是说……莱登弗洛斯家在使用马赛克市的‘圣杯’时积极利用特殊的方法确立了召唤。成功完成了以‘媒触’与小白鼠的组合,召唤并控制从者的仪式,是这个意思?” 明明是应该是令人心痛的场面,我却一边感受着来自卡琳的惊异目光,一边优先考虑了自己的好奇心……。 “——是的。这里比现在地球上的任何灵脉地效率都要好,我们的老师是这么说的” “是吗……” 能捕捉到“效率好”的这个观点的恐怕也就只有魔术师了吧。不少没能召唤的其他测试体当然应该是被“处分”了。组成伪生命·homunculus的媒质、亚当之土、第一源质prima materia40特别珍贵。 “所以……我应该再也见不到绘里世了才对。但是,事情发生了变化” “变化……是指?”卡琳不安地问到。流露出些许乐观的希望。 “……其理由是我们都知道,卡琳。那天晚上以后,就再也没有从者被召唤了。莱登弗洛斯家也掌握了情况。即使坐拥潜力极高的触媒与高效召唤的方法,加拉哈德会被再次召唤的保证也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绘里世说得没错。所以我的处分被暂时保留了下来” 她又迷茫又踌躇,直到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们。我的视线落在用医疗套装治疗的右手上。 “只是……老师迅速决定了。挖走我的令咒对其他的测试体进行身体移植,只要剥离其中的诅咒成分即可。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加拉哈德就能被任意数量的下一个御主继承。我也觉得那是最好的方法” “…………那是对谁来说最好的呢?” 我突然觉得小春很可怕,看起来像是难以接近的异质物。这种做法太正确了,即便如此还是太过歪曲。她的身上重叠着是我自己的姿态。为了城市的平稳,我一边咆哮着,一边隐藏着自己的软弱,挥洒着力量。“死神”的过去重重地我拖累着我。 ——但卡琳不同。她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刚才你拒绝绘里亲的邀请的意思是说,自己已经准备死了所以不能一起去了,的意思吗?” “令咒和从者都失去的话,我就已经没有存在价值了。‘圣杯’也不会给予没有令咒的人从者。而且——” “哈啊?你在说什么啊!” “卡琳……声太大了” 这问答太过痛苦,一不小心说了些无心之言。 “人家才不管呢!而且淘汰赛呢?你作为圣杯淘汰赛的选手也——” “并非没有关系。淘汰赛的模拟战,是证明我自己是能很好地处理从者的御主的场所。最重要的是,是了解英灵附身的有效性的最佳环境” 月光照耀着她宁静而满足的微笑。真的像人偶一样美丽的不真实。 “——但是,圣痕对吾师的意愿并不支持。万一令咒的移植失败了,就会产生今后永远失去加拉哈德的危险。圣痕判断仅仅传达了自己的意愿是不会获得老师的信任的吧。所以我被安排移送到了这个安全屋并置于她们自己的保护之下。对于莱登弗洛斯家,冒着被其他势力攻击,加拉哈德被夺走的风险是不划算的。因此才勉强答应了” “你是说……” “是的,所以……绘里世,你不应该就这件事对圣痕发火” “…………” 现实的冷酷令人不寒而栗。不管小春怎么包庇,反正千岁也不是因为想保护小春才挽救了她的生命。只是单纯地产生了救了她的结果罢了。事态完全无视小春的个人意志自顾自地恶化着。 如果失去利用人造人的召唤手段,莱登弗洛斯家族和千岁的关系也就不会像过去那样继续良好下去。这次由于千岁的单方面干涉,裂缝已经开裂。不可能就这样继续默不作声下去。冲突一触即发。 啪嗒一声,水滴落在床单上。 那是流在卡琳的脸颊上的泪水。 “卡琳……不要哭” 小春悄悄伸出手。 “——圣痕也好, 莱登弗洛斯家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市民的未来而成立的。如果我能为了这个城市里生活的人们的和平,为了谁而活过的话,我就很幸福” ……即使那只不过是人工生命白马过隙的一生。 肩膀颤抖的卡琳无声地发出压抑的呜咽。 “但是……你还是会为了我才哭么……” 小春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她的手指提心吊胆地摸着卡琳湿润的脸颊。失声痛哭,大口吸气的卡琳用手指紧紧地握着床单。 “嗯……可恶,该死,可恶!不对,我才不要……觉得这样就好啊!就算小春能说服自己战斗也好被当作试验台也罢都是自己的意愿,但我无法原谅。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伤心自己竟是这么无可救药……” “谢谢你卡琳……没关系,我已经足够了” “不要啊,笨蛋,如果连你都放弃了的话……我就……” 本打算用交叉的手臂遮住哭泣的脸的卡琳,却只能啜泣着,仰望着天花板。 “啊,抱歉,小春……像我这样的人,竟然在可怜有觉悟的你……这样因廉价的同情才产生的眼泪,真是愚蠢透顶……对不起……” “卡琳……” 我的老友——卡琳,大概是在害羞。 对于我在那种境遇下形成孤僻人格曾经即是让她非常吃惊过,她也一次都没有怜悯过我。更没有因为对自虐和感伤产生共鸣而沉醉过。 现在在就像是悲剧中人物一样的小春本人面前,她,首次消费了包含了宛如优越感一般杂质的眼泪。这让她自己感到非常不甘。 *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了薄明的沙滩。 我想毫无顾忌地活动下身体。一边慢跑一边独自思考。 (小春哭了……明明她是那么刚强,无论是面对神灵恩赞比还是圆桌骑士加拉哈德都毫不畏惧。) 小春流下的眼泪不是对自己悲观的眼泪。而是因为收到了卡琳的真挚感情。小春是不会停下来怜悯自己的,她是那种“既然这种多余的时间,哪怕是一步也要向前走”的人。 我没有像卡琳那样不求任何报酬的爱。爱这东西,本应是可以平等交换的存在。 我没有能像小春那样把全部身心托付给使命的胆量。 过了一夜,现在一个念头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一起床就看到他的睡相,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卧室。 (……voyager……因为我与他的相遇……) 如果他没有被召唤,那么小春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作为最后召唤的从者,正相反,如果是因为voyager被召唤了,所以马赛克市变得奇怪了呢? 一定我错了。明明阿努比斯等人的所作所为是元凶可能性更大。 ……但是,千岁却试图毁灭voyager。 如果我放弃从者的话,召唤也会重新开始,敌人也会对我失去兴趣,大家就会都恢复原状吗? 真的吗? 前面的沙滩上,有个男人。 他坐在小船放置处漂着的船体上,望着淡粉色和蓝色渐变色的波浪间。 “朗基努斯——” 一旁的千岁不在。就他一个人。 “zhao……早上好——怎么了,那个打扮” “早上好(bonum diem),绘里世——很怪吗? 我也想试着穿的休闲一点儿啊” 夏威夷衬衫和运动凉鞋。这打扮比昨天的加拉哈德看起来更起来玩的更嗨。 “可是在这个度假村里,连一起能闹着玩儿的对手都没有。说来加拉哈德卿也在啊。我想试着和他在远泳比赛中挑战一下你看怎么样?” “嗯……大概不是我太想看的光景吧。而且……” 态度虽然缓和到了可以说笑话的程度,但警 ep13 我们离开小岛之后再次回到了新宿。 小船停泊在街道西侧最下层的水道——位于淀桥街区的地下。 这里是被人们称为“面影桥”的船运枢纽港口。昏暗的水面上林立着支撑上层城市的巨大石柱。往返于其他街道,行驶在铁路线正下方的航路上的好几艘大型货船停泊于此。这是我们重要的城市生命线。 在小船移动的过程中,在通过结界薄弱的地方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我现在正要前往那个结界的外侧了,前方就是必由之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身体还是无法抑制恐惧感。 一靠近街道,就收到了在岛屿上逗留期间未能接收到的琉璃姬的留言短信。短信内容是关于她第一次工作的始末。 《秋叶原》也发生了违规召唤事件。琉璃姬立即出警处理那个事件。膝下无子的夫妇其中一人失去了和自己孩子一样宠爱的从者导致的自杀未遂,伤势非常严重。另外一人伙同他的从者攻击了其他失去从者的市民。 暴走的从者并没有消失,琉璃姬自己也没有受重伤,事件也顺利结束了。 “实属万幸啊”牛若丸的话语并非谎言。虽然她对辞藻的选择没有很多自信,但还是会提前回信表示由衷的感谢。 然而即便如此,日后这样的时间也会与日俱增。只要客体有着人类无法满足的愿望,悲剧就不会就此消失。如果现实可以像侦探剧一样,犯人落网万事大吉该有多好啊。 在持续的痛苦和折磨中,他们的欲望会再次膨胀,将周遭的人们卷入其中。 过去自己负责的事件当中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在激烈战斗之后抓获了犯人,本应该是立即处死的犯人却在当时选择了改过自新。然而日后却企图出逃导致了更多无辜者牺牲的惨剧。 自那以后,我便不再犹豫了。 一想到今后琉璃姬和牛若丸也会经历的苦恼,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起来。 小春在搭乘长长的扶手电梯的时候向我搭话。 “绘里世同学,我有一个请求。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想先回一趟莱登弗洛斯家,能允许吗?” “等下….小春….请原谅我….” ——和千岁交涉之后,我也向小春转达了关于她本人立场的变化。 她吓了一跳,呆了一会。但没有对于和我与卡琳一起离岛有所不满,就一起出发了。就这样平淡地接受了坎坷的命运。未免太过直率了。 “….说老实话。我是不想让小春回家了…我觉得太过危险,而且我依然不能信任莱登弗洛斯家。” “….如果绘里世不同意的话….” “啊这,但我也不是说那样不好。以防万一,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想要在家族的书库中进行一些调查,而且….我必须去答谢吾师的教导之情,就算是我恳求你…” (对于想要处分/处死自己的人,难道真的有必要尽到那样的礼节吗?!!!) 最糟糕的是,他们可能会夺走小春的令咒…被那样的不安驱使着,我也注意到了小春把自己当成是我的所有物对待,气得我直咬牙。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和千岁,莱登弗罗斯家族的那些混蛋魔术师没有什么区别了吗….!? 卡琳向迷茫的我伸出了手。 “我说,绘里世。我也去吧,一起去小春的家。” “诶?卡琳你….?” “绘里亲在新宿还有事情需要完成吧?小春,没问题吧?” “你确定吗?!”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 先不说卡琳个人,如果鬼女红叶也一块去的话,小春被魔术师使用精神手段洗脑的危险就会大大降低。我担心让卡琳前往我从来没造访过的地方,会拖小春后腿。但对于一般人来说,反而是很难下手的样子…就是这样。 “我不介意,绘里世….我会尽我所能多收集关于冬木以及马赛克都市外面的情报。而且….这也是我调节情绪的机会。” “…” 还没有从她口中清楚地听到和我一起去冬木的决心。但是我还是对小春的积极态度心生感激。 “我知道了,小春。以防万一,我们进行魔术回路的连接吧。” “….这样好吗?啊,没有本家的许可,私自进行魔力连线对于我来说是很困难的——” “现在不是正处于保护状态,无法被窃听和跟踪吗?不过也没关系,我跟千岁要来了契约书。现在我有连接的权限。” 如果是魔术线路的话,像安全屋一样在电波通信被切断的区域也可以进行联络。但是因为连接的深度,一方被咒术污染时,另一方也有传染的危险。过去我也只有和工作伙伴在限定期间内连接过几次的经验。 “还是,不想要和我连接吧?” “不,不是那样的….因为是第一次的经历…所以有点吃惊….但是,我很开心…” 缺乏他人关心的小春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我也有些害羞。但是,卡琳立刻瞪向了我们—— “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你俩给我适可而止啊,空气中的费洛蒙都快肉眼可见了。” “卡琳你好吵。我是很严肃的讨论这个问题。” “哈哈。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咯,自己检点一点哦,绘 里 亲。” 卡琳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春将她的发卡魔术礼装和我的前刘海上的魔术礼装接触,调整好线路之后,就转向了voyager。 “我也要和voyager说几句。绘里世很强,但有些事情只有你可以完成,因为你是她的从者。” “唔姆” voyager神情微妙地点了点头。 但是,那就是,小春——她寄托在加拉哈德身上的期盼。 “还有卡琳小姐。” “嗯?” 小春对卡琳说道。 “那个时候在海滩上,你想对圣痕说些什么呢?” “和绘里世的祖母?啊,那个啊。我那会也穿着泳衣,不过是波尔多色….红酒色的水手服来着。她是在哪里买的呀。我在涉谷完全找不到,如果有机会再来新宿的话我也想整一个。” “啊,这,是这样吗….因为是圣痕的衣服,我想应该是礼装吧….” “真符合卡琳的风格呢。不过我想《新宿》的绅士tailor都是私人订制的产品吧…” * 我和她们分开行动之后,前往了丽人座会馆咖啡厅。 这次的目标不是卡莲·冰室——而是那位女性夜警,玛琪。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我很擅长找人。上次从咖啡店离开的时候,我偷看了工作人员排班表上和玛琪相似的名字。 (但是玛琪会在咖啡厅干什么呢…?像安妮·奥克利这样的保镖…?嗯,去眼见为实就行了吧) 然而令人留意的是,即便我知道冰室与玛琪的店铺有所关联。但要在那么近的距离搞潜伏工作啊,这实在有点——不被抓到都是做梦吧。 在乘坐有轨电车的时候,我再次想起了船上的对话。 小春强烈主张,如果要合作行动的话,就必须好好掌握彼此的战斗力。特别是voyager这种尚不能战斗的从者。 那的确是当务之急。小春的提案非常符合她的经历——久经战斗的斗士。这是不可能从秘密主义魔术师中出现的想法,而且我自己也是单打独斗挺久了。 卡琳同样吐露了她的能力,并且完全展现了作为新人类的,那种毫无犹豫和保留的性格。如果是正式的御主,有关于自己的从者的特性,在某种程度上是作为知识赋予了的。在某些场合,即使是以数值作为基准量化的战斗力评测,也有直接从《圣杯》那里导入情报的时候。 我只能一味想象,拥有从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然而眼前的一切不停痛击着我——自己什么都不懂。对于其他御主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都是头一次。无论是什么都得从头摸索。我所熟悉的领域只有从者们作为英灵的过往以及他们的弱点,关于如何利用这些取得胜利的情报。 ——一来二去,我还是在时隔两日之后返回了丽人座会馆。 黄昏之时将近,咖啡厅也变得拥挤起来。就和我预想的一样,冰室并不在这里。 就像是守株待兔一样的,voyager又被女給们包围了起来。他真是受欢迎啊,我还挺意外的。当然我觉得当事人可能毫无意识就是了。 “你们,是情妇吗?…还是说是处女呢?” …你怎么总是向周围的女給们抛出如此可怕的问题啊…而且关于这个她们众说纷纭,就好像庭院中盛开的五千朵玫瑰一般斗艳。 “喂!你们在摸什么鱼啊!给我回到工作岗位去!” 当我脸色苍白地礼貌拒绝了她们喂食voyager的邀请的时候,玛琪出现在前台朝着我们这边怒斥到。啊啊,搞定了呢。 女給们很快就四散而去,非常快呢。她们一边离开一边抱怨着不能违抗经理,因为经理是这里的上帝,无可置疑的权威。 看到人群散去之后留在原地的我和voyager,玛琪也吃了一惊。然而对于我来说,倒是她那身出人意料的打扮特别令我诧异。与前几日标致的男士西服不同,这是身着围裙头戴发饰的女招待礼服风格。她那头长发麻利地扎束在后面。 “经理….?而不是女給…?” 我本能地提了一个问题。玛琪皱起眉,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才不是经理….只是因为人手不够罢了….” “你这身很搭哦。这是认真的赞美而不是嘲讽。” “哼,冰室这个坏家伙,早点回来我就不用掺和这种事了….” 玛琪她反复强调,自己在这里不是女給,只是大厅工作人员。她解释说因为很多人想要以“女人”的身份得到报酬,所以咖啡厅的所有者冰室为了整顿店里的纪律,将女給的管理权力全权委托给了经理,不对,应该说是半强制塞过来的。 “——这样的话就没关系了。比起这个,更令人头疼的是你,voyager。这个地方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来的。还有绘里世…14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来这种地方找兼职吧。我知道了,那就换个地方吧,店里人多耳杂。” 被身穿女給服装的玛琪带出咖啡厅的我们,来到了距离不远的名叫kappy 的茶饮店。店里很宽敞,所以也没有必要考虑隔壁桌有人偷听。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她毫不放松地警惕着四周。 “——你在搞什么鬼啊。我们都和你说了那么多了,脑子正常的人一般都不会再来了吧。真是小看你了…圣骸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想都别想哦?” “我已经不期待拿回那个了。我是要和你谈谈别的——我也必须这么做。你是我的前辈,对吧?” “…哈啊….” (我挑好了时间拜访了你,这次你总不能以工作为由暂时离开了吧。) 走在对桌的玛琪,感觉是在抽烟,实际上手里拿着一杯葡萄柚果汁。我和voyager一进店就要了那种介于凉担担面和macaroni pasta之间的神秘料理。 “——那么,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朽目先生的,他是犯了什么事呢?” “去问冰室啊。因为这是机密事项…我应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从结论而言,那家伙是清白的,真是白折腾了。” “你的意思是他什么都没交代吗…?”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意识到我很高兴。我知道这是一个绝对值得怀疑的地方。 “啊啊。我怀疑是不是有人上传了虚假的情报,而实际上那些情报是“令咒狩猎”的指南….但是….许多地方都有他的不在场证明录像,也有目击证人提供证词。我之所以显得如此可疑,是因为他正在街头四处寻找演出场所。说实话我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这也就意味着进一步的拘束都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被无罪赦免了。就算是原本的情报交换,也只是我个人的交涉….结果就是我把钱浪费了那些挣零花钱的小混混身上。结论就是这样。尽管如此,盯人还是不能松懈。” “…如此说来,他有关于天文馆遭袭时的不在场证明吗?” “嗯…?我也确定了那个。那天还留有《新宿》的记录…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在秋叶原,也就是竞技场所在的地方,绘里世?还有其他消息来源吗?” 并非是我亲眼所言。只是卡琳提到自己感觉到了朽目的气息,这不足为证。 “不,是我的冒失。有关于情报啊….说起来,那个人,朽目的从者是?” “他没有从者。自打我第一次遇到他就没看到。” “诶…不是吧?不过契约主的令咒总得有吧?” “是“召唤障碍”啊,绘里世。这不是夜警的常识吗?对没有任何希望、生存动机稀薄的市民来说,从者有时不会被召唤出来。 或者,即使被召唤,有时也不会现身。” “….啊我知道这个。虽然存在这种障碍的人不多,但是也是有一定比例的。但是….他们之中也可能藏有从者——” “不,不是哦。我很确定的。他就是一个【失落御主】。” 玛琪用强调的语气断言到。虽然在魔术上是很难判断的,但她充满了自信。我之前从没听说过【失落御主】这个说法,可能是她的玩笑吧。 总览朽目的情报而言,很难说他只是一个路过的街头音乐家。然而,关于这家伙是不是和阿努比斯还是别的什么人同谋的猜忌已经烟消云散了。 (就算他不是个好家伙….如果不用和卡琳做痛苦的汇报就完事了的话….) 坐在安心下来的我旁边的,正在环顾茶饮店内部的voyager突然开口了。 “拷打,你做了吗?玛琪?” 我和玛琪都被voyager突然抛出的问题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上次也很在意那样的事情啊。voyager似乎很喜欢身为音乐家的朽目。我倒是对他没啥感觉。玛琪表情扭曲地回答道。 “没,才没有呢。那才不是拷问吧。只是例行问询而已。嘛,算了,为了不留下痕迹,所以只稍微搞了一下…嗯?” 玛琪显得有些慌张。她突然注视着少年,碰了一下他握着叉子的小手。然后似乎是在确认反馈的手感。 “玛琪小姐….怎么了?我,我的从者,怎么了——” “voyager,你….你难道不能灵体化吗?” 被玛琪指出这一点之后,少年耿直地点了点头。 “嗯” “等,等下….voyager….” 如果这家伙是敌人的话,这可是我们决不能暴露的弱点啊! 我现在应该留意玛琪了,她可是一眼就看破了voyager的状态。然而,我却感觉我作为御主受到了侮辱,顿时涨红了脸。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陌生而难以 忍受的情感。 “…啊啊,voyager什么都不会。无论是灵体化,还是心灵感知。普通从者应该有的常识也是欠缺的。” “太过分了,绘里世。才不是那样的。” voyager鼓起小脸以示抗议。他的确驱逐了恩赞比。但那件事的原理还是不清楚。 “…绘里世,不要责怪voyager哦。” 玛琪更加留意了周围的情况,压低了声音。 “恐怕…不能灵体化的原因在于身为御主的你。你那无意识中将邪灵们赋予实体的灵障,同样作用在了voyager身上。” “是我的…原因?是我的诅咒…?” 现在愤怒的人,是我。 “不,这不可能….这不是我的问题。voyager原本的形态就不是人类或者其他生物,而是机械从者。肯定是因为他的对灵体相性不好才会是这样的。” “绘里世….我对英灵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不过从者也不仅限于人类,不是吗?怎么说呢,我从认识的魔术师那里听说过,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或者机械,如果在世界上留下过丰功伟业,都会脱离轮回之理,升华为英灵。动物,人偶,还是自动机械这类东西。神话中的人物虽然也有人形,但很难说他们是血肉之躯。” “….那倒是…”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全部了。就算我判明了无法灵体化的原因,但具体要怎么说明…学识浅薄的我还是无法很好说明的。我所说的也只是个人的直觉罢了。” “……” 和上次二话不说就径直离去的情况不同,今天的玛琪非常好说话。可能因为现在她是休息状态吧? (或者说,别看她工作的时候冷冰冰的,其实是很会照顾人的性格,是这样吗?想来也是,否则她也不会被冰室任命为经理——) voyager默默地看着沉默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灵体化,做不到,所以也不会去做的。怎么说呢,能用赤裸的手指捏起海边的沙子,倒也挺好的。” “…挺好的….?” 令人沮丧的发言啊。当小春提出需要确定战斗力的时候就察觉到的茫然焦虑,再一次袭上心头。 “如果是这样,voyager,你能做些什么呢?难道说,你是故意戏弄我的吗?其实你是在隐瞒能做的事吗?” “….是你才对吧,绘里世,你才是什么都没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会被你伤到吗?还是说,你害怕被我讨厌?” “….什…什么,我!?” 简直是伶牙俐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家伙。而且还穷追猛打。 “现在呢?你不觉得,你把一切都做过头了吗?辛香料也是。上面的调料加过头了,下面的食物都看不见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才有问题吧,自己嘴馋吃了女給们的点心什么的。简直是吃饭不擦嘴还到处跑。我才是要丢死人了。” “我才没有那么做。为什么绘里世要觉得丢人呢?你才怪吧?” “一点都不奇怪!” “喂喂,….绘里世?voyager?” 我太生气了,无视了不知咋办的玛琪,扯起voyager的围巾,把他的脸裹起来(给老娘闭嘴啊)。 “别闹了。真的别闹了!算我求你们行吧!” 玛琪乏力地站了起来,把我一把推开,像是要保护voyager一样做出仲裁。 玛琪叹了一口气,又一次坐下来,向我认真地说道。 “你真的要去冬木吗?绘里世?” “….这件事我还没和冰室说过。” “冰室可不是笨蛋。虽然她可是装傻的行家。我觉得是那家伙观察了数以万计的人类之后懒得每次都单独反馈了。总之,你今天是来我这里了解冬木的故事的,是这样吧?” 我坦率地点了点头,甚至有了些许期待。但是,得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宣告。 “首先我得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体条件不能够前往结界外面。如果出去的话——不到一周就会死掉。” “….诶?!….” (如果我离开这个城市,就会死掉?) 难以揣测的,十分唐突的言语。 不可能完全相信她吧。 魔术师在他们行为举止的各个方面都有着异于常人的价值观。我对这种差异非常敏感。 通过与玛琪的两次接触,我分析了她的信息并且以夜警的思考方式对她进行了分类汇总。 玛琪表面上是二十出头,但从她的经历来看,实际年龄是在四五十岁左右。也许会更年轻一些。如果是这样,也就意味着她年纪轻轻就尝过许多辛酸。她和那些从者之中常见的,外表年轻却纵览世界的年长者不同。 根据她抓捕朽目时的身手来看,她经过充分的训练,但她的体格和体术并非佼佼者之姿。 (如果想要夺走圣骸布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 等等,一瞬间就被这个念头占据了思考。 (…但她是冬木的幸存者之一。我十分确定她在外部调查的时候活用了她身为圣杯战争难民的经历。外面的世界对于一般市民来说是难以为生的异常地狱。冰室提到过她拥有规避危险的能力….) 最关键的是,作为马赛克都市的一员,她应该有自己的从者。她也表现出了符合这一猜想的行为,所以不能疏忽大意。 冰室的介绍中,她是自由魔术使。的确,她的处事态度和正统魔术师不同。如果是混迹于一般人类社会,会表现得更加灵活,但又不会那么精妙。不是出于探究心,只是为了生存而学习魔术知识吧。 在严酷的环境中,仿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雇佣兵一样的觉悟。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奇迹般地保留着普通人应该有的感性。 ——是邻家好姐姐。作为魔术使只是二流水平。 这就是我对玛琪的评价。但心头的疑问依然高悬。为什么我不记得这个和父母都很亲近的人呢….?在知晓原因之前,我无法信任她,也无法相信她所说的。 “如果你认为这是我的威胁也没关系。如果你想冒险而死,那就随你的便。我和千岁都不会阻止你。无论怎么说,我只是在将冬木的情况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我认为这些东西你知不知道都是没有意义的吗?——行了,休息时间结束了,我要回去上班了。” 玛琪现在要离开咖啡厅了。可是我还没有了解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没能说出口…因为我在害怕。内心中的某个角落这样叫喊着,“你最好什么都别知道”但是—— “又…又要离开吗?留下我一个人….” 听到我那混杂着虚张声势的碎碎念之后,从座位上起身准备离开的玛琪做出了易于理解的反应。 “绘里世….难道你的记忆恢复了….?” “….有人搅乱了我的记忆?是谁?是千岁吗?或者——是阿努比斯?” “我….对阿努比斯了解不多。他只是千岁的一个老对手而已。尽管时时刻刻在提防,但马赛克都市很大。已经超过了我力所能及的范围。” 玛琪怀旧的视线转向了voyager。她正看着我送给他的护目镜,现在正挂在他的脖子上。 “…当时还是难民,在外面废墟上流浪的我被你的双亲邀请来到了马赛克都市。那还是最初期,着手建设街道不久的时候。你的双亲是我所感激的恩人。很久很久以前 了,是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在我出生之前….父亲和母亲?” “啊啊….” 玛琪观察着我的反应。 “你….并没有想起来啊…果然是骗我的。但是….已经瞒不住你了,你长大了啊。”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缠着你。工作什么的想都别想” “哈哈…你总是给我添麻烦呢。你不怎么记得双亲了吧。你大概以为自己以前就是在《新宿》生活吧?你的确是在《新宿》出生的。在千岁的老家。” (不是医院…?为什么?) “——但是,并非如此。《新宿》是马赛克都市·二号。马赛克都市群的第一座城市是《东京》。现在那里已经是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禁区,沉没在水底的废墟…也被叫做冥府《东京》。你和双亲曾经一起生活在那里。在《东京》变成废墟之前。” “冥府….《东京》…?” 我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恐惧感驱使着我飞速逃离这里。但是无知又是另一种恐怖。 “你的记忆中有遮蔽层。如果不是持续读写关于《东京》的信息,很快就会被那种东西涂改掉。因为是不愉快的东西,所以会无意识地规避。你的这个习惯,早就被亲近的人所发现了吧。” “——那么,玛琪小姐。我不记得你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吗?你以前曾经担任过《东京》的夜警,不是吗?” “…我说的太多了啊。” 玛琪依然地站了起来,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神情也迅速冷却下来,侧颜又变成了夜警的空壳之相。我….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 她最后淡淡地说道。 “真好啊绘里世。你的从者已经来了…voyager。绘里世就交给你了。” “嗯。我,会和绘里世在一起的哦——bye,玛琪。” * 自港口一别,就再也没和小春和卡琳联系过。 虽然同在《秋叶原》,但她们并没有回信。就连刚刚和小春进行的魔术连线都不行。从如此种种的迹象可以充分展现莱登弗罗斯家族的秘密主义。既然如此,杳无音信也不一定是危险的征兆。即使多少有些不安,也不能贸然行动。不能尝试强行链接,否则在人前留下间谍之相。 我也联系了医疗局的约翰·斯诺。 期待着有没有阿努比斯他们动向的情报。 接听电话的是他的御主,最终没能和斯诺本人通话。我认识的御主是一位留着蓬松短发的女护士。据她说,斯诺非常忙,私事被彻底抛在脑后。 她很抱歉地低下了头。也许是因为斯诺医生的活动过于精力充沛,这个主从总是给人一种立场颠倒的印象。 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到了有关于召唤障碍的病例以《新宿》为中心向四周逐渐扩散的情报。她还私下告诉我在巫术咒物“伊米乌特”发现点收集到的数据。这是非常大的收获。 “那个….我有个不明白的问题想问问….” 突然想到了《东京》,也问了问她。对方愣住了一下,说那里依然是无人废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报告。从她的话中,我并没有听出细微的差别。 ——《新宿》再次迎来夜晚。 和voyager一同走在有轨电车来往的高架桥旁边的人行道上。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停下脚步,确定礼装app的魔力检测仪数值,或者监听当局的通讯,这早就是夜警的习惯了。 适度吵闹杂乱,适度淫秽暴力的极其普通的夜晚。经历过战争时代的受伤大人们,明明知道城市的经营容易被毁于一旦,却还是紧紧拥抱这个现实。 大众剧场的三角屋顶上,闪闪发光的风车叶片正在转动着。这是角筈有名的霓虹灯。今晚风有点大,有点冷。voyager捂着围巾,突然冒出一句。 “那个人,就好像是,绘里世的母亲一样呢” “母亲….?” 他好像是说玛琪。从我的姐姐升级了啊…. “….作为宇宙探测器的你,认识自己的母亲吗?” “净说些怪话!我知道的。那是像大海一样的人” “诶。海….大海吗?我有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秋叶原,明明是被大海包围了呢?” 虽然代替我母亲的是祖母千岁,但如果把她比作海洋的话,那就是冰封雪飘的北冰洋。只是寒冷而美丽,即便索取温暖,也只会被拒绝。 “….那,父亲呢?不是海洋,而是天空?” “恩…有点难说。对于我来说,能称作父亲的人有很多。大家都心怀不同的梦想。” “与其说是梦想,不如说是野心和政治。nasa的科学家,工程师,程序员,还有被刺杀的美国总统….是那样的地方?” “啊,是的。和我说话的朋友也有很多呢。” 这几天,voyager的气质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不仅明确地表现了自己的意志,还显得有些成熟了。每当谈及旧世界,他的时间就会流逝,逐渐追上我们的时代。原以为是那样,却仍然这样做了。 他突然跳上人行道旁的栏杆。栏杆的对面是两座有高低差的相邻高楼。 “很危险!快下来!” “呼呼….那些温柔的人已经不在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等等…” 没办法,只好搀着他一只手行走。每当我触碰那双手的时候,都会为那纤细的身体吓一跳。 原本他的船体所搭载的是只有一台70kb存储容量的计算机,不到1兆像素的普通数码相机。利用爱迪生效应42的160w核能电池。即便是以现代眼光看来规格极其低的机械产品voyager,也有着作为其父母存在的记忆。 “恩?那么,voyager的母亲是谁呢?你身边有大海一般的人吗?我没看到过那样的记录哦。” “…” voyager 没有回答我这个简单的问题。只是翘嘴一笑。 接着他说。 “——绘里世,我们去‘花园’吧,我想看看你出生的地方。” * 我们向花园町走去。那是离开了五年的老家。 年幼的我和父亲一起生活的地方。如果玛琪所言为真,那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本来打算去《新宿》明星波吉亚兄妹的连锁酒店,却被voyager牵着手,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新宿》的上层区域。 正如‘花园’这个名字一样,这里是公园绿地和庭院树木众多的幽静小镇,但到了晚上,它的美丽就不比白日了。小镇的一角还清晰地残留着几日前着火的痕迹。 沿着熟悉的归家之路,我久违地站在了故居门口。 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木结构独栋住宅。果不其然,家里没有灯火,父亲也不在。 这一代和附近的爱住町并称为“山手”住宅区,虽然没有豪宅那般美丽,但每栋屋子的占地面积都非常大。故居是两层结构,有着宽敞的后院和单独的温室。院子里的树木也被整齐地保养着,让人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 “…不进去吗?” voyager催促着站在昏暗玄关前的我。 “嗯嗯”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镶嵌毛玻璃的木制拉门上。我以为玄关的魔术锁早就被换掉了,没想到它冷不丁地从我身旁滑开了。锁也好,钥匙也罢,都和我离家出 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还是没有关上的状态。 “只是…现在…” 丝柏木材和水泥地,令人怀念的家的味道一下子涌上心头。装饰在玄关的玛利亚雕像和信乐烧的花瓶也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有一点,很多东西都变小了。 空无一人的昏暗家中,挂钟正在报时。我喜欢这种装傻的声音。喜欢那种卷着发条的咯吱咯吱的触感。 “呜……呜……” voyager将双手贴在耳朵旁倾听着。 不管时钟敲了多少次,我的身体都难以向前。我的心脏紧绷着,从邀请我的黑暗中回过头来,用力地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我还是回不去啊” 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呢?只是一些机缘巧合而已。 我已经知道理由了。 (我想回去,因为我一直都想回去——)。 门都没有关好,锁也没有上号就从现场逃走了。就像五年前的决别日一样。 * ——我在公园里狂奔,公园是茎,将城市的叶与带连接起来。 在俯瞰《新宿》夜景的公园铁栏杆上喘着粗气。霓虹灯闪烁的花坛在我的泪水中渗出品红色。 不一会,赶上我的voyager他静静地站在我的身旁。 “….对不起,绘里世。” 喧嚣的风儿将他的头发如同麦田里的稻穗一样吹乱。 “是我带你来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乐意。” “…不是的…” 不是voyager的过错,该道歉的是我猜对。血脉贲张,双耳泛红的我紧紧抓着栏杆。 “——我,对卡琳她们撒谎了。也瞒着你,voyager——那家伙说过,那只黑狗,他会来接我。我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人。的确说过,会来迎接我的…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却没有告诉大家” “….不要撒谎。只是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吧?” 两个人望着同一个夜晚的街道,他安慰着我,我却越来越羞愧,缩成一团。 “…比那个更糟糕啊。因为我希望你一定来接我。我一直在等待着啊。这才是我一直在这座城市徘徊的理由。我真的不希望为遇难者们报仇。卡琳和小春都被卷入其中,擅自珍惜,想要深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不正确也没关系的。不为了任何人,也可以的” “…啊…” 他的面容和路易重叠了起来。 (‘死神’需要感情吗?)俊美的王子如此询问我的那副模样。 两人所对应的,是截然不同,互为排斥的尽头之光与奈落之底的黑暗,但这两人的侧脸却惊人的相似。 “——我也很害怕。绘里世把我当成是孩子,是想让我当个‘陌路人’,想让我保持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正是因为讨厌自己,所以才想保护好自己。” “…是啊…很恐惧啊。我不想了解真正的自己…” 对我来说,从者就是“答案”。 如果和英灵们签订契约的话,仅仅是这样就能轻易抵达的真实。 我想,即便是这样卑微的自己,只要伸出手来,就能得到满天星一般繁多的正解。 那样的话,我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在圣杯面前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愿望。我相信能得到只属于我的圣杯。 即便如此,他还是用那淡蓝色的眼眸残酷地追问我。 “我,也有点害怕你哦” 他伸出了手,落寞地微笑着握住了我的指尖。 “对了,今晚,是个散步的好夜晚哦” 少年用脚尖轻点地面。我那沉重的身体就无视中立,轻飘飘地飘了起来。 极速上升,惊慌失措的我,被如此轻易地抛向了夜空。 花园的公园,令人怀念的家,我逃离的家,转眼之间都变小了。 “在飞…voyager,你会飞…!” “如果你,相信魔法的话。绘里世。” 被疾风吹起,飞得更高了。我抱住他纤细的胳膊。这种飞行的感觉,和通过减轻重量的魔术自由落体完全不同。看得出他还不习惯飞行。 “….你还害怕我吗?” 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左手背的令咒很烫。 “我讨厌那种事。自己是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绘里世,我想和你做朋友。我是从很远的地方独自来到你身边的。最寂寞的,你的身边。” “voyager…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嘛?你不指出我的错误吗?明明是我的从者,明明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从者….!” “我将成为你的向导。我能找到星星,告诉你风的方向。但是,驾驶航船的人是你自己。” 为了不被冷风吹得七零八落,我们拼命抓住彼此的手臂相拥。 就这样,他在二人的相拥中,逐渐熟悉了飞行的方式。终于,开始冷静地将目光投向眼下那压倒性的城市光影。 “绘里世,我要摧毁这个世界。我要摧毁你的世界。谁也不知道这个夜晚的尽头是什么。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由你来决定。‘战争’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 voyager在我的耳畔低语,那是最闪耀的语言,就好像星星在眨眼一般。 “是的——我会让你swing by,的哦。” 不光是抱住他。 我注意到只要接触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飞快地飞翔。每一次,我隐藏的魔力都会传给他。我也吓了一跳。 (我的令咒……。难道….!?) 确定令咒并没有被消耗,但魔力却是在流逝。 并不是可以无限飞行的。一回到地面上我就累得不行了。但这是舒适的疲劳。 离开街道饱和的灯光,我也注意到天空的星星是如此的近。 (swing…by…) swing by,正是作为宇宙探测器的他所独有的能力。 他以重力作为缓冲,迎上了公转中的木星。然后分割了木星的动量,一口气加速到了36000km/h。以此得到了飞出太阳系的逃逸速度。直到现在(2020s)为止,他仍旧是人类创造物中,飞的最快,走的最远的存在。 他的灵魂不可能在这里….不可能在这里。 如果这样的奇迹是被允许的话,是有意义的话。应该和他一同赢得的命运(明天)就在某处等着我们。 “——你看啊,绘里世。这颗行星就是我的母亲。蔚蓝而深邃,是海之星。如此巨大,如此温暖。但是…一旦离开她,就变得非常小了,小得令人伤心。嗯,如果不一直盯着看的话,就要消失了啊…” 我握住他颤抖的指尖。延展的《新宿》街道就像是他所比喻的海底珊瑚一样。 ——就像是在夜空中嬉戏的,彼得·潘和温迪一样。 但其实有点头疼。这个时候,某个地方的防空警报一定在嗡嗡作响,负责侦察的使魔也正在飞速赶来。他的围巾闪耀着灿烂的光芒,映照在仰视夜空的人们眼中。 我们还真是会惹麻烦啊。 但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夜晚了。 ep14 ——第二天早上。在阳光照射下的酒店卧室里。 我从圣杯之梦中觉醒了。虽然梦境来之突然又具冲击力,但不可思议地,我并没有感到异样。就和令咒铭刻在我手上的时候一样,有一种该来的总算来了的直觉。现在那个令咒依然在我的手背上带着热度,残留着魔力流动的余律。 放在床边的终端接收到了期盼已久的小春的联络,讯息的内容是再次在《新宿》汇合的意思。 (对了,得去确认一下那个……!) 我赶在昨天之内,把和玛琪的对话尽量详细地记录在了同样储存在终端记事本里。一边重读这段记录,一边核对是否与自己的记忆产生偏差。当前似乎并无缺损。这项检查往后需要定期进行。 (好了……那么,刚才的梦果然是那个吧。所谓的“圣杯”的启示吗……) 我望向旁边的单人床。少年还裹在床单里,像小狗一样蜷缩着。和卡琳不同,睡相好真是帮了大忙。 梦里的,毫无疑问是圣杯战争开战的信号。 难道是昨晚和voyager互通魔力后得到了密切的连系,所以有什么更新了吗——。 说不定有新的从者在别的地方被召唤出来了,不过我认为这个可能性较低。 粗略地检查了一般新闻和市民间的话题,也没找到有其他人做了类似的启示梦。倒不如说满眼里净是些动荡不安的新闻。从者的召唤障碍已经成为普通市民也认知到的东西。那么,这果然是发生在我个人的特别事件。 一边沐浴在热腾的水浴里,一边拼命地将梦境的印象留在心中。 ——梦境用有点令人怀念的声音宣告。 七骑之从者终于聚齐于战场之上。 其他御主们也已经开始准备开战,各方被督促请做好防备以应对危险。 只要我也作为追求圣杯的御主之一参战,就必须毫不留情地打倒敌人,献上敌人的性命作为祭品。不得不把阻挡去路的英灵彻底击杀。 而voyager是在这场新的圣杯战争中显现的,职阶“航海者(voyager)”的从者……梦里的声音是这样宣言的。 (不,等一下……怎么样呢,那是……) 即使在过往的圣杯战争里,我同样没听说过这种职阶出现的案例。作为马赛克市最后被召唤出来的从者倒是挺匹配……? 在魔女的甜言蜜语所驱使下,我对他产生出特别看待的眼光,我这种自大的想法有没有扭曲了梦里的记忆呢? 然而,我却沉醉在和voyager加深了感情的喜悦中。傲慢地认为有一个不擅长战斗的英灵,有一个这样的从者也没关系。这太荒唐了。 (梦里的声音……虽然不清楚面容,不过那是……卡莲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启示的确切把握也逐渐动摇。难道千岁也做了这个启示梦吗? 必须抖擞起精神。时刻保持临战状态,在这个充满着无数御主和从者的城市里,绝对要注意不要被日常的偏误思考所吞噬——。 * 在事先指定的碰面地点新宿御苑内的甜食店与卡琳等人汇合。 这里是建筑物密集的《新宿》最大的绿地,一整个区划都是庭园的开放空间。 卡琳和小春已经抵达了店前。店前摆放着铺了红布的露天茶筵风格的长椅,看见站在长椅旁的身影,我首先是为两人的平安归来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实际看到小春的样子后甚至觉得自己过分担心了,但几天前毕竟还是处分是否执行仍属未知之数的紧张关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今天鬼女红叶和穿便服的加拉哈德也现身了,有点热闹。 “……那么,卡琳你这样子是什么?” “好看吧? modern girl! modern gir~!” 卡琳捏着裙子的下摆炫耀,像身处舞厅一样握住voyager的手,滴溜溜转地完成了华丽的舞步。旁边的小春一脸抱歉地蜷缩着肩膀。虽然是一目了然的事,她们来这里的途中好像顺便去了趟出租服装店。 我也向立刻就靠在长椅上休息的加拉哈德问了一下。 “你觉得怎么样?爵士(sir),莱登弗罗斯家的反应如何?” “哼……。是一场不错的节目。魔术师(magus)对闯入者相当感兴趣啊。还说这是小春第一次带别人回来,以自我意识的成长过程来说颇有意思,之类的话。” 听了加拉哈德的言论,卡琳极力争辩。 “哈啊? 闯入者是指我吗? 那个大叔,完全没看出那种态度来呀? 我这边可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在小春亲的面前我都忍了呀。” “那样就已经是忍了吗……?”小春对此感到惊讶。 “是呀!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炸弹全部炸飞呢!” “请不要这样做。有很多高价的器材。” 看了她们之间有些偏差的对话,我也做到了一定程度的推测。 “……大致理解了。总之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也谢谢红叶小姐你的陪伴。” 一边道谢一边若无其事地用动作打听了一下她们有没有被系上魔术性的“绳子”,以及在那边有没有其他的异常情况。并不是不信任随同的加拉哈德的风评和眼神,但他毕竟是由作为问题核心的莱登弗罗斯家所召唤出来的从者。 红叶静静地摇了摇头。 (……那么,暂且算是可以放心了吧。以后再详细询问吧。现在更重要的是,我有必须传达的事情。) 在甜食店里也有膳食的菜单。我决定吃一顿有点晚的早餐,卡琳她们则是稍微早的午饭。 在voyager和卡琳聊得兴高采烈的同时,我悄悄地向小春问道。 “小春……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你说“梦”吗? 不……我从没做过属于自己的梦。所以我不是很清楚,要说唯一算数的就是……” 少女斜视着自己的从者。 “……在梦中,体验过加拉哈德卿的过去……?” “是的。那算是白昼梦吗……。我曾经在带有故事性的幻象里,目睹过生前年轻姿态的加拉哈德还是圆桌骑士那个时期的经历。但是关于那个内容……” “这样啊。也是呢。总不能未经他的批准就告诉我——那没关系。” 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在圣杯战争的舞台上跟小春针锋相对这类情形,哪怕是万中无一也不希望发生。 话说起来,卡琳也说过偷看过鬼女红叶的过去。我想起了房间里摆着的恶心得来又带点可爱的催梦人偶。 先在甜食店的座位上,又在风和日丽的庭园的角落处,我和她们分享从玛琪那里得到的信息。关于朽目被释放的事情,还有玛琪和我双亲的关系。不过提及关于我自身记忆的限制(说了一定会很麻烦)。 voyager显现出了尚且拙劣的飞行能力的报告让他们吓了一跳,虽然我也感觉不错,但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最后我狠下决心坦白了。 阿努比斯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受到了他们的强烈诱惑。还有跟他的对话佐证了恩赞比所说的“我和她的力量是相同性质的”。 “——玛琪断言,我在马赛克市外面活不了几天,会有生命危险。我想这一定有关联。和我被恶灵附身的灵障体质有关。” “……关于绘里世同学的灵障我只能作出推测,但是这和我们 也不是毫无关系。” 小春认真地对待我的交底,并且进一步回应到。“我们”这个说法显示她顾及了卡琳。小春虽然是人造人,但同时也是属于心脏带有圣杯的新人类。 “怎么回事……?” “——如果离开了马赛克市的灵脉,也会较难从《圣杯》接受魔力供给吧。也就是说——” “……咦,意思是momi和加拉哈德都会无法显现吗!?” 对于卡琳的抢先洞悉,小春点了点头。 “令咒可以作为魔力的储备发挥作用。但如果用尽了的话,不知道从者会变成怎样。有些从者暂时可以单独行动,而最坏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为了谋取魔力向御主露出獠牙。昨天,我回到莱因弗罗斯家,就是希望一边探查马赛克市外边的信息,一边确认我的这些臆测是否正确。” “…………御主自己的魔力能有多大的意义还是未知数,吗。” 更不用说,小春的令咒受损了。 面对比我更消沉更无精打采的小春,加拉哈德沉默地冷笑着。 我把自己的轻率都束之高阁,对他感到了火大。 * 经过一会儿的商量,我们决定了前往《多摩》。 选择的理由之一是冬木在战前的记录上是面着西日本内海的古都,而《多摩》是相对离得较近的城市。并且在马赛克都市群当中,《多摩》虽然被陆地所包围,有着坚固的结界,但也是与外界威胁密切相关的城市。也许可以从警卫着的民兵(militia)和都市管理ai那里得到什么情报。 反正如果不使用船只而是从陆地向冬木进发的话,《多摩》自然就是我们的出发地点。 前往中央车站的我们,像是对大城市的街道依依不舍似的,选择了在白天穿过闹市的路线。这是一条取自旧时的地名被通称为“新宿大道”的街道。 在熙来攘往的路上,红叶像往常一样消失了踪影。身为淘汰赛知名选手的小春用帽子遮住了脸,但另一方面,加拉哈德却不看情况,坦坦荡荡地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极为引人注目。 (……托他的福,人们对“死神”的关注得以转移,真是帮了大忙。) 小春也故意不把他灵体化,随便他怎样。倒不如说,现在的加拉哈德除此之外没有保护小春的办法。只能依靠着勉强维持的实体化进行威慑。 在三越百货商店前走过。气氛和平时不同,看来正在举办活动。 玻璃橱窗里陈列着中东和地中海的古董,百货商店的墙上装饰有庞然大物的挂毯。采用的是古代遗迹壁画风格的图形设计。 “啊? 『大埃及展正在举办中』……? 喂喂,真合时宜啊。我们可是在追寻埃及的神明呢。” “确实,偏偏是这个……” voyager的眼球被海报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这是,所谓的,木乃伊吗?” “哪个?——不是。这是上了色的人型木棺。木乃伊就装在这个棺材里。不过这是展览品,现在是空的喔。” “……我看看,准确地说好像是大英博物馆的收藏品展览。因为以前借出去的收藏品还没返还给本国,战争就愈演愈烈,然后世界就被分割开来了。” “是吗。你们也,回不去吗……” 小春也站在voyager的旁边,注视着橱窗的展品。这样看来,两个人就像是一对年龄相近的姐弟。 “原来如此啊。是这样的商品吗? 要去看一下吗?” “嗯……? 卡琳你只是想继续穿着那件衣服吧? 啊,等一下,卡琳真是!” 卡琳不等答复,就拉着voyager前往百货商店的门口了。 尽是些好像在图鉴上见过的著名展品。我也知道其中有几件是造工精巧的仿制品,不是实际的发掘品。虽然作为博物馆迷有点在意,但是提不起心情去欣赏。 “呜,还认认真真地同场设置了博物馆商店吗? 策划的人,很努力啊……” 为了叫住卡琳,走进了穹顶很高的百货商店底层内。 在电梯大厅前,卡琳回头看了看我,突然瞪大了眼睛。 “绘里世……! 那个……” ——突然,我衬衫的胸口处掉下了黑色的水滴。视野浑浊起来。 眼窝底部灵障的伤口裂开了,黑血沿着脸颊流淌。阵阵寒气连绵地在后背窜腾。 (“邪灵”在骚动……!) 小春察觉到突然停下来的我出现了异常,利索地把帽子恢复成发箍,环视四周。卡琳也使红叶实体化。我脸上流出黑血的样子,还有异形恐龙从者的出现,让周围的客人也吓得后退。 “这是陷阱吗? 绘里世?”卡琳问道。 “……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在哪里……?” 如果人山人海的百货商店本身就是陷阱的话,惨剧将无可避免。斗技场的虐杀在脑里闪过。 (袭击……不对,不是这样。有别于明确的杀意。但是我们身边有敌人……?) 执拗地朝周围转动着视线,眼睛终于停在了一名少女的身影上。 身材矮小的少女穿着大正modern girl风格的粉彩绿色连衣裙,蹲在我们刚才走过的大门口旁边。 为了独自抱起东西多得拿不动的购物袋而奋斗着。她的脸被帽子遮住了。 “——等一下。那边蹲着的你。” “……嗯! ……嘿嘿……呀!” 站在少女身前向她搭话,对方显然易见地产生了动摇。 少女一边把大量的袋子揽在身上,一边试图以蹲着的姿势移动,我踢向她背后的墙壁把路堵住。 在这样将她逼入困境的同时,我感到了大为惊愕。 (刚才没注意到……这个女子肯定是从者……用阻碍认知的魔术做了掩饰? 那根本不可能,太高等了!?) 明明从位置上来说,我和小春都在女子的旁边擦身而过,可是任谁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就连半点记忆都没有。甚至逃过了加拉哈德的法眼。在我的灵障骚动起来之前,谁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女子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哭诉。 “——那个,我很困扰。我,想回去了……如果能让开的话……” “不会放过你。喂,看着这边啊。” (那么——是宝具……?) 除非是完全隐藏存在的那种类型的宝具,否则这简直就是神灵所施展的权能领域。 即使如此,按理说也有办法能感知到藏也藏不住的魔力释放。路易所使用的宝具最终也被发现了。 可是,她竟然骗过了仍然在目不交睫地搜索的搜查员和从者们,还有无数的人工智能监控摄像头,逍遥自在地在街上尽情享受购物! 屈辱和憎恨使血液燃烧起来。“邪灵”们响应我的杀意,为了寻觅活祭品而在身体上稀溜溜地流动。 “咿……对不起!” 女子想把我推开后拔腿就跑。当然,不可能让她称心如意。 (——捆住吧“鞭子”!) 让蠕动的黑色粘液变形成修长的“枝”并急速伸展,坚固地拘束住女子的手脚。对方立即向前摔倒。 “哇!” 扑倒的女子狼狈地挣扎想要摆脱,然后趁着这个机会——。 红叶伴随着咚咚地鸣而奔近,使手臂的形态和质量发生飞跃性的变化,用化作“鬼之臂” 的壮臂横扫敌人。 女子像足球一样被弹飞,粉碎掉玄关内门的玻璃板,被猛力砸到粗厚的石柱上。即使面对当场被打颓的对手,我也不会解开“枝”的拘束。 “大家请退下! 是违法的从者! 很危险,不需要提供协助!” 小春冷静地扯开嗓子,让周围叫苦不迭的购物客避难。 对自己能耐充满信心的从者为了加入突如其来的逮捕活动而靠近,但是一看到我的“魔王之枝”就大为吃惊。 “绘里亲!?” “是和阿努比斯在一起的女子! 是卡莲的……仇人!!” 我向赶到背后的卡琳和voyager喊道。 容貌终于曝光的少女,毋庸置疑就是穿着民族服装,站在阿努比斯旁边的那个女子。浅色的长发扎成两束下马尾,手脚上佩戴着左右不对称的像是装饰品一样的红铜色物体。 “不要,哎呀,不要呀,放开我~” 我用“鞭子”将一边发出丢人呻吟声,一边挣扎着的女子拉过来。突然——。 我的手感猛然落空。被鞭子拘束着滚回我鞋尖的是,女子的单臂和单脚。 (……哈……手臂和脚掉了吗? 不对,这是义肢!) 仍然跌倒在地上的女子有着彩虹色的双眸,其纵向分裂的瞳孔闪耀出奇怪的光辉。 被我踩在脚下的义肢,顿时放弃了作为人型的一部分,展现出复杂的结构而散开变形了。它逃离了拘束,沙沙地像蛇一样缠住我的脚向上爬,朝着我的眼球突进。 “——!” 锐利的尖端正要刺入我的双眼,在千钧一发之际加拉哈德抓住了蛇的躯体。 “——这家伙……是机械吗?” 它进一步不断地变形,到处逃窜叫人无从下手。这次瞄准了加拉哈德的眼球和喉头。加拉哈德强行将蛇扯下砸到大理石的地板上。 锵锵,响起确切的金属声。他马上拔剑打算砍去,蛇却扭动身体躲过了剑尖的直接攻击,同时迸出火花。 (糟糕———要被逃掉!) 蛇以敏捷如飞的惊人速度,爬回女子的身边。 接着就灵体化逐渐散失了。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掉落的同时,里面的东西也七零八落地洒了下来。然而———。 “怎怎怎……怎么办怎么办……” 女子慌忙捡起洒下的物品装回袋子里,抱在胸前逃到建筑物外面。“在实体化的状态下”。 红叶呼吼着以粗壮的尾巴砸出的一击,被她轻轻地跳过了。 “——哈啊!? 那算什么?” 即使被女子意义不明的操作整得目瞪口呆,但我还是拔了一把头发,朝着她拿的袋子扔了出去。可变成勾针形状的礼装,扎在了女子的实体物品上。这是追踪用的标记。即使灵体化了,只要她随身携带着那个实体物品,就可以追寻其下落。 我迅速回头,瞥了一眼卡琳和小春。确认了她们的安全,用眼神传达追踪的意向。voyager连忙跑了过来。 “我,也去——” “不行。不要靠近我! voyager跟卡琳和红叶小姐在一起!” “……绘里世!” 丢下背后voyager的呼声,用强化过的脚力从现场跑了出去。我的“枝”会伤害到voyager。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逮住她和同伴汇合的场面。 然而,这个突发事件本身可能是个陷阱。为什么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种地方也让人满腹疑问。但是这些都不是眼前需要考虑的。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时的黑犬阿努比斯和女子,是以充斥在斗技场的海水为媒介而投影出来的木偶娃娃。而这是本体! (如果是千岁的……『拘束』的圣钉的话,明明就算是灵体也会被捕住……!) * ——我咬牙切齿地也要继续追踪上去。 在往来的人群和轿车旁边擦身跑过,跳上正在行驶的有轨电车顶部,两步迈过,不到十秒就锁定了逃亡女子的背影。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我被发现了阿努比斯大人! 请救救我,阿努比斯大人,阿努比斯大人~!!” 女子一边逃跑,一边回头看着这边哭喊。虽然太装模作样了让人没话可说,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我切身理解从者这种存在越是穷途末路越是危险。 (不过,她难道是真的在哭吗?……话说她真的是神灵吗? 不管怎样,她对普通人的损害还是零。捕获后该怎么行动? 除了机械的义肢之外,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王牌? 还是应该干脆放任她自由行动然后抓个正着呢——?) “——绘里世同学!” 小春迅速地追上了没有丝毫停歇地奔跑着的我。她也强化了身体机能,配合着我远超人类的机动速度。 “感知不到有其他举止可疑的人。那个女性从者是单独行动的可能性很高!” “谢谢你小春! 但是你身体没问题吗?” “没关系!” “……嗯,excellent(非常好)。” (没错……这和平时的工作不一样。) 一面为小春可靠的侧脸感到放心,一面重新认识到这是和夜警孤独的任务不同的状况。我碰了一下刘海的礼装。 “这里是宇津见绘里世。前《秋叶原》地区委托的直属特工——” 通过紧急通信线路向当局通报,发送出袭击犯目前的所在地和外表,并共享了追踪标记的识别信号。 好。这样一来,当局的搜查员们应该就能领先一步,冰室管理的监控摄像头也可以把那家伙追逼到无处可逃。即使如此,假如她又用来历不明的隐蔽技术来逃之夭夭的话——。 (这也许不是单凭我们就应付得了的……如果不是千岁和小春的师傅(mentor)那个级别的魔术师……是不行的。怎么能让这种令人遗憾的事态发生呢?) 礼装立刻有了来电。是上级通信权限的强制来电。 本以为是来自当局或者冰室的查询,没想到对面的是另一位熟人的声音。 『绘里世——是我。在哪里——啊啊,确认到了。是新宿大道的边缘吧。』 “玛琪小姐?” 玛琪的声音略微走调,让我感到非一般的紧张。 『过来帮忙。出现了魔兽。有两头。』 “魔兽!? 等等,不会吧!” 这信息超过了我对非日常的容许量。在这种大街上居然有魔兽被召唤出来。 通信对面响彻着噪音过滤器也无法完全消除的猛烈枪声。 隔了一呼吸之后,转播的影像被投影到空中。 那是有一台卡车那么大的巨兽。比十个鬼女红叶叠在一起的质量还要更大吧。已经是怪兽了。 外表特征过于突出,我立刻就判别出它的名字,但是实在不敢相信。 长着一排凶残牙齿的下颚和头部是栖息在非洲的尼罗河鳄鱼。魁梧的上半身和勇猛的鬃毛是狮子。然后下半身是无所畏惧的河马。 与其说是三种动物掺杂而成的奇美拉,这头怪物更应该称为古埃及世界中暴力与恐怖象征的具现化。 (“阿米特”……谁能预料到这种东西,这根本没可能……!) 如果是阿努比斯认为对人类的警告还不够充分而改变主意的话,我想大声喊他做得太过分了。我 们这些夜警(night watcher)一直和失控从者打交道,守护着城市至今,而它的冲击可以将这份平静和常识化为乌有。 我现在就想去救援。但是——。 “但是玛琪小姐! 这边也有逃亡中的斗技场袭击犯——!” 『这家伙不妙。从者要被吃了……!』 “……嗯……通信……!?” 通信出现巨大混乱,然后中断了。抑或是自己主动切断的? 对面的所在地一目了然地是“靖国大道”。从当前的地点来看是相邻的区划。几分钟就可以赶到。 “现在的怪物是什么——绘里世同学你知道吗?” “‘阿米特’,这不是魔兽。这是埃及神话中冥界的幻兽。而且有两头——” “幻兽……!? 那么是阿努比斯神所派出的兽吧?” “只能这么想,但是……” 从者的丧尸化事件几乎只限在《秋叶原》的斗技场发生。虽说那是一场产生了大量牺牲者的惨剧,但市民尚且可以哄骗自己说“这和自己无关”。至于“令咒狩猎”虽说接获通报的范围较广,但尚未威胁到市民层面。 可是——如果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会出现魔兽和幻兽的话,马赛克市就已经称不上是安全的城市了。 “……得快点去玛琪那边。不是让犯人乱跑的时候。马上抓住那家伙吧!” “是!” * 女子逃往的地方勉强可以看见新宿御苑的玉藻池,她让水面散发出了光辉。我预感到让那个从者靠近水边是危险的事情。 再说了,如果只是一味地逃跑而不打算在近战中交锋的话——我也有这样的武器。 “小春,能在一瞬间困住她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哦。” “很好。我对马上枪术比武(淘汰赛)的霸者失礼了呢。” 小春加速紧追在逃亡女子的旁边,假装拦截去路,将对方的逃走路线控制在预测范围内。 女人慌忙地转换了方向,其前方的空间像热霾一样歪曲起来。空气密度受到操纵,不均等地增加了其粘性。小春手上被注有魔力储备的黄金手镯(torc)发出了光芒。 “风精啊遵从吧——此乃‘dtant43之壁’” (是风属性魔术(noble)——) 不能错过女子在透明壁障前踌躇止步的时机,我启动了single action的咏唱魔术。 “——魔弹(freisch?tz)——!!” 从指尖发射出的诅咒子弹,精确地击穿了逃亡女子的右大腿。有着明确的命中感,确认到有模拟物质的血液流出。立刻填装(load)下一发子弹。 “七发的魔弹”——。 专门用作狙击的这个魔术其基础是被称为“gandr”的北欧咒术。 据说,出现在波希米亚地区传说里的恶魔萨米耶,向某个猎人传授了必中子弹的铸造方法。这个魔术是为了重现恶魔的子弹,将gandr的性能做了强化和偏转的仿造品。 在魔术回路中填入以太体子弹的仪式需要花费工夫和时间,而且必须填入七发才能发挥效果。这个子弹每当发射一次后精度都会提高,打击力也会增大。但是,倘若发射最后的第七发,自己也会产生等同于被子弹射中的最坏反冲。这个便利的概念礼装虽然对从者和人类都有效果……但也体现出了咒术害人亦害己这个说法。 与传说中真正的『魔弹』相异的是,它有一个漏洞。失去的子弹可以通过再填装(reload)来补充,从而把计数重置。即使总有一天要发射出杀伤力被提高到荒唐地步的最后一发子弹,在此之前这就是一件称手的武器。愚蠢的我过去曾发射过一次第七发,结果了劲敌从者,但自己也在病床上徘徊了生死边缘一个月。那种蠢事我再也不干了。 “——魔弹(freisch?tz)——魔弹(freisch?tz)” 第二枪,命中右躯干。第三枪,命中左大腿。 (如果是神灵的话,这种程度能起到的效果很小。那个时候也是——) “绘里世同学……! 如果打成了无法听取情报的状态……” “记忆没被破坏就行了。我避开了灵核。魔弹就是为此才用的。倒不如说她要是搞出自杀之类的才麻烦呢。” 也刻意没射向会自律行动的义肢。虽然不一定是弱点,但已经毫不客气地击穿了肉身部分。尽管女子很能忍耐,不过在打进第五发子弹的时候就一步也不能动了。 看着奄奄一息在路上匍匐的少女身影,也完全没有涌现出丝毫的怜悯。推开受操纵的市民尸体的触感,还有被夺去从者的人们的叹息声至今仍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通报起到效果,附近的市民完成了避难。车也被扔在了路上,我和小春一起向冷冷清清的路中央走去。 “注意义肢。仔细观察的话好像全身都遍布着金属零件。” “明白。绘里世同学请准备拘束的术式——” 一边警惕着倒下女子的反击,一边站在她身旁。 对于不由自主地高涨起来的杀意,“魔王”显得兴高雀跃、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地窥伺着机会。如果没有小春责备的视线,我就禁不住要犯下过失了。 “阿努……比斯……大人……” 女子在血泊中确实叫了那个名字。光是确认到了那个名字就有追赶上来的价值。 我按捺住感情,按照夜警的工作程序自动地动了起来。在周围敷设拘束从者的封灵魔法阵。虽然速成的魔法阵只能发挥极短时间的效力,但只要能支撑到当局的收监队伍抵达就足够了。 然后在作业期间,小春毫无征兆地高高浮起。咚的一声,冲击通过空气也传给了我。 “……什……! 小春!?” 在我仰望上空的时间里,少女已经被抛飞了足足五十米,在空中描绘出抛物线,将要撞上闹市的大楼。 我像子弹出膛一样全速飞奔过去,让“枝”伸展出第二、第三条勾爪状的手脚。咬进位于前进方向侧面的楼壁,在溅出混凝土块的同时斜着攀爬上去。抢先冲向小春的坠落地点。 “——!” 然而,新的敌人突然又出现在我的眼前,阻挡住我的前进。 鲜艳的原色披肩。黑色肌肤加上赤红眼眸的裸形女性。 “呦,女-儿-们。” 迎来一记像是被重工机械铲臂全力挥打一样的强烈踢击。我好不容易采取了着地姿势,但手臂已经麻了,丧失了感觉。换言之,小春是正面吃了这个投技。 (小春——!) 幸运的是,在她正要砸在墙壁之际,被身穿便服出现在空中的加拉哈德抱住煞停了。他随即踢向墙壁,两个人一起着地。 “加拉哈德卿……!” “——原谅我。是我的疏忽。虽然昏过去了,但没有致命伤。” “不,不是因为你……! 是我的失误……” 唯独在这个时刻,他的灵体化不能说是疏忽大意。因为只要我抑制住那无谓的杀意,也许就能注意到敌人的接近了。我就这样汇合到他身边,和新的敌人互相对峙。 出现的女性在那里转来转去,显摆着华美的披肩。 “果然能看-见了啊。呿~不能继续使诈呢。” “……恩赞比……!” 再 次现身的神灵从者单膝跪在倒地女子旁边。她是为了将我们拉开才故意放出了能争取距离的打击。 “这个云隐的巫术虽然很厉害,但是一旦露出原形就会无效,真-是-可惜啊。要让那家伙再施展一次很-麻-烦啊。” 倒下的女子柔弱地将指尖伸向恩赞比。 “恩赞比……酱……对不起……” “没-事-没-事。” 恩赞比笑嘻嘻地乱摸着同伴女子那满是血的头。 “……接-着-接-着,有个直觉敏锐的家伙识破了法术吧? 这要是不让他吃-点-苦头的话,即使逃跑也会被追上-吧?” “逃跑……?” 无法想像这是以前压倒我们的敌人所讲的说话。 “哈哈哈哈。我的刀子正在修理中啊。刀刃崩得很厉-害,正在重新打磨啊。所以今天没-法-子和你们一起玩。可-惜-可-惜。” “…………?” 是特意利用没有必要公开的情报来巧妙地挑衅我们,还是单纯的脑子有问题? 这样的臆测被一扫而光,恩赞比轻松地揪起了停泊在路上的自动三轮车,向这边扔过来。 加拉哈德利落地把小春交托给我就走了出来。 “等一下……” “我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么,今天就是讨伐你的绝好日子。” 圣杯骑士定睛看着敌人,将拔出的剑用剑尖指向她。喀嚓,随着铁器互相触碰的声音,他恢复为原先的甲胄姿态。 “你就尽力逃吧!” 将飞来的车身斩为两半后,骑士以跳跃一瞬间缩短了距离。 “喔-喔?——呵!” 恩赞比想抱起同伴离去,但骑士却在这时斩了过去,不容许她的离开。从者全力的连击袭向了恩赞比。如果视力没有经过强化的话,依靠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 正如她所宣言的那样,恩赞比并没有拿出异形的刀子,而是一边利用周围的轿车和邮筒等器具,一边用华丽的动作和强烈的脚法应战。 但这可能完全是敌人的谎言,会不会让藏着的诅咒之刀袭向加拉哈德,让我坐立不安。 (明明应该由自己上场的……!) 一边从漫天飞舞的碎片中保护着臂弯里的小春,一边观察她的状况,然后她小声地低吟了一下。似乎恢复了意识。 “小春……?” 那一下打击就算是脊梁骨被粉碎、内脏破裂也不奇怪,但她所受的伤并不是那么严重。应该是为了防范倒地女子的反击,准备万全地上了一层护甲吧。 (马上治愈……啊啊,要是红叶小姐她在的话! 但是我又不想把卡琳他们卷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呢! 这-些你又斩得了吗!?” 在骑士压倒性的剑技面前,自知处于下风的恩赞比接二连三地施展出了咒术。 从披肩底下取出一串捆起的骨头并抛出后,柏油路立刻裂出一个大口子,锐利的巨兽肋骨伸出来形成巨颚,想要将骑士吞没。 虽然加拉哈德所持的“垂着奇妙布条的剑”是一把细长的剑,却轻而易举将袭击过来的牙群逐一粉碎。 “别开玩笑了——这连捡麦穗也算不上。” 然而与此同时,恩赞比又用下一个咒术来招呼他。把好几个大粒葡萄干一样的东西滚到路上去。 于是周围一带充满了冷气,被一片令人全身毛骨悚然的空洞哭声所包围。是婴儿的哭声。无数赤黑色的婴孩鬼魂像是环绕我们一样出现,宛如海啸一般向我们蜂拥袭来。 “唔……” 加拉哈德随即就被灵体的浪涛所湮没,双脚被逐步爬上来的上千个婴孩的手指缠住,被封锁了行动。 对犯下奸淫罪的以色列王之剑而言,这个对手似乎不好对付。假如是原本的圣杯骑士加拉哈德的话,鬼魂们恐怕只是触碰一下就会被净化得烟消云散,看来他确实是个alter从者。 “交给我吧!——攫取吧! 魔王(erlk?nig)!” 不过,无处可去的鬼魂们对我来说正是合适的猎物。 一边护着被我扶到脚边靠坐的小春,一边将“枝”伸展成长竿状,在顶端形成一捆用锁链连接着的带刺铁球。 (“链枷(il)”——!) 大幅度旋转的链枷棍将鬼魂们彻底扫垮,一网打尽。 果然恩赞比的法术和我的力量能轻松地相抵消。 这一顿殴打既不是净化,也不是强制升天。而是让邪灵们打道回府。因为蠢动的黑色邪灵们是我自己的灵障,被丑陋地划下,被延长的我的伤口本身。 加拉哈德摆脱婴孩们的鬼魂,重整旗鼓再次逼近恩赞比——然而,方才为止的锋锐剑芒正渐渐丧失,开始转变为与徒手空拳的恩赞比势均力敌。 恢复意识后蹲伏着的小春也同样发生了异变。 “……小春,那是……?” “这种程度,算不上……什么……唔,咕……” 气喘吁吁的同时,小春不适似地扭曲着面容,自己撕破右手的医疗补丁扔掉了。以手背的令咒为发端,魔术回路历历可辨地浮现出来,覆盖肩膀,甚至到达右脸。 “……呜……” 目不忍睹的我从嘴里漏出了呜咽声。这不是受到攻击。这是过量供给魔力的结果,以致于侵蚀了契约主的身体。 在此之前仅仅是让从者现界就已经竭尽全力了,现在她那受损的魔术回路发出了悲鸣。尽管如此,小春仍坚然保持着战意,支持着加拉哈德。 “我-说-了没有带武器吧? 你这样有点卑鄙吧? 这世上最-高洁的骑士大-人?” 加拉哈德对恩赞比的挑衅不以为意。 “无聊的废话可以在地狱里讲给汉尼拔老头听。如果是喜欢怪胎的熙德那家伙,哪怕是像你这样尸臭熏天的女人,也可能会捏着鼻子给你斟酒吧。我倒是“死了”也不愿意——” “哈哈哈哈! 只-要你也是英灵,就是我的孩子!” “这可不好说呢,污秽的地母神啊。不忠贞的父母,有一对就足够了吧。” 加拉哈德一边恶骂,一边缓缓地把剑收进鞘里。 然后——把手套搭在了腰间剑带所提着的两把剑之中另一把的剑柄上。 他终于向具有优美装饰的黑鞘长剑伸出了手。 (——!! 那把剑是……!) 因为将收剑的动作错当成撤退的意思,使得恩赞比错过了拉开距离的时机。 在增强威压感的同时,加拉哈德调整步幅,将架在左胁后方的剑略微出鞘。从发丝般的细缝中可见,剑身上迸发出浓密的魔力。 与之呼应地,小春像是被电击中一样全身猛烈痉挛并喘息。 “哈……啊,啊啊……!” 他打算展开,那把他断定连神灵也能讨伐,并恐怕是他隐藏“宝具”的剑—— 那把黑鞘的剑被拔出的局面连一次都还没见过。 与敌人对峙的他,知不知道小春身体的异常变化? 或者假如是小春自行切断了心灵感应来瞒着他的话……! “……唔……加拉哈德卿……!!” 我朝着他后背发出了走调的制止声。我理解这是比担心小春身体的卡琳更严重的侮辱。尽管如此也不能视而不见。小春踉踉跄跄地走到前面,展示自己的健在。 “……呜呜……没关系,全力以赴吧,加拉哈德! 现在是打倒那个人的最好时机! 请用宝具——!” “不……不可以,加拉哈德卿! 小春无法承受魔力的消秏! 如果拔出那把剑,她就会死! 你也会消失!” “————” 一阵杀气腾腾的沉黙。圣杯骑士将敌人纳入了攻击范围,手搭着剑柄一动不动地与恩赞比互相盯视。现在的小春无法启动强制命令的令咒。唯独他的意志,左右着状况。 经过一阵让人不禁屏息的紧张之后——我仿佛看见他露出虚幻的微笑,稍稍抽退了身。 ——巨兽的咆哮打破了沉默。 在我们和敌人都在的这条路上,也不断地回响着逐步逼近的地响和房屋倒塌的声音。 “阿米特在朝这边来……!?” 迅速地将目光扫向终端。收到了来自卡琳的短信和冰室发布的紧急避难警报。在《新宿》的地图上,如超小型台风的前进方向预测一样,显示着两头怪物的行进状况。 其中一头怪物正在大范围地蹂躏着靖国大道周边,而另一头则以我们的所在地为目标直线前进。 恩赞比发出哄笑声。 “哈哈! 终于来-了吗! 明明老早就显-现了但是动作真慢啊,那个吃心脏的。怎么办呢,废-柴骑士殿-下,怎么办女-儿们,要来追我们吗? 我可-以奉陪到你们消气为止啊。”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像行李一样粗暴地担起了倒地的同伴女子。 加拉哈德趁着此刻的空隙改抽出“垂着奇妙布条的剑”朝恩赞比横砍,但是对手瞬间向后方跳跃躲开了剑击。两名敌方从者就这样灵体化后消失了。仅剩下地母神的嘲笑在大楼林立的街道中回响。 “唧……” 追踪用的标记被眼尖地废弃了。即使如此,纵然不见身影,只要追寻其魔力痕迹,理应还能追踪恩赞比。我有信心追逐哪怕一整天。而且我还残留着相应的体力和魔力。但是……。 “看来我就到此为止了。” 加拉哈德收剑返回了这边。殊死的战斗被妨碍,那盔甲的音色也显得寂寞冷清。 他一边单膝跪在地上探头窥视,一边观察筋疲力尽的小春的状况。 然后小春虚弱地扇了他一巴掌。这次他也没有躲开。 “为什么不服从我呢……你还不打算承认我是御主吗……!” 小春小小的身体装满了愤怒,她流着屈辱的泪水,颤抖地说道。 “……我的职责并不是杀人。” 他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少女。 “更何况是和你一起死这种事,就算你求我也不想做——” 留下了招人厌恶的话语,加拉哈德便灵体化后消失了。在消失前一刻,他向我投以视线将少女托付于我。 少女纤细的肩膀绷满了拒绝的意志,她没有打算看我一眼。我完全被她讨厌了。但是我想相信自己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ep15 “——卡琳?” “绘里亲? 我快到你那边了。” 连接的通信线路上有卡琳的声音。 随即传来的趵趵震动让我霎时战栗,但当我注意到那是红叶屡闻不鲜的脚步声时,就放心了。 下一刻马上看到了鬼女红叶朝这边快跑的身影。其背上载着卡琳和voyager。 卡琳从背上跳下来,对战斗后四周的惨状目瞪口呆。voyager也差点儿就想跑到我身边,但是看见因嗅到猎物气息而擅自抬起头来的“枝”,他就皱起眉头站住了。啊,这样就好。 “哇,乱……七八糟啊。喂,喂,没事吧,小春亲?” “红叶小姐———” 抢在我说明详情之前,鬼女红叶貌似已经见到小春的伤势,觉察到了自己该做的事。她担心地发出低吼,马上着手治疗。 “……还请拜托你了。” 令人气愤的是,我只能治疗我自己。而且也做的很不好。我和治疗魔术的契合度差得令人绝望。如果是肉体损伤的话我还可以进行应急处理,但是小春的情况不一样。 “……那,怎么办呢,大的要来了。虽然被引导去避难了,但我还是越过了封锁线。要直接去避难吗?” 我再次看了终端。一直线朝这边走的那一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朝着人流更密集的闹市前进。 “那是称为阿米特的幻兽。我必须去帮玛琪……! voyager,请在原地听我说。” 抑制住脉动高涨的“枝”,尽可能地把它挪到自己身上。 “——你啊,一个人也能飞吗?” “飞的话,必须在绘里世附近,才可以呢。因为刚才其实,也想飞过来,但是做不到。” “这样啊……我想也是。” 就像曾经经历过的那样,飞行会伴随着那么大的疲劳,所以如果让voyager一个人飞的话,魔力的过量消耗将会危及他自身的存立。 现在也不能依赖小春。 那么我必须作出一个决定才行。没有时间去烦恼。 “——使用“令咒”吧。别无他法。” “……令咒,吗?” “因为我的“枝”会伤害到你。会将从者啊,吃掉的。我一定,也和那个怪物一样……。所以啊,我必须从我自己的力量中保护你。” voyager挺起胸膛,举起护目镜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和你,一起飞吧。那我,什么事都做得到。” “……嗯。来吧,voyager。” 将刻有令咒的左手伸向少年。 (这样一来,令咒的根源也能弄清楚了……!) 我小心翼翼地伸长“枝”,像线圈一样绕着他伸出的纤细手臂去旋转。“枝”在当下也仍然馋涎欲滴地想要去侵蚀voyager,但是我拼命忍耐。 “以令咒下令——对抗我的“枝”……!” 惊人的魔力迸发而出,散发出以太的灵光去填满他的灵体。 (这就是……所谓的使用令咒……! 这是我,对圣杯的第一个愿望……!) 接着解除“枝”的控制。与此同时,“枝”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在通常情况下它会直接潜入灵体内部,并去寻找出灵核。可是,“枝”在voyager的身体表面被斥退了。 voyager同样也不胆怯,反过来注视着我。 (暂且是……成功了。) 手背的令咒确实被消耗了,花纹最靠近手腕的地方变成了像是浅色伤痕一样的状态。向从者传递出的庞大魔力,已经被转换成具有特定对魔力效力的术式了吧。但是这种抗性就和强化魔术一样,恐怕只是暂时性的。魔力的根源,可以通过数小时后这个令咒是否恢复来判明。 虽然这都是事后诸葛,但如果我没有在消耗令咒上犹豫的话,也许就能杀掉恩赞比她们了。 或者反过来,即使这样处理也可能还不足够。过往也有好几个御主市民用令咒来抵抗,但是都被我攻破了。 这是多么的不相合。我是一个,跟他多么不匹配的御主啊。 小心翼翼地握住voyager的手,正想要飞离现场的时候——。 红叶一声短短的低吟叫住了我。呼叫我的是正在接受治疗的小春。 “……绘里世同学,拿住……现在的我不需要这个。应该能够……作为护身符。” 她勉强保持住意识,一脸难受地递出了自己的咒具金手镯(torc)。 “谢谢你,小春。现在……请安睡吧。” * 以递出一只手臂让voyager扶着的姿势,在大楼的间隙垂直上升。 低高度的移动感觉会被电线卡住,很麻烦。再者,我对精细的移动还没有自信。 (和船手相比,我几乎没有在意过飞行家的历史……只知道黎明时期的宇航员们是军队试飞员出身,或者埃克苏佩里病态般沉迷着飞机之类的事。) 马赛克市里也零星存在着拥有独自飞行能力的从者。比如(自称)坠落王的奥托·李林塔尔,还有用热气球完成了人类第一次载人飞行的孟格菲兄弟就是这样。他们的飞行形态是只要准备好合适的器材,连普通市民也可以实行的。如果是以宝具或魔力强行浮游的话,其他众多的从者和魔术师也做得到。先撇开效率不谈。 “啊啊……这个,比晚上还可怕呢。” “恐高症?” “才不是。但是总感觉还不习惯。肚脐处轻飘飘的。” 从花园公园俯瞰过多次的《新宿》的风景尽显在眼下。如果不是处于这种事件的漩涡中,就是一次绝好的飞行了。 “有了……就是那个!” 用强化过的视力眺望着相吻合的地点,发现大量粉尘白烟从半毁的大楼的阴暗处冒起,各处也发生了火灾。还传出断断续续的枪声。阿米特应该就藏身在那烟幕里。明明是史前时代的幻兽,却不太感觉到什么魔力,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得下降到那附近……哇哇,停停……” “绘里世,真笨拙啊。我来做吧。” “…………好的。” 我把主导权让给了看不下我飞得摇摇晃晃的voyager,换他操纵。跟刚才全然两样,流畅地边降低高度边接近现场,巨兽果不其然出现在了眼前。 “……比影像里的大很多……是另外的个体吗!?” 注意着巨兽的举动,同时贴在大楼侧面,从高处观察。 在巨兽的周围有手持自动步枪的特殊部队和机动队员隔着一定距离应战。比刚才在通信中看到的远远要大得多。存在着中型卡车与特大巴士般的差距。 但是阿米特的动作很迟钝,看来不需要十万火急的支援。正因为它的巨大,致使其成为了一个绝妙的靶子。 就我所见,飞着的我们具有很大的优势。如果有一辆古董的载人攻击直升机将会很有效果,但不巧的是马赛克市既没有飞机也没有攻击性的无人机。 “玛琪,不在呢?” 占鳌头。 (对了……玛琪喊过的一句——从者要被吃了。) “阿米特”是埃及神话中栖息在冥界雅卢的审判之兽。虽然有着鳄鱼、狮子、河马三兽融合在一起的滑稽外表,但却承担着可怕的角色。 在古埃及世界里,脱离肉体成为灵魂“巴(bar)”的死者,需要经历漫长的旅途,抵达冥界的主神奥西里斯坐镇的裁判之厅。 如果生前的善行在这次审判中没被承认的话,死者就不会被邀进众神居住的冥界。死者要在四十二尊神的面前吐露自己的清白,最后在阿努比斯神所判定的天平上放上自己的“心脏”。天平的一方放着真实的羽毛,如果自白没有虚假的话,天平就会匀称。 但只要天平有一点儿倾斜的话,死者也会被阿米特吞噬心脏。在圣书字(hieroglyph)中留存下来的阿米特之名意味着“吞食心脏者”、“吞噬死人者”。理应已经死了的死者所尝到的第二次死亡,即是完全的灭亡。对于相信着死与生会重复轮回的他们来说,比地狱更恐怖的最大恐惧就是这个阿米特。 (该不会是吸收了……把他们吞噬了吗……! 把英灵们!) 怀疑由阿努比斯神所派出的幻兽阿米特。我不认为这仅仅是为了帮助恩赞比她俩逃跑而设的诱饵。如果能做到如此使役幻兽的话,就没有吝啬的意义了。 想成是有什么预定计划被提前了,在不完全的状态下实行出来了会比较合理。出现的不是一头而是两头也让人很在意。 (假如是这样的话,会有更多阿米特出现也不奇怪……) 和仰视这边的怪物对上了眼神。 幻兽的咆吼声震撼大气。面对其威胁和重压,我怀着敌意回瞪过去。 “……咕……绘里世……” 少年一面受不安的心情所束缚,一面扭着身子低哼了一句。缠绕在他手臂上的“枝”开始了侵蚀。接触到的衣服部分发出烧焦声渐渐消失。眼看着它要突破令咒的抵抗。我害怕得屏住了呼吸。 “……唔……对不起……我没有打算——” “去玛琪那里吧,绘里世。是讨厌的,感觉。” “就这么办吧。毕竟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能一起飞了。” “……啊啊……没错。” 我用力踢向墙壁加速,区区爬在地上的死神,再次成为翱翔天际的存在。 下面举着枪的队员看到了我们的身影,我用动作表示要去另一头的所在方向进行确认,对方也同样大大地伸出手臂回应了指示。希望他在我回来之前别出事。 笨拙地在空中进一步加速,同时我问了少年。 “——voyager,请告诉我。那个怪物是你说的“蛇”吗?” “……不知道……一定不是……”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是蛇的话,那家伙呢,是吞下了的。” “大象什么的……? 汉尼拔的大象们倒是不久前才刚战斗过。” “是再加,再加……巨大的东西喔。” 马上就到达了另一头的猎兽现场。移动到了横跨两个区划的靖国大道的尽头。光是被破坏的房屋就够损害严重了。 而现在,古代的幻兽正正全身承受着枪伤,将大量的体液溅落到地上,正要断气。与英雄故事相距甚远,丑陋俗气的收场。跟预料的一样,比刚才见的个体还要小。 (但是,能打倒的啊……! 人类……用普通武器!) 这是个好消息。 看到健在的玛琪尽管自己也受伤出血了,仍然在大声下达指示。 以女服务员装扮出动的安妮·奥克利也在场。她扛着大型狙击枪的硬壳箱,飞身骑上摩托车,立刻开始了移动。 “来了吗,绘里世。怎么好像看到你是用飞的过来? 总之,我从冰室那里听了报告。听说你没抓住恩赞比和另一个嫌疑犯吧。” “……实在丢脸。” “不……我才是没能抑制住损害。对面居然会采取如此直接的攻势……” “……那是幻兽的阿米特没错吧?” “啊,好像是。这怪物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类型。” 虽然她的措辞有点奇怪,但我没有在意,继续去确认。 “你的武器呢? 圣骸布怎么样了……?” “啊啊……这些家伙是雌性的。多亏这点,让我陷入了苦战。身为书虫的绘里世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啊。哈哈……” “……呃,怎会……那是雌性……?” 我被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吓得脸色苍白。如果早知道的话我最初就先警告她了。 没错,与它可怕的相貌相反,阿米特的性别全都是雌性的。就算对手是兽类,如果不是雄性的话,圣骸布的拘束就不会产生效果。原来如此,把死者心脏吞噬后归还于虚无的那劫罚,让人感受到了与投胎相连的神话思想。 “那更要问一下,现在还活着的另一头到底该怎么办? 我马上就能回来。如果存在有效的对策请告诉我!” “…………” 玛琪没有回答问题,叹了口气,坐在瓦砾上。因沾满灰尘而变得雪白的西服上粘着一层血浆。藏也藏不住的疲劳和后悔,让我觉得她突然上了年纪。 将大楼的地面店铺压坏了一半的兽扑通卧倒,其活动声音中断了。但是,尽管完全断气了,那具尸体却没有消失。 (保持实体化……? 枪械管用的理由就是这个……?) “玛琪……? 没事吗?”voyager问道。 “别在意。看起来很严重,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voyager你才是,变得能飞了吗? 好厉害啊。” “嗯。虽然,还是觉得绘里世很重。” 玛琪对一脸担心地慰劳自己的少年回以微笑。就像是在夸奖学会踢足球的小孩子一样。 “——关于对策,现在正在让熟知古代东方学的人寻找确实封杀的方法。据说埃及的《死者之书》中有“赶走鳄鱼的咒语”呀“让人不会再次死亡的咒语”之类的。但感觉希望不大……” “这里也很少从者呢。” “……啊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接着,从正在商量的我们头上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线。 “medic(卫生兵)! medic(卫生兵)! 喂,是最后一个伤者了啊……就说了我不适合做体力劳动……嗨呀!” 魔女展开漂亮放光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来,用保护带将跑得慢受了伤的店铺职员吊着运过来。直接交给正在待命的医疗人员。说起来这里也有能飞的从者。 “魔女喀耳刻? 你也被动员出来应付幻兽吗?” “什么呀,又是你啊绘里世。像这样飞行会给御主带来负担,但如果是用上令咒来拜托我尽可能帮忙的话,那就没法子了吧? 反正,我们店也在关键一刻安然无恙。还有是大魔女喔。” “辛苦你协助搬运。帮了大忙,喀耳刻。” 道谢的玛琪和魔女喀耳刻互相补充,简洁地给我说明了情况。 根据提供得来的多条通报可以判明,突如其来出现在街道上的幻兽阿米特,是以咒物伊米乌特(imiut)作为媒介而显现出来的。 它对周围的人类和从者胡乱袭击,噬咬,然后吞了下去。 并且它对魔术有很强的抵抗力,投射出的魔术会无效化。据说它甚至对 喀耳刻的魔术丝毫不介意。虽然可以对它的肉体给予物理损伤,但是其肉体几乎一瞬间就再生了。 最糟糕的是对从者的伤害。从者们一接近阿米特,仅此就会蒙受灵体腐烂或是燃起来的严重损害。简直就像是神罚一样。 玛琪她们打倒的个体,是由身为著名圣人的格斗系从者来应战,才打开了唯一的突破口。据说通过其奋斗,武装队员成功争取到了集结的时间。那个从者也消耗到了难以现界的地步,不得不脱离战斗。 魔女饶舌地再说下去。 “那个冥界的怪物,竟然吞食市民们的心脏来“受肉”了呢! 从者们的灵体也被转换成活动的燃料。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早晚会蹂躏到把这座城市的所有市民和从者都吃光为止喔?” “难道……另一头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成长得那么大?” 玛琪默默点头。真是一个噩梦般的怪物。 “虽然很遗憾!? 但如果魔术和毒药都没什么效果的话,那么用高性能炸药之类的东西来炸飞它怎么样?直接给他塞嘴里。” “足以应付那个尺寸的炸药,靠爆炸的气浪就会吹飞一整个街区的表层。而且冰室说,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聚集了都市构造体的主要支柱,很有可能招致连锁崩溃。” “呜哇……但是用小豆枪逼着对方进入持久战也是一样吧! 损害只会不断扩大! 这怪物虽然净知道吃,头脑看起来很差,但它会那么容易就范吗?” “这个……如您所说。最坏情况,看来有必要“把角筈舍弃”。就像江户时代用来预防大火延烧的破坏式消防一样呢。目前正以避难为优先。” “舍弃!? 住手啊!”我们的店!” 尽管魔女一副要扑过来抓人的样子,但玛琪也被逼着作出痛苦的决断。 因为无论是战争难民的玛琪,还是喀耳刻的御主,都是曾经被夺走栖身之所,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居之地,现在却又将要失去它。 “……是的,不可以得过且过。保护不了城市就没有意义!” 长久以来一直肆无忌惮的我,既没有大义也没有正义。虽然只是单纯的感伤,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倘若它出现的原因是咒物伊米乌特,这不一定就是最后一次。也许还会出现! 现在不打倒不行! 如果我们不清楚表明我们不会输给这样的怪物,就没办法让敌人放弃!” 玛琪坚定不移地回看着我。 “……你有什么办法吗?” “哪怕魔术、圣骸布都不管用……如果是我的“枝”,如果是短时间的话,应该可以把那家伙拘束住。” “真的吗? 那么,就在那时趁机把威力调整得恰好的炸弹扎进全身吧——”喀耳刻说道。 “这样的话,绘里世也会死掉。真的好吗?” voyager一脸为难地嘟囔。魔女抱着胳膊,摆出一副在衡量代价与成果的思虑表情。可别开玩笑。这种神风式战法就算求我也不干。 “既不好,也不会死。玛琪小姐,有没有瞬间硬化性的合成树脂之类的东西?” “有是有,但是这些战前遗物已经无法大量筹集了。最多也就是把脚凝固住的程度吧。在刚才的战斗里,即使它的一只脚炸开了也能马上再生。超硬金属丝也被咬断了,派不上用场。也没有时间从《多摩》的基地把针对大型兽的装备移送过来。” “性质真是恶劣……那就是说有必要在拘束起来后,一口气给整个巨大身躯造成物理伤害……” (能把金属丝咬断……也就是说比表面上更高密度,更重……) 突然,我冒出了一个主意。一个简单到让人没勇气说出口的朴素计划。 成为关键的是voyager。为了窥探他的意志,我看向了旁边。 “那个,挺好呢。试试看吧,绘里世。” “……诶?”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出来,voyager却察觉到我的想法并微笑了出来。 玛琪一边浏览着瞬息万变的集中信息图(infographic)一边告诉我。 “距离避难结束还剩余些许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就试着挣扎一番吧。你毕竟也算是个夜警(night watcher)。” “……是的。” 尽管这句话只不过是用来激励我的声援词,我也很开心。 玛琪又从医疗队的装备中拿出了一套器材,猛地推到了魔女身上。 “喀耳刻。毕竟机会难得,拜托你再劳动一下。请拿着生命探测器和无线摄影机到处飞行。由于建筑物倒塌,监视的眼睛减少了,冰室正在头疼。虽然大部分都和从者一起避难了,但是可能还有需要救助的人。” “呜诶,没办法了。这种天空之眼(eye in the sky)的角色,让kuonji44的使魔去干啊。没有令咒的话我绝对拒绝了喔!” 我再次和voyager牵着手浮到空中。 玛琪一瞬间展露出踌躇的样子,但还是叫住了我说道。 “……就在刚刚,接到了斯诺医生的通报。听说在新的伊米乌特发现现场有个和他相像的男人。” “…………难道……是朽目吗?” 我殷切地希望这种直觉是错的。但是,玛琪却老实地点了点头。令人不禁寒栗。这实在是太不合时机了。 “虽然伊米乌特已被破坏而无效化了,但是男子失去踪影了。我要前往那边看看。” “……小心点……” “不用担心。我还有这玩意(圣骸布)。你才要小心啊,绘里世。” 离去之际,眼下渐渐变小的玛琪,把从袖子里放出的绯色布条像手掌一样挥舞着。 * ——再次飞回刚才的阿米特那里。 狂暴的巨兽为了寻求它应当吞食的心脏,进一步扩大了街道的伤口。它敏感地感知到猎物的存在,加快了脚步前往避难迟缓的地区。 作为主要战力的从者们无法接近,本来效果极大的攻击性咒具也大部分都出了反效果,武装队员的受伤者也持续增加。 相对地,阿米特则是不把伤害当一回事,恢复速度也比刚才更快了。大型狙击枪和战时遗留下来对付装甲无人机用的光学诱导弹勉强奏效。 抗战队员中也包括了几个面熟的人。我在他们那里听取完情况,说明了我接下来要实行的计划,请求他们的支援。 非常幸运的是,我的“夜警”资格已经有期限地恢复了。好像是玛琪在背后找冰室替我安排的。 在队员中,知道我是真鹤千岁的相关人士而提议颁令“code·crimson45”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是把希望寄托于最强的从者,圣·朗基努斯之枪上。 ……话虽如此,无可否认我的内心某处也在期待着这个。我也打心底里埋怨着千岁依然保持着按兵不动的态度。但是在这个场合,我必须舍弃私情,敢于出头去说服他们。 ,站在阿米特的眼前。 从需要仰视的巨大身驱中所释放出的咆哮,破坏性地摇撼着鼓膜和肺部。 我指示voyager必定要和巨兽保持一定距离。他不能接近阿米特。恐怕和其他从者一样其灵体会被侵蚀掉。那样的话我的企图也就付之东流了。 武装队员们也同样包围了四周,举起了枪。这样做的目的是威吓和诱导。 浓厚的死亡气息充斥着浴血的战场,让邪灵们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我已经压抑不住那深不见底的邪恶而要将其解放。灵障的黑色黏液从全身溢出,在地面上描画出黑色的圆形并渐渐扩张。 阿米特急躁地把挡路的我掸开。 我生成了威猛强韧的长柄“战斧(halberd)”,剁碎那粗厚的皮肤。 带有实实在在的手感,甚至得以让它鲜血四溅。可是,达不到对付灵体从者般的成效。受肉成为实体的幻兽,甚至抗衡住我的“枝”上吸收的魔力,眨眼之间就再生了——不过这也在预料之内。 我勉强按捺住想要把魔弹(freischutz)打进爬行类动物眼球里去的冲动。如果玛琪她们的分析准确的话 ,这非但毫无意义,甚至只是为它提供了超再生所需的魔力。 (没有弱点……不过这正是,身为幻兽的你的极限!) 接着我在周围左奔右跑,反复斩击阿米特以吸引其注意,把巨兽诱进了二车道的狭窄小巷里。 它的巨躯反而招来了恶果,现在进退不得。但是,在几秒钟后,这头怪物破坏了周围的建筑物,再次开始了移动。 我踢向墙壁跳跃到高空中,以弧形朝阿米特投射出如今质量已膨胀得远超于我的一大团“枝”。 “魔王(erlk?nig)——“投网(rete)”!!” ——那是用“枝”编织而成,能将猎物完全覆盖的巨大强韧的网。 在古罗马的斗技场里,有一种叫做“网斗士(retiarius)”的角斗士,他们以渔夫的投网和三叉枪(trident)作为武器,备受欢迎。当我从卢基乌斯的口中听说这事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太奇怪了而笑出来了。被逼戴着鱼类头饰与对战选手拼命战斗的丑角。这种角斗士在普通情况下更不被容许戴上头盔。因为他必须向观众充分展示出其恶战苦斗的模样。与现在的我非常贴切。 “——fish(上钩了)! voyager!” 我呼喊着他的名字,向天空挥起单边手臂。 俯冲下来的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惬意爽心的浮游感顿时传遍全身。在向着天空拉伸成泪珠型的“投网”前端,我勉强和阿米特拉开了距离而飘浮着。 然后我把第二次愿望,托付给他。 “以令咒下令——全力上升!” “copy(明白),绘里世——lift-off(那就,上吧)! full thrust!”(注:full thrust指全推力) 涨满的魔力仿佛要把魔术回路烧断一般四处奔腾。 …………然后,阿米特的脚尖静静地,比想象中简单地离开了地面。 地面上队员们的欢呼声渐渐远去。 ——我的计划是把怪物尽量拽得高一些,然后扔下去。仅此而已。 如果吊起用的“枝”的负荷都集中在一点上的话,我的四肢恐怕就轻易地被扯掉了吧。但是,飞翔的浮力不只发生在voyager自身,也遍满触碰着他的我全身。而邪灵的“枝”同样也是我污秽的血液,是肉体的一部分。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一味地驱使杀意,去维持着庞大体积的“枝”;就只有比巨兽的狂乱抵抗还要更迅速地,持续将“投网”再生,以防其咬破“投网”逃出困境。 但是,我那杀意的余波也让voyager受苦了。不祥的“枝”甚至缠绕上了他的全身,尽管已经投入令咒施以守护,可它仍然在渐渐剥削他的肉,使其成为魔法光的粒子而消散。 除了加速的重压以外,也被迎面砸来的气流所摆弄的同时,我挤出声音问道。 “voy……ager……这种输出能维持多久……?” “……还有,一百二十秒。” “……ok……很不错。” 根据礼装app的简易计算,将空气阻力纳入了计算的最低目标高度是三千米。只要设法达到了那个高度的话,在和地表相撞的时候,就会给阿米特全身施加等同于子弹命中的冲击。如果能用什么方法加快下落速度的话,威力会再提升。 ——我和他紧紧相拥,只为一心向着天空继续上升。 如果是圣杯将他邀请到战争中,容许了探测器voyager作为位列神话与人类史的末席英灵被召唤出来的话——。 即使他这一存在不能与神代的神秘同日而语,我也祈求他能具备身为人类引以为豪的伟业该有的威信。 是的,所以我相信他的“魔法”——将梦境故事拉进了现实的那般“技术”。我相信托付在他身上的梦想,与英雄们的威望相比也绝不逊色。 把他送到外太空行星轨道去的火箭,本来是为了跨洋越海把核弹头运送到敌国而存在的强力推进器。正是恶意与科学技术之结晶的核导弹。 和战斗机同等轻量的合金也好,侦察用的传感器也罢,就是这些建立在战争竞赛和牺牲之上的血淋淋的成果造就了voyager。这样的他,怎可能只是一个纯洁无垢的象征? 然而——并非是普罗米修斯给予的火焰驱使了我们进行战争。因为现实往往都是相反的。因为渴求纷争的罪责永远都是存在于我们人类本身。 我不会再否定那份罪责。不会再畏惧去触碰他。 如果我这不祥的力量能用来保护我出生的城市的话,就算互相伤害也要朝着未来前进的话——那我想和他一同迈进,总有一天触摸到那个梦想。 然后他忍受住“枝”的侵蚀坚持到底了。 我抱着沾满汗水在我胸口上呼着粗气的他。 到达了预定高度的我们,一边慎重地和阿米特维持着距离,一边缓慢地减速。 “丢到,海里……吗?” voyager稍微呛着问道。如果就这样等待它自然落下的话,即使不情愿也会遭大风吹走而变成这种结果吧。不过——。 “不。我不想再弄污海洋了……voyager你,也很讨厌吧。而且必须要确实地杀掉它呢。所以要朝着能把坠落的损害控制在最低限度,又能确认到死尸的地方———丢下去喔。” 继续进行垂直的次轨道飞行的同时,我轻轻地推开了voyager腾出距离。 然后把变成了网一直包围着巨兽的“枝”全部拖回。 “魔王(erlk?nig)——“剪刀(scissors)”” 在双脚上分别缠上“枝”,将其前端延长成宽阔的刀刃。 他明确地理解了我的意图,于是再次牵着我的手进一步急速上升。并且在直体空翻之后转而急速下降。得到充分加速的我,把voyager遗留在后方,化身为箭矢突击过去。 “哈啊啊啊啊——!!” 铲除。这样就一下子降低了受风影响的机会。鬃毛虽然很快就会再生,但不管怎样都会在二十五秒的自由落体后到达地表。 顽强抵抗的阿米特用狮子的前肢袭击我,将我弹飞。但是,这也用“枝”代替盾牌勉强防住了。 “……那是……?” 我本打算一面下降,另一面不断修正坠落轨道。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却有一些东西从我的眼前一个接一个地飞来。 那是担任着都市防空任务的使魔们。是昨晚也在夜空中遇到过的小动物。鸽子、猫头鹰、乌鸦、驹鸟、海鸟、蝙蝠。前所未见的大量使魔们。反正应该是自愿帮忙的魔术师送来的吧。 大量的使魔们一边急速下降一边包围着阿米特,发动自杀式攻击。并且一方面夺走敌人的视野,另一方面进行细微的轨道修正。 比起像树叶般飞舞的我们,巨兽更快更无情地加速,连同使魔们一起飞快地远去。 ——然后朝着《新宿》的西边,淀桥区划里仓库林立的防灾区域,化作微细的小点被吞没进去了。 ep16 任由《新宿》上空的气流所摆布,持续下落的同时,我尝试与当局联络,进行报告。 很难成功。是陷入了混乱吗? (总之……能做的都做了……) 委身于天空而松弛起来。 眼睁睁看着巨大猎物跑掉了的邪灵们,一面吐出不满和饥饿的诅咒,一面渐渐四散消失。今晚想必会有严重的反冲来折磨我的身体,但毕竟是我把邪灵劳役到那种程度的,所以没办法。 ——深吐一口气后,我无意中看到了刚才忘我地上升的时候未有映入眼帘的东西。 那就是在海上绽放的马赛克市的大城小镇。我们人类文明的,恐怕是最后的堡垒。 眼下有如同巨型珊瑚般展开的《新宿》。 在飘浮的积云另一端,可以窥见到复杂的坡道像积木工艺般重重叠叠的《涉谷》。 在灰色的海面上延伸的铁路,其尽头可以看到与纪念碑谷的岩山(butte)有几分相似,熟悉的、耀眼的《秋叶原》建筑群。 在相反方向的远方,可以看到上涨的海面未有波及的武藏野台地。在被深绿色所包围的丘陵上,从类似住宅区的连绵白色建筑可隐约辨认出《多摩》。 然后——。 “……那就是……冥府《东京》……” 像这样从鸟儿飞翔的角度来看,它离《秋叶原》也不远。明明我一定偶尔目睹过那座城市的轮廓,但是我什么印象都没有。 局部地区乌云密布,城市的全貌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钢骨制的尖塔就像被神之拳制裁了一样扭曲和压瘪了,暴露出了凄惨的姿态。 “是什么呢……明明是一座很棒的塔……却变成了那种样子……” 少年像跳伞者一样滑到了呆呆凝视着的我眼前。 “……绘里世!? 要飞! 我们,在掉下去!” “呃……?” 的确,即使握着他的手,浮力也没有回来。 察觉到自己既用不了减轻重量的魔术,也没有足够的残余魔力去引起附近的使魔注意。为了打倒阿米特,我好像做过头了。 “……升空,失败了吗?” 在强风的吹拂下,他忧虑地皱起眉头。 “对不起,请等一下——我似乎有办法。” 我取出了受小春托管的金手镯(torc)。果不其然,魔力以我也能轻易使用的形态蓄积在手镯里。我小心翼翼地套在手腕上,以免掉落。 就在这时,voyager的飞翔能力也恢复了。我们像纸飞机一样慢慢地滑翔。 “呼,太好了……你,很努力呢。” “……voyager也是。” 五指紧扣的手上,有着仅剩下中央一划的令咒。 * 通信似乎也在同一时间恢复了。 有魔术线路上的来信。对方是玛琪。但是,情况很奇怪。也没有影像。 “——玛琪小姐? 地上的情况……” 『绘里世啊。影像……没有传送到吗——』 声音非常地模糊不清。对于距离基本上不成问题的魔术线路来说是异常的。我以为是铺设在城市上空的结界在起作用,但那也不对。 『我在森林里。被关起来了。』 “森林里……? 在《新宿》?” 『我估摸着我应该没离开城市……但是我在追那家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误入去了。像迷宫一样的地方。』 难道是“固有结界”吗……? 即使如此,玛琪会犯下轻易就踩进去的这种蠢事吗? 『——我也尝试过联络冰室和千岁,但好像只要说出不利于敌方的说话就会自动被排除掉。这有点令人头疼啊。所以……“这只是单纯的闲谈”。』 “怎么会……唔……” 有没有能打开事态的计策? 是什么人把她送入了那样的陷阱? 许多疑问逼到喉头,但我蓦然闭口不言。不能让唯一连系着她的这个连接被切断……! 『大概是在《新宿》的某个地方吧。是一个清爽的,美丽得令人讨厌的地方。池塘在闪闪发光。』 我一边和神情显得担忧的voyager面面相觑,一边拼命地转动着头脑。 不是在移动,而是停留在某个地方聊天。只是玛琪本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感觉起来简直像是说梦话一样。 『对了对了……这是前几天的事。坦白地说,我很开心。在你说出给我时间的时候。没想到你会顾虑朋友啊。』 “……卡琳的事?” 『啊啊……嗯。是的。哈哈,是那个吵闹的孩子。……我很感激,那个不哭也不笑,总是沾满鲜血,娃娃一样的小绘里世……成长了啊。……呐,朋友啊,要好好珍惜。我就没能保护好。谁都……』 “玛琪小姐……你受伤了吧? 感觉很奇怪喔?” 尽管这句话即将触及核心,但我还是忍不住打听了。 即使没有影像也能预想得到。急促的呼吸。迟钝的反应。这是出现了失血性休克症状,却以药物或魔术勉强保持住意识的状态。 『……算是,中了他们的计啊。痛楚倒不是那么厉害。你看起来没事倒是太好了。』 声音的高低就像调音失常的乐器一样晃动。我用手扶着手镯(torc),想设法提高通信的精度,但是几乎感觉不到效果。凭肉眼拼命地去寻找眼下的街道会不会有地方变质成了森林,但是什么也找不到。 我紧握住voyager的手指,在恐惧中颤抖着。 “玛琪小姐。我看到《东京》了喔……从天空上。但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吗……得告诉你了,呐,绘里世……毕竟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嘛。』 她以浅薄的呼吸,踌躇着开始说起。 『……夺走你《东京》记忆的,不是千岁,也不是黑色的狗。而是宇津见。你的父亲让你喝了“忘川之水46”。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啊啊,对不起。我还是不想让你想起。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千岁或是卢基乌斯吧。但如果问了的话,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成为你真正的敌人……』 “玛琪小姐……如果能逃的话,请逃吧! 玛琪小姐!?” 『……只是,即使如此,我仍然有一件事情想先传达。你不能走到马赛克市外面的原因是……因为你,是宇津见和ナメ的女儿。因为你是有着人类父亲和从者母亲的,一个奇迹啊。……尽管如此,你还是人类。是人类啊。我能保证。』 (……!) 她说我,是什么……? 我是……人类和……从者的……? 『在知道这一点后仍要向冬木进发的话,就去吧,绘里世。做给我看看。』 我不停地向她呼唤着,但是那也徒劳而终。只有她高低紊乱的声音单方面地传到了这边。 『——绘里世……绘里世……? 不行,通信坏了。该死的,又来了——』 声音愈发远去。无论把音量提高到多大,都将被气流噪声所淹没。 如今唯独只有她的自言自语断断续续地传达过来。我咬着嘴唇,心想着如果干脆没听见就好了。 『……已经不行了吧……啊~~果然很痛……好痛……好痛啊……。喂,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一个痛快的?』 香殿下——』 从她的近处传来了腔调带时代气息的男性声音。 (……玛琪的……从者的声音……?) 男性一边叫着我不认识的名字,一边用不合时宜的悠闲语调继续说话。 『——这歪扭至极的空间,也并不存在不可斩开的道理吧。也许将有意想不到的出路。』 『哈……津田先生啊……总是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啦。津田先生你的玩笑话……。活着就有好事什么的……。托你的福……我这不是一个人孤伶伶地,来到了这种鬼地方嘛……』 我只能一边听着她那似是弱弱笑着又似是呛着的真情吐露,一边用双手捂着脸抖颤抽泣。 『……然而一边奉陪由纪香殿下的好管事,一边云游东西多时,亦是意趣深厚之事。如斯的旅途,于一介抛弃世俗之人而言,实为难以实现之事。』 『呼呼……还真是口舌伶俐啊……这位武士(samurai)大人……』 * ——这段空中的对话,成为了与特工玛琪的最后一次通信。 我回到地上几个小时后,都市管理ai卡莲·冰室联系了我,我被直接叫了出来。 在歌舞伎座附近一条有点脏兮兮的胡同里发现了“圣骸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