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王妃难宠》 第1章 重生 如果有来生,霍骁,我们还要做夫妻。 眼前渐渐模糊漆黑,落在身上的刑杖也感觉不到疼痛,耳旁宫人报数声渐渐失去。 楚忻韵用尽全身气力般惨淡一笑。费力抬头看着高高在上那一抹亮黄。 ——“报——武王妃去了!” 握着茶杯的手怔然松开。武王霍骁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上,扬起一抹苦笑,对着前来通知的太监道,“臣,谢主隆恩。”话音刚罢,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抹颈自杀。 从混沌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贴身侍女写意俏生生的面庞,“小姐您醒了。”一边麻利的递了湿毛巾过来细细的擦着楚忻韵的手,“今天可是老祖宗七十大寿,小姐您忘了?” “七十大寿?” “对啊小姐,二夫人特意叮嘱您,让您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可别被三房抢了风头。” “我知道了。”楚忻韵笑了笑,“写意,帮我去二夫人知会一声,等下和我瑶妹妹一起过去。” “好的小姐。”写意百灵鸟似的跑开,没两步又折回来,“对了,二夫人吩咐了,说是老祖宗寿宴礼数多,让奴婢给您备了些点心垫肚子,奴婢这就让厨房端上来。” “去吧。” 写意朝楚忻韵行个礼风也似的离开,楚忻韵看着铜镜里脆生生的自己好一阵恍然。 她不是......被新皇杖毙了吗?怎么眼睛睁开的时候,却又回到了十年前,老夫人七十大寿的时候?? 她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善显稚嫩的脸,突然用力拍了自己一下。 疼痛感骤然袭来,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不是梦。四周是熟悉的摆设,桌角摆着那个小薰笼是自己和写意一时兴起找工匠做的,墙上挂着的自己先前画的话,后来被姜昕冉一把撕毁...... 这是地府吗?可为什么不见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只有活生生的写意? 楚忻韵微怔,突然绽开一抹浅笑。 这是上天要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要好好珍惜,上一世对不起她和霍骁的人,她都要让他们一个个偿还。 三房的姜氏! 上辈子她和霍骁最后被新帝霍烨处死,少不了她三房的好妹妹姜昕冉的推波助燃。 姜氏不过是楚家远方的亲戚,家道落魄寄宿于楚家,楚家待他们不薄,担心姜氏一个女子住在楚家名节不保,索性让小叔娶了她,成了楚家三房姨太太。不知怎么的,小叔硬是不肯让姜氏入祖籍,姜氏的女儿便随了母姓。下人传说是姜氏之前就和外人私通,孩子血统不纯。老祖宗隐约知晓却也没说什么。加上原本由二夫人把持的中馈,因为二夫人身体不适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楚忻韵年纪尚未及笄,不得已让姜氏把持个小半年。这让姜氏底气足了许多,觉得有老祖宗疼爱,天天摆出一副三房主母的样子。她女儿姜昕冉也是逗,长得一点都不像楚家人,却硬是要把自己当成嫡长女,出门在外风头硬是要的比自己这个正宗大房嫡长女还要旺。没有大小姐的命却把不该有的大小姐架子学的十成十的。 楚家是开国忠臣,随□□开拓疆土历下汗马功劳,至今经历三朝四帝,从镇海伯爬到如今的安平候,算是家世显赫。加上当今太皇太后和老祖宗是手帕之交,宫内大小皇子的婚事太皇太后总是优先选配楚家。楚忻韵记得,上一辈老祖宗生日时候宫里派了两位皇子前来道贺,一位是日后的皇帝霍烨另一位就是武王霍骁。原本家里是想让她嫁给更书生气一些的霍烨,可没想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姜昕冉竟跑来哭着说清白被霍烨毁了,非霍烨不嫁。不得已把姜昕冉送给霍烨当个侍妾。而自己嫁给霍骁。 霍烨和自己打小就认识,霍烨比自己虚长三岁,而霍骁比自己长了七岁。论起情谊来,当然是和霍烨更深。当初嫁给霍骁,听闻霍烨没少发火。加上姜昕冉得知霍烨从没喜欢过她之后,变本加厉的在霍烨耳旁造谣说自己早在幼年时就和霍骁暗通曲里。霍骁最后被霍烨陷害入狱,逼得自己向霍烨求情也是姜昕冉的主意。霍烨这个人远不如外表看的温柔,内心狠戾爱吃醋,看到自己求情一气之下杖毙了自己。倒是随了姜昕冉的心愿。 不过也谢谢自己这个好妹妹,让她上一世觅得霍骁这么好的夫婿。 这一世,她不但要再和霍骁过甜甜蜜蜜的日子,而且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霍骁! 楚忻韵看着镜子里面色红润的自己,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既然姜昕冉这么爱出风头,那就让她在宴会上好好的出个够,就当替前世的自己谢谢她了! 楚忻韵选了一支素玉雕凤簪搭配两个珍珠耳坠,选了身桃粉色锦绣夹袄配藕色长裙,衬得人比花娇。上一世她爱和姜昕冉争,在寿宴上穿的太红惹得老祖宗不喜,她这次特意换了素净的打扮。想着等下能见到霍骁,楚忻韵特意带了自己绣了梅花的帕子,那是霍骁最喜欢的花。 “姐姐~”软糯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循声望去是一个小短腿被奶娘牵着费力的跨过对他来说太高的门槛。那是二房的小孩子,名叫楚子墨,打小黏着自己。 “墨儿来啦,姐姐抱抱。”她走过去抱起那个胖乎乎孩子。 “姐姐......次介个。”楚子墨从兜里掏出一个有些软掉的糍粑塞到楚忻韵口中,“好次么。” “好吃,谢谢宝贝。”楚忻韵想到上一世自己受难的时候这个弟弟没少跑腿操心忍不住眼眶一红。 “墨儿坏!那是我留给韵姐姐的!”二房的女儿楚忻瑶气鼓鼓瞪着自己弟弟,“就会献殷勤!”说完跑过来扯着楚忻瑶的裙摆,“瑶儿也要抱抱。” “这两孩子就是喜欢黏着你。”二房主母带着温柔的笑容走进来。二夫人是自己母亲的妹妹,随母亲一同嫁进楚家,一个嫁给楚家长子,一个嫁给次子,一时间也是一段佳话。后来母亲病逝,也多亏自己姨母照料。楚忻韵朝二夫人笑笑,“二夫人。” “自家人客气什么。我让厨房给你炖的雪梨银耳汤喝了吗?今天可有的等了。”二夫人接过楚忻韵怀里的小儿子,笑的温柔道。 “写意帮我去拿了,谢谢姨母。”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呢。”二夫人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皱眉道,“绿浮,等下把前几日姑母给我的雪前峨眉送来给大小姐。这下人怎么回事,大房主母不在,大老爷在江西巡查,你们竟是这样对待大小姐的?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姨母别气,想来是下人一时疏忽了。”楚忻韵劝道,将小姑娘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哄着她和自己一同吃些银耳汤。 “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好,回头我和老祖宗说说去。”她看到自己闺女挑着把雪梨吃完,秀气的眉毛皱起,“楚忻瑶!你都吃完姐姐吃什么。” 楚忻瑶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恋恋不舍的把最后一块雪梨塞给楚忻韵,甜甜道,“姐姐吃。” “乖~”楚忻韵狠狠在小瑶儿脸上亲了一口。楚子墨看到了不服气,挣扎着从母亲怀里爬下来,扒拉着楚忻韵的腿,把小圆脸一个劲的往前凑,“墨儿也要亲亲。” “墨儿羞羞脸,男女手手不清。”楚忻瑶晃着腿嘲笑自己的弟弟。 “亲亲。”楚子墨可怜兮兮的看着楚忻韵,水汪汪的眼中带上一丝委屈。楚忻韵被萌的不行,弯腰大大口的亲了一下,摸着楚子墨的头道,“墨儿这下满意了吗?” “墨儿最喜欢姐姐!” 屋内笑声一片,写意急匆匆的跑进来,小脸上满是不忿,“小姐,我刚才路过三房那里,看到三房备了好大礼,说是要讨老太太欢心。一点规矩也没有,这明摆着是要骑到我们头上来。” 上一世也是,当时自己被一刺激,硬是让写意来私库拿出最贵的金丝楠八宝镇海雕,价值连城。是压了三房一头,却没想到反惹得老祖宗不喜,落得一个铺张嚣张的名头,到最后姜昕冉抢在自己前头出嫁老祖宗也没说什么。 楚忻韵淡淡一笑,“骑头上就骑头上,我这还巴不得他们越贵重越好呢。” “小姐,您什么意思。”写意不解。 “你不懂就对了,等着看好戏吧。”二夫人忍不住笑道,“我可太期待这出戏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第2章 风头 安宁侯老夫人过寿可是件大事,先不说安宁侯老夫人和太皇太后的交情,就说这安宁侯,世袭的二品武将,虽说下面三个儿子,最出息的一个只是个江西巡抚,可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有意要锻炼他,有朝一日回京,稳稳当当的直接四品大官。连皇上都过问这老夫人的寿宴,往来的客人各个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夫人过去的时候,正是客人来的最多的时候,她落落大方的向老夫人行了礼,便站在一旁陪着老夫人和人聊几句。二老爷和三老爷,一个不爱做官,是个远近闻名的名医,一个经商,略有成就,在外厅待客。三房姜氏就算代把持着中馈,但终究是个妾,上不得台面,没到老夫人在的内室来,只能窝在自己的小院里,看着外面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咬碎一口银牙。 以楚忻韵为首的姑娘尚未及笄,并不能和老夫人一同坐在内室陪女宾聊天,楚忻韵带着妹妹和子墨坐在内室的侧房里,懒洋洋的嗑瓜子。 坐了好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老夫人该派传唤的嬷嬷来的时候,卷帘被人拉开,一股浓烈的香气涌进来,呛得年纪最小的子墨咳嗽了几声。 正是姜氏的女儿姜昕冉来了。 姜昕冉长的一点也不像楚家人白白净净,反而黑瘦干瘪,加上皮肤不好,于是只能用厚厚的粉底盖着,更显得和脖子是两个颜色了。一身艳俗的红镶金,明明入了秋,有些许凉意,却还是穿的和夏天似的清凉,齐胸的襦裙却只搭了条薄的近乎没有的薄纱,看着不像是大家闺秀,倒像是青楼女子般。 进门她先笑,声音有些尖细,“问姐姐安。姐姐这大喜的日子穿的和出殡似的可是在找老祖宗晦气?” 写意脸色一僵,正欲回嘴,楚忻韵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一小口,不慌不忙的放下茶杯,这才正眼看了姜昕冉一眼,“姐姐比不得妹妹艳压群芳。”刻意在“艳”字上重了音。 姜昕冉气的脸色发白,想要回嘴狠狠奚落楚忻韵的时候,卷帘再次被人拉开了,这次是老夫人派来的传唤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估计嬷嬷将里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进来传唤的时候看着姜昕冉的眼神带着点怒气,“老夫人有请诸位小姐少爷。” 姜昕冉得意的挤开楚忻韵,示意她的婢女带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抢着第一个给老太太贺寿。 “小姐,你看他!”写意气的满脸通红。 楚忻韵安抚的拍拍写意的手,温文有礼的对嬷嬷行礼,“有劳嬷嬷了。”楚忻瑶和楚子墨也有样学样的照做,嬷嬷严肃的脸少许暖化些。“小姐少爷这边请。” 内室里坐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少说也是三品以上的各位夫人。老太太被二夫人哄的心花怒放,又收了好些喜庆话,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整个人都年轻几岁。 姜昕冉进来的时候,人未到笑声先到,甜得有些刺耳,加上一股浓香,好些夫人不动声色的捂着鼻子侧过头去。“孙儿问奶奶安,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行完礼,示意自己的婢女把礼物交给一旁的二夫人,“这是孙儿精心挑选的礼物。” 二夫人当众打开礼物,先给老祖宗过个目,一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翡翠佛珠。老夫人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是好还是不好。二夫人将礼物转交给婢女,由婢女捧着给在座的各位观赏一番。正好楚忻韵领着弟弟妹妹进来,看到姜昕冉精心准备的礼物,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带着弟弟妹妹向老夫人请安。 “孙儿问老夫人安。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楚子墨年纪最小,又算是家中这一代的长孙,第一个跑上去亲密的贴着老夫人,摸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给老夫人,羞涩一笑,“孙儿给老夫楞的拟物。” 老夫人向来喜爱楚子墨,抱着他问到,“那墨墨给奶奶的是什么呀。” “是.......是核桃!”楚子墨思考半天终于想起来名字,大声说到。 老夫人打开小荷包,里面滚出两颗精致的文雕桃核。看着就是用了心的。老夫人这辈子最喜欢这些文雅的东西,当下乐的眼睛都快眯在一起。楚子墨挺着小胸膛,目光坦荡,“墨墨用自己的.......恩.....零食买的!” 二夫人在一旁笑眯眯接到,“这是前几年墨墨攒的压岁钱一直留着,前些日子托我那南洋的表兄找了两颗桃核,说是给奶奶的寿礼呢。” “好好好,有心了我的乖孙儿。”老夫人狠狠昵了一会楚子墨,拿了奶酥糕喂给他。二夫人把楚子墨抱下来,子墨乖乖的牵着母亲的手站在一旁。 楚忻瑶的寿礼是自己绣的荷包,小姑娘才学针线活,天赋确实极好的,比楚忻韵当年不知道强多少倍,绣的有模有样,上面两个福寿颇有当朝第一绣娘的功底。老夫人也高兴,当下赏了楚忻瑶一对耳珠子,把那个荷包当场挂上了。 二夫人看楚忻韵一个人面露局促的站在那里,温柔的问到,“韵儿,你的寿礼呢。” 楚忻韵胆怯的看了一旁正得意的姜昕冉,有些不安道,“孙儿的礼物不如冉妹妹那么出彩,有点拿不出手。” “礼轻情意重,心意到了,老夫人是不会责怪的。”二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道。 “那.....那孙儿就献丑了。孙儿诵经百日为老夫人祈福,手抄佛经,前些日子随二夫人去灵台寺拜佛,便请了空大师为孙儿的佛经赐福。”写意讲装裱好的佛经递给二夫人。 在座诸位一片哗然。 灵台寺是华国里最著名的佛家净地,得到先皇的圣旨特批的。了字辈大师在灵台寺算是高僧级的,全国了字辈也只有五个,灵台寺占了两个,一个了悟方丈,另一个便是有“佛祖转世”之称的了空大师。据说了空大师只见有缘之人,能得到了空大师赐福的必定福泽绵远了不得。 当下,众人看楚忻韵的眼神已经不同。 这份礼看着轻,实则重。相比之下,姜昕冉的翡翠玉佛珠还真当不算什么。只要有钱都能买到,但了空大师可不是随便都能见的。 老夫人微微颔首,“有心了。”慎之又慎的接过佛经,小心翼翼的将佛经放在佛像前供奉起来。至于姜昕冉最初送的那串佛珠,只是被嬷嬷收纳入库。姜昕冉狠狠的瞪了看着无意委屈实则出尽风头的楚忻韵一眼。 “不愧是楚家嫡女。” “就是,看看人家那气度,那教养,真不是我们能攀比的。” “难怪我听说,太皇太后挺喜欢她的。” 内室坐的都是女眷,难免就爱八卦。这些话传到一旁坐的姜昕冉耳中却是再刺耳不过,她不屑的翻个白眼,小声道,“不就是个死了娘亲的扫把星,有什么好的。” 轻飘飘的话语淹没在一片热闹中,却被大理寺魏正卿夫人,一品诰命夫人魏夫人听到了。魏夫人明面上不好给一个小辈面子看,私底下最爱八卦和打抱不平。她微微一笑,埋头官太太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去了。 楚忻韵出生不久母亲就因为产后风寒入体很快就去了。这时候姜氏来了楚家,明里暗里的传楚忻韵是个克母的扫把星。老祖宗老人家对这个更是信,多少对自己这个嫡孙女有些不喜。如今一看自己这个孙女不单没有埋怨自己对她照顾不周,还如此费苦心手抄佛经诵经百日,如此乖巧孝顺的孩子,心头顿时有些愧疚。唤了楚忻韵到自己身边坐下,握着楚忻韵的手道,“好孩子,费心了。” “只要奶奶健康长寿,孙儿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好孩子,你说要什么奖赏,这个礼奶奶太喜欢了。”老夫人慈爱的摸着楚忻韵的头。 楚忻韵努力想了半天,最后摇摇头一脸乖巧,“韵儿什么都不缺。” “依我看呐,倒不如赐些好茶给韵儿。”二夫人在一旁笑眯眯的接话道,“老祖宗不知道,我今儿去韵儿那屋,那茶还是前年的陈茶,有些发酸了呢。这孩子,旧茶也不知道换新的。”二夫人嗔怪的看了楚忻韵一眼,“和你三姨婶总归也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姨婶把持中馈本来事情繁忙,韵儿怎么好拿小事麻烦人家。” 老太太怎么着也是从内宅过来一步步登上楚家掌事主母位置再到今天的老祖宗位置,再一看穿金戴银艳丽嚣张的姜昕冉和她出手的礼物,对比之下楚忻韵一身素净。心里多了几分计较。开口道,“这样吧,把我库里最好那罐茶叶给大小姐送去,快入冬了,提醒老三房里那位多给大房准备些过冬的东西。林嬷嬷,开我私库,把那对金丝盘玉玛瑙坠儿给大小姐。” 楚忻韵受宠若惊,眉目间的喜色掩饰不住,“谢谢奶奶。”这副惊喜样子又惹得老夫人对楚忻韵疼爱几分。 到了寿宴开始的时候,楚忻韵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寸步不离,连位置也是挨着老夫人。相比之下,原本以为能出尽风头顺带好好羞辱大房的姜昕冉仅坐在了次桌。眼刀子没少往楚忻韵身上甩。 第3章 献舞 如果没记错的话,寿宴开始的时候,前来道贺的两位皇子恰恰到来。 听闻侍者通报的时候,楚忻韵心跳漏了一拍。 不多时,两位皇子走进来。隔着内室的屏风向楚老夫人贺寿。虽说年纪是小辈,可再怎么着也是皇族之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此次前来还带了宫中的赏赐,黄金千两,御贡的绸缎七匹,还有前朝大师王宪的《青松图》,价值连城。楚家的地位由此可见。 皇子毕竟是男性,不得和女眷同桌,被楚二老爷邀着到了大厅主位就坐。 霍骁临走的时候不动声色的透过薄纱的屏风朝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楚老夫人身侧坐着的楚忻韵,眸色瞬暖。 老夫人的寿宴办得十分隆重,二老爷请了京城最好的厨子做的,一点都不输于宫里头。二夫人又是个精明的,酒过三巡,便请诸位移步小花厅,请了歌舞女来表演助兴。这时,厨房那头给女宾们一人上了一道小甜品,牛奶和桂花做的甜汤,刚好用来醒醒酒。而外头男客们则上了当晚的大菜烤全羊。可谓安排得当。宾尽主欢。 老夫人很是开心,笑容挂在脸上止不住。又听到一群人夸奖她儿媳妇精明能干,嫡长女贤良淑德,越发觉得面子上有光。一高兴酒就多喝了几杯。楚忻韵见状,暗中示意婢女将酒换成甜酒酿。这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对楚忻韵一顿夸。 这头楚忻韵不动声色却出尽风头,那头坐在次桌的姜昕冉可不大好受。 次桌的女宾要么是各位夫人的儿媳妇,也是门第显赫,要么是各位夫人嫡长女,举动间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尊贵。除了一开始客套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姜昕冉说过话。这让一向以嫡女自居的姜昕冉如何能不恨,她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时不时望向楚忻韵的目光更是淬了毒般。 老夫人一高兴,又想起前些日子宫里头和她提到的赏梅会,觉得今儿竟然两位皇子都在,不如让楚忻韵提早和两位皇子见个面过个眼。到时候赏梅会也多了几分机会。没准楚家也能出一个皇子妃呢。 她让一旁的婢女暗中知会楚忻韵一声。 就见楚忻韵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向在座的各位太太们行礼后告退。 作为时刻关注楚忻韵一举一动的姜昕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出去打听消息的婢女很快回来,“老夫人让大小姐登台表演,顺带和两位皇子见个面。” “什么!”姜昕冉气得鼻子都歪了,“那个不要脸的小贱货居然想勾引皇子!”她急匆匆站起来往自己房里跑,绝对不能让楚忻韵占了先机。一定要先楚忻韵一步结识皇子,没准以后皇妃就是自己了呢! 楚忻韵不会跳舞,她身子骨硬的和石头似的,所以一直以来以琴为技。上一世她弹奏的是小儿女情意的《凤求凰》被三房姜氏挑唆成勾引皇子,日后更被姜昕冉拿来说成是早先就和霍骁暗通曲里的证据。这一世她不会犯这个错误。 正想着看到自己绣着梅花的手帕,心头有了主意。 写意指挥着下人扛着琴往戏台边上走得时候,台子上传来的乐曲陡然一变。听到姜昕冉甜的发腻的声音,“冉冉愿舞一曲,祝老祖宗健康长寿。” 写意往台上看去,就看见一抹艳红穿着堪比青楼舞女般性感暴露的身影。 二夫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很快恢复镇定,笑着对楚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瞧昕冉这孩子,虽说是庶出,可也知道要要逗老夫人开心呢,都是姜妹妹教的好,瞧昕冉那身段倒是颇有几分姜妹妹当年的风采呢。” 原来是庶出。在座瞧着台子上姜昕冉的眼光带上几分不屑,难怪这么没规矩,自家席宴也就罢,这种大场面也硬是要来出风头。听着还是舞姬的母亲教的,难怪上不得台面。 姜昕冉可丝毫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她的注意力全在正厅主桌二叔旁边的两位年轻人身上。一位相貌俊美,眸若灿星,一身褚色长袍,另一位温文尔雅,嘴角含笑,一身墨蓝。想来就是那二位皇子了。褚衣男子对台子上的表演不敢兴趣,只顾着自己低头喝酒,吊儿郎当的样子。偶尔看过来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冷意。墨蓝色那位嘴角带着三分笑意,看过来的眼神似乎有绵绵说不尽的情谊。酥的姜昕冉腿软,险些在台子上站不稳。 她心里疯狂尖叫,太帅了。抑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坚定她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旋转着,跳跃着,极尽生平所学。宽大的袖子漾成一朵绽开的牡丹花。十分动人。 一曲罢了,她以一个娇弱无力的姿势收尾,袅袅娜娜的站起身,含羞带怯的老夫人行礼,眼神却不自主的飘向二位皇子那,声音越发甜腻发嗲,“冉冉献丑了。”甜腻的声音硬是让写意生生搓下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掌声响起,姜昕冉很是得意。走下台的时候挑衅似的看了楚忻韵一眼。 楚忻韵:…… 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姜昕冉不同,台子上摆了一个屏风,堪堪挡住里面之人。只听闻一阵清脆的琴音宛如春暖三月花开,接着由清亮转入低沉,似山间破冰的潺潺流水。 正是前朝遗曲《冬梅》。 喝酒的霍骁神色微暖,眼中存着笑意。 一曲终了,楚忻韵侧身朝老夫人行礼,道“孙女献丑了。”又转个方向朝着主桌行个礼,这才招呼婢女将琴和屏风撤下。全程不让人看到面容。 虽说楚忻韵的琴技和当朝琴技大师比起来肯定还有一些差距,可世间能弹出《冬梅》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况且整场表演不愠不火,尽显大家风范。 楚老夫人对自家孙女的表现很是满意。觉得这才是楚家子女应该有的样子。 写意见众人都为自家小姐喝彩,心里高兴,围着楚忻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楚忻韵倒是没在意这些。今天这曲子,是上一辈子霍骁不知道从那搜罗来的,还是手把手教她的。想到霍骁,楚忻韵心头一阵酸涩。 “小姐,你怎么了。”写意看楚忻韵情绪似乎不大对,停下脚步问道。楚忻韵敛去心头的酸涩,神情如常,“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适才听到好几家夫人向二夫人打听你可有婚嫁,三房那位可没人看得上呢。”楚忻韵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既然有人开口问自己,老夫人怎么着也会急着将自己介绍给二位皇子认识。毕竟能先一步认识皇子,嫁入宫中的机会也多了一些。若是没能选上,在皇子面前过了眼的人身价自然比其他人高得多。到时候也不愁没个门当户对好亲事。 上辈子老夫人就是这么打算的,可她心太急,同时把两位适婚的孙女都推给皇子。可没想到其中一位竟拆了老祖宗原本的如意算盘。老祖宗的如意算盘自然是坏的好,可也不能让姜昕冉有机会攀着霍烨爬到自己头上来。 小径两侧为了照明挂了不少的大红灯笼。夜风吹过灯笼微微晃动,烛光也随之摇曳不定,在面前的石板上投射出一小块暧昧的昏黄。 第4章 相见 果不其然,老祖宗按捺不住,暗示二夫人带着自家两个孙女向二位皇子敬酒。姜昕冉早就坐不住,含羞带怯的就等这个时候。端着酒杯就要往那头跑,要不是还需二夫人引见,早就飞到霍烨身边了。一颗心也没注意听老夫人嘱咐的话,全在霍烨那拴着。楚忻韵面色如常,端了一小杯酒。压抑不住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想到要见到霍骁,她心快要跳出来了。期待之下又有些不安。霍骁会不会喜欢上自己,霍骁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一身打扮,梅花的手帕霍骁能看见吗,要是早上换上霍骁喜爱的那只镯子就好了。妆是不是花了……想的越多越紧张。 一路的忐忑不安,却在见到那人依旧的眉眼,以及望向自己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时,烟消云散。 那是她的霍骁。 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了一世的霍骁。 她的丈夫。 楚忻韵收回神,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嘴角的梨涡漾成一抹春水,“民女见过二位皇子。问二位皇子安。” 姜昕冉不甘示弱,款款向人行个礼,“冉冉见过二位皇子。”二老爷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头,看了自家一脸无所谓的弟弟,默默把嘴边的话咽下去。 霍骁先一步举起酒杯,朝楚忻韵示意一下,一饮而尽,道,“楚府的酒真是好酒,是用冬日梅花上的落雪酿的吧。” 上一世霍骁不曾说过这番话的,他……,梅隐香这酒是母亲祖传的,除却二夫人和已故的母亲再无其他人知晓。上辈子随霍骁征战沙场时随口提及,可没想到……楚忻韵微微瞪大眼睛,心中闪过无数个可能,面上还是温和道“殿下谬赞了。这酒确实是楚府的私酿,一年只酿三坛。采集冬至那日落在园中梅花上的新雪,因此酒香中隐藏着梅香。专门用来接待您这种贵客。” “果真不赖。”霍烨也道,“早听闻楚小姐秀外慧中,可没想到对酒也如此有研究。” “殿下过奖了。”楚忻韵笑道。姜昕冉在一旁站着急着干瞪眼却不知道该如何插话。狠狠瞪了楚忻韵背影一眼。 这一瞪落在霍骁眼中。 霍烨倒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摆着他温润如玉的样子和楚忻韵以及二夫人相谈甚欢,一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公子样,一点皇族架子都没有。要不是上辈子见到霍烨这人的狠戾,只怕自己也还是会被霍烨外表欺骗。 告辞离开的时候,跟在楚忻韵身后的姜昕冉突然觉得膝盖发软,身体不由自己向前扑去。她前面正好是楚忻韵,这一扑肯定要拉楚忻韵个垫背的。霍骁眼疾手快的拉了楚忻韵一把。 姜昕冉确实直直扑向地面摔个狗啃泥。 “多谢。” “你这丫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竟连走路都不会了?”霍骁皱起眉头语气微怒。霍烨好言的拍拍兄长的胳膊,“三哥,没准人家只是一时慌乱,踩着裙摆也不一定。” “那也不能这样害自家主子啊。”霍骁不满道,“老五,你就这脾气,谁都……” “好了三哥别说了。”霍烨笑盈盈给霍骁满上一杯酒。 二夫人在一旁使劲忍笑,过会才开口道,“二位皇子误会了,这位也是楚家小姐,三房姨太太所出。见到皇子一时间情难自己,还望皇子们别放在心上。”一番话不动声色的踩了姜昕冉,暗地里又把楚忻韵捧高。二老爷看着自家媳妇掩饰不住的坏心眼,摇摇头。姜昕冉被二夫人这么风淡云轻的戳破面子恨得牙痒痒,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自己认载,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冉冉失礼了,皇子恕罪。” “楚老爷,你们楚家的家教可也不过如此嘛。”霍骁吊儿郎当的晃晃酒杯,垂下眼不阴不阳道。 楚二老爷干笑两声,“皇子有所不知,楚二小姐一直以来跟在她母亲身边长大,礼数多有不周还请见谅。” “我还当楚家这随便一个野丫头都能当嫡宗呢。”霍骁这话狠狠扇了姜昕冉一巴掌,可恨的是她还不能还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看起来甚是委屈。可没人在意她的委屈。 楚忻韵抬头却正好看到那人狭促的朝自己眨眨眼。 这下肯定了这人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心里一时间涌起太多复杂的情绪,想念的,不舍的,委屈的,甜蜜的……只想好好扑进那人怀里痛哭一场,可眼下这情景,只好收敛起眼中所有波澜。一副嫡长女进退得当的样子,道,“请殿下见谅。” “也罢了。”霍骁挥挥手示意楚忻韵起来。 “民女告退。”楚忻韵低垂着眼离开大厅,姜昕冉有些狼狈的跟在后头。走到拐角的长廊,突然疯了般扯住楚忻韵的衣服,“是不是你陷害我!害得我在皇子面前出丑!” “妹妹这是说笑了,是你非要来见皇子,可不是我逼的。我可是走在你前头,又怎能害得妹妹摔倒。”楚忻韵上辈子见多姜昕冉这一副全天下都要哄着她的样子,心中冷笑。“妹妹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楚忻韵你狂什么!克死母亲的扫把星碰到你都晦气!”姜昕冉怒道。 “我当这是谁这么大吵大闹,不是楚家那位楚二小姐吗?诶,她的身份不是小妾生的吗,怎么反倒看着更像楚家大小姐啊。”略微尖利的女声从长廊另一端传来,灯笼的亮光有远及近,照亮来人,正是大理寺魏正卿夫人,身后跟着一群太太们,“楚家还是京都名门呢,这家风就这样啊,以庶欺嫡,真是少见。”魏夫人夸张的捂着嘴瞪大眼睛,上下扫了姜昕冉一眼,“不仔细看我还以为是路边野丫头呢,竟是一点也看不出是楚家人呢。” 身后跟着的太太团纷纷附议。 “魏夫人。”楚忻韵朝魏夫人行个礼。 魏夫人借着光仔细打量楚忻韵,道,“不愧是楚大人的女儿,这行为举止才像个楚家人。” “谢魏夫人谬赞。”楚忻韵微微一笑,“诸位夫人想来也是有些许乏了,正巧前些日子,小女子偶得一些香方,说是能解乏提神,长期带着对身体好,便让瑶妹妹绣些个香包,等下便让写意给诸位送去,不知意下如何。”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一位跟在魏夫人身后的黄衣太太笑道,“早就听闻楚三小姐的绣工了得,今日算是得以一见。” “洪夫人过奖了,瑶妹妹年纪尚小,多亏先前诸位夫人引荐的那位绣娘指导。韵儿在这里替妹妹谢过诸位夫人。” 魏夫人捂着嘴笑,对着身后那一群太太们道,“你瞧瞧,这嫡宗出来的就是和庶宗不一样。难怪人家说,庶不压嫡。”姜昕冉更加怨恨,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又听到,“改日我向我家老爷说道说道,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楚大人治家又方,教出这么个水灵灵的好孩子。” “魏夫人过奖了。小女替家父先谢过夫人。” 楚老夫人派来的耳目早就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回报上去。老祖宗暗恨姜昕冉上不得台面,在皇子面前出了丑,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楚忻韵。怕就怕庶拉嫡下水。要是因为姜昕冉一人害得楚府给人不端庄的印象,坏了二位皇子的眼缘,那就得不偿失。心下正计较着,又听闻姜昕冉当众撒泼还被魏夫人撞见,心头一跳。魏正卿是大理寺卿,很得圣上喜爱,若是回头参老大一本管教不严,按照当今圣上惯以为然的“家不平无以平天下”,只怕老大仕途不保。当下恨极了姜昕冉。差了林嬷嬷打发她回房休息。眼不见为净。 姜昕冉本想回来好好在老祖宗面前装委屈,诉苦楚忻韵这个嫡女如何欺负自己这个庶女。谁知道连老祖宗的面都没见上就被打发回房。 当下急红一双眼,巴望着宴厅方向。想再看霍烨一眼。 “二小姐还是不要让老奴为难。请吧。”林嬷嬷板着一张脸油盐不进,姜昕冉哼了一声,气哼哼的转身,不情不愿的回自己屋子去。末了又问,“林嬷嬷,姐姐可也回去休息了?” “大小姐陪着老夫人。”林嬷嬷瞅了姜昕冉一眼,道。 “凭什么她可以见皇子我就要被送回去!”姜昕冉顿时怒了,将帕子一摔,“你个狗奴才,说到底是不是楚忻韵指使你的!她就是存心想要挤掉我攀高枝!” 林嬷嬷当下便不出声了低着头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姜昕冉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 明明之前老祖宗喜欢的是自己!为什么今日这一出最后被赶回房的人却不是楚忻韵那个贱人!!!她不甘心!!凭什么楚忻韵就能在老祖宗身边坐着,而她就要回房里!! 一头是老祖宗的寿宴,热热闹闹,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姜昕冉望着那头,眼底满是阴郁。 第5章 夜会 入了秋的夜总是有些凉,又不到烧炭的时候,写意晚上总会细细的把门窗关好,再三检查之后才肯离去。 月明星稀,露重寒凉。 亥时的更声才过,锁好的门窗有了细微的响动,一个人影翻窗进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接着夜明珠微弱的光亮贪婪的看着熟睡的人。 那是他的妻。 楚忻韵毫不设防的翻个身正对着霍骁,宽大的衣领露出修长的脖颈以及下面一点隐隐春光。霍骁看着心神微荡,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去楚忻韵脸上碎发,原本沉睡的人却突然睁开眼,看着霍骁似笑非笑,“没想到堂堂武王居然干出翻窗这种事情。” 霍骁理直气壮“我来看我媳妇。”说着脱了外衣和靴子就要上床。 “停!”楚忻韵一条腿抵着霍骁的胸口挡住他,“我还不是你媳妇呢。” “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见楚忻韵没有让他上来的意思,霍骁一脸委屈,“媳妇我好冷的。” 就这出息! 楚忻韵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收回自己的腿,没人拦着的霍骁三两下窜上床,拉开被子钻进去,环着楚忻韵的肩头一个劲的蹭。“媳妇媳妇。”他低低的叫道。 霍骁的声音很温柔很低沉,带着说不出的酥味,每次听到霍骁用这种语气说话,楚忻韵满心的怒气都会烟消云散。 霍骁的怀抱很大很温暖,还有霍骁身上淡淡的冷香,耳旁是霍骁低低的呼唤。 怀抱太温暖,这样的拥抱,上次已经隔了许久。 楚忻韵想到上一世有些酸楚。 霍骁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埋头在她颈间蹭了蹭,“媳妇怎么了。” “你怎么……也来了。” “我想你了。” “乱说,要是我们见不了怎么办。” “不会的媳妇。这一世见不了,下一世我一定会找到你。就算入了轮回道,我不会喝什么孟婆汤,我会记着你的。我就是变成畜生也只做你家的畜生” “瞎说。你是王爷怎么会变成畜生。”楚忻韵忍不住打了霍骁一下,手却被霍骁握着放在唇边亲吻。“我总会找到你的。” “你怎么认出我的?” “自己媳妇还认不出,我岂不是太没用了?”霍骁笑道,“先前在楚老夫人屋子里看到你坐在楚老夫人身侧就怀疑你和前世不同。何况你又弹了那支曲子。再傻的人都能认出来。媳妇,你真好。” 楚忻韵最受不了霍骁这样的小情话,脸上不自觉的发红。 “重活一世,你打算怎么办。”她靠在霍骁怀里,把玩着霍骁的头发问到。 “等你及笄就向楚家提亲,让你早早嫁给我。”霍骁偷偷吻着楚忻韵的头发,手也不安分的轻抚她的细腰。 “胡说!”楚忻韵一把抽回手,坐直了身体半转着很认真地看着霍骁,“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地,不信你看。”霍骁故意把有反应的部位蹭了蹭楚忻韵的大腿,“媳妇,看到你我就有反应了。” “我还没成年啊!”楚忻韵面红耳赤抓着枕头使劲砸霍骁。枕头砸在身上一点也不疼,霍骁故意装做被打的疼了一个劲躲闪,趁楚忻韵一个不备将她牢牢抱在怀中。楚忻韵和霍骁成亲快十年,自然了解这人无耻之度。若是再闪躲那无疑是在引火*,索性趴在霍骁肩头一动不动。 霍骁特别失望的叹口气。 楚忻韵恨的牙痒痒,狠狠咬住霍骁的肩头。“媳妇咬坏了以后就抱不了你了。” 自己的力度楚忻韵自然知晓,她狠狠瞪了霍骁一眼,还是松口。 “我就知道媳妇疼我。” 楚忻韵没有理霍骁,看着霍骁眼睛很认真道,“说真的,这一世,你打算怎么办。” “报仇。重活一次不来报仇太对不起上天给的这个机会了。” “那最后你打算怎么对付霍烨?” 霍骁半是玩笑道,“要不是知道媳妇你肯为我死,我还以为你对霍烨余情未了呢。媳妇你这样我会吃醋的哦。” “瞎闹什么呢,我才不会傻到喜欢杀了自己人。”楚忻韵踢踢他,催促到,“快说。” 霍骁正色,“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机会。他当他的皇帝我不和他争,我只要我的韵儿。江山我拱手相送,美人我一人独赏。” “如果他当了皇帝之后还对你痛下杀手呢?” “那就先废了他再扶持别人好了。反正我爹生的多,虽然老大病秧子老二不务正业,老四倒是个聪明的,可惜太皇太后不喜欢他那个蛮夷出身的娘。” “怎么这么说自己哥哥。”楚忻韵踹他一脚,“你若是想当皇帝,我便帮你。” “可是我不想啊。当皇帝有什么好,劳累的要死,朝里的御史动不动就上柬让你纳妃,不纳又说专宠,纳吧后宫不得安宁。再说,我这一辈子只要媳妇一个。”霍骁亲亲楚忻韵脸颊。“你呢。” “姜氏。还有上辈子害死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好。我陪你。”怀里的这个人,上辈子为了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一世,定要竭尽全力护得她周全。 秋夜凉,有情人相拥而暖。 伴着远远禅钟一夜好眠。 这个夜里有人睡得好,也有人难以入睡。 比如三房那一位。 姜氏没能去得寿宴,听闻大房的那位深受老祖宗喜欢,连两位皇子都对她青睐有佳。她怎么就想不明白,自己闺女到底哪里不如大房。 更不用说寿宴结束的时候,老祖宗身边的林嬷嬷特意来传话,让自己好好关爱大房,该有的月例不能少,言辞间说的竟向自己克扣了大房那位一般。 不过是少了些银两,分配东西的时候难免有些缺漏,大房楚忻韵总还是个未出阁的丫头,多点少点无所谓。可没想到老祖宗竟然这么在意! 姜昕冉在寿宴上被二夫人轻描淡写的揭出自己的身份,又在皇子面前出了大丑让她又羞又臊。再看看楚忻韵,一副嫡长女的姿态,得到众人都称赞。最后自己还被老祖宗勒令回屋! 都是楚忻韵害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自己才是楚家大小姐!都是楚忻韵毁了这一切!! 回到屋子后气得连摔了好几个花瓶。 姜氏心疼来不及,把她搂在怀里好声劝慰,“我的乖乖,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我脸丢尽了都是楚忻韵害得!今天风头也被她抢了!五皇子会不会瞧不起我,不喜欢我了。”姜昕冉哭得梨花带雨,停都停不下来,妆花了一脸。 “我的个乖乖,你这么美五皇子怎么会不喜欢呢。听我的话,明天你打扮素净点和老祖宗认个错,说祖宗寿宴太高兴一时情难自禁惹二夫人和姐姐生气,请老祖宗恕罪。过了这坎儿,好日子还是咱们的。大房楚忻韵算什么?在楚家没有亲娘护着,大老爷又不在,她还能蹦达多久?到时候只要点小伎俩就让她身败名裂。到时候依照咱们楚家和皇家的关系,你嫁入宫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姜氏安慰道,“再过几个月楚大老爷也回来了,娘亲有的是办法让你成为正宗的大小姐。到时候楚忻韵被废也就是一个庶子,还不是随你拿捏。” “当真有用?”姜昕冉有些怀疑,但好歹也总算没有哭了。 “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的心肝别哭了,哭花了妆像只小猫。”姜氏替女儿擦干净眼泪,哄着她回房歇息。自己翻出成年的帐簿在灯下细细看着。 蜡烛快要烧尽的时候,姜氏心满意足的合上账簿,洗洗睡了。 此时夜尽将明。 鸡尚未啼叫的时候,霍骁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给熟睡中的楚忻韵压好被子,恋恋不舍在脸上轻轻烙下一吻,才从窗户翻出去。 第6章 暗斗 写意进来叫醒楚忻韵的时候眼尖的发现窗户开了一扇,有些困惑,“我记得我昨夜明明关了呀。楚忻韵顺着写意的目光看过去,暗恨霍骁那个二货翻窗出去的时候不带上窗户。 “昨儿喝了些酒,晚上睡得有些热便开了窗。”楚忻韵一边淡定擦手,道。果然换来写意埋怨,“小姐,再热您也不能开窗,这要是风寒入体了可怎么办。秋风寒最可怕。我等下让厨房熬点姜汤,你喝着驱驱寒。” “写意”楚忻韵有些无奈,“我这不没事嘛。” “奴婢这叫防患未然。”写意看着镜子里自家小姐娇俏的面容,“小姐,昨天可是大出风头,三房那位和你一比可上不得台面。” “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也是楚家小姐,写意注意你的身份。”楚忻韵懒洋洋道。写意吐吐舌头,楚忻韵道,“今儿就照着昨天来,把老祖宗昨日赏的拿来吧。” 写意快手快脚给楚忻韵梳了并云头,配上老祖宗昨日上次下来的耳坠,到配一身嫩绿色,显得乖巧可爱。 楚忻韵满意的看着镜子的自己。“走吧,我们给老祖宗请安去。” 请安这事姜昕冉向来是诸位兄弟姐妹中最后一个,今儿不知吃错什么药,赶着早的坐在老祖宗屋内,穿着一身素麻,欲眩似泣。楚忻韵心底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在一旁坐下。有意无意的在姜昕冉面前理了理头发,露出昨儿老祖宗赏赐的一对耳坠。 果不其然,收到姜昕冉嫉妒的一声冷哼。 写意小丫头是人精,站在楚忻韵身后看见挡屏内隐约有人影晃动,笑眯眯开口“小姐戴这个坠儿真好看,老祖宗想必是疼极小姐才把这么贵重的坠儿给小姐。” 楚忻韵捂嘴轻笑,“奶奶一直慈爱待人,对我们这些小辈也是极好的。” 卷帘被人拉开,林嬷嬷扶着楚老夫人走出来。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温和几分。 “孙儿向奶奶请安。” “坐吧。”林嬷嬷扶着楚老夫人坐好,敬上一杯香茶,垂着手在身后站好。 楚老夫人目光落在底下素净的楚忻韵身上,“韵儿昨夜睡得可好。” “回老祖宗的话,孙儿昨夜睡得极好。” “那就好,过几日天寒了,我让人分一些银烧炭去你那屋。入冬宫中有赏梅会,切莫在这时误感风寒。”楚老夫人越瞧楚忻韵越觉得顺眼可心。 “谢老祖宗关心。”楚忻韵起身行个礼,接着面露局促,“孙儿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孙儿前些日子问佛祖祈福,算来这日子差不多,下月十五是该还愿敬佛的了。可那天二夫人要带墨弟弟和先生商量墨弟弟入学一事,孙儿一介女流,怕……” 看样子楚忻韵这孩子茹素经佛百日不像是假的,真难为她如此孝顺。楚老夫人暗地里满意的点点头,“也罢,这些年我倒是少去灵台寺拜佛了。你父亲过些时日便要从江西回来,索性一同前往,也替你父亲求求佛祖保佑路上顺风。” 楚忻韵瞪大双眼,喜不自甚,“多谢奶奶。” 她记得下个月十五皇后娘娘带着几位皇子私服往灵台寺祈福。上一世,据姜昕冉所说,便是在这时受了霍烨的轻薄。这一世,她不会给姜昕冉爬到自己头上的机会。首先就要断了她攀上霍烨这条路!可没想到老祖宗竟会和自己一起去,这出好戏不怕越闹越大。 楚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一旁一身素麻欲眩似泣的姜昕冉身上,想到昨日林嬷嬷和自己说的话,眉目间带了几分薄怒,“三房的,这一大早这幅样子什么意思。” “孙儿……孙儿”姜昕冉委屈的咬咬嘴唇,“昨日祖宗寿宴太高兴一时情难自禁惹二夫人生气,请老祖宗恕罪。” “恕罪就恕罪,一早上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是咒我早死不成!”想到林嬷嬷昨日说姜昕冉说的话,楚老夫人更生气。 “孙儿没有!”姜昕冉扑通一声跪下,“孙儿一直愿老祖宗长命百岁。” “我怕你这是巴不得我早去了!”老夫人手紧握着拐棍使劲敲了地两下。老人家过了六十花甲之后,寿诞前后一个月总是特别在意生死,一般这两个月见不得丧事相关之物。姜昕冉直接穿着素麻,特别犯老人家忌讳。想到她昨日在自己寿诞当日开口闭口就是崩丧,对这个妾生子更加不喜。 “孙儿……” “够了!回去让你娘好好教导你。”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如此没有规矩,再不好好教导我楚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姜昕冉哪见过这个阵仗,吓得把哭声咽回去,狼狈的打了一个膈。 老夫人被姜昕冉闹得心烦,揉了揉太阳穴,“罢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楚忻韵大大方方站起来朝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慢走。”姜昕冉还在地上跪着,狼狈的爬了两步站起来,“老……老夫人慢走。” 等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挡屏时候,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楚忻韵一眼,“不要脸。” “妹妹可是在对老夫人有所不满?”楚忻韵惊讶的看着她。 被楚忻韵呛了一声,想到这是楚老夫人的地方,姜昕冉善有些许理智不至于把心底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她凝噎一下,瞪着楚忻韵,“我是说你这个扫把星,不要脸。” 楚忻韵脸色一下子拉下来,扶了扶自己的头发,耳朵上的耳坠随着动作晃动了一下,她慢悠悠的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容我提醒你一句,虽说在外你也算是楚家人,但我是入了族谱的正宗,你可还姓姜。再说,我是正宗大房嫡长女,我母亲虽说早逝,可也是楚老爷三媒六聘八台大轿风风光光娶进门的。是正室,是大房主母。你不过是三叔房里的一个妾生子,不要以为三叔没有娶妻你就是三房的嫡女。就算真的是嫡女,在大房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人呐,不要奢望自己不该奢望的东西。会摔的很惨。” 姜昕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楚忻韵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楚忻韵确实一个字也说不出。她觉得楚忻韵看着她的目光满满都是鄙夷。 她怎么敢……怎么敢说这种话! 姜昕冉气急攻心,对着楚忻韵娉娉婷婷离开的背影,愤然大喊,“楚忻韵你别嚣张!总有一天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哦?是吗?”楚忻韵微微侧过头,看着姜昕冉涨红的脸,红唇微微勾起,“我拭目以待。” 第7章 落水 楚老夫人的宅院装扮的向来素净大雅,门外便是一汪引自山上的活水汇聚成的池塘,密密种了些荷花。秋天微寒,莲花早已凋落,莲叶也只稀稀疏疏的还挺立着几片,看着甚是萧条。 池上修了一座窄桥,上好的桐木铺的,为了取曲径通幽之意,特意修的只容一人通过。楚忻韵察觉到身后姜昕冉带着怒气的步伐,在姜昕冉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脚底一滑,向后摔落水中。 这个事情发生的突然,水花溅起的时候大家都没来的及反应。写意最快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快来人!大小姐被三小姐推入水中了!快来人啊!大小姐落水了!” 楚老夫人在屋里头坐着小寐,屋子点点着轻柔的荷花香,林嬷嬷在一旁低头绣着花样子。很是安祥。忽然听到外面逐渐而起得喧闹声,老夫人不由得皱了眉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看看外头出了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的。” 婢女低头出去,没多久匆匆进来,“回老太太的话,外头三小姐将大小姐推入水中。” 楚老夫人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反了她!” 林嬷嬷手里的针线活也放下,说,“奴婢觉得,三小姐的脾气近日是越发大了。昨儿您寿宴,三小姐不顾嫡庶尊卑抢着出风头,已是让外人看了我们楚家笑话。今儿,奴婢适才听闻三小姐想着爬到大小姐头上去,当楚家嫡长女。”话音未落,老太太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反了她不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容她进楚家已是恩泽,要不是看在我那可怜表妹面子上,早把她赶出去。还痴心妄想些什么!有朝一日是不是想自己坐我这个位置把楚府改姓姜啊!” “老夫人息怒。”林嬷嬷低着头看着自己袖子中绣着一朵兰花的手帕,收敛神色,递上一杯茶。楚老夫人接过,掀开茶盖,却是再气不过,“过几日宫里赏梅会,韵丫头要是这时候病了怎么办!”把茶盖一摔,“去,把那姜氏给我叫来!” 姜氏被老夫人召见,慌慌张张从院里跑到老夫人的宅院,见气氛甚是凝重,下人垂头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自己闺女有些狼狈的跪在地上,堂上坐着面色凝重的老夫人。 二房的几位都来了。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她悄悄的询问老夫人屋里和自己关系好的婢女,可那人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她心底一下慌了神。 二老爷从内屋出来,对着老夫人耳语了几句,老夫人的面色不见好转。二夫人眼眶一下子红了,站起身径自走到姜昕冉面前扬起一巴掌狠狠甩过去。 姜氏尖叫一声,扑过去护住自己的女儿,“二嫂你疯了!” “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二嫂。”二夫人冷笑道,“你女儿想害死大房韵儿自己取代,我是不是以后还要唤你一声主母啊。” 姜昕冉面色惨白,止不住颤抖着,一个劲的摇头否认,“不,不是我,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和我没关系。” “不是你?难道我家小姐这么冷的天气自己跳下去的啊。”写意红了眼眶,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瞪着姜昕冉,“若不是你从后面撞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不会落水。你明知道窄桥只够一人走,却还要硬挤过来。” “是她自己太慢,对,这一切都是她,是她故意的,奶奶,你要相信冉冉,冉冉没有错的。是姐姐自己掉下去想要陷害我的。”姜昕冉道。 “够了!”老夫人喝到,“姜氏,我看在我表妹面子上收留你,让你嫁给老三,虽说是妾室,却也好生养着,让你代把持中馈,你倒好,生下这个女儿不知感恩,妄想爬到嫡长女的位置。今天下手害自己自己姐姐,明天是不是就要来害我!” 姜昕冉面如土色。 姜氏听闻老夫人这一番话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她哆嗦着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看在我死去表妹的面子上给你们两条路,要么继续留在楚家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庶小姐,年纪到了我自会给你许配一门好亲事,要么带着你们所有的家当,给我滚回你的南州当你姜家大小姐。你们选一个吧。” 姜氏被老太太的威严压的腿软,可她知道,自己要是回了南州,那这辈子真的没有往上爬的希望了。她好不容易攀上楚家,她还没有成为楚家主母。现在忍一时,等到楚老爷回来一切都会好转。 她眼珠子一转,心下有了计较,眼眶一红,看着甚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姜氏委屈的抬头看着楚老太太,抽泣道,“妾身知道,自己出身卑微,承蒙老祖宗厚爱才能达到今天的地位。妾身已经知足不敢奢求太多。今日知错,全在妾身对冉冉教养不严,老祖宗向来心慈,还望老祖宗念在冉冉年幼的份上,网开一面。” 二夫人冷笑一声,道,“网开一面的意思是让老祖宗不要责罚你们么?那感情这冷天的我韵儿就活该被推下去还险些溺死么?老祖宗,”二夫人转头对着老夫人,跪下,“家法断不可不从,庶害嫡可是大事,要是哪天不小心传出去了,只怕外人会嘲笑我们楚家管教不严,家德不修,做出纵容庶女谋害嫡女之事。楚家乃京都名门望族,树大招风,自当小心谨慎。还望老祖宗三思。” 老夫人面色凝重,把玩着手里昨天子墨送上来的文雕桃核,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凝重。大伙都不敢出声,只有姜氏母女偶尔的抽泣声。 小孩子稚嫩的哭声由远及近,楚子墨的乳娘抱着楚子墨慌慌张张的往这里来。“老夫人赎罪,少爷哭闹着要找夫人,奴婢……” “好了,你下去吧。”楚老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林嬷嬷上前从乳娘手里接过哭得满脸通红的楚子墨。 “小少爷,怎么了?”林嬷嬷问道。楚子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挣扎着往老夫人怀里扑,“墨儿要姐姐。呜呜呜呜呜呜呜他们说姐姐要死了,墨儿不要姐姐死呜呜呜呜呜。”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老夫人安抚的拍拍他的背,好声问道,“墨儿听谁说的?” “他们说的。”楚子墨大眼睛噙着泪水指了指一旁的下人,哇的一声又哭出来,“墨儿要韵姐姐。奶奶,墨儿要韵姐姐。”楚子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打了个嗝,二夫人心疼的连连抱过自己的孩子安慰道,“好孩子不哭了,你韵姐姐吉人自有天象,会没事的。” 楚子墨在老夫人心中分量极重,如今这一哭一闹,怕是自己不会好过。姜氏能从一个小妾爬到今天代把持中馈自然不是个傻子,论起讨老夫人欢心,可没有谁更懂老夫人的喜好。姜氏跪着往前爬几步,就在老夫人面前一步的地方狠狠的给老夫人磕头。 “老祖宗慈悲,妾身知错了。还望老祖宗不要将冉冉遣回南州,她还小,无依无靠,怎么说也是老祖宗的孙女,楚家血脉不可流落在外。妾身愿束发清修一年,给老夫人祈福,给大小姐祈福。” 青石砖上咚咚作响,姜氏额角很快青了一块,还是执意磕着。 她大着胆子抬眼瞅了一样楚老夫人脸色,老夫人垂着眼把玩着手里的桃核,突然开口问,“老二家的,你怎么看。” 二夫人看了一眼惺惺作态先把委屈唱罢的姜氏,心底冷哼一声,道,“妾身认为,楚家血脉不可流落在外,三姨太既然表态了,妾身也不好再说什么。妾身但求老夫人一事。” “你说。” “请允许妾身带着韵儿瑶儿还有墨儿到别庄修养身子。”二夫人说着红了眼,“韵儿受了惊,自当需要一个人照顾,妾身担心下人照料不周,主宅人多嘈杂不利于静养。妾身想着,离这不远的那处别庄甚是清净,还望老夫人答应。” 楚子墨好容易收回眼泪,打了一个嗝,怯生生的看了地上跪着的姜氏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望着老夫人,小声道,“墨儿要和姐姐在一起。” 四周没有人敢出声,楚子墨都老老实实窝在他娘亲怀里一声不吭,水汪汪的眼睛只看着老夫人。林嬷嬷在一旁尽心的替老夫人揉肩。只有姜氏还在一下一下的磕着头。 过了一盏茶,老夫人头疼的揉揉太阳穴,“罢了,三房的收拾收拾,赶明儿就送到京郊的别庄好生反思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来。中馈全部交还给二房的负责。林嬷嬷,等韵儿醒了让人送回屋去吧。再让老二那头上点心,好药好物的养着,缺什么就走我私库。赶在赏梅会之前将人养好了,不要落下什么病根。寒秋入骨,半生痛苦。” “谢老夫人。”姜氏终于停下,额角只是淤青一片,看着甚是恐怖,配上那微红的眼眶,弱柳般的身姿,理应惹人怜惜。可楚老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姜氏做戏半天却没人搭理自然落了颜面。 姜氏费尽苦心不至于让自己被遣回南州,在后头跪着的姜昕冉看到母亲跪着不停磕头最后换来自己要被送到别庄,哪里受过这种气,不管不顾的叫嚷起来,“老祖宗孙儿不服!为什么是孙儿被送走而不是楚忻韵那个病秧子!她受了风寒难道不该隔离开,免得传染其他人吗!” 话已出口,姜氏急忙回头想止住姜昕冉已是来不及。 只见老夫人原本稍微缓和的面色又沉了下去,喝到,“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二夫人眼泪当时就下来,扑通一声给老夫人跪下,声泪俱下的给老夫人磕头,“母亲,还请母亲听妾身一番话。妾身和姐姐嫁入楚家,虽说没有大功,却被并无大过,姐姐去的早,留下韵儿这么一嫡女,这是大哥唯一的血脉。韵儿自幼懂事乖巧,孝顺长辈,受了委屈也不曾说道。姜妹妹把持中馈之后,韵儿那处时常缺银少粮的,这些韵儿从不和妾身提起,莫大的委屈也自管自己咽下,如今,确实连在家养病的资格都没有,这让外出的大哥听闻有多伤心,连庶女都能爬到韵儿头上指手画脚。我韵儿受委屈是小,只怕以庶欺嫡传出去丢我楚家颜面是大。妾身不求其他,但求老祖宗为我韵儿做主,以正家风。母亲,我不求韵儿富贵,但求她安稳平安。若是姜妹妹容不下我韵儿,我自当领着韵儿归我苏州林家。从此和楚家再无瓜葛。” “二房的!你在说什么胡话!”老夫人重重拍了桌子。 二夫人跪在地上,掩面痛哭,“妾身从不说浑话。妾身自问和姐姐把持中馈的时候,向来公平,三房那处,虽说姜妹妹是妾,可念在小叔房里没有其他人,也是照着三房主母的份例给的。好东西韵儿一份,姜妹妹那必然也是有一份的。妾身从未欺着她们母子,交代下人对三房也要敬重有加。可未曾想到,姜妹妹把持中馈以来,韵儿饱受欺凌,房中短亏不说,姜妹妹那处三天两头前来欺辱韵儿,不是咒韵儿早死便是要废了韵儿嫡女之位。妾身自知,林家不过是苏州一商户人家,自当比不上姜妹妹的南州姜家,虽说姜家家道中落,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祖宗,倘若真对韵儿有千方不满也请冲着妾身来,若是觉得韵儿不配当楚家嫡女,妾身恳请老夫人请来族中长老,将韵儿除出族谱,早早的扶了三姨太,立了姜昕冉,也省的外人说我们楚家嫡庶不分。 妾身和姐姐嫁入楚家是三生有幸,不敢奢求其他,但求替夫家开枝散叶。如今有了孩子,便只求孩子健康将来好光宗耀祖。倘若......倘若老夫人容不下我们,妾身愿和老爷和离,纵使千般不舍,妾身也不忍看着孩子受人欺辱活不下去。” “真有此事?”老夫人面色冷凝,冷眼瞧着下方跪着的姜氏。 第8章 小惩 “妾身冤枉。”姜氏暗暗叫糟,面上一副委屈受尽冤枉的样子。 一直不说话的林嬷嬷低者头开口,“奴婢觉得,既然二夫人这么说,只消取来账本一看即可。” “中馈一事,林嬷嬷你等下和二房的一起取来,交到二房手中,自会有结果。这以庶欺嫡,怎么说?”老夫人沉着脸。 “奴婢不敢多嘴,相信老夫人自由分寸。” 姜昕冉这下彻底慌了,忙不迭往前爬了两步,“孙儿错了,孙儿一时心直口快,孙儿没有别的意思。” “一时口误?”楚老夫人狠狠一摔茶杯,青花瓷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砸到姜昕冉身上,吓得她哆嗦一下,“我看你这是忘了自己身份!” “占着我给你们三分颜面就开起染坊,真把这当成自己天下了不成!”老夫人声音不大,可每一字落在姜氏耳中就像扇了她一耳光,她又羞又气,可偏偏无可奈何。老夫人想到昨日姜昕冉擅自做主已是丢了楚家颜面,气不打一处来,“今日你们就给我去别庄好好反思着,姜氏既然你不会教女儿那就我来教!林嬷嬷,请个私塾姑姑来,好生管教三房的,要做我楚家人就别丢我楚家脸。《孝经》《女诫》各抄三百遍,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好管管当真翻了天!” 林嬷嬷低头称是,楚老夫人看了地上楚楚可怜的姜氏一眼,不紧不慢道,“老三年纪大了,房里也该有一位主母掌事了。总是妾室当权也没这个理。二房的,改天你请些年龄合适的太太们来,看看有谁合我家老三眼缘的。” “是。”二夫人俯身称是。 姜氏面色煞白,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多说多错,她深知这个道理。跪了安得了老夫人示意带着自己女儿回房收拾行李。她想起临走时老夫人那冰冷的一眼,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醒她。 是了,这是老夫人拿点自己,敲打之前的锐气。是她占着老夫人的喜爱太过张狂,如今犯了老夫人忌讳。 “娘……”姜昕冉怯生生的跟在母亲身后,唤了一声。 姜氏挤出一个笑容,“乖孩子,我们去别庄住几天,只要你还是楚家人总会有回来一天。”到时候…… 她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大房方向,是我的终究都要拿回来。 楚忻韵落水呛了水惊了神,二老爷在开的药剂中多增了一味安神,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写意眼眶红红的趴在床边,看到她醒来,难掩高兴,扭头冲门外喊“二夫人,小姐醒了!” 二夫人急匆匆进来,看着楚忻韵带着苍白的小脸,叹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大碍,不然我可怎么向姐姐交代。” “劳姨母费心了。” “你这孩子。”二夫人拍拍她的手,想起什么似的对写意吩咐道,“写意,把我熬的那碗药给小姐端来。” 见写意得身影消失在门口,二夫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三房这次受了罚,总算能安静些时日了。” “老夫人罚什么了。”楚忻韵不置可否。 “别庄清修。还说要给小叔娶正室。”二夫人捂着嘴轻笑,“这下三房有的闹了。中馈之事最后还落到我手里。找个好日子好好去老夫人面前说道说道,一定要赶在大老爷回来前把姜氏赶出去。” 二夫人好像……特别不喜欢姜氏。和父亲有关?上一世二夫人对自己扶照颇多,总提醒自己收敛脾气要讨老夫人喜爱,可针对的也是姜氏。 楚忻韵收敛目光,道,“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好韵儿,”二夫人叹了一口气,看了和姐姐神似的面庞,道,“姨母总不会害你,相信姨母。在老夫人面前记得收敛脾气,莫要和三房,和老夫人置气,总归对你有好处的。” “韵儿记下了。”楚忻韵暗自思衬,应道。二夫人转颜笑道,“我让下人给你送些银灰炭来,夜里天寒,记得让写意烧些,我让厨房给你炖了姜汤,多喝些能驱寒,被褥不够我明儿让人给你新弹一床,今晚先将就着。” “姨母,不用那么费心……”话说道一半被打断,二夫人满是不高兴看着她“你是我外甥女,是楚家嫡长女,做这些怎么了?” “那韵儿谢过姨母。”楚忻韵只得受下。二夫人顿时笑靥如花。这变脸速度让楚忻韵觉得自己姨母可能来自蜀中。 看着楚忻韵喝下药汤和姜汤,不放心的叮嘱写意一堆注意事项,临走时再三检查了房里的炭炉和窗户,二夫人这才离开。 房里燃了银尘炭,写意掩实了窗户,点燃一根安神香,强迫自家小姐早早入睡,自己到外间给楚忻韵守夜。 深夜,果不其然,窗户发出一声轻响,一个身影熟练的翻进屋内。 楚忻韵正斜靠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武王殿下又翻窗啊。” 霍骁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媳妇,这叫翻墙渡佳人。”不顾杯中茶早已凉透,霍骁一饮而尽,就要脱衣上床。 楚忻韵趴在床上笑眯眯看着武王殿下精壮紧实的身材,目光流连在胸肌上。霍骁感觉到楚忻韵的目光,毫不吝惜地展示自己的身材,“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楚忻韵窝在霍骁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受着霍骁身上的热气,满足的眯起眼睛跟只小狐狸似的。 霍骁原本听闻安插在楚府的影卫报告楚忻韵落水,心急如焚地赶来,见到床上笑眯眯的那人,顿时心安不少。摸着怀中人的秀发,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今天落水了?” 楚忻韵猛地抬头,桃花眼瞪得滚圆,“你信息怎么这么快。” “嗯?” 楚忻韵又趴回霍骁怀里,黏的更紧,一只手环住霍骁劲瘦的腰,像是讨饶似的蹭了蹭,“不过是我自己下去的。”感受到霍骁躯体微微一僵,气息有点收敛,这是要生气的节奏!急忙讨好似的舔舔霍骁的唇,“不要生气嘛。” “就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呢!”霍骁板着脸道,不满的不轻不重地拍了楚忻韵屁股一下。 我的妈呀,生气了! 楚忻韵连忙捂着头一脸虚弱,“我胸口疼。” “……捂错地了。”霍骁道,明知道那人时装的却还是抱紧了楚忻韵,渡了些内力过去。“知道疼以后少干这种事情。” 第9章 夜归 楚忻韵笑眯眯的窝在霍骁怀里蹭了蹭,头顶顶着霍骁的下巴。玩弄着霍骁的手指,“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自己跳下去。” “为什么?” 楚忻韵想到早上姜昕冉硬要挤过来那一幕,眼神一沉,“不管如何总要有一个人落水,不是我就是姜昕冉,与其落人话柄,不如我掌握先机。” 装委屈这件事吃的亏多了,自然也会装了。 霍骁一言不发揽紧了楚忻韵。楚忻韵道,“一次风寒换得三房被处罚,我看也是值了。” “没什么比你重要”霍骁面色渐凝,“三房不值得你这样,你是我的妻子,堂堂武王妃,怎么能这样对一个低贱的庶女。” “可是我现在还不是。”楚忻韵看着霍骁,“我现在还是楚家的女儿,除了老夫人的疼爱我一无所有。得到楚老夫人的疼爱是复仇的第一步,你知道上一世,为什么姜昕冉会赶在我前头出嫁?”霍骁虽说在战场上工于心计,计谋过人,可对于内宅一事了解不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楚忻韵笑了笑,“因为她明里委屈,暗里讽刺,激得我出手压她一头。我母亲是苏州林家,商贾之家,老夫人本来就瞧不起商贾之家,这下只觉得我一身金钱俗气,担不得大台面。姜氏虽说家道中落,可也是官家子女,和老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出于同族之情,自然对姜氏疼爱几分。幼女赶在长女前出嫁,你知道世人会怎么看待,他们都说这个长女品行不端。”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老夫人没有阻止,因为她已经起了废我的心思,或者她心眼里认为姜昕冉才能担楚家颜面。” “所以……” “所以我也学了这一手,先让老夫人觉得我大方得体,再慢慢激姜昕冉失态。姜昕冉占着老夫人喜爱,娇纵一世最是经不起激。对比之下,一个内敛稳重,一个浮躁失态,你是老夫人你喜欢谁。”楚忻韵说,“我要慢慢的拉她们下水,永远打压她们一头,让她们永无出头之日。霍骁,这样的我,这么狠毒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夜明珠的光并不是特别明亮,如同窗外的月光般朦胧。倒映在霍骁眼中灿若翠星。霍骁定定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动枝桠的沙沙响,四下很静。静到楚忻韵能听见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不安。 她害怕。 害怕霍骁讨厌这样狠毒的她,害怕失去霍骁,害怕自己重头再来这么一世,再无其他可以信赖之人。 心脏因为紧张跳的快要爆炸,藏着一千只的兔子在疯狂蹦跶。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子。直直望着霍骁的眼睛,看是要看到霍骁的内心。 “呵。”她听到一声轻笑,将沉默几乎窒息的空气扯开一条缝。不长的时间却比一个轮回更加漫长。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霍骁将她搂的死紧,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你永远是最好的那个。” 楚忻韵悬在喉咙口的心脏在触及霍骁熟悉的体温那一刻,就落回原位。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出征那些年,杀了多少鞑子?我的战袍都染满了血。韵韵,你嫁给我的那天,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母妃早些年担心我因为凶名在外会娶不到媳妇。韵韵。”霍骁亲吻楚忻韵的头发。 谢谢你。 五王子宫里的烛火明晃晃的亮着,夜色已深却也不见熄灭。 “忻韵今早落水了?”霍烨看着暗探报上来的折子,面色阴沉不定。“她妹妹被送到别庄去了?” “是。属下亲眼看到姜氏一行前往别庄。” “有意思。”霍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楚老夫人什么时候对忻韵这么怜惜了。” 暗卫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主子什么意思。 “忻韵这些日子可有相交密切的人?” “楚小姐这些日子深居简出,除了去灵台寺礼佛之外,便没有出过门。” 霍烨笑了笑,烛火照耀下,俊美的脸庞带上几分暖意,笑意却达不到眼底,“玄八是不是好久没活动了?” “属下明白。” 霍烨站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碧螺春,茶香被紫砂壶一煲,四下开散来,他把玩着琉璃白瓷杯,却不喝,“总该让人知道,有些人是碰不得。让玄八小心点,别落下什么把柄。” “是。” 玄八是霍烨身边从小培养起来的影卫之一,专通暗杀和刑讯。 “三王子最近有什么动向?”霍烨问。 “三王子白日在北郊大营练兵,夜里回王府。” 回王府?霍烨眉头微微皱起,这北郊大营和武王府来回也要一个时辰,霍骁吃饱撑的跑回来只为睡一觉? “查。查清楚武王晚上到底为什么回来。” “是。” 霍烨面色冷凝,一点都不似人前那个温润如玉的五皇子。他望向一端墙上挂着的画,画上的女子身着宫装,在花丛里巧笑嫣然,和楚忻韵一样的面庞,眉目含春。霍烨突然笑了,“这茶是不错,找个理由给苏州林家送去些。” 彼时夜深露重。 楚忻韵闺房里却是暖融。 霍骁的怀抱很温暖,比燃着炭还要暖上许多,楚忻韵夜里畏寒,自然抱着不撒手。也许是安神香终于起了效,也许是心里的担子卸大半,睡得十分安稳。霍骁瞅着时辰差不多,正要抽身离开,动静稍稍一大,身上人不满的抱紧自己,硬是不让动弹。 “媳妇?”他试着小心的唤醒楚忻韵,得到的却是楚忻韵不耐烦的一巴掌。力道和小猫似的。 无奈之下点了楚忻韵的睡穴,给她盖好被子,炭笼里加了些炭火,小心翼翼的推开窗子翻出去。这次没忘了掩好窗。 霍骁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和楚忻韵的关系,毕竟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闺房里留宿男人,传出去有损楚忻韵名声。一直以来走的都是屋顶。幸好武王府和楚府隔得不算远,两条街的距离,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正准备翻下屋顶的时候,远远瞧见大门口蹲了一位乞丐。 乞丐? 什么乞丐胆子这么大赶在武王府门口呆着?霍骁心里生疑,在屋顶上藏好身形。 那乞丐蹲了没一会,见四下没人,大大咧咧的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纵身一跃到门口的大树上,学着斑鸠叫了几声。 没多久,武王府里走出一个人。 那人在树下和那乞丐交谈了几句,似乎被清晨的寒气冻到了一般,很快就回去了。乞丐似乎得到的满意的信息,踮起脚尖站在树枝上,朝王府里张望。随后轻功飞走。 这功夫有些眼熟,看着像是霍烨那头影卫们的功夫。 霍骁讽刺一笑。 他这个好弟弟,可真关心自己。 第10章 细作 霍骁借着似明还暗的天色掩护,轻手轻脚溜回自己屋里,换上平日里的练功长富,提着剑到后院。行云流水般练完一套剑法。此时天色微亮,更鼓响了三声。 他一个收势稳稳的还剑入鞘。习武之人听力甚好,听见前院杜管家张罗下人打扫做饭。暗自点头。提着剑回屋。 下人装扮的小厮端着脸盆推开霍骁的房门朝里头张望。瞥见床上空无一人,急匆匆的放下脸盆,低着头往外跑。冷不丁撞上身后的霍骁。 还没来得及反应,冰冷的长剑已架在脖子上。 “你是谁派来的。”霍骁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杀意。 “小的刚入王府不懂规矩,王爷饶命啊。”那人惊慌失措,张口求饶。 “哼。”霍骁冷笑一生,拎鸡崽使得将那人拎到大堂。“杜管家!” 杜管家是霍骁母妃身边人,打小跟着霍骁,霍骁出宫建府时就把持着府中大小事物。一张娃娃脸甚是喜人。颠着个大肚子急匆匆跑来,在霍骁身侧站好,“王爷。” 霍骁抬起下巴示意下堂跪着的人,“查。” 杜管家心领神会,笑眯眯的张罗打手将那位小厮带下去。 “杜管家,我刚入府不懂规矩,一时冲撞了王爷。还请管家为我申冤。”小厮挣扎着诉苦。 杜管家笑眯眯,看着很是平易近人,“新不新来我可不知道,这王爷近身伺候的打小就我一个,你何时冲撞了王爷,怎么我不知道?”喜庆的脸,温和的话语可莫名让人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小厮看着杜管家宛如看到了地府修罗。“这规矩还得慢慢教不是。” 远远传来几声惨叫。 霍骁面不改色地用完早膳,骑马回北郊大营。 早些年他随震国将军北征,立下战功,早早地获封武王出宫建府。如今边疆战事稍定,他挂着个大将军名头在兵部任职,只是个闲散之人罢了,偶尔上朝,更多时候在北郊大营训练兵马。 到底是隔了点距离,比不得身在京都的老五。 霍烨的手都伸这么长了。 看样子,是时候给霍烨一点教训了。 他记得当初霍烨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夺了自己军权,借江西盐引一事说自己贪军饷开私库意图谋反?江西巡捕可是忻韵的父亲,如此看来,不过是一个下马威罢了。借此事要挟忻韵从了他。真有他说的那么情深似海,当初就不会收姜昕冉做妾。 装得那么深情,不还是抵不过一个色字。 霍骁不屑。 按照上一世,楚老夫人寿宴之后不久,老五寻了个理由和皇后娘娘一起去灵台寺拜佛,一边勾搭着忻韵,那边却传出毁了姜昕冉的清白的事情。在佛门清净地做出这些丑态,也难为他们了。 霍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刚到北郊大营,副将楚容迎上前来,“王爷。”他面露难色,“宫里头派人来了。” “什么事?”霍骁翻身下马,将马索递给一旁的马倌。 “派个参军监军来,是要监督......”楚容话尚未说完,笑声由远及近,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穿着不伦不类的官服,出现在霍骁面前。明明是文官,却穿着武将的衣服,头上还带着文官冠。脸上满是阿谀奉承的笑容,“三皇子。在下是陛下亲派的参军巡查,免贵姓赵。” “原来是赵大人,”霍骁上下打量他一眼,“既然来了,那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这一身衣服,赵大人穿着不合身,还是脱了吧。” 赵庆脸上的笑容冻结住。“啊?什.....什么意思?” “还有,你查的你的,我管我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有点俗。要是我发现你越矩的话,军刑伺候。”霍骁说完看也不看赵庆一眼,径自朝主帐走去。 楚容幸灾乐祸的朝赵庆一笑,紧跟着进去了。 “这.....这欺人太甚!”赵庆热脸贴了冷屁股,站在原地愤愤不平。 掀开主帐的帘子,里头各路将军都在,聊天聊得正开心,唾沫星子横飞。见到霍骁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免了。”霍骁随意拉过一张凳子,坐下。皱着眉头问一旁的楚容,“外面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性情耿直的左将军当下嚷嚷道,“什么破玩意,一个文馊馊的老匹夫懂鸡毛战事,爬到老子头上瞎指挥。王爷您一句话,我老孙一刀过去砍了他。” “动不动就砍砍杀杀,真是粗鲁。”和左将军一直不对头的右将军开口,嫌弃的瞄了左将军一样,大冷天的拿着羽毛扇挡住自己的脸,“口水飞我一脸。那是皇上派过来的,代表着皇威,你懂个屁。少给我们王爷惹事。”右将军斯斯文文,看着文文弱弱书生的样子,实际上力大无比,善使弓箭。是军中儒将,他也老自诩斯文人。 左将军眼睛一瞪,“你!” 眼看着要和右将军吵起来,“好了。”楚容话一出,两人立马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坐回位置上。 “前头有人参您一本玩忽职守,陛下便派了赵大人过来监察。”楚容看了一眼霍骁的面色,接着说,“是兵部侍郎的参奏。” “兵部侍郎?宋安?”霍骁皱起眉头。印象中宋安这个人一直老老实实当他的兵部小侍郎,看着像是个中立派,不掺和到夺嫡之争中,怎么会这个时候出头。不过上一世,倒是有人在夺嫡风口浪尖的时候,在他南征归来时候,奏他贪污军饷。不过,这也不关宋安的事。这一世怎么冒出这么个茬头来。 “属下觉得,宋安的问题不大,那位派来监军的赵庆。”楚容耸耸肩,一脸无奈,“那人问题比较大。” “赵庆是五皇子那边的人,”霍骁冷笑,“想必是霍烨使了什么法子给赵庆安排个好职务进来。跳梁小丑罢了,过几天找个缘由将他遣回去好了。” 右将军捂着嘴窃笑,“属下这几天正打算去西山那头练兵,不如将赵大人分给属下吧。”右将军一笑准有人倒霉,笑容一看就没安好心,楚容默默为外头那位富态的赵大人点蜡。霍骁点头同意,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小心点,别玩太狠。” “属下知道。”说完笑眯眯的跑出去找赵大人。 左将军看着右将军出门时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楚容,宋安那边给我派人盯着,他这些日子去过哪些地方,和什么人见过面,都要告知我。”霍骁道,“今天开始,加强军中的盘查。即将入冬,北边鞑子又要侵袭北疆,不久是有一场战争要打。” “属下明白。” 文盛帝三十八年,冬。 鞑子进犯辰国北疆,三皇子霍骁率兵出征,次年六月得胜归来。七月,迎娶安平侯府嫡长女楚忻韵。 霍骁清楚记得上一世,自己打完鞑子,才回来迎娶楚忻韵。而在自己外出征战这些日子,五皇子霍烨慢慢掌握了朝中两成人脉。 霍骁慢慢握紧了拳头,绝对不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在出征之前,至少要给霍烨使个绊子。 第11章 表白 “探子被霍骁杖毙了?”霍烨坐在密室里,面色阴沉不定,“他是怎么发现那枚探子的?” “听说是晨起的时候撞见疑神疑鬼的探子。” “呵,什么时候这么巧合能撞上?”霍烨冷笑,将手中的信纸用烛火细细烧了,看着悦动的火焰一点点蚕食掉米黄色的信纸,眼底划过一丝阴鸷。“皇后娘娘最近睡得可好?” “启禀殿下,娘娘夜里起夜频繁,睡得不慎踏实,今早还招了太医入宫。” 霍烨点点头,提笔沾取汁,黑色的墨汁将崭新白毫染的乌黑,落笔在宣纸上留下工整遒劲的字。“很好,让皇后宫里的那位婢女机灵点,另外这个消息,借助太医之口传出去。” “是。” 纸上写满了山河二字。霍烨皱着眉头看了一会,觉得不满意,将纸揉做一团扔在一旁。“下去吧。” “是。” 又重新提笔,写上一个大大的楚字。笔锋遒劲。 霍烨满意的笑了,喊来下人将这个字装裱起来。 楚忻韵的风寒在二房的一日四份汤,老祖宗那头又上了心的照料下没几天就痊愈。风寒这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楚忻韵到底只是受了寒,发发汗,两幅药下去就活蹦乱跳了。还是二夫人担心她受了惊,硬是要她多躺了几天。 自从姜氏搬到别庄去,家里清宁不少。这一遭让不少下人重新确认了一遍楚忻韵的嫡长女地位。 一场秋雨一场寒,窗外下着淅沥的小雨,青石砖道聚了不少的小水洼。倒映着秋天的黄叶。雨敲落在瓦砖上,汇成小流顺着脊檐垂落,颇像一副山水画卷。 写意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捧着两匹绢缎气哼哼的推开房门。 暖气袭来,安抚了因雨水而起得鸡皮疙瘩。 “小姐,这是老夫人赏的暗纹落花云锦。”写意放下绢缎,脸上写满不平,“库房嬷嬷就是个墙头草,之前三房管事的时候,对我们可是不理不睬,老是拿些剩货来敷衍我们。如今倒赶着巴结来了。” “你知道那人脾气就好,何必与她置气。”楚忻韵站在桌前专心作画,头也不抬道。小狼毫在落花笺上落下一行娟秀的字。 “您倒是不急,依奴婢看啊,就要狠狠提点那些下人一下,教她们看清楚谁才是楚家正宗,要巴结的主儿。” “写意。”柔软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又缓慢提起,形成一个漂亮的收势,“过犹不及。”楚忻韵淡淡的声音和屋里隐隐的檀香似的。 “……奴婢知道了。”原本要出口的话看到自家主子明显不喜的脸色,又咽下去。 楚忻韵收了笔,将落花笺折好装入信封,“这封信帮我交给尧城的小堂姑。” “是。”写意收好信。楚忻韵又叮嘱一句,“要京城西门那家官驿送。你快些去。” 写意虽然不懂为什么要特意跑一趟城西,但还是应承下来。 写意匆匆出门的身影落入院中扫落叶的下人眼中。下人扫地的动作微微一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扫地。 大房里的头等婢女不在,伺候小姐的事情就落到二等婢女棋意身上。棋意是个年龄稍长的姑娘,鹅蛋脸,柳捎眉,透着一股机灵劲。这相貌放在外头其他人家里做个姨太太也不为过。楚忻韵挑挑眉。 棋意掀开帘子进来,先给楚忻韵行个礼,“奴婢棋意问小姐安。”站的位置恰恰比写意通常战的位置远了一步半。 “你在我院中多久了?”楚忻韵问。 “回小姐,已有八个年头了。”棋意说着上前一步半蹲着身子给楚忻韵到了一杯茶。规矩样样不落。楚忻韵前世算是宫门中人,宫中的礼仪学了十成十,一眼就看出棋意的礼仪不像是楚府这般候门大户教的出的,举手投足都带着宫中的精细。 像见面问安,头等婢女站身前三步半,棋意这种次一等,要站身前五步。楚府出来的婢女可不会讲究到这份上,站的距离或远或近,从未有一人站的这么恰好。 楚忻韵垂下眼,敛去眸子一霎的冷意,“明日起,你就进屋里吧。” 同样是二等婢女,主子屋内和屋外的,又差了一个等级。棋意宠辱不惊的谢赏,“谢小姐。” 楚忻韵指了指一旁的布匹,“明儿找个好些的裁缝裁几件衣裳,你先把他们收起来吧。”棋意应了一声,抱着布匹退下。 楚忻韵看着棋意离去的身影,面色冷凝。 入夜,已经习惯爬自家王妃床的武王老规矩的翻窗入内,黑灯瞎火熟练的摸上床,一把将楚忻韵揽在怀中。狠狠嗅了一口楚忻韵身上的冷香,心满意足的蹭了蹭,“媳妇啊。” “怎么了?”楚忻韵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的慵懒,懒懒的鼻音勾的霍骁心痒痒。 “媳妇儿,我快要打战了。我想快些娶你过门。” “还有好几个月要等呢。”楚忻韵在霍骁怀里闭上眼睛,“下下个月月末才及笄。” “媳妇,”霍骁有些委屈,“我等不及嘛。你及笄没多久我就要出征,时间太赶了。” 楚忻韵黑暗中勾起嘴角,“那你可以不要去啊。” 霍骁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媳妇你真聪明。” “说的好像你没这打算一样。” 霍骁嘿嘿一笑,“我是不打算去。老五趁着这个机会笼络不少人脉,我可没那么傻。最主要的,我去出征了,入冬的赏梅会上你被人拐跑怎么办。”一番无赖的话愣是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你是担心没了姜昕冉的变节,我会被皇后娘娘配给霍烨?”楚忻韵似笑非笑,霍骁头点的和鸡啄米似的,“你先开这个口不就得了,长幼有序,你尚未婚配哪轮的到霍烨。” “不行!万一霍烨色心大起强行要了你过来怎么办。你看他,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眼睛,色咪咪的。”楚忻韵好笑。这人明明在外头智勇双全用兵入神,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和小孩子一样。 “人家那是桃花眼,三皇子的桃花眼,京都多少女子醉于其中。” “下月是要去礼佛的,万一霍烨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办?万一霍烨当场向皇后提亲怎么办?这期间变数太大了,我不放心。”霍骁一个劲耍赖,细细列举一大堆可能性,表示自己心慌慌。 楚忻韵奇怪,上一世霍骁军中有事脱不开身,又是出宫建府的皇子,因此没有和皇后一同前去礼佛。听这语气,像是不去一般。疑惑道,“你不去?” “……”霍骁沉默。 “军中出了大事?” 霍骁摇头。犹犹豫豫地。 “到底怎么了?” “......”霍骁犹豫半晌开口,“小时候太过顽劣,冲撞了当时的元慧方丈,后来......” “后来怎么了?”楚忻韵实在好奇,歪着头看着他。霍骁索性一口气说了出来,“后来在我连连打算三尊佛像,弄坏藏经阁半阁藏书之后,灵台寺就不让我进去了。” 楚忻韵没想到是这个缘由,实在没忍住笑出来。霍骁看着怀里使劲憋笑,笑的身体一颤一颤的楚忻韵,十分无奈。 “没,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楚忻韵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若不是顾忌着外头的写意,恐怕此刻早就笑出声。霍骁看着楚忻韵这样子心头无奈,索性拉过楚忻韵,低头深深的吻下。 一吻终了,楚忻韵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眼泪。看到霍骁那张写着“我不开心”的俊脸又忍不住笑起来。 霍骁:...... 早知道不和媳妇说这种小时候的糗事了!这下在媳妇心中自己威武霸气不起来了怎么办! 霍骁眼中满满都是后悔和无奈,隐隐还有些委屈。这模样太可怜,楚忻韵好不容易忍住笑,握住霍骁的手蹭近霍骁怀里,“那我也告诉你一件我的秘密好不好。” 霍骁精神一震! 媳妇的秘密! 摆出一副“我很难过,但是你要说我还是愿意听一听的模样。” 楚忻韵忍俊不禁,上前在霍骁脸上轻轻烙下一吻,“我爱你。” 先是震惊,接着是一阵的狂喜猛然向霍骁袭来。上一世,楚忻韵从未对自己开口说过爱。他心里悬着拴着,生怕楚忻韵对自己不喜。直到落难后,楚忻韵为自己而死,他才明白楚忻韵的感情。 霍骁激动的无以言表,牢牢的抱紧了楚忻韵。 夜,还很长。有情人夜里都是好梦。 第12章 异处 中鸾殿的烛火明晃晃一直亮到天明,寅时时候,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急忙请了太医进宫。宫里的婢女进进出出,这番动静不小,连后头养恩殿的太后都惊动了。 “皇后这是怎么了?”太后从睡梦中被人吵醒,懒洋洋问道。 “禀太后,娘娘似乎梦癔了。” “怎么回事?”太后皱起眉头,“太医不是开了安神药,怎么还没好转。桂嬷嬷,扶哀家去看看。” 中鸾殿离养恩殿稍有距离,一路上时不时有宫女神色匆匆的经过,见到太后的鸾轿,忙不迭的跪下请安。太后见状,略显心烦,问道,“桂嬷嬷,皇帝呢?” “禀太后,陛下今夜宿在滕郦宫中。”那是四皇子母妃郦妃的宫室。太后面露不喜,郦妃这个狐媚子,但也没有说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宫人起轿。 中鸾殿闹得人仰马翻,皇后面色苍白,一脸惊慌无措,缩在一角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口中直喃喃,“不是我,不是我。”宫人在一边好声的哄着仍然不见好转。 太后进来就看到这幅场面,眉头皱起,遣退了宫人,看着皇后轻声呵斥道,“身为一国之母,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听到太后声音,惊慌失措的皇后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扑倒在太后膝下,“母后。” “皇后,有什么事起来说话。”太后命人搀扶起皇后,皇后一把将宫女的手挣开,泪水从眼角滑落,“母后,臣妾惶恐,每到夜里,总能看见元后那不甘的眼神,还有.....还有临死前的惨状。母后,这,这莫不是元后向我偿命来了。”皇后是继后,并非皇帝原配。 “皇后我看你是昏了头!”太后厉声喝道,“你是我大辰朝的皇后,母仪天下,岂是那些魑魅魍魉能侵扰的!” 皇后落下两行清泪,“是臣妾对不起元后,若非臣妾当初鬼迷心窍,不肯召请太医,元后姐姐也不会......” “你这是在指责哀家么!”太后气上心头,皇后是自家表外甥女,挤掉元后扶持自家人上位原本是她的主意,太后如今吃斋念佛就是为了赎当年谋害元后的罪,最是见不得人拿这事说话。怒道,“我看你现在才是被鬼魇住了!下月十五,去灵台寺求佛祖庇佑,省的那些鬼怪作乱。” 皇后抽抽搭搭,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太后缓了语气,扶起皇后,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你是我外甥女,姨母总不会害了你,这宫中,也就只有我们二人是一条心的,你天生就是皇后命,钦天监不是说了吗,你八字命中高鸾,注定母仪天下,祥凤护体。你不用担心别的,只管好好当你的皇后,懂了吗。” “臣妾明白。今晚是臣妾唐突了。”皇后是聪明人,听懂太后话中之言,“惊扰母后了。” “乖孩子。”太后最满意就是皇后听话懂事。 姨侄又说了些体己话,太后上下敲打一番宫中侍女,这才起驾回自己寝宫歇下。 霍骁抱着楚忻韵好一阵腻歪,直到外头隐隐传来写意走动的声音,这才恋恋不舍的翻身离去。回到军营,楚容便迎了上来,“王爷,宋安那头有动静了。”霍骁接过楚容手中的密报,拆开火漆印,越看脸色越差。 “屯兵,区区一个侍郎居然敢屯兵!”啪的一声狠狠地将密报摔在地上。霍骁气的不轻,“是不是将来要嫁祸说我谋反!好大的胆子!” 楚容捡起地上的密报,丢进墙角的火笼罩里,火焰一下子卷席上来,将密报吞噬的一干二净。说:“王爷先别急,宋安有一嫡女,年龄恰好,前些日子五皇子隐约表示出想和兵家结亲,宋安想来是要攀上五皇子这条高枝,提前示好。” “哼,想的美。”霍骁冷哼一声,“他倒是什么都敢拉拢。” 宋安,宋安,霍骁默念这个兵部侍郎的名字数声,结亲,宋家,屯兵。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里如同猛然紧绷串成一条线! 是了。 霍烨和皇后并不亲近,也不是一个信礼尚佛之人,是断然不可能和灵台寺扯上关联的,前世霍烨陪同皇后去灵台寺礼佛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现在看来,只怕上一世宋安就被霍烨拉拢,礼佛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察看宋安为霍烨屯的兵马。 灵台寺偏远,建于高山之上,翻过山就是一处深不可测的峡谷,十分隐蔽,用来藏兵蔽马是再好不过的。上一世自己狩猎误打误撞发现这处峡谷,没想到霍烨早就知道了。 霍骁眸色深沉,眼中闪过一道戾色。 “楚容,寻个由头将宋安找出来见见。”霍骁吩咐道,“我要回宫一趟。” “是。” 正在这时,营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仔细一听,是右将军和赵庆的声音,赵大人的声音隐约带了几分害怕。营帐的帘被右将军一把掀开,拎小鸡似的拎着赵庆进来,“王爷,赵大人有话对您说。”回头看着几天下来瘦了几圈和小鹌鹑似的缩头缩脑的赵庆,挑挑眉毛,“赵大人,说吧。您不是有很多的意见吗?” 赵庆经过右将军这几天明里暗里的操练,苦不堪言,哪敢提什么意见,目光和霍骁一对上,忍不住又缩了缩脖子,“下官,下官没意见。” “欸,赵大人,这就是您不对了。你对我们右翼军的拉练明明有很多意见嘛。行军的阵势也有很多研究的嘛,为何不说出来个王爷听听呢。”右将军微微一笑,赵庆没来由的背脊发凉,觉得看着温和的右将军笑容里藏着把把尖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被坑死。惊出一头冷汗。 “下官,下官突然想起,出来许久没有回禀上官,下官,下官惶恐,还请王爷准许下官回城禀报上司。” 赵庆低着头,不敢看霍骁的脸色。霍骁挑挑眉,愉快的答应,“好,赵大人这些日子辛苦了。”这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赵庆更加胆战心惊。得了准许,尾巴着火似的逃离军营,右将军倚着门,笑眯眯的看着赵庆狼狈的身影,挥舞着手中的羽毛扇,“赵大人,记得回来看看啊。”那语气和青楼接客的姑娘似的。 赵庆这些日子被右将军折腾够呛,听闻这句话,马背上一个哆嗦,险些摔下来。好容易稳了神,头也不回的策马朝京城方向扬鞭而去。 军中一行将士忍不住笑出声来。 霍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楚容好奇的凑上去问,“小右,你怎么折腾人家来着。” 右将军捂着嘴直笑,“就带着他随军训练了几天。” 训练了几天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啊。楚容心有怀疑,听到右将军不紧不慢道,“他不是参王爷玩忽职守嘛,不训练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玩忽职守呢。也就是刚入军的苦刑役那种训练吧,唉,这赵大人一点苦都吃不得。”苦刑役刚入军是最苦的,遭受都是非人的训练。右将军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角,假装有眼泪,“唉,可怜的赵大人。” 这厮属黄鼠狼的!楚容默默离右将军远一点。 “过几天,霍烨想来会想个法子将赵庆调走,小右,你的参奏备好了吗?”霍骁道。 右将军怪异一笑,“早就挖了坑等着他们跳呢。” 第13章 前兆 自打被老夫人遣到别庄,姜氏母女收敛了不少,每日在庄子里足不出户,看着倒像是诚心改过的样子。老夫人看着别庄嬷嬷报上来消息,点点头。对一旁服侍的林嬷嬷吩咐道,“等老大回来了,也把姜氏接回来吧。一家人总该聚聚的。” “奴婢省的。”林嬷嬷颔首应下。又道,“前些日子,二夫人接了中馈,可奴婢昨儿瞧见二夫人让人开了自己的私库......” 中馈一事事关整个楚府,马虎不得,老夫人提起精神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府中下人说,亏欠的月钱补上了。”林嬷嬷垂首,“还将三房那边的几位下人打发到浣衣处去了。” “将二夫人寻来问个清楚。”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桃胡吩咐道。 二夫人带着中馈账簿过来,身边仅跟着一位贴身婢女,比起姜氏恨不得前呼后拥的样子,大方了不少。“老夫人。” 老夫人点点头免了二夫人的礼,单刀直入,“老二家的,中馈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夫人面露难色,“这......” “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样子。” “那妾身就说了,”二夫人递上账簿,“公中的开支走公帐,有账房先生管,多出来的有各房分摊。按照惯例,大房大老爷不在,主母过世,只留一嫡长女,每月应得三十两纹银。二房每月应得八十两,因为二老爷在府中,二房一双儿女,三房只有三老爷,并无主母,因此小叔每月领的三十两纹银,应和大房一样。这样算来,各房每月一百两银子,除去二房的二十两,大房和三房应该各出七十两。总共一百六十两纹银并入公中,这是给下人的月钱和打赏。可是您看,”二夫人纤纤玉指指着其中一处道,“上四个月来,三房领的却是每月都是一百两。按照规矩,小叔房里有了主母,但无嫡子,每月应得五十两,嫡子二十两,嫡女十两。可大房那里每月只有五两月例,二房也只分的五十两。想来是姜妹妹疏忽了。” “亏欠的月钱可怎么说。”老夫人面色紧绷,皱纹显得更加深壑。 “这么算来,每月并入公中的应有一百四十五两。作为分发的月钱也是够的。妾身问过三房的下人,这四个月她们拿了不少打赏,这些打赏都从并入公中的一百四十五两里出。四个月下来,三房打赏的总额将近二百两。公中的帐对不上,自然就拖了月钱。”二夫人淡淡道,“所以妾身擅自做主,将姜妹妹身旁的几位婢女送到浣衣处,来抵些月钱。”只口不提开私库补楚府亏空之事。 老夫人闻言勃然大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她这是要败我们楚家啊!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公中银子也敢贪!” “母亲息怒,想来也是姜妹妹初掌中馈不懂各中明细。”二夫人好言劝道。 “我看她这是太懂!瞒天过海过的好啊!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楚家当家人!”楚夫人不怒反笑,“也罢,是要有个人压压她的风头,林嬷嬷,明儿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赵媒婆找来,老三该娶一位正妻了。” “是。”林嬷嬷应下。 二夫人心头一动,红唇轻启似乎要说些什么,想到楚忻韵,最后抿了抿唇,将话咽下。 座上的老夫人目光移到一旁的二夫人身上,“老二家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回母亲话,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二夫人笑道,“母亲也不要过多苛责姜妹妹,到底是一家人,莫伤了和气。妾身初掌中馈也闹了不少笑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初妾身还以为库中那柴火是白送的呢。”一番话勾起老夫人的回忆,想起当初二夫人闹得笑话,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点着二夫人的头,半嗔道,“你这孩子。我呀,还记得你当时得知柴火要钱那诧异的申请。” “母亲莫再提那事了。”二夫人羞恼道。 “你这孩子,明明是你先起得头,这还恼上了。”老夫人看着二夫人眼里满是疼惜,“好好好,不提了。对了,韵儿身体好些了?” “谢老夫人关心,韵儿好多了。我说承着老夫人的恩情,韵儿这病肯定好的快。前些日子还要谢老夫人,被我拦下了。”二夫人压低声音,“宫里差人送了些补品,托大臣带来的,看着像是皇子们的意思,只是不知道哪一位。” “哦?”老夫人脸上浮现几分笑意,“待宫中赏梅宴就知道了。老二家的,给韵儿找一位礼仪嬷嬷,叫下人好生伺候着,切莫有半点闪失。” 二夫人笑眯眯的应下。 楚府这天开始上下都被二夫人敲打一番,对大房也越发敬重。楚忻韵这些日子连院子都不出,除了给老夫人问安,这些日子都在屋子里练习女红和书法。 老夫人给三老爷找正妻的消息传到姜氏在的别庄,姜氏闻言失声惊叫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陷害!是二夫人要陷害我!!让我见老夫人!” 来传话的下人面无表情的将她拦下,“夫人有令,姜姨太不能出这个庄子一步。” “你敢拦我!我是老夫人的表外甥女!区区一个下人竟然敢拦我!”姜氏尖叫道,伸手狠狠推那个下人,下人不为所动,冷冷道,“奴才只听老夫人的话。姜姨太有什么事情等见着老夫人的面再说吧。” 姜氏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只能回了院子里。姜昕冉见母亲神情不对,放下抄写《女诫》的笔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一些小事罢了。”姜氏揉揉眉头,不欲让女儿知道此事,“这事娘自会解决。” 姜氏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从床头暗柜里翻出一小包首饰,放下手里反复摸岑,用绢布细细包了,避开别庄里寥寥几个下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后厨,将东西放在柴火堆里,又留下自己一对耳坠。再三确认不会被旁人发现之后,小心离去。 没过一会,别庄里送柴火的下人和往常一样将新鲜的柴火一捆一捆的送进来,整齐的码在墙角。将前些日子的柴火整理一番,这一翻动就发现了姜氏的耳饰,再往里头翻,手指触及到先前姜氏放的包裹。 “里面那个,快点。”外面传来管事的催促声。 下人摆好柴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唯唯诺诺的出去赔不是。 回来再看,却已然不见姜氏的首饰。 第14章 陷害 霍骁原本是想和楚忻韵商量十五礼佛之事,宫中一道诏书把他从京郊大营拉回殿堂之上。赵庆跪在下堂一头冷汗,一身膘几日不见减了不少。 “儿臣见过父王。”龙椅上的帝王面色阴沉的看了霍骁一眼,“不知父王召儿臣……” 一本奏折劈头砸向霍骁,“若不是大臣禀奏,朕竟不知你竟胆大如此!” 霍骁一时间被砸的有点发懵,瞅到一边低头不语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宋安,心下明白几分。“你自己看看!居功自傲,目无王法!你是怎么对待朕派去的官员,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霍骁跪着拾起奏折一目十行。 奏折里满满都是批斥霍骁苛责朝廷命官目无王法不尊王道色虐待钦差。 一看就是霍烨的手笔。 霍骁心里冷笑一声,跪在地上直着身子直视帝王,眼里满满是倔强和不服,“儿臣不服!” “你这逆子!”皇帝气得直喘气,“赵大人可都说了你还想狡辩!侮辱钦差,目无王法,我看,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儿臣不服!”霍骁梗着脖子道,“赵大人来军中名为督察实则贪污,儿臣着实看不下去,若儿臣置之不理才是真的不忠不孝!” “放肆!还敢狡辩!”皇帝气的指着霍骁说不出话,“你这……你这……”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底下众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动静一大就被正在火气上头的皇帝拉出来开刀。 “父王息怒,三哥为国征战不像是那种无端生事之人,不如先听三哥说说。”一直努力装透明的四皇子突然站了出来,一双和母亲极为相似的如水眼眸诚恳地望着皇帝,好言道,“儿臣相信三哥。” 霍骁心里诧异一直没有交集的四皇子怎么会突然帮自己。但面上什么也不显,只是一味和皇帝对视。 皇帝疼爱郦妃,对四皇子疼爱更甚于其他皇子。可惜这孩子到了朝堂上沉默的一言不发,遇到事情也只是羞涩一笑,从不见他在朝堂上议论。脸皮薄的很。如今倒为了霍骁出头,皇帝顿了顿,道,“你且说说。”他看的却是四皇子霍韬的方向。 四皇子霍韬羞涩一笑,面容和母亲带了七分相似,“儿臣,儿臣觉得,三哥当年年纪尚轻跟随大将军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母亲常和儿臣说起三哥的事迹,教导儿臣要像三哥一般为国为民。三哥爱兵,见不得手下士兵受一点委屈。所以,”霍韬缩缩脖子,“所以儿臣觉得,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三哥为大辰的付出,父王也是知道的。”说完一张脸涨的通红,“儿臣,儿臣相信三哥。” 皇帝看了向来文静此时却站出来为霍骁说话的霍韬,沉默不语。 朝堂上静的隐隐能听到外头的鸟儿啼鸣。 皇帝深深看了霍骁一眼,“霍骁你说说。” “禀父王。儿臣虽不喜赵大人,可赵大人来军中儿臣也是礼待的。军饷每日的份例都是固定的。赵大人前来,儿臣竭尽所能的调度来招待赵大人。饶是如此,也是艰苦。”霍骁看了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庆一眼,“赵大人,随军巡查可是你自己提议的?” “是,是微臣。”赵庆道。 “军中操练本身艰苦,规矩都是震北将军定下的,不可因人破例。参军巡查也不例外。儿臣记得震北将军尚在时,”霍骁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一位白发老者身上,“太尉杜大人。” “臣在。”杜太尉向前一步。霍骁问,“太尉大人,您可任过参军巡查?” “臣任过。” “您觉得军中如何?” “禀皇上,震北将军治理下,军中秩序井然,将军治军严谨铁面无私。操练也是严苛。”杜太尉看了一眼皇帝,道,“臣认为唯严而治才有大辰军的今天。” “接着说。”皇帝看着霍骁。 “赵大人作为参军巡查,可不曾做到参军巡查的本分。随军操练也是敷衍了事,如此也罢,赵大人还想从几位将军那里得些好处,依好处的大小回京汇报。儿臣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出言训斥了赵大人。”霍骁面上带了几分委屈,还是挺直了背脊跪着,直直望着皇帝。 赵庆懵了。 什......什么时候讨要好处了?他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可几位将军一副柴油不进的样子,他被拉去操练得苦不堪言,哪里有精力再去索好处?以及霍骁什么时候训斥了自己? 他跪在地上偷偷瞧了兵部侍郎宋安一眼。 宋安垂眉低额,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赵庆有些慌了。 “微臣冤枉!”赵庆道,皇帝冷冷的看过来一眼,天子的威怒吓得赵庆一哆嗦。但很快,皇帝的目光又回到霍骁身上。 “赵大人如果不记得,那这张契条,赵大人应该不陌生吧?”霍骁从怀里掏出一纸薄薄的文书,“这是右副将给本王的,上面有赵大人的私印。”太监总管福宝急忙接了交于皇上。 这并不是一份严格意义的契条,而是一份随手写下的承诺,上面写着,若是右副将给予赵庆多少银两,赵庆能将右副将提到什么地位,甚至可以取代了霍骁成为军中大将军。下面红通通十分显眼的印着赵庆的私章。 “这......这这不可能?”赵庆额头的冷汗浸得他整个人有些发潮。 皇上将那份契条交给下面的左相,左相仔细看了看,很笃定的对皇帝点点头,“回禀陛下,私章是赵大人的无疑。” 霍骁道,“参军巡查儿臣自然十分欢迎,可如果巡查的人是这幅模样,不思为国效力却净想着搜刮和贿赂,如何对的起前面战死沙场的将士!如何对的起开疆拓土的先祖!如此下去,大辰必衰!儿臣气急,出口训斥了赵大人,可儿臣不觉得自己有错!” “皇上!微臣冤枉!”赵庆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微臣的私章不慎丢失了几日,在军中右副将又拉着臣一个劲灌酒,或许是那个时候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一派胡言!”杜太尉怒道,“军中规矩最是严苛,酒是禁物,前震北将军立下的军规,饮酒者杖罚四十。你又是如何在军中喝到酒的!” “是右副将拉着微臣喝的!” 霍骁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庆一眼,回身对皇上道,“右副将是前骠骑将军的次子,前些年夺得武状元那位。” 福宝在一旁小声提醒,“就是当年陛下在探花宴上赐他百斤乌金弓那位。” 皇上了然。 霍骁道,“右副将不善饮酒这一点军中之人皆知,一闻酒气就会醉。敢问赵大人,右副将是如何和你一醉方休的?” 赵庆嗔目结舌,隐约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一个陷阱,可有弄不明白究竟哪里不对。 他是五皇子举荐的,奏的是三皇子骄纵,可最后怎么害的是自己。 “小小一个参军巡查,居然污蔑将军诋毁皇子,陛下,臣认为其后必有人指使啊。”坚定的站在霍骁这派的刑部尚书道。赢得一干大臣的附和。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不定,底下的大臣也只是附和一声,便不再提起。 皇帝看了依旧梗着脖子的霍骁一样,再看看一旁笑的温和,为哥哥开脱罪名高兴的四皇子,突然问道,“老四,你怎么看?” 霍韬温和笑道,“儿臣就知道三哥是被人陷害的。” “那你说说,陷害三皇子之人该怎么处置?” “这个,”霍韬微怔,“儿臣才疏学浅,不懂其中门道。” “不懂才好,就怕有些人,太懂了。”皇帝冷冷扫了下头的霍烨一眼,语气冰冷。 霍烨心头一惊,急忙出列恳切到,“父王,儿臣知错。儿臣也是一时收人蒙蔽。还请父王处罚儿臣。” 赵庆闻言惊疑的回头看霍烨。 听着语气,五皇子是要放弃这颗棋子了。 第15章 亵裤 赵庆这一举动,落入皇帝的眼中,心下对霍烨更加不喜几分。年纪尚轻就懂得拉帮结派诬陷他人,这日子久了可还得了。皇帝冷冷的看了赵庆一眼,道,“既然如此,你就回信诲院再和太傅学习去吧,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霍烨咬紧牙关应下来。 “赵庆,蒙蔽皇子,陷害皇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革去职务降为庶民。”皇帝挥挥手,侍卫上来将正欲喊冤的赵庆带了下去,一旁的太监总管福宝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高喊一声“退朝”。 皇帝冷冷的看了霍烨一眼,甩袖离开。 霍韬不紧不慢的跪了安,第一个出了朝殿。 众朝臣面面相觑,无法,也只能三三两两的走出大殿。人群散去,诺大的朝殿中就只剩皇子两位。霍烨原本确实是想害霍骁一把,可是没想到霍骁一早就下好了套等着他往里钻,最后自己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将自己给折了进去。他对霍骁恨得牙痒痒,可没办法,如今霍骁开脱事外,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强挤出一丝歉然的笑容,看着霍骁,“臣弟识人不清,险些害了三哥,还请三哥宽恕小弟一回。” “五弟年纪尚轻,难免有识人不清的时候。”霍骁笑笑,“我听说杜太傅专擅识人,五弟不如借此机会多向太傅学习些。将来也好为国效力不是?”霍骁温和的笑了笑,看了看大殿外的日晷,“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北郊大营,那我先走一步了。” 霍烨看着霍骁悠悠然离去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拳头。 下了朝殿的长阶,东偏门那里早早候着的人便迎了上来。正是霍韬。 霍骁心里诧异,今日霍韬的表现明显是在讨好自己,这不符合霍韬一向的中立之道。诧异虽诧异,面上却不显出来。“今天多谢四弟。” 霍韬羞涩一笑,“不敢当,”他四下张望,压低声音,“三哥晚上得空可否来我府上,有要事相商。”霍骁心下有些计较,笑着应允下来。 朝廷上的风波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楚府那头却出了些岔子。 起因是下人洗衣物的时候,在大小姐的院里发现男人的衣裤。这件事虽小但放出去对楚忻韵是极大的污点,不单败坏她的名声整个楚府也有牵连。正值楚家和皇家结亲之际,楚老夫人震怒。 “小姐小姐,你快去和老夫人讲清楚。”写意快哭出来,“这明摆了是陷害。” 楚忻韵仔细回想,确定霍骁没有在自己这里落下些什么,但保不齐有心人发现。楚忻韵闭上眼睛稳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我们前去看看。” 洗衣房的嬷嬷跪在下堂,前头摆着一件男人的亵裤。嬷嬷低着头,语气惶恐,“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老夫人明示。” “韵儿,这个可是你房里的东西?”老夫人看见楚忻韵过来,开口问道。 楚忻韵远远打量一眼,没有绣金绝不是皇族之人用的,她心里有了计较。福个身,温温润润的开口道,“回老祖宗,孙儿不曾见过。” “真当?” “可这就是大小姐房里找到了。”洗衣嬷嬷急忙开口争辩。 “哦?洗衣房人来人往,兴许其他的衣物混错了地,嬷嬷能保证,这就是从我屋里拿去的衣物吗?”楚忻韵不愠不火道,“嬷嬷可记得,几日来取的衣服,谁将衣服交给你的。” 嬷嬷愣了一下,回道,“三日前,姑娘房里的写意姑娘亲手将衣服给奴才的。” “你胡说!”写意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嬷嬷的鼻子怒道,“小姐的衣服逢双日一换,三日前可是单日,怎么会有换洗的衣服!” “嬷嬷或许是记错了,写意虽是我的贴身侍女,可这些东西却是不经手的,房里还有位棋意管着我房里琐碎的小事,换洗衣物这些事情过的是棋意的手。”楚忻韵温和的解释道,“前几周,孙儿见棋意进退得当,便私自做主提了棋意进屋,这事和老祖宗提起过的。” “那这男人的衣物在你的衣物里发现,这该怎么说。” “回老夫人,孙儿行的正坐的直,白日出门有侍女跟着,夜里休寝时写意在外头候着。倘若孙儿当真做出那破廉耻之事,岂会做的如此光明正大?” “奴才斗胆,写意姑娘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想来和大小姐是一条船上的,写意姑娘的话并不可全信。”洗衣嬷嬷道。 二夫人瞅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道,“既然嬷嬷有异议,不如府中上下彻查一番。看看是嬷嬷有理,还是大小姐有理。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二夫人一眼,转而看着楚忻韵,“你觉得呢。” “回老夫人,孙儿没做亏心事,自然经的起查。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孙儿可不认这盆脏水。” “那就查吧。林嬷嬷,派人将府中的下人都看好了,一个个的盘问,你亲自去查。”老夫人最后定了锤。林嬷嬷低头领命,老夫人房里几位身强力壮的侍女动作迅速的将府中下人单独喊来问话,林嬷嬷亲自往楚忻韵的院中去。 中堂一时间悄无声息,留下来的人心照不宣。写意气呼呼瞪着洗衣嬷嬷,老夫人高坐着,低头摩挲手中的佛珠一言不发,眼角的皱纹多了几条深刻,二夫人在下头端坐着,心不在焉的端着茶,却久久没有品。 楚忻韵看着下头跪着的洗衣嬷嬷,突然想到前不久二夫人将三房的几位婢女赶到洗衣房,不知道这件事和三房有没有关系。可若是说有关系,以姜氏的性子陷害不可能做的这么的粗糙,留下的漏洞处处都是,随意一个就能让自己翻身反咬她一口。可姜氏的婢女才到洗衣房没几天就传出对自己不好的谣言,说是没关系傻子都不会信。 楚忻韵一时间有些迷茫,无意识的摸着手中玉瓷杯的杯壁。在情势尚未明朗之前,她不敢妄下定论。 第16章 刑罚 二夫人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般,语气平淡开口,“听说过几天大爷就回京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大抵是要下半月了。” 楚忻韵心头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抓不住其中要领,只能眨眨眼,静静听着。二夫人道,“大爷房里的东西已经安排妥当,大抵照着大爷离京前的喜好布置的,老夫人可要得空过去看看?妾身多少怕出些漏子。” “你做事,我自是放的下心的。”老夫人淡淡道,“老大喜好冻顶乌龙,到季节了他那屋里多备着些。” 二夫人应下,便不再提起话。屋子里又陷入安静。 前去搜查院子的林嬷嬷不多时就回来,身后五花大绑绑着一位粗壮的家丁。林嬷嬷朝老夫人微微行礼,道,“奴才在大小姐院中并未搜出其他的东西,倒是在清查家丁的时候发现这人神色惶恐,仔细一盘问,他承认这条亵裤是他的。” 自古家丁和小姐传出的暧昧不管真假在世人看来都是可耻,自打前朝出了一例世家小姐和家丁私奔的丑闻一事后,世家大族多少顾忌着些,家中女眷的院子里从不安排家丁,粗重的活也是安排粗使嬷嬷来做。家丁见女眷的十分困难,更不用说私通。 楚忻韵看着那位脸上明显写着惶恐的家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飞快的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遮去那抹冷笑。 “这东西,确定是你的?”高座之上的楚老夫人面色阴沉,冷冷道。 “是.....是奴才的。” “你可记得丢在何处?” 家丁飞快的瞄了楚忻韵和二夫人一眼,低下头一副怯懦的样子,像极被抓奸,“在......在大小姐房中。” 写意看了楚忻韵一眼,得到楚忻韵肯定的眼神后,脆生生的问道,“这么说,你可是去过大小姐内屋?” “奴才去过。” “你的亵裤可是丢在净房的蚕丝屏风之下?” “是......是的。” 楚忻韵忍不住笑出声,回头看着老夫人,“可惜了,我房中可没有什么蚕丝屏风。” “奴才记错了,不是丢在那,是在净房的木桶之下。” 闻言,老夫人眉间皱起一丘山壑,“大胆奴才,竟敢妄议主子,我楚家小姐何时用过木桶这物!”楚家大房的净池引得是山间温泉,四季温热,大夫人自幼畏寒,这净池还是当年楚家大老爷迎娶大夫人的时候为表诚心特意凿引的。外头的人自是不知,只有内院几位管事和几位当家的才知晓。 林嬷嬷一脚踹在家丁腿上,力道不小,让成年的家丁面色骤然一僵,“还不说实话!” 家丁咬紧牙关,抬头看着楚忻韵,见楚忻韵面色姣好,面似桃花,虽然年纪尚小,但眉目间已有了美艳之姿,想到自己已过而立却还是独身一人,若是.....若是......他一咬牙,“奴才和大小姐确实有了私情。” 话一出口,院中静默了。 楚忻韵看着底下不知死活的家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隐含着几分讥讽的笑声打破了院中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若是前世她还没有当上武王妃的时候,确实会被糊住,可毕竟她也当了近十年的武王妃,什么样的计谋算计没见过。家丁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美目看着粗壮的家丁,眸中不含一丝温情,满满都是寒意,似最冷的冰川,被她这么一眼,家丁满脑子的绮思似被寒风吹过一般烟消云散,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你说说,什么时候的事情?”楚忻韵脸上虽说是笑着,笑容却不及眼底,“若是不能说出个明细,那就要动用楚家的规矩了。” “我......”家丁紧张的直咽口水,瞅瞅一边虎视眈眈的林嬷嬷和身后的刑事嬷嬷,高座上的老夫人面色阴冷,一旁的二夫人老神在在,但二夫人身后的贴身婢女一看就不是一个善茬,暗地里摩拳擦掌,一副只等着自家主子一句话就上去善人巴掌。楚大小姐身上凛冽的气息一闪而过,明明尚未出阁。可威压却压得人抬不起头。 就这一下,家丁慌了神。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坏家中女眷清名,包藏祸心。这种人留不得。”楚老夫人能成为楚老夫人自然不是傻子,陷害还是事实,她一清二楚。事关家门清名她比谁都清楚这事的重要性,“林嬷嬷,拉去私房吧。” 每个世家大族都有一两个私房,处理府中不干净的下人,或者见不得人的事情。虽说大辰朝禁止世家用私刑,但是谁家没有个阴私。上头的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几位粗使嬷嬷堵住家丁的嘴,合力将他拖往私房,不多时,便有一位嬷嬷前来朝老夫人福个身。 洗衣嬷嬷见状,浑身发冷。跪在地上,只觉得血液都冰冷了。 她猛地朝楚忻韵磕头。额角撞击在冰冷沁寒的青石砖上,很快红肿起来。看着甚是可怜。“求大小姐饶命,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求大小姐饶命!” 楚忻韵像是不曾看到她一般,淡淡的放下茶杯,回头笑着同老夫人说话。二夫人看着地上跪着的洗衣嬷嬷,眼里明显显露出浓浓的厌恶。 洗衣嬷嬷见状又朝二夫人猛磕头,“二夫人行行好,救救奴才吧。”红肿的额角止不住的渗出鲜血。青青红红的糊了一片。 二夫人慢条斯理的捻起一块桂花糕。这种糕点非常易碎,拿着稍微重了点都会落的一身碎屑。纤纤玉指染着朱红豆蔻,捻着的桂花糕完整如初,一点碎屑都不曾留下。二夫人优雅的吃完桂花糕,朝老夫人笑道,“要我说还是老祖宗房里的厨子手艺好,这桂花糕甜而不腻,酥而不烂,回味甚好,可是外头买不到的。” “就你嘴甜,”老夫人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这厨子跟了我数十年,知道我就好这一口。你若是喜欢,让厨子给你做些送去。” “这可使不得,”二夫人笑道,“这样妾身岂不成了大罪人。这几日墨儿换牙,硬的咬不得,牛乳吃多了,也是厌了。上次在老祖宗这里吃了这桂花糕,成日念念不忘的。妾身想着将房中的厨子送到老祖宗这里来偷偷师,学个一二,也好过墨儿这孩子成天卖混往厨房跑。 “老祖宗可是没瞧见,墨儿天天往厨房跑,偏生那些下人谁不知道他是小少爷,说的话谁敢不听,这些日子脸都被宠大一圈。”二夫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眼底写满宠溺。 老夫人闻言笑得合不拢嘴,二夫人又说了些楚子墨的糗事,乐得老夫人眼泪都要笑出来。 座上的人言笑宴宴,跪着的洗衣嬷嬷却不是那么好受的了。磕着头又不敢贸然停下。她内心有些后悔自己见钱眼开,轻信了那人的话,诬陷大小姐。照这架势,大小姐哪里还是之前不受宠的大小姐?!二夫人不理大小姐不见,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老夫人了。 洗衣嬷嬷转了向,朝着老夫人方向一个劲求饶,“老夫人可怜可怜奴才,救救奴才。”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放下手中茶杯,“可怜?毁我楚家名声的人有什么可怜。” “……奴才,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求老夫人饶过奴才。” “鬼迷心窍?我倒要看看我楚家家正门清哪来什么鬼!”话音刚落,林嬷嬷已经带人将洗衣嬷嬷拖下去。 远远的传来几声哭喊。 老夫人威严的扫了底下各个下人,“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准说出去!” 洗衣嬷嬷的惨叫还在耳边,众人心头一跳,压下心中惧怕,应下来。 第17章 流言 京城繁华,与之一同兴起的还有那些或真或假的流言,什么刘尚书在青花楼包了小妾,宋大人的正室尚妒害死怀孕八月小妾,就连皇室之人也敢私下编排,什么武王残酷屠尽鞑子一座城,大皇子敬王嗜吃,花重金购得东瀛人鱼肉,不管真假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楚老夫人虽然再三勒令府中下人不可将此事传出去,可不知怎么的,坊间还是有了些针对楚家的流言。 “你听说了吗,那楚家,哎哟哟,可了不得,有那档子事哦。”有人神秘兮兮压低嗓音,四下环顾,一脸这是头条消息的得意。 “哪位小姐?”听者来个兴趣,急切催促道。说话者此时却不说话了,含笑不语,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急着听八卦的人啐了一口,喊来小二上了一壶好酒,往面前一推“这下够了吧。” 说话者不慌不忙斟了一杯酒,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唉,要不说这海天居的酒就是好喝啊。” “快说快说。” 他这才擦擦嘴角,心满意足的夹起一颗花生米,嘎吱嘎吱,“我听说啊,这楚家小姐可是和家中下人有一腿,听说啊,那颠鸾倒凤的不止一次两次的。” “哪位哪位啊。” “你说呢。”说话者一切尽在不言中,促狭的朝人挤挤眼睛。 “啧啧啧,我就说嘛,楚家小姐看上去哪像什么好人,还不是装的假正经。私底下保不定那滋味尝起来比清华楼头牌还要好。” “说的好像你见过那头牌似的。”有人不屑的嗤笑一声,“要我说,做这档子事的十有*是那位庶出的小姐,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婆娘的姐妹如今跟了大理寺卿魏夫人,上次楚老太太寿宴她也去了,啧啧啧,你们是没瞧见那庶出的小姐瞧着王爷皇子的眼神都快出水了,若不是楚老夫人在旁看着,她恨不得贴上去呢。” “可是这庶出的妹妹这德行,姐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没准啊,”说话的人好一阵的挤眉弄眼,伸出两个指头相互碰了碰,周遭一圈大男人心领神会,齐齐的笑出声,“那家丁也是好福气哟。据说楚小姐长得可好看啊。” 男人们龌蹉的笑成一团。 楼上雅座黑衣男子耳力极好,底下人的带着下流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手背青筋暴起,咣的捏碎一个酒壶。 “王爷。”楚容心惊胆战的看着一脸怒色的霍骁。 “去查!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什么人在诋毁楚家小姐给我查清楚!”霍骁怒道。 楚容不明所以,只当是寿宴之时霍骁对楚小姐一见钟情,原本想开口安慰两句,可看霍骁怒发冲冠的样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 霍骁听着楼下人的污言秽语越发不堪,面色铁青,楚荣瞧着王爷的怒气和当初得知鞑子屠城一样,眼瞅着就要发疯,急忙按住他,“王爷,这事急不得,何必和乡野小夫计较。这是在宫外!” 宫外两个字提醒了霍骁,像是当头浇了一盆水,让他清醒不少。他也知道在城中处处是他人耳目,稍有不慎便落下把柄。现在还不行,不能让人发现自己和楚忻韵的关系。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候,眼里的嗜血已经不见了。霍骁冷静吩咐道,“查出谣言的来头。不要惊动其他人。”他现在很想出现在楚忻韵面前,抱着她,安慰她,可是还不到时机。他攥紧拳头。 “楚容,” “属下在。” “找个机会把那几个说闲话的人揍一顿。”霍骁想到那些人说的话,压下去的火气又忍不住往上冒头。 “……是。”楚容差点忘了自家王爷姓霍,霍家人心眼一向很小,锱铢必较。 “查到什么人了吗。”关于楚家的流言果不其然传到霍烨耳中。霍烨看着探子呈上来的密报,眼底写满阴翳。 他有意和楚家结亲,除去楚忻韵身后外家林家是丝商首富,楚忻韵这人和他自幼也是有几分情分在,至少身世相当,而且楚忻韵这人相貌品行都是上端的。 如今有人传出对楚家不好的谣言,这无异于打他的脸,明晃晃的和他说,“五皇子你识认不清。”霍烨一向自负,对这种事情明显不能忍。 “回主子,只查到是楚家下人传出来的。” “没有主子允许楚家下人有这个胆子?”霍烨冷笑一声。 探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罢了,不管是谁下的命令,将矛头指到姜氏身上。”反正楚忻韵一向不怎么待见三房姜氏,借泼盆脏水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得不说,霍烨和霍骁虽说不同母,但小心眼的本事还是如出一辙的。连想法也是差不多的。 上次众人还在猜测是那风言的主人公是哪位小姐,下午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话风却出奇一致的针对被放到郊区别庄的庶小姐。 “据说就是老夫人发现庶小姐私通之事才将她遣到别庄,大小姐劝阻过她还被她推下水。”京城的刘媒婆浓妆艳抹,斜着吊梢眼看人,“依我刘婆子说啊,可怜大小姐摊上这么个庶妹,人品相貌没得说,可惜了。一荣不一定俱荣,一损俱损啊。”众人闻言皆唏嘘,刘媒婆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看人准。她的话一出八分也信了七分。 “可我听说,庶小姐知书达理名家之后,大小姐反而一身商贾气息。”早上抹黑楚忻韵的人极力争辩。 霍骁派来伪装成百姓的探子抬头看去,将那人记下来。 刘媒婆嗤笑一声,“就她也配叫名门?林家和姜家什么差别,姜家不过是边蛮借着先帝恩赐起来的从四品,林家可是苏州百年世家。你可别忘了,如今这楚小姐姓楚,可庶小姐还姓着姜。” 还姓着姜,就意味着没入族谱,甚至不能算是楚家人。想到平日姜小姐趾高气昂的样子。众人暗自摇头。 嫡宗和庶宗,到底有差别。 为姜欣冉说话之人当下讪讪不说话了。 世间传得最快的莫过于流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在深闺之内的楚忻韵也听到外头纷纷扬扬这些流言蜚语。 初次听闻,她有些错楞。转念一想,忍不住笑出声。 这件事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姜氏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在别庄都能折腾出这些幺蛾子。换作前世的自己,说不生气不急是假的,只怕一生气就正好掉入姜氏的下一个坑里。可是历经一世,自己早和前世不同。她不信流言的转向没有霍骁的推波助澜。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氏好算计可独独没有算到自己身后有霍骁。 “写意。”楚忻韵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小堂姑有回信吗?”也该找个人压姜氏一头了。 第18章 转向 楚忻韵都听到的传言,老夫人更不可能不知道,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老夫人“知晓”姜欣冉在别庄私通下人还嫁祸楚忻韵,气得面色发青。当场摔了一个青玉杯。 “好好好,”老夫人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嬷嬷赶紧端了一杯苦参茶,“老祖宗息怒。” 老夫人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林嬷嬷拍着她的背给老夫人顺气,“只是些传言罢了,是真是假还不清楚呢。” 老夫人喝了一口苦参茶,暂压下火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再由着她们,指不定外头怎么瞧我们楚家。” “老夫人说的是。” “你瞧瞧外面怎么说我们楚家,说我们放任她们在外头偷人!”提起这个楚老夫人才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先是害大房,接着贪月例,然后现在又闹出这种流言来!她们这是要把我们楚家的脸丢尽啊!”楚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值着皇室结亲,韵丫头出阁在即,闹出这档子事,韵丫头多少都会受影响,要是害了韵丫头,我下去怎么见楚家列祖列宗!”老夫人越说越气,喝令道,“把那两个混东西给我叫回来,我亲自管教!” 林嬷嬷神色复杂,应下。 京郊别庄的姜昕冉听到外头传言比楚忻韵晚了一步,急匆匆往姜氏房里跑,小脸气得煞白,“母亲!你听见外头的传言了吗!” 姜氏被突如其来的传言弄的也是懵了。“不,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怎么样?”姜昕冉困惑问道。 姜氏有些颓然,看着姜欣冉,眼底满满都是歉意,喃喃道,“是我着了道啊。” 姜昕冉不解,姜氏看着自己的女儿长长叹了一口气。 母女两正说些体己话,下人突然跑来,说是主宅那头派了嬷嬷来传话。 姜氏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找人诬陷楚忻韵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心惊胆战的带着姜昕冉出去。 来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嬷嬷,并不像林嬷嬷那种随着老夫人陪嫁过来,而是一直在楚家,楚老夫人成亲时候太老爷赐下的。比起林嬷嬷在房中伺候老夫人,张嬷嬷掌府中大小事,八面玲珑。 张嬷嬷看到仿佛苍老不少的姜氏,冷笑一声,“姜姨太可让奴婢久等。” 姜氏歉意的笑笑,不去接话茬,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嬷嬷远道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姜姨太玲珑心思,出了什么事情想来自是一清二楚。奴婢就不多话了。奉老夫人的令,姜姨太和二小姐即日回主宅。姜姨太,清吧。”张嬷嬷往一旁让了让,露出大门外停着的马车。 姜氏面露难色,“张嬷嬷这太突然了。” “奴婢只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请姜姨太不要为难奴婢。”话虽这么说,一点周转的余地都没有。 姜氏望了望厨房的方向,压下心头的不安,带着姜昕冉登上简陋的马车。 张嬷嬷小声啐了一口,“装什么。” 姜氏一路心惊胆战的,可到了楚府连老夫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下人带去小院子。 “老祖宗不见我们?”姜氏见这院子不是自己之前住的,心头有些发慌。 “老祖宗有令,三房姨太太在这里思过,任何人不许打扰。”带路的下人看也不看姜氏,当着姜氏的面在小院的大门上落了锁。 姜昕冉扑倒门上,一个劲的拍门,外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从没见过这种事情,自打有记忆以来,一直受人宠爱,压着楚忻韵一头,走到哪身边都跟着不少的下人仆从,哪有人敢冷落了她。可现在......她慌了神回头看着姜氏。 “娘,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我......我也不知道。”姜氏犯了糊涂,若说是因为自己陷害污蔑楚忻韵一事,依照二房夫人护犊子的性子,迟早过来将自己撕了,也轮不到老夫人出头将自己禁闭起来。 “冉冉,你外头听到的传言,你再和娘说一遍。”姜氏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喊来自己女儿。传言听的越清楚,姜氏面色越是煞白。 她犯了大忌了! 千该万该,就是不该独独将楚府女儿往那档子事上扯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夫人的逆鳞触不得,可她偏偏还是触了!不知道是楚忻韵命好还是背后真的有人帮忙,她朝楚忻韵泼的脏水丝毫不差的浇到自己身上。自己种的苦果却要让女儿来吃。姜氏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娘,我们该怎么办。” 姜氏苦笑着,“只能等大老爷回来了。” “她真是这么说的?”楚忻韵对着镜子描眉,遣开屋子里的下人,听着霍骁刚塞给自己的暗卫禀告姜氏的动静。纤长的手指放下眉笔,微微回头,困惑道,“姜氏和我爹爹有什么关系?” “属下不知。” 楚忻韵沉吟片刻,取出一锭银子交于暗卫,浅笑道,“辛苦了。” “属下不敢。”暗卫急忙跪下婉拒楚忻韵的奖赏,楚忻韵走过去拉起她,“你若不收,我便让你家主子治你不敬之罪。”暗卫登时犯了难,楚忻韵瞧出她的窘迫笑道,“都是女孩子家,这些银子你拿去买些首饰,有大用处,我可不会平白的给好处。” “......这......”暗卫还是发难,最后一咬牙,“楚小姐还是交给王爷吧。”说完这句话三两下的从窗户溜出去,没了身影。 楚忻韵噗嗤笑出声。 霍骁的暗卫还是和前世一样经不起逗。 上一世,成亲之后霍骁将自己的母妃留给他的十三暗卫派了三个给自己。这一世,早在两人相见之时,霍骁便将自己的暗卫分了五个给楚忻韵,一是为了保护,二是为楚忻韵打探消息,平时也不见得楚忻韵用人,只不过今天心血来潮,找了上一世跟着自己最久的那名名叫影七的女暗卫。 暗卫给楚忻韵带来的消息看似不起眼,却十分的耐人寻味。 看样子,是该查个清楚了。 。 第19章 结盟 白日里京城的喧嚣直到近子时,城门落下,更夫提着不灭灯,顶着秋夜的寒风敲着更鼓报三声子时才平静下来。夜深人静,除去巡逻的皇城军,京城中再无其他人走动。 夜静悄悄的。 霍韬因为特殊的出身,太后并不喜欢他。早早的在霍韬成年之时就将他打发出宫建府。皇帝怜惜他,霍韬的府邸离皇宫并不远,守卫也是森严。毕竟靠近皇宫,难免要多提起几分精神。万一出些岔子,皇城军多少落下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霍骁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灯火通明的靖王府,突然觉得自己的弟弟是在整自己。 皇帝多疑,最怕皇子们串通上气站在一条战线,无论哪一方的势力大了,对皇座都是个威胁。他最乐于见到的就是皇子们乱成一锅粥。 大皇子母家是地方上的小官,没有多少势力可言,母妃也不是受宠的,大皇子还在母胎中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至今病怏怏的,对夺嫡没多大兴趣。最是安全不过。早早的找个气候温和的地方封了藩王。 二皇子是元后所处,本来理应立为太子,可惜,元后早早的去了,嫡长子这名头也落空,交给继后养,可是没养出一个明君,到养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皇帝对他烦不得不行,让他管管礼部。 剩下的几位皇子怕是皇帝最头疼的。霍烨是元后次子,倒是争气没养歪,可野心不小,对龙椅虎视眈眈的。皇帝倒是喜欢霍韬,可惜有个蛮夷出身的娘,怎么说也有外族的血统,当不得大辰的君王,却也怕哪位皇子和霍韬搭上线,沟通了外族。虽说疼爱霍韬,却也对霍韬留着提防。否则也不会将他的府邸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霍骁望着皇宫的鎏金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纵身一跃,如猎鹰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推开窗子,翻身进到霍韬的书房时,把正在看书的霍韬吓了一跳。 等看清来人的时候,霍韬抿着嘴,叫了声,“三哥。” 霍骁有些歉意的看着被自己吓得不轻的霍韬,干咳一声。 “我以为三哥会走侧门的。”霍韬小声说了一句,“我留了门。” 霍骁有些诧异,“周围都是皇城军,你如何能留门。” 霍韬有些羞涩,小声说,“周围都是我的人。”言下之意,就是他的人已经渗透到了皇城军之中。 霍骁瞪大眼睛,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内敛羞涩的弟弟手居然伸的这么长,连最滴水不漏的皇城军都能插上手。 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看着霍韬,微笑道,“四弟真人不露相啊。” 霍韬咬咬牙,扑通一声给霍骁跪下,“求三哥帮我则个。”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霍骁一大跳,急忙伸手拉他,“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霍韬坚定的看着霍骁,表情诚恳且坚定,“三哥,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可是,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还请三哥救我。”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扯到这档子事儿了?”霍骁见拉不起霍韬,索性和霍韬一般跪在地上。 “只要三哥肯帮我,臣弟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势力都给三哥!”一个成年留在皇城的皇子最重要的就是培养自己的势力。霍韬愿意将自己的势力交出来,表明了自己的诚心。 霍骁并没有马上同意的,定定的看着他,“为什么?” 霍韬低着头,低低的说道,“母妃要出事了。” 郦妃出身并不好,只是南疆蛮夷之处的郡长之女,连着霍韬在宫中也被人压一头,霍骁之前还在宫中的时候见不惯宫人欺负霍韬,出手帮助几次。自己母妃在的时候,多少也给过郦妃一些好处,霍韬长大了便是内敛清冷的性子,有难处想到自己也合乎情理的。 “你是如何得知。” “皇后宫中的侍女,有我的人。前些日子,听闻皇后梦魇一个劲的讨饶,太后深夜往皇后宫中去,安慰了好一阵子。我的探子说,像是......为了当初元后之死。”霍韬道,“元后当年死的蹊跷,临死前只来得及给我母妃送了一封信。这件事只有母妃的贴身侍女知道。可宫中人多嘴杂,难免......我担心,他们会对母妃不利。” “按理来说,你更应该去找霍烨。毕竟他是元后次子,我母妃和元后,也没有多大的交情。” 霍韬有点沮丧,“三哥,五弟这个人,我看不清他。” “明明是元后之子,隐约察觉到新后登上凤位有些猫腻,对新后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冷淡?”霍骁冷笑一声,“你看不透也是应该的。” “三哥......” “罢了罢了,看着你我母妃的情分上,这个忙我帮了。”霍骁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了。道,“再过十天,宫中之人可是要前往灵台寺礼佛?” 霍韬点头,“确实听闻过。尚未出宫的皇子都要前去。父皇和母妃提起过,想让我替父皇给母妃点一盏长明灯。” “倒是对你母妃痴心一片。”霍骁嗤笑一声,霍韬脸上有些尴尬。毕竟霍骁母妃和自己母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情敌。 “皇家礼佛,虽说微服,该安排的护卫一个也不会少,我要你帮我一个忙。”霍骁摸着自己的下巴,道,“我要你盯着霍烨。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安排几个人盯着他不是难事。” 霍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言语间带着几分骄傲,“我的人手不多,也就几位禁卫军统领。” 禁卫军统领一般都是世家大族之人才可担任,比皇城军更亲近皇帝,是皇帝的一把利刃。没想到这个平时温吞不出声的弟弟,竟然连禁卫军都有人。霍骁眼底兴味更浓了。 “看来你找我帮忙,并不是看在母妃的情分上?”霍骁摩挲着腰间的挂坠,抬眼看他,“你都知道什么?” 霍韬先是沉默不语,起身走到窗边吹了声哨。窗外的几个人影听到哨声齐齐的消失不见。霍韬将门窗关好,细细的拉了栓。这才转神回来,和霍骁一般盘腿坐在地上,“三哥和楚家小姐,可是一见钟情?” “哦?”霍骁提了兴趣,眼底杀意必现,“这连霍烨的探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如何会知道?” 霍韬像是没看到霍骁眼底的杀意,慢条斯理的从小案上取了茶壶和茶杯,倒了两杯茶,横放在面前,一杯稍稍靠着霍骁,一杯就放在自己面前。霍骁勾了勾嘴角,大大方方的拿起就近的面前的一杯,握在手里,“这茶色不错。” “三哥不怕我下毒?” 霍骁嗤笑一声,“我相信你没有那么傻。”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茶不错,赶明儿送些到我府上去。” 霍韬也笑了,笑容在烛火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妖艳,像极他那个勾住帝心多年的母妃,“三哥好胆识。我也不瞒三哥了。元后派给我母妃的婢女因为元后出事,母妃生怕被牵连,将她送出宫门,送进楚家。楚家和太后关系亲近,为皇子们选妃的是时候,总是优先记着楚家闺女。婢女原本是宫中礼仪嬷嬷,生的女儿管教的不错,放在宫中也是挑不出错的。早几年和我搭上了线,是我在楚家的探子之一。” “看样子,是韵儿身边的丫头了。”霍骁索性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表明自己和楚忻韵的关系,“你这探子倒是机灵。韵儿身边的大丫鬟现在也没发现。” “我和三哥说清楚,并不想三哥误会我什么。若是三哥需要,尽管派遣她就是。”霍韬笑道,“所以,我找三哥帮忙,第一因为我知道三哥的把柄。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往好了说是才子佳人,往坏了说,便是败坏门风,想来三哥也是不希望自己心爱人背上骂名。第二,楚小姐深得灵台寺方丈喜爱,直夸她有慧根。我希望借楚小姐吉言,让我母妃度过一劫。第三,三哥为人耿直,幼年时帮过我不少,且说当今皇后娘娘和三哥也是结着仇的,我做为弟弟,出了事找哥哥帮忙,也是说的过去的。”霍韬又斟了一杯茶。 “所以早朝的时候你为我说话,也是投诚?” “找人帮忙总要给点好处。”霍韬笑弯一双桃花眼,“三哥说是不是。” 霍骁深深的看着他,半天不说话。霍韬也不觉得尴尬,笑眯眯的品着茶。 半晌,霍骁突然笑出声,“好,我帮你。” 霍韬像是料到霍骁迟早会答应一样,一点也不惊讶。从怀里掏出一条有些褪色的斑驳红绳结,交给霍骁,“这是母妃南疆七省调动兵力的信物,我将它交给三哥。表明我的诚意。” “你不怕我拿了东西反咬你一口?”霍骁并不接手,反问道。 “若三哥如此,也就不是大辰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我信三哥。”霍韬叹了一口气,“如今,我还有什么选择呢。” 皇子各个都大了,外族虎视眈眈,大辰内部也不是固若金汤。皇帝年龄大了,是时候考虑诸君的人选,可储君迟迟没有定下。霍骁把持兵权,在军中极有威望,皇帝忌讳他。霍烨心思深远,拉帮结派功夫不小,不得不提防。霍韬一直努力隐藏自己,显得平庸不出俏,可母妃深得圣心,加上特殊的身份,难免让人起疑。 纵观全京城,也只有霍骁是最佳人选了。 霍骁也是这么想。 他拍拍霍韬的肩膀,站起身,向霍韬伸出手。 霍韬眼睛一亮。 一只长期握着兵器满是老茧的手和一只修长秀气的手牢牢的握在一起。 第20章 礼佛 十天说长也长,说短,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就到了十月十五。楚忻韵提早三天焚香沐浴,抄经颂文。这天早早的梳洗打扮好自己,带着抄写好的《摩罗经》低眉垂首在主院门口等着老夫人。 “韵儿问老祖宗安。”言行举止合乎礼仪,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落来。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楚家嫡女的风范。想到关在偏院那两个不省心的,今儿早上还嚷嚷着也要跟着去礼佛,脸色沉了沉。也不看看什么场合都想搅和! 楚老夫人前些日子听闻宫里娘娘也要去灵台寺敬佛,越发觉得楚忻韵大抵是和皇家有缘。若不是楚忻韵孝顺,为了自己的寿诞向佛祖念经祈福,也不会月月往灵台寺还愿,更不会这么巧的遇上皇家之人。 若是韵儿能在寺院得了后宫娘娘的青睐......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楚家终于要光门耀庭一回了!”楚老夫人有些激动,紧紧的握住菩提珠子默念了好几句菩萨保佑,笑盈盈的由楚忻韵扶着上了马车。 楚忻韵将车里的软垫垫在楚老夫人身后,取了小暖炉,点上活血的枯叶香,不偏不倚的放在靠近老夫人的地方。柔声道,“奶奶,路途有些远,奶奶若是倦了和韵儿说一声。” 楚老夫人越看自己这个孙女越高兴,虽说母亲早逝,也一点也没长歪,举止落落大方又心思细腻,太后就喜欢这种。楚老夫人心思活络起来,趁着赏梅会之前,先将韵儿带给太后瞧瞧,若是能借机进宫陪在太后身边,若是当不得皇子妃,出宫也有个好名声,京城里那些一等一的王爷世族也是不愁嫁的。 “韵儿还真是和你母亲一般善解人意啊。”楚老夫人慈爱的轻拍着楚忻韵的手。楚忻韵低头笑笑,笑意却没有融进眼底。 再善解人意又如何?母亲去世之后,有谁还正眼看过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老祖宗过奖了,韵儿多亏老祖宗和二夫人教诲。” 老夫人越发高兴了,“你二夫人前些日子还问我请了掌衣嬷嬷想要给你多量两身过冬衣服,可后头怎么没答应?” 楚忻韵微微抿嘴,道,“墨弟弟和瑶妹妹年纪小,身量长得快,多给他们备些,孙儿前年做的袄子还没旧,也是能穿穿的。” 老夫人闻言,心头多了几分怜惜。 “倒也不至于这般,楚家这些料子钱还是出得起的。” “是,孙儿就斗胆请冉妹妹房里的那位掌衣嬷嬷为孙儿做一身衣服,孙儿瞧着冉妹妹那身素花夹袄衬裙很是喜欢。连二夫人都说那云绒穿在冉妹妹身上好看呢。”楚忻韵笑道。 “哦,是么。”老夫人闻言冷了几分,“我倒是不知道三房居然都有掌衣嬷嬷了。还用云绒。哼。” 楚忻韵像是吓了一跳,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老夫人,“老祖宗,这云绒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夫人看着一身素净的楚忻韵,缓了口气,“好孩子,你若是喜欢就去做一套,和你二夫人说一声,开我的私库,那匹上好的云绒,我嫌她颜色太素,你且拿去用吧。” 楚忻韵展露笑颜,“谢老祖宗,先给墨弟弟做一件外袍吧。” “你倒也不必那么宠他的。”老夫人嗔了一句。 楚忻韵笑眯眯道,“自己弟弟哪有不疼的道理,再说了,子墨又是最小的那个。连瑶瑶也是宠他的。听二夫人说,来年开春,子墨就要去学堂,这些日子瑶妹妹生怕子墨被人欺负,在学堂吃不好穿不好,天天叮嘱子墨尊师敬道,被欺负了就和她这个姐姐说。” “倒是个鬼灵精。” 楚忻韵抿着嘴微笑,眼底满满都是对弟弟妹妹的疼爱。 楚老夫人年纪大了,出了城往灵台寺的路并不像城里那么平坦,细小的石块膈的马车不住的晃动颠簸。老夫人有些受不了,早早躺下休息。 楚忻韵半卷起车帘,隔着轻容纱向外望去。周遭的景色已渐渐萧条。落叶缤纷铺了一地,厚厚的一层。车马道并不宽敞,堪堪容下一辆马车。 若是赶得巧,能遇上从宫里出来的马车。 楚忻韵放下帘子,轻声问道,“写意,还有多久的路程。” 写意闻言在外头脆生生的回话:“小姐,还有小半柱香的路呢,您乏了?” “没呢,老祖宗休息了,你让车夫慢点,路上石子多,小心颠簸。”楚忻韵道。 “是。” 车夫果然放慢了速度,马车慢悠悠地前行。原本半柱香能到的路程,走了不止半柱香的时间。 老夫人多觉,但睡的时间并不久,很快便醒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头饰,接过楚忻韵润好水的绢帕,细细的擦了脸,开口问道,“可是快到了?” 外头车夫回话,“回老夫人,大小姐怕路途不平颠着您,特意叮嘱慢些,大概还有一半的路程。” “罢了,时候还早,慢着也好。”老夫人估摸着时间,紧赶慢赶也是来不及在路上和宫里的车巧遇,可也不能怪楚忻韵的孝心。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孙女,到底还是太实诚了些。 既然霍骁不来礼佛,楚忻韵也没了和皇族之人搭话的兴致。霍烨前世害死了她和霍骁,自然是敬而远之,巴不得不要遇上他。和霍烨接触越少越好。 前一世因为在路上和霍烨巧遇,皇后娘娘对自己印象甚好,若不是之后姜昕冉嫉妒自己,传出霍烨毁了她清白的事情,皇后险些就将自己指婚给霍烨了。现在想来,巧遇多少也有楚老夫人的计策在里面。不然也不会那么巧的在车道上遇见皇家人。 楚忻韵温和的笑笑,低头敛去眸中一抹冷意。 老夫人对自己再好,也不过是看在自己尚且有机会和皇亲世家结亲的份上。老夫人中意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霍烨,暗地里给了霍烨不少支持,以为霍烨能登上帝位。上一世姜昕冉嫁给霍烨,老夫人对她可是好的不得了。 什么亲情,在权势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灵台寺虽说偏远,当胜在灵验,香火虽然比不得京城中的寺院,也是旺盛。今日是十五来礼佛的人并不少。马车熙熙攘攘挤成一团。 写意先跳下马车,摆好车踏子,楚忻韵掀开车帘,在写意的搀扶下款款下车,转身搀扶楚老夫人。笑道,“老祖宗,灵台寺到了。” 人声鼎沸。看着香火极旺。 楚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巍峨宏大的寺庙,道,“果然不负盛名。” 人多难免有意外。灵台寺将佛堂一分为二,一个在前厅,一个在□□,专门接待京城中的女眷贵客。 楚忻韵也算是灵台寺的常客,在门口洗礼的金盆里净过手,低头受了柳枝水,熟门熟路的带着老夫人往女眷的佛堂走去。 路上有小沙弥红着脸跑过来,隔着老远朝楚忻韵行个礼,“楚施主,了空大师请您往禅房一叙。” 楚忻韵有些为难的看了楚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了然的拍拍楚忻韵,道,“大师找你,便是你的福分,去吧。”、 “是。”楚忻韵微微颔首,带着写意跟着小沙弥往禅房去了。 “林嬷嬷,韵儿这孩子看样子福泽深远啊。”老夫人若有所思道。 “是,还是托老夫人的福。”林嬷嬷扶着老夫人道,“听说大小姐已经打点好了,老夫人过去便是。” “到底还是她想的细致。”老夫人笑笑,也不再多话。跟着林嬷嬷往佛堂走去。 了空大师一般不常见人,更不可能让自己往禅房去。楚忻韵有些奇怪。看着小沙弥带着路七拐八绕越来越僻静,心头疑惑越来越大。忍不住问道,“小师傅,敢问,大师何在?”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楚家人不打诳语,施主请随我来。” “小姐。”写意紧张的扯扯楚忻韵的袖子,压低声音,“我觉得有些怪。” “且看着吧,佛门清净之处,人在做,佛祖看着呢。”楚忻韵安慰道。 路越走越偏,几乎到了灵台寺后山清修之处。 隐约听到山间瀑布声响。水声潺潺,伴着几声雁鸣,很是清净。 眼前出现一座关着门的小木屋,小沙弥停下脚步,转身朝楚忻韵行个礼,“楚施主,且进去吧。” “有劳小师傅了。” 写意也想跟进去,却被小沙弥拦下,“大师只见楚施主一人。” “小姐......这。”写意有些不安。楚忻韵摆摆手,“没事的,你在外头等着吧。”说罢推开掩着的木门,走进去。 “施主,请随小僧来。”小沙弥往不远的亭子走去。写意犹豫再三,跺跺脚,还是跟着小沙弥走了。 木屋不大,却很干净,只有一方桌子,两张椅子,椅子上摆着松软的蒲团,角落里放着香薰炉,却没有点燃。窗户是开着的。桌上的茶水是温热的,却不见人影。 “了空大师?”楚忻韵开口唤道,却没有人回话。 “大师?”楚忻韵走到门后看了看,还是没有人影。心里有些疑惑。再三寻找仍然不见人影,楚忻韵抿着嘴,要离开。 打开门的那一霎,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21章 背负 霍骁环着楚忻韵,亲吻楚忻韵的耳朵,“媳妇。” “你怎么来了?”楚忻韵又惊又喜,“不是说不来吗。” “你都来了,我自然想方设法都要跟着来。”霍骁温柔道。“这是后山,我买通灵台寺的大师好不容易开出这一小块地。”霍骁邀功似的拉着楚忻韵走到木屋后面,喜滋滋的道,“媳妇媳妇,跟我走。” 木屋后面有一条新开出的小路,并不宽,只容一个人经过。不知道是不是山间湿气大,小路上泥泞非常,楚忻韵看着自己的裙摆有些犹豫。 倒不是怕脏,只是说着去见了空大师,却落得一身泥泞回去,想想都有些可以。京城中的人不是傻子,抽丝剥茧总能在霍骁身上找到一些苗头。 霍骁在楚忻韵面前蹲下身子,“我背你。” 这有点......楚忻韵有些犹豫,可架不住霍骁兴致勃勃,一个借力将楚忻韵背在自己背上。 “抱紧了。”他稳稳的站起身,妥妥的背着楚忻韵,踩着地上的泥泞往前走。 霍骁的背很宽厚,满满都是安全感。 楚忻韵趴在上面抿着嘴偷笑。她伸手拧拧霍骁的耳朵,“武王爷,你真不当我不知道路上的泥泞是你弄得?” “媳妇,我冤枉。”霍骁大惊失色,“你相公才不是那种人。” “那你看看那,为什么路两旁反而比中间干净?这脏的路,脏的也太均匀了。” 霍骁闻言,顺着楚忻韵指尖看去,果然如楚忻韵所说,不由得爆了一句粗。 “武王,你这手下办事不行啊,太粗心了。”楚忻韵笑眯眯道。 “属下的过失由我这个主子来担。武王妃,你说要怎么罚吧。”霍骁轻咬楚忻韵的指尖,神色温柔,“不如罚我背着你看风景?” “你说背我是惩罚?”楚忻韵故作生气,看着凶狠其实下手一点也不重的拧了霍骁一把。 “怎么会,求之不得呢。”霍骁把楚忻韵往上背了背,“好不容易拐到个俏媳妇,必须要背回山寨当压寨夫人。” “也许是个母老虎呢,你也要?” “要,为什么不要。”霍骁迈开长腿开始跑,“只要是楚忻韵我就要。” 心头一甜,楚忻韵环着霍骁的脖颈,笑眯眯的在霍骁脸上印上一吻,“背的好,赏你的。” “不够。”霍骁眸色一沉,“韵儿过来点。” 楚忻韵在霍骁背上尽量往前探,霍骁空出一只手来,陡然而来的失重感吓了楚忻韵一跳,牢牢攀着霍骁。霍骁空着的手勾住楚忻韵的下巴,结结实实的吻过去。 “唔……”突然的亲吻吓了楚忻韵一大跳。她没有想到霍骁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亲吻自己。 双唇相接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微凉的唇暧昧触碰,唇齿相接,霍骁捧着挚宝般的轻咬着楚忻韵的唇。红唇稍稍分开,像是邀请他深入这个甜美的吻。于是毫不客气的席卷贝齿,舌尖缠绵嬉戏。一刻也不想分开。 楚忻韵被霍骁吻的浑身发软。上一世他们之间只有寥寥几次亲吻,都是点到为止的轻触浅尝,从来没有一次来的这么的凶猛。 大脑被吻的有些发蒙,混沌中,楚忻韵想,男人真的不能撩。 自打上次袒露了心声,她觉得霍骁看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炙热,下一刻就要把自己吞抹干净。 一吻结束,楚忻韵的双唇微微有些红肿,双眸里带着些水汽,欲泣似诉得看得霍骁小腹一阵发紧,急忙回头看着前方的路。 “霍骁!”楚忻韵有些羞恼得锤了他一下,“光头化日的,你你你……” “我亲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对。”霍骁理直气壮,“你是我媳妇又不是别人。” 楚忻韵有些无言以对,还试图讲道理,“那也不能大庭广众下……”猛不防地霍骁又回头亲了她一下。楚忻韵瞪大眼睛。 怎么会有这种人!! 看到楚忻韵瞪大眼睛,眸子有些惊慌的害羞,霍骁心情甚好,为了防止自己媳妇恼羞成怒不理自己,霍骁急忙转移话题,“媳妇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背你。” “记得。” 那是刚成亲不久,皇家猎宴,自己骑马不小心摔伤了腿,霍骁放弃了原本十拿九稳能得第一的骑术比赛,赶到围场,背着自己从围场里走回大殿。 那时候天上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一世界。霍骁背着自己,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担心自己冷,解下麾袍披在自己身上。 天气很冷,可身心都是暖暖的…… “小时候见过你,元宵节,你母亲带着小小的你在东街赏花灯,粉雕玉琢的样子,满是灵气。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么个女娃娃一定要好好疼爱。没想到后来你嫁于我,接到圣旨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好好对你,不能让你吃一点苦。”霍骁稳稳的背着楚忻韵,太阳升高,透过林子间的细密的缝隙,在地上,身上洒上斑驳碎金。“我要背着我媳妇,一直走下去,走到天长地久,暮雪白头。” “韵儿,这一世,你愿意实现我的心愿吗?” 楚忻韵趴在霍骁背上,眼眶有些发红,“愿意,不单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你走下去。” “好。”霍骁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他牢牢的背着楚忻韵,就像是拥有了整个天下。 霍骁是习武之人,下盘很稳,背着楚忻韵走的又稳又快,楚忻韵趴在霍骁背上,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在山间暖暖阳光和清风沐浴下,没多久就安逸的浑身放松睡过去。 霍骁听着身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放慢了步伐。忍不住咧嘴傻笑。楚忻韵只有在他身边才会这么放松,睡得这么安稳。 媳妇这是……信任他呀! 想着,嘴角的笑意越咧越大。 潜伏在暗处的影卫突然觉得……自己的主子有点……丢人。 走了约莫小半柱香,出现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洞口被树木层层掩盖住,十分不起眼。 霍骁停下脚步,有影卫上前替他拨开洞口的灌木。霍骁背着楚忻韵走进去,山洞里别有洞天,一点也不逼仄阴暗,反而显得开阔敞亮。山洞的一端被水流冲刷掉,声势浩大的水从洞口顶上倾泻而下,将洞口挡的严严实实。任谁都想不到瀑布背后居然有个山洞。 洞里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听到霍骁进来的声音抬头朝霍骁微微一笑,“三哥。” “嘘……”霍骁急忙示意他小声,微微侧过身露出背上的楚忻韵。 “三哥我觉得……三嫂已经醒了。”霍韬有些无奈一摊手。 楚忻韵被轰鸣水声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一位面容和霍骁隐约三分像的男子有些无奈冲自己笑。大脑登的又发懵了。 “三嫂。”霍韬大大方方和她打招呼。 楚忻韵急忙拍霍骁示意将自己放下来,落地有些尴尬的整理一下衣服,面色绯红的瞪了霍骁一眼。霍骁见她这幅欲羞还恼的样子,心里喜欢的紧,生怕这幅样子被人瞧去,斜侧一步挡住霍韬的目光。 楚忻韵:…… 霍韬:…… 霍骁顶着楚忻韵的眼神,小声说,“媳妇伱这样子太好看,不能被别人瞧去了。” 第22章 协议 见状,霍韬笑了,“看样子,三哥和三嫂感情真好。” “民女见过四皇子。”楚忻韵瞪了霍骁一眼,朝霍韬行个礼。 “三嫂不必多礼。”霍韬笑道。 三嫂?! 楚忻韵狠狠踩了霍骁一脚,碾了碾,压低声音凑在霍骁耳边狠狠道,“你胡说了些什么。” 霍骁一脸无辜,“你是我媳妇。霍韬又没说错什么。”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也……”楚忻韵又气又急,“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你怎么……”若不是碍于有外人在,楚忻韵真想暴打他一顿。 霍韬大大方方的笑道,“这就是今天请三嫂来的原因。” 霍骁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搬开椅子,“媳妇,坐啊。” 一杯清茶递到面前,茶香袅袅,蒸腾起的雾气模模糊糊。 “三嫂不必怪三哥,我有一计定能让三哥和三嫂有情人终成眷属。”霍韬笑道。 霍骁蹲在楚忻韵面前,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脸,“媳妇不要生气。” “四皇子想来不会白白给人出主意,不知道民女能否帮上四皇子一二。”楚忻韵拍了拍霍骁的脑袋,看着霍韬。 霍韬精致的脸上展露笑颜,在水光反射出的阳光下,美的有些不似真人。 “三哥和我说,三嫂是性情中人,果然不假。那我有话也不遮掩着了。”霍韬道,“听闻三嫂深得了空大师青睐,遂想请三嫂替我在了空大师面前替我母妃美言几句。” “就是郦妃。”霍骁俯在楚忻韵耳边小声道。呼吸弄得楚忻韵有些痒。 郦妃? 楚忻韵心头微微一动,想到今天皇家突然来礼佛,也就明白了一二。这些事情多半涉及到后宫秘闻。有女子的地方自然是腥风血雨。她要感激上辈子霍骁与她一人一世一双人。 她收敛神色,看着霍韬,微微一笑,“不知四皇子的主意是什么?” “提亲。”霍韬简洁明了道。 霍骁眼睛一亮,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媳妇媳妇”他兴奋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我这就和皇后说看中你了!” “四皇子还有其他想说的吧?”楚忻韵推开霍骁的大脑袋,道,“四皇子不会不知道陛下最忌讳官商勾结,虽然楚家是官家,可我外家可是苏州的丝商。平白的去提亲,只怕惹得陛下对霍骁不喜吧。”一番话说的霍骁也冷静了不少。一遇到和楚忻韵有关的事情,霍骁总是脑门一热。 “不错。”霍韬道,“灵台寺的大师推算婚运一向很准。” 话是点到为止。霍骁一下子反应过来,“有道理。” “在此之前,还要让了空大师,见一面才行。”霍韬笑道,眼睛笑的弯弯的,像极了一轮弯月。 楚忻韵心至神灵,看着霍骁道,“武王爷怎么看?” “夫人的话,自然愿意的。”霍骁执起楚忻韵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温柔道。 双目相对,情意绵绵。 霍韬十分识趣的离开山洞。 “你怎么和四皇子搭上了?”楚忻韵问道,伸出另一只手替霍骁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不算意外。”霍骁道,“凭我一人之力,扳倒霍烨有些勉强,与其让人渔翁得利,不如我和渔翁成为盟友。老四是个聪明人,他母妃在宫里并不好过,他知道该怎么做。” “四皇子......信得过吗?”楚忻韵有点忧心,没有一位皇子是单纯好欺负的。 霍骁亲昵的捏了捏楚忻韵的小鼻子,“你的夫君也不是傻子,不会将自己的老底交的一干二净。” “我总觉得......”楚忻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霍骁知道她的疑虑,安抚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你担心他知晓我们的关系会对我不利?”楚忻韵点点头。 霍骁道,“霍韬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不过并不清楚你我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你房里的棋意就是他的人。” 楚忻韵震惊,“他......?” 霍骁点点头,“这件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和你细细说道。”霍骁理了理楚忻韵的衣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姜氏前些日子闹出些幺蛾子,现在被老祖宗关在偏远闭门思过呢。”楚忻韵抿抿唇,犹豫着开口唤道霍骁的小名,“小尧。” “嗯?在呢”每次楚忻韵这么喊他都是有事情相商。听着楚忻韵唤着自己的小名,霍骁每次都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姜氏和楚家的关系?” “好。”没有问为什么,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 “我总觉得姜氏之所以那么有底气,不单单是因为老夫人的关系在。”楚忻韵犹豫道,“父亲归家的日子越发近了,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霍骁张开双臂,朝楚忻韵道,“出了事情,夫君替你顶着呢。” 霍骁的怀抱很大很温暖,堪堪好可以埋入他的胸膛,楚忻韵在霍骁的怀里,脸上带着丝甜蜜的笑容。 霍骁嗅着楚忻韵的发香,有些心猿意马。“媳妇,真想快点把你娶进门。” “娶进门做什么?”楚忻韵问道。 霍骁俯在她耳边小声道,“把你宠在手心里,生一堆的小韵韵和小尧儿。” 饶是重生过一次的楚忻韵在霍骁温柔低沉的话语下也是面红耳赤。有些羞恼的捶了霍骁一下,惹得霍骁大笑起来,胸膛因为笑声震动着。 第23章 讽刺 毕竟是偷溜出来的,总不好太晚回去。霍骁任劳任怨背着楚忻韵往回走。却在半路上遇见慈眉善目的大胖和尚。 楚忻韵急忙从霍骁背上跳下来,恭恭敬敬行个礼,“了空大师。” 霍骁大大咧咧上前搭住了空的肩膀,“大师。” “阿弥陀佛,王爷,楚施主。”了空行佛礼,慈眉善目看着和弥勒佛似的。霍骁特别没大没小的拍了拍了空的大肚子,“大师最近佛相威严啊。” “托王爷的福。”了空笑眯眯,“王爷不来我灵台寺,自然心宽了。” “当着我媳妇的面你瞎说什么”黑底子就这么被人抖出来,霍骁多少有些尴尬。 了空看着楚忻韵,眼中带笑,“楚施主,可还记得贫僧之前说的。” 楚忻韵点点头。 大师笑道,“佛佑有缘人。” “诶和尚,你和我媳妇说些什么?”霍骁有些不满,“你什么时候和我媳妇这么熟了?” 了空笑而不语,高深莫测的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回佛堂吧。”迈着超然世外的步伐,背着手悠悠然离开。 “媳妇媳妇,那秃驴和你说了什么?”霍骁有些委屈的的扯扯楚忻韵的袖子。却换来楚忻韵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是大师,什么秃驴。”楚忻韵扯扯霍骁的脸,直到俊脸有些变形滑稽,“佛缘深厚可不得胡说。我要回去了。” 霍骁满腹疑惑挠心挠肺地,可楚忻韵就是一句话都不和他说清楚。任凭他怎么撒娇怎么恐吓,楚忻韵就是不和他说。 十分委屈。 楚忻韵看着神情恹恹的霍骁,仿佛看到霍骁头上的兽耳耷拉下去,和前世军中霍骁养的那只大狗似的。忍不住在霍骁脸上偷亲一口,摸摸霍骁的头顶,“乖啊。” 得了佳人赏吻的霍骁顿时满血复活。 楚忻韵好笑。 这人过了这么久还是一副孩子的心性。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霍骁将楚忻韵背到木屋,恋恋不舍的将她放下。“媳妇媳妇,真舍不得你。” “又不是晚上见不着,有什么好不舍的。” 霍骁不说话,抱着楚忻韵,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隐隐的香气,有些委屈,“军中事务多,已经快十天了……”声音越说越委屈,和大狗似的蹭了蹭。 “……快出征了吧”楚忻韵怔怔道,“那才久呢……”想到一旦霍骁出征,大辰律令,将在外,妻在京。出征一趟少说也要三个月不能相见。楚忻韵慢慢抱紧了霍骁…… 然后狠狠掐住霍骁腰间的肉,一拧,“差点被你骗了去,不是说好不去的吗?” 苦肉计被拆穿,霍骁嘿嘿一笑,“是不打算去,可也要整顿军务啊,事情确实多……哎呀哎呀,媳妇松手松手,小心你的手。”他捧起楚忻韵的手,小心的吹着,“媳妇媳妇我肉硬,手疼不疼啊。” 楚忻韵狠狠瞪了一眼没个正形的武王爷,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我走了。” “媳妇……”霍骁哀哀戚戚,十分委屈。楚忻韵头也不回。 媳妇不爱我了…… 霍骁觉得重生之后的楚忻韵胆子越来越大,自己一点夫纲都没有!树立夫纲!必须的! 霍骁磨牙,暗自谋划要如何树立自己丈夫的威严。 低头却在自己腰间发现一串红豆珠。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愿君多裁颉,此物最相思。 脸上的笑容暖成春风。 沿着小道走不远就看到在小凉亭里百无聊赖抱着一壶茶发呆的写意。 “小姐!”写意远远的看到楚忻韵,扔下手里的茶壶飞快的跑过来。 “毛毛躁躁的。”楚忻韵嗔怒一声。 “小姐我等你好久了”写意有些委屈,“了空大师也真是的,干嘛非要到这里来。” 楚忻韵轻咳一声,“写意不得无礼。我们该回去了,不然老祖宗等急了。” 佛堂里点袅袅檀香,高僧围坐一旁虔诚的诵着经。正中央的蒲团上跪着一位身着华服一身贵气的女子。没有太多繁复的饰品,头上斜插一只金色飞凤簪。 楚老夫人见到那只飞凤簪,便明白那就是贵人了。 原本不大的佛堂,此刻显得有些拥挤。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带着家里合适的闺女来礼佛。礼佛是假,得贵人青睐是真。 楚老夫人心里冷笑一声,真真假假,一眼就看出来。 楚忻韵来的时候,佛经刚好诵到一半。贵人还在跪着。她也不声张,熟门熟路的柳枝水经过手,跨过焚烧的檀木盆,取来三支素香,自一旁的功德炉里点燃。清淡的香立刻满溢开来。楚忻韵朝四方各自行一礼,然后恭恭敬敬的到一旁的佛像前敬上香。 小沙弥取来她常用的蒲团并一只双头木鱼。 楚忻韵跪在蒲团上,倒着转动木鱼三下,行三个迎佛礼,又逆着转动转动三下,再行三个迎佛礼。写意将楚忻韵抄写的《摩罗经》在门口檀木堆上寻绕三圈,放在佛像前。 举动自然熟稔,比起其他上香都要犹豫半天的世家女子,更显得出彩。 楚老夫人看到楚忻韵,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骄傲。得意的瞥了一旁束手束脚的康平侯家的一眼。 楚忻韵的举动自然也一丝不落的落入贵人身后的掌事姑姑眼中。 诵经声随着木鱼敲下最后一声结束。诵经的高僧朝贵人行完礼有条不紊的离去。路过楚忻韵面前时,稍一停留,得了楚忻韵一个还礼才走。 掌事姑姑急忙扶着贵人起来。 贵人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朝楚忻韵走来,“这位可是安宁侯小姐?” “回贵人,是。”楚忻韵微微颔首,朝她行个宫外半礼。“忻韵见过贵人。” 听到贵人的称呼,皇后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她这次出宫不想大肆宣扬,身边带着几位贴身的宫女,并没有用皇家的仪仗。楚忻韵这个称呼说到她心里去了。 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孩子。 皇后道,“安宁侯老夫人寿宴时,听闻侯小姐知情识趣,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贵人谬赞了。”楚忻韵脸上带着几分羞意,回道。 “好孩子。”皇后见状更是喜欢,“不如陪着我到处走走。这灵台寺,我来的不多,生怕冲撞了佛祖。” 楚忻韵试探得看了楚老夫人一眼,楚老夫人眼里满满都是满意之色,便上前一步,虚虚搀着皇后向外头走去。 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佛堂里的诸位世家夫人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康平候夫人不阴不阳道,“我的老姐姐,今儿可是长脸了。” 楚老夫人像是没听明白康平候夫人话语里的刺茬儿,脸上的笑容掩饰都掩饰不住,掏出帕子细细的擦着自己的手,“我这孙女自小就是乖巧省心,见过她的人都说好。” 康平候夫人冷笑一声,“平日也不见多待见,这一有事倒记起来了。”她看了自己安静内敛有些显得小家子气的孙女,道,“唉,我这孩子呀,就是太安静了点,不过也是省心,总不会跑去和下人乱搞。要是传开了,我们邓家可丢不起这人。” 楚老夫人冷冷的瞪了康平候夫人一眼,最后一句话都没说甩袖离开。走远了还隐约能听见后面康平候夫人略显刺耳的声音,“老姐姐,没事多关心关心那个二小姐呀。” “祖母......”康平候小姐邓语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祖母,“佛门净地。” 康平候夫人这才收了话语,看着自己文静内敛的孙女,一时间神色复杂,最后道,“罢了,我去找大师批个命条,你和陈嬷嬷在这里等着吧。” 第24章 佛说 邓语嫣想说些什么,看了看祖母的脸色,犹豫半天,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唯唯诺诺应了声,“是。”提着裙摆在一旁,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嬷嬷看着小姐这幅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握住邓语嫣的手,好声安慰,“小姐不必自责,夫人就是那般脾气。” “……是,我明白的。”邓语嫣看着自己的裙摆,低低说道。 见小姐还是带着些沮丧的样子,陈嬷嬷道,“今儿天气不错,不如,我陪着小姐去外头散散心?” “这……不好吧。”邓语嫣有些犹豫,但佛堂多少还是闷着些,看到外头破云而来的阳光,心下还是有些心动。 “不走远,左右不出这院子。”陈嬷嬷道。邓语嫣咬着下唇,大着胆子看了一眼佛像,心中默念几声阿弥陀佛,菩萨恕罪。这才由着陈嬷嬷陪同往外头走去。 灵台寺专供女眷礼佛的地方其实并不大,后院一座佛堂占了大半的位置,余下不大的地方修了几片竹林。正是秋季,竹叶泛黄,风一卷漫天的飘落下来。竹子的清香显得越发浓郁。 “这倒是个好地方。”皇后笑道。“这林子倒是比宫里头要好看些。” “灵台寺也只是供佛的地方,论起精致想来是比不来宫里的,但剩在佛门清净,人不多,倒别有风味。”楚忻韵温和道。“娘娘若是喜欢,民女听过几处幽美之地,娘娘若是得了空,不妨去看看,离京城不远,虽说不算精美,倒也别有风趣。” 闻言,皇后对楚忻韵越发喜爱,道,“韵儿可曾去过?” “回娘娘,家父曾带民女去过其中一处。” “既然这样,想来是错不了的地,赶明儿来宫里和我详细说道说道。”皇后笑道,“听闻楚大人英明清正,见多识广,他们和我说女多肖父,果真如此。” “娘娘谬赞了。”楚忻韵道,“只是平日里爱看些闲书,底下弟弟妹妹们爱个热闹。哪里比得娘娘的远见。” 皇后“这小嘴真甜,怪不得连菩萨都喜爱。连了空大师都称赞安宁侯小姐蕙质兰心,又岂是我胡诌的。就是不知道韵儿可有中意的人家?若是没有,本宫倒想私心让你留在宫中呢。”一番话说的很是直白,羞得楚忻韵红了脸,喃喃道,“这事……还是听父母之命,了空大师说,顺其自然便好。” 皇后心头一动,她找楚忻韵多少也是听闻楚忻韵深得了空青睐,道,“不知韵儿能否为我引荐了空大师?本宫想替我那些个不争气的孩子批个命条。”说着说着,脸上带了几分惆怅。 果然冲着郦妃之事来的。后宫中的人,再没有感情也不会由着自己的丈夫专宠一人。楚忻韵笑道,“娘娘是贵人,福泽天怡,容民女和师傅说一声,免得懈怠了贵客。” 楚忻韵带着皇后到了空大师的禅院门口,回身道,“娘娘请稍等片刻,容民女前去知会一声。” “有劳你了,好孩子。”皇后脸上满满都是疼爱。 楚忻韵上前轻敲了空大师的院门,不多时,就有小沙弥将门打开,冲楚忻韵行个礼,“楚施主,阿弥陀佛。”楚忻韵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带她见霍骁的那个小沙弥。 “小师傅,不知道师傅可在?” “佛说有缘门自开,施主请随我来。”小沙弥微微一颔首,做个请的手势。皇后看见了,禀退了下人,跟在小沙弥身后。 了空大师的禅房很是朴素,一桌一蒲团,桌上仅放着一个半水的茶杯和一个粗制的茶壶。了空大师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入定。 “大师。”楚忻韵试探的叫了一声。了空没有回话。 小沙弥抱着两个蒲团进来,看了楚忻韵一眼,脸颊微红的放下蒲团跑开。 楚忻韵先伺候着皇后入座,自己将蒲团挪到皇后身后不远的位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禅香袅袅。 半晌,了空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拎起茶壶将茶杯倒满。微微往皇后面前一推,“贵人所想尽在这杯水中。” 茶是粗制的粗陶杯,水是干净的纯水。 皇后微微有些不解,但随即看到了墙上的斗笠在杯中的倒影。 杯水留影。 她猛然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屋子里很静,皇后一时间没有说话,楚忻韵自然也不敢搭话,了空复合上眼睛一副我自超然入定的样子。 “大师有何高见?”皇后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无恙的问道。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的不安。 了空微微一笑,从桌子下的暗柜里取出几朵桂花,放入杯中,金黄的桂花漂在水面上,隐约透着桂香,了空又举起茶壶往茶杯倒水。水溢了出来,顺着桌子往下流。桂花却依旧在水面上漂着,隐去了先前的倒影。 了空自笑而不语。 皇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半晌,“这桂花是山桂,施主若是喜欢,不妨去看看。”了空道。 “多谢大师。”皇后道。 了空这才看向楚忻韵,道,“世为斗迁,当为惜福。”楚忻韵记起上一世了空对她说的批语,却是“心浮命浮,福则短躁。”两世不同,她心头一跳,莫非……大师知道自己重来一世的事情? 她急忙颔首,“多谢大师。” 待皇后和楚忻韵离开后,先前的小沙弥举着新采的桂枝进来,见了空一脸沉凝,不解的问道,“师傅,怎么了?” 了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前缘未尽,三生今散,前福造今。” 小沙弥一脸茫然,“师傅说的是什么?” 了空却是笑笑,不再言语了。 所谓的山桂,便是开在女眷佛堂的后面。金秋之时,桂香袭人,可神奇的是,若非站在山桂前,是闻不到那浓烈的桂香。楚忻韵也是第一次见这山桂,心里甚是欢喜。她笑着对皇后道,“娘娘,这灵台寺的山桂很是神奇,有提神的功效。寺里的大师和我说,山桂无槐,槐树在这里是成活不了的。” “哦,是么?”皇后也凑近,桂香绕鼻,她心头也是欢喜。当一想到楚忻韵刚才的话,山桂无槐,槐是阴邪之物,通鬼。莫非这山桂真的有镇宅驱鬼之功效?正想着,小沙弥匆匆跑来,远远的朝她行个礼,“施主,这是大师所赠。” 正是一枝山桂。 皇后心头一松,像是悟出了什么般。对楚忻韵道,“这灵台寺着实不凡,了空大师名不虚传。却是不知何以为报,我见佛堂中的几尊罗汉金身有些斑旧,不如以重塑金身为报。” 楚忻韵忙道,“娘娘心诚,佛祖定能保佑。” “本宫在宫里不便出来,这事便交由韵儿可好?”皇后娘娘道。这意思其实就是皇后出钱,做的却是楚忻韵的名。也是变相的奖赏,天赐的恩宠。楚忻韵急忙道,“民女谢娘娘厚爱。” 霍骁这次来灵台寺,并不在宫里出行的名单上,他和皇后原本也不算多么亲厚,也不像老四那种有母妃可以祈福。手握军权本来就容易被皇帝猜忌,能少进京城就少进。他伪装成霍韬府中的小厮模样,混在人堆里,丝毫也不起眼。谁多不会多心小厮的去向。 霍骁站在佛堂前凝视了一会,悄悄离开。 他来灵台寺的目的,除了见楚忻韵,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霍烨的屯兵之处。 通往山崖下的路他早就安排好人手守住各个路口,霍烨一出现就跟上去。打探清楚霍烨的兵力为主,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依照霍烨的性子,只怕会狠狠的反咬一口。 安排下的影卫还没有通知自己,霍烨也还在佛堂里和大伙在一起。霍骁出门拐个弯,到专供长明灯的菩提院。 菩提院向来没什么人,长明灯这种,有心人自己一年来续一盏,礼佛的人多,心诚的人少,大部分的官宦世家,都是差了下人或者索性托寺里的僧人代续。因此,院里只有一位苍老的僧人正在扫地。 “施主,阿弥陀佛。”老僧人见到霍骁进来,微微有些吃惊。 “师傅,我来点灯。” 大约是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年轻人信点长明灯,老僧脸上露出笑容,“右侧是长生,左侧是平安。” 右侧的长明灯密密的点了好几长栏,明晃晃的烛火照亮半个礼堂。相比之下,左侧就显得有些稀拉,烛火晃动着,被拉的纤长,在有些灰白的墙上,显得有些形单影只。最里头的一盏长明灯,蜡泪汇成满满的一滩,烛火明媚摇曳着。和外头这些一看就是新点不久的长明灯不一样。 见霍骁看着那盏灯,老僧人笑眯眯道,“这是林施主供奉的长明灯。可惜啊......”老僧叹了一口气。 霍骁走近细看,长明灯下面娟秀的字写着“至吾儿,康平长安,一世无忧。”落款写了一个小小的林,灯壁上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楚忻韵。 这便是楚忻韵的母亲所留的灯。 佑自己女儿平安长乐。 “每天林家都会派人来续灯,都十几年了,想来,林施主的孩子也大了。” 霍骁看着那摇曳的烛灯,心头念了九声谢谢。道,“麻烦师傅帮我在这边点上一盏灯吧。” 老僧人乐呵呵的取来一盏崭新的长明灯,递过一支沾好墨的笔,“施主,请。” 原本那盏长明灯边上新点了一盏灯。 灯火葳蕤,投在墙上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第25章 遇见 时近午,皇后说是身体乏了,禀退下人在灵台寺打扫干净的禅房里休息。 其他女眷各个也是精细养着的,折腾这一上午自然也是疲累,但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至少要在皇后面前刷足存在感。灵台寺的专供女眷休息的禅房不够,这些人只能硬扛着,寻个干净的屋子三三两两的坐着唠嗑,也好提点精神。 上午熙熙攘攘的佛堂转眼间就剩下寥寥两三人。 楚忻韵,邓语嫣,还有两位一见到楚忻韵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公候小姐。楚忻韵也不认识她们。 其中一个鹅黄色衣服的姑娘,撇撇嘴,“有什么好得意的,谁知道这寺庙里有没有养野男人。”她身边那个看起来稍长一点的姑娘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楚忻韵眨眨眼,顿时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她今天还真是见过一个“野男人”。 鹅黄色衣服姑娘像是不大服气般,道,“鬼鬼祟祟,一个大姑娘家尽往和尚堆里跑,肯定有鬼。” 邓语嫣有些不满那姑娘出口伤人,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看了一眼那姑娘,劝阻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楚忻韵露出微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对灵台寺有什么意见?” 姑娘翻个白眼,“别以为在娘娘面前装的可人你还真能嫁进宫里去,这京城谁不知道楚家小姐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这礼佛也是你和野汉子苟合的借口吧。” “姑娘是说,往灵台寺来的女眷都是来这寻春的?”楚忻韵眨眨眼,有些不解,“姑娘怎么在这?” “哼,本小姐可是陪同皇后娘娘一起来的。” 楚忻韵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是说皇后娘娘来这里是做那档子事啊……”尾音拖得有些微妙,配合上那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那姑娘恼羞成怒,“喂,我可没说皇后娘娘和别人苟合!你别乱说话!”话一出口,再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姑娘懊悔的捂着自己的嘴,狠狠瞪了楚忻韵一眼。 “我是说,娘娘来此礼佛求福,其他我可没说。”楚忻韵一脸坦然,“看样子,姑娘对娘娘很是不满呢。可容我提醒一句,隔墙有耳。” “你!”姑娘狠狠地瞪着楚忻韵,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姑娘急忙拉住她的手,走到一旁小声的安慰。 邓语嫣看了楚忻韵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钦慕,随即低下头去,揪着自己的帕子。 楚忻韵看到邓语嫣,走到她面前,笑眯眯,“康平侯小姐?” 没有想到楚忻韵会直接和自己打招呼,吓了邓语嫣一跳,有些语无伦次,磕磕巴巴道,“是…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白兔。 楚忻韵道,“听闻康平侯小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忻韵有心认识可一直没有机会,今日终于难得一见,不知康平侯小姐可否赏脸同我说一说话?”一番话说的邓语嫣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可又有些紧张,咬咬下唇,最终答应楚忻韵。 “不如我们去亭子说说话?”楚忻韵看了角落里的二人一眼,提议道。 “……好。”邓语嫣像只温吞的小兔子,磕磕巴巴道,“劳烦安宁侯小姐带路。” 亭子离这里并不远,恰好在外堂和女眷供佛的内堂拐角处,说是亭子,其实远比不得园林亭子的精致,单是青竹修筑的,看起来甚至有些简陋。邓语嫣从没见过这样的亭子,心里头有些好奇。 楚忻韵道,“这是竹亭,别处见得不多。” 邓语嫣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竹子,有些惊讶,“温的?” “竹亭的特点便是冬暖夏凉,我才见的时候也是惊了呢。”楚忻韵道,写意已经在亭中铺上一层软毯,将准备好的小点心摆出来,朝邓语嫣行个礼跑下去。 楚忻韵指着桌上一叠精致的小点心,道,“这是灵台寺的斋果子,康宁候小姐不如尝尝?” 邓语嫣微微抿着嘴,似乎是在犹豫,楚忻韵也不在意,自己拈了一块茶酥。见楚忻韵吃的那么香,邓语嫣犹豫道,“楚小姐喊我语嫣便好。” “好。”楚忻韵笑眯眯地,“里头有些闷,我实在馋的荒,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吃这些,委屈你来陪我。” “不会不会。”邓语嫣急忙摆手,“……很好的。”声音是越来越小,脸也微微有些红。楚忻韵暗自摇头,这般温和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在公候中长这么大。 茶刚过两轮,几个身影从外堂那里进来。邓语嫣坐的地方正好面对着外堂拐角,顿时被糕点呛住。 “没事吧?”楚忻韵急忙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邓语嫣涨红脸,摆摆手,嗫嚅着,“那边有人。” 楚忻韵一回头,就看到以霍烨为首的两位皇子。霍韬似乎有些意外在这里看到楚忻韵,挑了挑眉毛,微微侧过身子露出身后一位不起眼的小厮打扮的人。楚忻韵瞧那人身形和霍骁几分相似,举起帕子掩了掩嘴角。 霍烨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楚忻韵。他来灵台寺的一个目的就是和楚忻韵拉进关系。虽说他们孩童时期有些交情,可难保日子长了不生变。霍烨眼睛一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桃花眼流转间满满都是情谊,他快步上前,道,“楚姑娘,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霍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楚忻韵道,“见过各位皇子。”她拉着邓语嫣一同给几位皇子行礼。 “这位是?” “这是康平候小姐。” “原来是邓姑娘,在下唐突了。”霍烨彬彬有礼道,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 楚忻韵看在霍骁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忍不住想笑。 康平候是和安宁候不同,安宁侯是开国勋贵,而康平候则是靠着先帝的光耀从京城一个三流小世家凭着老康平候的政绩封了候。文官封侯本来就比武官要难的多,可见老康平候的手段。霍烨对康平候没多大兴趣,对邓语嫣自然也提不起多大兴趣。邓语嫣长相温婉,性格腼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霍烨将注意力都放在楚忻韵身上。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京城多少姑娘为五皇子一笑花了眼。 看着霍烨对楚忻韵献殷勤,霍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给霍烨套个麻袋狠狠的扁他一顿。还好被霍韬不动声色得踩了下脚。 邓语嫣自打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和陌生男子靠的这么近过。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站在楚忻韵身后局促的不行,低着头拧着自己的帕子。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可她转念一想,公候家的女子,不就是为了联亲而活。想到早上自己的表现和祖母不是特别好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 霍韬就这么猛不防的撞入她眼中。 少年白衣似雪,黑发如瀑,眼璨若星。一眼宛如万年。 霍韬不经意间视线和邓语嫣对上,有些歉然的冲她微微一笑。 邓语嫣像是被踩了尾巴般仓皇收回视线,脸红的像是渗出血。心头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她不安的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看着霍韬走过来,更是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恨不得整个人缩在楚忻韵身后。 “这灵台寺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能不能请楚姑娘行个方便,带我们四处走走?”霍烨笑着说。 带个头!霍骁愤愤。转而可怜巴巴的望着楚忻韵。 霍骁装扮成侍从的模样,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脸上也是花了些功夫,修改了原本的面貌,弄得平平无奇,贴着个假胡子。一副老气横秋的侍从模样却装可怜,楚忻韵被逗得只想笑。但面前站着霍烨,楚忻韵只能憋住笑容,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这有些不大好吧……祖母快醒了,找不到我该着急的。” “这样啊……”被拒绝,霍烨有些意外,但想想还是情理之中的,也不去深究。目光落在身后斋果子上,道,“楚姑娘若是喜欢这些小点心,改明儿我让下人送些过来,前些天正好发现城中云香楼的糕点做的是极好。” 媳妇……他都要给你送东西了。霍骁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楚忻韵,眼刀子没少往霍烨身上甩。 “这怎么好意思呢。”楚忻韵笑眯眯道,“那岂不是安宁侯占了五皇子大便宜。无功不受禄,若是让父亲知道,少不得要说我呢。”听了这番话,霍骁面色稍霁。 霍烨没想到接着两次被拒绝。有些错楞。 “不如五皇子将那地址告诉我,若是好吃,我也好时时买去孝敬老祖宗。”楚忻韵笑道。话说到这个份上,霍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给写意留个地址。 “那就多谢五皇子了。”楚忻韵笑眯眯道,“时候不早了,我和邓妹妹也该回去了。”她朝霍韬方向微微一笑,拉着面红心跳的邓语嫣回去。 霍韬看着楚忻韵离开的背影,又看看一旁牙痒痒的霍骁,突然开口问霍烨,“五弟对楚姑娘那么好,可是喜欢人家?” 霍烨一惊,连连摆手,“四哥这话可别乱说,坏了人家姑娘清誉。不过……楚姑娘应该人人都喜欢吧。” 霍韬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霍骁心里不屑。 明赶着给人送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喜欢楚家姑娘。不知道是谁坏人清誉呢。 第26章 遇刺 霍韬和霍烨只是午后太闷便来竹亭休息,霍韬本来和霍烨也不算多亲厚,可谈天的话题着实不多。可霍烨一副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时不时问霍韬一些朝廷上无关痛痒的小事。霍韬只能和他装傻充楞。 寺院里禁酒,但是有僧人自己泡制的竹花水,也是别有风味。装成侍从模样的霍骁低着头将几瓶从寺院里拿出来的竹花水摆上桌,一言不发的离开。 霍烨给自己倒了一杯,有意无意道,“若是三哥也在就好了。” “三哥在京郊练兵,怕是赶不回来。”霍韬笑吟吟道,“三哥可是最烦这些礼数的。” 霍烨笑了笑,没有多说话,只不过目光一直停留在霍韬那个侍从身上,“四哥这侍从眼生。” “这是母妃宫里的守卫,母妃觉得武艺不错便给我了。”霍韬笑了笑,一副内敛羞涩的样子。霍烨也不好再问什么。 坐了没一会,就有一个眼生的小和尚过来说是了悟方丈找,毕恭毕敬的请霍烨过去。 “四哥你看这……”霍烨面露难色,霍韬摆摆手,“方丈的面很难见得,五弟快去吧。” 霍烨微微颔首,跟着来通报的小和尚离开了。 “狗急跳墙。” 身后的霍骁突然说了声。 “大概是跟的太紧,不得不找个借口吧。”霍韬笑了,“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霍骁点点头,离开了。 一路上,邓语嫣脸上的热度一直没有消散,她犹犹豫豫的几次望向楚忻韵,欲言又止。最后犹犹豫豫的开口,“不知楚姑娘和刚才那位皇子……?” “你是说五皇子?”楚忻韵笑眯眯,“先前祖母寿宴,宫里来了几位皇子。不然以我这小民身份哪见得着皇子容貌。” 邓语嫣想说什么,但是碍于女眷的身份不好意思开口。小脸涨的通红。 楚忻韵看出她的小女儿心思,也不点破。 一个怀有心思,一个笑而不语。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走回佛堂。 佛堂里那两位姑娘早就离开了,只余下檀香在慢慢的燃烧。 “写意,你去采些山桂回头我们放在屋子里。”楚忻韵寻个由头将写意差开,屋子里就剩下邓语嫣和她。邓语嫣没有带贴身侍女,只有康平候夫人那个陈嬷嬷,康平候夫人去歇息,陈嬷嬷自然也是跟着去服侍了。 “楚姑娘。”邓语嫣犹豫半天,终于坚定的开口,“下次来礼佛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好呀。”虽然不知道邓语嫣为什么会提这个请求,楚忻韵还是答应下来。不过目光落在邓语嫣身上,却被她身后的人影夺去注意力。 来人逆着光看不清楚长相,手里却举着一把匕首。狠狠地向邓语嫣刺去。 “小心!”楚忻韵惊叫出声。可是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闪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扎向邓语嫣的胸口。 邓语嫣一直养在深闺里,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生生挨了这么一刀。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染红了素浅的衣裳。 重活一世,楚忻韵也是没有见过血的人,她一直被霍骁保护的很好,从来没有见过这血腥的一幕。一时间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凶手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转而扑向楚忻韵。楚忻韵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往一旁跑去,躲在供奉佛像的焚香炉后,大声叫起来,“救命啊!有刺客!” 看见楚忻韵在大声叫人,刺客眼中狠戾更重,身上的杀意必现。毫不留情的一脚踹翻青铜制的厚重的焚香炉,招招致命。 也许是到了危机的时候,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上辈子和霍骁学过那么一两招防身术,纯粹是霍骁为了避免“贼心不死”的霍烨非礼楚忻韵特意教的。楚忻韵学的也不是很认真。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暴不暴露身份这件事。楚忻韵就地一滚,到那杀手身侧,紧紧抱住杀手的腿。 刺客一愣,抬脚就要踹飞楚忻韵。不料楚忻韵抱着腿往反方向狠狠的扯住。刺客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楚忻韵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叫。刺客恼羞嗔怒,拉开袖子,将袖子中的袖箭对准楚忻韵的后背,弓弦已经拉开…… 皇后带来的护卫堪堪十余人,一半在外驻守,一半守在皇后休寝的屋子周围,离佛堂还有不小的距离,赶过来也还需要一段时间。 乌青色的袖箭脱弦而出,不偏不倚的飞向楚忻韵心脏的位置。 锋芒闪着乌青的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飞扑过来将楚忻韵护在身下扑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抬手打出一枚石子正中那人眉心。 刺客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霍骁护着楚忻韵,上下看,急切道,“媳妇有没有伤到哪里??” 楚忻韵摇摇头,脸色还是煞白,浑身都在发抖,“我没事……霍骁,你去看看邓姑娘。” 一旁的影卫蹲在邓语嫣身边,探了探脖颈,对着霍骁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救。你放心。”霍骁看着面色煞白的楚忻韵,内心自责不已,将楚忻韵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啦没事啦。” 楚忻韵紧紧攥着霍骁的衣襟,紧绷的神经突然间松开,恐惧一瞬间涌上心头,她止不住的颤抖,在霍骁面前,扛着的眼泪忍不住落下,如断了线的珍珠般。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忻韵抬起脸,眼眶微红,她伸手推了推霍骁,“快走,你不应该在这里。” 霍骁见到楚忻韵这幅样子,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没用,一颗心都要碎了,哪里肯走。幸好先赶来的是霍韬。霍韬快步上前,微微侧过身子,借着一旁柱子的掩护挡住众人的视线。沉稳的下令道,“你们几个,去后面,你们去一旁看看有没有刺客同党,你们两个,去皇后屋子外加强守卫。” 霍骁匆匆在楚忻韵唇上落下一吻,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等我。” 等霍韬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霍骁的影子。 霍韬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皇后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发髻一丝不乱,一入佛堂就看到地上的鲜血,还有裹着毯子坐在一旁眼眶微红的楚忻韵。 “禀娘娘,有刺客伤了康平候小姐。”为首的侍卫长回道,“安宁侯小姐受了惊吓。” “那刺客呢?” “属下赶来的时候,刺客正欲刺杀楚小姐,被臣等制服。”身后有几位侍卫压着那名刺客上前。 “我的孩儿……”晚一步得到消息的康平候夫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见一身是血的邓语嫣倒吸一口冷气,两眼一翻昏过去。安宁侯夫人颤颤巍巍的跑过来,见楚忻韵没什么大碍倒是松了一口气,又见到倒在地上的邓语嫣,看了看康平候夫人,心头涌上一股怜悯。 皇后揉揉额角,觉得糟心事一桩又一桩。 “娘娘……这刺客?”侍卫长试探着问皇后该怎么处置刺客,皇后有些心烦,“送大理寺去。” “是。” 侍卫长压着刺客走下去的时候,刺客背着身后的手露出来,掌心上一条红色的疤痕一直蜿蜒进袖子里,像针一般扎了皇后的眼。 “等等。”皇后道,“转过脸本宫看看。” 刺客脸上的面具被狠狠摘掉。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虽是男子,却唇上无毛面容稍带女相,一看就是宫里人。右边眉毛上有一颗红痣。 皇后见了他,放佛见了鬼一般,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娘娘!”一旁同行的姑姑急忙搀住皇后,低声道,“人多。” 皇后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谋害世族之女,本宫要亲自审问。把他带回宫里去。” “是!”侍卫长暗地里和霍韬交换了一个眼神,应下来。 皇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霍烨,在现场的只有霍韬一人。又觉得头疼。她不喜欢郦妃,自然也不喜欢郦妃的这个孩子。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道,“韬儿,你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徐姑姑,本宫随身带着那上好的伤药给康平候小姐取来。” “母后若是身体不适,还请回屋休息,待儿臣处理好便陪同母后一起回宫。”霍韬道。 皇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康平候小姐。 霍韬道,“请母后不要担心,了悟方丈是用医高手,康平候小姐会没事的。” “那就好。”皇后道,“辛苦韬儿了。本宫身体不适,先回屋了。” “恭送娘娘。” 皇后离开的身影显得仓促而有些狼狈。 霍韬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殿下,这该怎么处理。”侍卫长询问霍韬的意见。 霍韬看了一看一旁的楚忻韵,心想自己三哥肯定会暴跳如雷,没准已经率兵围山了,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道,“给父皇的急报寄出去了吗?” “飞鸽传书,估摸着现在已经到宫里了。”侍卫长看了一眼霍韬的神色,“可要加派人手?” “暂时不用。”霍韬环顾四周,突然问道,“将那些女眷都带出来,看看有没有人少了。” 虽然不明白霍韬为什么这么说,侍卫长还是照做,走了两步有些为难的回头,“殿下……这个,臣去怕是有些不妥。”想到那些带着一股傲气的世家女子,侍卫长心头一阵发毛。 “只管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霍韬道。侍卫长领命下去。 霍韬现在有些头疼了。 人手不够,又不敢贸然调动皇城军,霍骁的军队没有皇令不得进京。自己母妃为了像皇帝表示忠诚,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影卫。到了用人之际,就显得捉襟见肘。 写意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神色慌张。楚忻韵叫她采的山桂一支也没有采回来,衣服上沾着些细小的黄色花绒。 “小姐小姐!”写意一张脸煞白,一头扎进楚忻韵怀里,“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楚忻韵笑着安抚她。 “后山……后山死人了!”写意被吓得不轻,浑身都在发抖。 后山死人了。 死的是两个世家小姐。巧的是,就是之前在佛堂里对楚忻韵冷嘲热讽的那两个。永昌伯家的嫡二女女和永定伯家的庶女。 世家小姐随皇后来礼佛,结果二死一伤。 虽然皇后下令封锁消息,可挡不住有心人的传播。远在宫里的皇上听暗卫的禀告,气的摔了奏折。“皇后这是和人结了什么怨!” 前来给皇上送午后点心的郦妃急忙捡起奏折,伏在皇上身上好声好气的安抚,“皇上莫气,皇后姐姐一向心善,不会轻易与人结怨。怕是有心人暗中挑拨。” “皇后一出门就出这些事!若不是她非要礼佛怎么可能被人利用!”皇上还是气哼哼的。 郦妃给皇上顺气,想到之前儿子和自己说的话,不动声色道,“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皇后姐姐也是不知道,这事怪不得姐姐。依臣妾之见,还是先派兵保护为好,姐姐这次出门带的人可不多,臣妾担心……” 皇上闻言,沉吟片刻,宣来王德海,“传朕口谕,令武王霍骁带兵前去保护灵台寺。” 第27章 线索 自从知道楚忻韵遇刺,霍骁从来没有恨自己这样的无能,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保护她。他就派人准备好兵马,只等一个由头率兵直奔灵台寺。 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出现在楚忻韵身边。 圣上口谕传来,早早备好的兵马由楚容带队,三千精锐骑兵身批铠甲,骑着体型健硕的骏马,整整齐齐往灵台寺去。楚容扮成霍骁的样子,在林子岔路和霍骁换个身份。 “来人,将这里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跑出去。”霍骁骑在马上,下令。 山脚下被训练有素的士兵齐齐围住,一个人都不肯放。 “为什么!”有不服气的商贾看霍骁年轻面生,冲他喊,“官家都能肆无忌惮吗!耽误了我生意怎么办!” “奉天子之命来围剿匪徒,若再多言,当匪徒同孽处理。”霍骁冷冷道。手持□□的士兵上前一步。一身绫罗绸缎的商人吓的倒退几步,一句都不敢多说。 “其他人随我上山。切勿惊扰佛祖和其他香客。”霍骁吩咐道,直奔后佛堂。随行的御医气喘吁吁的跟在健步如飞的武王身后。 几乎前来礼佛的女眷都聚在佛堂里。永昌伯夫人脸上带着哀痛,望着楚忻韵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几次都要哭晕过去。相比之下,永定伯夫人的神情就显得有些不自然,甚至带着一股欣喜。死的只是个争宠的庶女,没什么打不了。她一边安慰着永昌伯,抬起眼时不时瞅楚忻韵一眼,高颧骨显得有些刻薄和计较。 她看见霍骁带着兵进来,随即扑倒霍骁面前痛哭流涕,“求王爷为我儿做主!” 霍骁有些嫌弃皱起眉头,一边的副将急忙将永定伯夫人搀开,低声呵斥,“有话好好说。” 永定伯夫人站起来,抽抽搭搭,“王爷,我家小女年岁正好,不想被人所害,求王爷为小女做主,找出真凶。”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看向楚忻韵。霍骁心不在焉,占着个子高,看到角落里裹着毯子的楚忻韵,微微皱起眉头。楚忻韵抬起头朝霍骁微微一笑,轻微的摇了摇头。 “夫人这话可是有怀疑之人。”副将开口问道。 “先前和小女一同在佛堂之人,如今三个遇害,王爷不如去问问楚姑娘。”永定伯夫人小心的抛出引子,满怀期待地等着去霍骁答应审问楚忻韵。 没想到霍骁根本不给她这个面子,扭头看向霍烨,“五弟怎么回事?” 霍烨来的晚,只从侍从那听闻一二,了解的并不多,但看到有人怀疑楚忻韵,心下不悦,道,“臣弟来的晚,午后在竹亭那偶遇安宁侯小姐和康平侯小姐,待臣弟回来就听闻噩耗。” “方才可是有什异常?”霍烨愣了一下,霍韬接话,“臣弟听到尖叫就赶来,刺客打算杀害康平侯小姐,所幸被制服。” “可有伤着?”霍骁问御医,御医毕恭毕敬的回答,“回王爷,安宁侯小姐失血过多,好生调养并无大碍,受了些惊吓,臣开些安神药。” “还有呢?” 御医愣了一下,才想起另一位受害者,楚忻韵,“康平侯小姐有些擦伤,臣开了化血祛瘀的膏药和安神药。只是这祛瘀的膏药和安神药有些相克……”话还没说话,一个精致的玉瓶落入御医怀中,“这是……”御医定睛一看,上好的宫廷御配的活血玉容膏,价值千金,也就出征在外的武王有这么几瓶。御医捧着玉瓶的手有些颤抖。 “这个给楚姑娘送去。” “王爷……这……”御医话都说不完整。霍骁不满的打断他,“让你送就送,废话那么多干嘛。” “是是是。”御医噎住,不敢再说其他的话,反正主子们的心思也不是他一个小小御医能捉摸透的。捧着玉瓶一路小跑到楚忻韵身边,有些肉疼的把上好的膏药给楚忻韵。 “多谢王爷。”楚忻韵向霍骁微微福了身。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谁也没料到一旁哭哭啼啼的永昌伯夫人突然疯了一般扑上去将楚忻韵按在地上,双手牢牢扣着她的脖子,神色狰狞道,“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害死我女儿,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害死我女儿,你赔我命来!” 楚忻韵一个女子怎么抵过过一个发狂的妇人,加上长幼有序,她不敢随意推开永昌伯夫人。 霍骁大步上前一脚踹开永昌伯夫人,揽起楚忻韵将她护在身后,声色俱厉的喝道,“还等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拿下!” 士兵上前扣下一脸狰狞的永昌伯夫人。 “王爷可是要徇私!”她尖叫道,一点仪态也没有的指着楚忻韵大叫,“都是这个贱蹄子害死我孩子!都是她!”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挣扎起来两个士兵都有些压不住她,“都是她嫉妒我儿,联合她的婢女杀害我孩子!!不然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就她没事!” 楚老夫人安抚完康平侯夫人出来听到这句话,气的横眉竖目,“永昌伯夫人,这话什么意思?照这话,是不是没死的都有嫌疑?杀子上位这种事情你们永昌伯府没少做。你是不是也有嫌疑!” 永昌伯夫人一愣,又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声音吵的霍骁头疼。 “够了!”霍骁厉声喝道,吓得永昌伯夫人噤了声,打个一个嗝“惊了凤驾可是你们担当的起的?!本王请了大理寺正卿来,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再有吵闹者,军法处置!” 训练有素的士兵手持□□齐齐站成两列。□□闪着寒光,那些有话要说的侯夫人们吓得纷纷闭上嘴。 “刺客呢?”霍骁偷偷的把贴身的暖玉塞到楚忻韵手里,拍了拍楚忻韵的肩膀,问道。 “母后亲自审问了。”霍韬回答。霍骁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霍烨道,“既然是在灵台寺出的事,不如去问问这里的大师?” 副将道,“了空大师听闻噩耗,带着悟字辈大师在前堂念经。” 霍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扭头看向霍烨,道,“五弟不是和了悟方丈谈论佛礼,不知能否请的动了悟方丈?” 霍烨冷汗险些下来,找了悟只不过是一个离开的借口,谁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下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些慌张。他强忍着镇定,撑着面上的平静,“容臣弟去请。不过大师四大皆空,臣弟怕……” “那就有劳五弟了。”霍韬不等他说完抢先道。一副很信任弟弟并以弟弟为傲的样子。 霍烨也只能笑着硬撑。 “报--”霍烨刚走开两步,听闻搜山有了结果。 急报兵急匆匆的赶来,“报告王爷,后山发现凶手的留下的痕迹。一路往悬崖边。” 话一出,霍烨整个人都愣住了。面色刷的变白。 第28章 搜寻 随即,霍烨很快镇定神色。 悬崖陡峭,一般人很难下去。没有找到山下低谷的入口根本不可能发现后面的屯兵地。屯兵地是宋安亲自督办的,他相信宋安的办事能力。 霍骁只是发现悬崖上的脚印,多半是认为刺客杀了人跳崖自尽。想来并不会仔细探查。若是查探也只是在悬崖上浅浅的试探,并不会深入谷底,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下面的练兵场。 霍烨想着,提着的心暂时放下来,但是事无万一,他道,“此事关乎母后,臣弟也想一同前去。” 霍骁深深的看了霍烨一眼,说,“母后若是知道五弟这么有孝心一定很高兴。” 后山小竹林有一条三岔路,一条通往霍骁在后山的小木屋,一条通往禅院后房,还有一条小路,杂草长得半人高,原本的石径小路被挡的严严实实,几乎盖住原本的路。据说这里是前朝一位大师坐化的地方,原本就处的僻静,年岁久了更是人迹罕至,几乎荒芜了。 现在半人高的杂草歪歪的倒了大半,地上一条长长的带着血的拖痕。 明眼人一看都会想到这里发生一场恶战。 血迹一路蜿蜒,到了悬崖边上截然而止。像是被推下了山崖一般。 “禀告王爷,这条血痕到这里就消失了,我们怀疑凶手可能将受害者扔下山。”侯在这里的大理寺来的少卿苦着脸,“可是这山这么陡峭,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李大人的意思是,可能不止两个受害者?”霍韬问了句。 李大人回答,“也有可能是凶手杀害两位小姐时受了伤,负伤跳崖。” “若是负了伤又如何进去杀害康平候小姐的?”霍骁看了一眼李少卿,问道,“仵作怎么说?” “二位伯小姐死亡时候不超过两个时辰,尸体尚未完全变冷。” “也就是说,可能和康平候小姐遇刺是先后发生的。”霍韬接话道,看着一旁的霍骁,“这就有意思了,三哥,也就是说,可能不止有一个凶手?” 霍烨心领神会,脱口而出,“那凶手很可能藏在这里。”说完这句话他有些懊恼的抬头看了霍骁一眼。 霍骁似乎没看到他这些小动作,一脸欣慰,“五弟大有长进,看来是太傅教的好。”李少卿并不懂的先前霍骁和霍烨在朝廷上的明争暗斗,只道是兄弟三人感情好。没想到霍骁一番话确实足足在霍烨心上狠狠的戳了一刀,在伤口了撒了一把幸灾乐祸的盐。霍烨有些怨恨。 “既然凶手有可能藏在这山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霍骁说,“传令下去,将山脚围住,派人下山搜查。” 霍烨心头一跳,暗恨自己多嘴挖了坑给自己跳,急忙道,“三哥,依臣弟之见,永昌伯和永宁伯的两位小姐为何会独自到后山,身边却没有跟着一位婢女,臣弟觉得这很可疑。不如先派人询问一下她二位身边的婢女。” 李少卿说,“回王爷,魏大人一到灵台寺就让下官清查人数,少了两个人,正好是永昌伯和永宁伯小姐的婢女。” “前院呢?” 李少卿愣了一下,急忙道,“下官疏忽了,这就去让人调查前院的人数。” “先别着急。”霍骁指了指悬崖,“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李大人不是说了吗,底下的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凶手。不下去调查又怎么会得出真相,如何对得起枉死的人?你说是吧。” 霍烨张了张嘴,霍骁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他没法反驳,若是拦住霍骁只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看着霍骁张罗着安排人手准备搜查。而此时,先不说他没有借口离开此处,通知下属。就算能有机会通知下属将下头那一大片的屯兵地遮掩起来,那么大的地,这么短的时间也是来不及。 霍骁兴致勃勃在自己腰上系了一根长绳准备亲自下山,惊得一样的李少卿几乎要哭着抱着霍骁的大腿,“王爷,万万不可啊!王爷万金之躯怎么能冒这个险!” 他哭丧着脸求助似的望向一旁的二位皇子,四皇子一脸兴奋,学着霍骁的样子拿着长绳往自己腰上捆,霍烨倒是冷静一下,站在一旁不出声。李少卿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冲霍烨说,“五皇子您快劝劝王爷,下官拦不住啊。” 霍烨猛地回神,看着执意要下悬崖搜查的霍骁,微微抿了抿唇,凉薄的唇抿成一条细线,他说,“我和三哥一起下去看看。” 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这下李少卿真的要哭出来了,哀哀戚戚的看着不是他能拦下的三位万金之躯的皇子兴致勃勃要往悬崖下去,他似乎预见自己脑门上的官帽很快就要随人头掉落了。 为了表达对这起案子的重视,皇上特意派了大理寺魏正卿来调查。魏大人年近四十,微微凸起的小肚子配合一张笑眯眯的圆脸,看上去就十分平易近人。作为皇上跟前的红人,御派的钦差,饶是借口受了惊吓回屋休息的皇后也不得不出来接见。 “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脸倦容的摆摆手,“魏大人怎么来这里了。” “臣奉皇上之命,前来调查永宁伯永昌伯二位小姐遇害一事。”魏大人一脸谦和的拱拱手,“惊扰了凤驾请娘娘恕罪。” “遇害?”皇后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攥紧了帕子。先前她为了审问那名凶手,特意遣开下人,连护卫都远远的打发走,关起院门,只剩下贴身的掌事宫女。没人传递消息自然不知道永宁伯和永昌伯家的小姐出了事。这番骤然听闻,心头惊骇。 “魏大人可有所收获?”她有些不安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请容臣细细问了一番话再来回娘娘。”魏大人抬起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先前听皇子们说,娘娘震怒亲自审问那名刺客……”见皇后面容依旧,没有生气的样子,魏大人放下心,说,“不知可有结果?” 皇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那人是个哑的,也不会写字,审问不出多少东西。审问这种事情还是交由大理寺来的好。魏大人,这件事您多费心了。”皇后轻轻按了按眼角,“可怜永昌伯和永宁伯家的二位小姐,查出真凶和幕后指使,本宫重重有赏。” “这是臣应做的。”魏正卿回话道,又道,“娘娘,后头因为武王爷的军队吵得不可开交,还请娘娘出去坐镇大局,以安定民心。” 皇后思索片刻,同意了。道,“魏大人,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开口。早一日查到真凶,本宫这心里,也多一分心安。” 魏正卿应下,稍稍落后皇后两步,跟着皇后身后出现在后佛堂。 一见到皇后出来,原本有些吵闹的佛堂顿时像一瓢冷水浇在烧的正旺的火上,骤然冷凝下来。哭嚎的痛不欲生的人一见到皇后,眼角的眼泪也凝住了般。 皇后面色悲痛,神情哀婉,走到一旁抽抽搭搭的永宁伯夫人面前,道,“夫人,节哀。本宫定会让大理寺给诸位一个交代。” 先前被侍卫压下的永昌伯夫人一见到皇后,如同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的稻草般,神色激动,奋力挣开士兵的禁锢,跪在地上朝皇后的方向爬了几步,一步一磕道,“求皇后娘娘为我儿做主,杀害我儿的贼人就在那,请皇后娘娘下令捉拿那贼人以偿我儿枉死的冤屈啊!” 她手指的方向,正好是角落里抱着写意的楚忻韵。 “本宫知道永昌伯小姐死的冤枉,可安宁侯小姐也是受害者,永昌伯夫人何出此言?”先前楚忻韵的表现使得皇后对她印象极好,听到永昌伯夫人的话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 永昌伯夫人指着楚忻韵,激动的颤抖,“就是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是我的女儿!为什么大家都有事就她没事!”写意闻言,气的小脸通红,站起来护在楚忻韵面前,一脸愤怒的瞪着永昌伯夫人,开口想说什么,但想到永昌伯是主,她只是一个仆人,心里再多气愤也只能咽下。永昌伯见到写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更加激动,“不是楚忻韵那个不要脸的也是她身边那个侍女,好好的姑娘家孤身一人跑去后山,怎么她好端端的回来,我儿就那么凄惨的死去!肯定是她杀得!”说的这里,永昌伯夫人更加的激动,上前就要抱着皇后的腿哭诉,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巧妙的挡住了永昌伯夫人的手。 永昌伯夫人越说越激动,声音忍不住尖利起来,“就是她!那个贱蹄子!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为我做主,将那个贱蹄子捉拿归案!” “这件事,大理寺调查清楚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皇后身边的宫女大声呵斥道。 “大人!那犯人就在那里,你为什么不抓!”永昌伯夫人怒目而视,魏正卿温和的笑笑,一本正经道,“夫人请节哀,本官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这件事非同小可,并非夫人一人之言能够下定结论的。” “你们不相信我?”永昌伯夫人愣了愣,重复了一遍,“你们不相信我?我儿死的那么冤枉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她跳将起来,愤怒的等着魏正卿,“你们是不是都和楚忻韵有一腿,武王护着她就算了,就连你们也护着她!”转而放声大哭,“可怜我儿啊,死的委屈啊!没有人踢你说句公道话!” 皇家之人最忌讳底下人嚼舌根,皇后冷冷的看着永昌伯夫人一眼,目光里带了几分不喜。永宁伯急忙上来扯住自家这个妯娌,带去一旁。 第29章 故人 永昌伯夫人的话虽然乍听之下有些荒唐,但看到楚忻韵手里那瓶超出一个二品世家能拥有品级的玉瓶时,有些事情,也就不是那么荒唐了。 皇后凝视楚忻韵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试探。 魏大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没看到楚忻韵手里的玉瓶,大大方方的走过去,“楚姑娘。” “魏大人。”楚忻韵微微颔首。魏大人好似这才看到她手上一片通红的擦伤,惊讶道,“楚姑娘无大碍吧?” “谢魏大人关心。” “这伤药……看着挺好的。”他这才看见手上的玉瓶般,“这味道可是宫里上好的活血玉容膏,价值连城呢。” 楚忻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爷慈厚待人,听闻御医所开药方中药理相克,便赐予民女这伤药。”一番话不动声色的捧了霍骁一把,将霍骁出于私心的赐药说成天家仁爱体恤臣民。原本对此有些议论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挺好挺好挺好的。”魏正卿笑眯眯的点头,话锋一转,“楚小姐身边这侍女可是发现死者之人?” “正是。”楚忻韵抬头看着魏正卿,“魏大人可是怀疑我家这侍女是杀人凶手?” “哪里哪里。”魏正卿笑的像只老狐狸,“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一番,还请楚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他向身后招招手,一位年纪不大的白面书生颠颠的跑过来,相貌和魏正卿有几分相似,手上捧着几张纸和一只笔,一脸热忱。“爹,不对不对,魏大人,下官要记文书了吗?” “不知楚小姐能否将侍女交于我们片刻。”写意一听,打了一个哆嗦。听闻大理寺的刑罚最为凶残,落到了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写意哆嗦着缩在楚忻韵身后,小小声道,“小姐……” “有什么话就这里问吧。”楚忻韵淡淡道。“写意年纪小,惊不得吓。” 魏正卿微微一愣,不明白方才面前这位看着尚未出阁的女子身上哪来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楚忻韵的威严稍纵即逝,让魏正卿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当转念一想,连眼高于顶的武王都对楚忻韵另眼相待,这女子身上肯定有过人之处。大理寺一向亲武,比起其他几位皇子,和霍骁的关系更好一些。魏正卿索性顺着台阶下,应承道,“楚姑娘考虑的是。”他笑眯眯的看着写意,温和道,“写意姑娘,借一步说话。” 写意胆怯的看了温正卿一眼,又看了看楚忻韵,得到楚忻韵鼓励的目光后,才战战兢兢的跟着魏正卿到一旁。 白面书生样的主簿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你不要紧张,我我我我就问些东西,”他看出写意的紧张,从兜里摸出一块小糕点交给写意,“这个荸荠糕很好吃的,你要不尝尝?” 写意悄悄打量年轻的主簿一眼,小脸微红。接过荸荠糕,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年轻的主簿和魏大人相似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皇后出来自然坐了高座,在场品级最高的夫人当初安宁侯和康平候陪坐,康平候夫人红着眼眶坐在下座,时不时抹一把眼泪。 “康平候小姐可无大碍?”皇后问道。 康平候急忙起身回话道,“托娘娘的福,并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皇后松了一口气,若是再出一条人命,她的凤位可就不保了。 “娘娘,我家语嫣虽然比不得宫里出来的那般规矩,却也极少与人结怨,就是不知谁这么狠得心朝姑娘们下手。”康平候夫人道,一脸的忧虑,“不知娘娘能否告知一二?” 皇后叹了一口气,“那贼人嘴硬的狠,本宫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已经转交大理寺。夫人放心,圣上对此事极为看重,想来是会给一个代价的。” 正说着话,通传侍卫急匆匆跑来,身后跟着一身素色僧袍的了悟方丈。 “娘娘,方丈来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悟方丈已经年逾花甲,看上去精瘦,和胖乎乎弥勒佛般的了空不同。了悟朝皇后微微颔首,开口问道,“听闻皇后捉拿住了凶手?不知可否带贫僧一见?” “大师知晓贼人身份?”康平候夫人惊讶的微微提高了嗓门。 了悟方丈不语,直视着皇后。 皇后道,“大师可是知道些什么?” 了悟说,“见了方能证实。” “本宫已经将凶手移交给大理寺。” “还请皇后宽容。”了悟方丈执意要见那凶手。了字辈的大师在大辰极有声望,皇帝登基都要请大师过来批吉语。方丈亲自出面要求一见凶手,这又是在灵台寺出的事。皇后略一思索便同意了了悟方丈的请求,让大理寺的人将凶手提上来。 被拿住后,凶手一言不发,任凭大理寺的人和皇后怎么审问都不说话。安安静静,仿佛沉睡了一般。谁知被带上来,一见到了悟方丈,凶手激动不已,奋力挣扎想要挣开侍卫的禁锢。可惜手上和脚上都带着枷锁,挣脱不得。 他望着了悟方丈,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了悟看着他,悠悠的说了句,“阿弥陀佛,业障,孽也。” “大师这是何意?”皇后不解的问道。 了悟并不理会皇后,走到凶手面前,取下自己手上的佛珠,“因德起怨,业也。十六年前,你来到灵台寺,本想洗清你身上怨念,不曾想如今酿成如此大过。因恩生怨,世事轮回。善哉善哉。”他将佛珠放入那人手中,双手合十,说,“你且好自且过。” 滚烫的泪从凶手眼中滑落,他看着了悟方丈,默默的泪流满面。而后,朝着东边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又朝着了悟方丈磕了三个头。神情猛然一紧,嘴角渗出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在座的人都震惊不已。 皇后在听到十六年前的时候,心头狂跳不已。 十六年前正是她登上凤位的时候,那一年,元后殡天。元后贴心的宫人早就随着元后陪葬去了,原先中鸾殿里的宫人大部分都被处死。只是当年元后有个幼弟在宫里,元后死后,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他。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十六年前宫里出来的太监,相貌又和元后长得三分相似,同样眉上一颗红痣。 皇后心乱的和麻草似的。 她求助似的望向自己的掌事宫女,也是她的陪嫁丫鬟。面色苍白。 掌事宫女执掌中鸾宫的琐事多年,深知皇后的性子,开口道,“娘娘见不得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带走!”侍卫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了一跳,听到掌事宫女这么说这才匆匆将凶手的尸体带下去。 魏正卿有些惋惜,他看着皇后,试探着问了句,“娘娘,这……凶手自尽,臣有些为难,幕后指使怕……” “查!必须查出来!”皇后一向是和蔼可亲的,此刻骤然翻脸让众人有些惊讶。皇后的反应有些过了,她缓了一口气,定了定情绪,“无论如何,都要将幕后指使找出来!” “……是,臣遵命。”魏正卿心里有些疑虑,还是应下来。 皇后娘娘面色有些不好,好一阵的心悸难安,请了御医把脉,只说是受了惊吓,开了一剂安神的药。皇后这次真的身体不适,屏退众人,独自在内屋休息。安宁侯和康平候对视一眼,原本想说的话最后没有说出来,起身行个礼就退到了一旁。 屋外,了悟方丈盘腿而坐,念起了往生咒。平和的念经声透过紧闭的门窗传入皇后耳中,让她原本有些慌张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娘娘放心,娘娘是金凤之命,神鬼莫侵。就算那人真是元后的弟弟又如何?他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威胁娘娘了。”皇后身边的宫女低声劝慰皇后道,“有魏大人在,幕后指使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皇后一想,也是。紧张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 那边主簿问完写意的话,捧着一叠纸溜回魏正卿身边,低声道,“大人,写意姑娘说,她去后山给楚姑娘采摘山桂,见小路那边有些异样便过去一探究竟,不曾想看到了二位小姐的尸体。”末了,圆脸上浮现傻傻的笑容,补充一句,“下官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魏大人有些恨铁不成钢,“都说了大理寺断案不能相信主观感受!” 主簿还是一脸憨笑,魏大人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还笑,为什么会去采山桂?现场有没有其他人问清楚了吗?这里可是丢了两个人!” “啊?” “永昌伯和永宁伯小姐的侍女都不见啊!还啊!”魏正卿恨铁不成钢,自家儿子太过单纯,难以成大事。“这是案件突破口,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正说着话,跟着霍骁的那名大理寺少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人大人,”他跑到魏正卿面前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有了!” “什么有了?” “王爷在悬崖下发现了不见了两位侍女了!” 第30章 谷地 “什么!”魏正卿大惊,顾不得许多,就往后山悬崖那处跑。想了想,又回过头,“写意姑娘,劳烦和我们走一趟。” 写意总归是个小姑娘,没见过这种阵仗,对大理寺心理上还是有些惧怕,她往楚忻韵身后缩了缩,露出半个脸,咬着下唇不知所措。 年轻的主簿见状,乐呵呵的说,“大人,话都问完了,还要写意姑娘过去做什么?让她好好休息吧。” 魏正卿严肃的训斥道,“要找人验证那两位究竟是不是失踪的侍女!写意姑娘作为发现者,要协助官府办案!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大人,比起写意一个外人,永昌伯夫人和永宁伯夫人不是更熟悉自家的侍女。”楚忻韵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喊上他们一起去?”她抬头淡淡的看了魏正卿一眼,语气不冷不热道,“还是说,魏大人心里已经是将写意当做犯人了?” 明明是个小姑娘,可说出来的话硬是让魏正卿背脊一凉。想着楚忻韵和霍骁的关系似乎甚为亲密,急忙道,“楚姑娘误会了,实在是……”他有些为难的看了一旁的永昌伯和永宁伯夫人夫人,压低声音,“大理寺不擅长处理这些妇道人家。” 永昌伯夫人和永宁伯夫人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在京城世家里算不上特别好的名声。楚忻韵这么一想,也理解魏正卿的做法——相比之下,还是写意年幼好拿捏些。 楚忻韵道,“小女尝听父亲说起大理寺,称赞大理寺秉公办案,说魏正卿大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深的圣恩。”魏正卿听闻这话,眼里浮现一丝笑意,谦虚道,“过奖了,不过秉公办案而已,哈哈哈哈。”楚忻韵顿了顿,接着说,“既然如此,小女愿意陪写意以及二位夫人一同当证人。” 魏正卿嘴角的笑容有些垮掉。他没有想到楚忻韵的后招在这里等着。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不找永昌伯和永宁伯夫人当证人,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魏大人暗自想扇自己一巴掌,居然就这么被兜了进去。可仔细一想,楚忻韵的话并无不妥之处。他看了楚忻韵一眼,楚忻韵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只是那个笑容在魏大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狡黠。 魏正卿只能认栽。硬着头皮过去请二位伯爵夫人一同往后山。预料之中的受到一顿的撒泼。 永昌伯夫人不依不饶,执意认定是魏正卿和楚家勾结好,想要包庇楚忻韵。嚷嚷着要让皇后为她做主。 魏正卿被吵得头疼,脸色放下来,“本官这是秉公办案。圣上将此事交于本官全权负责,如果异议,回京之后只管和皇上说!再吵就是妨碍钦差办案!” 妨碍大理寺办案,顶多下狱,以永昌伯的爵位,就算被关进去也是得牢狱里的狱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永昌伯夫人根本不怕。可说是妨碍钦差办案,这性质可就不一般了。钦差在外代表圣上,妨碍钦差办案往重了说就是不尊圣上,牢狱之灾只是小菜,前几年可是有人因此丢了脑袋。 话一出,永昌伯夫人倒是安分了不少。抽抽搭搭的勉强同意跟着一同验证。走的时候气哼哼的瞪了楚忻韵一眼。 “小姐……”写意嗫嚅着,欲言又止,眼底满满都是愧疚。 楚忻韵拍拍她,柔声安抚道,“没事的。” 悬崖边上已经被密密的围了两圈的士兵,纷纷探着头向下望。魏正卿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没看到霍骁的身影。 “王爷呢?”李少卿一脸为难的指了指悬崖下。 楚忻韵心头一跳,脸色刷的变白,“王爷没事吧?” 永宁伯夫人有些疑虑的看了她一眼。李少卿答话道,“王爷没上来,只是说底下有发现。” “糊涂啊糊涂啊!”魏大人气的跳脚,指着李少卿,“你怎么就让王爷下去了呢!还带着两位皇子!万金之躯啊!出了事你担当的起么!” “下官……下官这也是拦不住啊!”李少卿苦着脸,“王爷执意要下去,下官怎么敢拦。” 这一各个不省心的!魏大人气的倒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自己的呼吸,令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下去找王爷!” “这这这……”李少卿看着陡峭的崖壁面色发青,“太险了。下官……” “险什么险!下什么官!你我的命如今可都悬在王爷皇子身上!除了是你我可还有命活?!”魏大人又狠狠喘了一口气,“当务之急,是找到王爷和两位皇子,确保他们无忧。”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王爷怎么和你说的。” “王爷说要下去,二位皇子也跟着下去了。”李少卿傻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问你这个!”魏正卿背着手原地转了两圈,“王爷怎么告诉你底下有发现的?” “有发现的话,王爷说会点燃信号灯。下官看到信号灯料想王爷必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才通知您。” “你怎么能肯定是失踪的侍女而不是凶手呢!要是是凶手怎么办!王爷和皇子们的安危怎么办!”魏正卿好不容易平稳住的呼吸又急促起来,“你怎么不看着点!” 楚忻韵被这番对话惊得心头狂跳。霍骁会不会有事?悬崖底下有没有危险。她又想到霍烨随着霍骁一同下了悬崖,心头更是不安。紧张的汗湿了手帕,下唇被咬的发白。面色比写意还要糟糕。 她快步走到悬崖边,向下望去。 悬崖极高,深不见底。深不可测,除了模模糊糊的一片森意,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 她这心底更是没有底。 霍骁万万不能出事。她咬着唇,虔诚的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菩萨保佑。” 悬崖下的谷地霍骁上辈子狩猎的时候误打误撞的从外头闯进来发现的,并未走到这么深的地方,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夺嫡之战那晚,原本势单力薄的霍烨突然得到了上千精锐骑兵的帮助,将自己围困于武王府,原本还在好奇霍烨哪里来的兵马,前不久发现兵部侍郎宋安和霍烨有所勾结,这才明白些许。 皇家之人没有哪个是傻子。霍烨是人精,精于心机,更不会傻到大大咧咧的就将兵马毫不掩饰的安置在谷地里,必然有所隐藏。霍骁本来只是怀疑,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灵台寺悬崖下的谷地就是霍烨的藏兵之处,因此只能借着下山搜查的由头走一步算一步。 这么一想,上辈子霍烨突然要娶姜昕冉,大抵也是和此有关。 那么……霍骁被突然涌入脑海的念头吓了一跳,瞳孔一缩。 三人已经接近了悬崖底部,地上有些斑斑的鲜血,霍韬指着地上的鲜血,道,“三哥,看来就是在这附近了。” 霍骁点点头,道,“那就让士兵过来,在这里附近查勘。”说着点燃了信号灯。红色的信号灯窜入天空,在高空中绽出一个醒目的红光。 “三哥我们就在附近找找吧,兴许还活着。”霍烨心头的不安越发的浓厚,“臣弟先去那头瞧瞧。”他故意指着边上一处开阔平坦的地方说。 霍韬微微皱起眉头,“若是凶手杀害了两位姑娘,负伤潜逃,定不会往开阔的地方去。三哥你觉得呢。” 霍骁微微点头,“我觉得也是如此,”他环顾四周,指着斜后方丛林茂密的地方说道,“不如往那去看看。” 霍烨瞳孔猛的缩紧!穿过那片灌木林,后面就是屯兵的练习场。他费了巨大心血弄好的练习场,就为了养一批只属于他的精兵! 看样子,今天必然要前功尽弃,舍掉这块肥肉了! 霍烨心里头十分怨恨。 谷底有些阴暗,霍骁折了一支树枝缠上布条,用随身带的火石点燃,摇晃不定的火光映在阴森冰凉的谷底显得有些诡异,在火光的摇晃下,霍烨的面色看着有些狰狞。 霍骁见状,心里有了一些底,开口打趣道,“五弟莫不是害怕了?” 霍烨咬着牙,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臣弟不是那般胆小之人,况且有三哥在。” 霍韬倒是好心的拍了拍霍烨的肩膀,“那走吧。” 霍骁开头,霍韬断后,有意无意的将霍烨堵在的中间。霍烨想溜走是不可能的,他硬着头皮跟在霍骁身后,看着霍骁拨开层层的灌木,似乎拨开他的心。 灌木丛之后便是一大片平整的,开垦过的土地,依稀能看出是依照练兵场的架势安置出了沙堆,周围还有跑马的场道的轮廓。 霍韬没有想到灌木之后是这般景象,有些惊讶。霍骁则是意料之中,当时这屯兵场的规模远远超出他的预期——这规模可不止安置五千兵马,少说也能有一万。 霍烨心都在滴血,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肚里吞,面上一副震惊的模样,“怎么回事!” 霍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拆穿他。一本正经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上报圣上。这块天然的福地,若是被贼人利用去,对我大辰可是极大的威胁!” “皇兄说的是。”霍烨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第31章 发现 霍烨的屯兵地还只是初期的大致轮廓,宋安前些日子扣了些军饷,又从死牢偷偷调了些死刑犯过来当劳役。若不是前段时候探子来报,宋安私底下将蜀中运到京城的犯人扣下一半养在乡下农庄,霍骁也不会疑心到一个平凡的兵部侍郎。 宋安处事谨慎,尤其在屯兵这种动不动就涉及谋反的事上,屯兵场没有直接的证据显示和霍烨有关,甚至没有人的踪影。霍骁装作不知道霍烨屯兵一事,只说是这块地天然形成一个极好的练兵场。 霍韬第一次见到练兵场,眼底掩饰不住的新奇。虽说他是几位皇子中最为受宠的一个,可母妃是南蛮之人,皇帝再宠爱他要而不可能让他触及到大辰的军队,更不可能让他往军部里历练。他啧啧称奇,道,“这可是太傅先生说的平坦之地易练兵的道理?” “正是。”霍骁道,“看着沙地,可做两兵相见的搏斗场,四周稍稍有些不平的地方再往外拓展一些,便是极好的跑马场。用来训练战马再好不过。这也算误打误撞发现这块宝地。” “这也算是有额外的收获了。”霍韬说着看了霍骁一眼。 先前霍骁让他注意霍烨,隐晦的提到什么兵马,霍韬只当是霍骁说笑。可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在灵台寺这里发现一处练兵场。霍骁先前提到的自然证实几分。霍韬对霍骁可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哪知道,上辈子霍骁吃了这个大亏。还当是霍骁神机妙算,越发觉得自己和霍骁结盟是正确的。 霍烨的脸色并不算好,他听着霍骁和霍韬的交谈,心思一动,总觉得今日之事来的有些蹊跷,霍骁为何执意下山并且好巧的发现自己掩藏的极为隐蔽的练兵场。莫非是……。他摇摇头,宋安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而霍骁最近也没有异动,自己身边并没有发现什么探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可是偏偏霍骁的一言一行都极为合理,找不到疏漏。 霍烨的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运气,暗恨自己倒霉。 三人虽在一起,却各怀心思。最开心的莫过于霍韬,他好奇的东瞧瞧,西看看,一脸的新奇。 霍骁轻咳一声,道,“或许那贼人杀害伯爵小姐,就是为了掩护这块宝地。”闻言,霍烨的眉头微微一动,他说,“三哥的意思,可是那凶手早就知道了这块地?” “不排除这个可能。否则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杀害两位姑娘?” 霍韬道,“三哥说的有道理,只是至今还未找到失踪的侍女。悬崖上的血痕也证明不了什么,除非……” “除非在崖底发现凶手的踪迹,或者发现侍女留下的痕迹。”霍骁接话道,“我已经派人封住了各个路口,不准任何人出入。若是凶手当真在这底下,想来总会被人发现。这样,你我三人分开来寻找,有所发现就放响箭,身后搜查的士兵也快到来,相信总会有所收获,不知二位弟弟,意下如何。” 霍烨欣然同意。速度快的让霍骁有些惊讶。不由得多看了霍烨几眼,叮嘱道,“多加小心。” 三人分开来搜查,霍烨走的是回去那条路线,灌木林的另一端,方才经过的地方,而霍骁走在最里头,试着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去的路,霍韬留在练兵场上,看看有没有发现。 趁着人还没多起来,霍烨快步走到里端的山崖下,被层层密密的草挡去半个身形,有些费力的搬开一块巨石露出后面一小处狭小的洞穴。从里头拖出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松开女子手脚上的绳索,神色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面庞,仿佛望着自己最亲密的爱人般,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冷意,微微上扬着,从怀里取出一把弯刀,毫不留情的割破女子的手腕,鲜血流出来,很快就染红的沙砾土地。 霍烨讲弯刀随意扔在女子附近,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不慎沾上鲜血的手。将带着血迹的帕子塞回怀里,慢慢的退后两步,仿佛是在欣赏一副名画般。而后又将巨石推回原处,慢慢的走到适才进来的地方,整理了一下自己面部表情,显得惊慌又愤怒。他短短有急促的喊了一声,“啊!” 谷地很幽深,这声短短的啊被崖壁无限的回荡开。 原本忙碌的霍韬停下动作,随后就听到霍烨急切得声音,“三哥!四哥!我发现了!” 因为鲜血流了一地,不好搬运尸体,上面的仵作下不来,下面的尸体搬不上去。霍骁没办法,只能派人接了上头的人,沿着山脚绕了一大圈急匆匆开辟一条小路从外头的荒林碎石路进来。 这一来一回,时间就浪费了不少。 霍骁盯着尸体附近那把弯刀,面色不霁。 弯刀不大,很是精致小巧,上面镶嵌着不少的珠宝,刀柄出缠着蓝色的布带。刀刃前端,开了一个小口子,上面挂着一个金环。 “三哥……这刀有什么不妥?”霍烨问道。 “这是鞑子的胡刀。”霍骁面色阴沉。 鞑子,便是大辰内忧外患中的外患。先镇国将军,就是和鞑子打仗时被鞑子所害。镇国将军是霍骁的师傅,霍骁接替了师傅的位置,上一世,和鞑子打了足足八年的战。楚容和左副将也是在辽北一战中牺牲。可以说,和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却在这里发现了胡刀。 难道永昌伯和永宁伯小姐连同他们的侍女是鞑子所杀?霍骁不敢细想,若是鞑子所为,那么鞑子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看来京城也不是十分安全。那么霍烨呢?想着,霍骁抬头看了霍烨一眼,这块地是霍烨的屯兵地,而鞑子的胡刀在这里发现。霍烨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霍烨似乎被吓到了,脸色有些发白,“三哥,这……这鞑子的刀为何会在这里?!” 霍韬也有些惊讶,他看着这把刀,眉心微皱,严肃道,“三哥,此事非同小可,应当备奏了。” 霍骁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回宫后,随我一同面见父皇。”这头说着话,魏正卿带着一干女眷,紧赶慢赶的过来。 一见到那把胡刀,见多识广的大理寺正卿吓了一跳,“这不是鞑子的兵器吗?怎么会在这里?” 霍骁指了指一旁的尸体,仵作上前稍稍查看了尸体,回头对魏大人点点头。 “永昌伯夫人,写意姑娘,请。”魏正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请人上前验明身份。 永昌伯夫人面色不佳的瞪了楚忻韵一眼,隔着远远的探着脖子望了一眼,“是我儿身边的侍女。”说着又呜呜呜的哭起来。 写意得了楚忻韵的鼓励,走的稍微近一些,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发白险些站不稳,她艰难的点点头,道,“是先前站在永昌伯小姐身边的人。” 永昌伯夫人见到侍女的尸体,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度失控,恶狠狠地回头盯着楚忻韵,她快步都在楚忻韵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是不是你害死我儿!是不是你想嫁进皇宫觉得我儿挡着你的路!”越说越气,“你害死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去死!”她发狠的推了楚忻韵一把。 楚忻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推得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地上正对着脑袋位置有一块尖利的大石头…… 第32章 矛盾 霍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护在楚忻韵身后托住了她,将楚忻韵护在怀里。动作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他冷冷看着永昌伯夫人,眼底起了杀机。 毕竟是上过战场手上有着数不清人命的凶神,永昌伯夫人再无理取闹也是一个深闺大院中的妇道人家,哪受的住霍骁这一眼。腿一软,险些没跪下来。 楚忻韵扯了扯霍骁的衣服,小声道,“我没事。”霍骁这才堪堪收住一身煞气。低头关切道,“真没事?” 楚忻韵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霍骁一下,生怕在外头暴露了自己和霍骁的关系,给霍骁带来麻烦。 霍烨自然也是见到永昌伯夫人推楚忻韵的那一下,本来想来英雄救美,可动作终究还是慢了霍骁一步。眼睁睁看着楚忻韵被霍骁护在怀里,羞红了一张脸。眸色微微一凛。 魏大人勘察完四周,回过身毕恭毕敬的问道,“王爷可还有其他发现?”霍骁因为楚忻韵险些出事,面色阴沉,冷冷的看了魏正卿一眼,并不答话,道,“魏大人,大理寺怎么办案的,眼皮子底下就要出人命,这次害的是安宁侯小姐,下次可就不知道要害谁了。” 魏大人惊出一身汗,正想开口解释,却听得永宁伯夫人替自家妯娌辩解,“望王爷恕罪,永昌伯夫人因痛失爱女,情绪不宁,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网开一面。” 霍骁冷哼一声,“本王见这胡刀心情不好,是不是也能拿你们出气?” 这是要疯!魏正卿和霍骁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武王的脾气暴躁,疯起来连皇上都敢忤逆,心里直道永昌伯夫人入了魔怔,却碍于身份差距不能对她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对霍骁道,“王爷恕罪,是下官的失误。” 楚忻韵暗中急忙朝霍骁使眼色,柔声道,“多谢王爷,民女并无大碍。还请王爷不要为难。” 霍骁面色这才稍稍好转一些。 魏正卿见煞神面色好转,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抬起头向楚忻韵投去感激的一眼。谁料想此时却听闻永昌伯夫人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假好心!” 霍骁的脸又拉了下来。 这护得也太明显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般。霍韬暗中摇了摇头,感叹自己这个煞神兄长不知怎么的栽在楚忻韵手上,一副情圣的样子。开口转移一下话题,“魏大人想问什么?” 魏正卿急忙道,“下官之前以为王爷发现了二位失踪的侍女,可现场为何只有一位侍女的尸体?” 这点霍韬也没想明白,他看了看霍骁,说,“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先前只是在山崖下发现了一些血迹。” “那血迹在哪里!”魏正卿急急问道。 霍韬带着魏正卿走到先前他们发现血迹的地方,魏大人弯下身子摸了摸湿润的土壤,对一旁的司直道,“铲子。” 一铲子下去,翻出的泥土带着鲜血。 众人脸色微变。 “挖开。”魏正卿大手一挥。 不多时,一具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快挖了出来。衣服的材质和先前那位侍女相差不多,永宁伯夫人看了一眼,忍下心中强烈翻涌的恶心,说,“是小女身边侍奉之人。” 尸体的样子惨不忍睹,在场的女眷纷纷扭过头去。楚忻韵面色也而不是很好,强忍着恶心勉强还能站着,脆弱一点的早就到一旁吐了。霍骁见状,很是心疼,扶着她低声问道,“恶心的话就先回去吧。” 楚忻韵摇摇头,低声道,“还好。”她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小声道,“我没事,你快过去。” 霍骁摸了摸她的头,偷偷在她手里塞了一颗糖,这才走开。 楚忻韵看着掌心里那颗糖,嘴角微微上扬。 “三哥,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凶手肯定是有帮凶的。”霍韬说道,他见霍烨脸色有些不好,关切道,“五弟可是身体不适?” 霍烨勉强的笑了笑,说,“谢四哥关心,我没事。” “不舒服先去休息一阵吧,今天也是辛苦了。”霍骁开口道。 “这事事关重大,臣弟岂敢因一己私事耽误了。”见霍烨坚持,霍骁便不再说话,算是同意霍烨跟着。他走到尸体边上,看了仵作在那里验尸,问,“什么情况?” “回王爷,是被重伤后扔下来摔死的。”仵作回答。 “死亡时辰呢?” “较那边那位姑娘稍早一些,尸身已经僵硬。倒是和二位小姐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霍骁抓住仵作的话,问道,“方才那具稍晚一些?你确定没有验错” 仵作是大理寺的老人了,有些不满,道,“在下虽说不如唐修大人,但死亡时间还是不会错的。那具尸体发现的时候还微微带着温热,鲜血也是鲜红色。可见死不久。这具尸体已经僵硬,四肢微微出现尸斑,鲜血凝成黑红色,时间要稍早。” 霍烨一听就明白,道,“这么说,永昌伯家的侍女,是后来死的,也就是,有人在我们面前杀了她?”他回头问霍烨,“五弟,方才你可有发现什么?” 霍烨道,“臣弟方才隐约嗅到一股血腥味,又见一处草丛有些异样,像是被人拖过重物,过去细看的时候,发现洞穴里透出鲜血,永昌伯家的侍女就在那里。” “没发现其他人?”霍骁如炬的目光盯着霍烨,霍烨被看的有些发虚,还是坚定着摇摇头,“没有。”又道,“三哥不是派人守住了各个路口,若是有人,又是如何逃得出去。” 说的也有道理,山崖底下除去西侧那条小路,再也没有别的入口,凶手若是想要出去,要么飞檐走壁从悬崖上翻回灵台寺,要么就要从西侧的小路出去。若是从西侧的小路出去,势必会遇上前来搜查的士兵。可偏偏什么动静也没有。 霍骁心中疑虑重重。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霍烨,可先前在各个往后山悬崖的路口安插的探子来报,霍烨是往后山悬崖去了,没多久就回去了。一般人不会随意往后山悬崖跑,还是这么偏僻的地方。这只能说明,霍烨确实知晓山崖下的谷底,但是不是他的屯兵场只能另说。再说,霍烨心思细腻,冒着风险亲自跑到悬崖底下去看自己的屯兵场,这样未免太打眼了,不是霍烨会做出来的。而且从山顶到崖底,一来一回的时间不少。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来后山,是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人知晓霍烨的屯兵计划,知道霍烨的屯兵场,武功还不错。只是这个人是谁,他又到哪里去了。安排的影卫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的。 霍骁眉心微皱,陷入沉思。 谷底的有些阴凉,天色渐晚,起了些风,加上地上的两句尸体,使得原本有些阴森的谷底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 写意凑近了楚忻韵,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小声道,“小姐,起风了呢。“ 冰凉的风一吹,楚忻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霍烨看了一眼一边有些不好意思揉鼻子的楚忻韵,道,“三哥,天色晚了,不如先回去免得母后担心。”他顿了顿,道,“夫人小姐们体弱,怕是禁不得寒风。” 魏正卿忙不迭的点头,“是啊王爷,天色晚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下官便好。”大理寺许久没遇上这种越想越有趣的案子,魏正卿一张圆脸上满满都是兴奋的光芒,送走了霍骁他好大展拳脚。 霍骁不作多想同意了。 先前见到霍骁护着楚忻韵,两人状若亲密,霍烨眼里幽光一闪,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跟在楚忻韵身边,神情温和的和她说话,一副体贴至深的模样。 霍骁在后头不屑的冷笑。 霍韬默默的为霍烨点上一根蜡烛。 又是一阵风过,楚忻韵打了一阵哆嗦,她原本就有些畏寒,前世每到秋冬院子里都是早早的烧起地龙,晚上又有火炉似的霍骁暖着,养的愈发的娇矜了。霍烨还不及说些体贴的话,霍骁不知从哪变出一件外袍,裹在楚忻韵身上。 楚忻韵有些傻眼,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生怕别人不知道般。她狠狠踩了霍骁一脚。却得到霍骁一脸宠溺的微笑。 “天凉了,注意身体。”霍骁一本正经道,“皇后娘娘叮嘱的。” 楚忻韵面颊微红,瞪了霍骁一眼,爬上马车。 霍烨看着,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他笑着,问道,“三哥喜欢楚姑娘?” “楚姑娘聪慧机敏,有谁不喜欢。”霍骁的回答很是耐人寻味。 霍烨笑了笑,也没有再说话。 临近傍晚,康平候小姐总算有了些好转,一直守着的御医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忙差人去回禀皇后。邓语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神智尚未清醒,就听得耳边康平候欣喜的声音,“嫣儿你总算醒了,多亏皇后庇福啊,还不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她大脑还有昏沉,但还是条件反射的想要起来行礼,被皇后急忙按住,皇后温和道,“邓姑娘受了伤,这些礼就免了罢。” 第33章 设计 康平候夫人闻言,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陈嬷嬷小心的将邓语嫣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语嫣见过皇后娘娘。”邓语嫣脸色惨白,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弱不禁风的美感。 “邓姑娘出事的时候,可有见到什么异常?”皇后柔声问道,安抚的拍了拍邓语嫣的手。邓语嫣胆怯的看了皇后身后的康平候夫人一眼,摇了摇头。 “不要怕,本宫替你做主,你只管实话实说罢了。” 邓语嫣道,“回娘娘,那时候我背对着殿门,只听楚姑娘道了声小心,之后便不知道了。” “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吗?”皇后问道。 邓语嫣低头想了想,想起自己之前和楚忻韵说的那些话,心头没来由的一凛。她低着头,轻声道,“语嫣记不得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傻孩子,这算的上是什么罪。”皇后笑道,“你且好生休养,我叮嘱了太医多加照顾。”她看着邓语嫣,眼角含笑,“乖孩子,养回来白白胖胖的才好嫁人不是。” 原本普通的一句话经皇后这么一说倒多了几层意味在里面。邓语嫣闻言羞红了脸,康平候夫人心头一动,脸上的皱纹里多带了几分笑意,道,“多谢娘娘吉言。” 康平候小姐苏醒,看样子并无大碍,皇后心里的担子也松卸下一块。若是再出一条人命,还是侯爵家的,她这个皇后头上的凤冠估摸着也戴不长了。皇后看着恬静的邓语嫣,心里松了一口气,叮嘱太医好生伺候着,一边派了人将宫里上好的血燕从去康平候府。 宫里的女人各个不是什么豆腐心,眼睛都擦着亮着呢,就等着自己一朝出丑从凤位上摔下来。 花了那么长时间才登上的凤位,怎么能白白让人捡了便宜去。 皇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一下袖口,问,“天色渐晚,皇子们和大理寺魏大人呢?” “回娘娘,大人带着皇子们往后山下查案去了。” “楚姑娘呢?”皇后问。 “楚姑娘带着写意姑娘一同去了。”回话的下人看了一样皇后的神色道,“永昌伯夫人认为楚姑娘是凶手,逼着一同去了。” “她倒是热心肠。”皇后淡淡道,“皇子们回来的时候派人知会本宫一声。” “是。” 皇后起身朝外头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让人备些姜汤,待皇子们归来让他们喝下。”下人急忙应下。 天色已晚,寺院里燃起灯火,照的寂寒的山顶佛寺多了几分烟火味的暖。定钟过三响,灵台寺的僧人燃起松香,聚在大堂诵经。 喃喃诵经声中,一行人踏着夜色回来。 守在门口的宫人迎了上去,福了个身,“奴婢见过皇子,见过各位大人。皇后娘娘命人备下姜汤,给诸位大人驱驱寒。” 霍骁先行取了一碗塞到楚忻韵手里,动作毫不掩饰的明目张胆,看的永昌伯夫人和永定伯夫人都愣住了。霍韬震惊那么一下,嘴角带了几分笑意跟着取了一碗姜汤,后退两步看着站着楚忻韵身侧的霍烨,说:“五弟不拿么?” 霍烨还处在霍骁突然对楚忻韵的示好发懵中,听到这番话,看着霍骁的眼神里多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霍骁懒得和人说清楚,自顾地低头将楚忻韵身上的外袍系紧了些。低声道“快喝了,驱驱寒。” 虽说上一世和霍骁是夫妻,可这一世的自己尚未出阁,未出阁的女子和外男这么亲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楚忻韵狠狠瞪了霍骁一眼,悄悄的伸脚踩在霍骁鞋子上狠狠的碾了碾。 霍骁借着替楚忻韵撩开头发的动作,附身在楚忻韵耳边,低声道,“做出被我强迫的样子来。” 疯了!楚忻韵明白霍骁的意思,瞪大眼睛看着他,眼底写满不赞同。 霍骁促狭地冲她眨眨眼,然后轻轻推了楚忻韵一把。 无奈之下,楚忻韵只好借着霍骁这一股巧劲,往后退了一步,面露为难“王爷,请您自重。” 这话一出,霍烨瞧着霍骁的眼神立马不对了,他上前一步护在楚忻韵面前,一副认真的模样,质问,“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霍骁冷冷的瞧着霍烨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霍烨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 一旁候着的宫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成了喜怒无常的武王开刀鬼。 “母后应该等着急了。”霍韬出来打圆场,笑吟吟道,“不如我们先去回禀母后。”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楚忻韵一眼,道,“安宁侯夫人怕是也担心自己孙女呢。” 霍骁身上的冷气稍有收敛,一甩袖子,带头往女眷佛堂走去。 霍烨面上带着些歉意,回头看着楚忻韵,温柔道,“三哥他……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行事直爽由着性子来,楚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楚忻韵冲霍烨浅浅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永昌伯夫人见状,暗地里啐了一声。只有永定伯夫人脸上隐隐露出了微笑,吊梢眼里写满了算计。她紧跟着霍骁离开,步伐匆匆,带着些亟不可待。 楚忻韵道,“皇后娘娘找诸位皇子,想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民女出来久了,怕是祖母心里放心不下,诸位皇子不如先行一步,待民女向祖母报了安再去向皇后娘娘问安。”霍韬闻言,在一旁附和道,“楚姑娘说的有道理,五弟,别让母后等急了。” 霍烨本来想多呆在楚忻韵边上,借着霍骁先前“轻薄”过楚忻韵的由头,好好的暗踩霍骁一番,若是能在楚忻韵面前刷够好感,得到倾心,日后和楚家联姻是再好不过。可霍韬这一番话断了他这个念头。他暗恨霍韬不长眼力,有意无意一直坏自己好事,可当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匆匆告辞,前去见皇后。 这么一来,楚忻韵和写意便是落在了后头。 写意一脸愤愤的看着楚忻韵,“小姐,刚才王爷他……”。楚忻韵轻喝断写意的话,“写意,不可妄议皇家之事。” 写意悻悻的住了嘴,小脸上满是不平。 自家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耿直了一点。楚忻韵在心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皇后在后佛堂静坐着,思索着回宫之后可能碰上的麻烦,她费了大把的心思才登上凤位,若是不能好好的解决灵台寺发生的两桩命案,给永昌伯和永定伯两家一个交代,只怕龙颜大怒之下夺了自己凤印。皇上一向偏爱郦妃,虽说郦妃是南蛮出生,登不得凤位,可是以皇贵妃的身份代替执掌凤印也并无不可。 要想保住凤印,就要先皇上一步安定下永昌伯和永定伯。 其实这件事也好解决。永定伯家死的是个庶女,永定伯夫人想来不是很喜欢,可听说永定伯对这个庶女很是看重,要不然也不会让永定伯夫人带着一同来礼佛。听闻,永定伯家嫡长女年龄比楚忻韵她们稍大一些,永定伯夫人是个眼子尖的,挑挑拣拣至今也没挑出个中意的人家。自家娘家倒是有个年轻的子侄,也算是大户出生,尚未婚配。用一个庶女换一个皇亲,这桩买卖也不算亏。 永昌伯那头就不是好解决的了。永昌伯家死的是嫡次女,嫡长女已经婚配,只能想着法儿让皇上给永昌伯女婿升官封爵。宫里倒是有几位公主,永昌伯世子已经成亲,断没有将宫里公主下家伯家做妾的道理。皇后叹了一口气,永昌伯这笔买卖,看来只能便宜了宫里其他的贵人。翰林修书出生的茗妃有个年龄正好的妹妹…… 皇后转念想到自尽的那名凶手。 当年赶尽杀绝的时候没有找到元后的弟弟,没想到原来变成阉人躲过一劫。这灵台寺又和元后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人会来这里寻求方丈庇佑?那人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生今天刺杀。若说是巧合,只怕巧的上天都不肯相信。 皇后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若有所思。 这时,屋外宫女小心翼翼的禀告,“娘娘,王爷来了。” 皇后收回飘散的思绪,凝神,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开口道,“让他进来。” 霍骁大步迈进屋子,“儿臣见过母后。” “骁儿辛苦了,”皇后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赐了座,问道,“案子有何进展?” “回母后,儿臣在山崖下发现一处谷地,谷地里有失踪的婢女尸首。儿臣还发现谷地背后是一处天然的屯兵地,已经令人回禀父皇。请母后放心。” 皇后欣慰的点点头,“有骁儿处事,母后自然是放心得下的。”她顿了顿,问道,“可有找到凶手?本宫听闻……永昌伯夫人在怀疑安宁侯家?” “回禀母后,永昌伯夫人痛失爱女,情绪失控也是能理解的。大理寺魏大人正在彻查此事,相信不日就会还永昌伯夫人一个真相。”霍骁道。 “如此就好。”皇后露出微笑,“烨儿和韬儿跟着奔波一天,也是累了,本宫让寺里后厨做了些清淡的斋菜,你们兄弟三人吃了休息一下,天色已晚,要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宫。” “是。”霍骁应下,朝皇后行了礼就退下了。 “姑姑。”皇后看着霍骁离开的身影,门外守着的宫女替他关上了门,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问贴身宫女,“骁儿倒是个好孩子。” “可是终归不是一条心的。”贴身宫女提醒道,“皇上都防着呢。” “你说,本宫怎么就没个自己的孩子呢。”皇后提到这个有些怅然,“烨儿总归不是我的孩子。” “娘娘,可是怀疑五皇子?” “不,”皇后望着桌上的清茶,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本宫只是想若是当年焕儿能活着,也和霍烨一般大了。” 永定伯夫人紧跟着霍骁来到皇后屋外,站在门口犹豫半天,看到霍骁从屋里出来急忙闪身到角落里,看着霍骁走远了才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扶了扶头上的发饰,走到门口问守门宫女,“在下永定伯夫人,有要事想和皇后娘娘商议,劳烦姑娘通禀一声。” 第34章 甜蜜 “永定伯?”皇后微微一愣,“让她进来吧。” 永定伯夫人面上一喜,快步走到皇后面前,微微福了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上,像是要取什么东西似的,神情有些不耐,“夫人可有要事?” 永定伯面露些局促,四下张望。皇后打断她的欲言又止,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臣妾就多嘴了。”永定伯夫人道,“臣妾是替臣妾家那妯娌委屈,原本那孩子敬仰灵台寺的神佛,又钦佩楚姑娘深得了空大师眼缘,可谁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臣妾那妯娌伤心过头,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她顿了顿,打量一眼皇后的神色,见皇后神色如常,这才接着说道,“臣妾寻摸着,今日这事,着实只能说是佛祖保佑。娘娘福泽深厚,邪祟也是近不得身。楚姑娘一心向佛,一来二往的,自然得佛祖庇佑,就连武王爷都对她青睐有加。”话音刚落,皇后神色微微一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这点小神情落入永定伯夫人眼中,永定伯心里暗笑,面上露出难为的样子,“臣妾知道这个请求有点为难,怕是有棒打鸳鸯之嫌,也知道臣妾福薄,不敢奢望太多。” 皇后被这些弯弯绕弄的心烦,开口道,“夫人直说吧。” “那臣妾就直说了,”永定伯夫人吊梢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唯唯诺诺的开口道,“臣妾有个不争气的幼子,体弱多病,给大师批了命条,说是要找个佛前玉女,臣妾也不敢夺人之好,但请娘娘看着妾身为人母的份上,让楚姑娘来府中多陪陪幼子。”说着她拿起绢帕,掩了掩自己的眼角,语调哀婉,“妾身只求府中剩下的孩子平安健康。” 皇后不发一语,定定的望着她,皇家的气势凌人之上,一时间,永定伯夫人心里有些发虚。 “楚姑娘愿不愿意去永定伯府中,这事你应该问安宁侯夫人而不是本宫。”皇后道,“楚姑娘若是愿意,本宫自然答应,楚姑娘若是不愿意,本宫也没法子。”皇后冷冷的看了永定伯夫人一眼,伸出纤长的手。一旁的宫人急忙扶着,皇后站起身,道,“夫人既然开口了,本宫也就记下了,定会帮夫人留意佛缘之人。” 永定伯夫人见皇后面色不佳,心里头有些发虚。 她知道皇家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下属的臣子乱嚼皇室的舌根子,今天大着胆子明里求府中之事,暗里酸损安宁侯也是想着皇家会补偿永定伯府,不会受罚才说的。永定伯府中,除去死掉的庶女,嫡长女品行不端,断断是没有嫁入皇家的希望。安宁侯原本就是亲皇族的,楚忻韵又得了皇后眼缘,嫁入皇室的可能极大。安宁侯和永定伯不和,楚忻韵入了皇室,成了皇亲国戚对永定伯没有半点好处。 如此,倒还不如进些谗言。皇家之人都好面子,断不可能让一个尚未出阁却和男子私交甚密的女子成为皇子妃。传出去有损皇室的威严。她打着这算盘,这才来找皇后。可断断没想到低估了楚忻韵在皇后心中的分量。 永定伯夫人原本想好的另一套说辞被皇后堵了回去,梗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回吧。”皇后面色不善,身边的宫人开口说道。 皇后已经径自出门,话也不多说。 永定伯夫人暗地里咬牙,道,“妾身恭送皇后娘娘。” 霍骁从皇后屋里出来,多年习武的敏感告诉他,附近藏着一个人。他冷笑一声,朝角落里做了一个手势。一个黑影蹿上梁上,紧紧盯着藏在黑暗中的人。 在院门口遇到了姗姗来迟的霍烨和霍韬,霍骁只简明扼要的说情皇后的意思,招呼两个弟弟一同去用膳。一旁候着的宫人和寺院里的小沙弥急忙赶去布菜。虽说是寺院,出家之人不食荤腥,但给皇室准备的菜肴还是尽量往荤的味道做,香气甚是诱人。 卤水豆腐做的素烧鹅飘散着一股子烧鹅的味道,杏鲍菇红烩出五花肉的味道,无一不让人胃口大开。比起一旁其他人吃的青菜豆腐,皇子们这一桌子的才可谓丰盛。 霍骁不急着动筷子,巡视了一桌子的菜,唤来布菜的下人提来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夹了几块素烧鹅和一些精致的糕点,让人给楚忻韵送过去。 “三哥你这是……?”霍烨有些不解。 霍骁笑了笑,并不作回答。 小宫人得了令,提着食盒一路小跑到后佛堂。 后佛堂,几家的女香客坐在一起,皇后不在,为首的就是品级最高的安宁侯夫人,楚忻韵坐在楚老夫人身侧正在和老夫人说着话。外头的宫人一进来就引来几家的侧目。 小宫人低着头跑到楚忻韵身侧,毕恭毕敬的奉上食盒,“王爷令我前来给楚忻韵送些吃食。” 食盒上的木盖子被移开,露出里面明显比这里好上几分的菜色来。 当场几位伯爵位的夫人脸上就隐隐露出了几分嫉妒。 “王爷怜惜楚姑娘奔波一天,特意送了些吃食。”小宫人道。 楚忻韵瞧了一眼盒子里的菜色,灵台寺的素烧鹅她前世就很喜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头道了谢,“多谢大人。”一边的写意心领神会取了一点银子塞到那小宫人手中。 小宫人收了礼,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几分。朝楚老夫人行个礼,转身兴致勃勃的跑开。 面对几位夫人不善的眼神和隐约露出的敌意,楚忻韵也不放在心上。若是当真把女儿嫁给坊间传闻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武王,只怕她们心中不舍。当下也只是妒忌罢了。 楚忻韵大大方方的让写意取出菜肴,先分了一些到楚老夫人面前,笑吟吟道,“老祖宗先请。”楚老夫人觉得自家的孙女孝顺,含笑着收下。楚忻韵又将剩下的平均分了几分,在座品级稍高的夫人各有一份。余出最后一点,她这才放在自己面前。 这一番举止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皇家的赏赐不可拒,楚忻韵收了武王的赏,却分了大半给楚老夫人表明了孝,在座品级稍高的夫人也有,甚至还给安宁侯夫人也留了两份,也表明晚辈对长辈的敬同时也不失了自己身份。楚老夫人看着甚是欣慰,暗道,到底是楚家嫡宗,礼数总归不会出错。 楚忻韵只管自己礼数不出错,至于其他夫人收不收就不是她在意的了。等楚老夫人举起筷子尝了一口王爷赏赐的菜肴,楚忻韵才跟着举筷,香甜的素烧鹅刺激味蕾,唤醒大脑深处的记忆。 前一世她喜欢吃素烧鹅,霍骁堂堂一个王爷为了讨她欢心,特意跑来灵台寺向后厨师傅学做这道菜。握惯赤焰刀的人一朝换上普通的菜刀,是君子却进了庖厨。她有一阵子迷上小红果,酸酸甜甜的,只有京郊密林里才有,霍骁一晚上搜罗了一箩筐回来,还在田庄里特意开了一块地雇人照料移植回来的小红果树。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只有她知道,霍骁最是细心不过的人。 楚忻韵想着霍骁,眉梢不自觉都染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安宁侯小姐真是好福气,得了武王的青睐,我们也算是沾着福气才能吃到这专供皇室的菜肴。”在座一位伯夫人开了话头,她说着,筷子被迟迟没有落在那精致的菜肴上,目光落在楚忻韵身上,“不知安宁侯小姐能否透露一二,王爷喜欢什么?” 话中的酸味让在座不少人隐约皱起眉头,可没人为楚忻韵说一句。 楚忻韵回过神,眼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她慢条斯理的咽下口中的菜肴,用帕子掩了掩并不沾上什么的嘴角,道,“王爷的心思,小女可不敢胡乱猜测。王爷一向仁爱待人,小女愚笨,并不觉得王爷此举有什么不妥之处。”她狡黠的笑了一下,“夫人可是想提点什么?” 那名伯夫人没有料到楚忻韵这么的尖牙利嘴,不动声色就挡回她的问题还给她下了一个套,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怒意。这分怒意还没来得及表现,在看到门口出现的那道身影时,惊得急忙收了回去。一张脸显出一种诚惶诚恐又带着怒意的扭曲。 “见过王爷。”几位夫人小姐纷纷离座朝霍骁行礼。楚老夫人品级高又是长者,只微微的行了个半礼,余礼由长孙楚忻韵代行。 霍骁长腿大步上前,几步站立在楚忻韵面前,伸手虚扶一下,道,“安宁侯夫人不必多礼。” “老身谢过王爷。”楚忻韵站立好,后退两步站在楚老夫人身后,低眉垂目。 霍骁直直地望着楚忻韵,道,“本王听闻楚姑娘身体虚弱,经不得寒,山上夜里风大,难免寒气入侵,特差人取了木炭做成小暖炉,还请姑娘笑纳。” 第35章 命玉 霍骁说着,将手中一个精致的木制暖簟递过去,松木做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松香,壁上刻着繁密的连理枝。暖簟底下坠着一个小玉佩,系着朱黄交错的绳子。 有眼尖的夫人认出那块玉佩,低低的惊呼一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玉佩是大辰皇子用来下聘时候最重的礼,从小随着皇子长大,刻着皇子的名字,玉也灵器,能够带主人受过,因此这玉被视为皇子的半条命,也称为命玉。 可这半条命就这么大咧咧的挂在一个小小的暖簟下,被武王轻描淡写地送出去了。 看来武王对这安宁侯小姐,真不是一般的上心。 在座的各位夫人心底都有了几分计较。有心思活的,暗地里差了侍女跑去通禀皇后,等着看一出好戏。不管楚忻韵接不接受这个暖簟,第二天京城里八卦也都有了话题。 按理来说,皇家给的东西不能不接受。比起收下霍骁这块玉带来的风言风语,楚忻韵更担心的,是霍骁擅自求亲惹得皇上不喜,又将他派到外头带兵。霍骁好容易回京休整些日子,若是因为这个又派去征战,也太不值得了。 楚忻韵为难的看了霍骁一眼,霍骁冲她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楚忻韵像是吃了定心丸,大大方方的笑着道,“多谢王爷体贴。”似乎没有发现暖簟下坠的命玉,落落大方的收下暖簟。 楚老夫人离得最近,自然看见那块价值千金的命玉。心头微微一喜,但是想到这是男女私下受情,心里有泛上几分顾虑。再看楚忻韵,似乎没有发现命玉的存在,就像是接受王爷给的普通赏赐一般。楚老夫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永定伯夫人从皇后屋子里悻悻的离开后,面色不佳。她看着霍骁给楚忻韵送命玉,恨不得现在就拉着皇后来证实自己的话所言非虚。若是能在挑拨一二,让皇后对楚忻韵印象变差便是再好不过。可是皇后并不在场。永定伯夫人像是含着一个巨大的桃核,有话不能说,坐立难安。 她望着皇后离开的方向,望眼欲穿。盼望着皇后回来看的上这出好戏的结尾。可是直到饭时过了,也没见的皇后的影子。 霍骁似乎只是来给楚忻韵送暖簟的,楚忻韵收下暖簟之后,客套了一两句,霍骁借口整顿回宫的兵马施施然离开了。霍骁在的时候,诸位夫人或嫉妒或羡慕得不好表现,霍骁一走,那股子威压就消失了,不怀好意的视线愈发的明显。就连迟钝的写意都感受得到。 楚忻韵顿了顿,正好一阵山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写意给楚忻韵拢好外袍,楚忻韵笑眯眯的把暖簟往怀里揣了揣。坦然的面对四方或试探或妒忌的眼神。 “老祖宗,家里带来的锦绢已经在佛前供了四个时辰,孙女去取回来,待孙女誊抄好《功德经》让瑶妹妹绣成荷包随身带着。”楚忻韵浅笑道。“了空大师还给孙女一部经书,孙女想和大师道个谢。” 楚老夫人一听,没多想就同意了。 楚忻韵带着写意微微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话题中心的人不在了,有些话自然也能说出来。永定伯夫人看似无意的笑着和一旁坐着的长春伯夫人说道,“安宁侯真是好福气呢,看来不久啊,我们也能讨得一二喜气呢。” 长春伯夫人是续弦,在京城夫人中没有很高的地位,说话处事自然小心谨慎,她说:“安宁侯小姐知书达理,谁又不喜欢呢。” 永定伯夫人故作惊讶道,“你这话说的,那康平候小姐不也是温柔贤淑,怎么王爷瞧不上她?” 长春伯夫人低着头,微微笑了一下,“皇家的心思,臣妾愚笨猜不透。” 永定伯夫人讨了个没趣。 安宁侯夫人心中自然是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地,她抿了一口清茶,道,“永定伯家的,今天发生这种事情,怎么看着你似乎不是很难过啊。”安宁侯夫人淡淡的看了永定伯一眼,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也是,死的是个受宠的庶女,天天和你那傻闺女争宠,听说,前些日子你找了礼部侍郎想要把自己闺女嫁给他二儿子,好像人家瞧着不乐意,倒是看上庶女。” 这件事是永定伯夫人心中一块伤疤,闺女家的名声最是重要,她向人求亲没想到被拒绝。这件事原本也以为就这么过去,花了些银两让媒婆闭口,可没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人知晓。这样一来,谁还会要一个被拒绝的姑娘。永定伯夫人对安宁侯夫人恨得牙痒痒,可是身份摆在那里,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脸色自然也不那么好看。 安宁侯夫人瞧着永定伯夫人那样子,嗤笑一声。“永定伯夫人若是有这么闲心,倒不如好好给自己闺女找个好人家,这庶女都不在了,姐姐也该好嫁出去了吧。”楚老夫人云淡风轻的揭了安宁侯夫人老底,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永定伯夫人狠狠的咬着牙,还要硬着头皮应承,“安宁侯夫人教训的是。” 安宁侯夫人杀鸡儆猴一番,在座的人就算心里有些话,这当下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取绢布这种事情,不用楚忻韵亲自过来。嘴上那么说,也只不过是为了图一个孝字。写意替楚忻韵取了绢布,快手快脚的收拾好布匹,站在了空大师的禅院门口,给自家小姐守着门。 了空大师的屋里还坐着一个人。 楚忻韵一进门看到那道身影,嘴角就带了三分笑意。 “冷不冷?”霍骁一见到楚忻韵急忙过来,伸手摸了摸楚忻韵的手,发觉是温热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不冷,揣着暖簟呢。”楚忻韵笑道。 了空大师看着那个暖簟,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眼睛默念清心诀。 “大师这是怎么了?”楚忻韵问道。 霍骁干笑一声,揽着楚忻韵的肩膀坐下,给她倒了一小杯茶,“夏至剩的莲心茶,味道还不错。”了空大师一脸不想搭理霍骁的样子。楚忻韵了然,侧过头捏了捏霍骁的耳朵,“你是不是又抢东西了?” “阿弥陀佛,这暖簟原本是贫僧的。”了空大师睁开眼,一把夺过霍骁手里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你这大和尚,出家人不得诳语!一个出家人用什么连理枝!”霍骁反驳。 了空指了指一旁孤零零的一个松木暖簟,上面雕刻着八宝并蒂莲。暖簟里的铜芯被人取了出来。霍骁干咳一声,“可这个外头还是我雕刻的。”说着讨好似的将手举到楚忻韵面前,“媳妇你看看,我都划破一个口子了。”指尖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都已经快要愈合了,霍骁用力挤出一点血来。 楚忻韵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弄的?” “前几天。”霍骁蹭了蹭楚忻韵的面颊,“媳妇吹吹,疼。” 了空大师受不了的又闭上眼睛,念了句,“佛门清净地!”而后睁开眼,看着霍骁,“然后一来这里就搜刮走贫僧暖簟里的铜芯。” “大和尚你不要这么在意身外之物嘛!”霍骁不满,“赶快四大皆空空掉!” 楚忻韵看着好笑,对了空大师道,“大师,不如改日送些炭火上来。”了空微微点了点头,霍骁一脸幽怨,“媳妇我在京郊晚上好冷的。” 了空不着痕迹的哼了一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霍骁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襟危坐,说,“自然是顺理成章。到时候,还请大师批个黄道吉日。” 了空阖眼,轻轻点了一下头。楚忻韵想了想,问道,“今日出了血煞,圣上若是怪罪灵台寺又该如何?” 了空指了指茶壶中的莲心,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君”字。楚忻韵有些不解。 霍骁解释道,“皇室的批语都是灵台寺的真佛方丈命批的,皇上还不至于昏庸到拿灵台寺开刀。”楚忻韵这才放下心来。 门口守门的小沙弥敲了三下门,在门外小心翼翼道,“师父,贵人求见。” 霍骁做了个“皇后”的嘴型,快手快脚的将用过的茶杯收起来,打开后窗要从窗口离开,长腿迈上去,又收下来,快步走到楚忻韵跟前,双手托着她的脸,在脸上吻了一下。“小心点。”楚忻韵低声叮嘱。霍骁这才安心离开。 开门的是楚忻韵,皇后见到了空大师屋里的楚忻韵,微微一愣,但是想到了空对楚忻韵青睐有加,收为还俗弟子,在这里见到楚忻韵也不意外。 楚忻韵见到皇后急忙行礼,“见过娘娘。”然后从茶柜里取了崭新的茶具摆好,冲了一壶新茶之后,朝了空行个佛礼。 “施主,有缘自圆。”了空恢复得道高僧的模样,朝楚忻韵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写意给楚忻韵披上外袍,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暖簟。皇后这才看到那个追着命玉的暖簟,愣了一下,想起永定伯夫人的话,问道,“楚姑娘,这是……” 楚忻韵笑着回答道,“回娘娘,这是武王见民女体弱,送来的暖簟。” “原来是骁儿啊……”皇后若有所思。楚忻韵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什么。”皇后冲楚忻韵笑了一下,“你先回去吧,夜里风大,不要着了寒。” 楚忻韵收回暖簟,微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民女告退。”说着退了出去,替屋里的人合上了门。 第36章 密语 皇后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了空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拉回皇后的神思,“施主,可有烦心之事?” 皇后定了定神,道,“大师可知十六年前投拜灵台寺之人?” “我佛慈悲,诚心皈佛之人,需斩断前尘,”了空摇了摇头,道,“可惜,前缘甚重,欲孽成魔。” “大师所说,山桂无槐,可是当真?不瞒大师,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了空大师仔细打量皇后的脸色,请来一方白绢覆在皇后脉上,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皇后见状,心里一阵发紧,问道,“大师,可是……” “施主,欲净自洁,”了空取来一旁的暖簟,道“山桂,白苓,八角为香,置于此中。”说着他摇了摇头,又叮嘱道,“欲净自洁。”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山桂驱邪,八角驱虫,白苓安神,这岂不是说明身边有人害她。皇后想起自己夜里总是被梦魇缠绕,寝食难安,更加坚定了几分猜想。 她收好暖簟,道了一声谢。 了空闭眼安心念经,在皇后要离开的时候,忽而,开口提了一句,“天命由天。” 皇后脚步微微一滞,道了声,“多谢。”离开。 身后屋子烛光摇曳,流泻出一室亮堂。 楚忻韵回后佛堂的路上,再一次“偶遇”了霍骁。写意看到霍骁,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慌,“王……王爷。” 霍骁定定的望着楚忻韵,睁眼说瞎话,“楚姑娘,夜里昏暗,不如让在下送姑娘一程。”写意兴奋的瞪大眼睛,小脸红扑扑的,在一旁扯了扯楚忻韵的衣摆,凑到楚忻韵耳边小小声说,“小姐!王爷好像喜欢你。” 这点小动静自然逃不过霍骁的耳朵,他带着三分得意的看了写意一眼,心说,你家小姐早就是我的人了。 楚忻韵有些无奈的轻推写意一下,故作正经道,“休的胡话。” 写意自顾地捂着嘴在旁窃笑。楚忻韵脸颊微红,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霍骁风度翩翩的走在楚忻韵外侧替她挡着夜间的山风,一路上和楚忻韵有说有笑。临走的时候,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了身后一眼。看到暗处的人脸上露出不平的神情时,嘴角得意的弯了弯。 回城的路上并没有掀起太多的风浪,皇后带着得体的笑容宽慰了劳碌一天并且受了惊吓的诸位夫人小姐,霍烨原本想过来和楚忻韵说说话,每次都被霍骁不着痕迹的拦下,正要发作,却被霍骁一句“为人臣子,应当替父皇分忧,身为皇子,怎能总是不务正业”给轻松堵了回去。就算知道霍骁是故意的,可借口冠冕堂皇,让霍烨找不到发泄之处。只能冷着脸,顶着寒风骑在马上。 马车到了城门口就自动的分出三条道。安宁侯府的马车和康平候府的车一先一后地从左城门进去,在第二个街道口分道扬镳。恰好经过安宁侯府的医馆,楚忻韵想了想,叫停了车夫,差写意拿着她的名帖请了常给她看病的杜大夫。 “韵儿可是身体不适?”楚老夫人关切的问道。 楚忻韵笑着摇摇头,“不碍事的,今日劳累了一天,孙儿担心老祖宗感到乏累,请大夫过来诊诊脉,松松筋骨也是好的。”楚老夫人心里一阵慰帖,道,“乖孩子,有心了。” 楚忻韵又道,“孙儿心想,邓妹妹怎么说也是和孙儿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事,孙儿心里难安,幸得娘娘照顾,遣了御医照顾邓妹妹,孙儿想过些时日去看看邓妹妹,不知老祖宗应许否?” 楚老夫人笑道,“就你这姑娘最贴心,顾虑的是,改日,我便同你一起去看看那邓丫头。” “多谢老祖宗。”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安宁侯府门口,二夫人带着丫鬟在门口迎接。写意率先跳了下去,摆好脚凳,楚忻韵下马车后,回身搀扶着楚老夫人。 二夫人急忙迎了上来,身后的丫鬟忙着捧上几碗姜汤,“老祖宗劳累一天了,妾身已经差人烧好热水,老祖宗请去歇洗。” 楚老夫人笑道,“我还好,倒是韵丫头今儿受了不少累。老二家的,给韵丫头炖些燕窝让她补补身子。” 二夫人急忙笑着应道,“瞧我这记性,老祖宗不提醒都给忘了。后厨的参鸡汤一直在炉火上温着呢,妾身知晓老祖宗怕腥味,令人加了香料,老祖宗等下尝尝些。妾身怕韵儿受不了这般热性,也炖了莲花鸡。” “多谢二夫人关心。”楚忻韵笑道。 二夫人搀着楚老夫人往屋里走,半是小女儿情态,缠着老夫人说些灵台寺上的见闻,逗得楚老夫人开心不已。不知怎么的,话题扯到了皇家几位皇子身上,楚老夫人提到这个心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和二夫人说道,“我估摸着,韵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今儿到寺里,王爷就对韵丫头格外照顾,还送了暖簟。”她有些神秘的压低了声音,“挂着命玉的。” 二夫人惊讶道,“王爷?哪个王爷的?” “当然是三皇子,武王。”楚老夫人笑道,“韵丫头无论身世相貌还是才气,样样都不输人,只是看着难免单薄了些,老二家的,该给韵丫头好好的补补了。” 二夫人笑道,“可不是嘛,韵丫头又是个贴心孝顺的,老祖宗可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家,可就巴着眼羡慕咱家出个韵丫头呢。不说外人,今儿姜妹妹还和妾身说,下次礼佛的时候啊,让韵儿带着冉冉去,也好沾沾福气,学学韵儿呢。” 提到姜氏,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又想起白日里被康平候夫人戳的那几句话,冷淡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少让他们和韵儿走的近。” 二夫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几分,点着头应下。 后院里的姜氏虽说被关了禁闭,但该知道的还是在二夫人有意无意的安排下,得知了楚忻韵得到皇子的青睐,甚至还收了命玉。 姜昕冉当场尖叫起来,气的狠狠的摔碎一个杯子,“凭什么!!原本该见皇子的是我!!!” “我的好闺女,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姜氏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过来捂着姜昕冉的嘴,“让人听了去了,只怕你这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了。” “都是楚忻韵那个贱人!!都是她抢了我的一切!”姜昕冉气急,“娘,你想想办法啊,再不想办法,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楚忻韵和五皇子成亲吗!” 姜氏揉着被吵得生疼的太阳穴,叹了一口气,“这话可不能乱说。” “娘,”姜昕冉扯着姜氏的袖子撒娇,“娘,我喜欢五皇子,我不要楚忻韵嫁给他。” 姜氏疼自己这个女儿疼到了骨子里,连连哄到,“好好好,依你。再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楚忻韵一个人能决定的。就算五皇子喜欢她,这又有什么用?只要大老爷不开口同意,她照样嫁不成。” “大老爷怎么会不同意呢?”姜昕冉提起霍烨满面绯红,娇羞道,“五皇子样貌人品样样都是上等,待人最是温柔,且不说是皇亲贵胄,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是嫁的。” “这可不一定。”姜氏得意一笑,“娘亲和大老爷可是表兄妹,最是好说话不过。”她拍着自己的女儿安抚道,“你且等着,等大老爷回来了,不愁没有好处。这楚家,迟早是我们的。她楚忻韵算得上是什么?主母都不在了,还能得意多久。” 姜昕冉不放心,再次确认,“当真?” “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姜氏得意一笑,“我的乖乖,娘亲必定让你得偿所愿。”姜氏哄着怀里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待姜昕冉入睡之后,姜氏披着外衣起床,小心的点燃烛火,提笔写下一封信。 小心的卷好,藏在一支竹管里,趁着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走到外墙边上,用力将竹管扔出去。 在姜氏回屋后,一道黑影从屋檐上落下,捡起了姜氏扔出去的竹管。 第37章 郦妃 霍骁一行人护送皇后回宫,天色已晚,皇上便索性让霍骁和霍韬在宫中住下。皇子们的宫殿离的自然相近,向皇上问安后,三人一道往寝宫走。霍骁出宫建府前的寝殿在最外头,离得也是最近,寝殿虽不常住,也是有宫人天天打扫,也算是干净。霍骁在门口冲两位弟弟道声别,推开殿门走进去。 屋子里点着烛灯,将一个人影拉长映在墙上。 屋里守着的人见到霍骁进来,立马站起身。 身形纤长婀娜,面若桃花,看到霍骁立马娇滴滴道,“奴婢见过王爷。” 霍骁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最为华丽的中鸾殿灯火通明,却是静悄悄的。 皇后倚坐在浴池里,遣退了身边所有的宫女,只留下身边的掌事姑姑一人。掌事姑姑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陪嫁,皇后对她是万般的信任。 “本宫总觉得今日之事,太过巧合。”皇后浸没在洒满花瓣的水里,纤纤玉指轻轻拂过水面,像是出了神,“你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本宫一来灵台寺就出了这档子事。而那人,分明就是元后的弟弟,他藏在灵台寺十六年,居然没有人发现,或者说有意替他隐藏。”掌事姑姑跪在池边,尽心尽力的替皇后揉捏着肩膀,“安宁侯家的那位姑娘,听说是灵台寺的信徒,你说……会不会她知晓一些事情?”皇后想着,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安宁侯是太后那派的人,一损俱损,这年纪也小,元后出事的时候,应当还没出生。应该不会是她。” “娘娘,”掌事姑姑开了口,“奴婢觉得,五皇子今儿表现有些异常。” “烨儿?” “五皇子当时有一阵子并没有和四皇子在一起,发生命案之后才匆匆赶来。奴婢觉得,比起其他人,元后那边的人,更应当小心。”掌事姑姑道。 “是么……”皇后摇了摇头,道,“烨儿不会的,他是我从小带大的,怎么可能有异心。姑姑多虑了。” 掌事姑姑低下头,一言不发。 皇后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目光落在一旁榻椅上的暖簟,了空的话再脑中回放,“欲净自洁。”皇后微微抿着唇,道,“莫姑姑,将宫里的人好好查一查,换一批新的吧。” “是,奴婢记得了。”掌事姑姑应下。 霍骁冷眼看着屋内娇媚的女子,喝道,“站住!”女子有些委屈的停下脚步,看着霍骁,轻声道,“王爷。” “谁让你过来的!”霍骁冷冷道,“来人!” 一听霍骁喊护卫进来,女子立刻慌了神,“王爷,奴婢是皇上派来的伺候王爷的!” 霍骁置若未闻,门口的卫兵推门而入,将那名女子团团围住,尖利的剑锋直指着她,吓得女子花容失色,浑身颤抖不已。 “意欲行刺,谋害皇子,拉下去,关入天牢!” 霍骁发怒的样子极为可怕,身上的威压,血战沙场多年的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护卫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生怕霍骁一个不乐意将自己也当成了刺客同伙,急忙将那名女子押下去。护卫长战战兢兢的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霍骁嫌弃的看了一样被那名女子坐过的凳子,说,“将这里的东西全部都换掉。” 护卫长惊讶道,“全部?” “你有意见?”霍骁冷冷的看着他,“宫里的护卫什么时候这么松懈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这样本王怎么放心由你们来守卫父皇的安危!” 护卫长被噎回去,连忙招了宫女将屋子里的东西撤下换上新的。 霍骁寝宫的动静闹得很大,就单是武王遭人行刺这条就吵的宫里沸沸扬扬。连后宫的太后都惊动了的事情,隔壁的霍烨和霍韬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霍烨十分担忧的过来看望霍骁,一脸真诚,“三哥没伤着吧?” “没什么大事。”霍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霍烨,“有劳五弟费心了。” “哪里的话,我们是兄弟嘛。”霍烨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心下却有着别的计较。 这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歇寝在滕郦宫里的皇上。听着下人来报,皇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挥挥手让人下去。 郦妃柔顺的伏在皇上怀里,贴心的给皇上捏着胳膊,娇媚的问道,“皇上,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大晚上的来劳烦皇上。” “霍骁将朕赏给他的女子当成刺客押下去了。”皇上揉了揉眉心。 郦妃惊讶道,“怎么会呢。三皇子可是最为良孝呢,兴许有什么误会。”说着她鼓起腮帮子,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皇上,臣妾都提过几次了,宫里几位姑娘年纪大了要放归,臣妾求着您给臣妾宫里添些人手,您总不答应。臣妾还当宫里姑娘不多,可谁想您都给三皇子了,却不肯留一个给臣妾。您就不心疼,臣妾还心疼宫里那些姑娘呢。” 皇上最是喜欢郦妃这时不时的孩子气,急忙哄道,“依你依你,明日我就让司房的人送些人让你挑。”郦妃这才露出笑容,又依偎到皇上怀里,“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三皇子送人了?” “霍骁看上了安宁侯小姐。”皇上想着先前探子的来报,心里梗着一根刺,“安宁侯和霍骁并不搭。”郦妃是个聪明人,虽说在京城里没有任何帮手,可帝王心思猜的却是再准确不过的。安宁侯任江西巡查,从武官品,霍骁是将军,手握兵权。皇帝这是怕安宁侯和霍骁一旦结为亲家,霍骁权利过大,到时候,率兵逼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知道儿子霍韬和霍骁结为同好,霍韬从文,霍骁从武,霍骁权利增加对霍韬而言没有半分坏处。 郦妃心中有了计较,诧异道,“安宁侯小姐?可是京城里大名鼎鼎的那位楚姑娘?”她面露欣喜,“臣妾听闻楚姑娘人品样貌样样是极好的,三皇子看上楚姑娘这不是好事吗?” 皇帝看着宠妃天真的样子,忍不住称赞,比起攻于心计的皇后,还是郦妃最得人心。皇帝道,“朕想将安宁侯小姐配于韬儿,你觉得呢。” “韬儿?”郦妃连连摇头,“陛下若是真想赐婚,臣妾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说说。”皇上来了性质,问道。 “陛下,您也知道臣妾平日闲着最喜欢看些英雄佳人的故事,就像陛下和臣妾这般。不是臣妾自夸,韬儿的相貌比起一般姑娘还要精致几分,若是和楚姑娘在一起,怕是分不出哪个是夫人呢。臣妾前年,见到了吏部侍郎的独女,长得那叫威武,一看就壮实,臣妾觉得,那和骁儿配呢。” 皇上被逗得开怀,宠溺的点了点郦妃的鼻尖,“你啊,净说胡话。” “臣妾怎么是胡话呢。”郦妃不满,“臣妾觉得,依照样貌,韬儿和吏部侍郎的女儿,三皇子和楚姑娘都是绝配啊。” “还是小孩子心性。”被郦妃这么一打岔,皇帝打消了将楚忻韵配给霍韬的念头。 “皇上若是不信,明儿问一问三皇子和韬儿不就得了。看看臣妾说的是不是真的。”郦妃故作生气道,“陛下又取笑臣妾,臣妾不依!” 见心爱之人似乎生气了,怀里空荡荡的,皇帝急忙起身搂住郦妃,好言劝慰。最后无奈答应,“好好好,若是两厢情愿,我便成全你这个心愿。” 郦妃这才消气。 滕郦宫又是一夜□□未眠。 第38章 上朝 宫中鼓声过四,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福宝捧着龙袍毕恭毕敬立在床榻边,“陛下,时辰到了。”温香软玉的被褥中探出一只手,摆了摆,示意知道了。 皇帝虽说年纪大了,多疑多虑,这一生无功无过,在政务上还算勤恳。哪怕再宠爱郦妃,也不曾为了郦妃歇过一日早朝。 郦妃从侍者手里接过毛巾,试了水温,润好巾帕,半跪在皇帝面前给他净脸。一边柔声道,“秋天气躁,臣妾让人炖些银耳汤给陛下补补身子。下了朝臣妾就差人送过去。” “嗯。”皇帝闭上眼,由着太监替他换上龙袍,说道,“下了朝,让老三老四老五到御书房来。” 太监应下,郦妃柔和地笑着道,“那臣妾让人多备一些。” 皇帝握着郦妃柔嫩的手,反复摩挲,道:“这宫里也就你最贴心。” “哪里的话,”郦妃轻笑,唇边绽放一个小小的梨涡,美的温柔似水,“臣妾乃一介女子,不懂得朝廷上的事情,不能替皇上分忧,只好不舔皇上顾虑了。”说着,她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外袍,给皇帝披上,拢了拢领口,“陛下,清早天凉,多添一件罢。” 皇帝点了点头。 福宝恭维道,“陛下和娘娘真真伉俪情深,乃宫中佳话。” 郦妃掩嘴轻笑,脸颊绯红。恰如陷入爱恋的妙龄女子。皇帝瞧了一眼福宝,道,“就你会说话。”福宝一脸憨厚的笑意,殷勤的领了灯走在前头。 滕郦宫的大门被推开,外头的凉意往里袭来。皇帝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对依靠在门边痴痴望着他的郦妃道,“天凉了,爱妃先进去吧。”又对滕郦宫的下人吩咐,“去内务府领些炭火来。” “是。”下人领了令。 等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消失在视野里,郦妃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招了先前得令去内务府领炭火的下人进来。 “传话给韬儿,皇上今天找他们谈话,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话咬实了。”郦妃道。 下人问道,“娘娘,这个月的份例已经超了,再去内务府领炭火,怕是皇后那头……” 郦妃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那就不领了罢。回头皇上问起来,就说本宫担心后宫姐妹们入冬炭火不足,分派了下去。” “是。”下人退了下去。郦妃想着昨夜皇上的话,陷入沉思。 大理寺魏正卿连夜调查,城门一开就匆匆赶回来,此时风尘仆仆的跪在大殿上,面色凝重。 “魏爱卿,你说说怎么一回事。”皇上威严道。 “启禀陛下,此事怕与北方鞑子有关系。”魏大人严肃,“只怕是细作已经在京城周遭扎了根。” 永昌伯闻言按捺不住,忍不住出列道,“小女是跟随皇后礼佛出的事,这怎么又好端端的扯上了北方鞑子?魏大人怕是随口找了个替罪羊吧。” “启禀父皇,”霍烨眼珠子一转,道,“三皇兄在灵台寺崖下发现一处极为隐蔽的谷地,寻常人周遭走动一来二去都发现不出异常,皇兄认为,那极有可能是鞑子用来藏兵的地方。” 霍骁附议道,“正是,父皇,儿臣认为,那处谷地极好,若是被鞑子利用着实是心头大患,不若改建为狩猎场,一来将其纳为己用,二来绝了鞑子的念头,三来母后诚心向佛,来往礼佛也甚安全。” 皇帝想了想,问道:“户部怎么看?” 户部侍郎道,“国库尚有余盈,只是这年末将至,北方鞑子入侵,除去军饷,剩下的不足以修建狩猎场。” 皇帝是个喜好打猎之人,霍骁一番话诱的他心里痒痒的,遂道,“此事压下暂议,待年末各方朝奉再说。”皇上瞧了一眼魏正卿,道,“魏爱卿接着说。” 魏正卿道,“谋害永定伯永昌伯家小姐的,经臣推断和鞑子有关,而伤害康平候小姐的凶手已被缉拿自尽。”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道,“微臣有个荒诞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 “臣私以为,鞑子在京城必有内应,且内应……又可能为达官贵族。”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永昌伯气的脸色发青,顾不得礼仪指着魏大人道:“魏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们勾结鞑子叫人杀害自己的孩子吗?” 魏大人面不改色,“在下可并无此意,永昌伯何出此言?” “皇上!臣以为魏大人此番实在推脱关系。”永定伯出列道,“请皇上明察!” “……” “够了!”皇上翻了一眼魏大人递上来的奏折,将奏折往地上狠狠一甩,喝道,“都给朕闭嘴!”众人吓得连连跪在地上请恕罪,皇上怒道,“永昌伯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清涯县县令贪污私增赋税,收来的赋税有多少是进了你的囊中?清涯县一脉官员是你一手提拔的,有多少是贪污受贿的?朕不信你不清楚!江西巡抚楚爱卿的密折里写的一清二楚。你还当朕是傻子吗!”皇帝气的站起身走下龙椅,“一个世袭伯爵,收那么多银子用来干嘛?江州知府勾结寇贼,擅自养兵的钱从哪里来?江州知府是你娘婶家人,朕不信他勾结外贼你不知情!” 永昌伯惊得瘫软在地,不敢出声。 “你们一口咬定是不是鞑子干的,证据就在面前还敢糊弄朕?是不是怕朕查到你们头上!查出你们里通外国啊!” “微臣知罪!请皇上恕罪!”永昌伯连声求饶。 “朕念在你们失了亲人份上,不予重罚,罚俸三月。” “谢皇上恩典。”永昌伯和永定伯连连谢恩。原本还想借机向皇上讨些好处,可谁曾想到,楚承仁一封密折将好处奏飞了,不但如此还引来了责罚。永定伯和永昌伯对这个江西巡抚楚承仁更是厌恶到骨子里去。 最恨的还是永昌伯。楚承仁这一番南巡视察,将自己的一手安插的嫡系人脉拔得一干二净,将自己贪污受贿一事抖露出来。幸好当时人手撤得及时,和寇贼交好的底细没被楚承仁抓住把柄。永昌伯暗自心惊,看来日后要小心行事。这个楚承仁真是碍事。永昌伯思索着,眼中有戾色闪过。 魏正卿的奏折里附带了楚承仁调查的证据,看上去自然比口说无凭的永昌伯要可信的多。既然皇上提到了楚承仁,魏正卿便顺着开了这个口,“启禀陛下,臣以为,楚大人不日归京,清查鞑子内应之事可交于他。” “朕也正有此意。”皇帝点点头,“魏爱卿,此事交由你和楚爱卿共同负责。待他归来后再作细议。” 兵部尚书开口,“臣有本要奏。” “说。” “臣以为,若当真如魏大人所说,那么今年鞑子的进犯不得不放在心上。边防部署可提上行程。” “霍骁,你认为呢?”皇帝看了老老实实站在前头的霍骁一眼。 “儿臣认为,鞑子必有大动作,承蒙圣上隆恩,西北风调雨顺,收成良好,这些年鞑子有些收敛,想来必定是在养精蓄锐,寻找合适的时机进犯。儿臣以为不如想让朝中将士练练手,先措他一波威风再一举消灭。”霍骁道。 皇帝皱起眉头,显然有些犹豫霍骁的提议。 皇帝从政只求无功无过,太劳民伤财的事情总是担心死后史官记上一笔,留下不好的名声,总要思虑再三。霍骁的提议固然有道理,但难免有些冒进和伤财。皇帝心里惦念着自己的那个狩猎场,在财政这块难免上了几分心思。 前一世,鞑子是在今年入冬之际第一场暴雪开始进犯大辰。那时候他刚被赐婚却不得不率兵出征。这场战役不痛不痒的,倒也拖了小半年。朝中的军需被一拖再拖,自然打的有些吃力。而最大的辽北战役,实在成亲后四年才爆发的,打了足足的三年的时间。霍骁这一世心头有了自己的计较,恨不得早早地和楚忻韵完婚将她护在自己手中。在讨伐鞑子的事情上自然没有前世那么积极。 皇上沉思片刻,道,“兵部和户部明日理个章程过来,这件事需要详细计议。霍骁,下了朝随我到御书房。”霍骁接了令。 各位大臣见朝中气氛稍稍转好,但皇上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见状心里有些小九九的也不敢说。 宋安看了看怀中揣着的折子,和霍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将怀中的折子往下按了按。 今日的朝议在龙颜大怒下压下去一半,原本要耗费一个早上的光景,没多久就下了朝。朝中官员们三三两两的走散开。 宋安瞅着空,凑到霍烨身边,装作是巧合的样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和别人闲聊几句,走到拐角,道,“皇子可有打算拉拢永昌伯?” 霍烨心里头还盼着能和楚家结亲,自然不会招惹楚家的对头,说道,“父皇对永昌伯起了疑心,这种人用不得。”他吩咐道,“找些人手将那里的痕迹擦抹干净,灵台寺后面那堆浑水,可一点都不要沾上。” 第39章 心机 霍骁下了朝便往御书房走,一边思衬着皇上找他的各种可能。西北的鞑子算是大事,但在户部和兵部理出章程之前,皇上不会那么轻易下决定。自然也不会单独把他叫到御书房。若是灵台寺的事情,那么找魏大人和霍韬更合理。难道是为了楚忻韵?霍骁抿了抿唇,脸色冷凝。 他思衬着,前面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匆匆忙忙的跑来,一没留神撞上霍骁。 “怎么回事!”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求饶,“奴才一时心急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霍骁摆摆手,示意小太监起来。小太监忙不迭的谢恩,侧身在一旁恭送霍骁。 霍骁走出一段距离,摊开手,手里被小太监塞了一张字条。上面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霍韬的字迹,“咬实。”霍骁笑了笑,用上几分内力,顷刻间,字条化为灰烬。 到了御书房,才发现皇帝不单单宣了自己,霍韬和霍烨也都在场。 霍烨是中途被福宝公公带着人拦下来的,他心里头记挂着其他的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见到霍骁进来,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打了声招呼,“三皇兄。” 霍骁微微笑了笑,和霍韬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五弟今日不用去信诲院么?” 霍烨面色一僵,带着几分尴尬,道,“父皇特意宽恕我休息几日。” “既然这样,五弟下次去信诲院的时候,能否告知我一声,太傅大人寿诞将至,作为弟子总要恭贺一声。”霍骁道。霍烨还没来得及应话,便听闻门口传来皇帝的声音。 “老三你倒是懂得尊师敬长。”皇帝大步进来,瞧了霍骁一眼。 皇子们纷纷向皇上行礼,皇帝不耐烦的一挥手,“免了。”他看向一旁的霍烨,道:“霍烨,朕让你去信诲院学习,学的怎么样了?” 霍烨一时语塞,他被打发回信诲院,太傅也只是让他重新读一遍《三字经》,这些功课他启蒙时就读过,自然懒得再做,太傅布置的功课大多都交于别人做,态度自然算不上好。回答的时候就显得犹豫了几分:“儿臣……儿臣受益匪浅。” “受益匪浅?”皇帝冷笑一声,“朕看你压根就没好好学习!皇后带你出来礼佛,朕让你上朝已是放了你两天的休假。明日回信诲院,什么时候道理学透了什么时候再回来。”霍烨以为灵台寺出了事,他作为当事人,皇帝或多或少会给他一个职务,没准能从信诲院里出来,假以时日又能回到朝廷上。可没有想到皇帝还惦记着先前自己陷害霍骁的一茬,压根没打算将自己放出来。 上次是自己心急中了别人的套了。 霍烨不满皇帝的做法,却也只能点头应下,退在一旁不敢出声。 皇帝又看向一边面容清俊的霍韬,“韬儿,今日朝廷上之事,你怎么看?” 霍烨暗暗心惊,难道皇帝有意要将霍韬培养成储君??他下意识的看了霍韬一眼。 霍韬说:“儿臣愚笨,对塞外之事不大通晓,三哥常年在外征战,自然比我清楚。”他露出一个害羞内敛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苦恼,“儿臣一介御典修书,咬文嚼字的事还行,这些事,儿臣不大懂得。” 皇帝说:“那灵台寺一案,你怎么看?” 霍韬道:“儿臣的看法和大理寺魏大人相同。意图谋害康平候小姐的凶手,被侍卫制服,皇后娘娘审问未果,那凶手当众自尽了。儿臣随后随皇兄一同到悬崖底下勘查,发现那处谷地,至于凶器和尸首是五弟发现的。”他看了霍烨一眼,貌似无意地提到,“真要论起来,五弟才是大功之人呢。灵台寺方丈听说也对五弟颇有好感。” “也就是两拨人今日同时发难?”皇帝又翻开魏正卿递上来的奏折,一边看一边问。 “正是。”霍骁回答道。 皇帝没有接话,埋头看奏章。御书房的气氛冷凝下来。皇子们各个垂头低首,不敢多言。幸得门口小宫人的通禀声打破了这种冷凝——“郦妃娘娘到。” 郦妃带着温婉的笑容,提着一个桐木食盒款款推开门进来,阳光从外头泄露进屋子里,亮了一室。她温和的笑道,“正巧呢,臣妾心里还想着这汤送来怕是要凉了,没想到皇子们都在呢。”她取出最上层一只金丝小碗,柔柔的递到皇帝面前,“陛下,臣妾炖的银耳汤,您且吃些罢。” 皇帝接过碗,对三人道,“秋天气躁,郦妃体贴特意炖了银耳汤,你们,一人一碗分了罢。”郦妃闻言道,“骁儿素来不喜甜食,只放了少许桂花调味,烨儿自幼喜欢蜜乳,加了多了些。”郦妃的宫女恭敬地将三碗不同的甜汤递给三位皇子。 皇帝见状,心中一阵慰帖,说:“难为你还记得他们的喜好。” 郦妃轻笑道,“皇上若是要奖励臣妾,不如陪臣妾看完那本话本,上次才看到一半呢。”郦妃喜欢小话本的事在宫中本来就不是稀罕事,皇上自然了解自己宠妃这一点小癖好,笑着应允下来。但又想到昨日和郦妃说的话,忍不住看了霍骁一眼。 郦妃特意提着甜汤来御书房,为的就是讨皇帝一个赏,借机将话头扯到话本上。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会想起昨夜和自己说的话。 见皇帝看了霍骁一眼,郦妃心中有了数,站在皇帝身后,温柔地替他捏起肩膀,柔声道,“陛下,不如休息一会?” 皇帝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吃完了就回去吧。”他顿了顿,看着霍骁道,“骁儿留下。” 郦妃又好声好气的和皇帝说了一会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道,“陛下,今日内务府的公公向臣妾进了一批料子,说是留给臣妾做几身入冬的袄子。臣妾瞧着那里头有一匹黑色的布料,也是厚实,臣妾想着,这宫里也用不到那么厚实的料子,便想给骁儿做一身。骁儿当年第一次出征的披风便是臣妾和祺姐姐做的,可那之后,再也没有别的了。”郦妃含笑看了一眼霍骁,“如今一眨眼,骁儿都这般大了。臣妾知道陛下心疼臣妾,不愿臣妾多费眼,但臣妾瞅着那料子和骁儿着实是搭,还请陛下开个恩,让臣妾再给骁儿做一身。”郦妃说着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眼底满满的是请求。 霍骁的母妃当年是宫中的祺贵妃,郦妃刚入宫的时候受了欺负,祺贵妃伸过几次援手,两人也算有些交情。祺贵妃后来离奇过世,霍骁当时随震国将军北征,等回来的时候,祺贵妃早已入土。这么一来,皇帝对霍骁和祺贵妃心中都有那么一丝亏欠。郦妃故意提起霍骁当年出征的事情,就是要唤醒皇帝对霍骁的那么一丝亏欠。 皇上果然微微皱了下眉,郦妃有些委屈,道:“陛下,您不答应么?” “爱妃有这心是极好的,不过还是身体为重。”皇上终于松了口。郦妃大喜过望,“多谢陛下。那臣妾就找司衣房的姑娘来商量衣样子。”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收拾了碗就告退。路过霍骁身边时,朝霍骁微微笑了笑。 霍骁冲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御书房里就剩下皇帝和霍骁父子二人。 第40章 交易 皇帝坐在书桌后低头批阅奏章,问道:“你和安宁侯府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来了。 霍骁微微一顿,坚定的回答道:“儿臣心悦安宁侯小姐。” 皇帝有些惊讶霍骁这么快的坦白,忍不住抬起头,看见霍骁一脸坚定的样子。他说:“男女私下不得自相授受。” “自打安宁侯夫人寿诞上一见,儿臣对安宁侯小姐一见钟情。还请父皇成全儿臣。” 皇帝冷哼一声,啪的扔下手里的奏折,说:“霍骁你好大胆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霍骁一甩长袍,跪在地上,挺着身子直视着皇上,语气坚定:“请父皇成全。” “你和安宁侯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霍骁道,“论出身,安宁侯是世家大族,安宁侯小姐相貌人品均为上乘,母后对她也是赞赏有加,难道我不合适,霍烨就合适吗?” “康平候小姐受了伤,朕要安抚康平候,他家姑娘与你年龄相当,朕打算赐婚。” 霍骁冷冷道:“那恕儿臣抗旨不遵。” “反了你!”皇帝猛拍桌子,站起身怒视着霍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有了些功绩,朕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儿臣不敢。”话是这么说,可霍骁脸上一点悔改的样子都没有,他道:“父皇的旨意,儿臣一直记在心上。母妃去世的时候,您说将在外当以国为重,儿臣归来的时候,母妃早已入土,您说儿臣年纪尚轻堪不得大任,将儿子的功绩轻描淡写划去,儿臣并无怨言。” “你这是在怪朕吗!”祺贵妃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皇帝心头一根刺,最受不住这般摊到明面上来说。 “儿臣不敢。”霍骁道,“但是这次,若是父皇当真要将他人赐婚给儿子,只怕儿子做不到。” 霍骁恭恭敬敬给皇帝磕了一个头,语气铿锵坚定,“儿臣愿用所有功劳换娶安宁侯小姐。” 皇帝被霍骁呛回去,一口气梗在胸膛口,狠狠的喘了几口,怒道:“你个逆子!”他缓了缓语气,换上温和的口吻对霍骁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儿臣并没有儿戏。父皇无非是忌惮儿臣和安宁侯结亲权利过大,那么,儿臣愿意上交兵权,辞去一身官职和大皇兄一样做个空头王爷,只求父皇答应儿臣和安宁侯小姐的亲事。”霍骁将话摊在明面上,懒得和皇帝兜弯弯绕绕的圈子。皇上忌讳什么,他一清二楚,与其打太极,不如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好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决心。 皇上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带着五分相似的面庞,却有着和自己不同的坚决。皇帝突然笑怒道,“你这是觉得鞑子犯境,朕不会拿你怎么样!” “不。”霍骁道,“朝中优秀将军不在少数,就算儿臣不在了,父皇也不必担心。” 皇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骁见状,从怀里摸出半块虎符,恭恭敬敬的交给皇上。 黑玉做的虎符样式古朴,虽说只有半块,仍然不减他的威风。此时安静的躺在皇上的御案上,还带着隐约的温热。 “为什么非要她不可?”皇帝沉默半晌,问道。 霍骁道:“大概这一点随了您。父皇和郦妃娘娘为人称颂。” 皇帝并不是一个专情的人,却独独宠了南蛮来的郦妃大半辈子。 皇上神色渐暖,望着桌上的虎符,过了好久,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收起来罢。” 霍骁跪着并不动。 皇帝见他这幅犟样子,最终松了口,“朕答应你,等楚爱卿回京时,就下旨赐婚,武王霍骁和安宁侯小姐男才女貌,八字相合。” “谢陛下。” “不过——”皇上顿了顿,“朕要你平定西北。大胜之后,升楚容为蜀中统帅。”楚容是霍骁的麾下军师,将楚容调离霍骁身边,升为蜀中统帅。皇上这一招玩的就是制衡。 皇帝多疑,自然不会将霍骁的亲兵安排在京城,无异于引狼入室。蜀中离京城尚有一段距离,就算霍骁率兵逼宫谋反,楚容的军队也不一定赶得过来。另外,调离楚容,就像是拔掉霍骁这只猛虎的双翼,让霍骁和楚容一个震北统帅,一个蜀中统帅相互之间牵制。而皇帝这个打算,是变相的收取霍骁手中的虎符。虎符这种东西交出去再要回来难免打皇家的脸面,只能变相的削减霍骁手中的兵力。而且,皇帝总还需要一个人在京城中牵掣其他的皇子。 霍骁很清楚皇帝这番举动,一来敲打自己,二来削减自己手上的兵力。但是,真以为升了楚容的官职再调离他,霍家军就会实力大减? 霍骁痛快的答应下来:“楚容原本就是蜀中人,这般也不算亏了他。” 皇帝深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希望你不会后悔。” “只要我能娶楚忻韵,无论什么我都不会后悔。”霍骁露出微微的笑容,“儿臣谢陛下成全。” 写意一大早兴冲冲的来找楚忻韵,“小姐小姐,老爷来信了!” “爹?爹回来了?”楚忻韵正在妆台前梳妆,闻言放下手中的梳子回头看着写意,“信呢?” “在老夫人那呢。”写意接过楚忻韵的梳子,快手快脚的给楚忻韵梳了个并云头,道,“小姐,您快过去看看吧。” 楚忻韵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暖簟子,想了一下,还是拆下上头那块命玉,让写意找了根红绳细细的穿好了,挂在颈间。 楚老夫人拿着楚承仁写来的信,笑的合不拢嘴,见到楚忻韵到来,笑着道,“韵儿来的巧,你父亲写了信呢。” “父亲信上写了些什么?”楚忻韵含笑着问道。 “也就那些日常琐事,这几日就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呐,也总算能团聚了。”楚老夫人笑道,林嬷嬷将信交给楚忻韵,老夫人说:“你父亲还在信里提到了你,说是在外当差时见到了当地的好缎子,给你带了几匹。” “父亲身体可安好?” “好的狠呢。” 二夫人笑道:“过几日大哥回来了,大哥的院子虽说差人天天打扫,难免没有些人气,瞅着今儿天色不错,不如让韵儿和我一起给大哥院里蹭点人气。” “好好好。”楚老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吟吟的吩咐道,“对了,那些旧褥子就不用了,上次新做的那些先给老大换上。” “记着呢,大哥喜欢吃城东那家醉仙楼的蟹黄豆腐,这几日都和那掌柜的定好了,大哥回来那天,保证有新鲜的蟹黄豆腐。”二夫人笑道。 楚忻韵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信里并没有提到姜氏,这让楚忻韵稍稍放下心。她回头看着楚老夫人,道,“老祖宗,这么大的喜事总该一家人一起高兴,您瞧在父亲的面子上,前些日子冉冉犯下的错,您可就饶了她罢。” 二夫人微微有些诧异楚忻韵这番话,不解的看着她。二夫人讨厌姜氏,恨不得姜氏同她那个女儿一辈子都被关在偏院里,一步都不要出来。她稍稍愣了一下,附和道,“是啊,老祖宗,总归是一家人。” 楚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想着,姜氏好歹也是自己娘家亲属,老大回家这当口,一家人总归是要和睦的,遂道:“也罢。让姜氏她们出来吧,不过不许他们私自出府!” 林嬷嬷应下,却不急着找人给姜氏解禁。等到时辰将近正午,楚老夫人歇寝的时候才打发一个小厮卸下偏院的门锁。 关闭许久的院门猛然被推开,姜氏和姜昕冉有些诧异。小厮趾高气扬的看了院内显得有些落魄的姜氏一眼,鼻孔朝天道:“大老爷回来了,大小姐特意向老夫人求得情放你们出来。不过老夫人说了,你们不得擅自楚府,只能呆在府里。” 姜昕冉一直以来都以楚家嫡女自居,一向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有人恭维着,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厮爬到头顶上,当下就怒了,尖声训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反了天了!” 小厮懒洋洋的嘲讽道:“我的天可从来不是一个妾生子。”姜氏是楚家老三的妾,在姜氏被楚老夫人关禁闭的时候,三爷可一句都没提起过,更不用说向楚老夫人求情。府里的人都知道,楚三爷之所以纳姜氏为妾,都是楚老夫人碍着情面催促的。纳妾后可一日都没有同房过。原本以为姜氏的靠山是楚老夫人,可谁曾想,有朝一日姜氏在楚老夫人面前失了势。那些下人原本就瞧不起一个外来妾,这下见姜氏失势,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姜昕冉气急,还要和人争吵,被姜氏拦了下来。 姜氏自从听闻楚大老爷回来的消息后,整个人似乎容光焕发,脸上隐约带着笑。她说:“冉冉,别吵了,我也好久没见到老爷了。” “她真这么说?”楚忻韵屏退了下人,问影七,“你亲眼见到的?” “回主子的话,属下一直守在那附近,亲眼所见,绝对不假。”影七递上昨夜捡到的竹管,“这是昨夜姜氏投出来的竹管。” 楚忻韵拆开竹管,倒出里面的信纸。上面是姜氏的字迹,写的有些潦草,想来是仓促而成的,有些话用的并不是官话,倒像是南州地方的土话。楚忻韵看的并不是很明白。 “辛苦你了。”楚忻韵重新卷好信,塞回竹管里,问道,“姜氏那头,今早有人来收竹管吗?” 影七摇了摇头,“属下失职。偏院来往的人多,属下并没有注意到。” “不是你的错。”楚忻韵想了想,将竹管交给影七,“把这个东西放回原本的地方去。再好好看着都有谁拾起了这个竹管。” 影七微微有些不解,“主子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断了这个源头。”话一出口,影七急忙低下头,“属下多嘴,请主子赎罪” 楚忻韵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样可捉不到什么大鱼。你先照我说的去做吧。辛苦了。” 影七收好竹管,从窗口翻出去,消失在视野里。 楚忻韵望着影七消失的地方有些发愣。 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 第41章 拜访 大抵是心有灵犀,楚忻韵望着窗口有些痴痴出神,却听闻府中下人来报“小姐,王爷来了,老夫人请你过去呢。”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 霍骁从宫里出来牵着马在城中提溜小半圈,城西头那家面点摊的清明果是楚忻韵心头好,赶着收摊前买来最后一小包。他看了一眼油纸包的清明果,想了想又去药铺买了些其他的补品,提在手上沉甸甸的。他牵着马又绕回去,离安宁侯府还有两条街的位置,跑去巷子里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抖了抖袍上灰,确定自己仪表堂堂。这才不慌不忙的敲响安宁侯府的门。 对于武王的突然造访,安宁侯老夫人心里又惊又喜,急忙差人去请楚忻韵过来。匆匆忙忙的让下人摆好茶点,整理了仪容,一脸堆笑的出去迎接。 “王爷今儿登门令寒舍蓬荜生辉。”安宁侯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客气了。”霍骁虚扶一把,道,“昨日安宁侯小姐劳累一天又受到些惊吓,在下过意不去,特意上门拜访。”他向四周望了望,道,“不知安宁侯小姐……” “多谢王爷体贴,韵儿安然无恙,老身已经差人去请了。” “这是些小东西,还请夫人笑纳。”霍骁说着递上手中的礼品。林嬷嬷忙不迭的接了过来。霍骁说:“早上出宫的时候,见到这清明果形色可人,想着安宁侯小姐大抵是会喜欢,遂带了点过来。” 林嬷嬷赶紧说道:“奴婢这就给小姐送去。” 楚老夫人心头惊讶霍骁对楚忻韵的上心程度,心中又添喜意。脸上的笑容更显和蔼几分,正和霍骁说着话,那头楚忻韵便来了。 霍骁见到楚忻韵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面前堪堪站定,略略低头关切道:“楚姑娘昨夜休息可好。” “劳王爷费心了,民女安好。”楚忻韵微微福身,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偷偷的看了霍骁一眼。 “如此便好。”霍骁说道。 林嬷嬷捧着清明果出来,对楚忻韵说道:“小姐,这是王爷特意带来的清明果,您尝尝。” 霍骁接过林嬷嬷手中的糕点,笑着道:“城西头第三家的面点铺子,他家的糕点宫里御厨都比不上,想来你会喜欢。”楚忻韵含笑看了霍骁一眼,欣然接受霍骁的好意。城西头的清明果是她最尝的,有次和霍骁生气,霍骁冒着大雨连夜策马回京城,敲开铺子的门,缠着老板赶做了一盒清明果,藏着宝贝似的回来哄自己开心。 “对了,楚大人过些日子也就要回京了吧。”霍骁问道。 “父亲信上说,快到京城了。想来过个两三日便回来了。” “那我们两三日后再见。”霍骁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林嬷嬷见霍骁眼里满满都是楚忻韵,微微一笑,放下碟子回到楚老夫人身边,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楚老夫人眼力见极好,笑道,“王爷难得来寒舍一次,原本应当好生招待,可惜老身这把年纪了,精力不济。不如由小女带王爷四处逛逛,招待不周请王爷见谅。” 一番话正中霍骁下怀,霍骁脸上的笑容更显真诚了几分,想要独处的意图不要更明显。楚老夫人和霍骁客套了几句,推脱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四周的下人也被林嬷嬷打发走,霍骁胆子大了起来,巴着楚忻韵,轻咳了一声,催促道:“楚姑娘带本王逛逛这安宁侯府?” 楚忻韵瞄了他嘚瑟的样子一眼,霍骁笑容贼兮兮的,身后仿佛有个大狗尾巴在飞快晃动。轻啐一声,“你能不能有个王爷的样子。” “快快快,快带路。本王要看看安宁侯的花园。”霍骁手贱兮兮的摸上楚忻韵的头发,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楚忻韵瞪了他一眼,只得将手缩了回来,干巴巴的解释道:“那个……你头发乱了。” “……”楚忻韵没了脾气,“往这边走。”想了想补充道,“带上那盘点心。” 代代安宁侯都偏好风雅,府中修建了不小的花园子,老安宁侯过世前将花园扩了一半,楚忻韵的父亲楚承仁继承了爵位,也继承了父亲的爱好,离京之前求了不少罕见的花种在院中。四季开放不同的花,春季更是百花争艳,并题名“风雅苑”堪称京城一绝。现在虽说是深秋入冬,但园中花景依旧,石径小路两侧开满了各色菊花。引了一湾细流款款而过,岸边兰草长得旺盛。 石径小路尽头修筑一座兰亭,四周悬挂着轻罗,亭边几株梅树娇俏含苞。青葱松树下修了一个小秋千。 楚忻韵坐在千秋上,霍骁硬巴巴的也要和楚忻韵挤一处,被楚忻韵敲了敲脑袋,“多大个人了。”只能站在身后轻轻推着秋千。 “你今天心情不错?”楚忻韵说,“眼底都是笑。” “有好事自然开心。” “陛下没有生你气?”楚忻韵疑惑,“背着陛下将命玉送人,皇上就不生气?昨天闹的那么大,不知道今日京城里的人要怎么编排你呢。” “我说陛下不生气,你信不信?”楚忻韵摇摇头,双脚轻轻点地停住秋千,稍稍侧过头看着霍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霍骁笑着轻刮楚忻韵的鼻子,道:“我向父皇提亲了。” “提亲?!”楚忻韵瞪大眼,“你疯了吗?你难道忘记了……”话没说出口,就被霍骁轻轻堵住口。 浅尝而止的一个吻很快结束。唇上的温热稍稍褪去,脸颊却不争气的烧了起来。霍骁笑道,“父皇同意了。”他直起身,又重复了一遍,“同意我们的亲事了。” “怎么会……同……同意了?!”楚忻韵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霍骁说什么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伸手扯着霍骁的袖子,一脸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等楚大人回来的时候,圣旨就会赐下来了。”霍骁笑着看着楚忻韵,“武王妃,高兴吗?” “真的吗?!陛下同意了?!”楚忻韵喜不自胜,但是想到前一世霍骁因为和自己成亲所受的苦,心里头又放心不下,摸着霍骁的胳膊、腰腹关切道“陛下有没有处罚你?有没有伤着?” 霍骁捉住楚忻韵四处瞎动的手,凑近她,声音低哑:“媳妇别乱摸,”捉着楚忻韵的手往小腹下头去,“你懂得。”指尖触及一个硬东西,羞得楚忻韵急忙缩回手,红着脸斥了一声,“臭流氓。” “那也只流氓你一个人。”霍骁趁机偷亲了楚忻韵一口,笑的像只偷腥的猫。 “不过……当真没事吗?”楚忻韵有些放心不下,再次确认道。 霍骁摸了摸楚忻韵的头,说:“父皇还需要我带兵北征,放心吧。” 楚忻韵这才堪堪放下心。 霍骁嗅着楚忻韵的发香,喃喃道:“好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家。” “可别胡说。”楚忻韵嗔了一句,“总要等到及笄。” 霍骁从身后揽着楚忻韵,头靠在肩膀上,蹭了蹭脸颊,“那我去找秃头让他给咱们定个近一点的日子。” “休得胡话,了空大师是得道高僧,怎么能叫他秃头。再说,你巴着求人定个好日子,小心大师定到明年去。”楚忻韵打趣道,“那你这辈子都别想把我娶回家。” “他要是敢定到明年,我就拆了他的厢房。三十天,不能更多了。”霍骁收紧环着楚忻韵的手,喃喃道“一刻都多等不了。” “瞧你这出息。”楚忻韵羞红脸。霍骁不依不饶索性耍起赖皮“媳妇你不疼我了。”说着作势就要在地上打滚撒泼,可是却听见花园另一端走动的动静,朝楚忻韵使个眼神,收起不正经的嬉皮笑脸,一前一后向兰亭走去。 来的人正是刚被解禁的姜昕冉。 姜昕冉听闻王爷来府上作访,心痒难耐,心里头惦记着老夫人寿诞上惊鸿一瞥惊为天人的五皇子,兴许,今日五皇子也来了呢。又想老夫人只说不能出门,可没说不能在府中走动。大着胆子往花园来。 风雅苑接待过不少文人墨士,景色是京城一绝。往年楚承仁在的时候,风雅苑承办不少文墨会,若是王爷来府中探访,这花园子是非去不可了。姜昕冉想着,便从另一条小路往花园里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楚忻韵和一名男子坐在亭中谈笑宴宴。 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究竟是不是五皇子。姜昕冉顿了顿脚步,脸上端着笑容向兰亭走来。 “你家这人还扑腾着?”霍骁看着姜昕冉朝亭子走来,厌恶的皱起眉头。若非姜昕冉挑拨,上辈子韵儿哪里会遭那些罪。不过也要多亏了她,自己才娶到这么好一媳妇。 “秋后蚂蚱罢了,”楚忻韵拿起一块清明果,“对了,你会南州土话吗?” “南州土话?又和你这好姨太有关?”霍骁道,“小右军中有人来自南州。” “那你帮我翻译几句话,影七会告诉你的。”楚忻韵咬了一口清明果,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前来的姜昕冉。 姜昕冉走近了才发现,和楚忻韵坐一起的是武王霍骁。她对霍骁莫名的有些畏惧,大抵是上次寿宴时被霍骁嘲讽了一番。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向霍骁请安。 霍骁懒得理她,明知故问地问楚忻韵:“老夫人是不都遣退了下人,这人是怎么回事?”姜昕冉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碍着霍骁的面,她不好发作。 楚忻韵微微一笑,解释道,“王爷息怒,这是三叔的庶女,先前王爷见过的。”姜昕冉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道“冉冉冒犯了。”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霍骁不耐烦的挥挥手,将她当成一个下人。姜昕冉今日受了两份气,心头委屈的不行,加上没看到心仪的五皇子霍烨,跺跺脚转身气恼的跑开。霍骁冷笑一声,看着姜昕冉的背影:“就这货色,倒是和霍烨配的狠。” “你可不要小瞧了人家,搬动是非和委屈,可是厉害的很。”楚忻韵将咬了一口的清明果塞进霍骁嘴里,“你啊,没见到她厉害的时候呢。” 永昌伯和永定伯在朝廷上吃了大亏,没讨到好处不说,还被皇上罚了俸禄,对于那个江西巡抚楚承仁更加厌恶。只是奈何人家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和大理寺交情甚妥,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泄心头这口恶气。回府后,面色差,见到府上素白一片哭哭啼啼,更是厌烦。 “老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永定伯夫人迎了上来。 永定伯看着收拾的正妻干净,眉目间隐约带着几分喜气的发妻,想到死去的庶女,心头堵着一口恶气。语气不善:“没什么事情,你退下吧!” 永定伯夫人没挪动脚步,她看着自家丈夫,微微笑了一下,“妾身倒有一事想和老爷说。” “我没什么心情,改天吧。”永定伯敷衍道。 “关于安宁侯府的事情,老爷不想听听吗?”永定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拍,永定伯夫人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她上前两步,在永定伯身侧坐下,压低声音道“妾身可是听闻康宁候小姐……” 姜昕冉羞恼的跑回院子里,想到霍骁一脸高傲漫不经心羞辱自己,楚忻韵一脸冷漠的任由自己被霍骁羞辱,气的跺脚。想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喊来自己的婢女,“你给我说清楚,楚忻韵收的命玉,究竟是谁的!” 婢女瑟缩了一下,摇摇头,“奴婢,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你主子还是谁是你主子?”姜昕冉愤怒道,“说!” 姜氏闻声赶来,搂住自己的女儿一顿劝:“我的心肝儿,出什么事了你和一个下人这么置气。莫气莫气。”一边说她一边给下人使眼色,下人得了信急忙告退。 “娘!楚忻韵她!她让王爷羞辱我!”姜昕冉提起来就红了眼眶,“她,她欺人太甚!” “不哭不哭啊,娘会为你讨回这口气的。”姜氏见女儿落泪,心疼得不行,急忙哄道。“乖女儿,不急不气啊。娘打听了,楚忻韵收的命玉是武王的,你的五皇子的命玉还好好的戴在身上,没给人呢。” “当真?” “娘打听的实实的,不会错,你放心。娘听老夫人说了,宫里头的赏梅会各家小姐都要去,大老爷这几天就回来了,娘到时在大老爷面前多说说好话,保证老夫人会同意你去参加赏梅会,到时候你好好表现,五皇子肯定跑不了。” “恩。”姜昕冉勉强点点头,“可是,楚忻韵她,她居然让武王羞辱我。” 姜氏哄道:“不气不气,她这难得攀了高枝,自然得意忘形,就算收了武王的命玉那又如何。婚姻大事最忌男女私相授受,更何况事关皇家颜面。武王多少也是个王爷,为国征战,而楚忻韵,只不过是一个大臣之女。若是这事抖露出去,她自然嚣张不了几天。到时候,什么好处不都是你的?” “那武王今日来府中……?” “武王是什么人,肯定是楚忻韵那个贱蹄子私下诱着人王爷来的,哼,以为来了个靠山就高枕无忧。”姜氏冷笑一声,“只不过自寻死路。我的乖乖,看在她现在寻了靠山,又得老夫人的宠,这几日你且避避她的风头,待大老爷回来,你和他说说你在府中怎么被楚忻韵欺负的。她的好日子,肯定过不久。你就相信娘,啊。” 姜昕冉听了,抽抽鼻子,“娘你当真?” “真的。乖,”姜氏掏出帕子温柔的擦去姜昕冉脸上的泪痕,“乖,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姜昕冉慢慢的冷静下来,她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得到老夫人的宠爱,楚忻韵又是因为太端着自己所谓嫡女的架子才被老夫人厌恶的。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永定伯府上的管家匆匆忙忙跑去请永昌伯。永昌伯因为朝廷上受了罚,心里头也是憋屈,见到自家堂兄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几日烦心事还不够多啊,亏你笑的出来。” 永定伯连连摆手:“大哥此言差矣,小弟这有一方妙计。” “还有什么妙计能除了那江西巡抚去?”永昌伯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不耐烦。 “非也非也。”永定伯高深莫测的摇了摇食指,一脸神秘,“安宁侯势力太大,我们是扳不倒,不过……”他阴笑了两声,“他楚承仁靠的不就是名声嘛,没了名声他还怎么混下去。” “哦?”永昌伯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这事,还得依着上次京城中的传言来……”永定伯招招手,示意永昌伯附耳过来。 次日,永定伯夫人换上一身素色衣裳,提着上品燕窝往康平候府去了。 “写意,东西备好了吗?”楚忻韵站在二夫人身边问道,“快把那些补品拿来,还有瑶妹妹上次新绣的花样子也拿来,对了,那卷经书记得带上。” “韵儿你这是搬家呀。”二夫人笑着打趣了一句。 “这些是给邓妹妹的,那不算多呢。”写意提着大包小包往马车上放,闻言抱怨了一句,“小姐,虽说探望邓小姐,这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 “你懂什么,”二夫人道,“做事多顾一线,也少落人口实。东西都带了吗?” “都带了。” “那我们走吧。”安宁府的马车往康平候府驶去。 永定伯夫人看着尚未伤愈的康平候小姐,拿去帕子掩了掩眼角,对康平候夫人道,“多好的孩子,偏生出了这档子事。唉,不是我说,老夫人,这……唉,咱们嫣儿本身就弱,这可怪让人心疼呢。” “这也是命啊。”康平候看着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邓语嫣,心疼道,“大师说我嫣儿必有一难,想来就是这遭了。” “唉,”永定伯夫人看了邓语嫣一眼,欲言又止,像是按捺不下心中这口气,道,“唉,老夫人,我这是在替嫣儿不平。大家伙都冲着娘娘去的灵台寺,可偏偏出了这档子事情。要我说京城中的闺女,出挑的非得是嫣儿和安宁侯小姐。这嫣儿显然更胜一筹,谁不知道咱们嫣儿是出了名的才女。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内秀极了。可……唉,结果呢,风头都被安宁侯府抢去了。”她看了康平候夫人一样,接着说:“这不,您不在场您不知道,都有王爷给她送了命玉呢。” 邓语嫣闻言,心头蓦地一突。 王爷? 去灵台寺的王爷也就两位,一位三皇子武王,一位四皇子靖王。武王可是后来出事才来的,相处时间并不长。难道是靖王?先前靖王和楚姑娘态度着实与其他人不同……难道…… 她的思绪千回百转,费了些心神,脸色又苍白些许。 永定伯夫人见状,心中暗喜,一拍自己的腿,道:“怪我,说的都是什么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嫣儿瞧着累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我只是……唉,不说了。” “永定伯夫人慢走。”邓语嫣有些费力的冲她微微颔首。永定伯夫人擦了擦眼泪,满是慈爱道:“嫣儿好好休息,别太劳累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邓语嫣一个人躺着,微微有些心神不安。她想到先前冒昧的和楚忻韵说的那些话,楚忻韵的每一个反应在脑海里无限的放大,越想越不安。 “小姐,安宁侯小姐和二夫人提着东西来看您了。”侍女报道。 邓语嫣淡淡道:“就说我已经休息了,让她们回去吧。” 第42章 赐婚 吃了闭门羹,楚忻韵笑了笑,将礼品交给下人,道:“既然邓妹妹身体不适,那我也不便打扰,还请将东西交与邓妹妹,那我改日再来。”坐上马车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酷似永定伯夫人的身影,楚忻韵望着那道身影微微皱起眉头,“韵儿,怎么了?”二夫人见楚忻韵迟迟没上来,问道。 “没什么。”楚忻韵笑了笑,收回目光。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楚承仁回京的日子。朝上自是一番风雨不说,下了朝,一道圣旨从宫里直接下到安宁侯府。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兹闻楚氏嫡女,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朕闻之甚悦,今及芳年待字金闺。三子霍骁,骁勇善战,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二人良缘天作,特将楚氏嫡女许配皇三子为王妃。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择日大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宣旨的公公一脸喜色,对楚承仁道,“大人可谓是双喜临门,恭喜恭喜。”楚承仁脸上带了几分犹豫,哑着嗓子谢了恩。 公公急忙搀起后头跪着的楚忻韵,奉承道,“楚姑娘可就折煞奴才了。” “有劳公公了。”楚忻韵浅笑道,往公公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宣旨公公反手一摸,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了。“这圣旨可是陛下亲自拟定的,楚姑娘真是好福气呢。”楚忻韵捂嘴轻笑,脸上尽显小女儿家的娇俏。 楚承仁看着这头,愁容不展。 圣旨是陛下亲自拟定的,朝中没有一个人知晓这事。不然依照朝中那群人精,嗅得楚家和皇家结亲的味儿,必当过来恭贺。楚承仁深深的看了谈笑风生的女儿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 和楚承仁愁眉不展不同,楚老夫人和二夫人早就乐开了花,笑的合不拢嘴。宣旨的太监嘴又甜,哄得老夫人直开心,数十辆银子直接赏了那太监。公公收了银子,客气道:“过些时日,宫里会派人来取姑娘的生辰八字,钦天监和灵台寺方丈会亲自推算吉日。老夫人可以准备安排婚嫁之事了。” “多谢公公。”二夫人笑着将公公送出门。 接圣旨是大事,原本三房可以不来的,但是姜氏执意要来,楚老夫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氏的眼神情意绵绵,全程粘在楚承仁身上。见接完圣旨楚承仁面色不佳,心念一动。送完宣纸公公,姜氏款款走到楚承仁面前,带着三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微微颔首向楚承仁行个礼,“表兄,好久不见。” 鹅黄色长裙,浅蓝色的梅花夹袄,长发盘在脑后,耳边松松垂下一缕,恍惚间,楚承仁以为见到了楚忻韵的母亲。他定了定神,后退一步,看着姜氏:“三姨太。” 听见这个称呼,姜氏脸上的笑容冻住了,她很快理好表情,温柔道:“表兄在外多年,只怕生疏了。韵儿这么些年也长大了,表兄才回家就听闻这般喜事,妾身替表兄高兴。” 楚承仁没有接话,姜氏又道:“韵儿亲事已定,接下来,老夫人就该打理冉冉的婚事了。”姜氏像是自说自话一般,“前些日子,老夫人寿宴上韵儿大出风头又借着礼佛一事收了皇子的命玉,大夫人真是好福气,也只能求着韵儿替妹妹寻个好人家。” 楚承仁这才看向姜氏,疑惑道:“命玉?” “是啊,寿宴上韵儿就得了王爷芳心,人人都称赞她,礼佛的时候王爷更是把命玉都给了韵儿呢,这事京城里沸沸扬扬的,老爷难道不知道?”姜氏故作惊讶道,片刻恍然:“表兄刚到京城,这些事自然也是不清楚的。” 楚承仁闻言,脸色一瞬间变得微妙。 姜氏暗自窃喜,道“虽说男女私相授受不好,但韵儿总归还是嫁给王爷,倒也算美事一桩。” 楚承仁看着那头春风得意的楚忻韵,皱起眉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甩袖子,扭头走人。 楚忻韵回头看着父亲离开的方向,姜氏一脸得意的笑容,姜昕冉挑衅式的朝楚忻韵弯起嘴角,跟着姜氏款款的离开。心头的疑惑越发的大起来。 “韵儿啊,这些日子,你就闭门谢客,绣几件东西做陪嫁,奶奶自会替你打点外面的事务。”楚老夫人慈爱的握着楚忻韵的手道。楚忻韵收回眼神,低头害羞的笑了笑。 上辈子只有姜昕冉嫁给霍烨做妾的事务是楚老夫人亲自打点的,自己这个武王妃待遇远远不如姜昕冉。就连出嫁那日,楚老夫人都只是匆匆漏了一个脸。更不用说替自己打点婚嫁。 楚忻韵低下头,楚老夫人急着替自己打点婚嫁,多半是想为楚家谋福利。姜昕冉年纪和自己相仿,也是待字闺中,楚老夫人接着就要解决她的亲事。嫡女出嫁庶女陪嫁的事情在京城中不算少见,先前传的风言风语足以毁了姜昕冉的一生。老夫人不是个傻的,既然姜昕冉很难给楚家带来利益,那么早早的嫁出去对她、对楚家都有好处。将姜昕冉给霍骁做妾,武王府上有两个楚家人,这样一来,楚家就彻底和霍骁绑在了一根绳子上。 楚老夫人想法好是好,可惜…… 楚忻韵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那也要看看送过去的东西,人家肯不肯收了。 宫里头这一道圣旨下来,惊了半座京城。霍烨听闻消息,如同当头棒喝,半天缓不过神来。 “什么?皇上赐婚?”他不敢置信的抓着前来禀报的人的肩膀,瞪大了眼睛。“那楚忻韵……她同意了?” “同……同意了。”下人被抓的肩膀生疼,磕磕绊绊地说道。 咣的一声,霍烨将书桌上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下。墨玉笔架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裂了几瓣。“怎么会这样!” 下人大着胆子回禀道“楚姑娘还挺高兴的,赏了宣旨公公不少银两。” 怎么会……楚忻韵……楚家。霍烨气的双目发红,怒发冲冠。喝道:“来人,备车,往安宁侯府!” “殿下使不得。”下人想拦可是不敢拦,瞧着霍烨离开的背影心里头一阵发憷。“找人通知宋大人去。” 第43章 丢失 楚老夫人高兴极了,递了进宫的牌子要面见太后。精心打扮后,揣着写着楚忻韵生辰八字的折子,坐着太后派来的轿子往宫里去。楚老夫人一走,安宁侯府里有些人的心思就活了起来。 楚承仁一脸严肃的把楚忻韵叫到书房,看着她和亡妻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开口问道:“你当真要和武王成亲?” “陛下赐的婚岂有不成之礼。”楚忻韵回答道。 楚承仁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当真是陛下赐婚而不是你和武王私定终身?”楚忻韵目光骤然一缩,嘴角微微下沉,这话是谁传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大大方方的和父亲对视,道“父亲这是哪里听来的笑话。私定终身可是大罪,陛下不可能不会处罚。” “当真没有?”他仔细观察楚忻韵的神情,要在她脸上找出破绽一般,“武王不是把命玉都给了你?” “皇家的赏赐哪有不收之理。”楚忻韵说,看了一脸桌案上的御赐笔洗,“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这礼收不得,老祖宗自然会提点一二。” “你当真是收了?”楚忻韵欣然点头。 楚承仁一口气梗在胸口,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话来反驳,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知道这事传出去对我们楚家名声有多大影响吗!”楚承仁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透过木门清晰的传出去。 门外的姜氏步伐微微一顿,脸上溢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换上一副宽容怜悯的慈爱模样,推开门走进来,走过楚忻韵,走到楚承仁身边,紧紧挨着他,柔声道:“表兄不要生气,韵儿也是无意之举。” 自从楚承仁回京之后,姜氏的举动越发的恶心腻歪,似乎把她自己当成了大房的主母一般。就算母亲去世多年,也轮不到一个三房的妾在自己头上作福作威,觊觎着母亲的位置。楚忻韵眼神沉了沉,微微抿住嘴,目光死死盯着姜氏,讥讽一笑:“这可没分家,三叔的姨太,您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 姜氏被楚忻韵呛声回去,眼里泛起泪花,凄凄切切的望着楚承仁,尽是委屈,“韵儿年纪小,表兄不要生气。” “你怎么说话的!”楚承仁大怒,“我离京前你就是这么骄纵,离京之后你还是如此!目无尊长,哪一点像你的母亲!净丢我楚家的脸。” 每一次……都是这样。楚忻韵慢慢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咯的生疼,她咬着牙看着一旁得意的姜氏,恨不得上去撕烂她那副恶心的嘴脸。想到霍骁,她又将那股气吞下来,慢慢的松开紧握的掌心,看着楚承仁讽刺一笑,道:“父亲可能不知道,真论起丢脸的话,京城谁不知道楚家庶女私通下人,陷害嫡女和二夫人。颜面早就没了。” 姜氏脸色刷的一声变白,急忙道:“韵儿,大姑娘家的,怎么好把这事一直挂嘴边。” “这就好笑了。”楚忻韵笑起来,笑容天真但是莫名的让姜氏背脊一凉,“当初冉妹妹和人私通的时候,三姨太可是让我背了好一阵的黑锅,逢人就说的呢。幸亏老祖宗明察秋毫,还我清白,正了家风。” 楚承仁为官清廉,政绩累累,正直的近乎刻板。在官场上打拼了半辈子,得了好名声,最在意的也就是他,以及他身后楚家的名声。给楚家抹黑的事,绝对容忍不了。 当场,楚承仁看着姜氏的目光就冷了下来,也没去计较楚忻韵的失礼,“当真?”他目光冷冷的扫过姜氏。姜氏心里直道不好,面上扯出一抹笑意,“韵儿孩子家的话,岂能当真。” “父亲。”楚忻韵挺直了身躯看着楚承仁,微微笑道,“不如出门逛两圈,酒楼茶馆里坐一坐,问一下就清楚。” 楚承仁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面带微笑的楚忻韵和惴惴不安的姜氏。 楚忻韵踱步到姜氏身边,俯在她耳边小声道:“想做大房主母,下辈子吧。”她恶毒的补了一句,“你连我母亲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她看着姜氏铁青的面色,有种得意的快感。丢下姜氏,楚忻韵款款的走出书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姜氏苍白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回廊那端,写意提着一篮子的东西不安的四处张望,时不时咬着下唇。见到楚忻韵过来,眼睛一亮,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去,“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冉小姐说是丢了贴身的玉佩,张罗着要搜找呢,就快到咱们院子里了!”写意急得要哭出来,“小姐您快回去看看!” 姜昕冉又要整哪一出的幺蛾子?楚忻韵皱起眉头,朝院子走去。 姜昕冉带着几民三房的家丁气势汹汹的站在楚忻韵的院子门口,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指点点,对护院喝道:“狗东西,还不给我让开。” 护院是楚忻韵生母带来的,平日里只听二夫人和楚忻韵的话,听闻姜昕冉的话,一动也不动,装作没听见一般。 “狗东西,给我让开。”姜昕冉示意家丁上千拉开那名护院,狠狠的咒骂道,“不长眼的奴才,丢了东西,你们的小命可赔不起。” “住手!”楚忻韵急忙喝道,“我的地盘,谁敢撒野!” 姜昕冉不依不饶,吩咐道:“拿下他。”几名家丁同时上前,打算擎住那名护院。楚忻韵冷冷的看着姜昕冉,吩咐写意,“把二夫人找来。”写意点点头,一溜烟的跑开。楚忻韵上前,淡淡道,“让开。” “小姐……”护院有些不知所措。 楚忻韵看着姜昕冉,道“你要找什么?去搜,若是搜不出来,别怪我无情。” “若是有呢?”姜昕冉似乎有恃无恐,“那我要你向老夫人请罪,自己放弃嫡女的身份。” 一旁的有下人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楚忻韵有些好笑,嫡女的身份哪是那么容易扔掉的。她点点头,同意了姜昕冉的提议。 “给我搜!”姜昕冉颐气指使的一挥手,一群家丁冲进楚忻韵的闺房。 楚忻韵暗地里勾勾手,一直伏在暗处的影七点点头,隐匿了身形盯着那群蛮横的家丁,防止他们做手脚。 姜昕冉洋洋得意的站在门口,似乎胸有成竹。楚忻韵懒得和人啰嗦,径自在院中坐下,沏了一壶茶,慢条斯理的饮着,等着二夫人过来。 二夫人匆匆忙忙从库房出来,见到楚忻韵院门口一团乱糟,气的不行,“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礼教了!” “二夫人,我丢了东西来姐姐这里找找,姐姐同意了的。”姜昕冉抬着头和二夫人道,“二夫人该不会偏心吧。”说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怜的我,丢了东西也不能伸冤呢。” 二夫人正欲发火,却听闻楚忻韵淡淡道:“二夫人让她搜吧。反正什么也找不出来。”只能叹了一口气。姜昕冉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冲楚忻韵微微一笑。小眼睛里闪过不怀好意。 “回小姐,没有。”前去搜查的家丁回来禀报,姜昕冉脸上露出不安,回头对楚忻韵笑道,“是我误会姐姐了。请姐姐大人有大量,饶过妹妹一回。”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带着那群家丁施施然从大门离开。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二夫人和楚忻韵面面相觑。 “她……这是闹哪出?”二夫人疑惑,放心不下,打发身边的几个侍女进去看看有没有缺了漏了什么东西。 楚忻韵摇摇头,“并不清楚。” 二夫人叹了一口气,“瞧她那样子,来着不善啊。韵儿,你多加小心。” 楚忻韵笑了,答应下来。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姨妈,您说对姜氏要多加小心,可是姜氏对母亲有什么举动?”她垂下眼,看着面前的清茶,“我看姜氏和父亲的关系,似乎有点不一般呢。” 二夫人却只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有些事情,我也看不透。”眉目间笼了几分哀愁。二夫人很快打起精神,笑了笑,“先不说那些了,过些日子,宫里定的黄道吉日就下来了,可要好好做些准备。你母亲给你留了不少的陪嫁,我去取来给你,你挑挑,喜欢什么。许字金铺的掌柜那头我也说好了,给你打几副嫁面,明儿给你挑挑花样子。”她看着楚忻韵,一时间有些晃神,“一眨眼,你都这么大,要嫁人了。也不知道王爷对你好不好。” 楚忻韵笑起来,“若是在那头受了欺负,我就跑回来找姨妈。” “你啊,还是小孩子脾气。”二夫人被楚忻韵一番话逗笑,亲昵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罢了,不和你贫嘴了。有什么事,你让写意来找我。准备你的嫁妆可是件大事呢。” 楚忻韵笑着将二夫人送到门口,目送她离开。 影七窜到楚忻韵身边,将手里的一柱香用帕子包了远远的给楚忻韵看。“*香。” “这是……” “遇水会散发迷香,适才看到一个人把这东西藏到水盆里。”楚忻韵伸手要拿,被影七阻止,“主子小心。” “你叫霍骁来一趟。”楚忻韵想了想,觉得还是将霍骁这尊大佛搬来比较能震住场子。她反复摩挲着脖颈间的命玉,犹豫半天,脱下来交给影七,“把这个,放到姜昕冉的衣柜里。” 楚忻韵看着影七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的弯起,不齿的手段也要用在不齿的人身上才公平。 第44章 来访 宋安紧赶慢赶,总算在霍烨冲到安宁侯府前将霍烨拦了下来。“五皇子,这又是何苦。” “楚家绝对不能落到霍骁手中。”霍烨恨恨道,“楚忻韵母家是苏州富贾林家,霍骁无疑得了一个强大的助力,本身拥有军权,再加上林家的帮助,对我们可没有一点好处。” “这事陛下也知道。” “父皇知道?”霍烨愤愤不平,“为什么明知霍骁得势,父皇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一点风声都没有流传出来?” 宋安劝慰道:“五皇子不要心急,想来是皇上要削减霍骁手上的权利,以此来做个补偿。区区一个林家哪里比得上大辰一半的军权。再说,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是不是两厢情愿还难说,我瞧那楚姑娘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儿,若是强迫来的,怕是不会多尽心的帮霍骁。林家到了楚姑娘这辈,已经是淡了几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五皇子只要和林家打好关系,有没有楚姑娘都没什么关系。”宋安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若是霍烨和楚忻韵成亲,那么自己的女儿就只能做个妾了。这个妾和妻,差别可就大了。 “你是说……楚忻韵可能是被迫和霍骁成亲的?”霍烨眼睛一亮,问道。 宋安心中暗自叫苦,道:“下官只是猜测,虽说五皇子和楚姑娘有个总角之好,可这日子一长,人心难保……” 霍烨思衬片刻,摆摆手,“罢了,回宫吧。”宋安悬着心这才堪堪放下,看着霍烨那副样子,宋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叮嘱道:“五皇子,凡是当以大局为重。若是让陛下觉得殿下是个沉迷女色之人,可就……” 霍烨道:“知道了。”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头却是另一番打算。 太后宫里笑声不断,安宁侯老夫人得了准进宫和手帕交的太后报喜。虽说这桩婚事不是太后促和成的,但是楚家和皇家联姻也是喜闻乐见。比如霍烨,太后更喜欢家世清白的霍骁。笑吟吟道:“韵丫头是个好性子,也难怪骁儿会喜欢。” 安宁侯老夫人笑道:“也是王爷看得起我们韵儿。” “哪里的话,这韵丫头模样品性京城里谁不知晓,骁儿可是一见钟情,那日寿宴回来之后,可就旁敲侧击问了我半天韵儿的事。我的老姐姐,要说真的,那骁儿那般驴脾气,韵儿嫁过去我可舍不得。”太后笑道,让身后的嬷嬷拿来一副精致的刺绣寿图,“你看看这字,”她连连夸奖道,“前年哀家寿诞,韵丫头和你家二房夫人送来的,可有小心了。上头可是佛家千经书呢。” 安宁侯老夫人笑着应和:“多谢太后夸奖。” 太后让人收了刺绣寿图,正了正身子,问道:“韵丫头的嫁妆可有打算?” “依着王妃之制办的,这陪嫁人选,”安宁侯老夫人犹豫着,道:“臣妾认为还是要王爷过目为好。府中下人愚笨,怕是伺候不周。” 太后点点头,“也好,明儿你理份名单,我让骁儿挑一挑。” 安宁侯夫人点点头,心中已经将姜昕冉记在了陪嫁的名单上。 在宫里用过晚膳后,安宁侯夫人这才回府,京城里华灯初上,街边开着热闹的小摊。茶楼里的说书人换上新的话本,绘声绘色的说着武王大败鞑子之事,神情夸张,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安宁侯老夫人越发觉得这桩婚事是件好婚事。 到了府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退去,门口站着徘徊不定的姜昕冉一脸难以言尽的迎了上来。 “老祖宗。”姜昕冉语气带着三分的犹豫和七分的委屈,喏喏的开口。 “怎么了?”安宁侯老夫人一边脱去外袍,换上家里的长袍,接过林嬷嬷递来的捂手。 “有件事,孙女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这天气凉了,孙女给老祖宗做了一个暖包坠着配着娘从家里带了的暖玉,想过些日子给老祖宗,可不想到,那玉丢了。孙女便让人在府中查找,可谁知……”她表情变得有些犹豫,脸上带着一丝红晕。 “怎么了?” 姜昕冉咬咬牙,“谁知,下人见到姐姐和一男子说话,甚是亲密……孙女不知道如何是好,才来向老祖宗禀告。” “真有此事?”老夫人问身后的林嬷嬷。 “下午二小姐确实是带着人查了一番府,至于大小姐,老爷先前喊她过去说话,这事就不知道几分真假。”林嬷嬷毕恭毕敬的回答。 安宁侯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姜昕冉一眼,“可别又是大乌龙。” 姜昕冉被安宁侯老夫人的眼神一冷,心头一跳,挤出一个委屈的笑容,“老祖宗,孙女不敢。这是确有此事,下人还说,听到姐姐和那名男子约好晚上相见。老祖宗若是不信,大可晚上去姐姐房里一探究竟。” 老夫人紧皱眉头,进到了正厅。巧的是楚忻韵正在正厅里候着,见到楚老夫人急忙迎了上来,奉上一杯热腾腾的参茶,温柔道,“二夫人见老夫人回来的晚,让人备上参茶。老祖宗用些驱驱寒吧。” 楚老夫人见到这幅贴心的样子,心里十分慰帖,暗地里摇了摇头,认为姜昕冉肯定是在骗人。笑吟吟道:“今儿太后也想我夸起了你。” 楚忻韵一脸欣喜,“真……真的吗?多谢老夫人美言,孙女承蒙圣宠,不慎感激。” “傻孩子。”楚老夫人饮了参茶,就是坐下。写意端来脚凳,楚忻韵在老夫人膝下坐着,给楚老夫人揉捏起了腿。“这是为何?”楚老夫人有些不解。 “孙儿过些日子就不能尽孝老夫人膝下,孙儿……”说着楚忻韵红了眼眶,“孙儿舍不得老夫人。老夫人且让孙儿好好尽尽孝。” “你这孩子……”楚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慈爱的抚摸着楚忻韵的头发,“就是太贴心。” 姜昕冉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觉得十分扎眼。趁着楚老夫人不注意,狠狠的瞪了楚忻韵一眼。 楚忻韵宛若未觉。 正当时,门口小厮匆忙来报,说是王爷来了。 王爷?姜昕冉心念一动,迅速换上一副受尽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站在一侧怯生生的看着楚忻韵。一副深受嫡女欺负的无辜庶女模样。她眉目生的清秀,像极了她的母亲,委屈起来莫名让人心疼。 楚老夫人急忙整理好仪容,迎了出去。“不知王爷大驾,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老夫人快快请起。”霍骁急忙虚虚一扶,“母后向我讨要楚姑娘的生辰八字,可这……”他抓了抓脑袋,一副为难尴尬的样子,“这……太冒昧了。所以来请老夫人告知。” 原来是为这事,楚老夫人暗暗发笑,觉得霍骁一副急着成亲的年轻人模样。和老安宁侯求亲那会,一模一样。急忙道:“林嬷嬷,拿笔纸来。” “对了,”霍骁和楚忻韵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母后说,请日子的时候还需要双方的信物。楚姑娘那可有什么信物能交于在下。” 楚忻韵害羞的满脸绯红,轻掩嘴角,柔柔道:“是,民女这就取来。”楚忻韵带着写意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楚忻韵打开床头的暗柜,取出母亲留下来的白玉拉金并蒂莲花环。小巧的一枚,玉镶金,金子拉出并蒂花的形状紧紧缠绕着白玉环。是林家的传家宝。楚忻韵摩挲着这枚戒指,细细的用绣帕包了起来。让写意去柜子里取来霍骁的命玉。 写意道:“小姐,我看姑爷是真心喜欢你的。” “休得乱说。”楚忻韵面颊绯红,娇嗔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害臊。” “小姐,你脸红了。”写意笑着打趣了一句,拉开柜门。柜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写意微微瞪大了眼睛,伸手进去探了探,是空的。写意惊慌极了,又找了找,连着周围的柜子都打开了,就是没有看见命玉的影子。 “小姐……”她转过头,一脸哭丧的看着楚忻韵,“命玉丢了!” 楚忻韵脸跟着一白,急忙将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可是没有命玉的影子。写意急的要哭了出来。 前厅的老夫人派人催促:“大小姐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过去,老夫人怕怠慢了王爷,请小姐快些。”楚忻韵朝人挤出一个微笑,踉踉跄跄的跟着回到前厅。楚忻韵交出自己的指环,霍骁打开包裹的绣帕,浅蓝的帕子上孤零零一枚指环,并没有命玉的影子。他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加。 楚老夫人的笑容在看到帕子上孤零零的指环时,僵住了。 “怎么回事?王爷的命玉呢?”她低声问道。 “找……找不到了。孙儿生怕带着会丢,一直都是放在房里的。孙儿的房间平日里除了贴身的姑娘,没人进得了,孙儿以为是最稳妥不过的地方了。”楚忻韵连连摇头,急得红了眼眶,“求王爷恕罪。” 虽然明知道楚忻韵是在做戏,但是看到她红了眼眶,霍骁心中还是一痛。急忙温和道:“楚姑娘的房间当真没有外人进去?” 楚忻韵听闻霍骁温柔的语调,忍不住抬头看了霍骁一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霍骁微微挑了挑眉,回以一个得意的眼神。 “有!”写意突然叫道。林嬷嬷皱起眉头呵斥道,“这里有你一个丫头说话的份吗!”写意顾不得那么多的礼仪,叫道:“下午二小姐带人搜了小姐的屋子,说是丢了玉佩怀疑在小姐那。” 在场人的目光一下子聚到了一旁姜昕冉的身上。 第45章 嫁祸 被这么多人注视,姜昕冉缩了缩脖子,又梗着脖子道:“你胡说!我没有拿她的东西!” “有没有拿,要搜了才知道。”霍骁冷冷的看着她,微微一笑,仿佛地域来的阎罗,“楚老夫人,你觉得呢。” 在王爷面前出了这档子家丑,楚老夫人脸上自然过不去。武王的命玉若是丢了,那么楚家人的脑袋也就危险了。楚老夫人喊来家丁,将内外院团团围住,有最为贴心的林嬷嬷带头,“先搜查了二小姐的屋子,若是没有,全府都给我搜!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姜昕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狠瞪了写意一眼,开口道:“也许……也许是姐姐自己丢了。” “你胡说!我家小姐为什么要丢掉武王的命玉!”写意跳出来护着楚忻韵,咄咄逼人,“你做贼心虚。” “我!”姜昕冉气急,狠狠的看着楚忻韵,“姐姐就是这么教养自己的丫鬟的?呵,真是……”后面难听的话没说出来,被霍骁带来的亲卫上前狠狠甩了一巴掌,“王妃也是你轻易妄议的?” 楚老夫人面上过不去,被一个外人训斥家风,气的不行,喝道:“够了!给我闭嘴!”她看着姜昕冉,“韵丫头房里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奶奶……”姜昕冉眼睛迅速泛红,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溢出来。扁着嘴十分委屈的看着楚老夫人,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前去搜查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林嬷嬷手里捧着一个小梳妆盒,快步走到楚老夫人跟前。 姜昕冉瞪大眼睛,“这不是我的……”林嬷嬷瞧了她一眼,当众打开了桐木梳妆盒。和诸多金钗银篦放在一起的,有一个云形小巧的玉,上头用小篆刻着一个古朴的“骁”字。正是霍骁那块命玉。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霍骁用手指拨开盒子里其他的饰品,取出自己那块玉,玩味的看着姜昕冉,“这个就请姜姑娘,说清楚了。为什么本王给王妃的东西,就在你那儿?” “我……”姜昕冉一时语塞,眼眶里的眼泪落下来,哭的楚楚动人,“姐姐为何要这般嫁祸我,妹妹当真不知情。”将这件事说成是楚忻韵的过错。 楚忻韵心底冷笑,姜昕冉这次还当真长脑子了,可惜…… 闻言,楚忻韵露出一副震惊并伤心的样子,“妹妹……难道是我不知道命玉的重要,故意丢的它?我今儿可没有踏进西边院子一步,妹妹为何含血喷人。”眼泪滚滚而落,哭的梨花带雨,“我知道,妹妹一心想高嫁,灵台寺回来之后,妹妹听闻我收了王爷的命玉多次冷嘲热讽,说我是小人得志,狐媚了王爷。这些我都忍下来,毕竟妹妹才是才色双馨。可是,王爷送我命玉,我亦心悦王爷。妹妹为什么要棒打鸳鸯?若是妹妹喜欢王爷,大可向王爷提亲。为什么要偷了我的命玉还要陷害我。”楚忻韵说道才色双馨的时候,武王的亲卫里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下流的上下打量着姜昕冉。 霍骁见状心痛不已,连忙上前护住楚忻韵,回过头狠狠的道:“来人,把她拿下!以陷害皇亲,图谋皇家之物,欺君之罪交于宗人府!听候发落。” 在后院看到林嬷嬷带人来搜查姜昕冉屋子的姜氏,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看到林嬷嬷从姜昕冉屋子里那着一个梳妆盒出来,不详的预感更是浓重几分。她喊来侍女询问缘由,侍女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前头王爷来了。”姜氏心突突的跳,在屋子里坐立难安,清心茶喝了两杯也没能缓解心中的不安,于是蹑手蹑脚地到了前厅。 离着前厅还有段距离,就听见霍骁震怒的话语:“……以陷害皇亲,图谋皇家之物,欺君之罪交于宗人府!听候发落。”惊得腿一软,踉跄着扑过去,哭着抱住自己的女儿连声求饶:“请王爷恕罪,饶过小女一命。” “饶?”霍骁冷哼一声,“皇家可没有饶一说。你们偷了本王的定情信物还嫁祸王妃,好大的胆子!陛下的旨意都敢违背!” 姜氏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求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是妾身一时鬼迷心窃偷了大小姐的东西,都是我的错,和冉冉没有关系。”霍骁不吃这套。上一世他就见识了姜氏母女故作可怜将黑的说成白的本事,对姜氏母女厌恶至极。不听姜氏的哭诉,挥挥手,让亲卫将姜昕冉带下去。 姜氏见霍骁不吃这套,连连回头跪着向楚忻韵求情,“大小姐求您向王爷说说情,看在我好歹是你长辈,看在冉冉是你妹妹的份上,求王爷放过冉冉。大小姐为人至孝,向来是最疼弟弟妹妹的,请大小姐看在臣妾好歹您长辈的份上,饶过冉冉一回。” 霍骁不耐烦的看向楚老夫人,“这人是谁?难道是……”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是楚老爷的续弦?”楚老夫人被霍骁这么一说,面色更加难看了。闻声赶来在一旁看热闹的二夫人不嫌事大,开口道:“这是三叔家的妾,冉小姐的生母。” “本王倒是奇了怪了,什么时候一个妾居然和嫡出称起姐妹来了?楚家这种家风,倒是母后万万没想到的。”霍骁啧啧称奇,扶起楚忻韵在一旁坐下,丝毫不客气的在桌上果盘的糕点中挑挑拣拣,挑了块样子好看的雪片糕递给楚忻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忻韵不孝,让嫡母跪庶女,没想到是妾跪嫡女,一个妾,哪来的资格说自己是嫡女的长辈。真是大开眼界。”一番话,说的姜氏当头一盆冷水,脸色苍白。 心中得意嚣张的火焰被霍骁当头浇灭。 是了,她到底只是个妾。 霍骁撇撇嘴,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敲了敲桌子,命令道:“我说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把这两人都带下去,交给宗人府,对了,再加上一条,对本王不敬。”几番罪名层层叠加,姜氏和姜昕冉吓得瘫软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可是比天牢还要可怕的,专门治理世家大族和皇亲贵族的牢狱。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依照霍骁这样的定罪,只怕不死就是祖上积德了。 楚老夫人原本想着这是家里的丑闻,想大事化小的解决了。可没想到霍骁将这件事直接扯上了欺君之罪,数罪之下,楚老夫人望着不近人情的霍骁,也不好开口替她们求情。只好叹了一口气,默认了霍骁的做法。 楚忻韵看着原本嚣张得意的姜氏母女现在这幅受气鹌鹑的模样,微微笑了笑。朝霍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又轻轻摇了摇头,让霍骁不要再落井下石。本来找霍骁的目的就是镇镇场子吓吓姜氏母女。如今目的达到了,也出了气,楚忻韵心里头也舒坦多了。 但是霍骁不这么觉得。 上午的时候影七拿着*香来找他,请他去镇镇场子,他就明白这一切都是姜氏母女设计好了。先假意声称丢了东西,大张旗鼓的去楚忻韵的屋子搜找,趁机放下*香。和*香沾边的,向来不是好事。十有*是让人或真或假的女干污了楚忻韵,造出丑闻,这样一来,自己和楚忻韵的婚事自然作罢,陛下盛怒之下有可能会处死楚忻韵。 没有想到姜氏母女的心竟然狠毒至此! 霍骁眼中戾色加深,杀气如海浪翻滚。敢当这样对待楚忻韵的人,通通都该去死! 察觉到霍骁的气息不稳,越靠近霍骁越能感受到霍骁身上的杀意。楚忻韵急忙伸手握住霍骁的手,轻轻晃了晃。 像是盛夏之计突然感到了一阵凉意,霍骁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收敛起身上的杀意。他看着一脸担忧的楚忻韵,微微笑了笑。 见到霍骁这么为楚忻韵说话,二夫人心里甚是安慰,满意地暗地里点了点头。 亲卫拖着姜氏母女就要往宗人府去。一路上姜昕冉哭闹不已,大声嚷嚷着咒骂楚忻韵。引来了不少街坊邻居的围观。隔着三条街都有人匆匆跑来瞧热闹。霍骁耳力极好,这会儿姜氏还没出一条街,听着姜昕冉语言粗俗的咒骂楚忻韵,手里的茶杯被狠狠地扔到地上,啪的一声碎开。 瓷器落地的声音,惊得众人心头一跳,纷纷低头不敢多话。 霍骁大步向门口走去,站在安宁侯府门口喝令道:“堵住那个贱人的嘴。偷窃皇家之物,陷害咒骂皇亲,不尊礼孝,目无王法,胆大欺君,直接交于宗人府,处以死刑!” 围观的人一脸恍然大悟,看着姜氏母女的背影窃窃私语。有胆大的人好奇的问道:“王爷,她偷了什么东西。” “她图谋的是本王王妃之位!”霍骁冷冷道。 抽冷声四下起伏。 楚老夫人面色惨白的跌坐在位置上,连连摇头,喃喃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第46章 表亲 拖着姜氏母女的队伍还没走出这条长街,喧闹声闹得沸沸扬扬,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街边酒楼的小二一脸八卦的溜下楼,没过多久激动的跑上来,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下头武王带兵将安宁侯府的人带走了。” “带走的是谁。” “咳,还能是谁,是上次那个私通下人的庶小姐啊。我听人说啊,她这次想要除掉大小姐自己当王妃呢。连王爷都骂了去。武王是什么人呐,手上都是鲜血的主儿,这不就把人带去宗人府,要治欺君之罪呢。”说起八卦来,小二眉飞色舞,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靠里坐的位置上,有人听了这话,手一抖,杯里的酒洒了一身。 楚承仁急匆匆的站起身,掏出碎银放在桌上,推开凳子就往楼下跑。留下身后小二不解的目光:“客观,还没找银呢!” 姜氏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楚承仁,自己一身狼狈,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楚承仁带着几分怒气的朝她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氏眼睛一亮,眼泪二话不说就流下下来,不顾卫兵的阻拦,挣扎着扑到楚承仁脚边,抱着楚承仁的腿哭诉:“老爷救救妾身,妾身和冉冉是无辜的,是被陷害的!”霍骁的亲卫上前将姜氏一把拖开!踢了她一脚,冷冷道:“闭嘴。” “老爷,老爷。”姜氏连滚带爬过去,涕泗横流的求饶,“你和大小姐说说,让她饶过我们。老爷,求求您,看在冉冉也是楚家的一份上,向大小姐求求情。” 围观的人见又出来个中年男子,指指点点,看好戏的心更甚了。楚承仁脑门发疼,生平从未出过这么大的丑,他只觉面子上过不去。 霍骁出了一口恶气,不顾楚老夫人生硬的面色,笑眯眯和和楚忻韵还有二夫人告别,二夫人脸上带笑的将霍骁送到府门外,看着霍骁翻身上马,慢悠悠的离开。忍不住笑了起来,“早该如此了。” 周遭的下人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 因为姜氏的哭闹,前方的路围了不少人,霍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见前头姜氏又在闹妖,皱了皱眉头,一磕马肚子,来到姜氏身边,正好听到姜氏哭哭戚戚的委屈。抄起马鞭狠狠甩下,啪的打在姜氏身边的土地上,吓得姜氏花容失色,哭诉声也小了。 “怎么回事,本王让你们带她去宗人府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霍骁不耐烦地曲了曲马鞭。 楚承仁面色不佳的在一旁开口道:“王爷。” 霍骁一乐,急忙下马,行了个晚辈的礼,向楚承仁问好:“楚大人。” “王爷这是做什么?” “带犯人回去审问。”霍骁说。“那敢问王爷,下官府上之人可是犯了什么大错?”楚承仁死死盯着霍骁,问道。 “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霍骁心里虽然不满,但面上还是一副和善的笑容,“偷了本王的命玉还陷害咒骂本王,本王又岂是那气量小之人,可偏偏这二人犯下欺君之罪,目无王法,违背伦理。这关乎父皇之颜面,虽说是楚姑娘的远亲,但本王也要秉公处理,相信楚大人身为江西巡抚,不会不知道大辰的法令吧。” 姜氏闻言,又哭喊着:“老爷,妾身冤枉。妾身一时说错了话,惹怒了王妃,请王爷恕罪。”姜氏话一出,霍骁身上杀意骤涨,居然当着面抹黑忻韵! 楚承仁见到姜氏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开口劝道:“王爷,小女顽劣,还请王爷不要纵容。”霍骁对楚承仁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的看着姜氏,讽刺一笑:“任谁被一个隔房的妾枉称自己嫡母都不会有好脾气。忻韵可一句话都没说,楚大人就认定是自己女儿的错。”他冷笑一声,“既然楚家嫡庶不分,小小妾都能作福作威欺压嫡宗,楚大人执意要偏袒这罪人,看在是本王老丈人的份上,本王今日就放过她们。” 霍骁对楚承仁深感失望,朝押着姜氏母女的亲卫抬抬下巴,亲卫会意,粗蛮地将她们二人抬起来又蛮横的往地上一摔,路过她们身边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踩了她们几下,道:“王爷。” 霍骁冷冷的扫了地上的姜氏母女一眼,对姜氏母女道:“听清楚了,我霍骁的王妃,只可能是楚忻韵一人。”他特别鄙夷的瞧了姜昕冉一眼“你以为拿了命玉,就能嫁入宫里吗?”姜昕冉面色煞白。霍骁懒得再和她们废话,翻身上马打了个响指“我们走。”连着一旁的楚承仁都不大爱搭理。 被撇下的楚承仁脸色铁青,恨恨的瞪了地上颤抖不已的姜氏母女一眼。姜氏急忙爬过去谢恩,楚承仁一把挥开她,抖了抖袍上的灰,气的生烟。 姜氏这出闹剧一个晚上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们嗤笑姜氏没有自知之明,但想到霍骁说的嫡庶不分,对刚回京的大红人楚承仁也是几分谈笑。能带出这种家风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楚承仁这两天中就感受到了门前冷落鞍马稀,从顶峰到了谷底。昨日对他言笑晏晏称兄道弟的同僚,今日就笑容隔了肚皮客套又生疏。 楚承仁没有办法,只能修书给在外经商的三弟,让他管管自己的妾。却换来楚承修两手一摊,这事他管不了。姜氏是老夫人塞给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几次。 大抵是姜氏这一闹闹得太沸沸扬扬。就连宫里的几位娘娘都知道。皇后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外头是怎么回事?陛下不是将楚忻韵赐给骁儿,怎么楚家又闹了起来?” “回娘娘,这楚家三房庶女偷了王爷那块命玉,想陷害楚姑娘自己当王妃呢。”年轻的小宫女手脚麻利的给皇后锤头,一边偷笑。“闹得可是丢人呢。” “庶出的想当什么王妃。”皇后嗤笑一声,“白日做梦。”元后就是老丞相的庶女,看看她凤位上呆了没几年就被挤了下去。说到底,还是嫡宗的人更适合皇家。皇后笑了下,示意宫女停下手,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披上华贵的外袍,“走吧,给太后请安。” 不管楚忻韵和元后有没有关系,都不能让庶出的孽种进了皇家,污染了皇家的血脉。皇后抬起头,这个闲事,她管定了。 闹出那么大的乱子,安宁侯府的名声一下子跌了不少,外头的传言难听的也四下流传起来,提起安宁侯老夫人和安宁侯都是一副嫌弃的面孔,对于嫡宗则多了几分同情。姜氏这几天在府中上下遭透了白眼,楚老夫人虽然怨恨霍骁将楚府的丑事抖出去,可人家毕竟是王爷。心中的不满就发泄到闹出事端由的姜昕冉身上。 仍由姜昕冉怎么哭诉自己冤枉委屈,就是没人信她。她可是大张旗鼓搜查了大小姐的房间,之后命玉丢失了,在她的屋子里被找到。这件事任谁都一清二楚。 被冷落了那么几天,等到了三老爷一封云淡风轻的家书,上面写着一切凭依老夫人和大老爷决断,当遣则遣。姜氏听闻这个消息,按捺不住了。从暗柜里取出一缕玉穗跑到楚承仁书房外,求见大老爷。 楚承仁正值心烦,见到一脸凄凄切切的姜氏,心里头更是不耐烦,粗声道:“你来做什么?” “老爷,”姜氏含泪带雨,哀哀戚戚的望着他,“听说,您要将妾身遣回南州。” 楚承仁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姜氏咬着下唇,一脸伤心,“老爷,妾身求您不要将冉冉遣回南州,让她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吧。” “这事你不要再说了,我自有打算。”楚承仁并不打算谈这件事,合上书打发姜氏离开。谁料到,姜氏突然间跪在楚承仁面前,哭道:“表兄,请表兄看在你我幼时的份上,妾身求求您,不要遣走冉冉。” 楚承仁厌烦的皱起眉头,“韵儿大婚在即,我不想多生事端。” “表兄!韵儿是你孩子,难道冉冉不是吗!”姜氏撕心裂肺的哭喊,跪在地上捶着自己的胸口,“妾身等了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忘了当年的情谊了吗!”她举起手中的玉穗,声泪俱下,“表兄您看看这个!你难道忘了吗!” 原本皎白的玉穗被时间染上了点点黄斑。 楚承仁看着这缕玉穗,如遭大雷,瞳孔骤然缩紧,死死盯着那缕玉穗,“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姜氏痴痴的笑了,“表兄可还记得,十七年前,表兄生辰的那个晚上。” “所以……那人是你!”楚承仁震惊,“不,不可能!那天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那冉冉是怎么来的。”姜氏笑了,眼里带着明显的迷恋,“表兄你说过,我侧脸有几分像林氏,表兄你忘了吗?” 楚承仁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缕玉穗,连连摇头,狼狈的倒退几步,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第47章 楚柒 楚承仁瞧着像是苍老了几岁。 十七年前他生辰之时,传来林氏怀孕的喜事,双喜临门。林氏怀孕自然夫妻要少同房,恰逢楚老夫人的娘家那边,姜家衰落,遂接了姜氏入府。原本想着姜氏虽说家道中落,三个孩子中和楚承仁最为相熟,又是表兄表妹,当做妾也是可以的。这事向楚承仁一提立马被果断拒绝。老夫人为了让楚承仁接纳姜氏,想着法子夸她,又说姜氏和原配林氏有几分相似。楚承仁心中心心念念这林氏一人,再三回绝。可没想到,生日那天还是出了乱子…… 楚承仁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看着姜氏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厌恶。 “表兄,冉冉的年纪和楚忻韵相当,真论起来,连日子都相差无几。”姜氏笑了,“林氏死了,我才是大房的人,表兄为什么要把我和冉冉遣回南州。” “你只是老三的妾!”楚承仁怒目而视,喝道。 姜氏笑的有些癫狂,“可是楚承修他根本没碰我!老夫人知道冉冉是你的孩子!” “那又如何!我楚承仁这辈子都娶过林安云一人!只有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是大房的主人!” “林安云林安云,我哪点比不过她!”姜氏怒极,站起身朝楚承仁扑过去,抓住他的领子摇晃,“她不过是个商贾之女,而我!我是南州姜家!祖辈是个四品官员!我母亲多少也是个县主!她林安云算得了什么!我认识你的时间才长!她林安云,不过就是一个第三者!” 啪。 清脆的一声。打断了姜氏的声音。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喃喃道:“表兄……你打我。” “我不许你说安云!”楚承仁被气的直喘气,“你给我走!”他指着门口狠狠道,“给我滚出去!” 姜氏死死盯着他,“把冉冉遣回南州的话,就等着我把大老爷和弟弟的妾私通的丑事抖出去。”姜氏最是明白楚承仁这人好面子,用丑事来威胁他。 “滚!”楚承仁气的把茶盏狠狠摔在姜氏脚边,厉声喝道。 姜氏捂着脸,衣着有些不整的从书房出去。留下屋子里楚承仁一人。楚承仁看着一地的狼藉,心头一震烦闷。咣的一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 然后,他捂着脸,有些颓然的,慢慢跪在了地上。 似乎料到霍骁这么一闹引出的风波不会小,楚忻韵借口惊扰伤心过度,关上院子的大门,闭门不出,对外宣称在养神。护院尽忠职守的将来拜访的人悉数拦在门外。害怕姜昕冉又过来闹事,二夫人索性借着大婚,又派了两队亲近的护院昼夜不分的在楚忻韵院子门口守着。“尤其提防三房那两个,大小姐也成亲,可不能让一些人寻了晦气。”二夫人这么吩咐道,新染了红蔻的指甲,在阳光下得意洋洋。 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来尧城小堂姑的回信。 写意兴冲冲的跑进来,将信交给楚忻韵,“小姐,姑夫人的信来了。”楚忻韵正在懒榻上捧着一本小话本看的津津有味,闻言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快给我看看。” 小堂姑是楚家的亲属,是楚承仁兄弟的小堂妹。前一世大婚之时收到不少珍贵的礼物,后来一查,才知道是远在尧城的小堂姑。小堂姑名叫楚柒,性子泼辣,在母亲生前是母亲的跟屁虫,最是喜欢林氏不过。前世三叔在外经商,不好好的呆在苏州,偏要跑到那偏远的尧城受苦,就是为了这个楚柒。 现在,三房正经的当家主母已经快来了。楚老夫人每次都只是嘴上说说要找人压压姜氏的风头,可实际上,还不是护着自己的表亲。楚忻韵笑了笑。等小堂姑来的时候,好戏才登场呢。 离楚忻韵收到小堂姑的回信不过三天,就连宫里头的日子都还没有定下来,三老爷楚承修风风火火的驾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车尚未停稳,车里就蹦出一名红衣劲装女子,长发高高束起,干净利落。不等楚承修扶她就从马车上蹦跶下来,嚷嚷:“我的宝贝侄女呢。” “慢着点。”楚承修含笑的叮嘱一声,将马车的缰绳递给一旁的下人。 楚柒眼珠子一转,大大咧咧的攀在楚承修身上,“也对,我宝贝侄女要大婚了,不能轻易见人,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我们的院子。” 楚承修宠溺的拉起她的手,道:“好。” 下人心里有些嘀咕,这女子好生不知羞,大庭广众和三老爷搂搂抱抱。 尧城靠近西北边陲,尧城女子性情豪爽和中原女子不同,不拘礼教。楚柒自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性子更是直来直往。 跟着楚承修跑到三房的院子,隔着老远就皱起了眉头,嫌弃的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一股骚味。”她嫌弃的看了楚承修一眼:“这屋子你打算让我住啊?”一把挥开楚承修的手,径自往院子里去,嫌弃地东看西看,推开院中石桌上的茶点,一屁股坐上去,晃着两条长腿道:“这院子怎么骚味更重啦。楚承修,你是不是养了什么骚狐狸还是养了青楼的花魁啊,这骚味比尧城的黄鼠狼还重。” 姜氏的屋子就在西边,楚柒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好没礼貌。又听到楚承修的名字,急忙推开门出去。笑吟吟的看着楚承修:“老爷。” 楚承修微微有些错楞,傻傻的看着姜氏,问:“你是谁?” 姜氏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老爷真会开玩笑,妾身是您的妾啊。”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楚承修皱起眉头。 “楚承修,你什么意思啊。”楚柒从桌子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楚承修面前,踮起脚抬着头瞪着他:“你屋里养着这么个骚狐狸,你让我和你成亲,你什么意思啊。我做小还是她做小啊。”她一甩头,头发扫过楚承修的胸口,隐约带点疼的酥麻,“这亲事,不结了不结了!” 楚承修急了,“七七,不是说好的嘛,怎么就不结了。” 姜氏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干笑一声,问道:“老爷,这位是……” “我是谁管你屁事!”楚柒瞪了姜氏一眼,抬脚就踹楚承修,“备车。我要回去!” 楚承修连连讨好,“七七,别生气。我和她没关系。”说着他对姜氏道:“还不进去。” 姜氏讨了个没趣,回到屋子关上了门。楚柒道:“院里还有她住的地方啊,我小妈都只能住在外院,楚承修,你向我爹提亲的时候可没说自己屋里养了个小。这院子,我也不住了。你和你的骚狐狸卿卿我我去吧!” 说着楚柒狠狠推了楚承修一把,往院外走。楚承修急忙跟在她身后,一脸堆笑地哄道:“七七不要生气。” 楚柒装作没听见,随手拉过一名下人问道:“大小姐的院子在哪里?” “七七七七,我们先去见我娘好不好?”楚承修哄道,“见了我娘再说好不好。” “我自己去见,没有再说!”楚柒气鼓鼓的走,被楚承修一把拉住,“这边。”她嫌弃的甩开楚承修的手,嘟囔一声“知道了。” 得到楚承修带着楚柒回家的消息,楚老夫人又惊又喜。楚柒家虽说是旁系,但是在尧城可是个郡主。楚老夫人连忙让人开了私库,取来不少珍宝送给楚柒。楚柒是老安宁侯么弟的女儿,楚老夫人特意让人取来上好的人参和灵芝,打算让楚柒回去的时候带给小叔。 客套的话才说了几句,楚老夫人捧来备好的礼物,交给楚柒,慈爱的让她在京城多玩几天。楚柒笑眯眯的答应下来,一口一个“回去的时候定会向父亲转达老夫人的关心。”楚承修急了,道:“七七,你不是说要留在京城和我成亲的吗!” 这话一出,惊呆了楚老夫人。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楚柒的手,激动道:“七七……老三这话可是真的?”若是能和尧城的郡主成亲,对楚家百利而无一害,楚柒家家主是个能征善战的,封为尧城督守,正四品。两家又是不出五服的本宗,楚柒嫁给了楚承修,楚家的尧城的生意就更好做了。楚老夫人又惊又喜,连连呼道:“我这是积了什么德,竟有这般好事。” 楚承修笑道:“母亲,叔父已经同意我和七七的婚事了。” “我可不同意。”楚柒扁着嘴道。 “为什么?”楚老夫人问道。 楚柒指着楚承修特别委屈,“他屋里有别的人,我不要和他成亲。我爹虽然有三房小妾,可都是在我娘进门后才纳的。那我算什么,正妻没过门,屋子早有了一房小妾,我的面子怎么办!” 楚老夫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当初将姜氏塞给老三,不过是看着老三年纪尚轻,尚未娶妻,先给姜氏一个名分,日后姜氏生下孩子来楚府名声上也过得去。老三年纪比姜氏小,改日若是闹起来也可说他是年幼无知。万万没想到,现在姜氏成了和楚柒成亲的绊脚石。若是因为一个扶不起的姜家损失了一个楚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楚老夫人心里算盘打得精明,坚定了将姜氏遣回南州的念头,笑眯眯道:“我以为什么呢,那姜氏是承修的表姐,寄住在楚家。承仁和承仕都有了家室,只能先委屈了承修。你若是不喜欢,我便让她搬出来,或者让她回家去。” 楚柒闻言,略一思衬,道:“那这样,谁都知道新来的正妻善妒,容不下小妾。这个锅,我不背。” “那你当如何?”楚承修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楚柒一不高兴就跑了,纵容的问道:“让她搬出去,不要住在承修的院子里。还有,我是正妻,我说了算。” “好好好,依你依你都依你。”楚承修本来对姜氏就没多大好感,现在楚柒才是最重要的。连声应道。 楚柒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这真是双喜临门,楚老夫人一开心,让下人大摆筵席为楚柒接风洗尘。 第48章 掌嘴 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愁。 姜氏回想着楚柒的话,暗暗心惊,因为楚承修一直没有娶妻又久在外地,加上楚老夫人有意无意的偏袒,她在三房一直以正房太太自居,作福作威久了,冷不防来了个年轻的小姑娘,一副正宫娘娘的样子,威胁到她三房的位置。姜氏垂下眼,看着手里的楠木梳,沉思。 “春兰。”姜氏唤道,“打听打听外头那个女的是谁。” 这个关头,楚承修怎么突然带了人回来。姜氏梳头的动作迟疑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不管来的人是谁,越是嚣张得意,越是好呢。 家宴备的热热闹闹的,连楚忻韵都从院子中出来,笑吟吟的和楚柒打了声招呼,递上一把精致的檀木扇,扇坠是从林氏陪嫁里精心挑选的一枚海贝。 “想来,这位就是我宝贝织女了吧。”楚柒笑眯眯的收下礼物,说,“和林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瞧这小脸。”楚柒的侍女急忙将楚柒备好的礼物递上,楚忻韵,楚忻瑶,楚子墨一人不落,楚忻韵的是古琴谱,楚忻瑶的是上好的卷段,楚子墨年纪小,送了一把精致的小弓。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是落下姜昕冉一人。 原本这家宴,妾出是不能来的。可姜昕冉在家里以嫡宗身份处惯了,老夫人年纪大,喜欢家里小辈热热闹闹的,也没有阻止。楚柒的视线落下姜昕冉身上,上下打量着,问道:“那人是谁。” “是姜氏的孩子。”二夫人小声回答。 楚柒笑吟吟的脸立马一翻,楚承修见状心道不好,对姜昕冉喝道:“谁让你出来的,回去!” “怎么,生怕我吃了她,这么小心的护着。”楚柒嘲讽道,“有本事生有本事认啊,这可不像个男人啊,楚承修。” 楚承修有苦说不出,急的一头冷汗。一旁的楚承仁张了张嘴,却是无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忻韵瞧着眼前这幅闹剧,微微的弯起嘴角。 姜氏姗姗来迟,宴席开始了才款款从后头走过来,笑吟吟朝楚柒行了个礼,道:“堂小姐好。”随后自顾自的坐在了楚承仁一侧。 桌是八脚圆桌,楚老夫人坐上头,楚柒是贵客,坐在老夫人右侧,紧挨着楚承修。楚承仁坐在老夫人左侧,楚忻韵等小辈自然坐在下座,二夫人坐在楚忻韵身边,和楚承仁隔着一个位置。原本是给二老爷楚承仕的,可大晚上被人请去外医,只来得及喝了一杯赔罪酒,留下空荡荡一个位置。 姜氏毫不避嫌的坐在楚承仁身边,脸上带着浅笑,一副大房当家主人的模样。看着她这幅样子,楚忻韵心里一阵添堵。 楚柒正好坐在姜氏对面,看见姜氏这幅得意的样子,想到楚忻韵信中所说,微微皱起眉头,故意提高嗓门,“若是林姐姐在就好了。”二夫人只觉得自打大老爷回京,姜氏的举动可是越大的嚣张,像今日,居然直接坐在大老爷身边。一个三房的妾往大房当家身边凑像什么话。楚柒一句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果然一提到林安云,楚承仁的脸色变得复杂内疚。他看了姜氏一眼,皱起了眉头。 楚柒接着道:“不如将林姐姐灵位请来,热热闹闹的聚一顿。林姐姐去世的时候,我没能好好陪在她身边,这顿接风宴,总该让我和姐姐聚一聚吧。” 二夫人急忙笑道:“如此也好,家姐一向喜欢柒妹妹,知道柒妹妹要来,一定很开心。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意下如何。” 楚柒生前和林安云最为亲近。若不是林安云当年救了楚柒一条命,楚家在尧城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老夫人点了点头。楚忻韵站起身,陪楚柒一同去请林安云的灵位。 提到林安云,姜氏恨得牙痒痒。明明最早和楚承仁认识的是自己,还是表兄妹,可最后都被林安云抢走了!如今死了也不能让人过一天安心日子!姜氏坐在楚承仁身边的位置上,并不像离开。似乎料定在自己和楚承仁摊牌之后,楚忻韵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林安云的灵位很快请来,楚柒捧着那方小小的灵位,径自走到楚承仁身边,看到楚承仁身边的姜氏,皱了皱眉眉头,对楚承修道:“楚承修,我是会吃人吗?你家的小妾这么怕我,远远的躲到大堂兄身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大堂兄新取的续弦。”楚柒讽刺的看着楚承仁,“我说大堂兄,就算林姐姐仙去多年,您要是找续弦也不至于朝自己弟弟房里人下手啊。这名声传出去,楚家那个啥,对了,和我尧城那头的疯子家一样,私通。在京城里可丢人了。” 她气势汹汹的看着姜氏,“你,站起来,我楚家的规矩是妾不可和嫡宗同座。身为妾就要老老实实,不要总想着攀高枝。要是水性杨花的话,我把你送到青楼满足你怎么样。”这番话是要多粗鄙又多粗鄙,话粗理不粗。楚老夫人的脸上讪讪的,有些挂不住,被一个小辈这么说。她立刻板起脸对姜氏喝道:“还不起来!你的规矩呢!” 姜氏施施然的站起来,捂着嘴笑了一声,挑起眉毛看着楚柒:“比起我这种顶多算是宅门内的丑闻,堂小姐和三老爷可是不出五服的兄妹,这要是成了婚,传出去可是丢楚家的脸。真正的*呢。堂小姐有什么资格说我。” 楚老夫人气的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喝到:“闭嘴!将这个贱人拉下去!” “原来,你们楚家人就这么看我的。”楚柒不怒反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氏。重复了一遍,“你说我*?” 姜氏不知为什么突然一阵心虚,但她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抬着头,一脸高高在上。 楚柒道:“我还真不知道,震国将军和楚家有关系。” 震国将军是先帝的义弟,淡泊名利,替大辰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最后死在沙场上,他一家惨遭鞑子和奸人杀害,留下一名幼女,幸被林安云所救。被老安宁侯胞弟收养为义女。因此在老安宁候分家之后,胞弟一脉仅有楚柒一人封为郡主。老安宁侯胞弟承蒙震国将军的余荫,在尧城任督守。 因为这层关系在,楚老夫人对于楚柒和楚承修的婚事是万般同意。楚柒想必会为安宁侯府带来更多的荣誉。 姜氏这番话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安宁侯府就被冠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楚柒冷笑一声,“我可从来没听父亲说起过有这门亲戚呢。” 楚老夫人又气又急,楚柒这等身份,虽然是一个郡主,可到底也算是真正的皇亲,哪容的这般被人羞辱。急忙道:“还不给我掌嘴!”林嬷嬷上前扯住姜氏,左右开弓啪啪连扇了数十下耳光。姜氏的脸都肿了起来。 楚承修急忙站起身,到楚柒身边,讨好的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唤道,“七七……” 楚柒一把挣开楚承修的手,反手给他一耳刮子,“楚承修,你真恶心!”楚承修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急忙抓着她,生怕楚柒一气之下跑了。 姜氏被打的发懵,还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因为疼痛眼眶里泛起了泪花,求救似的看着楚承仁。 楚忻韵看着姜氏这幅委屈的作态,嗤笑一声,上前两步斜斜挡住了她的视线,背对着楚承仁朝姜氏讽刺的笑了。 第49章 发糖 二夫人假好心的劝道:“七七,这京城里的人各个都仰慕震国将军,哪敢对将军不敬,其中门道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我亲如一家,自然是有些不明事理的人嫉妒说些酸话。”说这话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瞥了姜氏一眼,道:“如今,韵儿大婚,看在韵儿的份上,有什么事情,等大婚过后再说。”二夫人并没有提出让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火上浇油的让楚柒等到楚忻韵大婚之后再处置姜氏。 楚柒自然明白二夫人所言的含义。等楚忻韵大婚之后,成了武王妃,楚柒处置姜氏的时候,可就更有底气了。 她笑了笑,道:“看在韵儿大婚的份上,暂且饶了她一回吧。”她冷笑着瞥了姜氏一眼,“站在这里做什么?这是你一个贱婢能来的地方吗?”楚老夫人急忙挥挥手,喊来几个家丁,把姜氏带下去。 姜氏心里委屈又着急,连声喊着冤枉。哀哀切切的望着楚承仁。 楚承仁前头被楚柒一阵训斥,面上挂不住。对姜氏厌恶至极,连一个眼神都懒得丢给她,更不用说出来替她说话。 姜昕冉狠狠的瞪了楚柒一眼,啐了她一口,小声的道了句:“什么东西。” 这话正好被二夫人听到,二夫人扫了一眼姜昕冉,身边的嬷嬷起手利落的扇了姜昕冉一耳光,打得她嘴角渗血。“没教养的人怎么会带孩子,”楚柒冷冷的看了姜昕冉一眼,用手挑起姜昕冉身上的衣服,衣料子极好,和楚忻韵的不分上下。楚柒眼神冷了几分,道:“嫡庶长幼不分。我可不想让韵儿成亲之时,被人指指点点。楚承修,你房里的这个丫头,归不归我管?” “归的归的。”楚承修哪里敢说什么反驳的话,楚柒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忙不迭的点头应道。 “那就好,把这丫头身上的衣服剥了,关到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去看她。” 虽说这一切都是姜氏的过错,可姜昕冉身上毕竟流淌着自己的血。听到楚柒要惩罚姜昕冉,楚承仁瞳孔缩了缩,张了张嘴想要劝阻,被二夫人笑吟吟的拦下:“大哥,这毕竟是三叔房里的私事,您还是……” 楚承仁心中无奈。虽说楚老夫人知道姜昕冉是自己的孩子,可私下知晓是一事,自己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加上姜昕冉和楚忻韵年龄相当,就相差那么几个月,传出去,岂不就是自己在发妻有孕之时和兄弟房里人通女干?那自己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楚家,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的! 这件事,已经是对不起安云了。 楚承仁咬咬牙,决定放弃姜昕冉,不去搅和这摊浑水。 被打断的晚宴还是热热闹闹办下去,少了姜氏母女对于楚忻韵和二夫人还有楚柒来说自然是件好事。至于楚老夫人和楚承仁的脸色,就不在楚柒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用过晚膳,楚忻韵和楚柒闲聊了几句就回院子休息,楚柒被二夫人拉着聊了一个晚上的闺房话,似乎忘记柴房里还关着姜昕冉。 姜昕冉被关在柴房里,又冷又饿,想找人求求情或者拿点东西吃,可是楚柒连个看守都不给,彻底把姜昕冉隔离起来。 姜昕冉越想越委屈,缩在角落里,默默掉眼泪。 写意扬眉吐气,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小姐,今晚可是太解气了!堂小姐一来,姜氏的气焰全被压下去了呢。” “看着点路。”楚忻韵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笑眯眯的叮嘱一句。 “堂小姐说得好,姜氏不过是一个妾,哪来什么资本那么嚣张。依我看啊,小姐和王爷的亲事,肯定能顺顺当当的。”写意蹦蹦跳跳道。 “那还用你说。”低沉的男声从黑暗里传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把揽住楚忻韵的纤腰,楚忻韵低低地惊呼一声,触及到了手下熟悉温热的体温,笑了笑,到“王爷怎么来了?” 写意吓了一大跳,急忙赔礼。霍骁挥挥手,示意写意退下,看着楚忻韵道:“宫里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见状,写意抿着嘴偷笑,给霍骁和楚忻韵留了一盏灯,自己摸黑溜到角落。 “忙什么呢。”楚忻韵大大方方地和霍骁十指紧扣。 “武王府要迎接女主人,肯定要装扮一番,”霍骁提着灯,慢慢的往楚忻韵屋子走,“前一世在武王府住的时间短,这辈子要补回来。钦天监那边,皇后催了他们吉日,选了两个日子,一个在赏梅宴之前,一个之后。打算找了空大师在中间挑一个。”他晃了晃楚忻韵的手,半是撒娇,“媳妇你喜欢哪个?” “我啊。”楚忻韵笑眯眯的使坏,“我喜欢……你不喜欢的那个。那你不喜欢哪个呀?” “我不喜欢……”霍骁回答刚要出口,醒悟过来,看着一脸坏笑的楚忻韵,突然凑过去吻了她一口,“使坏是不是。” 楚忻韵笑眯眯的晃着胳膊,仰着头冲霍骁笑。 “你啊。”霍骁摇摇头,“听说小堂姑回来了?” “是呀。”楚忻韵蹦蹦跳跳走,一点都没有外面传的大家闺秀的样子,“晚上小堂姑出了好一发威风呢。你是没看见,姜氏他们的脸色。对了,”她蹦跳着,突然间停下脚步,“那个南州土话,找到看得懂的人了么?” “找到了。”霍骁点点头,“只不过,这土话分为上流的官土和平民用的平话,两者差的有些大,那人只看得懂平话,具体有些词只能靠猜个大概。” “大概也行吧,我总觉得,姜氏和我父亲之间有蹊跷,这个没准能看出一二。”楚忻韵道。 “到时候,我把译件拿给你看看。”霍骁笑道。眼神不易察觉的暗了暗。姜氏给别人的密信里写道要毁了楚忻韵的清白,再去楚承仁面前告状,这么恶毒的人绝对不能留着。姜昕冉放在楚忻韵屋子里的*香,多半也是那个人拿来的。这么下作卑鄙的手段,这么下贱的人,又怎能让这种人污了韵儿的手。霍骁早就派出楚容调查和姜氏有关的人士,可惜那人隐藏的颇深,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霍骁冷笑,敢胆伤害楚忻韵的人,通通下去和阎王诉苦吧。 有情人在一起,总觉得路程短暂。两人拉着手慢腾腾挪到屋门口,霍骁握着楚忻韵的手,舍不得松开:“媳妇快点成亲就能一直这样拉着你了。” 楚忻韵笑眯眯,兴许是今天晚上兴致高,大着胆子调戏霍骁:“你就只想拉着我啊。”霍骁眼神一暗,上前一步,一只手轻捏着楚忻韵的下巴,侧头吻了上去。 双唇相接之际,楚忻韵笑眯眯的轻咬着霍骁的下唇,故意挑逗他,非把霍骁惹的气息不稳,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气势汹汹的回吻攻城掠地。灵活的唇舌不怎么废力气的撬开楚忻韵的红唇,轻舔贝齿,再和丁香小舌缠绵嬉戏。时不时轻咬着楚忻韵的唇。逼得楚忻韵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错了?”霍骁稍稍分开纠缠在一起的唇舌,手紧紧揽着楚忻韵的细腰,低着头贴着她的脸,呼吸交缠,“叫声好听的就放过你,嗯?”低低一声嗯酥进楚忻韵的骨头里。 楚忻韵面红耳赤,小声的说了一声,“相公。” “什么?没听见呢。”霍骁起了坏心眼,故意逗她。 “相公!”楚忻韵气鼓鼓的咬了霍骁脸颊一口,提高了嗓门。 霍骁眉开眼笑地应了声:“欸。”又在她脸上偷吻一口,这才松开怀抱。 “你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楚忻韵又羞又气,霍骁怎么变成这幅不正经的样子。“我这样子还不是你撩的吗?”霍骁笑眯眯的死皮赖脸的黏着楚忻韵,就和只哈巴狗似的。 “不正经。”楚忻韵轻啐一声,脸上却是染满红晕。 “那也只对你一人不正经。” 楚忻韵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因为霍骁这一句话重新烧了起来。 她推开霍骁,站在台阶上,微微踮起脚尖勉强和霍骁平视:“你吃了好多蜜糖,这么油嘴滑舌。” 霍骁特别不要脸的嘟起嘴凑过去,“你尝尝就知道我有没有吃蜜糖了。” 楚忻韵脸颊发红,忍不住伸手捏住霍骁脸颊,报复的往两边扯:“让你乱说话。” “媳妇轻点轻点。扯坏了可就不好看了。”楚忻韵手上的力气根本不大,霍骁装出惨痛的样子连连求饶。捉住楚忻韵的手让入掌心揉了揉手指头,心疼道:“我脸皮厚,手痛不痛。” 楚忻韵猛不防又被霍骁一撩拨,气哼哼的抽出手,进了屋子,啪的将门关上,把霍骁拦在门外。背抵着门,心跳的飞快。 霍骁在门外凄凄切切的挠门:“韵儿,媳妇,我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听着外面的动静,楚忻韵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弯了眼睛。低低道了声,“傻瓜。” 第50章 陪嫁 霍骁站在楚忻韵的屋子外头,看着房里烛光透出的人影,微微扬起嘴角,望着拿到木门的眼里写满了浓浓的宠溺。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伸手敲了敲门,“韵儿,我要走了,你当真不见见我。” “不见!”楚忻韵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退散,红扑扑的和苹果似的。 “真不见?” “不见!” “那我走了?” “你走吧。”楚忻韵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门口半天没有动静。莫非霍骁生气了?楚忻韵冷静了一下,转过身一把拉开门。 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心里有些失落。楚忻韵垂下眼,喃喃道:“真的走了?” 霍骁倒挂在檐上,从上头翻身下来,笑眯眯的抱住楚忻韵:“骗你的。”他指了指房顶,“我躲在那呢。” “还有没有个正经样子了?”楚忻韵戳戳霍骁的腰,硬邦邦的。 霍骁抱着她,把头埋在颈间,眷恋的蹭了蹭,“媳妇,我明天就去和大师说要挑个近一点的日子。真想快点把你娶回家。” “娶回家做什么。”楚忻韵笑着逗他,“先前你可是说好了,娶我过门,你做针线活。霍骁你还欠我一方帕子呢,什么时候给我。” 霍骁眨眨眼,一脸天真:“什么帕子,我不记得了。” “鸳鸯帕呀,那年七夕你说要给我绣的。”可惜七夕过后没多久,霍烨登基将武王打入大牢。 霍骁抱紧了她,道:“我记得呢。”他紧紧的抱着楚忻韵,仿佛要将她拥入身体的每一寸骨骼,“我一直记得呢。” “那你迎亲的时候,带着帕子来。”楚忻韵笑了笑,想缓解霍骁身上太过浓郁的悲痛,笑着说道。“到时候我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好。”霍骁抬起头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楚忻韵的脸颊,痴痴的看着楚忻韵俏丽的面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你们在做什么!” 循声望去,大步朝这里走来的正是楚承仁。楚承仁路过楚忻韵院门口,看见她在屋子外和一男子搂搂抱抱,甚是暧昧,火气登时就上来了!大步上前,喝道:“未婚男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霍骁急忙将楚忻韵护在身后,直视着楚承仁带着怒火的目光:“岳父大人。” 楚承仁被这声岳父噎了一下,顿了顿,道:“原来是王爷,不知王爷在小女屋门口是在做什么。” “太久没见到韵儿,顺路过来看看。” “那是下官府中下人招呼不周,王爷来访竟没能及时通报,还请王爷恕罪。”楚承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霍骁道。言下之意就是霍骁不请自来还擅闯内院。 可没想到霍骁脸皮竟然厚的和城墙式的,大言不惭的点点头:“本王又怎么会和岳父大人计较,实不相瞒,先前来的时候,门口的家丁将本王赶了出去,说是三姨太有令和大小姐相关的人一概不许进。本王相思成疾,只好当一回梁上君子。”霍骁肚子里坏水一堆,睁着眼睛说瞎话,将锅随口推到姜氏母女的身上。 。这番话,楚承仁原本是半信半疑,但今日守着大门的家丁,确实是从三房里调出来的。这让楚承仁不得不信。他又想到姜氏这几日对林安云的态度,以及姜昕冉偷窃霍骁送给楚忻韵的命玉,心里更加信了几分。对于姜氏更加的厌恶。 “原来是这样,下官向王爷赔罪。”楚承仁硬着头皮向霍骁赔礼道歉。 “楚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霍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没有事情的话,能不能让我和韵儿借一步说话。” 楚承仁看着被霍骁结结实实护在身后的楚忻韵,叹了一口气。背着手出了院子。 楚忻韵从霍骁身后探出一个头,看着爹爹离开的背影,戳了戳霍骁:“爹不会生气了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都快要成亲了。”霍骁看着楚承仁,回头笑着吻了吻楚忻韵的发顶。“我定要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让全天下都知道,楚忻韵是霍骁的妻子。” “我等你。”楚忻韵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甜蜜的笑容,痴痴望着霍骁。 “媳妇。”霍骁忽然低下头,俯在楚忻韵耳边,低声道,“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忍不住的。” 楚忻韵有些发蒙,“什么……忍不住。”她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霍骁,肚子上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这你也能……?”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骁说:“因为我等了太久了。” 短短的时间内被霍骁调戏了两三次,楚忻韵又羞又恼,脸上的温度如同有火在烧一般腾的又烧了起来。羞恼地踩了霍骁一脚,回到屋子里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霍骁在门外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没过几日,宫里头又一道圣旨下来,定了黄道吉日,就在一个月后,恰恰是赏梅宴的前几天。这时间显得有的仓促,可有的一番忙乱的。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灵台寺肯定少不了一番折腾,至少了空大师估计被霍骁折腾的不行。楚忻韵接了旨,捂着嘴暗自发笑。 二夫人一脸苦恼:“这日子可是太紧了,咱们府里上下给韵儿的嫁妆可还没理清呢。” “这日子……不能往后拖拖?”楚柒问道。楚承修闻言一脸紧张,“七七,你莫不是反悔了?说好韵儿大婚之后就是咱们的婚事。” “你懂什么。”楚柒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这韵儿总要自己带点绣品,象征秀外慧中。别的不说,这帕子,被子总是要的吧。一床还是少的了。你知道绣一床被子要费多大的功夫吗?一个月的时间,就算韵儿和瑶儿不吃不喝,也不够。这武王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心急。” “老二家的,这嫁妆打算怎么出。”楚老夫人问二夫人。 二夫人垂首应道,“姐姐去世前带来的陪嫁,还有几处田庄的契子和几位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了。妾身想着,毕竟是和皇家结亲,这礼可不能少,加上韵儿又是大哥嫡女,应该多出一份。妾身那儿还有一些庄子,也给了韵儿好充些脸面。” “你那的庄子倒是不急,毕竟子墨以后长大了要是要用的。”楚老夫人把玩着两枚文玩核桃,“我库里倒有些私房,上下的都凑一凑,这嫁妆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是。”二夫人笑吟吟道,“那妾身这就找账房先生合算账目。”她朝老夫人行了礼,转身要走,老夫人开口道:“对了,韵儿房里的陪嫁,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老夫人,您不是说您定下了吗?”二夫人疑惑道。 楚老夫人淡淡道:“那批的人选,太后和王爷不是很满意。” 二夫人心下了然。急着将姜昕冉绑在楚忻韵这棵大树下,也要看看韵儿身后的那尊佛爷同不同意。姜昕冉可是险些要进宗人府的人,霍骁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害过韵儿的人到自己府里呢。她在心底嘲讽的弯起嘴角,面上确实一副贤良孝顺的模样:“老夫人的意思,可是让妾身寻些好姑娘给韵儿当陪嫁?” 楚老夫人点点头,“正有此意。” “妾身记下了。”二夫人笑眯眯的。心里打起自己的算盘。妻妾之争,后院就是修罗场。她答应了姐姐,要让韵儿平乐安康的过一辈子。绝对不允许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坏了韵儿和武王爷的日子。陪嫁,楚老夫人无非是想让陪嫁之人生下霍骁的孩子,就算霍骁将来要和韵儿和离,那么楚家依旧是和霍骁绑在一根绳子上。怎么能让韵儿的一生,就这么因为楚老夫人的私心而毁掉?!就像当初毁掉姐姐的一生一样! 楚老夫人不是想要捎上几个姑娘当陪嫁吗?二夫人弯成月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色,可惜,楚家和林家,没有一个合适的姑娘。 霍骁的聘礼,当天下午就声势浩大的抬进来。吹班乐队一路敲锣打鼓,沿街燃炮,热热闹闹的。公里来的太监站在门口,一单一单的念着霍骁送来的聘礼,……“八宝镶会玳瑁碗一对……青釉莲花座贯耳瓶一对……天蓝釉贴花福孩儿枕一双……”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才念完。一共三十二抬珍宝彩礼,实打实的王妃品制。这些还仅仅是从武王府里出来的。宫里头,太后和皇后也让人抬了不少彩礼过来。和霍骁的彩礼加起来,足足四十八抬,将安宁侯府堆放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这……这么多?”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安宁侯夫人,也从未见过一位王爷娶妻花费这么多的彩礼,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咱王爷吩咐了,楚小姐是名门正宗,这点彩礼还是亏了楚小姐的呢。”太监笑眯眯道。 围观的人群里低低的爆出几声惊叹。 “王爷还说了,楚小姐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都提出来。咱王爷可是先提了个要求,还请楚老夫人应允。” “公公请讲。” 太监笑了笑,扫了一眼四周,微微的提高了嗓门:“王爷说,他这人只信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了楚姑娘就不会再看别的人,所以,楚姑娘的嫁妆单里,还请去掉陪嫁媵从。” 达官贵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没有纳妾,通房也有几个。这倒是头一次有个王爷大庭广众之下直言不要陪嫁媵从,白送的都不要。有些男人听了就皱起眉头,撇着嘴,小声嘟囔:“我看这武王多半是个傻子。”女人就不这么认为,有泼辣的当众扯着自己汉子的耳朵,呵斥:“你看看王爷!再看看你!还养小的?你就不能和王爷学学” “这话可不见得,没准王爷压根儿不喜欢这楚家,毕竟前头出了那档子事情,谁还乐意和楚家沾上关系啊。自然瞥的越干净越好。”有人低低的出声反驳。 楚老夫人心里一惊,也想到了这档子上。但是王爷丑话说在前头,她再大的胆子,就算是有太后护着也做不出忤逆霍骁的事情来。二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霍骁这般举动才顺心。她笑吟吟的抢在老夫人前头开口:“妾身替老夫人谢谢王爷,正愁家里没有合适的陪嫁女子呢。” “哪里哪里。”太监笑眯眯的和二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把袖子里的银子塞得更里面了些,奉承道:“有楚小姐那般天姿国色,王爷哪里来容得下别的人。” “公公这话可就过奖了。”二夫人捂嘴轻笑,眉眼间带着几分快意。 第51章 嫁妆 送走了公公,楚老夫人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彩礼,隐约有些发愁。武王下了大礼,那么楚忻韵的嫁妆可不能小了去。 她问二夫人:“老二家的,这嫁妆合算出来吗?” “还账房先生那儿,妾身这就去取来。”二夫人笑眯眯道,“这件事,不如把大伙儿都喊来合计合计。妾身第一次筹办王妃的嫁妆,生怕出了疏忽。” 楚老夫人点点头,“有道理,把三房的人都喊来吧。” “是。”二夫人带着丫鬟款款的离开,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不多时,她带着账房先生,手里捧着两本厚厚的账本回来。正厅里坐满了人,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一向不管内院事务的大老爷也出来了。二夫人脚下的步子微微停了一拍,笑吟吟的走过去,坐在楚老夫人身边,将手里的两本账本放在老夫人面前,“老祖宗,这里一本是姐姐当时的陪嫁,这本是我房里的私库,先生手里还有公中的账本,老夫人你瞧瞧。” 楚老夫人是官家女子,对于账簿之事,没有商家出身的二夫人精细,加上年纪大了,看着那密密麻麻蝇头小字,不多时就觉得眼花。她翻了翻,问道:“能拿出来有多少。” “姐姐当初的陪嫁,分文未动,四处田庄,京郊还有一座小空地,原本是打算修筑别庄的,还没动工呢,苏州那还有沿河临街三处商铺,以及十二位家奴的卖身契,这些是硬妆,但是妾身想着,这总归是京城里,又是皇亲,这些显得有点单薄了,姐姐的那处空地挨着妾身那处,不如把那两处并作一处,再分两处庄子过去,妾身陪嫁里有一处庄子,收益还算不错,那处庄子给了韵儿做添妆。只是另一处庄子,妾身其他的处,老夫人您也是知晓,获利谈不上还得倒赔,这如何拿得出手,妾身有些为难。” 楚柒点点头,“这下看着算是够硬妆,姐姐,爹爹在京城倒是留下几处庄子,我这个人最烦那些生意场上的事情,理不透,不如留着姐姐那处庄子,从我那拿两处走。这庄子先前就是林姐姐打理的,如今给韵儿也说的过去。”楚老夫人思衬片刻,还在犹豫。楚柒已经接下去说道:“明儿一早,我就请族里长老来将那田庄放在韵儿名下。这可是我这个做姑姑的心意。” 二夫人笑眯眯谢道:“多谢柒妹妹。” 楚柒道:“韵儿毕竟是林姐姐的孩子,我上点心也是应该的。大婚可是喜事,千万不能让韵儿被人小瞧了去。”说这话的时候,她得意的斜了姜氏一眼。 二夫人将账簿往后翻了翻,道:“这些是姐姐当年的软妆,都是些普通金银珠宝,倒是有几个比较值当的,比如这个双色翡翠玉镯,水种可好了。” 女孩子对于这种东西都比较感兴趣,楚柒眼睛一亮,“可是姐姐当年戴在手上那块双色翡?青白的那块?” “正是。”二夫人扯出颈上贴身带着的玉佩,“那块玉的一半做了这个玉佩,我一直贴身带着呢。老夫人您也夸过这玉可是润人呢。” 楚老夫人含笑着点点头。 “姐姐当年带着镯子衬得肤色可白了呢。”楚柒笑眯眯道。这话激得楚承仁眼眸里带了几分的思念。 二夫人笑着指着下一条,说,“这个铜模印花鸟争艳如意头带款云簪和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都是最好的工匠做的,那云簪,虽说是铜模的,但是款式可是精巧的呢,带出去也可是有面子的。那蝴蝶簪子,”二夫人环顾一下四周,视线落在姜氏头上,笑道,“和姜妹妹头上的有点像呢,说来巧,我也有一个,我那个簪子,是掐丝银鎏金蝴蝶点翠花卉小簪,可惜今儿没戴呢。”她冲着姜氏笑,“姜妹妹能不能摘下簪子给老夫人瞧瞧,大抵是这个款儿,老夫人过个目,可以的话,就当做面上的明礼。” 姜氏闻言,浑身一僵,挤出生硬的微笑,“还是……不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柒在一旁出言讽刺,“二夫人又不是不把这东西还给你,给老祖宗过个眼,看看这种样式拿去做明礼可不可以。你该不会……是不想让韵儿风风光光的出嫁吧。也是,你女儿可是偷了王爷给韵儿的定情之物妄想自己当王妃,你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会安好心。”楚柒胡搅蛮缠,一副若是不给就是不想让楚忻韵和霍骁成亲的架势。 姜氏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大着胆子看着楚柒,一副委屈的模样,“堂小姐,妾身万万没有那般心思,为何冤枉妾身。” “那你就把发簪取下来给老夫人过个眼儿,又不是什么大事。”楚柒索性站起身,双手环胸走到姜氏身后,道“取个簪儿又不会乱了发型。”楚柒占着自己的皇亲而且尚未过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得取下姜氏头上那枚簪儿。 待姜氏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簪子递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您看。” 手心上卧着一枚精巧的簪子,银色的发簪尾部拉出两条细丝弯成蝴蝶的样子,亭亭玉立点着簪子上的兰花,蝴蝶尾部带着小巧的银拖尾,挂着琉璃小坠儿,发簪的颜色并不是素银那么的素白,点上了点点金光,看着大气又端庄。 楚老夫人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这簪子是极好的。做明礼是可以的。” 二夫人却是微微皱起眉头,一言不发。楚老夫人问道:“老二家的,怎么了?” “这……这簪子……”她有些困惑的拿起发簪,对着光照了照发簪的头。 “这簪子有什么问题?”楚老夫人问道。 姜氏心里头一紧,有些慌乱。局促不安的看着二夫人。 “这簪子,是姐姐那枚!”此话一出,正厅里静默了两秒。楚柒杀人的视线已经移到了姜氏身上。楚承仁猛地转身看着姜氏,眼里隐隐带着怒意。 姜氏眼神躲闪,梗着脖子,辩解:“二夫人说笑了,这是妾身在饰品铺子买的,怎么会是大夫人的呢。” 二夫人并不去理睬她,将簪子捧到楚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请看这里,发簪的头部刻着一个云字。”发簪的头部刻着一个比半粒米大不了多少的小篆“云”,手艺之高超复杂,绝非一般饰品铺子里买的到的。 二夫人道:“当年我和姐姐出嫁之时,母亲托大辰最好的银匠师傅,给我和姐姐一人打造了一枚掐丝银鎏金簪,掐丝工艺和这刻字手法,只有那位师傅会。这是师傅的遗世之作,没有人仿得来。再说,这云字就是做好的证据。姜妹妹名字里可没有带一个云,而家姐,正好是叫林安云!”楚承仁怒视着姜氏,眼里冒火,二夫人接着道,“敢问姜妹妹,为何这么巧,戴着家姐的发簪!” “我……”姜氏咬着下唇,眼神躲躲闪闪,不小心和楚承仁对视上,那冰冷冒火的眼神让姜氏心里头忐忑不安,只觉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是这当头,若是认了,可就毁了。姜氏狡辩道:“我在饰品铺子买的,再说二夫人口说无凭,说这个是林姐姐的,难道真的就是了吗?这发簪款式不算罕见,我有不是稀罕的事儿。”她笑了笑,“若是大小姐喜欢,我把这发簪送给大小姐当嫁妆,也是可以的。” 楚柒气的脸发红,上前要扇姜氏耳光,被二夫人一把拦下。 二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氏,微微笑了笑,“那倒不必,家姐的遗物一直收放在库房里,不如让老夫人当个见证,劳请林嬷嬷一趟,将库房里所有东西拿出来和这个账簿上一一核实,若是家姐的东西一样不落,那边是我林安雨的不是,我自当赔礼道歉,并将我手上林家置办的田产通通交给你。若是在姜妹妹那儿找到了家姐的遗物,那么还请老夫人和大老爷,同意依照家法处置这个妾室!” “呵,”这下姜氏心虚不已,但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冷笑道,“若是你监守自盗呢?” 二夫人挥了挥手上的账本,“我林家一向诚信待人,下午刚清点了库房,这是这么些年来,从我和家姐嫁入楚家至今,所有的库房账簿。多的少的通通记在上头。你若不信,可以和下午账房先生核对的账本,对比来看看,一样不多,一样不少。库房钥匙,只有把持中馈的人有。这账本上记载的一清二楚,偏偏到了姜妹妹代持中馈那段日子模糊不清。”二夫人冷笑一声,“我林安雨行的正坐得直,和某些人不一样。” 姜氏咬着牙,狠狠地硬着头皮应下来。 “那么交出你三房的账簿吧?”楚柒瞧姜氏不顺眼,冷言冷语道,“不拿也没关系,反正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这么些年吃喝都是楚家的,陪嫁也没有多少,多了肯定是偷的。”她翻了个白眼,“楚承修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收了这么个赔钱货。王爷娶韵儿,是值当的,收了你?只怕亏得不少吧。” 姜氏恨得快把牙咬碎了,手攥成拳头,狠狠地瞪着楚柒。 楚柒好整以暇,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玩弄着自己新染的指甲。懒得去搭理她。 第52章 姜氏 不多时,林嬷嬷面色冷凝的拿着账本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手里都捧着几只盒子。她快步上前,俯在楚老夫人身边说了几句。楚老夫人登时面上就有些不悦,狠狠的刮了姜氏一眼,厉声道:“姜氏,你好大的胆子!” 姜氏一颤。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 “林嬷嬷!把盒子打开!”楚老夫人厉声道。林嬷嬷依言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数十件精巧绝伦的饰品。二夫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林安云的东西。她大步上前,从盒子里拿起一枚罕见的黑珍珠耳坠,再三确认,颤抖着声音,“这……这是家姐生前最喜爱的耳坠,是家姐陪葬之物!怎么会在这里!”她眼眶一下子泛红,回头狠狠的瞪着姜氏,“你个贱人!你害死我姐姐!却连死后都不能让她安心!” 这么一提,楚柒也有印象,“这黑珍珠,只有林姐姐有,说是林伯父从南海带回来的至宝。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楚柒性子急,上前揪住姜氏就打。 楚承仁对姜氏失望至极,冷冷的看着她,眼里不带一丝温度,冷哼一声,“说!” 姜氏一颤,连连摇头,“妾身一时鬼迷心窍,请大老爷原谅妾身一次。” “呵,原谅?”二夫人冷笑一声,讥讽的看着姜氏,眼眶红红的,“家姐入殓时,我亲手将这黑珍珠耳坠给她戴上,头七过后封棺材,家姐的东西却不见了。我想让家姐走得干干净净风风光光的,都被你这个贱人破坏了!你让人怎么原谅你!”二夫人强忍住心头的气愤,看着被气的不轻的楚老夫人,道:“老祖宗,如今证据确凿,姜氏偷窃大房正妻之物,应当按照家法处置。请老夫人恩准,将姜氏带入暗房!” 楚老夫人愈发觉得姜氏登不得大雅之堂,如今连楚忻韵的陪嫁都敢贪图,留着这种人在楚家,实在是有辱楚家的名声。同宗还隔着肚皮,更何况,是个偏远的亲戚。留着姜氏只会是个祸害。她点了点头,看着姜氏的目光里早就没有之前那种情谊,道:“将她带下去。” 暗房,是处置府里不听话的人的阴私之地。进去的人,非死即残。姜氏先前若有耳闻,还想着陷害楚忻韵和人通女干,让楚忻韵进暗房尝一尝滋味。可从没想到,先进暗房的居然是自己。 连楚老夫人都不护着她。姜氏一下子慌了。 哪怕之前犯下再大的错,楚老夫人说的惩罚挺多是关关禁闭,可从来没有直接将她打入暗房。 这下,她是真的失宠了。 姜氏六神无主,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然后看到了楚承仁的脚。她不顾一切的爬过去,死死抱住楚承仁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大老爷,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让我进暗房。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妾身,妾身一时鬼迷心窍,妾身错了!”楚承仁一脚踹开她,抖了抖下摆,像是扫掉什么脏东西般。 “大老爷,您最仁慈公正,妾身是被陷害的,您要帮帮妾身。看在妾身,妾身是您表妹的份上,您帮帮妾身。” “陷害?”听了这话,二夫人忍不住笑出来,她眼眶泛红,看上去像是要吃人一般,走到姜氏面前,微微弯下身子,“难道有人逼着你去拿家姐的遗物?难道有人逼着你一心想当大房正妻?陷害?你不去害别人就是菩萨保佑了,谁敢害你。”二夫人站起身,死死盯着她,“你代持中馈时候,我且不说你克扣大房的月例,韵儿几年冬天都没有炭火入冬,穿的和下人差不多,幸亏我韵儿福大命大,多得老夫人疼爱,才不至于被你活活虐死。我且当你不懂持家,这就作罢。你女儿多次要害韵儿的性命,大冬天的将她推入池子中,险些丧命。自己做的好事,居然让韵儿背锅。幸好我家韵儿,品行端正,世人都是有眼睛的,前些日子到底谁和下人通女干,大伙儿也都一清二楚。我且当你不会教人,且当你那和韵儿相差无几的女儿年幼无知。”二夫人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尖利,“但是!你居然把手伸到了大房里!连我姐姐的陪嫁你都敢贪图!我林家不是官家,家中徒有几个小钱,这也被你惦记上了。家姐去的早,那些东西,都是留给韵儿念想!你竟然,连思念亡母的念想都不肯留给我家韵儿!若不是韵儿大婚,碰巧查了一番账簿,我想不到你竟然恶毒如此!更不知道,我韵儿,没了母亲的照顾,被你欺负成这般模样!”说到最后,二夫人一直含在眼眶中的热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是我对不起姐姐!早在姐姐去的时候,我就应该带韵儿回林家,早早的避开这等毒妇,苦了我的韵儿啊。是姨母没有照顾好你!我对不起姐姐!” 二夫人说着说着,掩面痛哭起来。 “最毒妇人心!”楚承仁心里头被狠狠戳了一刀。一直以为的温柔贤惠的表妹没有想到竟然这般蛇蝎心肠。楚承仁想到自己早些年训斥楚忻韵,要她尊重长辈,不能和姜氏顶嘴,仿佛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对楚忻韵和亡妻林安云的愧疚越发的浓。他狠狠踹了姜氏一脚,喝道,“把这个贱妇给我拖下去!” 姜氏歇斯底里的挣扎起来,撕心裂肺的叫唤,“表兄!表兄你怎么会这样!表兄!” “你个贱人!喊谁表兄!”楚柒越听越气,没有想到楚忻韵这么些年被姜氏欺负成这样,气不过,一把拎起姜氏领子,喝道:“起来!”她拖着姜氏一路拖到正厅下的青石板上,重重一摔。吩咐道:“把我的鞭子拿来!” 下人被吓得不敢出声,林嬷嬷也被楚柒身上的煞气震慑,哪里敢出言相劝。楚老夫人听了二夫人一番话,心里越发的内疚,难为楚忻韵这个孝顺的孩子,被姜氏欺压成那样还处处护着姜氏。先前自己听信姜氏片面之言,觉得楚忻韵骄纵蛮横。没想到,真正骄纵的竟然是一直在自己面前唱白脸的姜氏母女。她更加厌恶姜氏母女了。 对于楚柒要对姜氏上刑,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七七,小心不要弄出人命了,坏了韵丫头的大喜。” 姜氏心都凉了。 但凛厉的鞭子带着破风声狠狠抽到身上,皮肉和牛皮做的鞭子碰撞,发出啪哒响声,姜氏痛的浑身一颤。她早些年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珠似玉的长大,虽说后来姜家家道中落,但是她立刻投奔了京城楚家,也是衣食无忧的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吃过这般皮肉之苦。当即痛的眼泪就下来了。开始苦苦哀求,各种好话都说尽了。 可惜,楚柒是个死认理的,一想到楚忻韵在姜氏的欺压下生活了那么多年,一想到最喜爱的林姐姐林安云的遗物都被眼前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偷去,生生断了楚忻韵对母亲的念想,还让林安云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楚柒就恨得牙痒痒,伴着脸,一鞭一鞭抽的更用力。清脆的啪啪声,让在场听的人都不寒而栗。 姜氏很快鲜血淋漓。大冬天被疼出一声汗。她抬头看着楚柒,讥讽一笑,“老虔婆。” 回应她的是楚柒更加不留情面的鞭子。 啪的一声下去,皮开肉绽。 “快三十的老虔婆,你还是一个捡绿帽的,”姜氏笑了笑,“楚承修头上的帽子早绿了一片了哈哈哈哈哈……” 楚柒面无表情,淡定的吩咐道,“盐水和辣椒水。” 姜氏抖了抖,更加毫不留情的嘲讽她,“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就算是震国将军的女儿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捡别人剩下的哈哈哈哈哈。”楚承仁脸色不佳,出口呵斥道:“住嘴,你个毒妇!” “我毒妇?”姜氏抬头望着站在正厅之上的楚承仁,笑出声,“哈哈哈哈我毒妇那你楚承仁不也和我生了孩子?先前我是你的好妹妹,现在我就是毒妇了?”姜氏神智有些失常般,仰天大笑起来。 楚承仁脸色一僵。二夫人冰冷的眼神狠狠地扫了过来,死死盯着他。楚柒扬起的鞭子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青石板似乎裂开般震响。 “她说的是真的?”楚柒定定的看着楚承仁,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的楚承仁,第一次有些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无力的张了张嘴。 “林姐姐怀着韵儿的时候,你和她搞上了是不是!”楚柒横握着鞭子,一步步逼近楚承仁,厉声道“回答我!” 楚承仁有些犹豫,因为对于姜氏所说的那个夜晚,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不知道姜氏说的是否是真的。他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姜氏突然道,“表兄,你肩胛骨上有一颗黑色的痣,不是吗?” 带着鲜血的鞭子带着一股淡淡的血气嗖的带着破风声毫不留情的抽在姜氏脸上。楚柒怒气满满的回头,瞪着姜氏,“你闭嘴!”那一鞭子抽的姜氏脸颊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痛的她不能说话。 二夫人冷笑一声,死死盯着楚承仁,“难怪那么护着呢,原来,那野种是大哥的孩子。” 楚老夫人心里有些发虚,毕竟姜氏和楚承仁的事情,有她的手脚。可不曾想到姜氏如今失了理智,将这些都说出来。早知今日,当初她就不该可怜姜氏对楚承仁的一番痴情,纵容姜氏!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第53章 证据 “难怪那么嚣张,难怪多次说自己才是楚家嫡宗,原来真的是这样。”二夫人嗤笑一声,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只可惜,我姐姐错付良人,到死了还和我说不要追究。呵呵呵,”她抬起头,狠狠瞪着楚承仁,“王八蛋!” 楚承仁浑身一颤,像是没有力气一般,无力又颓然的滑到在椅子上,突然痛苦的弯下身子捂住自己的脸,“我对不起安云。” “你当然对不起她!”楚柒冷冷道,“你和姜氏一样的下贱。”她提着鞭子走过来,发狠的狠狠甩在地上。“韵儿跟着你这种父亲,我都替她羞耻!” 一声惊呼打破了后院的宁静。 写意匆匆忙忙的跑进院子里,一脸的惊慌,“小姐小姐不好了!”楚忻韵头也不抬,低头绣着嫁品上的并蒂鸳鸯,“出什么事情了,这么大惊小怪。” “前面二夫人和老爷吵起来了!我听二夫人房里的碧云姐姐说,像是姜氏偷了夫人的东西,被楚老夫人发现了,要惩罚她。”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有什么好奇怪的。”楚忻韵淡淡道,换了一根线。 写意急得跳脚,“这都是小事!小姐你快去听听,三小姐好像是小姐的亲妹妹!” 亲妹妹?楚忻韵略一思衬,竟然笑了出来,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写意乍听这消息被吓了好一跳。 “我的好父亲,果然和他的好表妹有一腿呢。”楚忻韵放下手里的针线,笑吟吟的,“若是没有人撑腰,姜氏怎么会那么嚣张。老是嚷嚷自己才是楚家嫡宗。她心里那点小九九,路人皆知了。”她站起身,披上一件浅粉色的兔毛披风,手上揣着霍骁送的暖簟,“走吧,去前头看热闹去。” “小姐……”写意有些不解。 楚忻韵迈出屋门,抬头看看了深秋入冬下午高朗的晴空,太阳已经西斜,就像是有些人最后无力的挣扎,她笑了起来,“你不想看看你家小姐是怎么把这么些年吃过的亏补回来的吗?” “可是……” “是不是我妹妹,还得另说呢。我的妹妹可是就瑶儿一个。”楚忻韵冷笑一声,往前厅走去。写意不明所以,但是楚忻韵的话从来都没有出过错,她抖抖神,精神抖擞的跟在楚忻韵身后。 “回老夫人,大小姐来了。”林嬷嬷低低的在楚老夫人耳边说。楚老夫人心里头正是憋闷的不行,对大房的楚忻韵和过世的林安云内疚不已,听到楚忻韵来了,立马换上笑脸,一脸慈爱的关怀道,“韵儿怎么来了?” “听闻老夫人和二夫人替韵儿筹办嫁妆,但是好像有些东西和姜姨太起了冲突,韵儿想着,都是一家人应该和和气气的,总不该为了韵儿让家里为难。”楚忻韵笑了笑,在一旁坐下,故作惊讶的看着被绑在下头的姜氏,“姜姨太怎么了?” “有这么个孝顺和善的女儿,你还要那蛮不讲理的野种?”楚柒讥讽的看着楚承仁。 二夫人道:“没什么,只不过偷了姐姐几件遗物,不打算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罢了,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偷儿,什么样的母亲有什么样的女儿,上次偷了命玉嫁祸给你,这次,拿了姐姐的东西还打算往死人头上扣盆子呢。” “母亲的东西?”楚忻韵茫然的摇了摇头,“我母亲的东西?那时候姜姨太不是说母亲交由她保管,生怕我触景伤情,姜姨太全部拿走了,怎么又是偷了?” 二夫人冷笑一声,“我可就稀了奇了,家姐怎么会那么放心把东西交给别人,还纳闷我林家的陪嫁并不少,怎么韵儿到了十二岁还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原来全被人拿走了。”她嘲讽道,“不知道姜氏是不知情骗去的呢还是以大房主母的身份抢去。大哥真是好眼光,眼睛儿长脚底了,韵儿被欺负成这样还以为是韵儿欺负人。不如啊,把韵儿除出楚家的族谱,反正姜氏一直就想这么做,这倒称了她心,让她做楚家大房主母,将来她那个不检点的女儿也好蹭个安宁侯府的名声嫁出去。可惜啊,做了大房主母,房里那些东西还是都是我林家的。陛下赐的婚,也让姜昕冉上好了,大不了一个欺君之罪,相信大哥那么喜爱姜氏,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肯定能把她护的周全。” 楚老夫人怎么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份上。欺君之罪可是死罪,哪是区区一个安宁侯护得下的。再说武王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要是得知成亲的是姜昕冉而非楚忻韵,非得活活剥了楚家一层皮。更何况,乱嫡这种事情,传出去还让楚家以什么颜面在京城立足,这可是比*更大的丑事! 这当下,可分明要摆清立场了,她正了正身子,喝道:“老大的!你怎么对韵儿的!连自己孩子受了委屈都不知道!” 楚承仁面上满是内疚。 楚柒道:“看来姜氏偷得还不止这么一点吧。还有一些在那个野种身上吧?” “不,不用了吧。”楚忻韵温和的笑着连连摆手,“冉妹妹若是喜欢,我就当送给她了,戴那些东西,我还有些不适应呢。有老夫人和二夫人送的这些也就够了。” 在座的人听了,心里头一酸。 堂堂楚家嫡小姐,竟然被一个小妾和妾生子爬到头上,亡母的东西守不住不说,连自己的首饰都能被庶女抢走。饶是如此还处处护着楚家的颜面,不让事情闹大。楚老夫人想起自己先前是如何对待楚忻韵的,愈发的内疚不安。 “可怜我的韵丫头,瞧着还以为是庶出。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横行霸道。”楚柒随手又是一鞭子下去,吩咐道,“把那牢房里的贱种带上来。” 姜氏一听要带姜昕冉上来,慌了,“不,事情都是我做的,和冉冉无关啊!” 楚柒充耳不闻,看着楚承仁道:“堂兄可要执意护着你那宝贝女儿?” 楚承仁还没来得及说话,楚老夫人喝道:“不过是个私自爬床的,名不正言不顺,算哪门子女儿!”一言将自己和姜氏撇的一干二净。 姜氏瞪大眼睛。 姜昕冉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几天不见,憔悴了许多,脸色昏黄,精神不济,一副饱受欺凌的样子。楚柒嘲讽一笑,上前勾起姜昕冉的下巴,“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被虐待了呢,也就把你关柴房里,好吃好喝一日三餐的供着,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姜昕冉看到楚柒瑟缩了一下,看见楚老夫人也在,瑟瑟发抖的求饶,“堂小姐,冉冉知错了,您要怎么惩罚冉冉,冉冉都认了。您不要生气。” 楚柒噗嗤一声笑出来,“还装呢,你当初欺负韵儿的时候,怎么不装了?” 姜昕冉愣住了,连连摇头,怯生生的看了楚忻韵一眼,小声道:“冉冉,冉冉不敢欺负大小姐。” 这幅委屈的小模样,放在以往确实很招人怜惜,可是当下不同往日,楚忻韵可是准武王妃,在安宁侯府中地位也是一等一的,有武王护着,再加上郡主楚柒一门心思护着她,岂是姜昕冉三言两语故作委屈能够扳得动的。姜氏在楚老夫人面前已经失了势,偷窃、诬蔑证据确凿,谁都不会相信一个有前科的人。 楚柒摇了摇头,道:“这丫头身上的衣服,可是比韵儿的还要好。首饰瞧着,也比韵儿要艳丽几分。说是没有欺负,那可不信呢。” 被楚柒这么一提,楚老夫人想起了姜昕冉身上那身云绒料子,别人进上来的上好料子,大房没用上,连世子楚子墨也没用上,倒是先被三房的小妾穿在了身上。楚老夫人嘴角往下撇,脸颊上两道法令纹更加的深刻。 她冷哼一声,“看来我这么些年,对你们倒是太宽了心了。老二家的,看看那贱人拿了多少东西,一样样的还回来。” 二夫人道:“这还得请老夫人宽容些时间,劳烦账房先生一趟了。”账房先生姓李,是三老爷楚承修的人,斯文的面相看上去有些公正的刻板。他站起身,朝老夫人微微一颔首。 “那就林嬷嬷,带人把三房的东西都搬来,一件件的核对!” 姜氏面如死灰。 算盘声噼啪作响,林嬷嬷带着几位识字的下人在一件件清点姜氏和姜昕冉屋子里的东西。二夫人每念一件,就由下人在账簿上勾上一笔,“……謦红玛瑙梳……珐琅造粉底芙蓉菊花瓣天球瓶……紫魂香青莲纹花浇……金镶玉嵌珠宝手镯……富贵双喜银步摇……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玳瑁镶珠石珊瑚松鼠葡萄扁方……刺绣妆花裙……薄罗长袍……”每念一声,姜氏和姜昕冉的脸色就更难看一份。楚老夫人紧皱眉头,一语不发。 二夫人手上的账簿密密的勾满了,账房先生手指飞快的勾下最后一个算珠,在本子上勾了一个圈,道:“回老夫人,核对完了,这里的东西都在大夫人账簿上,占了大约七成。”结果一眼明了。 楚承仁被姜氏母女气的脑门疼,指着姜氏,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楚柒看了一样账簿,故作惊讶道:“连林姐姐的衣服都偷,真以为乌鸦穿了花衣就成了孔雀了呢。故意打扮成林姐姐的样子,是不是在勾着什么人啊。” 楚承仁脸上讪讪的。他有几次见着姜氏恍惚间以为见到了林安云,对姜氏也是好言好语,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姜氏有意所为,偷了林安云的东西!他只恨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 “这下明了了,省的有人说我们容不下她,故意陷害她。真是女表还要立牌坊,不嫌脸大。”楚柒冷嘲热讽道。她看着楚承仁,问道:“堂兄,这可是你的家务事了,要怎么处置你这个好女儿,我们可就不插手了。”她慢悠悠的回到位置上,坐下,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堂兄,可要依法呀。就算是续弦贪了前妻的东西,在大辰好像也是死罪吧?” 楚忻韵困惑道:“女儿?”她回头看着地上的姜昕冉,微微皱起眉头,问楚柒:“姑姑,姜妹妹不是……怎么成了父亲的孩子?” “这你可要问你的好父亲了。”二夫人冷冷的笑道。 “姨妈,我觉得,以父亲的人品,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楚忻韵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姜氏突然开口撕心裂肺的喊道,“表兄!冉冉确实是你的女儿!你不能不要她!”这种态度让楚忻韵有些起疑。姜氏声泪俱下:“我愿受惩罚,但请表兄看在冉冉的面子上,看在我曾为你生下孩子,看在表兄妹的情谊上,放过冉冉!冉冉她是无辜的啊!”姜氏扯着衣领子哭喊的伤心,“虎毒还不食子呢!老爷!你若是惩罚了冉冉!世人会怎么说你!” “你闭嘴!”一提到姜昕冉就要像脊梁骨被人狠狠戳着,楚承仁怒上心来喝道! 一直看着姜氏在闹的楚忻韵弯了弯嘴角,笑眯眯道:“这……可是确认的了?”见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楚忻韵站起身,笑吟吟的走到姜氏面前,道“这种事情口说无凭,还得拿出证据来。姜姨太你说冉妹妹是父亲的孩子,你可有什么证据?” 姜氏急忙道:“表兄肩胛骨上,有一颗黑痣!” “这种事情,只要问问楚家老一辈的嬷嬷,都知道,并能算作什么证据。”楚忻韵道。 “那你当如何?”二夫人有些明白过来楚忻韵的意思,笑吟吟的问道。 “滴血认亲。”楚忻韵对楚老夫人微微一笑,语气坚定道。 第54章 验亲 “古人说,至亲溶血,取心头血置于水中,若相融则为亲属。”楚忻韵道,“若冉妹妹当真是父亲的孩子,那么还请老夫人念在父亲的面上,饶过她一次,除去那些首饰不提,只当是一房的人互相借用。若不是,则请老夫人依法处置。孙儿认为,这倒也算是公平。” 楚老夫人思衬片刻,看向楚承仁,问道:“老大,你当如何?” 楚承仁对于姜氏口中那些事情,印象模糊,原本还想认回姜昕冉这个女儿,但是看着姜氏所作所为,对林安云的愧疚让他断了这个念头。但是又生怕姜氏出门将这桩丑事抖了出去,坏了名声,心里矛盾至极。但是倘若验出来,姜昕冉并非自己的孩子,那么也就不怕了。若是……楚承仁还在犹豫。 楚柒道:“依我看,这口说无凭的,还是弄个清楚的好。免得这事开了先河,到时候楚家来路不明的孩子一堆,可就不好了。” 姜氏叫道:“为什么要验血!冉冉确实是老爷之子!传出去,楚家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吗!”这般态度越发的让人起疑。楚老夫人抿了唇,唇边两道纹路深刻:“取水来!”姜氏一哆嗦,望着姜昕冉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恐惧。 姜昕冉不明所以,回头看着姜氏,:“娘……我怎么就……”成了大房的孩子。 姜氏默默流着泪,哽咽道:“你是大老爷的孩子,你才是楚家嫡宗。” 二夫人喝道:“是不是嫡宗等验完血再说吧!” 尖细的银针在火上烧灼片刻之后,几个嬷嬷按住姜昕冉,取了一滴指尖血,滴在水里,楚承仁踌躇片刻,一滴鲜红色的血滴入水中,片刻,两滴鲜红的血珠子晃悠悠的要凑到一起时,又晃悠悠的分开。 “不相融!”林嬷嬷抬起头对楚老夫人道。 楚承仁紧皱的眉心,一下子舒展开了。 “不相融?”楚老夫人似乎有些疑虑,看了一眼水里的两滴血珠子,确实没有融在一起。似乎有些不解。瞄了姜昕冉一眼,又看看一旁的楚忻韵,心下有个明白。 她板起脸,怒道:“姜氏!我自认带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丑事!私通外人嫁祸楚家!这孽种究竟是谁的孩子!”楚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指着姜昕冉。 姜昕冉一脸不知所措,看着母亲,“我……我不是大老爷的孩子?” “不,不可能,她就是楚承仁的孩子。”姜氏不可置信连连摇头,“不可能!”她歇斯底里的叫道,“一定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吧!”二夫人冷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爬到韵儿头上,怀着野种都敢说是楚家的血脉。贪图楚家的家产也不是这么个贪法!” “一定有问题……对,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姜氏连连摇头,喃喃着,一脸不可置信。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楚忻韵,尖叫道:“一定是你!是你动的手脚!” “姜姨太这就说笑了,这碗水我可从来没碰过,我又是如何动的手脚。”楚忻韵笑了笑。楚承仁松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歉意看着楚忻韵,对姜氏喝道:“够了!”姜氏一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不守妇道,目无尊长!你竟然还敢狡辩!” “表兄……表兄,你信我,你相信我!冉冉真的是你的骨肉啊,她是楚家的小姐啊。”姜氏哭喊着求情。 楚承仁失望的看着她,摇摇头。后退几步。 二夫人长长出了一口恶气,眉宇间带上三分喜色道:“老夫人,既然澄清姜昕冉的身份,那么就按照之前说好的做吧。” 楚老夫人一想到自己曾经那么护着姜氏,护着姜昕冉,如今仿佛被姜氏狠狠扇了一耳光,丢了这么大个的人。心里赌着一口闷气,吃了一个哑巴亏。脸气的通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捶了锤自己的胸口,沉声道:“就依你说的做!”再也不想看姜氏一眼,哪怕那是自己的表外甥女。 二夫人和楚忻韵交换了一个眼神,楚忻韵笑了笑,端了一杯参茶上去,给楚老夫人揉着胸口顺气,好声道:“老祖宗,冉妹妹好歹在府里长这么大,外人都知道她是我们楚家的小姐,如今这一出传出去多难听呀,冉妹妹也是无辜的,老夫人若是不待见她,不如借故称病,将妹妹送到京郊别庄去。只等逢年过节的时候喊过来。若是老夫人还念着冉妹妹曾经一番孝心,那就留着她在府里伺候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一眼下头的姜昕冉,这下是越看越觉得不像楚家人。那五官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粗鄙丫头,越看越心烦。像是一根刺时时扎着眼睛,痛到心里,嘲讽着当年的自己。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握住楚忻韵的手:“到头来,还是你最孝顺。” “哪里的话,老夫人是我亲祖母,不孝顺您要孝顺谁。”楚忻韵有意无意的在亲字上加重了音,落在姜氏耳中,越发的讽刺。姜氏发了狂,挣扎着站起来恨不得上去撕碎楚忻韵那副笑吟吟乖巧的面孔,“你个贱人!都是你那个下贱的母亲抢了我的一切!这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谁要你假好心!你个贱人!你母亲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楚承仁忍无可忍一巴掌将姜氏扇倒在地上,怒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安云!” “疯子!”楚柒嘲讽了一句,说,“震国将军的救命恩人,是你一个下贱的奴才配说的嘛!还不给本郡主掌嘴!”楚柒下了令,没人敢不从,很快姜氏的脸被扇肿,一句话都说不出。 楚柒回头看着楚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人怎么说也是我三房里的,安雨姐姐和韵儿不介意的话,不如交于我处置。”她是郡主,行事嚣张惯了,手上不小心闹出几条人命,就算圣上怪罪下来也不怕。再说,侯门深院里谁不沾一点血气。 姜氏看着楚柒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哎呀,我这日子,筹备韵儿的婚事忙的可是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搭理她这个跳梁小丑,韵儿心善,这种事情向来不想碰触。那就有劳七妹妹了。”二夫人笑的格外真诚。姜氏落在楚柒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至于姜昕冉。”楚老夫人狠狠的扫了她一眼,冰冷不带一点温度的目光,让姜昕冉瑟瑟发抖。“就依照韵丫头的办吧。韵丫头大婚在即,府里容不下这种糟心的人,今天就将她送到别庄去吧。那儿的嬷嬷自然会教她怎么做人的。” 众人纷纷低头称是,没有人敢替姜氏说话。楚老夫人心里头堵得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由林嬷嬷扶着回了房里。自始至终没去看姜氏一眼。 姜氏自知大势已去,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楚柒冷笑一声,吩咐下人道:“还不把这位姜姨太扶起来。送回院子好生伺候?” “父亲,二夫人,姑姑,韵儿先告退了。”楚忻韵看够了热闹,笑眯眯的行个礼要告退,二夫人浅笑着叮嘱她这几日不要操劳过度,又让嬷嬷往房里送了好些补品。楚承仁看着女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干巴着半天,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闷头往祠堂走去。 “活该。”二夫人撇撇嘴,又笑眯眯的看着楚忻韵,道:“这些日子,你就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准嫁娘,姨妈替你打点好一切,包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如今姜氏下马,属于大房的东西被夺回,安宁侯府的内务事情又回到二房手里,韵丫头又是风光出嫁。二夫人怎么能不高兴呢。她打趣道:“到时候你让王爷过来喝杯茶,喊我一声姨母就好。”羞得楚忻韵脸颊通红,红着脸告辞回自己的院子。 写意心里好奇的要紧,抓耳挠腮的,连连看着楚忻韵,想问许多问题。走路心不在焉的,险些摔倒。楚忻韵笑着拉了她一把,“小心看路。” “小姐,您怎么知道冉小姐不是老爷的骨肉。” “因为我相信父亲啊。”楚忻韵笑了笑,“父亲对我说最多的一句,就是你怎么不像你母亲。按照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做不出姜氏所说这种事情来。” “可……可要是真的是呢,小姐您不就太冒险了吗?若是那姜氏乘人之危,真的怀上老爷的骨肉,小姐您难道还要非得认冉小姐那个妹妹吗?” “可是它不是,不就行了吗?”楚忻韵微微扬起嘴角,“滴血验亲,可骗不了人。”两滴血不是不相融嘛。加了碱面的水,就是楚老夫人和父亲,那也不是亲生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写意似懂非懂,一脸崇拜的看着楚忻韵,又问道,“小姐,那被三房他们拿走的那么多东西……?” 楚忻韵伸出一根指头拦住写意,道:“从今天起,三房就是小堂姑,姜氏他们和三房也没有关系。我说了,属于林家的东西,别人一样也别想拿走。你还当姨妈是个没心眼的?她可比我娘亲精明太多了。”楚忻韵抬头看着已经昏沉的天空。 弯月已上似银勾,浅挂在天边。繁星点点,像下到尾声的棋局,即将收尾。 若不是二夫人精明,察觉姜氏和楚承仁态度不同,抽丝剥茧,早早的布下一盘棋。只等着自己定亲那时收网。只可惜,前世的自己醒悟的太晚,好好的棋局被自己弄乱。还好,这一世,棋下的不错。 第55章 前夜 处置完姜氏母女,日子顺风顺水,二夫人心情大好,凡事都带着笑。不知道是皇后的意思还是霍骁的意思,宫里头又赏了两次赏赐下来。外头的人艳羡安宁侯深得到皇恩,二夫人这几日和来访的客人谈起这件事时,眉梢眼角带着隐约的得意。 “我们家韵儿巧得了宫里的眼缘,陛下恩宠,赐了韵儿一门好亲事。”二夫人这么说道。至于原本那个嚣张的要爬到楚忻韵头上的庶出二小姐,二夫人弯弯嘴角,楚家的二小姐一直是瑶儿,哪来的庶出。 姜昕冉被关在别庄里,二夫人特意派了几个大房的劳役嬷嬷过去,这些嬷嬷都是从林家带来的,自从林安云死后,就被姜氏变着法子外派。二夫人想留人都来不及,只能偷偷摸摸的重新将人买回来,藏在二房里。如今扬眉吐气了,几个嬷嬷一想到姜氏,想到死去的夫人和受委屈的小姐,看着姜昕冉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怒意。说是管教姜昕冉,其实就是将姜昕冉当成丫头使唤。 姜昕冉娇生惯养,没想到一朝翻船落得这么个下场。劳役嬷嬷将她当做新来的丫鬟一般,劈柴生火洗衣擦地样样不落。没几天,整个人脱了形。她习惯性的想找姜氏诉苦,在别庄里发了一通脾气:“我母亲是老夫人的表亲!我是你们小姐!你们这群贱婢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老嬷嬷一巴掌扇过去将姜昕冉扇倒在地,“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庄子,就你一个外姓的野种,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老嬷嬷冷笑一声,将一簸箕的豆子摔在姜昕冉面前:“好歹是在老夫人面前孝顺过的人,奴才也不好太苛责。这里的豆子,你红的绿的分清楚,分完明天跟我们下去种田去。” 姜昕冉委屈的咬住下唇,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头,姜氏落在楚柒手里关着,楚柒并不去理会她,只是断了她和外人的一切联系,除了一个碎嘴的姑姑,天天在姜氏面前讲着林安云和楚承仁过去多么的恩爱,讲楚忻韵如今是如何的有出息,再不经意的提起姜昕冉现在的境况,将姜昕冉在别庄的境遇添油加醋的描述给姜氏听。姜氏一向疼爱自己的孩子,那容得女儿受这般苦,这种时候,姑姑微微笑着嘲讽道:“这一切可都是你的错呢?谁让姜昕冉是你的孩子呢。”尖利的话语一刀刀地戳在姜氏心上。 姜氏闻言,面如死灰。 二夫人听着下人来报,心情甚好。面带笑容的打赏几两银子,又给楚忻韵增了几件添妆,生怕人不知道安宁侯府对楚忻韵的重视以及林家的财力。 眨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大婚前一夜,二房里的两个小的硬是要挤在楚忻韵的屋子里,楚忻瑶眼眶红红紧紧拉着楚忻韵的手,舍不得松开。楚子墨仗着自己年纪小,紧紧抱着楚忻韵的腿,舍不得松开。“墨儿不要姐姐嫁人。” “瑶儿也不要。”楚忻瑶跟着急忙表态。 “傻孩子,姐姐只是出嫁了,又不是不回来了。若是想姐姐,就让嬷嬷带你们到武王府住几天。” 楚子墨爬到楚忻韵腿上,奶声奶气道:“姐姐,可是武王好凶的。墨儿不敢。” “为什么不敢?”楚忻韵想到霍骁,眼里带笑,“霍骁脾气挺好的,他不会凶你们的呀。” “下人都说姜姨太被王爷凶跑了。”楚子墨道,“我怕姐姐受欺负。” 楚忻韵笑着轻捏了下楚子墨的鼻子:“傻孩子。王爷他不会的。”她笑了笑,抱起楚子墨拉着楚忻瑶到桌前去看自己的嫁裳。 那是霍骁催着宫里的司衣监用最好的料子动用了一百个绣娘赶在一个月内做出来的嫁裳,落梅印的绒料子,上头压了一金一银两层线,用暗线勾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鸑鷟。嫁裳下头绣着鸳鸯戏水。鞋子上绣着吉祥云纹以及连理枝。女孩子对于好看的衣裳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楚忻瑶眼睛亮亮的摸着嫁袍,“姐姐,这绣功真精巧。” “瑶儿日后成亲了,姐姐也给你弄一身。”楚忻韵亲了亲楚忻瑶的小脸,“这和瑶儿做的比起来可差得远呢。”楚忻瑶和楚忻韵之前做的嫁裳只是新嫁女用来做门面的衣服,并不会在成亲那日穿在身上。楚忻韵指了指一旁楚忻瑶做的衣服,“那才是姐姐明日的嫁衣。” 楚忻瑶眨了眨眼,眼眶又红了。 “说什么呢,各个泪汪汪的。”二夫人笑着从门口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楠木盒子,“明儿就是韵儿的大喜之日,你们两个可不要添乱。” “哪里是添乱呢,瑶儿和墨儿陪我解闷呢。”楚忻韵笑道。 二夫人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两身嫁衣,心下了然,将楚忻瑶做的那件细细的收好,放进箱子里,道:“我知道你心疼妹妹,但是这出嫁非同小可,嫁衣是有礼制的,瑶儿的这件,只能当嫁面。”她回头看了一样楚忻韵,笑道:“若是喜欢,回门那日穿也是可以的。只是王爷一番心意,可不能辜负了。” “是……” “你们两个快回去,让姐姐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可有的忙呢。”二夫人招来嬷嬷将楚忻瑶和楚子墨带下去,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卷,神神秘秘的塞到楚忻韵手里,“这东西本该早点交给你,可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男人啊,要牢牢的抓紧了。韵儿这画卷上的,你瞧两眼,别看王爷现在依着你,男人的心啊,总要栓根线儿的。” 楚忻韵低头看了一样手里的画卷,突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一时间脸颊绯红,只觉得手里的东西烫手的狠。 二夫人笑道:“你且看着些,姨妈就过来看看你。早些休息,明早还要早起呢。”二夫人捂着嘴丢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楚忻韵面上发烧的送走了二夫人。看着手里的画卷,怔怔的。鬼使神差的抽开画卷上的系带。 “看什么呢?”窗外传来熟悉的男声,吓了楚忻韵一大跳。急忙将手里的东西背过去放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楚忻韵面上发烧,有些羞恼道。 第56章 大婚 “我为什么不能来。媳妇我想你了。”霍骁隔着窗子低声道。 “成亲前,不能见面的。”楚忻韵喃喃。 “不见面,我就隔着窗子和你说说话。”霍骁眼中流露出坏坏的笑意,他压低声音,声音低沉带着性感,“媳妇,你藏什么东西呢。”楚忻韵脸更红了几分。 “书而已。” “看着不像啊,像是画卷呢。”霍骁有意要逗她。 “你看错了!”楚忻韵拒绝承认。“是么?”霍骁作势要从窗子里进来看个仔细,楚忻韵急忙跑到床边,按着窗子,“不能坏了规矩。” “好好好。”霍骁举起双手,突然又坏笑着说,“媳妇,是不是那方面的书啊。” “不是!”楚忻韵心里发虚,突然间被霍骁戳中了心虚的点,急忙否认。 霍骁笑眯眯道:“哦?我还没说哪方面,你怎么就知道了呀。” “你!”楚忻韵又羞又恼,这才知道中了霍骁的圈套。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做过了,谁规定女子不能看。” 霍骁爱极楚忻韵这幅娇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又调戏道:“可是我们之前可没有照着书上的来呀,你在想我以后补回来吗?” 楚忻韵羞恼不已,跺脚娇嗔道:“霍骁!”明明是个威武的大将军,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无赖。 “好好好,我不说。”霍骁蹲在窗子外,笑眯眯的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你过来亲我一口我就不说。” 怎么亲……楚忻韵看着紧闭的窗子有些为难,“成亲前夜不能见面的。” 霍骁敲了敲窗户中间的窗柩,“媳妇过来。”楚忻韵乖乖的过去,微微仰起头“怎么了?” “你亲亲这里,我就在外头。”霍骁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闭上眼睛。” 楚忻韵依言照做,双唇触到微凉的木头上,听话的闭上了言情。然后唇边一空,眼睛被温热的手捂住,接着熟悉的温热的唇吻上了自己的双唇。轻舔,摩挲。她红唇微启正好被霍骁占了便宜,长驱直入,勾着贝齿不肯放。非逼得楚忻韵从喉咙里低低的逸出一声喘息,才松开。 眼上的束缚散去,窗子又飞快的关上。 霍骁略带几分得意的说:“我们可没有见面呢。” 楚忻韵面颊滚烫,轻啐了一声,“无赖。” 外头霍骁低低的笑出声,“我无赖你不也喜欢。你是我媳妇啊。” 楚忻韵低头不语,眼里的笑意和甜蜜却是怎么也散不去。 “好想时间过得快一点,看到你穿着大红嫁衣,风风光光的进了武王府。”霍骁低低的说,又摇摇头,“嗯……现在要是明晚就好了。”他看着窗户上映出的人影,低笑一声“芙蓉帐暖度*。” “霍骁!”楚忻韵羞得不行,“哪有人你这样……” 见楚忻韵确实是恼了,霍骁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明儿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媳妇,早点睡,明天可有的累呢。”最后几句话他有意无意的加了重音,落在楚忻韵耳中又是一阵害羞。 楚忻韵羞恼的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我去睡了。你别说话。” 霍骁低笑出声,看着一下子熄灭的烛火,摇了摇头。翻身到了窗外的树上,呆呆的望着楚忻韵的窗子。直至夜幕渐深。 第二天一早,武王府和安宁侯府就忙开了。 二夫人风风火火的带着下人把备好的嫁妆抬到门口,写意一大早就起来,换了身喜庆的体面衣服,推开楚忻韵的屋门,跟着一个中年妇女,这便是请来的全福人。身后十个丫鬟一字排开,张罗着给她打扮。 全福人一边说着祝贺的话,一边给她开面,嘴里念叨着,“上敬天地父母,中祝夫妻和顺,下弹子孙满堂”在额上、鼻尖、下巴各绞一线,长绳一转,“左弹早生贵子,中弹勤俭持家,右弹白头到老”左边脸蛋一绞至右边脸蛋收了尾。她恭恭敬敬的收了线,捧来一盆清水。 清水净脸,抹上上好的胭脂,画眉点额,点红唇。 铜镜里出现一位娇俏的美嫁娘。 全福人手脚麻利的给她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如同黑色瀑布一般柔顺的长发高高盘起,搭上宫里上次的飞鸾吉祥簪,换上霍骁送来的华美嫁衣。红艳动人。 楚忻韵微微提着裙摆,转了一个圈。红色的裙摆荡漾成一朵艳丽的花。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宛如画中的仙子。写意呆呆的看着楚忻韵,“小姐,您真好看。” 二夫人带着捧着凤冠进来,看着楚忻韵,眼眶微微的湿润了。她点着头,不住的称赞:“好看,真好看。像极你母亲。” “姨母。”楚忻韵过去给二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二夫人拍了拍她,“你和王爷过得好好的就好。你母亲求菩萨保佑你一世安乐,莫要负了她。”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你瞧我,这大喜日子倒说起那些难过的事情来了,来试试这顶凤冠。当年你母亲戴着这顶从林家进的楚家大门,如今到你了。” 楚忻韵微微蹲下身子,二夫人将金光灿灿的凤冠小心翼翼的戴在楚忻韵盘好的头上。金色衬得楚忻韵更加肤白貌美。 “姨母,好看么。” “好看。”二夫人激动的点头,眼眶红红的,“好看。” 门口的鞭炮响了三匝,“夫人,吉时到了。” 二夫人亲手将红盖头盖在楚忻韵的头上,牵着她出了门。去正厅拜别长辈。 楚老夫人坐在高座上,看着一袭嫁衣的楚忻韵,嘴角带笑,慈爱的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楚忻韵转向一旁的楚承仁。楚承仁看着不知何时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神情复杂,心里的歉意愈发浓郁。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好好照顾自己。”楚忻韵微微一福身。 安宁侯府里除了一个年幼的楚子墨,并没有年龄辈分相当的男子担任背嫁。楚子墨年纪尚轻,不用说背起人,就是自己走路有时候也会磕碰着。他执意要背着楚忻韵。二夫人笑眯眯的和他说,“若是姐姐今天脚碰地,就不吉利了。”楚子墨很认真的想了想,放弃了原本一直坚持的。 霍骁知道安宁侯府的情况,他更不会让一个陌生男子背着楚忻韵,什么远方表亲堂亲都不可以。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他径自到了正厅。 “王……王爷……”全福人被吓了一大跳。 霍骁在楚忻韵面前蹲下身子,“上来。”这举动连二夫人都吓到了。新郎要背新娘出门,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全福人想要阻止,阻止的话却胎死在霍骁冰冷的眼神里。只能由着楚忻韵趴在霍骁的背上。 霍骁一步一步迈的很稳。楚忻韵趴在他背上,嘴角带着笑。 进花轿。 一路敲锣打鼓的游街。彩礼嫁妆浩浩荡荡的摆出两条长街。真正的十里红妆。 这是京城里第一次这么大阵势的成亲。围观群众挤得人山人海。霍骁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眉眼英俊,鲜衣怒马,一时间迷倒万千少女。 至武王府,门口早早的铺了一层红毯。 礼福太监喊到:“落轿,新人下轿。”全福人搀扶着楚忻韵从轿子里出来,站在一旁。霍骁从一边的弓箭囊里一次取出三支金羽箭,搭满弓朝着天上地上和远处连射三箭,周围一片叫好声。礼福太监高声喊道:“一愿上天保平安,二愿相伴长天地,三愿日子红似火。” 霍骁伸手牵起楚忻韵的手,带着她小心翼翼的跨过火盆,跨了马鞍,牵着她走到正厅里高座这的皇上皇后皇太后面前。 礼部侍郎喜气洋洋的在一旁,能为皇子证婚是他的荣幸。他高声喊道:“一拜天地——”霍骁握着楚忻韵,朝外头鞠了一躬。一愿此生两不负。 “二拜高堂——”向高座上的长辈鞠躬。太后看着眼前温顺得体的孙媳妇,又是手帕交家里出头来的,满面喜气。霍骁悄悄的楚忻韵对视一眼,二愿来生情不变。 “夫妻对拜——” 三愿许君一世安。 “礼成!”伴随着侍郎的呼喊,门口燃放起鞭炮更舔了几分喜气。 霍骁取过全福人手里的吉祥如意秤杆,微微屏住呼吸,激动又虔诚的挑开楚忻韵的喜帕。那张熟悉精致的脸,今天看起来格外的美丽,深深的印在霍骁心底。如同最缠绵的巫咒,伴随着楚忻韵这个名字,深深的刻进骨髓里。 专注而灼热的视线让楚忻韵面颊微微发红,她只觉得今日的霍骁,耀眼的让人有些不敢直视,虽说重活一次,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是霍骁这般,还是让她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这是个王妃的样子。”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霍骁深深的望着她,一眨不眨。楚忻韵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扯了扯霍骁的袖子。皇后见状,捂着嘴轻笑,“骁儿今日可是太高兴了。” 一旁的礼部侍郎急忙出声提醒道,“王爷,该请香了。” 皇室的亲事远比寻常人家要复杂几分。霍骁最烦那些弯弯绕绕的礼节,力争之下才将那么多礼节化到最简,他请了一炷香,绕着屋子大门走了一圈,回头将这柱香送到楚忻韵手里。由王妃作为皇室的新成员接替,示意请祖宗校验孙媳。这便算是过了关,入了族谱。其他一切的礼节留在赏梅宴那天再做也是可以的。 敬上香,楚忻韵和霍骁一同嗑个头,侍郎高喊道:“送入洞房!”这亲事,终于大锤落地。 第57章 新婚 霍骁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楚忻韵打横抱起,楚忻韵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的伸手环着霍骁的脖颈。霍骁微微一笑,抱着她进了婚房。 外面一片叫好声。 霍骁将楚忻韵放在洒满莲子花生的喜床上,亲了她一口。柔声道:“等我一会。”他对屋子里伺候的婢女吩咐道,“给王妃那些吃食来。” 楚忻韵欲言又止,抓着霍骁的衣襟。“怎么了?”霍骁问道。 楚忻韵微微用力,将霍骁带下来,抬起来吻上霍骁的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飞快的松开手,“少喝点酒。”霍骁眸中喜色更浓,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再来一个。”楚忻韵虽是羞赧,还是送上自己的红唇。 唇齿相交,齿舌相缠。霍骁意犹未尽的轻咬她的下唇,俯在耳边低低道:“现在就想把你吃掉。” 楚忻韵轻轻的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 “等我。”霍骁笑了一声,依依不舍的松开怀里的人,走了出去。 安宁侯府这边,两个丫鬟一前以后匆匆朝正厅跑去,“回老夫人,二夫人,大小姐礼成了!”听到礼成这句话,二夫人脸上隐隐的担忧终于卸下,“这真是太好了!赏!今儿府里所有的下人统统有赏!”行过礼,那么韵儿就是真正的武王妃了。 另一名丫鬟神色并不是那么喜庆,她匆匆过来朝老夫人一行礼,压低嗓子道:“回老夫人,姜姨太刚才在屋子里上吊自尽了。”楚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在新人成亲之日,府上有人自尽,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让世人怎么看到楚忻韵,怎么看到安宁侯府。楚老夫人没有想到姜氏的心竟然狠毒至此,就算死也要拖累安宁侯府。死的时辰还要和楚忻韵的吉时撞在一起。 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挥了挥手,“拖到暗房里,过了一两天直接拉出去埋了,就当处决府里一个下人罢了。可不能坏了我们韵儿的大喜之日。” 下人称是。 姜氏的尸体被潦草的一裹,粗鲁的拖到一边。姜氏先前住的院子被楚柒找人强行拆掉,修了一座佛堂。 楚柒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姜氏的尸体,啐了一口:“垃圾。”她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扔的时候,扔远一点。多费些银子,请几位大师来,可不能让什么脏东西坏了韵儿的喜气。” 若说姜氏先前是打算将一桩喜事变白事,让张灯结彩喜庆的安宁侯府挂上白绢,不能破坏楚忻韵的婚事,也要找点霉头。她高估了自己的安宁侯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不过是个败坏门风的妾室,活的不风光,死的时候自然更不会风光。连一处墓地都没有,直接粗草席子一裹,趁着夜色丢到了乱葬岗。容颜也被人毁去。 她算尽一生的心机,计算了半辈子的楚忻韵,最终却抵不过她。 外头的酒宴还在热闹,霍骁身上沾染着淡淡的酒气先一步告退众人,回到喜房里。 灯火葳蕤,映着楚忻韵娇俏的脸。一袭红嫁衣,美的有些不像话。 霍骁痴痴的看着她,有点得偿所愿的欣喜和失而复得的感动。 楚忻韵在霍骁的注视下,脸慢慢地涨红了。霍骁大步向前,从桌上的酒壶里斟了两杯酒。酒,是楚忻韵母亲林安云酿的,名叫梅隐香,楚忻韵出生那年就埋在雪下,如今,足足十六年,酒香袭人,香甜却不醉人。酒色是微微的红色,恰似娇俏害羞的新嫁娘面上红晕。梅隐香很多,酒色微红的只有这么一坛,伴随林家女儿出嫁,又叫女儿红。 淡淡的酒气萦绕鼻尖,更多的是一股梅香。 “交杯酒。”霍骁笑着递过一杯,楚忻韵眼角含笑接下来。 双臂相交,浅浅的抿入半杯酒,再换杯共饮。 清甜的酒滑入喉,带着淡淡的辛辣。楚忻韵其实酒量不错,虽说不上千杯不倒,但也不是这区区一杯梅隐香就能醉的。大概是霍骁身上的淡淡的酒气,加剧了醉意,楚忻韵看着霍骁俊美的侧脸,觉得嗓子眼隐隐发干。 霍骁被楚忻韵这么注视,哪里把持的住,接过楚忻韵手里的杯子扔在床下,一把将楚忻韵扑倒在床上。 “等……等一下。”楚忻韵腰像是被床上什么生硬的东西磕到了,一只手急忙抵着霍骁的胸口,“后面有东西。” 霍骁半直起身子,一只手揽起她的细腰,另一只手向床上摸去,抽出一块玉佩。 “生子玉?”楚忻韵一样认出那块形状独特的玉,二夫人房里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黄色的纹理和色泽,独一无二。在新人床上放一块生子玉,寓意早生贵子。二夫人那块玉,是从月老寺里求来的,价值连城。 霍骁低低的笑出声,“生子玉?倒是个好名字。”他眼里似乎有火苗在烧,看着楚忻韵,坏坏的扬起一边嘴角,“媳妇,我觉得,我们不能辜负了这块生子玉。” ??楚忻韵疑惑的看着霍骁,下一刻,霍骁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楚忻韵的疑惑。 月色如水照雕床,红烛影碎解罗裳。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芳春喜泳鸳鸯鸟,碧树欣栖鸾凤俦。亮丽华堂飞彩凤,温馨锦帐舞蛟龙。红烛燃尽情无尽,不觉日上已东窗。 婚房里的动静直至日色渐出,才稍稍停歇。霍骁半支起身子,看着身下一脸红晕的楚忻韵,一脸餍足。他柔声道:“媳妇,我们去洗澡。”声音带着纵欲过后的沙哑,入耳又是一阵激灵。楚忻韵没有想到霍骁今日这么的贪婪,要了一次又一次。前世新婚之夜都不曾像今日这般,她的腰被折腾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霍骁趴在楚忻韵身上,蹭了蹭,半是撒娇道:“媳妇媳妇,我抱你去洗澡。”手暗戳戳的伸进被窝里,顺着细腰往上滑,袭向柔软的胸口。楚忻韵羞恼的推了他一把,轻啐道:“没个正形。” “只对你没正形。”霍骁笑眯眯的吻了她一口,大大方方的起身,精壮的背上布着道道红痕,彰显着昨天的疯狂。楚忻韵脸一红,急忙移开视线。霍骁随手披上一件袍子,连着被子一同将楚忻韵横抱起,向屋子后头走去。 楚忻韵畏寒,霍骁特意命人在屋子后开凿了一方浴池,引了温泉,生怕时间长了,不够热,又在下面加了暖炭保温。推开那扇木门,热气迎面而来。 霍骁试了试水温,将楚忻韵放在水中。 热水漫过脖子,纾解了身上的乏力。楚忻韵满足的眯起眼睛,靠在池壁上。对于身边挤过来的巨大物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霍骁绕到楚忻韵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讨好的捏着楚忻韵的肩膀,半是邀功道:“媳妇媳妇,你看这个池子是不是和安宁侯府的一样。冬天泡澡再舒服不过了。”他指着池子边铺着厚厚毯子的软塌,“那塌子是从苏州买的,可舒服了,洗完我抱你去感受一下。” 他的手暗戳戳的下滑到平坦的小腹,被楚忻韵拍了一巴掌。“别闹。” “媳妇媳妇……”霍骁知道楚忻韵最吃自己低声哄她,故意低低得唤她,说话时的七夕喷洒在脖子上,酥麻酥麻的。他轻啄楚忻韵圆润的耳垂,转到修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大手不安分的在身上游走。三两下间,楚忻韵的呼吸就乱了。她察觉身后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不可思议的回头瞪着霍骁:“霍骁你……” 霍骁委屈的蹭了蹭,“媳妇……我都等了好久了。”他搂着楚忻韵一个劲撒娇,“媳妇你疼我嘛。”外头冷面将军化身黏人的犬科动物,扑在楚忻韵身上一个劲的磨人,硬是把楚忻韵磨的没脾气了,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霍骁眼睛一亮,美滋滋的在水里享用自己的大餐,末了还不满足,抱着楚忻韵推倒在软塌上,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楚忻韵被折腾的昏睡过去。昏过去前,脑子里的念头——原来这软塌是这般用途,差点信了霍骁的邪! 屋子里的动静终于安静下来。门外伺候的杜管家看了看院中的日晷,满脸笑意,自家性子孤僻怪异的王爷终于娶到了王妃。若是贵妃娘娘地下有知,一定也会很高兴。他对身后的下人摆摆手,让他们散去,又叮嘱了厨子饭菜在灶台上温热着。自己搬着个小板凳,笑眯眯的坐在门口,乐呵呵的。 王爷和王妃新婚,反正王爷沐休又已经出宫建府了,起的晚了些也不算坏了规矩。 他寻思着,府里也该为王妃配些使唤的婢女,要那种机灵又懂事的。可不能有那些不懂事的擅自爬床。杜管家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正高,心道,也该让王爷收敛点。 楚忻韵这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霍骁在她身边,一手环着她的腰睡得香甜。她摸了摸自己酸软的腰,突然来了坏心眼,一手捏住霍骁的鼻子,一手捏着霍骁的唇。身边细微的动静让霍骁立马醒来,含笑的看着楚忻韵,凑过去吻了她一口。好脾气的揉着楚忻韵的腰,声音沙哑:“累不累。” 楚忻韵含羞瞪了他一眼,“什么时辰了。” “过午时了吧。”楚忻韵挣扎着要起来,被霍骁拦腰一把又带回床上,含含糊糊道:“再睡会儿。” “不睡了。”楚忻韵推推他,“时辰不早了。” “我今天沐休,皇上放我一个月的假。”霍骁懒洋洋的说,翻身把头埋进楚忻韵的小腹上“温香软玉,舍不得起来。”耍赖的样子也像一只大型犬。 楚忻韵无奈,扁扁嘴:“我肚子饿了。” 媳妇最大,媳妇肚子饿就是天大的事情。霍骁一个打滚爬起来,粗粗穿上衣服,不至于大清早遛鸟,取来楚忻韵的衣服,腆着脸要帮她换上。楚忻韵压着胸口,羞涩不已,抽出最上面的亵衣,钻进被子里慢腾腾换上。霍骁一脸忠犬,仿佛能看到身后尾巴在摇晃,讨好道:“媳妇,我帮你更衣。” “不用了……”楚忻韵羞涩不已,虽说是老夫老妻,但是换衣服还是头一次,更不用说自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衣。 霍骁一脸失望,如果有耳朵,那么脑袋上的耳朵也定视耷拉着的。微微扁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楚忻韵。楚忻韵经不住这种可怜眼神,心一软,答应了。 霍骁一脸喜色,兴致勃勃的帮楚忻韵穿衣。 楚忻韵有些后悔心软答应霍骁帮自己更衣,因为霍骁一路毛手毛脚,时不时吃些豆腐,磨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外衣套上,披上粉白的兔绒披风。黑发披散在肩上,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被暖炉熏的还是害羞的。看着是人比花娇。 霍骁越看越喜欢,扑过去大大的亲了一口,无赖的抱住她,“媳妇,该你了!帮我更衣。” “自己穿嘛。”话是这么说,手却已经拿起了一旁的衣服,细心的给霍骁穿上,系上带子。比起霍骁的磨蹭,楚忻韵节省不少时间。霍骁有些不满意,自己的身材还没展示够呢。脸上隐隐流露出淡淡的委屈。 楚忻韵失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换好了。” 霍骁这才高兴起来。 拉着楚忻韵在镜子前坐下,拿起黑檀木梳给她梳头。看着镜子里一双璧人,楚忻韵眉眼弯弯,嘴角带笑,柔声道,“你说,我们有多久没过过这般的日子了。”前一世成亲不久,霍骁带兵远征,一路南征北伐,回来相聚的日子寥寥无几。好不容易平定了叛乱,归京不久就被霍烨已里通外国之罪,抄了武王府。这么算来,十年里,这般安宁的日子,一年不到。 握着木梳的头微微顿了顿,霍骁道:“这一世,我定不会让你受苦。” “不。”楚忻韵笑着转过身,看着霍骁,“你对我一直很好,小尧儿,这一世,我想随军出征,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韵儿……”霍骁喃喃。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同生同死,有难同当才是夫妻。” 霍骁一把搂住楚忻韵,似乎要将她深深刻入自己的骨中,“韵儿。” 霍骁,谢谢让我遇见了你。上天对我不薄。楚忻韵笑着回抱紧他。 前一世的自己,过得并不算顺遂,姜氏母女带人挑起的风言风语,被人陷害落魄的林家,这些都是霍骁站在自己面前护着自己,护着林家。他总是用最大的羽翼把自己护的严严实实,哄在手心里。一开始的成亲,只是发乎情,止于礼的客套。到了后来真的动了心。她相信霍骁说的,幼时惊鸿一瞥,注定缘定三生。 第58章 贺礼 又是半天温存,当婚房的门打开时,在门口晒着暖暖阳光的杜管家吓了一跳,两位主子衣裳整洁的出来,急忙请罪道:“奴才服侍不周。请王爷王妃恕罪。” “不关你的事。”霍骁淡淡的笑道,执起楚忻韵的手,相视一笑,“以后和王妃有关的事务,本王亲力亲为。” 王爷真的将王妃宠到天上去了。杜管家暗自点头,笑道:“奴才让人一直温着饭菜,王妃可需要用些。” “呈上来吧。”霍骁吩咐道。 杜管家急忙让下人摆桌,道“奴才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想着王妃是江南人士,便让厨子做了些清淡的苏州小菜,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楚忻韵温和的笑了笑,正准备接话,霍骁道:“韵儿喜欢青笋蘑菇还有蜜汁鸭,城南那家的清明果,若是有就备着。她喜欢羊乳糕这类的小点心,让厨房备着。冬天的菜里加些生姜,暖身。对了,外头的点心温着,冷的话就撤换掉。”杜管家一一记下,楚忻韵笑道,“我哪有那么娇气。” “我就宠我媳妇,不行吗。”霍骁笑眯眯道,俯身在楚忻韵耳边道,“多吃点,晚上才有力气……”被楚忻韵狠狠一掐,龇牙咧嘴的表示疼。霍骁故作无辜道:“我说的是有力气爬山,媳妇你想到哪里去了。” 装!楚忻韵瞪了他一眼。霍骁咧嘴傻笑。杜管家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笑容快要溢上天。王妃一点也不怕王爷,挺好的。 霍骁原本不注重吃食,府里的厨子便是军营里退下来的老伙夫,烤肉是一把好手。但是思及楚忻韵平日里喜好清淡的,特意把登仙楼的大厨挖了过来,专做苏州小菜。碧螺虾仁最是拿手,楚忻韵心下喜欢,多夹了几筷,霍骁当即就提了那厨子的月钱。 用完膳,楚忻韵站起来揉着微微有些吃撑的肚子,拉着霍骁要去霍骁的训练场溜达两圈,这时听闻底头下人来报,说是右将军来了。 右将军原名曾佑,长得一张狐狸脸。远远的朝楚忻韵笑吟吟的一拱手:“嫂子。”身后几名亲兵看着两个箱笼的东西往院子里一放,曾佑笑眯眯道:“王爷成亲,我们做弟兄的自然也要恭贺一二,只是想来嫂子也是见多识广的人,金银珠宝怕是入不得嫂子的眼睛,弟兄们想了想,拿了些特产来祝贺王爷。顺便讨些喜气。”曾佑窜到霍骁身边,无赖的一摊手,“王爷,喜钱。” 昨日的大礼,霍骁的亲军里就派了楚容一人,左右两位将军都留在军营里。曾佑今日特意过来讨喜钱。 “开箱!看看你送的是什么东西!”霍骁如何不知道曾佑那一点小心思,讨喜钱怕是顺带,真正的目的还是来看看武王妃。他冷哼一声,让下人把曾佑带来的箱子打开。 楚忻韵兴致勃勃道:“我自己开,将军请上座。”她取了钥匙就要去开箱。霍骁拦在她面前,“小心些。” 曾佑立刻委屈的伸起冤来:“王爷可是怕属下会谋害王妃?” 霍骁冷眼斜视他,冷笑一声:“军里谁不知道右将军最是诡计多端?” 曾佑讪讪,坐在椅子上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饮用,不去接话。 第一箱就是普通的毛皮,西北的乐器和装饰物,看着有些寒碜。曾佑道:“这些是军里弟兄们凑得,请王妃笑纳。”楚忻韵笑了笑,拿起一串牙骨串的项链,眼睛亮晶晶的:“霍骁这个好好看!” “这是西北塞疆人成亲时的装饰物。”霍骁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喜欢就好。” 楚忻韵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般,对于箱子里的东西稀奇的不行,这个摸摸那个碰碰,一脸欢喜,前世她并没有随霍骁出征西北,西北边陲的人土人情了解的不多,真心稀罕这些礼物,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眼睛亮晶晶的对曾佑道:“谢谢右将军。”手里还抱着一个粗陋的陶罐,美人和丑罐。看着和她那张娇俏精致的脸有些不搭。曾佑有些讪讪的移开视线。 第一个箱笼里的东西,楚忻韵宝贝的不行,让人将这些东西摆到自己的屋子里,拿着钥匙去开第二个箱子。霍骁察觉到箱子里有动静,警惕的挡着楚忻韵面前,瞪了曾佑一眼。 曾佑无辜道:“王爷……这第二个箱子里的可是大宝贝,我和老左废了半天劲才找到的。” “小心些,里面是活物。”霍骁取过钥匙,低声道,“我来开吧。” 这个箱子比第一个更沉些,上面开了些小气孔,霍骁心里存了三分警惕。 咔的一声,锁孔和匙孔吻合,箱盖打开。箱子里一只巨大的蜥蜴懒洋洋的抬起头,浅黄色的眼睛冷冷的盯着霍骁。 霍骁脸上隐隐浮现着怒意。曾佑干咳一声,抬起头对上霍骁那双冰冷的眼睛,正欲开口解释。楚忻韵已经扑了过去,看着那只头上长着鸡冠,相貌不同于其他蜥蜴的活物,胆子极大的伸手抚摸蜥蜴的下颌,“这……这难道是地沙龙?!” 地沙龙,是荒漠里罕见的一种蜥蜴,一身坚甲刀枪不入,尖牙里带着毒,前人传记里曾写道“……地沙龙忠心护主……且不亚于猛虎。”野史里记载,前朝大将军驯养了一只凶猛的地沙龙,令敌人闻风丧胆,不少战役的胜利都有那只地沙龙的功劳。后来大将军遭奸人所害,地沙龙护主替将军挡了一刀,随主殉葬。之后,后人纷纷寻找抓捕地沙龙,想要和那位将军一样,有地沙龙的保护。可惜,只有一西域商人偶然见过一只,此后再无音讯。 曾佑道:“这不王爷大婚,兄弟几个想着找个稀罕的东西权当祝贺,前几个月,老李在西北来了信,说是见着了地沙龙的影子,兄弟几个原本想抓一只养在军营里,前个月听闻陛下赐婚,哥几个一合计,老李便把这家伙快马加鞭送到京城里来,就当是贺礼。”地沙龙哪是那么好抓的,费了心还要看运气,抓住了千里送活物又岂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还是把一直地沙龙运来京城。其中艰难可知。难怪前几日,左副将神秘兮兮的从军营里拉出几匹宝骏,过了几日才回来。 曾佑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拿着扇子一个劲的扇风,看的楚忻韵都觉得冷。曾佑说:“这不嫂子……一个弱女子总要留点防身吧。嫂子不嫌弃就是最好。” 楚忻韵心下有几分感动,抬头看了霍骁一眼。霍骁眼中戾色褪去,道:“没有下次。” 曾佑松了一口气,“是。” 这边正说着话,楚忻韵笑眯眯地抚摸着地沙龙。地沙龙冷冷的看着她,半晌低下头,主动将头上的鸡冠蹭入楚忻韵掌心。手心传来滑腻的触感,楚忻韵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感叹:“好乖啊。” 曾佑道:“看来王妃和这家伙也是有缘分的。”楚忻韵大着胆子把地沙龙从箱子里抱起来,一个两三岁孩子的声量,抱在手上也是颇有分量。霍骁心疼楚忻韵被自己折腾的酸疼的腰,上前伸手要帮她抱着地沙龙。 地沙龙猛地抬起头,以迅雷不及之势张嘴狠狠的朝霍骁的手咬去。霍骁眼疾手快,一掌拍在它的下颌上。地沙龙有些错懵,随后委屈的抱紧了楚忻韵。头放在楚忻韵肩上蹭了蹭,见到霍骁瑟瑟缩缩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你和他计较什么。”楚忻韵安抚的摸了摸地沙龙的背,“还小呢。” 霍骁瞪大眼睛,“媳妇,它咬我!” “这不是没咬到么。”楚忻韵淡淡道,一边吩咐下人煮些鸡蛋来。 霍骁的危机感当时就蹭蹭蹭的上来了,家主地位不保! 他狠狠的瞪着那只趴在楚忻韵身上的地沙龙,地沙龙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黄色的瞳孔里闪过几分得意。 成精了这是! 霍骁和曾佑想到。 为了避免引火烧身,曾佑急忙告辞。武王府就剩下霍骁和地沙龙两相对视。 “霍骁霍骁,你说给他取什么名字好。”楚忻韵抱着地沙龙兴致勃勃的问道。地沙龙乖巧的蹭着楚忻韵,短手短脚的攀在她身上。霍骁见了心里冒火,本王媳妇也是你一个蜥蜴能吃豆腐的?!霍骁淡淡道:“听说贱名好养活,不然叫二狗吧。” 地沙龙闻言,不知道听没听懂,它一个劲的摇着自己的头。 霍骁道:“媳妇啊,看它的样子好像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我听人说,这东西摇头表示同意和欣喜。” 地沙龙愣住了。 “真的么?”楚忻韵有些怀疑,“可是这名字……”她为难的看着霍骁,“不好听。我想叫它霍戈……”她楚楚可怜的看着霍骁,霍骁心软,“大名霍戈,小名二狗。” 楚忻韵高兴起来,抱着地沙龙,“大名霍戈,你叫霍戈。喜欢这名字么?” 地沙龙看了霍骁一眼,慢慢的凑过去舔了舔楚忻韵,逗得楚忻韵轻笑起来。 霍骁小心眼的握紧了拳头。 瞪着趴在自家媳妇身上的霍戈,早晚有一天把你丢掉! 第59章 霍戈 武王府里的下人看着自家这位新上任的王妃,眼神都有些怪怪的。看着柔柔弱弱甚是和善,没想到抱着一只相貌丑陋的蜥蜴不肯撒手,就算那只蜥蜴是传闻中的地沙龙也不能挡住他是个蜥蜴的事实。 霍骁没好气地瞪着霍二狗,都是它抢走了媳妇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楚忻韵一点也不怕这类生物,笑眯眯的抱着它,喂给它鸡蛋黄,霍二狗也是通了人性一般,在楚忻韵面前各种撒娇卖萌,硕大的一只蜥蜴,蛇眼眯成一条缝,兴致来了还会将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楚忻韵摸。“看上去更丑了。”霍骁心里吐槽道。他想上前抱走那只好色的蜥蜴,可是霍二狗一见到霍骁靠近就警戒的不得了,嘶嘶的叫着,微微俯下身子,要么就委屈的蹭在楚忻韵腿上,一副受气小媳妇样。偏偏楚忻韵喜爱它,每当霍骁靠近都让他往边上站站,省的吓跑了霍戈。 霍骁十分委屈,噔噔噔跑去搬了小板凳,一脸委屈的坐在大堂下,双手托着腮,可怜兮兮的望着前面和霍二狗玩的开心的楚忻韵,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大狗,脑袋上的耳朵也耷拉下来。丝毫没有人前那副大将军的威严样子。 这幅样子若是被人看去,霍骁在军中威严扫地。 媳妇不爱我了……霍骁哀哀戚戚的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帕子,煞有介事的抹着眼角的泪花。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地沙龙虽说是沙漠里的动物,可天生喜水,楚忻韵平日里喜欢看的杂文传记里记载着地沙龙的喜好。吃饱饭,霍戈懒洋洋的趴在楚忻韵的膝盖上,一动也不动。楚忻韵戳了戳它的背,霍戈回头看着楚忻韵。楚忻韵道:“来,姐姐带你去洗澡。” 洗澡?!!霍骁耳朵动了动,警惕的看着那只蜥蜴,语气哀怨:“媳妇……你要带他去洗澡?” “是啊,怎么了?” “这个……这个不太好吧……”霍骁犹豫道,“孤男寡女……” “男?”楚忻韵看了眼膝盖上的霍戈,又抬头看了看霍骁,脑袋一歪,“我霍戈?” 嗷嗷嗷!我媳妇这个动作真的是萌的不得了!霍骁被萌的嗷嗷叫,脸上一副镇定的模样,指了指霍戈:“他是男的。” “男的?”楚忻韵有些犹豫。霍骁上前趁着霍戈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霍戈的后腿,看了眼肚皮底下。脸上登时有些尴尬,“是个姑娘啊。” 霍戈被非礼,心情不大好的回头冲霍骁就是一口,霍骁眼疾手快的缩回了手,悻悻的摸了摸自己。 “书上说地沙龙亲同性,我还当是假的呢。”楚忻韵笑眯眯的顺着霍戈的下颌,霍戈十分惬意的微微眯起眼睛。“难怪霍戈和我这个亲近,是不是啊霍戈?”像是应和楚忻韵话语般,霍戈嘶嘶两声。 霍骁顿时觉得自己被一只万恶的地沙龙比了下去,心情更加恶劣。 见自家主子面色不佳心情不好,杜管家急忙掂着大肚子跑来,好言道:“王妃这等事交于奴才就好,天冷水凉,仔细伤了手。” 他蹲在霍戈面前,伸出一只胳膊等着,霍戈看了他一眼,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慢吞吞的爬到杜管家的胳膊上。 霍骁目瞪口呆,这玩意就嫌弃自己一个人?!!! 杜管家笑眯眯的带着霍戈去后面洗澡。 看到霍骁一脸闷闷不乐,楚忻韵弯了弯嘴角,走过去环着霍骁的腰,微微踮起脚晃了晃,“你生气啦?” “没有。”霍骁撇撇嘴,“地沙龙而已,何必伺候的那么精细。” “你不觉得很可爱吗?”楚忻韵笑起来,“霍戈的颜色特别好看,阳光下带着金呢,性子也乖,还很聪明呢……”它咬了我这还乖???!!!霍骁一脸不乐意。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怕冷,晚上它睡我们屋子里吧。”楚忻韵说。 霍骁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可爱还是他可爱。” 楚忻韵哑然失笑,凑上去亲了亲霍骁,“他可爱。你又没有那一身麟甲。” 一把将楚忻韵打横抱起,霍骁低声道:“那为夫要让夫人好好确认一下究竟哪个更可爱。”他抱着楚忻韵往主屋里去,房门一关挡了一室□□。 洗完澡的霍戈在地上跑的飞快,身后跟着掂着一个大肚子的杜管家。霍戈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抬头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眼杜管家。管家听着屋里头隐约传出的□□,轻笑着摇了摇头,抱起霍戈:“来吧,小主子,王爷和王妃可又要好一阵子呢,我带你去逛逛这个家吧。” 武王迎娶安宁侯嫡女热闹直到今日还未散去,人们谈起来还记得安宁侯府的十里红妆。京城里茶余饭后就在谈论安宁侯嫁女的盛况。 “安宁侯府也真是大手笔,看看人家那嫁妆。要我说这亲爹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原本风头旺的不是那个什么姜昕冉?眨眼间风光的可就变了个人。” “毕竟那是嫡宗,哪是一个庶出能比的?”有人嗤笑道,“再说就那品性,哪里是皇家看的上的。老夫人还是明白的。要不然嫁妆也不会那么丰厚。” 刘媒婆用帕子捂着嘴,一只手嫌弃似的挥了挥,捻起桌上一块糕点,一副深谙其中门路的语气,道:“你们懂什么,这嫁妆一半可都是林家的。” “林家的?” 刘媒婆老神在在,“你们忘了当年安宁侯成亲时候,那林家可是真正的运河红妆一条龙,苏州林家的家底,可比京城里一些世家大族还要丰厚。楚姑娘这番成亲,可是继承了母亲的嫁妆。” 有人想了一下昨日的盛况,暗自咂舌。邻座的姑婆好奇的问道:“平日里看不出来啊。” “侯门深院的八卦能让你知晓了去?”刘媒婆嗤笑一声,“我有个老姐们常和安宁侯府打交道,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她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的神色,见他们脸上隐约露出困惑,满意的露出一个微笑。有眼力见的人连忙叫上一壶热茶,殷勤的给刘媒婆斟上,刘媒婆一笑,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吊足众人的胃口这才开口:“还不是让那侧室夺了正室的嫁妆?” 安宁侯府的侧室算来算去就只有三房那一个。“她胆子那么大啊?” “可不是嘛,我听我那老姐们说,贪了可不少呢。这不,他家姑小姐回来一对这帐就知道其中有鬼,闹得很是沸沸扬扬。老夫人震怒了,妾室和续弦图谋正室嫁妆都是死罪,更不用说是隔了门的妾室。要我说,那姜氏也是不要脸的很,占着自己和楚家有关系老想上位。安宁侯老夫人也是被气着了这会,惩治了姜氏一番,归还楚小姐所有的嫁妆。”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不止如此,二夫人又拨了些自己的家当过去。说白了,这嫁妆,大部分都是林家出的。安宁侯府没了林家的支撑,哪里出得起这么多,别忘了,他们可没分家呢。” 众人了然,又开始艳羡起安宁侯小姐丰厚的嫁妆。 角落里的人突然嗤笑一声,淡淡道:“嫁妆再多又怎样,嫁给王爷能有几天好日子?”一番话满堂皆惊,惊而沉默。 刘媒婆连连摆手,“王爷可是抬了一百八十聘又三十六匣并十八抬,顶级王妃的聘礼,若是不重视,哪能出这么大气力?” 那人嘲讽道:“面上的工夫罢了,武王是什么人?嗜血魔头,那楚姑娘能有几天好日子?再说了,他出这些东西和楚姑娘身后的林家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这番话不无道理。皇家之人向来薄情,皇上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那么宠爱惠妃,后来就因为惠妃身后的江家垮了,从此将她打入冷宫。眼下又是皇子争储的时期,武王这番和安宁侯府成亲自然也就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向伶牙俐齿的刘媒婆这番有些语塞,她只能摆了摆手,喝了一口茶,“往后你们且看着吧。” 众人神色各异,没人留意茶楼门口那么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丫头。 康平候府。 出去采买的小丫头提着一沓油纸包一溜烟的跑到小姐的屋子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邓语嫣披着狐毛袍子坐在窗口的塌下懒洋洋的翻着膝盖上的书,听见推门的声音,半抬起一只眼:“回来了?” 小丫鬟放下东西,凑到身边,“小姐,我出门可听了个大八卦。” “什么八卦把你高兴成这样?” “前阵子,安宁侯小姐可是被皇上赐了婚,嫁于武王,听说可不是情愿的呢,嫁过去可没得几天好日子。” “是或不是,与我有何关系。”邓语嫣淡淡道。 小丫鬟甚是不平,“若论起才华和美貌,分明小姐和她不分秋色,可偏偏就她那副狐媚样子处处勾搭人,大家都夸她。这下可好了,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邓语嫣合上书,抬头淡淡的看了小丫鬟一眼,“这番话你是从谁那里学的?” 小丫鬟浑身一抖,勉强笑了笑,眼神飘忽:“这,这些是奴婢的真心话。” “真心话?”邓语嫣板起脸,把书重重一拍,“你们真当我好糊弄的!” 第60章 赴会 “奴婢……奴婢不知道小姐说什么。”小丫鬟心里一慌,怀里踹着的一个小玉镯子此刻灼热的有些烧心。 “永定伯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非挑着我们和安宁侯闹开。”邓语嫣淡淡道,“罢了,从此你就出了我这院子。琴书,把她带出去。”邓语嫣身边另一位丫鬟上来半是强硬的将人带出去。 从主子的院子里被赶出去的丫鬟,说明德行有亏,是再也进不得主子的院子,只能打发去做粗使的活儿。小丫鬟当时瞅着白净,一入府就被选做小姐的近身侍女,在康平候府中也是二等侍女,哪里做过粗使的活。当下,肠子都悔青了。 “对了,宫里头的赏梅宴快到了,把姨妈上次送我的发簪带上。” “小姐,那可是……”邓语嫣摆摆手,打断琴书接下来的话,“听我的罢,楚姐姐成亲我没有好送的,送只簪子聊表心意。” 如今的楚忻韵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又已是□□,和皇室的关系匪浅。若是能……那么,和靖王……想着,几抹红晕悄悄爬上邓语嫣的脸颊。 自大婚后没几天,天气正式入冬,塞北迎来第一场大雪,西边的鞑子第一波进犯,被霍家军拦下。战报千里加急送到京城,龙颜大悦,当下又赐了还在休假中的武王好些奖赏。 先是赐婚安宁侯,接着又是赏赐,一时间武王霍骁的风头在朝中无人能敌。 “这倒是件好事。”霍骁看着暗卫送来的密信笑了笑,“还好在休假,不然不知道要面对多大麻烦。” “比如?”楚忻韵笑眯眯的倒了一杯茶,蜷在椅子上捧着热茶满足的眯起眼睛。 “比如……见到太傅没有行礼,比如翻旧账。”霍骁道,“一点小事都能被无限放大,到时候没准还会被责罚。” “你倒是开心了,那些原本憋着劲的人心里可不知道有多难受呢。”楚忻韵道。 正如楚忻韵所说那般,霍骁风头正旺,可偏偏人不在朝中,又刚刚立下功劳。有些人心底可就憋着一股歪火没处可发。 比如,永昌伯和永定伯兄弟俩。 下了朝,正好碰上春风满面刚刚升任正三品通政司通政使的楚承仁,想到前些日子自己被陛下生生连根剜去的那一大块肥肉,好生肉痛。看着春风得意的楚承仁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永昌伯咬紧牙关,强挤出一副笑容对楚承仁道:“恭喜楚大人了。” “客气客气。”楚承仁面不改色对着兄弟两一拱手。永昌伯仿佛吃了一只苍蝇,气梗在那里。 “通政使是陛下的左右手,身居要职,楚大人家世清白,自然当得起圣上的厚爱。”永定伯不阴不阳的说,在家世清白上加重了读音。“外头那些风声碎语,陛下圣明,自然明察秋毫。”楚承仁面色微微一僵,装作没听懂永定伯的话外之音,风度翩翩地笑道,“在下谢过二位大人,先行告退了。” 永昌伯看着楚承仁离开的背影,冷冷的啐了一口。 迟一步出来的霍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和宋安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从楚承仁这里下手,可以一石三鸟,先挑拨永定伯对楚承仁下手,利用先前姜氏的事情败坏楚承仁的名声,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后,自己再出手帮助楚承仁。这种书生出身的人最是死板,必然对自己感恩戴德。既然安宁侯都愿意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那么楚忻韵自然也会随着父亲。到时候,一切都到手了。 当天夜里,一个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去京郊的别庄,在姜昕冉的屋子门口塞了一封信。 第二日,是宫里的赏梅会。 按照老规矩,京城中五品以上官员妻女,外地三品以上官员及侯门亲贵可以入宫赏梅。说是赏梅,实则是替宫里适龄的皇子皇孙们找结亲的对象,家中有年龄相仿公子的人家,也可借此机会来相看姑娘。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相亲。 上一世就是在赏梅宴上,太后欲把楚忻韵许配给霍烨,后来姜昕冉冒着落人口实的风险说出她和霍烨有了儿女私情,这才让楚忻韵嫁于霍骁。而这次的赏梅宴,楚忻韵是作为武王妃去的,不再是备选的待嫁女。心境也是不一般。 这次进宫,是作为新晋的王妃进宫,是去宫里领代表皇家身份的玉牍,领完玉牍才能算是刻入大辰霍氏皇家族谱的人。既然作为王妃进宫见太后,自然要穿上相应品制的宫装。一身海棠红压金雀栖梅枝雪绒夹袄襦裙,娇嫩又不失端正。长发束起扭成十字髻,细细的插上紫水晶缺月木兰簪,插上八支珍珠钿,眉间点了一抹飞云钿。细染红唇,嫣然一笑,回眸间是人间最美□□。 霍骁心头一动,执起黛青色眉笔,道:“我替你画眉。” 楚忻韵的眉毛天生就很好看,霍骁只是轻轻的描摹几笔,更显楚忻韵明艳动人。 “手艺不错。”楚忻韵照了照镜子很是满意,大大方方的拉过霍骁在他脸上印上一个红唇印。 “那是我媳妇长得好。”霍骁笑眯眯道。 楚忻韵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捏了捏他的脸,“嘴这么甜。”霍骁嘿嘿的傻笑两声,换上王爷品制的衣服,暗紫长袍搭上腰间朱红色腰带,更显人挺拔精神。 杜管家在门口提醒道:“王爷,时候差不多了。” “走吧。”霍骁取下架子上楚忻韵的狐绒大麾,推开门的时候就给楚忻韵披上,一路紧紧握着她的手。 空中下起小雪,霍骁生怕楚忻韵冷着,又渡了些内力过去,整的人周身暖融融的。 马车是霍骁特意令人打造的,双层木板中间有隔层,夏天里头放冰块,冬天夹棉花,马车内部细细的裹上了绒布,坐上去的时候不会那么的冰冷,窗子也是双层的,加厚的棉绒帘子将外头的冷气隔绝开。 楚忻韵掀开门帘,下了一跳,霍戈懒洋洋的趴在马车里,看到楚忻韵立刻兴奋起来。 “它怎么在这里?”楚忻韵又惊又喜,猫眼一下子钻进去。 而霍骁,在看到那只非常心机的地沙龙后,脸就耷拉下来了。回头低声问杜管家,“不是说把二狗关到别院去么,怎么出现在这里?”声音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杜管家道:“奴才找了半天,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霍戈小姐果然机灵。” “小姐?!” “是啊,”杜管家点点头,看着霍戈满是宠爱,“王妃让我们这么叫的,难道王爷不知道?” …… 霍骁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他看着黏在楚忻韵身上一个劲撒娇的蜥蜴,心情非常复杂。 大概是看出了自家主子在和地沙龙吃醋,杜管家笑道:“王爷可别小瞧了霍戈小姐。前几天,它大概是觉得追风的马厩暖和,白天喜欢往那里跑,和追风相处也是融洽,昨天南边新进的饲料里,不知怎么的混了几株马头白进来,府里的下人都不觉得有异,就霍戈小姐发现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追风的食槽翻个干净,找出那几株马头白。”追风是霍骁的爱马,浑身漆黑唯独蹄子是白色的,是难得一见的乌云踏雪种,霍骁对它很是重视,不容一点疏忽,平时闲下来的时候,总会亲自给追风梳毛。 闻言,霍骁皱起眉头,“马头白?”像是应和霍骁的疑惑一样,高大的黑色骏马长鸣一声。 “就是这种。”杜管家从怀里摸出一株干草,样子和寻常的马草没什么区别,就是草尖的位置稍稍带了一些白色,比寻常的马草宽了些许。“这是西南那里的马头白,比北方的宽了些。这马头白又叫马儿倒,马儿若是误食了,轻则腹泻,重则暴毙。这批混进来的量不多,奴婢多了个心眼,已经叫人去查了。”霍骁脸色稍霁,看了眼霍戈终于不再嫌弃,“这家伙,看着倒有些用。” 杜管家笑眯眯的招招手,对霍戈道,“霍戈小祖宗,今儿可是大日子,你可不能去,来,我带你后院玩。”霍戈抬起头看了眼杜管家,低头蹭了蹭楚忻韵的脚,略带嫌弃的扫了霍骁一眼,窜出去扑在杜管家怀里。 霍骁:…… 本王居然被一只地沙龙嫌弃了?!!! 楚忻韵忍笑,对霍戈挥了挥手。 杜管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王爷,地沙龙身上的味道,一般的毒虫毒兽甚是害怕。宫里头最近风声紧,多让王妃和霍戈接触,也有好处。” 霍骁眼神一凛,点了点头。手腕轻轻一抖,袖子里抖出一只小银坠儿。 “出发吧。”他翻身上马。 车队向宫里驰去。 宫门外停了数十辆精美的马车。靠近一点,袅袅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看来这便是前来赴赏梅会的诸位夫人小姐的驾座。霍骁带着楚忻韵从皇宫的东侧门进去,出示了皇子腰牌,走过长长的风雨桥亭,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见到。下了风雨桥亭,左拐,前头隐约传来谈笑声,这才遇到前来赴宴的其他女宾。 “这条路有亭子,没那么冷。”霍骁道,替她拢好外袍,又渡了些内力过去。 楚忻韵笑着说,“这一路上你都护着,哪有那么冷。”这话倒是不假,霍骁生怕楚忻韵冻着,一路上紧紧握着手,渡了不少内力,楚忻韵整个人都是暖融融的。 “没冷着就好。”霍骁道,“我陪你过去,我也要和皇祖母请安。” 两人到了大殿外,门口候着的小太监高声禀道:“武王携王妃到——” 太后闻言笑出声,对一旁的安宁侯老夫人道,“我说什么呢,他们这小两口果然一起来了。”对外头道,“快让他们进来。” 第61章 宫宴 殿里一干年轻的女眷匆匆避到一旁的大屏风后,坐在椅子上的,都是上了年岁的诸位夫人。有年轻好奇的小姐扒着屏风的缝隙往外看。 霍骁一身紫衣,一路紧紧护着楚忻韵走进来。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若是不说,没人会将他和外头那个杀敌如麻的凶神武王联系起来。陌上公子世无双,视线几乎不离身旁的楚忻韵。看着甚是般配,伉俪情深。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姑娘,暗暗嫉妒着楚忻韵的好运气。又大着胆子打量着霍骁,脸颊偷偷的红了一下。 武王夫妇在太后面前站定,各自行了一个礼。太后满意的打量着楚忻韵,满意的点点头,对一旁的安宁侯夫人道:“我的老姐姐,本宫原本听说韵儿是个出类拔萃的,可如今一见这模样,倒是我们霍骁占了大福分的。” 安宁侯老夫人心底原本有些憷霍骁,毕竟霍骁明着是帮楚忻韵的,对安宁侯府的印象不是太好。但转念一想,如今霍骁是楚忻韵的夫君,安宁侯又发落了姜氏母女,连带着霍骁对安宁侯府的印象应当有所改观。她有些不安的摆正了身子,笑着道:“太后娘娘过奖了,能嫁给王爷,是韵儿三世修来的福分。” 太后赐了座,霍骁护着楚忻韵坐下,寸步不离紧紧挨着她。屋子里暖炉烧的正旺,霍骁摸了摸楚忻韵的手,正热乎,安心的点点头,又担心楚忻韵热过来,伸手将她身上的外套解开。 太后见状,忍不住笑起来,“瞧瞧这一对,刚新婚的就是不一样。几时见过骁儿这么体贴。” 安宁侯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见楚忻韵被霍骁伺候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不住出口教育,“韵儿可不能占着王爷的喜欢,过了规矩。” 霍骁将楚忻韵的外袍收好,淡淡道:“韵儿的规矩一向学的极好,这一点,想必安宁侯夫人是知道的。” 安宁侯老夫人一阵语塞,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霍骁不去搭理她,转头关心起太后的身体,为表孝心,特意献上五株百年野山参。虽然宫里并不缺这几株山参,但总归是小辈们的心意,太后笑了笑,收下来。转手又送了楚忻韵一对凤镯。 屏风后,康平候小姐看着外头楚忻韵和霍骁相处的那么融洽,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艳羡,又看到太后送的那一对凤镯,更生出几分羡慕。想过去和楚忻韵说些话,可是碍着霍骁在。 幸好,霍骁一个成年男子,就算是王爷,也不方便在女眷多的地方久待,闲聊了两句就告辞。躲在屏风后的女眷这才三三两两的出来。 邓语嫣犹豫再三,最后悄悄的挪到楚忻韵身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其他急着上来抱新晋王妃大腿的妇人挤到外头。她看着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楚忻韵,不由得露出几分钦羡,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宫外的钟鼓过四声,太后身边的嬷嬷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太后点点头,嬷嬷高声道:“诸位,请移步后花园。”众人急忙起身,等着太后并着几位品级较高的夫人先过去,才跟在后头。 楚忻韵稍稍慢了几步,落在后头。邓语嫣磨磨蹭蹭跟着她身后,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出了殿门,就看到不远处候着等着的霍骁。 看见楚忻韵出来,霍骁上前抖开那件狐绒大麾,严严实实的将她裹起来。邓语嫣这才发现,楚忻韵这次竟然不带一位侍女,独身前来赴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琴书这次随着邓语嫣一同前来赴宴,依照她的身份,是入不了内殿的,只能在外头候着,看见自家小姐出来急忙迎上去。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望去,也是呆了一下。还好早早的反应过来,低声道:“小姐。” 邓语嫣收回视线,遮去眼中的羡慕,笑了笑,“没事,我们先走吧。” 她是羡慕楚忻韵。十五六岁且是当嫁的少女,心里几个不怀春。总想着嫁一个如意郎君,戏文里说多的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总是勾人幻想。才子佳人总是一番佳话。可是身为侯门贵女,婚姻更不能由自己,就算借着楚忻韵搭上了靖王霍韬,可是却未必能如同楚忻韵和霍骁这般恩爱。 她笑了笑。大概有人生来就是受尽宠爱的命吧。 第62章 采梅 宫里的宫宴又是另一番讲究。 座序的安排处处透着精细,哪家的大人升了官,夫人的自然位置高一层;哪家大人被陛下不喜,那夫人就坐的偏远些。隔亲的要安排在邻近,太后娘娘有偏喜爱的姑娘家,那座序也要往上提。 王妃又是不同。有品级的坐一起。新嫁妇瞅着太后的心思,是和未婚女在一起,还是和老王妃在一起。这里头可有大学问。 太后喜爱楚忻韵,自然将她带着身侧。座位就在副桌上,和几位公主以及诰命夫人坐一处。而安宁侯老夫人作为太后的手帕交,自然有荣与焉的与太后同桌。 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精心安排,等霍骁带着楚忻韵过去的时候,恰好遇上霍烨和霍韬前来向太后请安。登时,霍骁的脸色有些不佳。 霍烨倒是一脸天真,欣喜的冲楚忻韵亲热地喊道:“韵妹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急忙改口,热忱道:“你看看我,这一时半会倒是忘记了,应该叫皇嫂了。”这番话看似无心,但听起来总是多了那么几分有意的暧昧,像是楚忻韵先前和霍烨有过什么一般,给霍骁戴了一顶绿帽子。同桌的诰命夫人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平时好的就是些豪门深院的八卦,一听到这个,瓜子也不嗑了,眼角的余光集中在楚忻韵身上。 霍骁揽着楚忻韵的手一紧,正想开口,却被楚忻韵抢先一步。 楚忻韵大大方方的笑道:“见过皇弟。” 霍烨有些感叹道:“没想到当年御花园一见……如今却成了嫂子了。” 楚忻韵有些害羞的倚在霍骁怀里,仰慕的抬头看了一眼霍骁,带着几分羞涩道,“这……算是命中注定吧,也是得偿所愿。”霍烨接连被楚忻韵打脸,神色有些不佳。霍骁低笑了一声,略带了几分挑衅的看了霍烨一眼,对楚忻韵道:“亦是本王得偿所愿。” 同桌的夫人忍不住打趣起来,“王爷和王妃果然是两情相悦,这姻缘果真是天注定的。” 霍烨面色不善的看了霍骁一眼,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脸色阴沉的坐下。 皇子们和太后同桌,依照年龄长幼排好,霍韬挤在霍烨和霍骁中间,俊美不凡温润如玉,性子也是温吞。见霍烨面色阴沉,太后隐隐带着不喜的目光扫过来,含笑说了几句解围的话,这倒是让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论起长相,留在京城的三位皇子里,霍韬和霍烨是最为出众的。太后不喜欢霍韬,有一个蛮夷出身的母妃狐媚陛下,加上霍韬长相碎母,阴柔甚至有些妩媚,看上去一点都没有随了皇帝的英气。但是相比之下,比起霍烨,则又显得霍韬亲近了那么几分。霍烨是元后之子,元后代表的左相势力是右相派出身的太后视为眼中钉。太后费了不少力气才整垮元后提携新后上来。对于元后的两个孩子却很是棘手,当年之事,霍烨或多或少听说过,难免不对太后怀恨在心,祖孙实在无法亲近。 既然无法收为自己人,那就远远的削了他的势力。太后一直在做这件事。可惜,皇帝对元后也是有几分感情的。对于元后去世心底始终存着几分愧疚,这份愧疚自然的落在霍烨头上。 皇帝对霍烨极为严格,一点点小事都会让霍烨受处罚。但是皇帝对霍烨又是宠溺的,在不越界的情况下甚至默许他和朝中的大臣相结。这分明就在按照储君的样子来培养霍烨。皇帝虽然对霍韬也是宠爱,但郦妃知情识趣又是个外族人,霍韬在朝中虽说已经插手政事,但却始终没有捞着有分量的职位。太后暗暗心惊,霍烨这个孩子心太野了,不满足一步一步成为太子。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东宫而是那个皇椅。霍烨若是登基,难保不会彻查当年元后之事,左相派和右相派向来水火不容,到时候,右相派会遭怎样的清洗,太后不敢想。 太后中意的储君人选,是霍骁。母后是良妃,出身名门,保持中立,后来不幸病逝,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留下来的孩子,又从小为国征战,虽说在外头有些残暴的名声,但这些在霍烨面前,都不算什么。霍骁从小聪明,品行端正。在几位皇子里,最是让太后满意。本来想将自己旁家那位嫡小姐嫁给霍骁,一来,右相旁家虽说不是什么显赫的官位,但在朝中渗透甚广,人脉之广是皇帝没有想到的。二来,霍骁本身功高有些震主,手握兵权,以皇帝多疑的性子肯定不喜欢霍骁和受重用的侯府联姻,娶一个出身默默的小姐,会让皇帝放心的多。 安宁侯小姐虽好,但不适合霍骁,若是嫁给霍烨,倒是最好不过。霍烨需要一个没有什么实力却深受皇帝喜爱的亲家,这样才能让皇帝对霍烨有警觉之心。可没想到,霍骁倒是对楚忻韵一见钟情,早早的向陛下求了旨赐婚。 太后暗中摇摇头,真不知道霍骁这一腔的深情随了宫里哪个人。 原本这赏梅宴是替霍骁备着的,如今霍骁成家,底下的成年皇子,就剩下霍韬和霍烨二人,自当成为今晚的主角。 比起霍韬,霍烨明显更受那些老臣的欢迎。 有心思活动的大臣,巴着时机,让自家小女上来献舞献歌,以求能得到皇子和太后的青睐。 邓语嫣心怀小鹿,含羞带怯时不时抬头瞄两眼霍韬。但是霍韬一副无心歌舞的样子,对周围示好的眼神恍若未闻。 霍烨心底憋着一口气,闷闷的喝着酒。让不少看好他的女子隐隐心碎。 赏梅宴的重头戏,在于酒过三巡的采梅。 采梅是大辰由来已久的传统。外头人家去梅园里采摘一株新鲜的梅花插入瓶中,以此求福。不过宫里头则多了一分别的蕴意。这梅是人人都能采,采下来的梅花绑上漂亮的红绳结,写上自己的名字,投在宫里头的大花瓶里,放在庭院中。三日后,择花开最旺的那户人家,由宫里的太监前去通知,并交予进宫的门牒。这便说是,宫里头的贵人相中了这家姑娘,没几天,圣旨就会下来。 因梅与媒同音。赏梅宴以花做媒,听来也是文雅。 参加赏梅宴的女子,都虔诚沐浴,入宫三天戒食烟火,以此求梅神庇佑。 酒过三巡,太后身边一位粉色宫装的宫女提着一盏精巧的灯笼前来,朝众人款款一福身,脆生生道:“娘娘,时辰到了,今冬这第一株吉梅,娘娘打算请谁来采。” 太后放下酒杯,温和的笑了笑,道:“宫里最近可是有一番喜事的,。”她看着一旁的楚忻韵,“不如,就由武王妃来开这个彩头,本宫觉得皇家也该多多开枝散叶的好。”这话摆明了是要纳妃。其他女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楚忻韵站起身,落落大方的冲太后一福身,“臣妾谢过太后娘娘赏赐。”她走到那名宫女身后,柔声道:“还请姑娘带路。” 精巧的灯笼带着跃动的亮黄的光亮,照出一小块暖意。梅园里挂满了精致的宫灯,点亮得如同白昼。那宫女只将楚忻韵引导梅园里,便不再走了,“娘娘请。”跃动的亮黄停在梅园门口,停住一干人好奇的视线。 梅园,顾名思义,开满了各种各样的梅花,梅香袭人。让楚忻韵有股将这里的梅花都采下来回去酿成梅酒的冲动,还好忍了下来。 梅树层层掩映,各色梅团如赘雪压枝头,又软的似天上彩霞,雪海香涛,风过梅香似在云中绕。 不多时,楚忻韵拿着一支朱砂台阁的梅花出来。红艳艳,花团紧簇,很是喜庆热闹。 宫女的手指灵巧的勾挑,在梅花枝的尾部打上一个红结。在前头提着灯笼带路。楚忻韵回到宴座,将那支梅花递上去给太后。 太后一见这支红色紧茂的梅枝,满意的笑了,这武王妃果然是个知情识趣的。太后一高兴,当即就赏了楚忻韵一盅蟹黄羹。 太后看了一眼自己那旁系章家的嫡小姐,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之女,这家室在京城并不出挑,在皇帝面前也不打眼。但是胜在翰林院出来的,家里又是三代同职,多少大臣都是章家的学生,这门路,可远比安宁侯府广的多。当正王妃不行,那当个妾,倒也不算辱没了。 太后这里心下自有计较,另一头,早在楚忻韵采了梅枝回来就按捺不住的其他侯门小姐,得了令,脚下匆匆,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温婉的样子朝梅园走去。宴厅一下子空荡了几分。太后对楚忻韵笑道:“韵丫头,你和骁儿刚成亲,趁着新婚,早点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事。”这是在催孩子了。 霍骁心下一凛,和霍韬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今储君之外尚未定下,而几位皇子先有子嗣者,立为太子的几率就大了。而霍骁,是个将军,其次,才是皇帝的儿子。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将在外,家室在京,将来若是打起仗来,一个楚忻韵留在京城已经让人牵肠挂肚,更何况再添一个幼子。京城里唯一留下子嗣的皇子,这分明是个明显的靶子。再说,楚忻韵年纪尚小,每次两人亲热霍骁都注意着分寸,哪里舍得让楚忻韵这么早就受怀胎那般苦。 霍骁道:“皇祖母,韵儿尚小,这事儿孙儿还不急。且心疼自己夫人,不想她遭那么罪。” 太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怎么的,楚忻韵总觉得心底一阵不安。她和霍骁对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霍韬笑了笑,掩饰的喝了一杯酒,对着一位小太监勾了勾手指。 第63章 对诗 众小姐采梅三三两两的回来。有的学着楚忻韵采了红梅,想着也许能投中太后的喜好;有的偏好高洁,采来白梅,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有的往梅园最里头走去,瞅见那几株与众不同的黄梅,小心的采下。 邓语嫣心里想着霍韬,想来想去,觉得那人淡雅的气质宛如寒雪中一株傲然绽放淡粉色的梅,简单不重瓣。采来一支粉梅,小心的擦去花上雪。紧紧握在手心里。 少女心思在此刻又有些活跃起来,没准……没准这是梅神的保佑呢…… 宫人将采来的梅枝做上记号,投入一个巨大的瓷瓶里。摆在了院子正中间。姓名藏入巨大的瓶身里。 邓语嫣含羞看了霍韬一眼,却正好迎上霍韬的眼睛,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急忙低下头去。 这一切落入霍烨的眼中。他盯着邓语嫣看了一会,蓦地开口,懒洋洋道:“四哥可有合适的人家?” 霍韬笑道:“一切全凭皇祖母和父皇安排。” 霍烨笑了一声,凑过去压低声音,“我瞧那康平候小姐相貌不错,对四哥似乎也是有意的。” “五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坏了姑娘家的名声。”霍韬淡淡道。霍烨笑道:“实不相瞒,臣弟对那位康平候小姐甚有好感,臣弟不想夺人所好,故,先来问问皇兄的意见。” “这事可不是你我所能决定呢。”霍韬淡淡道。 霍烨很是神秘的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话,但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看样子颇是几般笃定。 霍韬温和的笑了笑,只当是自己弟弟年幼无知的话。 赏梅宴的另一个小□□,是对诗。 大辰以文为荣,女子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接通为荣,民间只要家境尚有富裕的人家,都会请私塾先生教女子一二句诗词,更不用说官宦人家。不过楚忻韵倒是个例外,比起文绉绉的对诗,她倒是对看些野史杂记感兴趣。平日里二夫人又是宠她,自然不去管这些。 原本楚忻韵以为,,对诗这种事情一般由太后心仪的王妃人选开口,比如上一世就选中了自己,不过这一世自己已经嫁为人妻,所以怎么说也该换个人。入宫前完全没有精心准备,只打算看热闹。 可谁知太后沉吟片刻,依旧点了自己的名,“韵丫头,本宫听闻你文采极佳,这个彩头,还是你来讨了吧。” 楚忻韵有些傻眼。但面上却是不显。 大脑飞快的回忆上一世自己读了那首诗,可惜时间太久记忆已经模糊不堪追求细节。胡乱之下只能随口瞎编,“回太后娘娘,那臣妾就献丑了。” 她站起身,款款道:“亭亭云蕊艳匝路,袅袅雪香飘云烟。青女独坐霜冬寒,素妍禽窥迎春台。”诗吟完,霍骁捧场的鼓起掌。太后略一点头,“诗不错。本宫听闻章学士家长女也是才貌双修,不如由章小姐接下一首?” 隔着几个座位的章素翎缓缓站起身,向太后款款一福身。柔婉的声音柔柔道:“民女斗胆献丑了。——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自【宋.张道洽《瓶梅》】) “好诗。”伴着那柔美的声音细细品来,别有一番意境。太后满意的微笑,道“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章素翎应了一声,款款上前。杨柳细腰似乎盈盈不堪一握,寒冬里一袭鹅黄色夹袄,更显的柔弱几分,让人心生怜惜。长相虽说比不得楚忻韵那般艳丽大方,但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风味,眼角淡淡一颗泪痣,顾盼间似有脉脉春水。举手投足间尽显柔婉之姿。 太后越看越满意,遂道:“这姑娘本宫喜欢,就留在宫里陪本宫吧。” 章素翎谢了恩,太后倒也没放人走,就安排着在自己身侧坐下,恰好正对着霍骁。 霍骁最烦文人念诗,完全没在意正对着的章姑娘。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楚忻韵身上。霍韬难得有了几分兴趣,促狭的在楚忻韵和章素翎之间打量几眼,弯起嘴角。浅浅的笑容甚是惊艳,章素翎总归是个没出阁的闺女,一时间对着这么多外男,冷不丁的被霍韬那三月春风般的笑容惊艳住了,微微有些失神。 三嫂啊三嫂,我可帮了你和三哥这一个大忙了。霍韬心道,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和善,抬头脉脉含情的看了章素翎一眼,堪堪对上那小鹿似惊慌的眼睛。章素翎慌忙低下头去,小脸通红。 兄弟我这次可是连美色都用上了。霍韬心想。 太后见章素翎面色通红,只道是对霍骁有意,心里很是满意。 一场宴席下来,众人心思各异。但也是宾尽主欢,彼此都很满意。至于赏梅最后赏出的结果,只等三日后了。 宴席结束后,另有钦天监的太监请楚忻韵到祖祠领玉牍,又是一番折腾。皇家规矩多,先要焚香敬祖,再是挨个的磕头跪拜牌位,最后才是以指尖血滴入墨水里,亲笔在族谱里写上自己的名字。 娟秀的“楚忻韵”三个字出现在霍骁两个黑字下。太监细细的看了一番,吹干上头的墨迹,印上楚忻韵的手印,这才交于皇家的玉牍。 出来后,又有礼仪嬷嬷读了好一番的皇家规矩。等完事了,夜已经深了。 霍骁放心不下,一直在祖祠外头等着。见到楚忻韵出来,眼前一亮,急忙迎了上去,握住楚忻韵的手,“冷不冷?” “哪有那么容易冷着。”楚忻韵笑道,“裹得和熊似的,屋里头烧的暖炉呢。” 见楚忻韵的手温热,霍骁这才满意。揽过楚忻韵,又渡了内力过去,暖和的不行。楚忻韵娇嗔道:“哪有这么矜贵,别浪费内力了。” “不行。”霍骁义正言辞的拒绝,“先前落了水,可要好好养回来。” 楚忻韵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往霍骁的怀里蹭了蹭。 有情人相依。寒雪天也甚是温暖。 第64章 结果 赏梅宴的旨意三日后就会下来,比起其他人的期待和不安,楚忻韵倒是好吃好睡的度过三天。看上去是最令人羡慕的了。 三天里连院子的门都没出过,懒洋洋的躺在屋子里,怀里抱着霍戈,时不时张口吃着霍骁喂过来的小点心。楚忻韵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一个月就会被霍骁养的白白胖胖的。 霍骁觉得这样挺好的,抱起来手感更好。但是作为一个好丈夫,必须要满足妻子的心愿,于是翻身将楚忻韵压在榻上,笑眯眯道:“不如我们来做点运动吧。” 屋里春意渐浓。霍戈趴在角落一脸嫌弃的看了眼交叠在床上的两个人。 压来压去有什么好玩的…… 还不如出去找追风呢…… 不高兴。 皇宫里,宫女将庭院中的那一大瓷瓶的梅花搬进了暖腾腾的宫殿里头。有些花已经奄奄,还有些开的正旺。 宫里头有些份位的妃子都来了。毕竟挑选皇子妃也是一件大事,宫里头的妃子也有各自支持的皇子,选出来的姑娘要和自己亲近些才好。 太后随手抽出一支黄梅,“花还是要红色的喜庆呢,你说是么?”她问下头的皇后。 皇后笑着应和道“母后说的是。” “皇后可有中意的人家?”太后挥了挥手,一旁候着的宫女们将瓶子里的白梅通通拿了出来放在一旁。 皇后道:“一切全听母后安排。” 太后道:“这话说的倒显的本宫专断了些,”她看向一旁文静的郦妃,“韬儿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郦妃可看上哪家姑娘?” 郦妃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倒是看上了一个姑娘。” “哦,”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哪家的。” 郦妃道:“吏部侍郎家的次女。” 太后顿了顿,皱起眉头,“这出身如何配得上韬儿。”吏部侍郎位四品,同样四品出身的章翰林嫡女姑且只能做妾,更何况是个次女?虽说不喜欢蛮夷出身的霍韬,但总归是天家的颜面。 郦妃讪讪道:“臣妾知错了。” 太后摇摇头,“这事本宫自有安排。”她看了眼瓶中剩下的花,里面淡淡的粉梅很是与众不同,一眼就看到了。太后捻起哪支粉梅,“这梅倒是开的极好,疏而不谢,华而不艳。”她把梅花递给身边的宫女,“留了。” 宫女看了眼下端的名字,在纸上工工整整的记下“康平候——邓语嫣。” 总共选出侯门女三位,将门女一位,学士女二位,选出来的名单送到皇帝手里。皇帝翻了翻,看到了第一行的名字,“康平候嫡女……听闻也是个不错的人?” “回陛下,”福宝公公道“正是和安宁侯小姐并提的那位。才貌过人,只是听说在母胎的时候受了寒,体子有些弱。” 康平候和安宁侯不同,康平候是世代文臣,祖上能工巧匠多,因发明劳水车大大改善了大辰的百姓生活,修补典籍有功而封侯。后来家中出了一人丞相,也是家世显赫,位从二品。皇帝思衬片刻,只可惜这身子弱了些,不然给霍烨也是不错的。 皇帝道:“康平候小姐和韬儿倒是般配。” 虽说再怎么宠爱郦妃,但是霍韬身上还有这南蛮的血液。体子弱,那么受孕就困难。有这爵位弥补,也不算亏了。 至于霍烨…… 皇帝看了看下头的名字,皱起眉头,显然不满意。他合上折子,道:“烨儿年龄尚小,心性不稳定,过几年再说吧。” 霍韬看着宫女的密报,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康平候?”郦妃看到密报皱起眉头,“树大招风。” “母亲别急。”霍韬道,“皇后不会同意这个结果的。” 想到皇后,郦妃心里多了几分忧虑,“韬儿……你说皇后会不会……” “不会的。”霍韬坚定道,“皇后虽说起疑,但没有实际的证据。谁都不知道素心姑姑当年在元后身边伺候过,见过皇后暗害元后的。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牌。若是皇后沉不住气,大不住拼个鱼死网破。”郦妃是元后带进宫里的,是元后那边的人,又深的皇帝宠爱。皇后无论是在封后前还是封后之后,都将郦妃视为眼中钉。 “韬儿,我还是不懂,”郦妃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为何你选择和霍骁合作而不是霍烨……毕竟,他才是元后亲子啊。” 霍韬说:“因为野心。霍烨想当皇帝,霍骁没这个心。若是三哥有心搅和进夺嫡里来,依照他的本领和功勋,东宫之主的位置早有了,哪还有你我说话的份?三哥性子直,带兵打战可以,统治天下不行。霍烨不同,元后的孩子为什么还能和皇后相处的好好的?仔细一想就知晓。我们到了这份上,父皇一死,皇后和太后会怎么发落您,南边部族又会如何?霍烨当了皇帝,我们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为了自己,也为了母家,那把龙椅,儿子是非要不可了。” 郦妃黯然,心下多了几分苦涩:“……若是可以,我倒愿你在苗川做个郡王。” 霍韬摇了摇头,“命就这样,那就只能做到最好。” 他将那张纸条放在暖炉里,微弱的火苗一下子舔舐上来,将上头的黑字吞掉,发出噼啪的声响。 “对了母亲,”霍韬道,“若是父皇提起这桩婚事,只管推了去。” 郦妃点头应下。 “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告退。”霍韬笑了笑,吩咐郦妃身边的宫女照顾好郦妃,穿上外袍回靖王府去了。 郦妃看着霍韬单薄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涩。 和霍骁又是胡闹了一番,腰微微有些酸疼。楚忻韵没好气的瞪了霍骁一眼,趴在床上死活不肯动。被子堪堪遮住一半的背,露出精致的蝴蝶骨,白皙的皮肤在烛光映照下格外诱人。霍骁看着楚忻韵的背,想起手下的触感,气血上涌。 楚忻韵踹踹他,“肚子饿了。”天大地大媳妇的话最大,霍骁乖乖的让杜管家把饭菜端上来。顾忌在床上的人,舍不得让那一番美景便宜了别人,屏退下人亲力亲为的摆好饭菜,端着一碗饭腆着脸爬到床上,“我喂你。” “去去去。”楚忻韵挥挥手,赶蚊子般将人赶走,“离我远一点。” 霍骁也不恼,厚着脸皮腻在楚忻韵身边,殷勤的布菜,“媳妇吃这个,羊肉汤。”羊肉可是个滋补的好东西,加上当归更是诱人的香。除了燥了点。楚忻韵想到某人在床上的功夫,莫名觉得腰更酸了。她拦住霍骁的筷子,一本正经:“这道你别吃。” 霍骁一愣,明白过来,坏笑道:“武王妃,你还满意么?”楚忻韵夹了一筷子萝卜塞到霍骁嘴里,“清清火!”霍骁最讨厌吃萝卜,当下脸就皱在了一起。好不容易咽下去,悲愤的抗议,“媳妇你太过分了!还不如把我赶出去睡书房呢!” “那你就去睡书房吧。”楚忻韵飞快道,丝毫不留情面。 自己做的孽……霍骁欲哭无泪,刚要辩解,楚忻韵已经换上里衣,招呼写意进来,“把王爷的枕头搬到书房去。” 写意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霍骁一眼,没见过谁家王爷新婚没几天就被王妃赶到书房去睡。同情归同情,手下收拾东西的速度丝毫不见慢。 霍骁顿时哀怨起来,又是凄凄切切的蹲在角落,可怜兮兮的拽了拽楚忻韵的衣角。 这一招楚忻韵已经不会相信了! 每次心软,受累的都是自己! 磨磨蹭蹭的用过膳,霍骁一步三回头,很是不情愿的往外头挪。扒拉在门口,回头看着楚忻韵,“媳妇……” 楚忻韵硬下心,“出去出去。”裹着松垮的里衣跑到屋子后面暖池洗澡。霍骁本来想厚着脸皮跟进来。奈何写意和个门神一般站在门口,拦着霍骁的去路,“王爷,请——” 霍骁板起脸,“我是王爷!”言下之意是武王府由他做主。 “小姐说了,要让姑爷去书房睡。”写意寸步不让,连姑爷都喊上了。 哼。霍骁抱着枕头灰溜溜去了书房,大不了晚上再回来。长腿迈出去一条,他不死心的回头朝屋里喊:“书房好冷的,韵儿你确定要为夫去那里受冻?” “写意,给他多加些炭火,冷不着。” 写意乐呵呵的应了一声,霍骁气哼哼的往书房走。 赶出去了大不了晚上再回来。大丈夫能屈能伸。 楚忻韵泡在温暖的池子里,微微有些烫热的池水缓解的腰部的酸疼,水漫过肩膀,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从赏梅宴回来再也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都是霍骁缠着她胡闹。楚忻韵想到这几日的放纵,脸颊微红。虽然自己也有小小的诱惑一下他,但都是霍骁的错。 提到赏梅宴,楚忻韵又想到那日太后钦点的那个姑娘,章翰林之女,家世不算出众,才华出众倒也不至于令太后青眼。还特意安排坐在霍骁对面…… 章素翎…… 章素翎…… 温暖的水放松身体,也舒缓大脑。热腾腾的水汽蒸的人有些昏沉。 楚忻韵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间,脑海中电石火花一现。 她想起来! 第65章 急报 章素翎她并不熟悉,但是转念一想,章翰林之女,便想起来。前一世,自己成亲四年后还没有传来喜讯,宫里头太后急了,为了给霍骁延续香火打算将章素翎配个霍骁做妾。那时候霍骁正忙着打鞑子,太后打算霍骁回京之后就将章素翎赐个霍骁,可是那时候南边出了乱子,霍骁没有回京转而直接南下。再之后,便传出霍骁勾结盐商私吞军饷意图谋反,太后生气之下,将章素翎赐给了霍烨。 难怪那阵子京城里的麻烦少了不少,感情是霍烨府上两位妾室忙着内斗呢。说起来还要感谢姜昕冉呢。 可是……为什么非是章素翎呢?楚忻韵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霍骁若是敢纳妾。楚忻韵狠狠攥紧了毛巾,那就把他阉掉! 身边没有那个黏人的大型犬,倒显得空荡荡的。楚忻韵摸了摸鼻子,光着脚拿来一本兵书,窝在床上看。霍骁知道她这个坏毛病,索性在屋子里铺上厚厚的毛毯,踩上去一点也不冷。楚忻韵挠了挠头,心下生出几分愧疚。 都是霍骁的错!她坚定的想道。 一想到霍骁就觉得心里痒痒的,兵书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喊来写意灭了烛火放下帷帐睡去了。 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摸在自己床边,蹑手蹑脚的挤到床上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香气,楚忻韵微微弯起嘴角,往霍骁怀里挤了挤。 霍骁收紧了环着腰的手,把人圈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楚忻韵的头顶,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夜好眠。 次日下了好大的雪。 枝头檐尖堆满厚厚的一层雪。天地间覆盖着一层白色,院子里的青松也被积雪覆盖着,一点绿意也不见。 院子里雪光盈盈照的比平日阴沉的天气亮堂几分。 楚忻韵在霍骁怀里醒来,猫儿似的蹭了蹭,带着鼻音听上去带了几分撒娇:“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霍骁低低的回了一声,长腿压在楚忻韵的腿上,抱紧了她,“再睡会儿。” “恩。”楚忻韵刚应下。外头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小心的在门口敲了几声,杜管家小声道:“王爷,李副将急报。” 霍骁眉头微微皱起,楚忻韵推了推他,霍骁道:“我出去看看。” 他披着外袍打开门,杜管家递过一份火漆密函。霍骁拆开信一目十行看下去,到最后面色凝重。“备马,本王要进宫。”杜管家风急火燎的出去安排进宫的事,霍骁面色不佳的进来。楚忻韵看他这幅样子,直觉是边塞那边出了乱子,起身给他准备外穿的衣服。 霍骁道:“李副将安排的部署被鞑子知晓,”他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悲痛,“霍家军损失三万,堪堪救下阜城。” “军中有奸细?” “是。”楚忻韵替他整理了腰带,束好发,问道:“上一世的那个人?”上一世,军中有人背叛了霍骁,导致霍骁失去手中的军权。只可惜,到死都没能找到那人。 霍骁沉默着点点头。 楚忻韵明白事情的重大,她握紧霍骁微微发凉的手,“这一世,不会了。”重生一次哪能有再摔倒的道理。“我陪你。”这一世,再也不要分离。 手心里传来的热度安抚了霍骁的情绪。 “韵儿。”他看着眼前娇美的妻子,“谢谢你。”谢你两世不离,谢你一世相许。 他收拾好情绪,带着那封密函进了宫。 下午的时候,楚忻韵突然觉得心口闷闷的,心神不宁,右眼皮突突的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霍骁进宫,原本以为最多一天就能回来,可直至深夜也没能回府。 楚忻韵站在武王府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踮起脚望着皇宫的方向。外头敲响三声更鼓,霍骁还没有回来。杜管家再三出来劝道:“王妃,回屋吧,天寒地冻的仔细着了风寒。” “霍骁怎么还没回来。”楚忻韵坐立难安,“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许是王爷和陛下商谈事情,一时半会忘了回来。”杜管家劝道,“娘娘不如先回屋里等着王爷?若是不放心,奴婢派人去通禀一声?” “不用了,再等一会儿。”她执意要等,杜管家不好再劝,派人加了几个暖炉又让厨房煮了姜汤。 终于,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楚忻韵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探出头。 追风那四只白蹄子在黑暗里特别显眼。 可是马背上的人却不是霍骁。 来人是霍骁的一名暗卫,排四,是霍骁的贴身侍卫之一。影四远远的滚下马背,跪在地上朝楚忻韵一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霍骁呢。”楚忻韵的心猛的一沉,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王爷在宫里头被困住了,让属下前来将王妃带到王爷的别庄去。”这就是要避难了……闻言,楚忻韵更加不安。 “怎么回事,说清楚了!”影四第一次见到王妃生气的样子,在楚忻韵厉声追问之下这才说出来。 霍骁进宫想请旨出征,可偏偏霍烨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也在那时候进宫,却是拦着霍骁不让他出征,还隐晦的提到霍骁什么勾结外贼,惹得陛下盛怒,要严查霍骁。霍骁这才被困在宫里,和霍烨一番死争。但担心霍烨派人对楚忻韵下手,特意让影四过来将楚忻韵接走。 楚忻韵了解了大致情况,心里安定些。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你去找靖王,就说王爷在宫里有事想找靖王商量。”楚忻韵对影四吩咐道。 “可是……王爷他……”影四有些为难。 “我就在这王府里,谁敢来也要先看看够不够那个资格。”影四犹豫再三,看着楚忻韵一脸坚持,一咬牙决定按照楚忻韵说的去做。 楚忻韵分析了一下形式,觉得霍烨这步棋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把霍骁困在京城。外敌在前,大辰中又尚无好将,经验丰富又能让士兵听话的将领,除了霍骁不做其他人选。皇帝再警惕也不可能昏聩到视外敌入侵不顾。 霍烨这步棋,明里摆着是拦霍骁,暗地里,确是另有图谋。 只是,这个图谋究竟是什么? 权势?还是单纯的想要削弱霍骁手上的兵权来为自己铺路?楚忻韵猜不透。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霍韬身上。 不用楚忻韵来说,霍韬收到了宫里头的密报,已经打算去宫里凑热闹。入了宫见了皇上,这才知道霍烨和霍骁隐隐的在抗衡。 霍烨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怀疑霍骁里通外国,不然原本安排好的战略部署为何会被鞑子知晓,还险些丢了阜城。又提出霍骁和安宁侯府结亲根本就是想谋反,图的是安宁侯的助力。要知道安宁侯楚承仁可是隶属吏部的,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这么一说,更让多疑的皇帝心中生疑。 霍韬似笑非笑的看了霍烨一眼,道:“五弟好灵通的消息,一早就进宫了。可得体谅体谅三哥,毕竟成了亲的人,家里还有人惦记着。可不能和以前一样胡闹。三嫂见三哥迟迟不归,这不,只能喊儿臣前来问一番。”他对皇帝说,“父皇,这夜也深了,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议。母妃焦心父皇的心,比三嫂更甚呢。” 提到郦妃,皇帝神色稍缓。 第66章 人选 霍韬倒是坦荡的迎上霍烨不善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进宫的理由,笑道:“儿臣王府和三哥离得近,见三哥迟迟没有回来,三嫂无奈之下只能托儿臣进宫来看看。顺便将前些日子儿臣讨到的那几株花苗给母妃送去。”霍韬毫不避讳的将郦妃拿出来当借口。 皇帝笑了,“你这孩子倒是孝顺。送来什么稀罕的花朵是宫里没有呢。” 霍韬笑道,“宫里多珍贵的花都有,只是母妃前些日子见到了普通的野花心下喜欢,又不想惊扰了父皇,便托儿臣寻了花苗送进宫里来。” 皇帝微微颔首,霍骁道:“父皇若是得了空,到母妃那看看吧,虽说是普通的野花,看起来也是好看的紧。”他扫了一眼霍烨,道“儿臣今日就是来当个信使,若是没什么大事,儿臣便将那花苗给母妃送去。” 皇帝出声阻止道,“天色晚了,你母妃也要休息,明天再让人送去吧。韬儿你留下,朕有些事情要和你们三个商量。” 意料之中的事情,霍韬点点头应下,和一旁的霍骁对视一眼。 霍骁的神情不是太好。 皇帝喝了一口雨前峨眉,给霍韬赐了座,问道,“你在礼部任职,外商入京必是要过你的手,西北最近有什么动静?” 霍韬道:“西北几个小的部族,年供都已经送上来了,和往年差不多。南边的年供大抵还在路上。至于外商……”他顿了顿,道“这几年和鞑子的战事紧,往北的商人不多,倒是南方海货多。” 皇帝神情并不见好,道“朕倒是听闻,有北边的商人常住京城?”通常情况下,若是要在京城里安排探子,化成商人是最方便不过的。大辰商贸繁荣,特别是京城,南北往来客之多,多一个外族商人并不惹人起疑。 “常住京城的商人时常要和礼部打交道,儿臣记得清楚,京城里比较大户的商家,来自东北的十六家,西北三家。” “可有人和军队走的亲近的?”皇帝问道。霍骁的神色更差了几分。皇帝这番话明摆着就是怀疑自己和外贼勾结。 霍韬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倒是有一户人家时不时在礼部中问起粮草一事。这事不归礼部管,倒是归兵部和户部。超出礼部职权范围外的事情,儿臣就不知道了。”将话的苗头扯向了兵部。霍烨一向和兵部侍郎宋安走的近,这话头一转,倒显得霍烨身上多了几分嫌疑。 皇帝微微合目,若有所思。 霍烨站不住了,道“父皇,如今大战在即,还请父皇三思,为我大辰将士着想。阜城一战着实蹊跷,不是儿臣多心。只是这么巧合被人知晓了部署……”他语气里带了几分难以启齿的疑惑,“三哥率军征战,如此儿臣实在不放心,若是三哥被奸人所害,那军队又有谁来指挥!还请父皇加派人手保护三哥。” 一听这话霍韬差点笑出来,想在军中安插人手,也亏得霍烨一副好嘴皮子将死的说成活的,一来隐晦的提到霍骁可能和外贼勾结,二来又提醒皇上,霍骁手中掌握着大辰大半的兵权,一旦谋反防不胜防。明面上看起来倒真显得霍烨关心兄长兄友弟恭呢。暗地里,下了不少眼药,只求得能捞的一二军权。他暗地里摇了摇头,这就是皇家的虚伪。 霍骁有些坐不住,若不是皇帝在,依照他的脾气肯定要找个没人的角落套麻袋狠狠的揍霍烨一顿。阜城之事,若说没有霍烨的手笔,打死他都不信。现在又来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霍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霍烨依照军法处置。 想到枉死的那些弟兄。再看看霍烨这幅小人的嘴脸。霍骁攥紧了拳头,竭力抑制着自己的火气。 霍韬有些茫然,看了看霍骁又看了眼霍烨,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诧异道:“这……这话怎讲?可是西北那头出什么事?” 皇帝冷哼一声,将密函甩到霍韬面前,“自己看!” 密函上写的正是阜城一事。霍韬心里更加明白几分。霍烨想借此陷害霍骁,从而在军中插入自己的人手,如果能将霍骁拦在京城里不让他带兵更好,霍烨野心勃勃,盯着的是霍骁手中那一大半的兵权。假如真的让霍骁留在京城中而换个人带兵打仗,霍骁犯下的失误被另一个人成功的弥补挽救回来,想来圣上龙颜大悦,定会分走霍骁手中的兵权。细数当今朝中能够带兵打仗的除去兵部尚书和侍郎不做他想。 别忘了,宋安可是霍烨的人。 霍韬严肃道:“儿臣认为,此事非同小可。三哥这次出征确实危险。”他一本正经道,“儿臣认为,这是鞑子的离间之计。”反正这个锅可以乱甩,那就让鞑子来背一背。 “怎么说?”皇帝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平日里看起了很是温吞的儿子。 “回父皇,此离间非彼离间。乃调离之说。儿臣认为,鞑子在三哥身边安插了探子,这部署是三哥回京前就布置好的,如今被人知道了去,以此做了一番乱子。鞑子认为,出了这个乱子,那么陛下多少会治三哥一个带兵不利的罪名,或者索性将三哥留在京中。如此肯定要换个将军带兵。战前换将乃军家大忌,太傅先生曾说过,战者,当知己知彼。知己之优,识彼之弱,以己之优攻彼之弱,辅以天时地利,当做人和胜。试想朝中没有如三哥一般熟悉霍家军的将军。若当真换了将军,必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霍韬道。 “继续说。” “为了大局,儿臣还是建议由三哥带兵出征。”霍烨急道:“你怎知朝中没有别的猛将?” 霍韬笑了笑,道,“大辰人才辈出,自然是不愁将领,但是缺少的是知己知彼的将军。临危受命风险极大。此次阜城危急,幸得李将军力挽狂澜,霍家军万众一心才救回来,也亏得三哥回京前预留了另一套战法。若是贸然换一位将军,只怕影响军心。”霍烨被堵的说不出话,悻悻的坐回椅子上闷闷不乐的喝茶。 “然而此次阜城危机,实乃细作作乱。因为儿臣认为,三哥此次出征十分危险。为了保险起见,儿臣觉得父皇不如给三哥多增加几个护卫,保护三哥的安全。”霍韬又将话扯回霍烨提出的点子上,暗地里和霍骁交换了一个眼神。以此为诱饵,看看能不能试探出霍烨的人脉。 皇帝皱起眉头,显然是在思考霍韬的话。旁观者清,他对于自己这个无欲无求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不拉帮结派,也不爱主动参与朝廷中的事情,在礼部做官也是乐在其中。霍韬的建议明显比霍烨中肯那么一些。 毕竟霍烨的话,私心太重。 皇帝是希望有人能限制霍骁手中的兵权,但是不是这个时候。他还不至于昏聩到用大辰的领土来作为皇子游戏的牺牲品。对外时必须一致。 “那你们觉得……派谁去为好。”皇帝这话明显是同意霍韬的建议。率军的统领依旧是霍骁,只不过要多了随行人员,说好听的保护,难听点就是监视。 霍骁面色不佳,阴沉沉的盯着霍烨。霍烨冲他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成竹在胸。反正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将自己人手安□□霍骁身边,只要安□□了人手,还愁什么兵权? “儿臣认为,当以五品上骑都尉随行。”霍烨道。上骑都尉也是武官,正五品,昔供于各级郡县,最关键的是间隶于兵部。 霍韬道:“上骑都尉虽说是五品,但各地各司其职,不知五弟可有合适的人选?” “臣弟认为,王大人当可。” “王勇?”皇帝垂下眼,问道。霍烨点点头。 王勇是宋安拐着七道八拐的门生,也算是霍烨一派的人。 皇帝半天不说话,沉默半晌突然问了霍骁一声。“骁儿你怎么看?”霍骁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碍着君臣父子的份子上不好发作,只能说道,“儿臣军中不欢迎赵大人那般的无用之人。”不阴不阳的提到了先前霍烨在军中安□□来的赵庆。 皇帝这时候想起之前赵庆诬陷皇子这一茬,赵庆是宋安经由霍烨举荐的,却是个无用的奸佞之人。皇帝思及前头这一出,对于霍烨举荐之人,心下多了几分不喜。 霍烨的野心太过一目了然。明摆着就是要霍骁手上的军权。 皇帝转而问一旁的霍韬,“韬儿以为呢?” 霍韬故作为难,思虑半天,道,“儿臣在礼部任职,对于兵家的事情知晓不多。不过,既然要选人,儿臣认为还应当是武官为好。这京城中的武官和外官不同,既然是保护三哥,儿臣认为,首先应是武功高强,其次人要机警,再次,必然是对陛下的忠心。接着,才是广知晓通地理,应该从兼职数任多经历转调之人中选为佳。”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 “儿臣认为,不如从五品宣慰使中选。一来,宣慰使多经调任,见识广,二来,直隶圣上,对父皇忠心可察。最关键的是,宣慰使兼吏部职能,一般从武将升任,这武功自然是过得去的。”霍韬说。 书房里寂静无声,皇帝不做声似乎是在思考霍韬建议的可行性。这会儿正值深夜,外头静悄悄的。更鼓已经响过,世间仿佛沉静了一般。连烛火都失去声响。 忽而,外头一阵狂风席卷细细的雪花,殿门外的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像是皇帝的心情阴晴不定。 书房里三个人的心拴在嗓子眼。没有人敢出声。 霍烨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霍韬倒是平静,看上去就像是为了父亲分忧的好臣子,立场中立。 倒是霍骁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冷不丁的军里要安插一个人,不喜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阴沉沉的盯着提出这个破建议的霍烨,恨不得立刻将他拖出去套上麻袋狠狠的揍一顿。 皇帝将三个儿子的反应通通看在眼里。对于霍骁的反应,他并不奇怪。自己这个儿子脾气一向耿直甚至隐隐有些鲁莽暴躁,对军队里的事情是上了心,自己的军队被人插了一手不高兴是正常的。 他作为君王,自然是不能容忍臣子的部分权利和他同等。特别是关乎国家生命的军权。哪怕这个臣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君臣父子,先是论君臣,再是论父子。对于有人牵制霍骁的权利,他暗中是支持的。只是,霍烨的野心毫不掩饰,两次试图从霍骁那里分得一点的军权。霍烨的话虽说私心过重,但也不无道理。只是推荐之人……皇帝暗中摇摇头。 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霍韬身上。 大概只有这个儿子,真正的是个臣子。外族血统,哪怕郦妃再受宠也抵不过身上流淌着一半蛮夷的血,称帝是万万不可能的。皇帝的目光在霍韬身上停留了片刻,默默的收回。是个好臣子。若不是这出身……可惜了…… 打破屋子里死寂的,是茶盏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皇帝放下手里的茶杯,声音里带了几分的疲倦,“朕知道了,明日朝上再议。你们且回去吧。” 霍烨心底着急,生怕迟则生变。但是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在军中安排一个随军的督察事关重大,肯定要和众大臣讨论一番。他压下头那阵急火,行礼准备告退。 霍骁早在皇帝说回去的时候腾的一声站起身,行了礼,道了声儿臣失礼了便匆匆往外走。皇帝一愣,转而想起霍骁已经成亲尚在新婚,不由得笑了笑。 霍韬笑眯眯道:“忠人之事,儿臣已经办妥。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皇帝看着霍韬,想起赏梅会确定的名单,问道,“韬儿年纪也大了,可有喜欢的姑娘?” 霍韬一愣,霍烨离开的脚步也微微一顿。霍韬羞涩的笑了笑,“但凭父皇做主。”羞涩又内敛,一副青涩毛头小子的样子。 比起霍骁急哄哄的送人命玉又来求自己赐婚,还是霍韬这种“深闺”里的小子更可爱一些。 皇帝道:“你这脾气,哪有半分像朕的样子。” 霍韬羞涩一笑,模样和郦妃有几分相似,“儿臣……儿臣自是比不得父皇。” “你这孩子。”皇帝想到自己当年初见郦妃的情景,轻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比霍骁有过之而无不及。再看看霍韬这般内敛害羞,行事一板一眼的。他说,“宫里的皇子就剩下你和烨儿尚未成亲,你也该成家了。康平候的嫡小姐你可中意?” 康平候?霍烨耳朵动了动,微微抿了抿唇。京城中只有四位侯爷,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只有安宁侯和康平候。皇上要将康平候嫡小姐赐给霍韬?霍烨眼神晦暗,父皇果真是偏心。妻子娘家的官位大小事关重大。他已经失去了安宁侯,绝对不能错过康平候。 霍韬的脸腾地烧起来,像是受了惊吓般,说话也不利索了,“这……这……这事儿臣,儿臣听父皇的。”一副因为害羞而惊慌失措的模样。 皇帝叹了一口气,霍韬的脾气太好,总少了那一分男子气概。皇帝说:“朕和你母妃商量看看。若是你喜欢,朕便赐婚。”霍韬脸又红了几分,告退时行礼动作带了几分慌张,同手同脚的窜出门,险些被门槛绊倒。看上去不通人事羞涩不已。 “陛下。”福宝公公见书房门开了,皇子们都出来了,这才进去,“夜深了,可要去哪个宫里休息?” 皇帝没有答话,问福宝,“韬儿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内务府没给他安排教养姑姑?” 福宝笑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和郦妃娘娘提过几次,四皇子每次听到这事总是格外羞涩,宫里送去的教养姑姑还在王府上好好养着呢。” “没碰他们?” “没呢,姑姑们还没回来复命呢。”福宝道。 皇帝被气笑了,“你们一个个且惯着他。多大人还是这般。”霍骁打小在外头打仗,没顾得上教养姑姑,霍韬性子腼腆,送去的人只会好好的养在府上,害羞的不肯亲近。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究竟像谁。皇帝摇摇头,“罢了罢了。不肯用就罢了。总归是要成亲呢,那天晚上自己就知道了呢。” “陛下说的是。”福宝笑着应道。 “去滕郦殿吧。”皇帝说,思及霍韬的婚事,又改了口,“去皇后那儿。” 福宝应了声,打起伞撑在皇上身侧,一边让人通知皇后宫里的宫人准备接驾。 第67章 任命 顶着小雪,霍骁赶回王府。在门口见到一直忧心忡忡等着他的楚忻韵,急忙下马,一把将人揽入怀里,先是摸了摸手,发觉手微微有些凉,嗔怪道:“怎么不去屋里等?外头多冷。”他厉声斥责下人,“你们怎么伺候的!” 楚忻韵急忙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在门口。”她抬头看着霍骁,“怎么样了?皇上没为难你吧?” “进屋再说。”霍骁看了眼四周,杜管家识趣的关上门。 担心楚忻韵吹了一晚上寒风受凉,霍骁将她护在怀里,调动内力渡了些过去。他内力偏热,冬天驱寒最是好用。楚忻韵有点担忧的抬起头,看了看霍骁隐约带着疲倦的脸色,担忧道:“别浪费内力了。” “没事的。”霍骁摇摇头,目光落在怀里那张娇俏的小脸上,眉宇间的阴鸷消散许多。 进了屋子,楚忻韵给霍骁倒了一杯热茶,在身侧坐下,“怎么回事?” 霍骁沉默半天,开口道,“过些日子我要带兵出征,”这点楚忻韵早就想到了,她点点头,霍骁继续说,“霍烨想在军中□□人手分一半军权。” “霍烨这是疯了不成,这话他都说的出来?”楚忻韵震惊。她知道戍守边关的霍家军对霍骁而言有多重要。倘若陛下想收回他手里的军权,只要派个可靠的将领过来,好好的带兵,他可以二话不说直接将军权上交。可是霍烨……霍骁冷笑,为了权利牺牲整只军队的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 “陛下答应了?”楚忻韵急急的问道。对这件事,她心有余悸,上一世霍骁就是被人诬陷,皇上派了个监察使过来督战,处处拖后腿不说还各种指手画脚延误军情,最后还反咬一口给霍骁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导致霍骁军权被夺,连亲王的封号也被褫夺,困于京郊。 霍骁摇了摇头,“答应了,不过人还没定。” “靖王呢?靖王那可有合适的人选?” “霍韬提议由宣慰使中选一人任命,”霍骁道,“陛下还没做决定。明日早朝时候,应当定下来。”见楚忻韵眉间笼罩一层愁云,霍骁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劝慰道,“不会有事的,有霍韬帮着咱们呢。” 两人提到的靖王霍韬此时在自己府上来回踱步,他看着桌案上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纸,面色凝重。 半晌,薄唇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笑意却不见眼底。 他提笔写下一封信,细致的封好,从柜子里翻出一枚小巧的私章,染上带着金箔的红泥,印在纸上却是一个古朴的烨字。“来人。”他开口唤道,“这封信交给上骑都尉王大人。” 是夜,负责巡查的皇城军在宫门口巧合的遇见一位鬼鬼祟祟的人。领头的统领心中生疑,上前将那人逮住,从身上搜出一封密函,没有落款和署名,统领拆开信,扫了两行脸色大变,急忙取了令牌要面圣。 这封信,最后还是交到了福宝公公的手上。 公公扫了一眼信的内容,一句话没说转身回了屋。将那封信平平整整的放在皇帝的案桌上,压在奏折的最上方。 早朝的时候,皇帝面色不佳。冷冷的扫了一眼下头候着的大臣。前头显眼的位置空出一块,霍骁意料之中的翘了早朝。皇帝刚要发作,让人将他带到朝上来。又想到霍骁新婚燕尔,自己放了他的假,不来早朝也是合情合理。胸口那股火又压了下去。 霍骁是故意不去早朝的。再看到霍烨那张脸,霍骁深怕自己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真的会狠狠地揍他一顿。二来,天寒地冻的,谁舍得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站在朝廷上和一群大老爷们争个你死我活,更何况佳人在怀。 清晨,杜管家在门口小声的询问是否要早起上朝的时候,楚忻韵迷迷糊糊的醒了,往怀里蹭了蹭,环住霍骁的腰,带着浓浓鼻音说“不要走。”那半是撒娇的语气顿时让霍骁将上朝一事抛在脑后。 管他什么上不上朝呢。陪媳妇最要紧。 他打发走杜管家,抱紧了楚忻韵,安安心心的睡了个回笼觉。 楚忻韵懒洋洋的转醒,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身边一个庞然大物压过来,亲昵的吻上她的脸颊,吻过脸颊,又覆上眼睛,一路往下,吻过精巧高挺的鼻子,吻上那张红润的双唇。大掌趁机下端探入衣服里,握住胸口丰盈。 楚忻韵面无表情的盯着霍骁,“霍骁。” “嗯?”霍骁一脸无辜的趴在她身上看着她。 “你好重,下去。” 霍骁一愣,灰溜溜的翻到一旁,十分委屈。脑袋上的狗耳朵也耷拉下去。“要打仗还没有媳妇亲亲。”真的十分难过。 楚忻韵狡黠一笑,翻到霍骁身上,坐在他的小腹上,弯腰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笑眯眯道:“所以我在上面。”霍骁呼吸猛然一滞。楚忻韵低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她此刻绯红的脸颊,她咬着下唇,微微抬起身子一只手解开了霍骁的衣带,露出紧致的线条分明的腹肌,两条深深的腹股沟蜿蜒向下被裤子挡住。楚忻韵犹豫再三,鼓起莫大的勇气,闭着眼一把扯下霍骁的裤子。那处糟糕的玩意蹦跶出来,精神饱满的和楚忻韵问好。 霍骁手背在脑后,好整以暇的等着身上的楚忻韵下一步动作。 楚忻韵红着脸坐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霍骁半顶起胯顶磨着楚忻韵,催促道。 楚忻韵面红耳赤,带着几分狼狈的从霍骁身上下来,气呼呼,“不来了。”调戏未遂反被调戏,这件事说出去都觉得丢人。 霍骁指了指自己胀大的那处,“韵儿你管杀不管埋啊。那我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楚忻韵满脸通红,羞恼的一巴掌糊在霍骁脑袋上。“不玩了不玩了。” “那可由不得你啊。”霍骁低低的笑了一声,将楚忻韵压在自己身下,“你不要动,我来就好。”他伸手扯开楚忻韵洁白的里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胸口两处红缨颤巍巍甚是诱人。楚忻韵红着脸闭上眼把头歪道一旁去,不去看他。 霍骁低头吻上那张诱人的唇。 屋里气氛正好,浓情蜜意正流淌,暖意如春。霍骁正打算真的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 杜管家在门口唤道:“王爷,陛下的旨意到了。”他有些局促。王爷和王妃感情好这是好事,屋子里头正欢腾,他也不想打扰,可实在是宫里头的旨意耽误不得。 霍骁:…… 最后只能暗骂了一声,从楚忻韵身上起来,换好衣服,臭着一张脸出去接旨。 前来宣旨的是不是宫里的公公,而是霍骁的熟人,禁军统领鲁贺。也是震国将军的徒弟,和霍骁算是师兄弟。 鲁贺是个老实汉子,等了半天才见霍骁出来,也不恼,乐呵呵的笑道:“王爷还没睡起啊。” 霍骁眼中带了几分嘚瑟,“佳人在怀,自然不愿起来。”鲁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霍骁的意思,“鲁兄,你也当成家了。”霍骁悠悠道。 鲁贺挠挠下巴,有些尴尬,他生硬的转移话题:“王爷,接旨吧。” 霍骁一甩袍子,单膝跪地。便听鲁贺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霍骁位复震北将军,五日内集合兵马,远征西北以守我大辰江山。兹任命蜀城宣慰使陆明光为参军督查,以护震北将军之安危。钦此。”霍骁听闻任命的参军督查是陆明光,心中大石落定。 “儿臣接旨。”霍骁接了旨。鲁贺傻呵呵的笑了几声,一副有所求的样子看着霍骁,他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王爷,您要和陆宣慰一同出征呐。” “怎么?”霍骁抬眼看他。傻大个鲁贺的脸上浮现几丝红晕,“那个……那个之前微臣欠陆宣慰一坛酒,王爷若是方便,能否替微臣捎给陆宣慰?” 霍骁心情大好,痛快的应允下。鲁贺喜不自胜,“那微臣过些日子将酒送来。” 霍骁看了一眼鲁贺,道:“孤替你捎带酒可以,不过你可要帮孤一个忙。” “王爷请讲。”鲁贺急忙应道,生怕迟了一步霍骁会反悔。 “孤不在京城中这些日子,武王妃怎么说也算是你弟妹,她这安危……”鲁贺虽是鲁莽了些,但人不傻,话说到这份子自然也是明白过来。他拍着胸口保证:“微臣一定好好保护武王妃!” 霍骁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 鲁贺身为禁军统领,身上事务不少,宣完旨就离开了。 楚忻韵这才从屋里出来,已经换上一身淡蓝色的冬装,长发还没来得及梳起,只松松绾住。她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毛:“那陆明光是什么人?” “左右不是霍烨的人。”霍骁笑了,“他看重的人是上骑都尉王勇。”他挥了挥手上明黄色的圣旨,“还要多谢霍韬了。” 如此,楚忻韵放下心来。 西北的战事紧急,容不得拖延。皇上定了五日的期限给霍骁整顿兵马,户部和兵部一起上阵,清点粮草军需忙的不可开交。霍骁也没闲着,作为统帅将军,粮草这类的军需他总要亲自清点好,还要分拨兵马,不比别人轻松。 原本说好陪楚忻韵归宁,在这战事关头也只得作罢。 这几日霍骁都住在京郊大营里,忙的连王府都没得回。等到归宁日这天,霍骁拜托了鲁贺护送楚忻韵到安宁侯府。 得知楚忻韵归宁,下头两个弟弟妹妹最是兴奋。楚子墨一大早就换上新衣服,激动的不得了。楚忻瑶一边嫌弃弟弟这般沉不住气,一边时不时踮起脚望着门口,不时的问二夫人,“娘亲,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第八次的问话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一枚粉色的身影。楚忻瑶和楚子墨欢呼一声,燕儿似的扑过去。“姐姐,我好想你!” 第68章 归宁 二夫人也笑着迎出来,“见过王妃。”慌得楚忻韵急忙止住了二夫人行礼的动作,“姨母这可使不得。”二夫人抿嘴笑了笑,也没去较真。她探头往楚忻韵身后看了一眼,半是责怪道:“王爷怎么就忍心让你一个人回来。” “二夫人可别怪王爷,”楚忻韵道,“这几日军营里忙。” “听说前头要开战了?”二夫人压低声音问。楚忻韵抱起楚子墨感受了一下这个小胖墩的重量,默默感慨又重了些,这才道“是。战事吃紧,王爷过两天就要离京了。” 二夫人心下对霍骁多了几分不满,“韵儿。”她叫住楚忻韵,语气有些为难,“前头来了好些大族……”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楚忻韵也心知肚明。王妃的归宁,总有不少世家大族来凑热闹,京城里的世家七拐八绕袖子里见胳膊肘,左右离不了关系,说是旁亲也说的过去。见热闹,一是看看霍骁对自己态度如何,若是喜欢的紧,便巴上巴结,从霍骁这里讨得一二处好处。若是霍骁对自己态度冷淡,那更有趣了,变着法子将自己闺女送上去做妾。毕竟能和皇室攀亲戚也就这个法子了。 “二夫人放心。”楚忻韵笑了笑,抱着楚子墨的胳膊没一会就酸痛了,她把楚子墨放到地上,牵着楚忻瑶的手,道,“旁人占不了多少热闹的。” 正说着话,变到了里厅。果然是热闹,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来了,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楚忻韵。楚老夫人是封了诰命的,她站起身半屈身子,“见过王妃娘娘。” “祖母,使不得。”楚忻韵笑着扶起楚老夫人,引着在上座上坐着,自己坐在另一侧。底下是各路的夫人。看着她们等着自己的眼色行事,这种感觉有点爽。楚忻韵飞快的感叹了一下这就是权利啊。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样子。 “王爷怎么没跟着来?”楚老夫人问道,楚忻韵回答道,“军中事务繁忙。王爷一心为国分忧,日夜操劳。” 楚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下有些不喜。 王爷没来,归宁的主角少了一个,底下众人兴致缺缺,敷衍的客套了几句只等着安宁侯下朝回来。 “依我看,多半是王爷不喜她,否则不会连归宁这般大事都不来。”下头有人不屑的撇嘴,低声对同来的夫人说道,她磕着瓜子,神秘兮兮的“没过几天估计就要被休回来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楚柒在边上坐着,闻言很是不高兴的瞪了那人一眼,被二夫人轻轻攥了一下手,有些愤愤的收回视线,暗地里咒骂了一声,“老鸨子。” 归宁时,夫家要给准备回门礼,礼越重越能显示对新娘的重视。楚忻韵这般回门两手空空,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和四个侍卫。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武王夫妻感情不和,看好戏的人有,为楚忻韵抱不平的人也有。 今年冬天不知怎么的比往年都要冷,屋子里火盆烧的极旺,楚忻韵坐在火盆旁被温暖的炉火烤着,听着屋子里女眷叽叽喳喳的家长里短,也没人敢和她说话,一时间有点昏昏欲睡。楚子墨费了好半天的劲剥出几颗核桃,迈着小短腿献宝似的跑到她面前,高举起手:“姐姐吃核桃!” 楚忻韵将人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抱着他细声和楚子墨说话,姐弟两分着吃了那几颗核桃。画面很是和谐。 楚老夫人看了姐弟两一眼,她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风声,那次进宫时太后状似无意的话还在耳旁——“可得盼着骁儿那处传来的好消息,让本宫抱个重孙子。骁儿这般年纪最是有希望呢。”又想起赏梅宴上特意将章翰林之女提到同桌,还安排在霍骁的正对面。她心里怀了两分忐忑。 虽说现在已经不大出门,但总归是个有诰命的夫人,朝廷上的事情还是隐约知道一些的。皇帝年纪大了,底下几个皇子谁先诞下子嗣谁就有希望入主东宫。太后多半是站在霍骁这边的,意下是想给霍骁多纳几个妾室,无论嫡庶总归是皇家血脉。自己和太后虽然是手帕交,但是天家薄情,事关夺嫡利益,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交情可言。再说,太后应允安宁侯府和王府结亲已是天大的恩情。 思及至此,楚老夫人颔目,以祖母的身份对楚忻韵道:“韵儿,你嫁过去也有些日子了,可要加把劲替王爷生下子嗣。”言语间带上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教育。楚忻韵笑了笑,道“孙儿省的。”话是这么说,可看那副样子也明显没放在心上。楚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下头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入耳却很清晰。 循声望去,正是先前那名幸灾乐祸的夫人。 那人见楚老夫人不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急忙站起身赔罪道:“方才和李姐姐说笑扰了夫人,请夫人见谅。”这当头并不好发作什么,楚老夫人点了点头,不和她一般计较。 但是楚忻韵看着那人的衣着,品级不高,又听人喊他章夫人。朝中算的上出名的章氏,也就章翰林一家。这人十有*是章翰林家的亲属。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对自己抱着一股恶意。原来是“情敌”家。 楚忻韵心下的坏水翻上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霍骁是她的谁都不能抢。 她微微一笑,声音柔柔的让人一听就很舒服,“夫人有什么好玩的事,不如说出来让本宫也开心一下。” 章夫人一愣,讪笑道:“乡间俗事,怎么好扰了王妃娘娘的清净呢?” “舍弟年幼,喜欢听些稀罕事,左右农头事儿比较稀奇,章夫人不如说出来也当我们开开眼界。”她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本宫一个人倒也闷乏,章夫人可是不愿意陪本宫?”楚忻韵并不打算就此作罢,非缠着章夫人。章夫人没有法子,楚忻韵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只显得自己不尊王妃。只能开口随口编了几个小故事,也都是茶馆里的老生常谈。 “本宫倒是听闻了一件稀罕的事。”她放下茶杯,悠悠的开口道,“说来倒是俗了些。” “王妃请讲。” “这故事啊,说是一家富家少爷娶了妻,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过了门的。隔壁一书生家的姑娘喜欢那少爷,就传言少爷要休妻娶自己,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姑娘的家人真当自己是那富家少爷的妻室家人,在外头耀武扬威的。你们猜后来怎么着?”章夫人的面色有些不好,这番话含沙射影的就是在说自己。楚忻韵看着她,笑容里染上几分讽刺,“章夫人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这……”章夫人笑容有些生硬,挤出来的笑意看着就尴尬几分,“妾身不知道。” “后来啊,那姑娘和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兄成了亲。”楚忻韵看着章夫人脸上的尴尬,心里一阵痛快。“传了那么久的谣言,若是少爷当真喜欢,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反而和夫人的感情更好了。”章夫人讪讪的陪笑着,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楚忻韵一眼。那一瞬间,楚忻韵身上的气场隐约有些慑人。 楚柒暗地里叫了声好,带着几分得意斜了章夫人一眼。 这话头一挑起,屋子的女眷八卦的兴致也挑出了几分,一个个争着说些小道消息,什么书生红尘客,才子佳人的故事比街头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还要精彩几分。 正当时,外头的下人匆匆忙忙进来报“王爷和老爷一同回来了。”原本心存侥幸,认为楚忻韵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的章夫人动作一下子愣住了。 楚老夫人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热忱起来,“快,扶我出去!” 写意扶着楚忻韵走在最前头,路过章夫人身边的时候,写意毫不掩饰的翻了一个白眼,气的章夫人说不出话来。但是又不肯放下身段和一个丫鬟计较。硬是憋了一口恶气。 霍骁被下人请进外厅,见到楚忻韵出来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快步上前替过写意的位置。 “军营里没事了?” “没什么大事,处理完就过来了。”霍骁道。他看着跟出来的楚老夫人,站定行了个全礼。丈夫对妻子家的长辈行全礼,表明看重自己妻子。楚老夫人一动不动受了这个全礼。 看见霍骁这般对待楚老夫人,看着霍骁紧紧护着楚忻韵,章夫人想到前头自己不知死活在那里乱说话,吓得脸都白了。 什么休妻。没见着武王两口子感情好的蜜里调油么! 再看看霍骁带过来的回门礼,沉甸甸的两大箱匣,谁还敢说楚忻韵失宠。 归宁宴上,霍骁全程护着楚忻韵,殷勤的夹菜倒酒。楚忻韵喜欢吃烧鸭烤的有些微焦的脆皮,霍骁把皮撕下来整整齐齐的码在楚忻韵碗里。一顿饭众人只觉得甜腻的有些齁嗓子。 不动声色的秀了一波恩爱,打压了那些有些小心思的人,楚忻韵心情大好。 楚老夫人倒是觉得楚忻韵有些恃宠而骄,借着霍骁在外头和楚承仁说话的空档,抓住时机又敲打了一翻,关键还是让楚忻韵早早的生下孩子还保住地位。 楚忻韵微微有些不耐烦。二夫人看出楚忻韵的不耐烦,出来打圆场,“老夫人莫心急,王爷过几日就要出征,留下韵儿一个人在京城里哪放心的下啊。他们两口子感情好,这种事,不急于一时的。” 就连楚柒也这么说,楚老夫人无话可说。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二夫人笑着退下。拉着楚忻韵走到旁边的小厢房,压低声音,“韵儿,王爷不在京城的时候你小心些。”她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悄声道,“下头的嬷嬷和我说,姜昕冉最近不是特别安分,我担心她会找你麻烦。” “麻烦?”楚忻韵有些不解。“她不在别庄呆着出来找我麻烦?” 楚柒眼底有些愧疚,“是姑姑不好,那时候只想着替姐姐出口恶气,不曾想你新婚那天姜氏自尽了。”楚忻韵笑了,“她倒是这般恶毒的法子都想的出来,我和霍骁又有什么妨碍?” “这件事,楚老夫人让我们掩下来,原本都挺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姜昕冉突然问起了姜氏,在别庄里问了好几个嬷嬷,恳请将姜氏放出来和她一同住在别庄,哪怕不做楚家小姐。”二夫人顿了顿,“七七觉得事情不大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了这茬,便让人去坟地里看了一眼。姜氏的坟被人挖过了。我思衬着,不知从哪儿走漏了风声。明白着冲着你去的。王爷不在京城,你自己多加小心。” 楚忻韵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点头应下了。突然又问道,“姜昕冉到底是不是我爹的孩子?” 楚柒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她是。要我说,老夫人真是猪油蒙了心昏了头,好端端的非把人纳成妾。你说这做妾也罢,老老实实呆着不去争权也挺好。可偏偏姜氏是个不安分的,住在三房还想往大房跑,怀着野种处处害人。老夫人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大概是觉得林姐姐是个外人,这楚家不能交给外人,便纵着姜氏,真当指望她一日翻身做主母。还真是厉害了。” “究竟是谁的孩子?”楚忻韵好奇的问道。 “南州的旧相好的。”楚柒没好气道,在脑袋上画了一个圈,“还真是绿成汪洋大海了。” 楚忻韵忍不住笑出声。二夫人实在放心不下,紧了紧楚忻韵的衣领,再三叮嘱,“这些日子,你还是小心些。” “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可没几天,还是出了事。 霍骁带兵出征那天,楚忻韵出府送霍骁,只带着三名影卫加写意一个。回来的路上突然前路被人堵住,一群流浪汉打扮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楚忻韵团团围住。口里喊着“杀人偿命。” 写意一听就生气,上前将楚忻韵护在身后,怒道,“说清楚,我家王妃害了谁!” 为首的一名流浪汉胡子茬拉,色眯眯的盯着写意,伸手要去摸她的小脸,说话流里流气的,“这是哪家小娘们,不如跟了大哥我。包你痛快一晚。”写意哪里是这群流氓的对手,气的小脸通红。 影卫见势头不对,急忙将人护主,亮出武器。那群流氓见状,散的干干净净。 “主子,今日这事不像是巧合。” 楚忻韵面色不怎么好看,“查。”怎么霍骁一不在,就出这档子事情。 京城里不知从哪来的一群卖小话本的书商,专卖各路香艳传闻。还配上香艳火辣的春宫图。其中卖的最好的一本名叫《风流佛寺》,讲的就是楚忻韵和霍骁的事情,文笔之露骨,图片之□□,是为君子文人不齿,但在乡间平民里却很是欢迎。 写意出去买楚忻韵喜欢吃的清明果,路上被一酒鬼拦住了,不由分说拉着写意就往没人的小巷子里走,醉醺醺的,嘴里嘟囔着,“让本大爷来尝尝这王妃丫头的滋味。” 写意明白觉着不对,那酒鬼嘿嘿傻笑几声,“王妃那么□□,丫头的滋味肯定也错不到哪里去。”写意的火气登时就上来了,招呼随行的侍卫将人狠狠打了一顿。从兜里翻出那本被已经卷边的书。翻了没两页,又羞又恼。气哼哼的回府将今天的事情和楚忻韵一说。 这种下作的手法想也知道出自谁手笔。 楚忻韵冷笑一声,径自去霍骁的书房里,从五斗柜最底下翻出几本霍骁私藏的春宫图,“找几个靠得住的书生,照着这个画。” 一边让人把那群书商的头子抓来,不消严刑拷打,影七一拿出鞭子,那书商一五一十全招个干净。他不知道谁是画主,只是有人出钱送书让他卖,一开始他担心惹了皇室,心下忐忑不安,但是一两本之后没想到广受欢迎。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主子,不如让人把摊子都掀了吧!”影七气不过建议道。 “不用。”楚忻韵翻了翻新鲜出炉的小话本,“我们也卖几本。” 于是,没两天,更为香艳火辣的小话本在市面上传开了。还是那几个书商,不过这次内容更加露骨。如果说先前因为忌惮着霍骁皇家的身份,下笔还是小心几分,这次完全放开了画,放开了写。内容是平民喜闻乐见的侯门辛密。□□,各种火辣的文字配上赤果果的图,十分遐想。主角就是前些时候安宁侯府里传出和下人私通的那位庶小姐。 比起霍骁那种一看就是瞎编意淫的画本,自然还是这种众人皆听闻的故事更有说服力。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写意不安的问道,“若是夫人问起来……” “他们的手可没这么长。再说,姜昕冉可不是我们楚家人。”楚忻韵淡淡道。 日子又过了几天,外头的风言风语更甚,楚忻韵索性推出了版本二,内容比起一更是火辣,配上各种细节,真实到不能更真实。不单是一个下人,甚至连街边的酒鬼都加入了话本里。主角的样子就是按照姜昕冉的样子画的,不能更直接。 其受欢迎程度,据说在青楼里是那些□□人手一本学习的对象。 外头传言越发难听。姜昕冉终于坐不住了。 一大早聚合和一班子的流浪汉,将武王府团团围住,手里拿着锄头钉耙,凶神恶煞的嚷嚷着要开门,杀人偿命。喊了半天门也不见打开。 屋檐上传来凉凉的声音,影七坐在檐头,屈起一条长腿,玩弄着手里的匕首,“你们是什么人?王府也是你们能闯的?” “让楚忻韵那个贱人出来!她害死我母亲应当偿命!”几日不见姜昕冉蹉跎了不少,若不是那说话的语气,影七险些没认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含血喷人可要看清楚对象呢。”影七凉凉道。“我主子还在休息,你们动静小一点。” 这一句话彻底惹怒了姜昕冉。 “给我砸!”气到头上也是顾不得许多,身后的流浪汉有些犹豫,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牌匾,上面端端正正的烫着“武王府”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真的要砸?那可是王爷……” “砸!他武王不在家!有什么好怕的!”姜昕冉喝道,“银子我加倍!” 得了银子的许诺,流浪汉胆子也打起来。抡起锄头就要砸门。 “——住手!我看谁敢!”一声暴喝从路口传来! 第69章 救美 循声望去,霍烨一身青色皇子朝服骑着马身后带着几位侍卫出现在路口。 姜昕冉猛然见到霍烨,神色一喜,迅速敛去脸上的凶神恶煞,换上一副害羞的面孔,喏糯道“五皇子。” 霍烨仿佛没认出姜昕冉一般,过来喝道:“哪来的刁民闹事,王爷府也是你们能呆的地方?还不快走!” 那群流浪汉见到真的皇亲国戚出来,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胆子又缩了水瘪回去,退到了姜昕冉身后,为首的那名畏畏缩缩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昕冉见到霍烨,喜上眉梢,“五皇子,我是安宁侯府上的。”她有些委屈的瞧了门上的门匾一眼,“民女也是迫不得已,都是王妃欺人太甚。” 她原本以为霍烨是个温和脾气的好人,仪表堂堂,谈吐得体,必然是会护着自己。可出乎她意料,霍烨只是冷冷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似乎完全记不起她是谁一样。冷淡的反问道:“然后呢。”噎得姜昕冉不知道说什么好。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事情上报衙门。聚众闹事,王妃一句话就可以治你们的罪!”霍烨道。“都给我滚!” 屋檐上的影七早早的去通报了楚忻韵。 楚忻韵放下手里看一半的书,疑惑道:“霍烨来干嘛。”武王府建的稍稍偏了些,远远的避开其他各位大臣的府邸,若非特意绕路绝对不可能来到这里。她思衬片刻,站起身,扶了扶盘上去的头发,道:“我们去看看热闹。” 姜昕冉心里委屈极了,她楚楚可怜的望着霍烨,咬着下唇。直到霍烨身后的侍卫拔出了剑,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到拐角的巷子口,武王府的大门打开了。淡紫色宫装配上金黄色发誓,很是明艳亮眼的楚忻韵出来。笑盈盈的和霍烨说着话。 姜昕冉心底暗恨。若非楚忻韵突然横插一脚,若非楚柒瞎闹,站在王府门口穿着华衣锦缎的人明明就该是自己!她看见霍烨和楚忻韵说话的态度和自己明显不同,心底的怨念更深了。 偏生那流浪汉头子不知死活的凑上去,“我说,这事就这么算了?那钱还没给呢。” “给什么给!那贱人不是还好好站在那里!”姜昕冉气哼哼一摔帕子扭头就走。一分银子也不给。 “呸,什么东西。”没有拿到好处,流浪汉心底也是不爽,冲着她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吐出一口浓痰,“卖的。” “三嫂可是受惊了?”霍烨温和的问道。“三哥不在城里,临走前嘱托我们兄弟两个多多照顾三嫂。臣弟来晚了。” 霍骁离京前万万不可能拜托霍烨。霍烨这话说的动听,若是之前,楚忻韵可能还会信。可重活一世,吃过霍烨的亏,哪里会再上一次当。楚忻韵只是笑笑,“也没什么大事。五皇子有心了。”客套又生疏。 霍烨道:“不知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王府门口闹事。唉,三哥平日里素来不爱和人结仇,这事怕是有误会。” 楚忻韵笑道:“哪里的话,不过是安宁侯府的家丑罢了。没曾想到惊动了五皇子。这事本宫回头会和祖母说清楚的。五皇子日理万机,有劳费心了。” “三嫂切莫和臣弟客气。只是三嫂独自在府邸中,若是再遇到这般恶人可怎么办。”霍烨看了一眼楚忻韵身后的影卫,道:“臣弟想,在府邸周遭多加派人手巡视。不知三嫂意下如何?”说好听的是保护,实质上打着还是监视的幌子。 “不用了,霍骁给我留的人手足够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也鲜少出门,府里还有护院和霍骁留的影卫。在天子脚下哪来那么多的刁民。五皇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闻言,霍烨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温和的笑了起来。笑容映着冬日的暖阳,倒是显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情来。只是那笑意,达不到眼底。 这时候,鲁贺赶去宫里交接,记挂着霍骁离京前再三叮嘱多多注意楚忻韵的安危,特意跑来这一趟。一见霍烨也在这里,又看到原本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府门口有些凌乱,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情。影七嘴快,将有人前来闹事抖的一干二净。 鲁贺一拍大腿,“难怪王爷离京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王妃您放心,这事包在老鲁我身上,今儿晚我就给你调两队的皇城军来。要我说,五皇子您的好意,就别了。您千娇万贵的,出了点岔子哪可不行。有我老鲁在,你放心,旁人动不了王妃一根毫毛的!” 被鲁贺这么一打岔,霍烨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再也说不下去。悻悻的客套了几句又回宫了。楚忻韵看的想笑。这位禁军统领鲁贺倒是个实诚的莽汉。她谢过鲁贺,让写意拎出两坛珍藏的好酒送给鲁贺,“听王爷说鲁大哥爱酒,这酒是二夫人送的,让鲁大哥尝尝鲜。比不得那些名贵的酒,只是自家酿的,后劲不大。鲁大哥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 一见到那两坛酒,鲁贺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他搓搓手,咧嘴憨笑两声,“那……那我就不客气了。”生怕楚忻韵反悔一般,飞快的接过酒坛子,牢牢揣在怀里。又觉得拿人手短,拍着胸脯保证道:“王妃您放心,老鲁绝对将武王府护的滴水不漏!” 楚忻韵忍笑,谢过鲁贺。 鲁贺说到做到,也不知道他一个禁军统领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临近傍晚的时候,武王府附近就多了两队巡逻的皇城军。 “小姐,要我说这鲁统领倒也够意思的。”写意从小门往外打探了一眼跑进来,“真的派人来了。” “不然呢。”楚忻韵闲闲的窝在软榻上,翻着书,头也不抬。“王爷和他结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写意有些欲言又止,抬头看了楚忻韵一眼,鼓起勇气说道,“若是小姐要出门怎么办……奴婢总觉得,庶小姐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楚忻韵点了一点写意的额头,“你家小姐还怕她?正愁着没借口整治她呢。”她打发写意“给我拿碟核桃酥来。” 写意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欢快的跑去小厨房。 楚忻韵回头扫了一眼呆在角落的影七,拿着毛笔低头写个不停的影七,威胁道,“今日这事,不许和霍骁说。” 影七:“……好。” 嘴上这么说,可下笔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减慢。 楚忻韵:…… 叛徒! 霍骁率军行进至关城。再往西过三座镇子,就到了阜城。关城也是个大城,商贸往来繁荣,丝毫不亚于京城。 如果说京城的商人以南方居多,那么关城贸易的商人大都是来自西北和北方。民风粗犷淳朴。霍骁在城外三里地让人驻军扎寨。行了这么久,终于来到一座比较大的城池。左将军先是忍不住了,跑到主账和霍骁商量,“主帅,你说都到了关城了,让兄弟跟着粮草官出去转悠一圈?” 第70章 来信 霍骁没有答话,盯着面前的沙盘,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道:“关城草药铺子多么?” 左将军一愣,“多。”他疑惑道:“主帅,怎么了?” “没什么。”霍骁笑了笑,“走,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啊?”左将军愣了下,兴冲冲的跑去营帐一把将曾佑拉出来,打算一起跟着霍骁去逛城子。曾佑一脸嫌弃的拿羽毛扇子拍他,“你别拉我,脏兮兮的,我还要清点军队呢,没空没空。”挥苍蝇似的把人赶走。左将军撇撇嘴,逛到楚容的营帐。楚容正在检查来往的信件,看见左将军进来,“你不是想去逛关城?” 左将军讨好一笑,“这不,我们一起去吧?” “我就不了,手上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说这话的时候,楚容翻到一封特制的淡黄暗纹的信封,那是武王府影卫们专用的信封。霍骁的影卫大部分都跟在霍骁的身边。留在李副将身边的三位专职情报刺探的影卫所用信封的颜色是淡青色,只有京城里的影卫用的信封是淡黄色。霍骁的留了四位影卫在京城里保护楚忻韵,这信多半是王妃那边出了什么乱子。 楚容把信交给左将军,“老左,把这封信带去给王爷。” “是!”左将军虽然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但是看楚容一脸严重,只当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风风火火的就往霍骁营帐里跑。“王爷,您的信。” 霍骁这时已经换上了一身便服,打扮的像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正在营帐里等着他。见到左将军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挑起一边眉毛,顺手接过信,“你还不去打扮打扮。” 左将军嘿嘿一笑,“打扮了也不如您好看。”他蹭到霍骁身边“王爷,您要买什么?” “随意看看。”霍骁道。左将军一脸八卦,“是不是给嫂子寄特产?我听说这里的藏红花对女人的身子调理是极好的,活血美容。” “就你话多。”霍骁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心思被人戳中。左将军搓着手嘿嘿傻笑,“丈夫疼媳妇,天经地义嘛。”他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不是我吹牛,俺娘就教俺要疼媳妇!”。如此话多,难过曾佑万分嫌弃这位大老粗。霍骁忍不住一脚将人踹出去,道“快去换衣服。”一边拆开了信。 看了没两行,脸上的笑意冷凝住了。 是他疏忽了,忘记了京城里还有着一个姜昕冉。就算被关在京郊的别庄,也能闹出许多令人作恶的事情来。将楚忻韵留在京城,怎么看都不放心。 霍骁将信放在火上烧了,收拾出几件衣裳简单的打包好,出去找楚容。 左将军换好衣服跑到霍骁的营帐里,却没看到霍骁的身影,又去楚容那头找人。“将军呢?” 楚容埋首案书,淡淡道:“走了。” “走……走了?”左将军瞪大眼,“那我现在赶去来的及嘛。” “王爷回京城,你去凑什么热闹。”楚容板起脸道,“将军不在军里的消息封锁好了。管好底下那些人,别出什么大乱子。” 左将军再鲁莽也知道统帅不在军中传出去对军心有影响,这是事关重大,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打消出去逛城子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回去治军。楚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奈的换上霍骁放在一旁的衣服。 鸳鸯排成行,可怜我这个苦命人。他穿着霍骁的衣服,认命的当了霍骁的替身。 京城里的大雪一场接一场,外头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厚雪覆盖下隐约透露出一点的绿意,却丝毫抵不过外头的天寒地冻。 天气冷了,楚忻韵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缩在暖炉旁,愣是懒得一动不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京城里其他侯夫人的邀约也称病推辞了去。影七第一次见到这么畏寒的人,还以为王妃染了病,险些要去请医生。 楚忻韵裹着厚毯子缩在暖炉旁的躺椅上,兴致缺缺的和写意下棋。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小姐,怎么了?”写意抓耳挠腮随手落了一颗黑子问。 “霍骁在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回王妃,王爷现在行至关城,再过几个城池就到了阜城。”影七替霍戈套上暖和的特质小外套,回道。 “关城……”楚忻韵若有所思,打发写意搬来一大卷的地图,在桌上打开。在关城位置画了一个圈。 关城是西北边陲的第二大城市,也是个重镇,地势东高西低,城门口一条浍河潺潺流过,有山有水,人杰地灵。虽说靠北,但物资产量一直不缺。关城出矿石,矿山多。楚忻韵看着地图,问道,“关城到阜城要多久?” “快马加鞭的话,大约两日就到了。”影七回答道。 “两日啊……行军大约四日。若是阜城受困之时就托信关城,在城中死守两日,以骑兵的速度从关城赶往阜城,呈外包之势,可以解阜城之急。若此时,军中一队先锋偷袭敌营,使其忙于招架奔波,阜城也不会险些沦没。”楚忻韵道,“影七,关城的督长是个什么人?” 影七摇摇头,一脸嫌弃,“一个写诗的。”想了想补充道,“前几年的探花郎。” “探花?”楚忻韵像是想起什么般,忍不住笑出声。那倒是没错了,就是那个家伙。她笑道,“你可别小瞧这个写诗的。自古文人多智囊。” 影七有些不解,“王妃您认识?” 楚忻韵摇摇头,“以后你就知道了。”影七按下心中的疑惑。 杜管家匆匆忙忙的跑来,“王妃,那些人又在闹了。可要奴才带人把她们赶走?”大冬天的愣是把杜管家跑出一头汗。 “姜昕冉也在吗?”楚忻韵问道。 “在的。” 楚忻韵弯起嘴角,素白纤长的手指打了一个响指,神情愉悦,“是时候收网了。影七,把鲁大哥请来,就说……”她顿了顿,“有人想打探军情。” 杜管家明白了楚忻韵的意思,一张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奴才明白了,不必劳烦影七姑娘,老奴这就去。”说着又掂着他那个大肚子如风般跑走。楚忻韵有些惊讶杜管家一个胖子跑的竟然这么快,在厚厚的雪地上一点脚步都没有留下。 影七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管家是王爷半个师父,功夫极高。身体是练了功才变成那样的。” 楚忻韵在脑子里脑补了一下霍骁日后大腹便便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用力甩甩头,把脑海里那个胖霍骁赶出去。影七:“……王妃,王爷和管家是两门不同的功夫,不会变成那样的。” “哦……”楚忻韵挠挠下巴,看着房顶,“我什么都没有想。”想了想,又回头警告了一句,“不许告诉霍骁。” “好。”影七应下,偷偷摸摸的背过身子掏出纸笔在纸上写道“……王妃担忧王爷的身材……” 楚忻韵:…… 真的一定要机会把影七这个叛徒弄走! 天寒地冻的,姜昕冉废了好大的劲又从别庄溜出来,花光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典当了几件首饰,才请来一群乞丐帮自己造势。闹得越大,王府就必然要开门平息动乱,这个时候,身为王府主人的楚忻韵难免要出来。 只要楚忻韵一开门。姜昕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嗜血光芒,那么她就必死无疑。 都是楚忻韵这个贱人抢走自己的一切,还害死母亲!这种人怎么能活在世上!她和武王都不是什么好人! 武王一次次羞辱自己!王府的家丁目中无人,都应该去死!姜昕冉阴沉的笑道。 她看着不远处屋顶上埋伏好的弓箭手,冷冷一笑。 “主子,姜昕冉有动静了。” 霍烨听着影卫的禀报,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几分志得意满,“那我们去瞧瞧吧。”挑拨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姜昕冉动手了。 武王府门口的动乱越闹越大,惹来不少人围观,有眼尖的人认出为首的那名女子正是安宁侯家的庶女姜昕冉,八卦之心越涌越大。有好事人急忙跑去安宁侯府通报。 姜昕冉见人多了起来,心一横,在人群中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小女子冤啊,家姐害死小女子的生母,还陷害小女子,如今她贵为王妃,小女子这冤屈实在是无法诉说啊。” 先前被姜昕冉买通的人是时候高呼一声,“身为皇亲国戚如此横行,这世上还有天理了吗!”高喊几声煽动群众的情绪。一群不明真相的人被带的跟着起哄。 杜管家带着鲁贺赶到的时候面前眼前一群群情激奋的百姓,稍稍感受有些棘手。 一直紧闭的王府大门,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中,终于开了。 出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王妃,而是被楚忻韵赶出来的影七。 影七扫了一眼下头抽抽搭搭的姜昕冉,特别嫌弃的说,“敢问,这些小姐?你的姐姐是……?” “正是武王妃。” “这就稀罕了。”影七用上三分内力,将声音放大传的远远的,“我们王妃没有胞妹,安宁侯府里如今只有一位小姐,年龄尚小,您这又是哪位?”她故作惊讶道,“难道你是那个冒牌的小姐?” 第71章 巧合 姜昕冉哭着道,“姐姐不认我,又何苦让外人来羞辱我。” “外人?”影七嗤笑一声,“说到底,你可是和我们王妃半分血缘都没有关系的人,比起我,这位不知生父为何人的姑娘才是外人吧?”姜昕冉一愣,闻言又嘤嘤咽咽的哭起来,围观的人群隐隐又骚动起来。 “姜姑娘,既然你说王妃害死了你母亲,那就请你拿出证据。不然……”影七看着一旁赶到的鲁贺一行人,“可是要进天牢的。” “她……她就是害死我母亲!”姜昕冉捂脸痛哭,“苍天在上,请替亡母讨回公道!” 影七笑道,“这就奇怪了,你口口声声说王妃是你家姐,姜小姐生父不详京城里可是人人都知道的,王妃的生母很早就因病故去,可从未听过她还有另一个孩子。姜小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她扫了一眼在人群里闹得最起劲的几个人,冷冷一笑,“免得自己下去了,还拖了几个垫背的,这可就不地道了。” 围观的群众一听这话,原本被挑起来的一头热仿佛泼了一盆冷水,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几分。瞧着姜昕冉的眼神里带了几分不屑,这又是一个赶上来瞎甩锅的。有新来的人不了解情况,身边的人七嘴八舌把安宁侯府闹出的那档子事一五一十抖个干干净净。 起哄最起劲的那几个人,察觉阵势不太对,缩了缩脖子准备溜走。 姜昕冉哭着说,“是黑是白,等姐姐出来一对,不就水落石出了嘛。姐姐从来就是这般,出了事只管让我背锅,难道,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庶女吗!” 影七身后的朱红色大门被推开,鹅黄色宫装的楚忻韵娉娉婷婷的走出来,微微抬起精致的下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头一个劲装委屈的姜昕冉,“不,当然不是因为你是庶女。” 姜昕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写意接过话,“你根本就不是楚家的种,又哪来的庶女一说呢。” 屋顶上的弓箭手,对准毫无防备的楚忻韵,缓缓拉开了弓…… 楚忻韵道:“至于你说本宫害死你母亲之事,敢问姜姑娘,令堂何时去世?”话音未落,羽箭破空而来,直直袭向楚忻韵的前额。影七听闻那一声破空声时便拔剑斩断那支箭。随即第二发从另一个角落射向楚忻韵。 写意下意识的一把扯过楚忻韵,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影七急忙反身拦下第二支箭,此时,第三支箭更为刁钻的从楚忻韵侧后面射出。 “保护王妃!”影七大喊一声。而这一声像是激起了杀手的连锁反应一般,霎时间,羽箭铺天盖地而来,全然不顾底下百姓的安危,直直射向楚忻韵。围观的人群像是热锅里溅入一滴水,轰的一声彻底乱了起来。跑的跑喊得喊。几名影卫从天而降,奋力挥剑斩断漫天的飞箭。 “王妃,先进屋。”影七疲于招架。鲁贺带来的军队忙着疏导人群,无暇分心这头。 楚忻韵被几名影卫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余光一撇,不远的树上似乎趴着一个人影。“影七!树上!” 影七斩断数根羽箭,纵身一跃顶着漫天飞箭蹿上房顶便往树上人影方向去。树上的杀手见人追来,扔下手中的弓箭就跑,逃跑间还不忘往身后扔下一把迷烟。 白茫茫的烟气四起,影七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等烟雾散去的时候早就失去了目标。影七气氛不已狠狠踹了那棵树一脚。 迷烟像是一个信号,烟雾一起,漫天的飞箭也断了。影卫们身上多多少少带了些伤。 影七有些沮丧的回来,狠狠擦了一把脸,垂头丧气,“请王妃恕罪,没追到,让他跑了。” “没事。”楚忻韵宽慰道,“人没事就好。”她看了看负伤的影卫,心里有有些过意不去,“辛苦你们了。” “属下保护不力,请王妃恕罪。” “今日这事事发突然,不怪你们。让鲁大哥严守各个路口,他们跑不远的。写意,拿我的令牌去找四皇子,就说我要事相商。”楚忻韵吩咐道,“影七,带弟兄们下去找太医疗伤。” “可是王妃……”影七还想说什么,被楚忻韵一瞪最终还是憋回去了。扁扁嘴,带着其他三位影卫下去了。 写意拿着楚忻韵的令牌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押着可疑人士往这边走的霍烨。 “写意姑娘。”霍烨温文尔雅的笑着和写意打招呼,“这是往哪儿去?” 见到霍烨,写意心里一咯噔,微微福了福身,道:“见过五皇子,回五皇子的话,王妃让奴婢出去办点事。” “适才宫里头赏下一些糕点,太后娘娘怜惜皇嫂,便让孤带来给皇嫂尝尝,可谁知才到路口便听见有些骚动,接着又撞上了这人鬼鬼祟祟的。”霍烨挑起一边眉毛,关切道,“皇嫂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写意含糊其辞:“奴婢多谢五皇子关心。不过是些家丑,娘娘不让奴婢多说。”前些时候楚忻韵特意吩咐了写意,遇见霍烨不要多话。虽说平时写意有些迷迷糊糊的,这种时候还是敌我分明的很。 霍烨笑了笑,“那没事,你且忙去吧。孤去看看皇嫂。”他让手下的侍从押着那名人犯往武王府的方向走去。 写意行了礼,看着霍烨离开这才起身,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好是方才影七追人去往的那棵树。树在路西,可皇宫却是在东头……她眨了眨眼,攥紧了手里的令牌,快步朝靖王府跑去。 “臣弟见过皇嫂。”霍烨一脸关切的向楚忻韵行礼,一边递上糕点篮子,问道,“方才路上遇见写意姑娘,皇嫂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过是些家丑罢了,有劳五皇子费心。”今日遇刺说不准是朝着谁来的。向霍骁寻仇也有可能,姜昕冉报复自己也说得通。若是被有心人抓着不放,硬说是因为霍骁才引起的骚乱……如今霍骁在外头带兵出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眼前人是霍烨。楚忻韵不打算多说,温柔的笑了笑,便打算转移话题。 可谁知霍烨并不打算轻易终结话题,他稍稍侧过身,身后的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上前,霍烨道,“适才往这里走的时候,撞上了他。从身上搜出了几支羽箭,又听闻里头的吵闹,看见鲁大哥带兵匆匆忙忙离开。再看来这人确实是可疑,便带过来请皇嫂认一认人。” 楚忻韵粗粗一扫那人,见身形果然有七八分的相像,笑道,“倒是有些像。劳烦五皇子稍等片刻,容本宫府上的侍从来认一认。” “自是无妨。”霍烨点点头。 楚忻韵回头吩咐对下人吩咐道,“把影七喊来。”她带着几分歉意看着霍烨,“五皇子请进,事情一多,若是招待不周还请五皇子见谅。” 霍烨了然的笑了笑,道:“事发突然,臣弟又岂会怪责皇嫂。”楚忻韵急忙让杜管家去泡茶,又把厅中的暖炉生了起来。冰冷的大厅终于有了几分暖意。霍烨毫不客套的在椅子上坐下,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坐了没一会,对杜管家吩咐道:“管家,皇嫂体子弱,这椅子上的垫子可得厚一些。皇兄不在,你们可不能轻慢了皇嫂。” 杜管家皮笑肉不笑道:“五皇子有所不知,先前王爷养的宠物性子皮,平日里喜欢瞎挠这些垫子,王妃这才叮嘱奴才将垫子收起。” “这样啊……”霍烨自讨没趣,只能干笑一下。捧起茶。 影七从内屋里出来,对霍烨行了一个礼,看了眼霍烨带来的人,点点头,肯定道,“正是此人。” 霍烨释然的笑了起来,“那臣弟倒也算误打误撞帮了大忙,这人就交于鲁统领处置吧,是交于大理寺还是打入死牢,全凭皇嫂决定。”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对着楚忻韵微微一伏,“今日过来就是替太后娘娘送些糕点,臣弟还有事,先告退了。” 楚忻韵微微一愣,今日这作风倒实在不像是霍烨平时所为,她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几分,“影七,陪本宫送送五皇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着小雪,雪不大,零零星星的,还没落地就化了,湿漉漉的。风一吹更是透骨的寒。楚忻韵送人送到大门口,霍烨站在外头转身冲楚忻韵挥挥手,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天青色的雪绒料子更显得面庞清秀,身后是白雪长街,像是那年在宫里初识一般。 霍烨笑眯眯的道:“三嫂留步。” 楚忻韵站在门口,手踹在绒袖里,看着他。 “今日这事,就当我帮三嫂一个忙,改日若是我嘴馋府上的清茶,还请三嫂不要吝惜。”霍烨道。 恍惚间,回到宫里初识那年。年幼的霍烨也对小楚忻韵说过这话,原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以为会是知己。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两路人。幸好,遇到了霍骁。 楚忻韵笑了笑,没有应话,对着霍烨挥了挥手,转身关上了武王府的大门。 隔去外头天寒地冻。 影七松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楚忻韵,说:“王妃,王爷回来了。” “啊?”楚忻韵瞪大眼睛,“霍骁回来了?” 影七点点头,“正在屋子里呢。”楚忻韵笑逐颜开,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就往屋子里跑。影七想了想,补上一句,“王爷瞧着心情不大好。”顿了顿,又接上一句,“属下什么都没说。” 第72章 重逢 推开门,投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鼻尖传来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楚忻韵弯了弯嘴角,眼睛弯成月牙般,笑眯眯的在霍骁怀里抬起头,“你怎么回来了?” “在外头放心不下你。”霍骁低头在额上落下浅浅一吻,“没伤着吧?” “没。影七他们护着紧,自己身上倒落了不少伤。”楚忻韵环着霍骁的腰,道:“我在京城里,哪有多大风险。” 霍骁冷冷的哼了一声,耳朵微微发红,“霍烨就是风险。依我看,今天这闹事,肯定和他脱不开干系。” “我也觉得霍烨出现的太巧合了。”楚忻韵道。霍骁反手关上门,“进去说。”木门一关,隔去屋内的浓情蜜意。 影七在门外掏了掏耳朵,摸出小本子想记些东西,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把本子塞回去。 反正王爷在家,也不用汇报。 屋子里的暖炉烧的可旺,楚忻韵进屋就按捺不住要脱去厚重的宫装。之前为了看上去有气势特意翻出最华贵的衣服穿着,搭上兔绒的大麾,在寒风里一点也不冷,等进了暖和的屋子里,没一会儿就热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她脱下大麾,露出里面那件艳丽华贵的宫装,鹅黄色显得肤色更加白皙几分,领口的绒毛衬托得脸更小巧,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看上去特别的可人。霍骁定定的望着她,心底下生出几分邪恶的念头:我媳妇这么好看,要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千万不能被人看了去。 宫装穿脱都特别的复杂,楚忻韵又是个有些懒散的人,平日里的穿衣都是由写意伺候着,一个人脱下这层层套套的宫装有些费力,她的袖子被卡到了一半,回头有些可怜的望着霍骁,“帮帮忙。” 霍骁举起拳头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掩去唇边那一抹笑意。欣然的走过去,“抬起手。”楚忻韵顺从的抬起手。霍骁长手伸到前面,换着她的细腰,纤长有力的手指在腰侧灵活穿动解开腰上的系带。贴着楚忻韵的耳朵,低低道:“这里的要先解开。”低沉的嗓音勾的楚忻韵酥麻了半边身子。 “……然后是这里的系带。”他脱下上头那件夹袄,把里面领子上的暗扣解开。手指有意无意的蹭过胸口的起伏。楚忻韵脸颊发红。 宫装一件件被脱下,很快就剩下贴身的亵衣。丝锻的亵衣薄薄的,沿着身体的起伏勾勒出诱人的身段。 霍骁呼吸一窒,眼眸深沉,觉得喉咙口隐约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声音更加喑哑了几分,手悄悄的滑到亵衣的系带处,被楚忻韵一掌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楚忻韵娇嗔道:“别闹。”说着拿起写意放在一旁的衣物。 她是个懒人,平时宅在王府里不爱出门,穿的衣服都是暖和舒服就好,裹着毯子穿着大棉服就能呆一天。出门的衣服和府里穿的衣服是两种样式。霍骁知道她这个小小的癖好,特意让人定做了一批样式简单穿起来舒服的衣服。 “这可不能怪我。”霍骁道,说着又暗戳戳的将手覆上楚忻韵胸前那两处柔软的团子,“为夫血气方刚,又是憋了许久。你在我面前更衣,未免也太不把我当男人看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楚忻韵,也被这番话惹的面颊羞红。 “胡说什么呢。”楚忻韵红着脸一把推开霍骁,拿起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霍骁笑眯眯的走过去,“衣服可不是这么穿的。”他从楚忻韵手里拿过衣服,温柔道,“我来替你穿。” 楚忻韵带着几分警惕的看着他。霍骁在楚忻韵的注视下笑的镇定自若。越是这样越让楚忻韵心里发毛。“不了。”她一把夺过衣服,“我自己来。” 真让要霍骁帮自己穿,估计要穿到明早了。 霍骁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换上舒服的衣服,楚忻韵慢腾腾的蹭进霍骁的怀里,“你先说说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不放心你。”霍骁执起楚忻韵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又是影七告诉你的?” 霍骁点点头。楚忻韵气哼哼道:“叛徒!” 隔壁院子里正在给自己上药的影七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急忙念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怎么了?她惹你生气了?”霍骁问。楚忻韵说:“都是一些小事,她都要告诉你。我不想你在外头还要担心我的。” 霍骁抱紧了楚忻韵,亲吻她的秀发,“若是我不回来,你还要担上多大的风险。像今日,你差一点就受伤了。若是影卫们反应慢了半拍怎么办,若是鲁贺没有带人赶过来怎么办?”霍骁抱着楚忻韵的胳膊轻微有些颤抖,“收到影七的信我心惊肉跳,回到家中又见到你险些受伤。韵儿,我不要离开你半步。” 大抵是知道今日自己的行为有些冒险,楚忻韵没有说话,坐在霍骁怀里,仍由霍骁牢牢的抱着自己。轻轻拍着霍骁的背,消去他的不安。 “没事了,没事了。”楚忻韵安抚霍骁道。 “我以为老四能护好你的,可是还是低估了霍烨的本事。”霍骁叹了一口气。 “霍烨?”楚忻韵想了想,问,“这事情可是姜昕冉发起的,怎么又……”话说到一半她已经明白了几分。 依照姜昕冉的人脉,断断是不可能找来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刺客的。一个被关在别庄不受宠的庶女,突然间得了势,只可能是有人相助。想来想去,只有霍烨一个人。再想想霍烨离开前的那一番话,楚忻韵道:“霍烨多半想卖我这个人情,日后让我相还。” “他想的倒好,先甩根棍子还要好处。”霍骁冷哼一声。“姜昕冉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上辈子谁挑得事儿,落井下石,害的你被霍烨那厮害死。” 楚忻韵道:“姜昕冉只是挑拨,动手的还是霍烨。如今姜昕冉失去姜家这个靠山,除非姜氏的南州姜家还有复起的可能,不然,霍烨不会和她联手,只会将她当成旗子。不足为惧,更何况,”她笑了笑,“她还有大用处呢。” “无利不起早。霍烨既然找姜昕冉,说明他看出姜昕冉身上有可利用的地方。” “上一世霍烨和姜昕冉合作,姜氏把握着姜家的财政,老夫人有意培养她当自己的接班人。而二夫人手里的那些陪嫁,多少也是充了公的。霍烨是看上了姜昕冉身上代表作着的巨大价值才和她成亲。各取所需。一个提供美色,一个提供财富。可是这一世,姜昕冉什么都没有,除了,她和我的恩怨。”楚忻韵说,微微扬起头看着霍骁,凑上去亲吻长出写胡茬的下巴。“他怂恿姜昕冉找我麻烦,不过是想是时候来个英雄救美,让我欠他这份人情,日后好以此相挟。我嫁给王爷,可是什么都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霍烨这个算盘可算是打空了。” 霍骁听懂了楚忻韵这番话的意思,眼睛亮起来,闪过一丝笑意。以命相许,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抵着她的额头,“我也是。” “所以,我回京城,要把我的命给带走。”霍骁望着楚忻韵的眼睛,慢慢的笑起来。 “你要带我走?”楚忻韵欣喜道,随后有些犹豫,“将在外,家眷必须留京。这可是规矩。还是说皇上同意了?” 霍骁摇摇头,“没有。我回京城之事,也没有多少人知晓。我想把你拴在我身边,一步也不分开。”楚忻韵皱起秀气的眉毛,“这样不太好吧。” “本王出征前找了空大师算了一卦,说是此次出征凶多吉少,非要带着一个亲近之人,最好是京城中大户人家出身的有佛缘之人相伴,方能化险为夷。”霍骁睁着眼睛随口胡诌。楚忻韵急忙堵住他的嘴,“呸呸呸,胡言乱语,哪有人乱咒自己的。你还真当我不会去找大师求证的?” 霍骁道,“大不了回来之后没有奖赏,皇帝不会拿我怎么办。他还要指望着我给他打江山呢。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来处罚我。韵儿,你且放心的吧。” 楚忻韵还在犹豫,虽然霍骁说违反一次规矩不会有多大的后果,但是毕竟事关霍骁,难免顾虑的多一些。 “你难道不想区看看西北的风景,不想见见老李?边塞可是二狗的家乡,它在家里这么久了,都把野性养懒了。”霍骁使出杀手锏,指着窝在暖炉旁边懒洋洋在瞌睡的霍戈说,“总该带去出去撒撒欢,归归家嘛。” 霍戈似乎是听懂了霍骁要带它回老家,猛的抬起头,朝霍骁嘶嘶两声。又回头冲楚忻韵一个劲的撒娇卖萌。 楚忻韵被团成一团的霍戈萌住了。一咬牙答应了,“我和你去!” 霍骁摸了摸楚忻韵的头,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媳妇去西北居然是为了一只长得不如我好看到的地沙龙。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感动…… 第73章 替身 武王府门口这一出闹剧很快闹的满城风雨,一来楚忻韵如今嫁给了霍骁,也是皇室中人,在王府门口公然遭遇袭击,皇室尊严扫地。二是,霍骁在外带兵,留在京中的女眷遭遇不测,若是不能好好安抚,只怕霍骁心生反意。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姜昕冉信了原本那人的说辞,就连杀手也是那个蒙着面的神秘人找来的,还以为查不到自己的头上,心里存了三分侥幸。还没等她回到京郊的别庄,就被安宁侯府前来寻她的家丁逮个正着。 “姜小姐,老夫人要见你。”领头的家丁不由分说,面无表情的将姜昕冉押着往安宁侯府的方向走。“是不是奶奶要接我回去?” “姜姑娘自重,老夫人和你非亲非故,莫要开口乱攀亲戚。”家丁冷嘲一声。姜昕冉心里忐忑的紧,但仍然抱着一分幻想。 看着那熟悉的安宁府大门,她眼里露出几分喜色。抬腿要跨过门槛,却被人狠狠的拉回来。她有些不解,笑着问道:“不是老夫人要见我,怎么不进去?” “哪敢让你进去,万一你再雇凶杀人可怎么办?”楚柒斜靠着门懒洋洋道。姜昕冉强挤出笑容,“姑小姐说什么,冉冉不清楚呢。” “等到了大理寺,你自然会清楚。”楚柒拍拍手,几名身着大理寺衣服的侍卫鱼贯而出,姜昕冉面色煞白,却强装镇定。“辛苦诸位大人了。”楚柒笑道,示意身边的嬷嬷给带头的司直塞了一锭银子,“替我向魏大人问好。” 得了赏钱又是能出头的活儿,司直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几分,“郡主这话客套了。那我们就不叨劳了。”他一挥手,手下立刻从安宁候家丁手中押过姜昕冉,扣上了枷锁。 楚柒望着大理寺人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早说了是个祸害,丢人都丢大发了。” 她眼珠子一转,看着头上书写的“安宁侯府”四个镀金大字的门匾微微一笑,安宁侯府也该改个格局了。她提着裙摆慢悠悠的往二夫人的房里去。 武王府的大门紧紧闭着,得了武王妃遇刺的消息急忙前来探望的各路人一律被挡在门口。杜管家一脸忧愁的站在门口,对前来拜访的人解释:“我们王妃底子弱,强撑着料理了那日的大局,天气又冷又受了惊吓,这下子整个人垮了。大夫说了,王妃这病伤了心脉,得静养些时日。我们王妃谢过诸位,天寒地冻的,诸位请回吧。等王妃好些了自会宴请诸位的。”话说的客套态度却很强硬,一个访客都没有放进去。 影七百无聊赖的和写意在院子里下棋,托着腮百无聊赖。身上还穿着楚忻韵平日里穿的衣服。“写意,你说……王妃什么回来,这衣服我要穿多久啊。” 写意一脸无辜,“这可就要看你家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安慰的拍了拍影七的肩膀“你穿着还挺好看的,你可以的!” 影七顿时苦了脸。 楚忻韵和霍骁商量好,当天夜里就带着霍戈一路赶往西北。为了不被人发现王妃不在府中,楚忻韵左看右看索性拉来影七冒充自己。幸好两人身形相当,影七稍高了一些,只要微微屈膝,长裙掩盖下,外人看不出差异。影七又擅长易容术,平日里少少地露个脸问题不大。她又放出话去,声称自己病了要静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楚忻韵这下倒乐的轻松,就是苦了不习惯裙装的影七。 写意对自己小姐一向没辙,只能同情的望着影七。 出京城往西走,过三郡一城,沿路的景致越发的粗犷起来。建筑也不是同京城一般的高墙红顶,土墙平顶,中间晒着大大的空地,可比京城中要好玩许多。楚忻韵第一次去边陲,见什么都是稀奇。 快马行过五天的路程,两人一身风尘。在靠近关城的一座小城镇上停下脚步,稍作歇息。 昼夜兼程不停歇,让一直养在京城深闺大院里的楚忻韵憔悴了几分,有些蓬头土脸的。不过眼睛倒是亮的出奇,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越是靠近塞北,天气越是寒冷,霍骁生怕楚忻韵路上染了风寒,特意买来厚实暖和的熊皮将人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暖和是暖和,就是行动着实不便。 这里的人大多习惯了这般寒冷的天气,第一次见到裹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人从马背上有些艰难的翻下来,纷纷投去善意的笑容。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热情的迎出来。霍骁递过马缰,扶住脚下踉跄的楚忻韵,道:“一间上房,还有烧些热水来。” “好咧,您请进。”小二热情的把人带到楼上,有送上一壶热茶和几样当地的特色小吃,替霍骁关上门。 客栈的舒适程度自然不能和王府相比,但也是干净。屋子先前用炭火熨过,暖融融。楚忻韵身上的熊皮袍子太大了些,从头包裹到脚还是长出一截。她在绒毛堆里扑腾半天,终于把自己扒拉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闷死我了。” 霍骁噙着笑意递上热茶,“路上赶这么久累不累?” “不累。”楚忻韵笑眯眯道。“我们还有多久到?” “很快了。前面就是关城,现在这里收拾一下,后天启程。”正好小二将烧好的水送进来,霍骁整理好换洗的衣物,交给楚忻韵。“洗漱一下,这里的烤羊肉很好吃,等晚些时候带你去尝尝。” 楚忻韵接过衣物抱在怀里,抬头看了看霍骁,犹豫再三,“那你呢?” “我洗你剩下的。”这里毕竟是西北比不得京城,水终究还是缺了些。 这样的天气,热水放上一会儿就凉透了。等自己洗完,这一桶的水和冷水也没有别的区别了。楚忻韵低头轻轻扯了扯霍骁的袖子,“一起洗吧。”就算有过夫妻之实,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也难免害羞,她飞快的加了一句欲盖弥彰,“这样省水。” 第74章 暗探 霍骁一顿,眼底泛起笑意,看着楚忻韵眼眸深沉,“你想好了?” 话说出口,见到霍骁这幅意味深长的模样,楚忻韵立刻反悔“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迟了。”霍骁一把将楚忻韵打横抱起,走到浴桶旁“夫人的邀约,为夫自然是顺从。”楚忻韵羞得满脸通红。 霍骁看出她的窘迫,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解开楚忻韵身上的衣服。“别乱来。”楚忻韵一把拍掉霍骁的手,红着脸窜出一臂远。霍骁嘴角含笑的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下露出精壮的身躯。楚忻韵红着脸站在一旁,身上还穿着里衣打死都不肯脱掉。 霍骁索性走过去将人一把抱起放进浴桶里。 热水刚刚没过楚忻韵的脖子,纤细的锁骨在水中若隐若现。白色的里衣一下子被水浸湿,在水中飘荡,似云朵一般。 浴桶不大,堪堪挤得下两个成年人。霍骁紧贴着楚忻韵小心翼翼的跨入水中。因为加了一个大男人的重量,水位一下子涨高,在楚忻韵嘴唇位置一晃一荡的。为了避免呛水,她不得已踮起脚尖。霍骁顺势揽住她的纤腰,让她靠着自己。 两个温热的躯体在水中靠近,两人又许久没有亲热了,霍骁难免有一些反应。楚忻韵只觉得自己后腰的位置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含羞带怒的回头瞪了霍骁一眼。霍骁一脸坦然的举起双手,“我保证,不会做什么。”他倒是真想做些什么,可是这几日日夜兼程的赶路已经是劳累了,哪里舍得再让楚忻韵累着。他只能望着水底下随着水一晃一荡的白色里衣暗自叹气。 自作孽不可活。 硬是咬着牙,默念一百遍《清心诀》堪比煎熬的沐浴完,先楚忻韵一步出了浴桶。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吃人的怪物一般。楚忻韵看着霍骁这幅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心下生出几分坏主意。 ……“霍骁,我渴了,要喝水。” “霍骁,我腰疼,帮我揉揉腰。” “夫君~,人家起不来,要抱抱。” “霍骁……” 明知道霍骁不会做什么,就变着法子来撩拨他。好不容易伺候楚忻韵沐浴完,霍骁原本想着能松了一口气。可是楚忻韵穿着干净的里衣笑眯眯的趴在床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领口大开,香肩微露。 霍骁的头突突的疼了起来。 “来呀,来玩嘛。”楚忻韵笑眯眯的学着前世见过的青楼女子的腔调,怪模怪样的招呼霍骁。 霍骁:…… 他大步走过去,被子一抖将楚忻韵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躺在楚忻韵身边,长手长脚牢牢的固定住怀里不安分扭来扭去的人,“闭眼,睡觉。” “哦……”楚忻韵扁着嘴,又往霍骁怀里钻了钻。安心的闭上眼睛。 京城。 武王妃已经连着十天没有出过门了。京城里流言飞起,有人说,其实那天武王妃就已经遇刺身亡了,只不过为了安抚人心,才让武王府里的人谎称王妃还在病中。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少人都相信了。 邓语嫣自然也听到了这一传闻,她将信将疑,之前有人和她提到过那日武王府门口的凶险,那时候她还说楚忻韵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可现在连着十天都不见人影,更显得传闻可信了几分。 她还要搭着楚忻韵这根绳去见霍韬。听闻当今圣上宽容,若是,若是能得到四皇子青睐,哪怕是做妾也高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觉得心里莫名涌起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想了想,邓语嫣决定去武王府一遭。 杜管家听闻下人来报,康平候小姐前来探望“病重”的王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让人打发走。” 下人有些为难:“这……只怕奴才身份不够,说的话不管用。” 杜管家想了想,站起身,披上袍子,“罢了罢了,我去一趟。”他回头吩咐道:“让影七回屋子里躺着。” 邓语嫣在武王府门口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匆匆而来的杜管家。杜管家胖乎乎的,喜气的圆脸笑的真诚:“大冷天的,康平候小姐特意走这一遭,有心了。奴才替王妃和王爷谢过康平候小姐的好意。”邓语嫣的丫鬟递过精心备好的补品,杜管家乐呵呵的接下,扭头让人备了份差不多的礼。 邓语嫣关切道:“韵姐姐身体可好?” 杜管家眉中流露着几分烦恼,“大夫说是伤了心脉,得静养些时日。” “我能去看看韵姐姐吗?”邓语嫣问道。杜管家为难道:“这……唉,恐怖不行。王妃受了惊吓,见不得人,也不能操神。这安神药也是一盅一盅的,就是不见好。”他脸上挂满了忧心,“王爷得知了忧心的不得了,打算寻个日子将王妃送到灵台寺静养。一来有了空大师祈福,二来佛祖慈悲定能镇去那小人的邪气。就是愁着路上……”杜管家叹了一口气,“让康平候小姐见笑了。” 邓语嫣心中对楚忻韵多了几分同情,这王妃也不好做。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叨唠。下次等姐姐身体好了些再过来。” 杜管家目送邓语嫣离开,等那抹粉红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收起脸上的笑意,关上门:“明天起,武王府不接待任何人。” 邓语嫣前脚刚走,后脚就撞到了“偶然”路过这里的霍烨。 霍烨远远的瞧着是康平候家小姐,前些日子皇上有意将康平候小姐赐给霍韬,京中二候便是安宁侯和康平候,安宁侯府上的楚忻韵已经嫁给霍骁,剩下康平候府上的邓语嫣。娶一个侯府小姐对自己的势力百利而无害,更何况,康平候府上出过丞相的。霍烨打定主义,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走过去,隔着车窗和邓语嫣打招呼。 “座上……可是康平候小姐?” 邓语嫣身边的婢女掀起一半的帘子向外打量一眼,低声道:“小姐,是五皇子。”邓语嫣款款从马车上下来,微微福身,“民女见过五皇子。”抬头撞入一双三分含笑的桃花眼,眉目流转间尽是风流。颇有几分陌上少年世无双,堪作人间桃花郎的风流滋味。温和俊美。邓语嫣一愣,只觉得五皇子虽说俊美,见人带笑,可气质却远不如霍韬来的温润如玉。她对霍烨尊敬而客气,客套的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去。 霍烨见惯女子对他的追捧,邓语嫣待他这般的不同,倒引起他几分兴趣。 还有一点引起他兴趣的,邓语嫣说,楚忻韵那日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些时日,武王府闭门谢客。那日楚忻韵可不曾伤着分毫,闭门谢客?霍烨冷笑一声,是不是真的受了惊吓还要另说。这些天,霍家军中有人也神秘兮兮的消失了呢。 是夜,几道黑影闯入武王府,直奔主屋。 影七一直假扮楚忻韵,这几日连休息都是在主屋里。习武之人睡眠警觉,听到一点不寻常的动静睁开眼,握住了藏在枕头下的短剑。 没一会儿,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来人直直走到床前,手里举着夜明珠在床头照探。 就是现在! 影七抽出短剑右手洒出一把粉末,惊得来人连连后退。她握着短剑攻势凛厉招招直取面门。 来人丝毫不恋战,一把推倒桌子,凌空翻越破窗而逃。 二人打斗的声音惊起武王府巡夜守卫,火光在府中接次燃起。影七想追被杜管家拦下,“别追了。” “管家……” 杜管家看着破裂的窗子,表情严肃,“多半是五皇子派来的人。” 影七懊恼不已,“唉,我暴露了。” “这件事不能怪你。让人收拾一下这里,明天就去灵台寺。”杜管家沉着的吩咐道。“无论如何,都要咬定王妃病重先一步去灵台寺静养了。” 那黑衣人在城中兜转几圈,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悄悄回到霍烨的寝殿。 “属下查证了,武王妃的确不在府上。” 霍烨弯起嘴角,指尖轻扣着桌子,“不出所料。下去吧。” 黑衣人退出宫殿,脱下蒙面巾,将夜行衣随手塞到宫墙的空隙里。若无其事的融入守夜的禁军队伍里。 霍烨看着桌上的密报轻笑着将那封密信揉皱了扔进火炉。色令智昏,一个小圈套就当真让霍骁冒着欺君之罪偷偷将京中女眷带走。白送上门的把柄不要白不要。可让他好好想想该怎么将霍骁拉下马。 夜里有人转辗反侧,有人睡得香甜。 西北的阳光姗姗来迟,漫不经心的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楚忻韵懒洋洋翻了一个身,伸了一个懒腰,看到睡在身边的霍骁,坏心眼又上来了。伸手捏着霍骁的鼻子,手还没碰到霍骁的鼻子,床上的男人已经准确的捉住那只想要干坏事的手,眼睛还是闭着的,“又要干坏事恩?”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特别好听。 楚忻韵悻悻缩回手,打死不承认。手脚并用的推了推霍骁,“快起来,带我出去逛逛。” “亲一个就起来。” 楚忻韵勾勾手指,睡在地上暖垫上的霍戈一个鲤鱼跃龙门准备的扑上床压着霍骁的胸口,在楚忻韵的示意之下,冰冷的嘴触碰上霍骁的双唇。乐的楚忻韵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见外人面前那副端庄典雅的样子。 霍骁一把扣住笑的东倒西歪的楚忻韵的脖子,压向自己。双唇相接,甜蜜的纠缠一会儿才满意的松开。看着楚忻韵被吻的微微有些红肿的双唇,霍骁忍不住又俯身轻啄一口。这才起身。 第75章 假旨 两人磨蹭半天才到楼下用早餐。小二一见二人急忙笑着迎上来,“客官可要用些什么?” “一壶玉茶,一屉素馅包子。”霍骁道,对楚忻韵说,“这里的玉茶可是上等,还有干菜做的素馅包子也不错。” 隔壁桌的男人听到霍骁这番话,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着他,“年轻人有些见识啊。”男人年龄和楚承仁差不多,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遮住了他原本的相貌,但是挡不住他的同西域外族一般的鹰钩鼻。眼窝较大辰寻常见的相貌生了几分。他自报家门,“玉茶是这里的特产比关城的还要好上几分,这家店里的茶称的上是顶级,可是这素馅包子,却只是一般。” 谈话间,小二快手快脚的将霍骁点的东西呈上来,对那位客人半是抱怨道:“娄大哥,您是老饕,我们店里虽说比不得您家里做的,但也是招牌,南来北往的客人这么多,可都赞不绝口的。您再这样,小心我们掌柜的和您急。”语气虽是埋怨,可看不出火气,可见眼前的男子和小二关系甚好。 楚忻韵原本还想着一屉的包子会不会太少,霍骁可能吃了。等小二端上桌,将蒸屉的盖子打开,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待热气散去后她这才看清里面的包子,个个都有两个拳头大小。四个素馅包子将蒸屉挤得满满当当的。 楚忻韵目瞪口呆。 霍骁夹起一个包子放在楚忻韵碗中,笑着道:“尝尝看。” 那名男子说:“素馅包子,讲究个大皮包馅儿足,吃法也有讲究。一吹二吸三撕四浇五尝。这位姑娘,可知道该如何下口?” 霍骁朝楚忻韵眨眨眼,好整以暇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并不打算出手帮忙。 楚忻韵略一思索,明白过来,她笑着道:“娄大哥若是诚心想看小女子出丑,又何必用这个法子。”娄大哥脸上讪讪。楚忻韵道:“吹凉皮,吸出一个小口子尝里面的汤汁儿,再将口子撑大,蒸屉附上的酱汁浇到馅里,最后品尝。只是女子在外颇有讲究,只能将就而尝并不能依方细品。娄大哥,我说的可有错?” 娄大哥哈哈大笑,一边鼓掌,眼中满是赞赏,“尖牙利嘴,我喜欢。” “你喜欢也没用,她可是我的妻子。”霍骁道。 娄大哥一愣,笑的更开怀,连连点头,“有意思有意思。”他一拍桌子,震天响,“这样吧,我弟弟做素馅包子可是关城一绝,二位若是不嫌弃,抽个空我带你们去尝尝鲜。”他笑着,“你们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霍骁笑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说话间,楚忻韵埋头将那个大包子吃了一半,满足的眯起眼睛好像一只得意的猫。吃相斯斯文文,可腮帮子一直努力的嚼啊嚼。眨眼包子就空了一半。 皮薄馅多,里面鲜美的干菜混搭着切成丝的豆腐条,满口留香。 霍骁看着好笑,忍不住摸了摸楚忻韵的脑袋,开口满是宠溺:“慢点吃。” “好吃!”楚忻韵眼睛亮晶晶的。“带一点回去,你给我包。”都说君子远庖厨,霍骁在外打仗这么久,多少也会做些吃食,楚忻韵心心念念着霍骁烤的肉,决定要发挥霍骁在厨艺上的天赋。楚忻韵都这么说了,霍骁立马答应,喊来小二包走一份掌柜自己晒的干菜。 娄大哥见两人这般恩爱甜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小兄弟这般果真有我当年几分风范。”楚忻韵歪着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娄大哥,什么风范。 娄大哥摸着自己毛糙糙的下巴,眼底满是得意,“我当年也是这般对孩儿她娘有求必应。”一块抹布从账房后头迎面飞来,娄大哥眼疾手快的接住,对着来人笑嘻嘻。“孩儿他娘。” “谁是你孩儿他娘!”来人怒气冲冲的走到娄大哥面前,狠狠啐了他一口,“就你这幅混账德行。”她回头看着坐在位置上一脸好奇的楚忻韵,收起脸上的怒气,道:“我叫魏莹,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娄大哥从魏莹身后探出半个头,笑呵呵地“我是掌柜的男人。” 魏莹闭上眼睛明显是在忍住怒气,可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掌将娄大哥拍出数米远。嫌脏似的拍了拍手。 魏莹年纪和娄大哥相当,眉目间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侠义。她看着目瞪口呆的楚忻韵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楚忻韵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她笑眯眯的补上一句,“魏掌柜和娄大哥感情真好。” “谁和那个死鬼感情好!”魏莹脸颊微红。 娄大哥从地上笑眯眯的爬起来,厚着脸又跑回魏莹身边,满脸热忱的给她端茶倒水。魏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少在我面前来这套。”娄大哥只是在一旁傻呵呵的笑着。魏莹白了他一眼:“要我说,你成天游手好闲,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去关城帮你弟弟。” “我弟弟那有啥事,天天被扣在那儿,想打仗都没法子。都闷出鸟儿来了。” “所以才叫你想个法子。”魏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娄大哥。娄大哥无奈一摊手,“我能有什么法子,京城里头圣旨都下来了,你让他抗旨不遵啊。这世道啊,就是乱。” 京城?圣旨?楚忻韵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霍骁。霍骁笑了笑,问道:“娄大哥可有什么烦心事?在下没准能帮上忙。” 娄大哥叹了一口气:“唉,都是我那个弟弟的事情,也罢,等下我带你们去找他,路上我们边走边说。” 既然定好和娄大哥一同去找他弟弟,吃完饭,楚忻韵和霍骁就先回屋子收拾东西。房门关上,楚忻韵问:“你相信娄大哥?” “为什么不呢。”霍骁道,“你知道我来关城是为了拉拢娄一杰。”楚忻韵点点头,娄一杰是个儒将,探花出身,前世多亏了他及时识破鞑子的阴谋才避免了霍家军遭受重创。霍骁道:“娄一杰有个义兄,是西域人。”楚忻韵瞪大眼睛,“难道就是娄大哥?这也太巧了吧。” “我原本打算停驻关城,买些女人用的草药和娄大哥打好关系,在由娄大哥请娄一杰出城相助。可情况有变,索性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客栈遇到娄大哥。没想到,韵儿是个小福星,直接省了买草药的钱。” “你怎么知道这客栈里会遇到娄大哥?”楚忻韵不解的问道。 “前一世娄一杰提过,娄大哥的心上人在离关城不远的镇子上开了家客栈”霍骁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我也就是赌一把,这家客栈门匾上的字有几分娟秀,像是个女人的字迹。十有□□是魏莹开的。没准娄大哥也会在这里。” “看样子,还是多亏了我。”楚忻韵厚着脸皮自夸,“运气真好。” 霍骁失笑,轻刮楚忻韵的鼻尖,“难道不是我运气好?能把这么有福气的小仙女娶回家?”楚忻韵脸颊微红,娇嗔的推了霍骁一把。 霍戈趴在地上懒洋洋的抬起头,看着在她面前打情骂俏的两位主人,浅黄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 愚蠢的人。 霍骁下去退房,楚忻韵抱着霍戈慢腾腾的从楼上走下来。又一次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抱着重量不轻的霍戈,连走动都有些困难。 娄大哥一见霍戈一声惊叹:“嚯!好家伙,地沙龙这是。” 楚忻韵笑眯眯道:“她叫霍戈。”霍戈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意的甩了甩尾巴当做打了招呼,继续在楚忻韵怀里闭上眼睛。天冷了,它也懒得动弹,又一贯和楚忻韵窝在舒适的暖房里,按照霍骁的话来说,就是“被养的越来越娇气了。”一丝荒漠霸主的威风都没有。 霍骁空出手,一把将霍戈甩到背上,看上去像是围着条粗糙的地沙龙围巾。娄大哥看着眼馋,和霍骁商量:“能不能让我抱抱它?”霍骁一直都不怎么待见这个专门在楚忻韵面前卖萌撒娇还挑拨离间的霍二狗,一听娄大哥这话立刻把霍戈交给他。一丝留恋都没有。 楚忻韵:…… 说好的父爱如山呢! 这座小城镇离关城只有二十里远,骑马不消半天就到了。到关城的时候正好感到饭点。 关城造的气派,巨大石头垒起来的城墙坚不可破,城墙之上的墙洞里,隐约能看见长矛。楚忻韵第一次看见这种设计,心里头好奇,霍骁解释道:“里头是弩机,有敌袭的时候在里头绞紧弩机的绳子,长矛就会从洞□□出。专门针对攻城车。” 城门下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深不可测。要想入城,只有城门开启,放下吊桥方可通行。霍骁道:“这河是特意让人修凿的,以河为护,使的关城易守难攻。”他指了指长矛又指了指水势汹涌的护城河。楚忻韵明白过来:“长矛和弓箭手袭远,以河护近。” 娄大哥大笑起来:“小兄弟好眼力。这河是我那弟弟特意令人挖凿的。我就说他厉害着吧。” 三处城门只开了边上一小扇,两队的守卫在那儿一一盘查来往的客商百姓。娄大哥带着霍骁过去,守城的守卫看到是娄大哥,挥了挥手直接放行。 关城里可比原先那座小城镇热闹的多。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街上挤得水泄不通。娄大哥说:“阜城危急之后,那些商人都到关城来了。关城这下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关城离阜城不算远,阜城危急,关城没有派兵救援吗?”霍骁问。 “我那个弟弟倒是想救,客商都涌入关城,还有那些难民,府衙里忙着安排那些人,这倒是小事。最重要的,就在阜城受攻的第一天,就有圣旨下来,要求关城以难民为先,不得出兵。”娄大哥叹了一口气,“我那弟弟连兵马都备好了,却被圣旨关在关城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不是我吹,我那弟弟脑袋可好使了。要是他出马,那些鞑子早就被打回娘胎里去了。” 督长的府衙就这关城的主干道上,言语间已经到了府门外。门口的小厮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见娄大哥,立马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往府衙里跑去,一边高喊:“老爷!那胡子怪回来了!” 胡子怪…… 娄大哥回头看了霍骁一眼,摸了摸自己络腮胡,问道:“我的胡子有那么可怕吗?” 楚忻韵忍笑的摇摇头。娄大哥咬牙切齿,瞪着看门小厮“这臭小子,看我不打她。” 娄一杰听闻是大哥回来了,顾不得换衣服,连忙从屋里跑出来,“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一见面倒是把楚忻韵惊了一跳。一身灰扑扑满是灰尘的衣裳,袖子卷的老高,脸上还印着几抹墨痕,看着哪里有个书生的样子,分明是个工匠。娄一杰不由分说拉着娄大哥往屋里跑,“这个弩车你试试,这个弓弦拉的开吗。” 娄大哥被拉走,有些歉意的回头朝霍骁笑了笑。 霍骁轻笑出声:“都说娄一杰是个鬼才,这毛病真的一点都改。” 楚忻韵坐不住了,拍了拍霍骁的肩膀,“我们也去看看。” 督长府中间的庭院空荡荡的,被改成了一个靶场。一辆巨大的弩车横放中央,对准十丈开外的一个木头靶子。娄大哥绞满弓弦,胳膊上的肌肉都鼓起来。 嗖的一声破风响,一臂上的□□飞射而出,正中靶心。木头靶子从中央出现几道裂纹,最后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哇……楚忻韵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这个弩车可比书上写的威力要大多了。” 娄大哥摇摇头,“弓弦太紧不好拉开。准头倒是够了。” 娄一杰原本亮晶晶的眼神顿时有些沮丧,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弓弦松了就失了准头啊……” “不如在前头加上一个调盘?”楚忻韵忍不住开口道,“这样准头就可以调整,前头用木头架起。高低可控。就像床弩那般,在弓弦多加几道绞绳,应该会省力不少。” 娄一杰眼睛又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兴致勃勃打算动手再改造一番,被娄大哥一把拎起,“还折腾什么,饭点了!你大嫂临走时的吩咐你又忘记了是吧!” 娄一杰讪笑,老老实实的放下手里的工具让府中的下人去准备午饭,他凑到楚忻韵身边,一脸讨好,“敢问阁下师承何处?竟有如此高见,可否愿意留在我关城中和在下一同研究……”话没说话,面前出现一只浑身长满麟甲的地沙龙。吓得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霍骁嫌弃的冷哼一声,把霍戈放下来。 娄大哥笑了起来,“我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怕这些地上爬的。”他招呼道,“来来来,我们先去吃,不用等他。” 霍戈凑到娄一杰身边闻了闻,特别嫌弃的甩了甩尾巴。 胆小鬼。 又贱兮兮的伸出爪子在娄一杰胸口踩了一踩。然后飞快的跟在楚忻韵身后跑掉了。 娄一杰出现在大厅的时候,众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除了趴在地上啃着鸡骨头的霍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竖起尾巴。吓得娄一杰倒退一步,险些又要昏倒。 “一杰你醒了,快坐。”娄大哥道,笑眯眯的为娄一杰介绍,“这两位是我路上遇到的,这个小兄弟特别逗……”娄一杰顺着娄大哥指示的方向看过去,看那人长相酷似霍骁,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又凑近了细看,结果吓了一大跳,急忙下跪行礼,“下官见过武王!” “武……王?”娄大哥一脸茫然,被娄一杰狠狠拉了一把。 “不用多礼。起来吧。”霍骁笑眯眯道。 娄一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谢了恩。 娄大哥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武王啊!” “是啊。”霍骁脸上带笑,很是温和,和外头传闻的一点也不一样。楚忻韵笑眯眯道:“娄大哥人这么好,该不会怪我们瞒着你吧?” “不怪不怪。若是你们一早就说是王爷,我哪敢和你们搭话啊。”娄大哥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不知王爷来关城所为何事?”娄一杰坐立不安,一脸局促。 “那道圣旨是怎么回事!” 娄一杰一愣,神情沮丧,“回王爷,阜城遭攻到的第一天,下官本想带兵救援,以关阜两城之间的距离,抄近道的话,三日足以到达,可以解阜城之急。可第一日,就有圣旨下来,以安置百姓商客为由,让下官不得出城救阜城之急。”说到这里,他表情很是愤愤不平,“下官无奈,只得在城中苦等,暗地里派人送去弩车。幸好李将军救援及时,苦战五日终于将鞑子击退。” “那道圣旨你可有留着?” 娄一杰一愣,回道:“有是有留着……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前些日子,府衙里遭了窃贼,圣旨同其他一些琐碎的财物都……”娄一杰脸上讪讪。娄大哥一听就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我就说你这府衙里一个年轻力壮的守卫都没有像什么话!这次丢点财财物,下次丢了命怎么办!” “不会的大哥,关城里一向安逸,怎么会有那不法之徒。” “要是没有不法之徒,你的东西就不会丢!”兄弟两吵的不可开交。楚忻韵推了推霍骁,“你怎么看?” “你有主意了?”霍骁问道,“我们写下来,看看是不是一个想法。” 楚忻韵沾了写茶水,在干净的桌上写了一个“火”字。霍骁在桌上写了一个“内”。两人看了对方写的字,抬头相视一笑。“我猜的没错。” 娄一杰无奈的同意娄大哥的建议,答应招几个护院。在护院找到之前,娄大哥就住在楼一杰隔壁。 娄大哥这次满意,看着王爷问:“王爷猜得什么?” “韵儿来说。” “这道圣旨,是假的。”楚忻韵微微一笑,娄一杰猛地抬起头,喃喃道:“果然如此。按照王爷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过些日子,就有一队从京城来的粮草队,要从关城经过,在城中休息的时候,定会有人来杀害我。王爷,我猜得可正确?” 霍骁点头。 娄大哥瞪大眼睛:“嘛呀,好端端的谁要害你!” “假圣旨的事情若是抖露出去,满门抄斩都算是圣上开恩,为了保命,自然会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斩草除根。娄大人,宣读圣旨的时候,可有其他人在场?” 娄一杰摇摇头,“来的钦差说是是密旨,屏退了府中其他下人。下官当时心中起疑,却也不作他想。” 霍骁道:“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宣读假圣旨达到他的目的,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只留下你一人,日后清理也好清理。再偷走圣旨,最后来个死无对证。这招可谓高明。” “假如我死了,那关城交由谁来接管?” “押送粮草的官员。” 楚忻韵道:“先是关城主簿接手,然后密折回京报丧,陛下只会就近用人,那么,自然是押送粮草的官员来担任关城督长。” “而这个新督长,就是和假圣旨的人有直接关系。”娄一杰道。 “正是。” 娄大哥听了急了,“他奶奶的,谁敢杀我弟弟!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娄大哥别急,王爷话还没说完呢。”楚忻韵笑着给他斟了一杯茶,“喝点茶消消火。” 霍骁道:“我有个交易,不知道娄大人,愿不愿意听。”鱼饵已经抛出,就看鱼上不上钩了。 娄一杰思衬片刻,笑道:“王爷的意思,可是愿意帮下官度过此劫,但是要以下官的弩车为交换?” “非也,非也。”霍骁笑的高深莫测,摇了摇手指,“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保你和你大哥一家无忧,也可保关城无忧。只是,要的不是你的弩车,而是你。” 娄大哥一口茶水刚进口,听了这话一口水喷出来。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霍骁:“你,你是个断袖?!!!!” 第76章 离城 楚忻韵听了这话笑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霍骁:…… 霍骁:…… 霍骁:…… 他咬牙切齿瞪着娄大哥,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本王不是断袖!” 娄大哥还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是断袖你要我弟弟干嘛?”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这话,楚忻韵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被勾起来。 娄一杰有些尴尬的看了面色不佳的霍骁,对一旁的兄长解释道:“大哥,王爷真不是那个意思,他身边那位,应该就是王妃。” 楚忻韵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我听闻王爷娶了康平候小姐,又听闻王爷唤王妃小名,便猜测随王爷前来的女子定是王妃无疑。” 霍骁爽快道:“娄大人是个聪明人,不瞒娄大人,此次韵儿离京并非圣意。”他一摊手,“娄大人,我们的交易你商量的如何了。” 交易看的是双方的诚意,霍骁直接将自己最大的命门告诉娄一杰,娄一杰随时可以反参霍骁一军,单凭“擅自带女眷离京”这一条足够褫夺他的王爷之位。霍骁的诚意已经摆出,直接加到了最大的筹码,似乎笃定娄一杰会答应。 娄一杰问道:“敢问王爷,为何看中下官。” “娄一杰,文盛十年探花,本王看过你的答卷,行文精彩,甚至比当今状元还要出彩。只是因为当今圣上偏好华丽诗风应而判了个探花。受命关城主簿,文盛十六年,升任关城督长。孤看过你在关城外挖的护城河,以及为保关城做的举措。是个奇才。我看过卷宗,你曾经请调参军都督,甘愿降品,却被兵部侍郎以文弱书生为由打回去。你有雄才大略,如此奇才不应当局限于小小关城。你的天地,在塞北的荒漠上。”霍骁淡淡道,“如今,孤愿意和你做一笔交易,以关城和你家人的安全为筹码,想请娄大人随我出征,任副将。” 娄一杰激动的手都在抖。 他的理想,他励志要顷己之力为保卫大辰而战,誓死守住脚下的故土!他苦读多年却无法参战。而这一天,终于到来!让他如何能不激动! 他的父母皆因鞑子侵略而亡,终于可以手刃仇敌,让他如何不快! 当大辰的铁骑护住塞北的边防,漫延无边的长城狼烟熄灭之际,便是大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护的百姓安居之时! 多年夙愿终于可以实现! 娄一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下官,愿追随王爷!” “娄副将快请起!”霍骁急忙将他扶起,“今后你我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那现在,就由我来说说,霍骁口中的那个方法吧。”楚忻韵笑的狡黠。她和霍骁对视一眼,会意一笑。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娄一杰带着楚忻韵去参观关城的城墙,强烈要求楚忻韵给一些建议。完全不顾的霍骁在一旁的冷脸色。任凭霍骁在一旁如何咳嗽都不理解,还歪头一脸担忧的看着霍骁:“将军可是受了风寒,下官去请大夫来给将军看看吧。”硬生生的将霍骁气出内伤。无奈之下只能板着脸当背后灵跟着一起去。 他明明是想今早带楚忻韵,就两个人!连霍戈都不带!去逛逛关城,去东城边那处池塘看看风景谈谈情!可现在完全被娄一杰这个愣头青给搅黄了! 霍骁阴沉地盯着娄一杰的背影,暗地里甩了无数的眼刀子。娄一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一阵发凉。 关城城门很高。站在城门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北面大片的草地,如今入冬,白雪覆盖着枯黄的长草,看上去特别状况。东方旭日初升。这里的日出比京城晚了一两个时辰。从那一段的地平线上,淡黄的太阳缓缓升起,洒下万片金光,照彻着这片广袤辽阔的土地,说不出的辉煌壮阔。地上的积雪也染了一层金。 “好漂亮。”楚忻韵忍不住赞叹道。口中的白气在清晨的寒气中微微成霜,又很快被天边的太阳染成金色。 “这是关城奇景,满城金。”霍骁站在她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柔声道,“若是喜欢,以后陪你来关城看。”他摸了摸楚忻韵的手,发觉有一些凉,“手捂子呢?手都冷了。”他把楚忻韵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里,渡了热乎的内力过去。 “有你在,哪里还会冷。”楚忻韵笑的甜蜜。 旭日东升,将有情人的人影在地上拖的很长,交缠在一起。 娄一杰总觉得自己站在王爷这小两口旁边有些碍眼,想了想,默默的往一旁挪了挪。又挪了挪。在角落站定。深吸一口气,微微抖了抖头,提起精神。莫名又想到了大哥老在自己身边耳提面命地让自己找个媳妇。 找个媳妇?像王爷和王妃那样的?娄一杰猛摇头,频率又快力度又大,以至于摇完之后头有点晕。找媳妇什么的,还是太麻烦,哪有研究器械来的有趣。 好不容易等王爷松开王妃,又给王妃整理好衣服,两个人笑着互相捏脸。娄一杰蹑手蹑脚的过去,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身子,试探着问道:“王爷?下官能请教王妃了吗?” 前期对于娄一杰的伤害已经达成,霍骁没有再占着楚忻韵不放,点了点头。 娄一杰急忙凑过来,在霍骁的眼神杀伤之下乖乖的后退了两步。 霍骁还死死盯着。他只能又退了一步。毕恭毕敬的问楚忻韵,“王妃,您对关城的城墙防守,有什么建议吗?” “建议也说不上,我只是个半吊子,不如娄副将来的专精。我看书上又提到一种城墙,外层涂满火油,有人攀云梯而上之时,只消上头点燃火苗,便可御敌。只是这个方子的缺点就是烟很容易将自己的城民困死。”娄一杰点点头。楚忻韵道,“所以我想了个法子,”她指着城墙上凹凸的墙垛,道:“云梯通常勾住这两侧才能攀爬。早先的云梯是麻绳,很容易被砍断,如今云梯的顶端和四周都是铁质。铁虽然不容易被砍断,但是非常热,在火上稍稍一烤就变烫。”娄一杰点头。 “所以,在墙上凿几条沟,不消多少,卡在这些城垛中间,备上火油,有人来袭的时候,只管将火油顺沟渠而下,在上头点火,火顺势向下,底端没入护城河。要灭火的时候,只消一桶水一盆沙从上泼下就好。至于怎么开凿,开凿的斜度,这些就不是我擅长的了。”楚忻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霍骁,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霍骁的稀罕的不得了,抱住楚忻韵狠狠的夸赞她:“真棒!” 娄一杰恍然大悟,钦佩的看着楚忻韵,“王妃果真神人也。这个方子妙,太妙了!下官先告退!找城中的老工匠商量去!”说完鞠了一躬匆匆忙忙就跑了。 霍骁现在最中意的就是娄一杰这一点。得意的不得了。终于如愿可以带着楚忻韵过二人世界。 又过了三天,新的关城部署已经出来了。在楚忻韵的建议下,改进了床弩的射程,将弩车由单发改成多发。娄一杰忙的不亦乐乎,城里的老匠人也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就连那天在督长府门口看门的小孩子,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第三天傍晚,娄一杰宣布了一个消息,他向上峰请辞去关城督长一职,理由是有人要谋害他。同时举荐了自己的兄长,娄旗为新的督长。 关城百姓对娄一杰兄弟两都挺喜欢的,对于娄旗任督长也没有太大意见。只是知道了娄一杰要离开关城的消息,很是不舍,自发的组织了一场践行宴。 关城正中的广场上,燃起篝火,百姓笑着围坐在一起,纷纷向娄一杰敬酒。娄一杰喝的满脸通红,红着脸连声拒绝。关城的百姓也是知道娄一杰不胜酒力,也不再劝酒。接着献上了关城特色烤全羊。 一整只肥羊烤的金灿灿的,在篝火上翻转。府衙里的厨子挥起刷子,在羊身上刷上一层又一层的蜂蜜。香气四溢。馋的楚忻韵和在座的孩子一样连连咽口水。 霍骁看着好笑,拿起一个烤的金黄的包子递给楚忻韵,“肚子饿了?” “好香啊。”楚忻韵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烤全羊。 “你知道关城最好吃的是什么嘛?”霍骁问道。楚忻韵秒回答:“烤全羊!” “不对。”霍骁摇摇头,“是娄一杰自己包的素馅包子。”他自己也拿起一个烤的金黄的包子咬了一口,“关城里的大小都赞不绝口。你尝尝。” 楚忻韵依言咬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回头看着霍骁,“好吃诶!娄大哥所说不假!” “这菜是娄一杰府上的阿嬷自己晒的,馅料是娄一杰自己调的,香菇丝,笋丝,豆腐丝和粉丝,加上这里独特的香料,放在火上烤的焦脆。” “好吃!”楚忻韵看了眼娄一杰,俯在霍骁耳边,小声道:“娄大人这手艺,就算不当副将,拐回军营当伙夫也好啊,这本领开个食楼都可以了!” 霍骁无奈道:“你当人家像你那么贪吃啊?” 楚忻韵吐吐舌头。 篝火的火焰蹿出一人高,大厨眼疾手快的将烤全羊取下来,放在一旁,挥起大刀,三下五除二将羊片成片,骨头归骨头,肉归肉的放在一旁。 人群中一位老者,捧着羊头和羊内脏还有羊身上最肥美的肉颤颤巍巍的向娄一杰走去,行了一个礼。 这是塞北表示尊敬的礼仪。 娄一杰单手扶胸,郑重的向老人家回了礼,接过羊头,举起一杯烈酒敬父老乡亲,“诸位父老乡亲,我娄一杰这么多年,承蒙大家照顾,我敬大家一杯。” 放下酒杯,已是饱含热泪。 第77章 军营 从关城出发,快马加鞭三日就赶上已经离开阜城前往西北大营的大部队。 离部队还有三里地,楚忻韵特意换上一身男装。军营里人多嘴杂,保不齐有奸细在,若是被人得知霍骁私自将原本应该留守在京城里的女眷随军带出,难免被冠上一个“目无法纪”的罪名。军中多是大老粗,见到一位貌美女子谁也不敢保证发生什么。 就算换上了男装,将长发束成冠,仔细打量也会觉得这位“公子”生的太过俊俏,不像是个男子。楚忻韵索性把自己的脸蛋涂上灰,整的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瘦弱的书生,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遮去喉咙。 霍骁看着心疼。楚忻韵自打出生以来就是侯门小姐,哪里吃过这些苦头。霍骁看着楚忻韵一张精致娇俏的脸蛋抹的乌漆墨黑的,试着商量道:“要不就这么算了?我带自己媳妇去军营还能怎么样!” 楚忻韵瞪了他一眼,“别胡来。”霍骁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没注意手上沾了一手灰,鼻子上留下一块明显的脏东西。楚忻韵看着霍骁这幅样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笑出声。 娄一杰识趣的一旁不去打捞王爷夫妇两的浓情蜜意,等霍骁拉着楚忻韵出来,猛一抬头见到霍骁,嘴角抽了抽,强忍住心下笑意欲言又止。 “怎么了?”霍骁眨眨眼,看见娄一杰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十分困惑。 “王爷,您脸上有脏东西。”娄一杰道。 霍骁不明所以,抬手去擦,原本只是在鼻尖一小块的污渍,现在爬满半边脸。楚忻韵忍笑得肚子痛。 霍骁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把掌心的脏东西抹在娄一杰脸上。娄一杰吓了一跳,急忙跑开。霍骁嘴里嚷嚷着“要黑一起黑。”穷追不舍。娄一杰再三告诫自己,对面的不是别人,而是大辰朝尊贵的王爷,三皇子,和大将军。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抓了一手煤灰奋起反击。 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以娄一杰被涂了一脸的煤灰告终。霍骁心满意足在娄一杰的袍子上擦擦手。 娄一杰一脸委屈,有苦说不出。只能愤愤的擦着自己的脸。带着几分委屈的看了楚忻韵一眼。 霍骁朝他做了个鬼脸,一把拉过楚忻韵翻身上马,向大部队疾驰而去。 离军队越近,楚忻韵心底那一丝紧张急速发酵起来。 “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 霍骁笑道:“有什么?” “这样不是人人都知道你不在军营里了?” 霍骁大笑起来,“你也太小瞧你夫君了。”他叮嘱一声,“做好了。”一抖缰绳,□□的马仿佛有灵性一般,腾空跃起,跨过路旁横倒的树干,朝冒出炊烟的营地奔去。 “楚副将回来了。”军营里的守军见到霍骁,喊了一声,霍骁点头示意,放慢了马的速度,蒙着半张脸低着声音问:“将军在哪?” “将军他们在主帐。”守军傻乎乎的看着马背上被“楚容”严严实实挡住的人,回话道。见“楚容”走远,才一捅身边的人,“诶,楚副将带了人回来。” “别多事。多半是将军吩咐的。”旁边的看守士兵冷着脸道。 早就有人禀报了主帐里的人,一直假冒霍骁的楚容终于松了一口气,遣退周围看守的士兵。霍骁掀开帘子进去,看见楚容那张愁眉苦脸的脸,乐了,“有什么事这么发愁。”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楚容抱怨了一声。看向霍骁身后的人,“这位是……?”他说着将手上的一封信压在最底下。 霍骁让开身子,一只手紧紧环着楚忻韵。虽说是男儿装,但是那相貌也太过秀气了些。楚容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一脸不敢置信,“王爷您真的……” 霍骁挑挑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京中的情况。” 再怎么危急也不能胡来啊……楚容无奈,朝楚忻韵拱手,“见过王妃。” “这可不是什么王妃,她叫霍鑫。”霍骁道,“是你请回来的军师。” “军师?”楚容吃惊,看着楚忻韵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怀疑,“是不是换个别的职位会更好……” 霍骁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去解释,又说道:“后头还有个娄一杰,归你了。分在您的营里当个副将。那家伙可有大用。” 楚容应下来,想了想又道:“王爷,西边罗陂有些动静。” “罗陂?那个小地方想来掺和一脚?”霍骁翻看着积攒了好几天的密报。 “这倒不是,”楚容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楚忻韵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是罗陂的公主。” “那个什么什么木的丫头?”霍骁完全不放在心上,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她……据说罗陂公主偷偷的跑来边陲了。” “边陲?她来这里做什么。” 楚容欲言又止,很是纠结的看着楚忻韵。楚忻韵有些茫然的一摊手,“我可不认识她。” “有什么话你快说,磨磨蹭蹭的像个老娘们儿。”霍骁不耐烦。 楚容一闭眼,一股脑儿说出来,“达沐尔公主听闻王爷娶亲了发了好一通脾气。好像是要过来寻仇的。” 这下楚忻韵看着霍骁的眼神怪怪的,那眼神在说——你背着我在西北招蜂引蝶嘛。 霍骁一阵气塞。 楚容见势头不对,急忙告退。离开的时候松了一大口气。摸了摸脸上的□□,又折回去,在主帐的屏风外头撕下□□,放在火上细细的烧了,从屏风后冒出半个头看着霍骁:“王爷,衣服。”成功打断了霍骁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 换下穿在身上怎么穿都觉得不对的帅袍,楚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霍骁,又看了看面带微笑但是配合黑漆漆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可怕的楚忻韵,楚容明智的决定离开暗潮汹涌的主帐。 他一抖袖子,理了理衣领,大步走出去。 主帐里就剩下楚忻韵和霍骁两人。 霍骁看着楚忻韵脸上的笑容,心头一颤,腆着脸解释道:“媳妇你听我解释,我当真不认识那个什么达沐尔。” “哦,是嘛……”楚忻韵笑眯眯的,看着一点也不生气。越是这样,霍骁心头越是瘆得慌。“有时间想那个什么达沐尔,不如来看看这封信。”楚忻韵从一堆的密报公文里抽出压在最底下的一封。 “这是什么?”信封不是霍家军常用的纸质,上头的漆印也不是霍骁影卫们联络用的那种。没有署名的一封信。压在公文的最底下。霍骁接过信,看了没两行眉头就皱起来。 是达沐尔写来的。 信上要求霍骁给她一个交代,不然罗陂要举兵攻打大辰,同时要向皇上提出联姻,让达沐尔嫁给霍骁做正妻,或者霍骁入赘罗陂。 “荒唐!”霍骁怒道。他急忙讨好的看向楚忻韵,“媳妇,我当真和她没什么……” “你也觉得荒唐是吧。”楚忻韵道,“这封信是不是有违常理。大辰和罗陂虽谈不上交好,但也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 楚忻韵这么一说,提醒了霍骁,他摸着下巴看着面前那封信,“也对。罗陂王不是个昏庸的老头,攻打大辰对罗陂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你娶不娶妻对罗陂而言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是一个幌子……” “所以真正的目的,是联姻!”霍骁道,“罗陂那边看了出了不小的乱子啊。” 楚忻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要不要帮你老丈人呢?”眼底满满都是挪於。 霍骁一脸正经,迅速的表白真心,“我霍骁的老丈人,可就楚大人一个。绝无第二个老丈人!” 楚忻韵看着霍骁,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她侧坐在桌案上,忍不住用手指勾着霍骁的下巴,凑过去,在霍骁的嘴旁轻咬一口。“乖。” 霍骁顿时被撩出火气,一把勾住楚忻韵的脖子拉向自己,还想进一步发生些什么。帐篷外头传来脚步声。只能无奈的松开楚忻韵。 楚忻韵从桌案上溜下来,站在一旁背对着霍骁忍笑。 楚容带着刚刚赶到军营的娄一杰进来,身后还跟着左右两位脾气和相貌天差地别的副将。曾佑见过楚忻韵的,他见到站在霍骁身旁的那位眉清目秀的“军师”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楚忻韵对他微微一笑。 左将军是个大老粗,一见营帐里多了个没见过的瘦书生,好奇的多看了两眼。见那书生矮冬瓜似的,差不多才到王爷胸口,又瘦的弱不经风的,撇撇嘴,有些嫌弃,回头对霍骁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军里一切还好?” “好。”曾佑道,“沿路看到不少鞑子留下的痕迹。前几天驻扎在阜城外,遭到了小股流寇的袭击。” “阜城外也有流寇?”娄一杰不解的问道。 曾佑叹了一口气,“鞑子洗劫阜城,那般流匪岂能不趁机占便宜?西北就两个东西多,一是沙子,二是匪寇。王爷来之前这里的情况更糟糕。” “那群匪寇是哪的人?” “都有,领头的是外鞑子。”外鞑子是对西北游牧的称呼,大多是被鞑子流放或者无家可归的牧民,最终落草为寇。 第78章 赌约 鞑子,是大辰对勐库的称呼。勐库现任的大王,叫万俟浚,霍骁和他死磕了十多年,对万俟浚的评价是凶残不讲理。勐库的传统和他们的大王一样很是凶残,男子在成年之际将会被流放在大漠的深处要求采集到绿荆棘才能回来。若是没能采回绿荆棘就会被勐库给抛弃流放。为了生存这群外鞑子只能走上劫匪这一条路。 在西北,狼群什么的都比不过劫匪来的凶残。霍骁当年刚到西北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个头痛。不属于哪个国家管辖,身份也是混杂。抓起来吧也只能关个两三天,不然就有别的部落过来嚷嚷大辰的军队扣了他们的百姓。束手无策。霍骁后来忍无可忍,又一波劫匪血洗西北一个叫穆库的小村庄时,带着一百精兵前去剿匪。袭击村落的一百三十余劫匪,无一活口。狠狠的震慑了那班子劫匪。正是因为这样,霍骁嗜血杀人不眨眼的名头才被有心人这么传播出去。当时皇宫里亲大皇子一派的人还给霍骁加了一条“目无法纪”的罪责。言之凿凿大将军都不同意这么做,霍骁却明目张胆的违背了军法。皇帝多少有些忌惮霍骁,强行压下了霍骁的功勋。 虽然这件事过去很久了,但是霍骁的威名在西北可不是白传的。那些劫匪听闻霍骁的名头早就闻风丧胆而逃,更不用说主动惹事。如今趁阜城遭劫,趁火打劫,袭击的还是霍家军,这般举动实在有些违背常理。 “有活口吗?”霍骁问道。 “有是有……不过……”楚容欲言又止。霍骁倒是看不下去了,飞起一脚:“怎么几日不见你被宫里太监附身了?这么婆婆妈妈的。” “都是些哑巴。不会说话。” 楚忻韵和霍骁对视了一眼,道:“要会说话做什么?”众人皆惊,霍骁懒洋洋道:“会带路就好。” 曾佑和楚容了然,只是左将军脸上还存着疑惑,“带路……?” 楚忻韵笑着解释道:“将军的意思是,此次劫匪来的蹊跷,可能是前来探路的。”话说道这里,已经很是清楚。 “王爷的意思,是来个将计就计?”娄一杰道。 霍骁高深莫测的点点头,笑而不语。 楚容沉吟片刻,“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做。”论整人,曾佑可是最有兴趣的。他勾着楚容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 主帐里的将军,只剩下左将军一人。他挠挠脑袋,问霍骁:“将军,那位书生是谁?”他一指一旁的娄一杰,“这位我认识,关城督长嘛,那那位又是谁。”他嘟囔了一句,“看着挺弱的。” 霍骁笑起来,“这是新请来的军师,叫霍鑫。这位是军中的左副将,牛大力。” 楚忻韵向他笑了笑,“久闻左将军威名,闻名不如见面。” 牛大力看着楚忻韵的眼神里带了三分嫌弃,一扭头对霍骁说,“就他这瘦弱的样子,也能出来打仗,别一阵风就吹跑了。王爷,这种书生可靠不住。”话一出,一旁的娄一杰面色也黑了几分。他也是个书生。 霍骁摆摆手,道:“霍鑫是个军师,出谋划策的。你最讨厌书生,平日还不是被曾佑压得死死的?” 牛大力吹胡子瞪眼:“那是我的大人有大量,不和那个娘娘腔计较!” 楚忻韵忍笑,看了霍骁一眼——你这军中的人,都怪怪的。霍骁无奈的耸肩。 见牛大力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满,楚忻韵道:“将军若是对我有意见,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那就说明王爷的眼光是不错的。若是我输了,我依将军的意思来处置。如此可好?” 牛大力抓抓脑袋,一挥手,“我不和一般书生计较。和你动手没意思。” “谁说要动手了?”楚忻韵微微一笑。牛大力不解,楚忻韵道:“这一路往前线,前来刺探情报的肯定不止阜城外的那一波人,不如这样,接下来还有将近两天的行军。路上谁抓到的探子多,就算谁赢。不知左将军意下如何?” 牛大力想了想,看了楚忻韵一眼,楚忻韵一副瘦弱不经风的样子,分毫武功都不会,觉得自己和他比较有些欺负人,道:“我让你一天。” “不用了。将军记得,每人只能带十个普通士兵,不能请外援。”楚忻韵笑眯眯道。牛大力同意了。 “那就以两日为限。下官做个公证人。”娄一杰取来纸和笔,让楚忻韵和牛大力签下军令状。 王爷新请来的军师和左将军要比试的消息很快就在军营了传开了。 军营之人多半好赌,特别由曾佑带头,纷纷下注。 “我压左将军!” “我也压!” “我瞧过了那新来的军师,很是瘦弱,一点功夫豆不会,还不如娄副将呢。我压左将军。” 曾佑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扫了众人一眼,大冷天的羽毛扇子还在扇个不停,“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 很快牛大力那边下压的银子堆成一座小山。 “右将军,您压谁?”有人问道。 “我啊。”曾佑手一转,一锭银子落在凄凉的霍鑫名字上,“我压新来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曾佑。“将军,这次您可要赔大了。” 曾佑摇摇头,高深莫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他手中的羽毛扇子扇的更带感了。 主帐里就剩下霍骁和楚忻韵两个人。楚忻韵把霍骁从椅子上赶起来,自己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感受了一下统帅的威武,过了一把大将军的瘾。 “为什么要和牛大力比试?”霍骁给她倒了一小杯的烈酒,问道。 “你这会子倒是傻了。”楚忻韵靠在椅背上,小拇指伸过去勾搭着霍骁的手指,悄咪咪的勾住晃了晃,“我可是半路子□□来的,若是不赢了,拿什么服众?” 霍骁认真的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美色?只要我服了就行。” “那可不行,我偷偷的跟出来,可不是以色侍人的。”楚忻韵学着流氓的样子,调戏霍骁,“这位将军,给小爷我笑一个,笑的好看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要找牛大力比试。” 霍骁木着脸看她:“不会笑怎么办。” “那,”楚忻韵歪着脑袋看他,“那给小爷唱个曲?” “一般的曲儿我可不会唱,”霍骁看着她眼眸暗深,凑近了点,贴着楚忻韵的耳朵压低声音,“但是这十八摸的艳曲,我可是唱的极好的。这位俊俏的小哥,要不要来一段。” “呀!”楚忻韵嫌弃的想挥开他,却被霍骁一把压在椅背上,半边身子都被霍骁压住。霍骁色%情的含住楚忻韵圆润小巧的耳朵,轻轻的舔吻吮吸,从耳垂一路向下,在纤长白皙的脖子上落下点点红梅。 两人在一起许久,霍骁对于楚忻韵身上哪部分的敏感最是清楚不过。没两下,楚忻韵咬着牙关,气都喘不匀了。霍骁看着压在身下面色微红的楚忻韵,翘起嘴角,“我还没用色呢,这位小哥怎么就有反应了?” 楚忻韵恨恨的压下霍骁的脑袋,在他的嘴角旁大大的咬了一口,手从霍骁的胸口有意无意的滑过,到腰下,隔着衣裳抓了一把。霍骁闷哼一声,楚忻韵抬头望天,“嗯,你也有反应了。” 被这般调戏,霍骁哪里还忍得住,正打算将楚忻韵按在椅子上就地□□的时候,外头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路过。楚忻韵本来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吓得她急忙一把推开霍骁,窜出几米远。躲在角落整理衣裳。 霍骁无奈。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将人拉回来,“下次再教训你。” 楚忻韵被按回椅子上,抬头看着霍骁。“说吧。为什么找牛大力。” “因为他最好欺负啊。”楚忻韵理直气壮的笑眯眯道,像极了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外头正在亲兵营里认真挑选参加比试士兵的牛大力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楚忻韵道:“曾佑见过我,楚容太精明,玩起来就不好玩啦。军心很重要,要想得军心就要让人信服。没有什么比赢了带领他们的将军更有说服力的了。我若是赢了牛大力,自然没有人会说你徇私,也没有人嫌弃我是个中途插伙的了。还有,还可以借此机会抓内奸呐。” 一听到抓内奸,霍骁脸色沉下来,冷声道:“我不同意。这太过危险了。” 楚忻韵戳戳他,“我跟你偷跑这西北来,还怕危险?” “不一样。”霍骁沉声道“皇帝盛怒尚且有一线生机,大不了功过相抵,我被贬为庶民,而京城还有老四。但是,你若是被那内奸发现了,可会有生命危险。”他定定的直视楚忻韵,“所以这事,我绝对不同意。我不会拿你的生命安全去赌一把。” “难道我就会看着那人害你不成?”楚忻韵急了,“你可别忘了,前一世北征这一仗你可是险些折在了西北。之后又在军中做了手脚,被霍烨陷害,一并解决了你和霍韬。就前不久那阜城危机,也是有人告密。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大。” 见楚忻韵急红了眼,霍骁急忙哄道,“不气不气。你男人是那么容易被陷害的吗?军中都是自己人,皇帝派的陆明光看着是皇帝身边的人,其实是老四的人手,早就到了大营。他是个人精,哪里会容得霍烨在派人手去掺这一腿。有陆明光在,肯定比上一世要安全许多。你且放心,等开战了,那狐狸自然会露出尾巴。”见楚忻韵面色稍霁,他松了一口气,道:“抓鬼这件事交给我,你只管负责貌美和机智就好。” 楚忻韵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油嘴滑舌。我且信你这一回。”她站起身,拉着霍骁,“走,陪我去挑几个能用的人。” 第79章 断袖 这场赌约除了曾佑,没人看好楚忻韵,包括楚容。虽然听闻安宁侯嫡小姐聪慧,但是行军打仗一事明显不是个姑娘家擅长的。 大部队行了两天。路上果然有几波小股的流寇作乱,无一例外都被牛大力带着十个士兵生擒了。军队终于抵达大辰最边远的城镇,落木镇。这里人迹罕至,再往北就是大片的荒漠寸草不生,因此叫落木,意为生机凋零之地。 落木镇其实是个军事重镇,高大结实的土墙沿袭千里,每隔一里就有一处烽火台。一旦狼烟燃起,意味着有敌来袭。镇上没有别的居民,只有霍骁带领的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这里,行事匆匆,带着军营里特有的肃穆和纪律。让人心生畏惧。 到了落木镇隔着老远,军中的二把手李旭就带着人来迎接。“属下见过大将军。”他一早就接到楚容的信件,说王爷胆子贼大,偷偷带着王妃来军营。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霍骁身后张望,想看看王妃长什么样。霍骁大婚的时候,他在西北守着没能去凑热闹,心里悔得抓耳挠腮的。 楚容给留在落木镇的其他几位将领介绍了一下娄一杰和霍鑫。李旭一眼就看到站在霍骁身边身形显得格外娇小的霍鑫,朝楚容挑了挑眉毛。楚容微微点点头。 牛大力始终没忘了和霍鑫的赌约,一到了落木镇,嚷嚷着要和霍鑫比试。 李旭有些茫然的看了楚容一眼,娄一杰从怀里摸出那张军令状,放在地上摊平。李旭凑上去看了一眼,缩回楚容身边,“这是什么?” “霍鑫和牛大力要比试,看看谁抓的流寇多。” 李旭一听就乐了,“和那二愣子比抓人?” 楚容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楚忻韵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牛大力拍拍手,身后十名士兵带着八位流寇头子上前来。“呦呵,这人挺多的嘛。”李旭看的稀奇,“这么多流寇啊。”牛大力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看着楚忻韵道:“你抓的人呢?” 楚忻韵笑道:“这人啊,等下就来了。” “等下?”牛大力眯起眼睛一脸不相信,“你小子该不会是在耍赖吧。” “我若是耍赖,那王爷就是乌龟王八蛋。”楚忻韵道。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霍骁看着也没有不满的样子。 “我不信。你现在就把人交出来!”牛大力不依不饶。 “急什么急什么。”曾佑一巴掌盖在牛大力头上,“有点耐心好不好。”他蹿上一旁的树枝看着来时的方向尘烟滚滚,跳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牛大力有些不解。 下一刻他的嘴巴张的能塞进一枚鸡蛋。 十位楚忻韵钦点的士兵押着一大群的人正赶过来。曾佑笑弯了狐狸眼。 “这……这些都是?!”牛大力一脸不信,“肯定是骗人的。” “是不是骗人的,将军不如拿出影图形来对一对。有几个罪大恶极的应该记录在案,其他的将军应该觉得不陌生吧。”楚忻韵笑眯眯道。 李旭和楚容上前细看,果然在人群里认出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他的将领也纷纷上前,“这个不是勐库的副将嘛。”“这个是林镖头?” 曾佑笑的奸诈,戳了戳楚容,“呐,我赢了是不是该给我钱啊。” 楚容没搭理他,转脸看着楚忻韵认真的问道:“敢问先生是如何做到的?!” 楚忻韵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设了一个套。那些将军抓到了流寇又将人放回去,来个将计就计,我派士兵跟在那他们身后,装成另一波被扣押下慌不择路的流寇,将他们引到陷阱里。也是运气好,能抓到勐库派来的这条大鱼。” 牛大力恍然大悟:“原来你从那时起就在算计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勐库的人?” “这还用说,你是不是傻?”曾佑顺手给了牛大力一个烧栗,“第一波领头是外鞑子,这还不明显?” “士兵玩上瘾了,人有点多,所以来的迟了一些。” 曾佑看着牛大力,“蛮子,这局是你输了吧。”军营里之前赌压牛大力的人一脸纠结的赔付了赌资,纷纷感叹右将军不愧是个老狐狸,这种局都能看破。 牛大力这人虽说鲁莽了点,但人性耿直,他站定恭恭敬敬的对楚忻韵一鞠躬,“先生赢了。是我输了。我牛大力愿赌服输。” 这赢了赌局得了军营里几位将领的认可,可对于牛大力的惩罚也是难题。施得太重对牛大力不尊敬,罚的太轻也立不了威。楚忻韵想了想,道:“在下只是一届书生,施些小计谋还可以,可这抓到了人之后就不是我擅长的了。不如就罚左将军善后处理这些人吧。”楚忻韵兜兜转转,既给足牛大力面子,也给了相应的惩罚,这么多探子处理起来可费心费力的紧。 楚容冲李旭一挑眉——瞧见没,王妃这般贤惠懂事,贤内助啊。 李旭一个劲的点头——王爷好福气。 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赌约,立了威信,霍骁大手一挥,让众人进城。 军营里的士兵齐齐的列队迎接霍骁。都说看军队就能知道一个国家的战斗力。霍家军被霍骁训练的有条不紊,精神面貌极好。看着霍骁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难怪文盛帝那么提防霍骁。楚忻韵在霍骁的马背上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粮草帐篷里,微微皱起眉头。 赶了几天的路,终于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 霍骁给众人放了一天假,让人好好的休整一下。他带着楚忻韵回了自己的主帐。娄一杰看着王爷夫妇两形影不离,没人告诉他他住的地方在哪里,叹了一口气。正巧楚容抱着一叠文书经过,“娄副将跟我来吧,你的营帐在这里。”他压低声音对娄一杰道:“王爷就是这样,有了王妃啥都忘了。” 娄一杰猛点头,深以为然。 霍骁的营帐和其他几位将领的一般大,正中间摆着沙盘,墙上挂着地形图,一看就是个将军的营帐,粗犷不拘小节的风格和他本人有几分相似。床榻倒是比行军时睡过的要舒坦不少,铺着厚厚的毛皮褥子,很是舒服。 西北风寒。这几日不见雪,就是天冷的厉害,大风呼呼的刮着愣是能刮掉人脸上一层皮肉。楚忻韵又是个畏寒的,这几日连着行军整个人清减不少,裹得再厚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风。这会儿子到了营帐,暖意上来,整个人犯懒的瘫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霍骁担心,哄道:“我让伙夫煮了羊肉姜汤,喝一点暖身子。” “太膻了。”楚忻韵嘟囔一声,霍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试探道:“韵儿,你该不会有了?” “有了?有什么?”楚忻韵眨眨眼。 “你难受吗?想吐吗?想吃酸的或者辣的吗?”霍骁连珠炮似的一连串发问,将楚忻韵都问懵了。“等等,什么啊。我不难受,也不想吐,倒是想吃辣的。” 霍骁想起楚忻韵这阵子格外的畏寒,一路上自己都在用内力暖着她,可是楚忻韵还是喊着冷,又嗜睡犯困,这会子又觉得羊肉味道大,想吃辣的。加上他们之前亲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措施,霍骁愈发觉得,楚忻韵这是有喜了。他拔腿就要找楚容过来诊脉,被楚忻韵一把拉住,这会儿楚忻韵也明白过来,不由得脸颊绯红,“你想什么呢。我月事刚完。” “你当真不难受?!”霍骁再三确认。 “不难受,我哄你做什么。”她站起身原地蹦跶了两下,“走,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带我去尝尝。” 霍骁闹不过楚忻韵,盯着她看了许久,楚忻韵厚着脸皮上前,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霍骁的脸,主动献上红唇,“安啦,我当真没怀孕。霍骁,我肚子饿了。”她故意可怜兮兮的看着霍骁。霍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握着楚忻韵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走了没两步,还是不放心,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喝羊肉汤?” “因为一路上都是这个,喝腻了。”楚忻韵理直气壮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霍骁摇了摇头,握紧了楚忻韵的手。 军营里的士兵看见他们的主帅毫不避讳很是亲昵的拉着新来的军师的手一同出门去吃饭。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牛大力正好从自己的营帐里出来,看到霍骁很是亲热的和霍鑫十指相扣走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问身边的亲兵:“王爷他……他不是成亲了吗?” “是,是啊。”亲兵有些不解,顺着牛大力的视线望去,险些惊掉了手里的酒坛子。 “这叫什么来着和……”牛大力一脸严肃的看着亲兵,“断梨还是分袖来着?” “将军,是断袖和分桃。还可以说是龙阳之好。” “天呐……”牛大力摇摇头,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似的窜进了曾佑的营帐。曾佑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看见牛大力仿佛被鬼追着似的冲进来,嫌弃的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看见王爷和新来的军师手拉手出去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曾佑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王爷那是照顾人家,再说,都是男人亲热一些怎么了。该不是你对于霍鑫赢了你心存不满,特意诋毁人家?” 牛大力张大嘴,“我,我没有!” “人要是粗俗,看什么都是污的。”曾佑嫌弃的把牛大力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赶苍蝇似的挥下去。 “我……”牛大力不由得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想的太过肮脏,不小心间污蔑了王爷和霍鑫。 “要我说,你若是有着闲情,还不如去寻思寻思怎么处理那些流寇。有一些是真流寇,一些是探子,可要处理好了。”曾佑开始赶人。“快回去。我要换衣服了。” “哦。”牛大力摸摸鼻子,悻悻的出去了。在门口候着的士兵凑上来,“将军,右将军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牛大力狠狠敲了那士兵一脑袋,“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王爷和军师光明磊落呢!” 军营里的人怎么想,霍骁从不放在心上。天大地大不如媳妇吃饭最大。落木镇上也有退下来的老兵开的店铺。生意最好的,当属一家卖肉夹馍。 老板烤的一手好肉,隔得老远就能闻到烤肉的香气。 一见到霍骁来,老板热情的应出来,“将军您来了。还是老规矩嘛。” “三份肉夹馍加辣,两碗胡辣汤。” “得咧,您稍等。”老板亲自给霍骁擦干净桌子,又端上两杯清茶。亲自下厨烤肉去。 楚忻韵好奇的四处打量,问;“胡辣汤是什么?” “牛肉和土豆熬的汤,加了这里的特色辣子。驱寒的。”霍骁顺手拿过桌上的一小碗辣子,“就是这个。” 楚忻韵好奇的沾了一点尝一尝,顿时辣的满脸通红。老板见了,乐呵呵道:“这位小哥不是当地人吧。吃不惯这个辣很正常。等下加到汤里就不会那么辣了,只会觉得鲜。” “这是柿子椒做的吧。”楚忻韵喝了一大口茶冲淡了嘴里的辣味,问道。 “小哥好见识啊。这里的柿子椒是独一份的,加汤里是最好不过的。” 霍骁一本正经的看着那碟辣子,“柿子椒是什么?” 楚忻韵沉默片刻,突然上手捏霍骁的鼻子,就和平时对待犯了错的霍戈一样,“笨死了你。” 在手捏到霍骁鼻子的那一刻,她居然周身一寒,就像是有什么人冷冷的盯着她一般。楚忻韵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一名低头喝汤的汉人女子身上。 第80章 公主 楚忻韵挑了挑眉毛,有意思。 “怎么了?”霍骁见楚忻韵有些走神,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两分。 “你说,这落木镇上的人,有几个会穿汉人的衣裳。” 霍骁一听这话也明白过来,“这里正常的人都是便装,穿着裙子可实在少见。”他是背对那名女子坐着的,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她听见。 眼见着伪装被一个瘦弱的书生多事的识破,达沐尔可是坐不住了。啪的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的走到霍骁身边,站着。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瞪着霍骁,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拍:“霍骁!你总算回来了!本公主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楚忻韵不怒反笑,脸上淡下去的笑容重新堆满脸上,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霍骁一眼,霍骁被瞅的毛骨悚然。急忙往另一侧挪了挪,和达沐尔拉开距离,“我要给你什么交代。” “你!你居然背着我回去成亲了。你明明就应该娶我的!”达沐尔嘴一撅,挨着霍骁坐下。霍骁吓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忙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有个明明!” 达沐尔很是得意,“你是我罗陂公主看上的人,一表人才威风堂堂,又是大辰的王爷还是大将军,门当户对。就是应该和我成亲!” 霍骁干笑三声:“在下高攀不起。这落木镇也不是你一个外邦娘们能呆的地方,赶紧回你的罗陂去。少来碍事。”达沐尔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要赶我走?我可是公主!”她又洋洋得意道:“我父王已经写信给大辰的皇帝要联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躲不掉的!反正你早晚是我的人,我就不走了!” 霍骁一听这话脑袋就疼起来,正想说什么,看见楚忻韵笑眯眯暗地里冲他摆手,便把冲到嘴边的脏话咽下。楚忻韵看着达沐尔,慢悠悠道:“公主这话也不尽然吧。” 达沐尔的注意力转向楚忻韵,见是一个瘦弱书生样的“男子”和她说话,眼底带了几分不屑,“你是谁,这里有你什么说话的份。”罗陂是个小部落发展起来的国家,牧民出身,崇武。罗陂里的勇士都是数一数二的壮汉。按照霍骁的话来说,就是走一步身上的七八层肥肉要颤抖一下的那种。罗陂的审美一直是以壮为美。霍骁肩膀宽厚,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远远达不到罗陂那种审美。但是震北大将军的威名远扬,在塞北有第一勇士之称。达沐尔看上他也很正常。罗陂推武,所以格外瞧不起那些瘦弱书生样的男人。达沐尔对楚忻韵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我是他的人。”楚忻韵一指霍骁。霍骁点点头。本来就是自己媳妇,楚忻韵这话也不算假。达沐尔自然不知道这层实情,只以为是霍骁军里的人。她又见楚忻韵样貌清秀,瞧着和个姑娘似的,不屑的撇撇嘴:“这么娘,别是个兔儿爷吧。”她又往霍骁身边挤了挤,勾着霍骁的胳膊,道“既然是霍骁的部下,那就应该知道,你们的将军是我的准夫婿。不论男女都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你自己是个兔儿爷没关系,可别往我罗陂的女婿头上泼脏水。”霍骁嘴角抽了抽,避之不及的把被达沐尔搭住的手抽出来,使劲甩了甩,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使劲擦了擦被达沐尔碰过的地方。挪到楚忻韵身旁坐下。 楚忻韵笑着道:“公主口口声声的说将军是您的夫婿,可有婚约为证?” 达沐尔愣了一下,昂着头高傲的说道:“没有。本公主看上了就是本公主的人!” 楚忻韵食指轻叩桌面,慢条斯理道:“公主此言差矣。公主想来是个明事理之人和一般粗俗的蛮人不一样,知道成亲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达沐尔一听楚忻韵在夸她,头昂的更高了。霍骁摇摇头,趁着老板的烤肉还没端上桌又给楚忻韵倒了一杯茶。自己媳妇自己清楚,论嘴皮子能把人侃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重活一世之后,楚忻韵变得格外的焉儿坏。 楚忻韵这话明着是在夸达沐尔,暗地里拐着弯来损她。亏达沐尔是个糙人没听懂,若是换作是楚忻韵庶妹那种琉璃心肝脆弱的很的人,分分钟要哭出来。 “公主让罗陂王向大辰皇帝提亲了对吧。如果皇帝答应了,那父母之命就有了,可是还差了一个媒妁之言。公主这情况又有些不同,一般吧,是男方请媒人上女方家提亲的。公主是想嫁入大辰还是让将军入赘罗陂?若是入赘的话”楚忻韵面露难色,“只怕大辰的皇帝不会同意。只能委屈公主远嫁大辰了。一个女子这般迫不及待的远嫁,我知道公主一届豪杰,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可是大辰百姓不一样啦,受过四书五经的教育,格外重视这些礼节,公主嫁过去之后只怕会被人说闲话呢。” 达沐尔听得一愣一愣的,长大了嘴。 楚忻韵接着说道:“再说了,就算公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将军的夫人也是明媒正娶,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的,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的,那可是正室。公主又是外邦人,嫁过去了也只能做个小妾,低人一头。这又是何苦呢。” 一听做妾,达沐尔可就急了,瞪大眼睛“我可是罗陂的公主,父王的掌上明珠,我怎么能做妾!”她扭头看着霍骁,“你快把那人休了!” “公主别急,”楚忻韵摆手,示意达沐尔冷静下来,道“又说道这休妻吧。”霍骁听到休妻扭头狠狠的瞪了楚忻韵一眼,楚忻韵踹了他一脚,让他别一惊一乍的,很是认真的看着达沐尔道:“公主你想,皇上刚赐婚不久,将军就休妻岂不是对皇上的不敬?这种圣旨赐婚可没办法休。除非那将军夫人死了,将军才能娶第二个妻子。可这原配吧,还是压续弦一头。公主怎么嫁过去,都是做小。何苦委屈了自己。” 达沐尔听了,眼泪汪汪,特别委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哭的格外伤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霍骁和霍鑫两个大老爷们联手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呢。楚忻韵递过帕子,好声安慰道:“公主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与其做妾做小,倒不如找个别的将军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做正室呢。” “那……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嫁给霍骁了。”她抽抽搭搭的擤鼻涕,泪眼朦胧的看着楚忻韵和霍骁。 霍骁挠挠头,又被楚忻韵狠狠踹了一脚,开口道,“那什么,”达沐尔猛地转脸看着霍骁,一脸期待,“你要带我私奔是不是。” “我说你个小姑娘情绪变化能不能不要那么大。”霍骁有些嫌弃。达沐尔眼底的光芒又黯淡下去,霍骁道,“我军营里其他几个副将各个优秀,还没成亲,要不然你考虑考虑他们?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我军营副将也挺好。” 达沐尔摇摇头,“不要。他们没有你好看。”霍骁望天,真是无妄之灾。 楚忻韵笑了笑,低头喝茶没有再开口说话。老板在厨房一阵忙活,端上来两大海碗的胡辣汤和三块夹着满当当香喷喷烤肉的肉夹馍,“上菜了。”香气扑鼻。 霍骁谢过老板,拿起中间那块夹着最多肉的肉夹馍递给楚忻韵,动作自然又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原本以为达沐尔会大发雷霆,可那丫头似乎是在神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 楚忻韵大大的咬了一口肉夹馍,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好吃! 霍骁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吃就多吃一点。”又挑出几块鸡蛋干,放到楚忻韵的盘子里。 烤的酥脆内里香嫩的烤肉,加上西北独特的香料,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楚忻韵吃的正欢,看见正对面的达沐尔眼角还挂着泪痕,于心不忍。其实达沐尔这个姑娘除了被罗陂王娇惯着,脾气大了点,性子倒是耿直,这脾气倒是有几分像楚柒姑姑。若不是这人要和自己抢霍骁,楚忻韵还蛮喜欢她的。见达沐尔在发呆,楚忻韵拿起剩下的一个肉夹馍递过去给她:“公主要尝尝这个吗?” “我决定了!”达沐尔猛的一拍桌子,神情壮烈,仿佛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一般,她坚定的看着霍骁,握拳,“我一定要嫁给你!就算做妾也要嫁给你!” 霍骁刚入口的胡辣汤险些喷出来。 楚忻韵默默的收回拿着肉夹馍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那份肉夹馍! 感情废了半天的劲这姑娘还没打消嫁霍骁的念头! 她不满的瞧了霍骁一眼——招蜂引蝶拈花惹草不安分。 霍骁很是无奈。 吃完饭,外头的天灰沉沉的暗下来,霍骁看了一眼天空,“这是有暴风雪了。”他看着一旁死死盯着自己的达沐尔,“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达沐尔撅起嘴刚想反对,霍骁已经一把拉住楚忻韵,向老板道了谢往军营的方向走去了,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达沐尔望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狠狠地踹了一脚桌子,痛的却是自己的脚。 “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达沐尔身后落下一道蓝色的身影,单膝跪地道。 “霍骁的妻子在哪里,找人杀了她!” “公主……”达沐尔的侍卫有些犹豫,“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霍骁……我们惹不起。” “夜引弓。”达沐尔表情狰狞,那名侍卫急忙应道,“属下在。”“本公主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你什么时候那么多废话了!” “可是……”达沐尔打断他的话,倨傲的抬起头,“没有可是。我要的东西,没有人能拦着!” 转眼风大了。 大风卷起天边厚重的乌云,呼啸着从旷野的北方吹来,夹杂着北方的冰冷和诺大的雪花。 西北下着大雪。 京城的雪却是堪堪才停。 依着杜管家的主意,影七几日前寻了个借口,由写意和杜管家陪着往灵台寺“静心休养”去了。了空大师还是胖乎乎的样子,乐呵呵的接待了她们,一见影七就明白了几分。念了声“阿弥陀佛。”就把人往自己院子里一藏,坐实了楚忻韵受伤要静养的传言。 霍烨自然也得了消息,想了想将原本打算参奏的奏折给压了下去。了空大师都出来作证,说武王妃确实在灵台寺修养。那自己的这封奏折,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了,反而会让皇帝猜疑。他脸色阴沉,转动着拇指上那枚血玉指环,霍骁什么时候和灵台寺的人这么熟悉了?是楚忻韵的力量……还是霍骁一直深藏不露。 想到楚忻韵,他叹了一口气,取出那副楚忻韵的画卷,拉开看了一眼。画上的女子巧笑倩兮,可惜已经嫁作他人妇。就连送往林家的茶叶都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他冷笑一声,把画卷扔进火盆里。 橘红的火苗舔舐上来,很快将画卷烧出焦黑,边缘卷起。火苗毫不留情的吞噬着画像上佳人的笑容。很快将画烧灼干净。 既然林家这条路子都不通,那么他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要作为君王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多情。 霍烨沉下眸,翻出拜帖交给下人,“交给康平候,说本皇子要登门拜访。” 京城中,可还有另一位侯门之女待嫁呢。 被霍烨记挂着的邓语嫣没等到见楚忻韵一面,求她想个法子让自己见霍韬。反而等来了赐婚的消息。 “琴书,你说,陛下赐婚给谁?”邓语嫣面色煞白的抓着丫鬟的胳膊。琴书不明所以,喜笑颜开,“五皇子啊。小姐,五皇子当真好相貌。小姐真是好福气。” 邓语嫣跌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琴书只当是小姐开心的傻了,连忙劝慰道,“等过几天,陛下应当就会下圣旨了。奴婢就说依照小姐的相貌,肯定能嫁个好人家。这不,这亲事啊,据说还是五皇子自己提的呢。太后他老人家一下子就应允了呢。” 邓语嫣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她站起身,颤抖着声音对琴书道:“琴书,快,准备马车,我要去靖王府。” “小姐,这……这不合常理。” “琴书,圣旨是不是还没有下,这只是奶奶听到的消息对不对。那还来的及,还来的及。”她颤抖着道。怀揣着最后一丝的希冀。 琴书只是个丫鬟,拗不过邓语嫣,只得去备马了。她留了个心眼,偷偷的跑去将这事告诉了康平候夫人。 霍韬召集了幕僚在府上谋划,突然听闻康平候小姐来访,微微感到吃惊。他沉思片刻没明白康平候小姐的来意,想起今早宫里头传来的消息,太后同意将原本打算许配给自己的康平候小姐赐给霍烨,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下人道:“就说本王不在府上,请康平候小姐照顾好自己。” 邓语嫣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只得到这句回话,连霍韬的面都没见着。心中越发的低落。她取下头上的发簪,郑重的交于靖王府上的下人,“请代我交于靖王。”她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靖王府。最终还是离开了。 坐上马车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山有木兮木有枝,我思君兮君不知。 第81章 离间 “康平候小姐?她来做什么?”霍韬有些惊讶的看着小厮交上来的信,“让你把这个交给我?” 门口小厮点头,“回王爷的话,是的。” 霍韬有些不解的拆开信,扫了两眼面露惊讶。他把信细细的折起,放进内衫的夹层了,严肃道:“这件事不要和外人说起。” “小的懂得。”小厮告退。小厮出去的时候掩带上了门。 霍韬摸了摸放着那封信的胸口,若有所思。 京城里再一次热闹起来,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赐婚康平候小姐和五皇子霍烨。短时间内两位皇子先后成亲,大辰的冬天分外的喜气洋洋。 街头巷尾都在夸五皇子和康平候小姐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相貌都极好,脾性也都温婉和善,搭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霍烨下了重血本,聘礼比起霍骁当时只多不少。康平候老夫人很是开心,说起这事的时候总是眉眼带笑,似乎多年来终于压了隔壁安宁侯老夫人一头。 要知道,比起霍骁,霍烨可是能文能武,还占个嫡的名头。虽说现在年纪小处事还是很稳重,但是将来可有大作为的。 邓语嫣身边的丫鬟也很是高兴,跑进跑出的,比自己出嫁还高兴。自己小姐以后是皇子妃,没准还是太子妃,同样是丫鬟,说出去可比别人位生生高了一截呢。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邓语嫣。 宫里头的礼仪嬷嬷对她赞赏有佳,夸她举止得体。可是只有邓语嫣知道,在知道陛下赐婚的那一瞬间,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死去了。 塞北愈发的天寒地冻,霍骁带领的霍家军第一次进攻,大获全胜。 捷报传回了京城。有人欢喜有人愁。 文盛帝是最开心不过的,早朝上就可以看见他毫不掩饰对霍骁的赞赏。霍烨顺水推舟,提出要封赏武王妃。霍韬心中一凛,微微侧过头看了霍烨一眼。霍烨脸上带着那副温和的笑意,一副为君考虑为君分忧的模样。 皇上并不知道之前姜氏的那一出闹剧,也不知道霍骁早就带着自己的娇妻跑了。如今皇上的封赏不可能不接,若是推脱只会被人发觉其中有鬼。霍韬出列道:“儿臣愿替父皇宣旨。” 皇上看了自己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儿子一眼,心情大好,立即就应允了下来。 一早听闻捷报,皇上心情大好,下了朝往滕郦宫走去。 霍烨在殿门外遇上霍韬,不阴不阳的低声说了句:“叔嫂可有别,皇兄可别那么主动,惹人闲话。” 霍韬笑了笑,对着霍烨一拱手:“为兄先恭喜弟弟寻得娇妻。这是这弟妹听闻和皇嫂关系不错,可别因为皇弟一人而让姐妹反目了。” “哪敢当。皇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霍烨一脸天真,为兄长考虑的模样,“听闻西南那边要和亲呢,皇兄可有意向?” “多谢弟弟提醒。”霍韬笑了,“成亲那日为兄必会送上厚礼。” 霍烨瞥见宋安走在前头,手背在身后,两根手指勾结在一起,心里有些不耐烦,他敷衍的对霍韬道:“多谢皇兄,臣弟先走一步。”他径自朝前走,目不斜视。 霍韬在他身后微微露出笑容。 霍烨下了长长的台阶走出宫门,却是往边上的外巷子里一拐,遇见早就等在那里的宋安。 宋安对着霍烨有几分不满:“五皇子,您可是一早说好要娶小女的!” 霍烨皱着眉头:“这和我有何干系,这门亲事是太后定下的!你让我如何反驳?!” “当……当真?”宋安将信将疑。霍烨道:“你还当我真心想和康平候小姐成亲?那姑娘虽说身份显赫,可到底不如令千金万分之一,都是太后中意。” “那……那小女该怎么办?” 霍烨内心不屑,就宋安区区一个兵部侍郎之女还想做他的正妻,真是烂泥菟子攀大树。他叹了一口气,好言劝慰道:“你且告诉云妹妹,让她再等一等。太后的亲事推不得。一旦和康平候成亲,我就能出宫建府,到时候风风光光把她迎进门。那康平候小姐听闻身体不是很好,过不了多久死了,我再扶云妹妹做正室。虽然这样有些委屈了云妹妹,我也是没办法啊。” 宋安点点头,对霍烨的怒火又消了几分。 他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凑过去:“军里来信了,武王带了两个陌生的面孔来营里。还和其中一个住同一顶营帐。不过王爷经常留人,也看不出异常。” 霍烨冷笑一声,“就没更仔细了的?” 宋安摇了摇头。 霍烨道:“决定什么时候动手?要快一点,等霍骁胜利回朝,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下手了的。” “这……”宋安面露难色,“还需要呼延王那边配合。” “这件事我来办,你只管吩咐你手下的人早一点动手。” “好。” 霍烨和宋安商量完,若无其事的先后从外巷子里离开。 等宋安离开后,巷子底的墙上突然跃下两道身影。其中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粗布的短打,蒙着脸,看样子像是个练家子,拽着一旁穿着文官袍子的人。他看着身旁穿着文官袍子的大臣,略一挑眉:“可听清楚了。” “听清了!”那文官咬牙切齿。“我可没诳人,我家主子托我多多关照康平候小姐,你且提醒着吧。我只能帮到这儿了。”他提气轻巧的跃上墙头,两三下就消失在视野里。 那名文官是邓语嫣的堂兄,对自己的堂妹很是疼爱。气的脸色都变了。狠狠的一捶墙:“霍烨小儿!”他气冲冲的赶回家中,有一肚子话要说。 那名短打男子对宫里的地形很熟悉,从窗户跳进了縢骊殿里太监们的居舍,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太监的衣服。 推门出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两碟小糕点,三块杏仁酥和三块水信饼。 “小东子,你在这里啊。郦妃娘娘找你呢。”有人前来找他。 小东子应了一声,“这就来。”他端着托盘,随口问了句,“娘娘还要什么么?” “娘娘说晚上王爷在宫里用膳,让备着王爷喜欢的茶。那柜的钥匙可在你那儿?” “在的。”小东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端着托盘朝主殿走去。 第82章 短小 皇上正在宫里和郦妃闲谈,小东子低着头向皇上行个礼,把小茶点摆上。郦妃一见端上来的是水信饼就笑了,“皇上,臣妾宫里新来一位厨子做的一手好点心,您尝尝?” 半透明隐约带着一点粉色的水信饼,看起来格外的鲜嫩诱人,皇上原本是对这些甜品兴致缺缺,架不住郦妃的美色,尝了一块水信饼点点头,“确实不错。” “臣妾可没有诳陛下吧。”郦妃甜甜的笑着,“这杏仁酥可是京城女子的心头好,原先臣妾也不大喜欢呢,那天韬儿从宫外给臣妾带了一些尝鲜,臣妾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韬儿倒是比朕还明白你的喜好。”皇上打趣道。 郦妃闻言,娇嗔的看了皇上一眼,柔声道:“皇上是圣人,日理万机。若是陛下日日为臣妾这些琐事忧心,臣妾何德何能能让陛下如此相待。只要臣妾明白,陛下心中有臣妾就好。”郦妃这么多年依然深受皇宠,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皇上听了这话心情大好,道:“这么说,韬儿倒是孝顺了?” “韬儿还不是随您?”郦妃道,皇上眉宇间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他想了想,道:“晚上让韬儿进宫用膳吧,朕,也许久没有和你们母子一起吃饭了。” “臣妾多谢陛下。”郦妃笑道。一切都如霍韬预料那般。 康平候府上洋洋喜气,却被一脸怒气的堂兄邓恒打破。他严肃的要见祖父老康平候。老康平候早些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子太傅,如今年纪大了早已赋田在家。对于朝廷上争权之事他不怎么爱搭理,不过自己的孙女能够嫁入皇室也是有容与嫣的,听闻还是五皇子自己提的亲事。 他虽说交出不少丞相,可到了自己家中,唯一有出息的,就是在朝中任司马郎中的邓恒。邓恒一脸怒意的来找他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出了什么事。邓恒执意要去书房密探,老康平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由着孙子把自己请进书房。 听完邓恒的述说,老康平候脸上和事佬一般慈和的神情不见了,他严肃的看着邓恒:“此事当真?” “孙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敢有半分虚假!”邓恒认真道,“孙儿亲眼看着语嫣长大,绝不能看着妹妹掉入火坑!” 老康平候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只是……这亲事是太后的意思,皇上的圣旨已经下来了。” “没有周转的余地?”邓恒很是失望,“难道和皇家结亲就那么重要吗!那可是妹妹的命啊!” “你先别急,若是五皇子当真要对嫣儿下手,我第一个饶不了他!”老康平候劝慰道,“你再去探探清楚,可别中了别人挑拨离间之计。” “……”邓恒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来,“是。” 老康平候笑了笑,道:“既然来了,就去后院看看你妹妹吧。”言下之意就是让邓恒提醒邓语嫣。邓恒点点头,朝后院走去。 邓恒离开后,老康平候陷入沉思。事关自己孙女的一辈子幸福,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老康平候站起身,从许久没有打开的书柜里翻出一卷已经摩起边的羊皮卷,打开羊皮卷,里面是一枚小巧的白玉玉佩。他把那枚玉佩紧紧的攥紧。 “来人啊,把我那套朝服找出来。”老康平候吩咐道。 第83章 依旧短小 夕阳西沉,天色暗下来,北风又一次肆虐开来。天上堆积着厚重的云彩。 “又要下雪了。”霍韬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王爷,早些走吧,娘娘该等急了。”身后撑着伞的公公低声道。 “嗯。”他微微颔首,向縢骊殿走去。 縢骊殿灯火通明,远比其他的宫殿要热闹许多。 小东子候在门口,远远的见到霍韬急忙应了上来,递过一个小火炉:“奴才见过王爷。”霍韬接过火炉,一旁上来两位宫人给霍韬脱下身上的外袍。小东子又转身从身后拿出早上端回来的那碟糕点。霍韬扫了一脸,只剩下一块杏仁酥了。他问道:“母妃可喜欢?” “回王爷的话,娘娘喜欢的紧,连连向皇上夸王爷呢。” “当真?” “奴才不敢欺瞒王爷。”小东子低着头,霍韬道:“做的好,下去领赏吧。” 小东子一脸高兴的退下去。霍韬看了一眼那只剩一块的杏仁酥,皱起眉头。这是他,郦妃和小东子安排好的暗号。縢骊殿的糕点都是逢三逢九的摆上来。若是霍烨想要对霍骁不利,就往杏仁酥里塞一颗完整的杏仁,郦妃一见到完整的杏仁就会明白,还会多吃一块杏仁酥,表示自己已经知晓这件事。如今碟子里只剩下一块杏仁酥,说明霍烨果然在霍骁的军队里安插了人手还想要对霍骁不利。 这件事,必须要让霍骁知晓。霍韬思衬着,霍烨如今急着攀上京城中另一位侯爷,忙着拉拢人脉。早些时候,他已经让人在宋安面前传闲话,说迎娶康平候小姐之事是霍烨自己提出的。这样宋安对霍烨要迎娶康平候小姐必然心生不满。要想法子让皇上往霍烨和宋安中间浇一壶油,让霍烨和宋安先狗咬狗闹起来,这样就无暇分心霍骁那头的战事了。 塞北鞑子近来动静越来越大,西南部族也是蠢蠢欲动。 一方要战,另一方却打算和亲。 若是西南那边战事一起,母妃是西南人,难免受到牵连,到时候,京城里就没有别的人能够牵制住霍烨了。 霍韬想了想,目光穿过虚掩着的门,落下温暖的殿内随侍在郦妃身边的宫女身上。那宫女名□□桃,是皇上特意从内务府跳过来侍奉郦妃的宫女。霍韬生性谨慎,不会让陌生人近身伺候郦妃,因此春桃也只是负责院子的打扫做些粗使的活计。今夜因为皇上来滕郦宫用膳,还把霍韬叫来。郦妃身边的贴身姑姑有一位今日不当值,没法子才让春桃入了殿内。这春桃在被皇上调来伺候郦妃之前,可是呆在霍烨的宫中伺候霍烨。 年纪相当的宫女和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皇子。霍韬勾起嘴角。又能上演一出好戏了。 他定下计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推开縢骊殿正殿的大门。 飞鸽趁着夜色赶往西北。 初战告捷,霍骁召集了将士在军帐中商量接下来的战争。主张原地休养和一鼓作气的追击的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霍骁闭着眼睛,耳旁是嗡嗡嗡一阵嘈杂。 “将军!属下觉得一鼓作气,应该趁胜追击!” “不可!穷寇莫追的道理你难道没听过嘛!” “鞑子溃不成军,若不趁此时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后患无穷啊!” “若是这只是鞑子的诱敌之计呢!贸然追击只怕是全军覆没!” “……” 几位将军吵个没完没了。霍骁听的头疼,睁开眼睛看着旁边沙盘上和楼一杰凑在一起研究地形的楚忻韵。 “楼副将怎么看?”霍骁懒洋洋的问道。 第84章 还是短小…… 楼一杰回道:“回将军,属下看过鞑子溃逃的路线,往东北方向,离鞑子的大本营倒是显得稍微远了一些,这不和常理。” “都说了万俟浚凶残,那些士兵输了战,回去要被处死的。自然跑的远。”原先一直主战的王路一脸不屑的说道,“打前锋的是呼延王,本性残暴,那些士兵自然要跑。以末将之见,这可是将鞑子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王将军此言差矣。”楚忻韵抬起头看着他,“王将军或许对勐库之人很有了解。有此推测也合情合理。不过,以属下的看法,”她指着沙盘上鞑子溃逃的方向,东北方不远处是一处山谷,山谷两山夹一口,入口宽而出口窄,状如兽夹,“这地形是夹沟,易进难出,最容易再次打埋伏战。只消将人引入这沟里,锁住两端出口,从高处以滚石,火油,便可将敌军全部歼灭。” “也就是说,”楼一杰接下去道“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 霍骁坐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地图,“兽夹之战,困兽之斗。” 王路一时之间不知道找出什么证据来反驳霍骁,但是是他执意要追击,不能松口,他道:“若是将军多虑,那鞑子并不会想到这一层,将军可就犯了贻误军机的大罪了。” 他看了一眼圣上派来随军督战的陆明光,“陆参军可也在这里,王爷可要三思。”话到了最后已经是搬出皇上来压人了。 陆明光看了霍骁一眼。 霍骁神色冷凝,抬起视线冷冷的和王路对视,犀利如同凶猛野兽一般的眼神让王路后背汗毛倒竖,心头猛跳了几下。霍骁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我都不会让霍家军去冒这个风险!” 王路被霍骁的目光所震慑,连连点头。霍骁冰冷的实现从他身上移开之后,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愧是原先震北将军带出来的,目光吓死人。 看样子,霍骁并不打算追那些溃逃的鞑子,王路只能放弃这个念头,另寻出路。京城里的信已经来了两封了…… “报——”营帐外头,探子匆匆送来密报,霍骁拆开信件,扫了两眼,冷笑一声,“不出所料。”他把信随手甩在帅案上。李副将好奇的拿起了,扫了一眼,看完面色也严肃:“真如王爷所料。幸好没有贸然进攻。” 王路在后面探着头看到了信上的内容,面色煞白。隐约有一头冷汗。 “万俟浚暗地里调兵往兽夹谷。”楚忻韵接过信,“看样子,是想来个一网打尽。” “攻城!”霍骁站起身,披上战甲,“他不是想来了一网打尽么?那我们就来个声东击西!”霍骁已然有了计策。他披着铠甲,手持宝剑,威武霸气,有股天下尽在掌握的豪迈之气,“霍家军听令!” “是!”营帐里的几位将军纷纷站好,神情肃穆的看着他。 “左翼准备突袭勐库边防,王路率领中军和我一同杀进勐库营帐,右翼军准备断后!”霍骁有条不紊的吩咐道。众将领领命,下去准备。营帐里就剩下楚忻韵,霍骁,还有随军督查的陆明光。 “王爷明知道那王路有鬼还要带着他?”陆明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霍骁,“不怕王妃生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霍骁挑起眉头,“这事成败可就在陆兄了。” 陆明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包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