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晓戏石心》 001 莫名其妙的穿越 寒月晓蜷缩在一家带廊檐的店铺门口,商铺已经打烊。昏黄的街道上行人稀少,雪花正洋洋洒洒地往下落,不多时已然全白。 月晓更加往后缩,可还是有不少雪夹着风刮落到她身上,单薄的呢衣怎么也抵御不了这般寒冷。她又冷又饿,已经快三天没吃东西了吧,白凤半清醒半迷糊地想着。 三天前的晚上,她正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某档综艺节目,中途想吃苹果,没曾想却削破了手指,取了创口贴贴好,刚坐回沙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月晓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小巷里。巷子很僻静,一个人也没有。她爬起来,摸着还有些昏沉的头表情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在看电视嘛···? 待走到巷口,月晓突然顿住,整个人像是被隔空点穴一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大街。两边商铺林立,大大小小的广告牌高高悬起,不停穿梭的人群里有穿旗袍的女子、有穿鲜艳袄裙的少妇、有打阳伞的富家小姐、有穿西装拎公文包的商人、更多还是穿普通布衣的男男女女,不时有在现代被称为老爷车的黑色小轿车从他们身边驶过,街对面的一角还停着好几辆人力车,穿着粗布棉衣的车夫正围在一起说乐。 这是在做梦吧!月晓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痛,不是做梦,寒月晓更是糊涂了,脑子里有一个词呼之欲出,却又觉得不可能,随便拽住一个路人,那人见她衣着时尚,倒也不敢怠慢,老实告诉她现在是民国十八年,阳历一月二十七。 本来是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了,但国民政府却颁令禁止过农历新年,所以街上看不出什么新年的气氛。那路人见她听完自己的话后就表情呆滞,活像受到什么巨大刺激一样,他虽感奇怪,却也不想多管。在他心里,这些个富家小姐都是吃饱饭没事找事的主儿。典型的仇富心理有木有! 寒月晓脑子一片空白,茫目地走在大街上,她还无法消化这种只在电视小说里发生的事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不知走了多久,电车到站的“叮叮”声在她耳边响起,冷冽的风也让衣着单薄的她忍不住瑟缩了几下。她坐在石阶上,慢慢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吃和住的地方,找工作···· 看着面前五光十色的百乐门,月晓恍如做梦一般,她摸着自己一阵阵抽痛的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和电视里那个荣锦绣一样的境遇,没有一家店肯留她,呜···她看着就那么像坏人吗?人家锦绣有左二爷相救,那自己呢? 老天爷你到底让我来干什么的呀···不是想让我饿死在这里吧? 寒月晓恍恍惚惚地想着,咣当一声脆响,一个东西落在她面前的地上,她睁开眼去看,一个铜钱静静地躺在她脚边,心中一喜,急忙去捡,暂且顾不上什么尊严面子的问题,毕竟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抬起头,只看见一辆人力车急速远去,上面似乎坐着一个姑娘。再一低头,看着身上早已脏乱不堪的衣服,月晓苦笑了一下,也难怪别人会把自己当成乞丐。 不再多想,她扶着墙站起,饥饿与寒冷让她走路都有些摇晃,她支撑着打算去对街的拐角处买两个馒头吃. 从包子铺出来,手里拿着两颗冒着热气的白馒头。她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三两口一个馒头就给她解决了,从来都不知道馒头也能这么好吃,她一边想着一边又去咬另一个,突然一个人从隔壁店冲出来一下子撞在她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那颗只被她咬出两个牙印的馒头就这么脱手而去,骨碌碌地滚到地上,紧跟着又是一群人冲出来将那个男人围住。 月晓看着地上的馒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从人群里挤过去,想看看还能不能吃。 “阿祥,你欠我们赌场这么多钱,我们老板说了,只要你把这个签了,你欠咱们的帐就一笔勾销。”说话的男人正是后冲出来的那批人里为首的一个,他语气张狂,一脸凶相,身材魁梧,腰间竟还別着一把刀。 他将一张纸递到那个被围住的瘦小男人面前,眼神轻蔑,那个撞到月晓的男人颤抖地接过,唯唯偌偌道:“这是什么”? 恶汉冷哼一声道:“这是卖身契,只要你签了,你以后就是我们赌场的人了,替我们赌场做事,跟着我们享福,手痒了还能赌上两把,咱们的帐也两清,你说这等好事你还还犹豫什么?” 瘦小男人犹疑地接过:“真的吗?”恶汉刚要开口,忽的一阵风将瘦小男人手中的纸吹落,正落在月晓脚边。 月晓捡起,只见上面写着抵押,“本人顾祥愿将女儿顾蓝抵押给鸿运赌场以偿清赌债”。 “拿来。”一个男人粗鲁地将她推到,抢过那张纸。 “签吧。”恶汉逼迫道。 “不能签,他是骗你的,这是卖身契,签了就等于你同意把女儿卖给他们了。“寒月晓挣扎着站起来焦急地喊道。虽然这个不长眼的把自己馒头撞没了,但自己要是不说,他女儿这辈子可能就毁了,和人命比起来,馒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看向她,恶汉看竟是个小姑娘坏他好事,顿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向她走去,看她一身狼狈样,更加肆无忌惮。 “敢坏老子好事,哪里来的贱货不想活了,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力道之大,她身体又虚,猝不及防间猛地向后倒去,头“咚的”一声撞在墙上,身体软绵绵地滑了下来,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她在迷蒙间看见那个恶汉狞笑着又走向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002 货仓里的姑娘 “姑娘你醒醒,醒醒。”一个女孩的声音不断在寒月晓耳边响起。 月晓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女孩的脸。女孩见她醒了惊喜地喊道:“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一天了,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太好了!”月晓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别动我来。”女孩见状,抢上前帮忙。 她扶着月晓坐起,牵动了月晓后脑的伤,阵阵抽疼,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女孩急道:“你慢点,你后脑的伤我看过了,血已经止住了,你一定要小心点,要是再流血那就麻烦了。” 月晓朝她感激地一笑,虚弱地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叫风铃”女孩答。紧跟着又道“你别动,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说完一阵风似地转身离去。 几声低低的啜泣声传入月晓耳中,她诧异地循声去看,这才发现除了她和风铃,这里还有不少女孩,约莫得有十几二十来个。 “先喝点水再吃点东西,你流了那么多血得补充体力才行。”风铃拿着托盘站在她面前,里面放着一碗水两个馒头还有几片牛肉。” 月晓转过脸刚想询问,风铃打断道:“你先吃点东西,我再慢慢告诉你。”月晓点头应好。 风铃在她身侧坐下。默了默,又叹了口气才轻轻说道:“我们都是被爹娘卖来这里的,我爹自从染上鸦片,家里日子就难过了,没曾想后来连我娘也跟着抽上了,这个家也就彻底垮了,最后他们卖无可卖,也就只能用我去换取那一点点鸦片烟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似乎只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但月晓却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一抹深藏的悲哀与无奈。 月晓心中怜惜,握住了她的手,风铃暖暖一笑,继续说:“其她姑娘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也都是只为了一点钱就把自己的女儿生生卖掉。” 啜泣声越来越大,更多的姑娘抱在一起哭。 “那我们会被卖到哪里?”月晓最想知道这个问题。 “南洋,他们要把我们卖去做娼妓。”众姑娘里一个短发的女孩抽搭搭地回道。 “什么?”月晓猛地坐直想要站起,风铃拦住她:“你慢点,小心伤口。”边上另一个女孩带着哭腔说:“还有六天就要开船了···!” 月晓忍着伤口的抽痛,打量起周围,“这是个仓库?” “嗯。”风铃点头。 仓库很大足有近千平,分上下两层,两扇铁门将她们与外界隔绝。长条形的铁窗有三四米高,四周整齐的堆放着木箱。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月晓一字一句地说到,目光从众姑娘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风铃脸上。 此话一出,那些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全部围了过来激动道:“你有办法?” 月晓看着她们,这些姑娘都很漂亮,凤铃也是,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笑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自己和她们一比倒像是丑小鸭混进了天鹅群,格格不入呀! 呵,不过现在也不是自卑的时候! 月晓尴尬地笑笑,吱唔道:“这...暂时还没有,但是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一定能逃出去的。”没有人理她。 风铃拉着她的手摇摇头。月晓还想再说,风铃笑着抢问:“和你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月晓这才记起,有点不好意思,歉然道:“对不起我都忘了,我叫寒月晓,寒冷的寒,月亮的月,拂晓的晓。” 风铃试探地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穷人家的女儿,你是怎么到这来的,你爹娘会来救你吗?“月晓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风铃见她沉默不答,也不恼,反而安慰道:”没事,不想说就算了,我懂。“风铃的善解人意让月晓很感动。 正想再说些什么,铁门哗啦一声开了,吓了月晓一跳。转头去看,五六个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对着她们喝骂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老实点。”有几个胆小的立即低下头。 月晓注意到,后面的几个男人上楼搬了三个木箱下来没做任何停留就迅速离开了,为首的那个锁门的时候嘴里还不断骂着脏话,气焰无比嚣张。 等他们走后,月晓问风铃他们是谁?风铃小声道:“他们都是柴爷的手下。” “柴爷是谁?”月晓又问。 风铃迟疑着没有开口,月晓催促道:“快说啊。” “柴爷也算是这sh滩的一霸吧!明面里做的是赌场生意,暗地里走私军火、贩卖鸦片、拐卖妇女,什么赚钱做什么。” 月晓既惊讶又愤怒,扬声道:“怎么会,这种人渣难道国民政府就不管吗?”风铃冷笑一声:“政府!他舅舅正是这所谓政府里的一个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还有些实权,谁敢管?哼!再者,只要他孝敬的好,又有谁会管?最后遭殃的只会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月晓觉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心里暗想,难怪最后***会输,这样置老百姓死活于不顾,民心怎会向他。 月晓心中念头百转,她看向风铃,语气坚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接着又转向众人,态度诚恳:“难道你们愿意离开家乡,去南洋做妓,任人糟蹋么?如果没成功,那至少我们也努力过了,就是死我也认了,怎么也好过什么也不做不是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半晌后一个女孩怯怯地开口:“要是被发现了,下场很惨的。” 月晓走到她跟前,目光凌厉,逼视着她,冷声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人糟蹋。”一阵静默后有人开始附和:“对,大不了就是死,我决不去南洋做妓。” 气氛变得高涨,众姑娘脸上的阴霾凄苦之色一扫而空,希望又重新回到她们脸上,围聚在一起开始商量出逃之策。 一直没有开口的风铃突然出声,语气出奇的平静:“怎么逃?外面的人有刀有枪,我们几个姑娘拿什么去拼,这里只有一个门,窗户又那么高,难道要挖地道吗?”众人都不说话了,希望就此被现实浇灭了吗? 月晓脑子飞转,到底怎样才能安全地带大家一起逃出去呢?她的视线落在了那高高堆起的木箱上。 “那是什么?”众人的视线一齐望了过去。 003 成功出逃 “不知道。”风铃摇摇头,“我们被关进来的时候,这些箱子就已经在这里了。” 月晓走上前,风铃拦住她紧张道:“你想干嘛?” 月晓盯着箱子,沉声道:“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风铃一把抓住她放在箱子上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要让他们发现会打死你的。” 月晓笑笑:“没事,小心点就是。”双手开始麻利地拆箱子,但动作却很轻。 “鸦片!”旁边的姑娘在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后惊呼一声。 “小点声,”风铃低声斥道。 月晓招呼大家:“你们帮忙再开几箱,看看是不是全都是鸦片。”末了又叮嘱速度要快,动作要轻。 众人依言行事。很快… “月晓,是鸦片,我这箱也是。”大家一一汇报。 风铃叹息一声,这么多鸦片流入市场,又会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所以我们不能让它们有离开这个货仓的一天!”月晓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风铃嘴角泛起苦笑,轻叹道:“月晓,我们的明天都不知道会怎样,哪有余力去管别人呢!” 月晓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她心里始终有个信念就是回家。 “别说丧气话,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接着话锋一转,“风铃,你知道看守我们的有几个人吗?” 风铃略想了下答:“有六个,分两班。” “有枪吗?” “不确定,好像只有一个人有,其余两人是刀。” “码头也是他们的···?离这远吗? “也是他们的。离得很近,如果动静大一点他们一定会发现的。”一个叫小怜的姑娘小声说道。 那一定要想办法暂时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月晓正暗自思量,忽听风铃小声嘀咕:”奇怪,我记得这一片的码头好像都是龙九爷的怎么一下子就全是柴爷的人了呢”? 月晓揶揄道:“这位龙九爷又是哪号人渣呀。“ 风铃佯推了她一下,嗔道:”别瞎说,人家龙九爷可是这sh滩叱咤风云的人物。两年前,不知何故,九爷的两个兄弟得罪了英领事馆的领事,在领事馆里,九爷一人应邀,面对众多洋枪,仍旧容色不改气势迫人,仅凭一场谈话就让本可能会血流成河的惨事云淡风轻的解决,此后,就连洋人对他也是忌惮三分。这等人物,sh滩怕是再无其二。”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在这sh滩,他绝对是所有未出嫁姑娘心中的梦想! 月晓见她一脸神往,有心逗她:“那正好,等我们逃出去了,你就去找他表白,我就等着靠你享福了。” “什么呀!人家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人。”她轻搡了月晓一下,娇嗔道。脸上绯红,更显娇艳。 “不要妄自菲薄,你这么漂亮,我要是他一定选你。”边说边在她脸上轻浮地摸了一把,一脸坏笑,众姑娘也跟着起哄。 大家笑闹了一阵,月晓正色道:“好了,大家别闹了,听我说,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她顿了一下蹙眉又道:“你们谁有打火...呃,洋火一类能够助燃的东西?”那个叫小怜的姑娘挤到她面前献宝似地递给她一个小盒子。 “我有。” 看到她手上,风铃恍然:“你手又痒了,难怪昨天送饭的时候你故意往那人身上凑,不错呀,我们这么多人竟然也没看出来。“小怜干笑两声没再说话。 月晓拿着火柴:“太好了!天都在帮我们!” “你想烧了货舱?不行,火一旦烧起,码头那边很快就会发现,即便外面那三个我们能应付,码头那么多人,就是侥幸逃了,我们也会很快再被他们抓到的。”风铃蹙眉摇头道。 月晓狡黠一笑:“放心,我没那么蠢,你们听我说,这几天我们再观察观察,养精蓄锐。五天后的晚上行动,必求一击得胜。”她的目光坚定而自信。 五天后傍晚 “准备好了?”“好了!“众人点头。 ”你骂谁了“小怜站起来瞪着面前的一个圆脸姑娘叱问。 圆脸姑娘站起来毫不相让挑衅道:”就骂你怎么样,你个窑姐的货!“ 小怜怒极反笑:”你是再说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圆脸姑娘暴怒,两人越吵越大,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其它人装模作样地上前相劝,吵闹的如同菜市场一般。 门咣当一声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指着她们骂道:“吵什么吵,给老子安分点。” 小怜扭着腰走到他们面前,倚在一个男人身上嗲道:“爷,她欺负我。” 男人顺势揽住她的腰,眼神放肆地游移在她身体之上。圆脸姑娘也走上前,其他姑娘故意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东北角高高摞起的木箱。 其中一个眼尖,一眼看到木箱后面升起的烟,惊叫起来:“快看,那边怎么回事!”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另个男人也是一惊,推开小怜,向烟雾处跑去,众人也跟着上前看情况。 烟是从一摞箱子后冒出的,两个男人只顾查清烟雾的源头,放松了警惕,后面的姑娘瞅准时机,狠狠一木板子砸了下去,两人吭都没吭一声倒了下去。这两个姑娘是众姑娘里个子最高,力气最大的。 月晓迅速从其中一个腰间拔出枪问众人:“有人会开枪么?”众人摇头。 “怎么回事?”月晓一咬牙不管了,单手拿枪,转身指向那个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先是一愣,再看到地上两个同伴后,立刻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竟然无视月晓的枪口,朝她慢慢走去。 “臭丫头,敢跟老子玩花样,你会开枪吗?枪声一响,你认为你们跑得掉吗?”其他姑娘都往后退,满脸惧色。 只有月晓一动没动,看着朝自己逼近的男人,心里虽然紧张万分,握枪的手也腻出汗来。但她努力维持镇定,嘴角还勾出一丝蔑笑,冷冷道:“那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开枪?我不想开枪,一旦开枪我们势难再逃,但你却要赔上你的命值得吗?” 男人一时怔住。 见男人停下开始犹豫,月晓使了个眼色,两个姑娘会意···月晓的声音也软了不少:“大哥,我们只想出去不想伤人命,我看得出你也只是替人做事,何必赔上性命。”她说得既真诚又恳切。 趁男人思量,绕到他身后的两个姑娘手起板落,男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月晓一下坐了下去,吓死我了,风铃赞道:“月晓原来你会开枪啊!” “不会。”月晓有气无力地答到,心还在咚咚地跳。 风铃诧异:“我看你拿枪的姿势挺有模有样,不像假的呀!” 月晓撇撇嘴,那是看电视学的好不好! “月晓这样真的可以吗?”风铃怀疑地看着地上一堆架空了的木板与鸦片。 “放心吧,这个位置是我精心选好的,暂时不会烧大,等我们走了一阵,火借风势,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火海,那时他们发现已经晚了,又要救火又要追我们,肯定顾此失彼。” 几个姑娘从门外跑进来小声道:“月晓,已经照你的话把那三个家伙抬到外面坐着了。” 月晓颔首:“这样就是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他们偷懒。”她看向众人又叮嘱道:“记住,一定要分开走,不能一起逃,那样目标太大,混入人群后脚步放慢,跟着人群一起走。”众人不住地点头。 “走吧。”月晓拿着枪率先走出去。 就这样二十多个姑娘冲进了夜幕里,奔向了她们不可预知的未来,命运又将如何··· 004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风铃拉着月晓混进人群:“这里的路我很熟,跟着我就行。”月晓点点头,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转过几条街,行人越来越少。月晓刚想问她要去哪里,耳边忽地听到汽车急速飞驰的轰鸣声,一辆车擦着她身体呼啸驶过。她还来不及反应,那辆车猛地一个打弯,横在了她们面前五米开外不动了。刺耳的刹车声让月晓耳膜震痛,头有些晕。 车灯猛地打开,刺得月晓本能地别过脸去。两侧的门打开,月晓用手遮住强光,看见有四个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掏出枪对着他们大喊:“别...过来,我开枪了。”声音颤得风一吹音调都变了。 四个男人面无表情,径直向她们走去。月晓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他们走到面前,确切的说是走到风铃面前。下一刻,让月晓感到无比震惊的是—那几个男人竟然恭敬地向风铃行礼,异口同声道:“铃姐我们来了。”风铃略一颔首。 她目光冰冷,神情倨傲。那个目光澄澈、笑容娇媚、心地善良的风铃似乎眨眼间就消失了。 月晓愕然,惊骇地看着她恍然道:“原来你是柴爷的人?”风铃侧头看着她,笑得妖娆,眼睛却闪着恶意,摇头否认道,“不,我要是他的人又怎会帮你一起烧他的货呢!不过,我混进去确实是为了那批货,既然拿不到,毁了它也不错。”她笑得娇媚入骨,月晓却觉得她比女鬼还要惊悚。 月晓退开几步,把枪指向她,故作镇定:“你······你想怎样?” 风铃秀眉轻轻一挑,月晓只觉眼前一花,枪已然脱离她手,投奔明主去了。月晓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轻易就夺下了她的枪,正把玩着枪笑得很是挑衅。 月晓一咬牙猛地转身就跑。“砰”地一声枪响,惊扰了夜空,也让月晓猛地停住,看着脚边的圆孔,半截弹头射出寒光,她的心骤缩,一动不敢动。 “天呐!不带这样的!你费心事把我弄来这,就为了让我来吃一颗八十年前的“花生米”吗?呜······” 风铃走到她面前疑惑道:“月晓,我们不是好姐妹嘛?你跑什么呀?” 月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急怒交加,却也毫无办法,咬着牙道:“你要杀我,还问我干嘛跑!” 风铃连连摆手,表情无辜,一连说了三个不:“你那么聪明,仅凭一人不仅救了那些姑娘,还烧了柴霸上百箱鸦片,确实有点本事,”她似真似假地赞道。 月晓这才想起还有那些姑娘,心猛地一沉,盯住她质问:“你把她们怎么了?” 风铃咯咯轻笑:“南洋有什么好的,sh的窑子不也挺好!” “你···”月晓狠狠瞪着她,却又无能为力。风铃看着她又道:“七爷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替他谋划,只要你乖乖帮他做事,七爷是不会亏待你的。但是,你若一意孤行,我也不介意让你和那些鸦片有同样的结局。” 月晓又怒又怕,还有些迷糊。哪儿又冒出个七爷,这sh滩爷还真多。 这时,有几个路人向他们这边走来,她像看见救星般扯开喉咙大喊:“救命啊!”可是让她没想到是,那群人听见后,看了这边一眼,不但没上前,一转身全都往回跑,转眼就没影了。 月晓愣在了那里······ 扑哧一声,风铃笑了起来:“真是个傻姑娘!”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咻”地一声,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快若闪电,一缕头发无声而下。 月晓只看到寒光一闪,又愣住了,这是······“小李飞刀”? “谁?”风铃警惕地看向四周,那四个男人迅速也站到她身前。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风铃,这种天你不留在家里,给你家那“田七”热被窝,他不会冷吗?”啧啧两声又续道,“这么娇滴滴小身子,他是怎么舍得的呦!”语气中似乎颇有不平之意。 005 龙九爷 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月晓看到那是一个长得十分帅气的男人,慵懒地笑着,眼睛却冷厉凌人。 “韩浩?”风铃看向来人,有些迟疑,“你在这里,那龙九爷...”她看向四周,语气颇有忌惮之意。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月晓隐约看到路灯照不到的一处阴暗里,停着一辆车,似乎里面还有人,隐在浓黑里,看得极不真切。 “你以为九爷不知道吗?在这sh滩有什么事能瞒过九爷,柴霸那个笨蛋,以为有政府撑腰,竟敢把心思动到九爷身上,一个局,欢迎所有笨蛋跳下去,风铃,你应该谢谢这位姑娘。”他看了一眼月晓,“如果你真动了那批货,只怕以后再没机会给你家'田七'暖被窝了吧?”他转回视线,看着风铃,戏谑道。 “还有,九爷要的人,你也想要?”他看着月晓顽皮地眨了一下眼。 风铃脸色煞白,身体微颤,再不敢多言,转身和那四个男人迅速离去。 月晓看着这戏剧化地转变,呵呵傻笑两声:“大恩不言谢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跑,臂膀却被人抓住,一动不得动。她拼命挣脱,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说道:“急什么寒姑娘,九爷还没说话,怎能让你走?” 妈的,暗骂一句,刚出狼窝就进虎穴,刚出虎穴又进狼窝,耍我是吧! “走。”一个不带一丝起伏的冰冷声音随风飘进她耳里。 还来不及尖叫,只觉后颈一麻,月晓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呜...他娘的!这是自己第几次被人打晕了!! 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吊灯出神。距那天被打晕带来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这几天她被人好吃好喝好伺候,头上的伤也差不多全好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怪人家下手太狠。只是这么多天,愣是连主人家的面都没见过,不知道这位龙九爷是太忙了,还是根本不屑见她,月晓撇撇嘴,有点小小的不痛快。 这间屋子大到装修家具,小到茶杯花瓶无一不是艺术品,这龙九爷怕是sh滩最有钱的人吧!既有欧式的别墅草坪,也有中式的亭台水榭,两种不同的建筑风格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并无半点违和感,反而有种耳目一新的奇妙感觉,真是住三年都不会觉得腻呀! 正在暗自出神,管家容伯走了进来恭敬道:“寒姑娘,九爷有请。” 月晓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噢,好。”心里却想,终于要见我了,有钱人真会摆谱。 随着管家的指引,月晓来到室外的一处草坪。今天阳光真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让她的心也更加阳光起来。 白色圆桌旁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管家颔首离去,月晓慢慢走了过去。 阳光洒照,那人的侧脸朦朦胧胧,似是镀上了一层光晕,看不真切。月晓走至他身前,蓦地对上一双如冰般寒冷的眸子,阳光瞬间远离了她,让她有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坐。”字如冰珠,刺得她心大力一抽。 月晓找了一张离他最远的椅子战战兢兢地坐下,低着头像个小学生一般。 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开口,她微感诧异,抬头去看却见对方直直盯着她看,心一慌忙移开视线,“呃...”声音粗嘎的像个男人,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咳嗽两声,强笑到:“龙九爷是吧,那个······上次多谢你救了我。”她虽然不喜欢对方的行事风格,但人家确实救了自己,这些天也承蒙他照顾,道声谢,也实属应该,月晓如是想。 静默,静默,还是静默... 月晓有点不知所措,对方把自己请来却不说话难道就只是为了干瞪眼,比比谁更沉默如金吗?她胡思乱想着。 “龙羽。”千呼万唤这位龙九爷终于开口了。 月晓一下子抬起头,表情茫然。什么?两人视线相交,一个机伶反应过来,忙不住点头:“哦,哦···”这是做自我介绍哩! 月晓乖乖做好,等着对方下一步“指示”,谁知对方又不说话了。 她是如坐针毡,越发的不自在起来,正想着是不是找个理由离开,冰语再度传来,:“你去吧。” 月晓愕然···就这样?把自己找来,统共就说了六个字,“坐、龙羽、你走吧”,这人有病吧!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龙羽也回视着她,目光依旧冰冷如刀。 月晓背脊立即发凉,扯了下嘴角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身就走。也许用落荒而逃形容她更确当些。 回到房间,坐回沙发,想着刚刚莫名其妙的见面,害怕之余又觉得好笑,脑中浮出那双冰冷无匹的眸子,真真是不带一丝情感,莫怪能震慑住整个sh滩! “咚咚。”一个小丫头轻轻叩门,站在门边,微一躬身道:“寒姑娘这边有请。”月晓从床边站起疑惑地看着她,女孩微笑着转身离去,月晓只好跟上。 在转过两座假山,一个水榭,一栋大宅赫然出现。 006 霸王硬上弓 上了三楼,一阵七拐八绕,小丫头停在一间屋门口,跟在后面的月晓随意瞅了一眼立即睁大了眼。 这间屋子比之她住的那间怕要大上一倍还有余,典型的欧洲皇室风格,处处透着奢华大气,月晓咋舌。 门边的小丫头恭恭敬敬道:“寒姑娘,九爷吩咐,您以后就住在这里,其余生活用品等会会有人送来,如果没别的事,小离就先下去了。” 月晓忙拦住她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住的那间很好,我很喜欢,不用再换了。而且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 小离十分谦逊有礼,躬身又道:“对不起寒姑娘,这是九爷的意思,您若有其它想法可以亲自去找他。”说完微一弯腰,退了出去,徒留月晓一人傻站在那里。 吃过晚饭,月晓躺在那张超级大床上感叹,如果说她之前住的那间是贵宾间,那么毋庸置疑,现在这间就是总统套房,没想到这位龙九爷话是少了点,可大方却过了头! 月晓兴奋地在床上翻滚,好软好弹,比她现代的家里的床要舒服很多,尤其是这床单一看就是名贵的锦缎织成,她十分享受那种丝滑的质感。 是夜 琉璃灯柔和的光晕,她嘴角的一丝银线将枕头一角染成深灰色。如果锦缎也有思想,不晓得会不会哭泣呢! 睡得正沉,忽觉得身子猛地一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地震?她蓦地转醒,睁开眼睛,一张男人的脸几乎与她贴到一起,一对冰瞳冷冷注视着她,月晓吓得失声尖叫,对方却先她一步吻住她,将她的惊呼堵在口中。 月晓惊恐地睁大双眼,拼命挣扎,奈何对方像是一座山般压制住她。龙羽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就在月晓绝望的以为自己难逃劫运时,龙羽却突然放开了她。 月晓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狼狈地爬起来。也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脑子卡壳了,竟然不往门口跑,反而跑向窗台。 她指着龙羽颤声道:“你...你别过来,不然我跳了。”龙羽站在床边,表情冷淡,静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月晓见他不说话也不知如何是好,瞄了一眼下面,三层楼的高度,鹅软石铺就的小径,要是跳下去只怕不死也得残废吧!心咯噔一下,正犹豫间忽听龙羽命令到:“下来。”声音离她还很近,吓得她立即回头,就见龙羽已站的离她一步之远。 她本能地往后退。结果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想起时已晚,一个重心不稳掉了下去。还未及尖叫,只觉手臂一紧,已被龙羽抓住悬在半空。 她顺势抓住龙羽的手腕,紧张得一下不敢动。龙羽双手用力将她往上拽,月晓却惊恐地看见窗台的铁艺花架的边缘已经损坏,如刀般锋利尖锐,龙羽的手臂紧贴着它,上下拉扯,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但他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仿佛手臂不是他的,月晓惊愕地看着他就这样把自己拉了上来。 还未站定,门外响起了急促地敲门声,伴随着的是韩浩焦急地询问:“九爷出什么事了?”龙羽淡淡撇了一眼门口,若无其事地走到沙发坐下,鲜血随着他的走动滴落在雪白的绒毯上,看得月晓一阵心惊肉跳。 “没事,你们下去吧。”龙羽淡淡道。 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再没了动静。 龙羽收回视线,转向月晓,月晓站得远远地低着头。 月晓见他的手一直在流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龙羽指着一边的柜子道:“右边第三层有个药箱。” 月晓愣了一瞬又“哦”了一声,转身去取。 她把箱子放在他面前,立即退出好远,仿佛他有什么传染病似的。龙羽冷冷撇了她一眼,没在说话,打开药箱熟练地替自己包扎。 月晓远远地在边上看着,心想真不愧是道上混的!一下就想到电视里黄晓明那健硕的胸膛,脸一红。 见他包扎好伤口,月晓立即上前收拾好药箱,又站得远远的,还不时瞥向门口。这些小动作,龙羽尽收眼底,冷声道:“放心我不会碰你,你睡吧。”说完站起,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月晓犹豫着该不该出去。她有种感觉,如果现在就走估计下场不太好。踌躇再三,她决定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再说,战战兢兢躺上去,其间不时偷瞄他,见他一直没动静渐放下心来。 等她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但龙羽不知去向。她注意到那张染血的绒毯已换掉。 小离敲门走了进来,对着月晓笑道:“寒姑娘,九爷已经给您挑了新的房间,等您用过早餐,小离带您去看。” 这个房间与龙羽的只隔着两扇门,风格更倾向于中式,几件西式小摆饰,稳重之中又不失活泼。 她打开衣橱又愣住了,柜子里满满当当地挂着当季的衣服,每件衣服还搭配着不同的小摆件。小离羡慕地解说道:“九爷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就把百货公司当季的衣服全部买下来了。” 月晓僵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007 一幅画 月晓走在人来熙往的大街上,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甩也甩不掉的韩浩,没好气道:“韩浩,你就不能假装一不留神,然后就把我跟丢了呀!” 韩浩走到她身边嘻皮笑脸地说道:“寒小姐我要真把你跟丢了,九爷不把我扒了,再说了一个姑娘家我都能跟丢,你说九爷能信吗?” 月晓狠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韩浩紧跟着她八卦道:“我就纳闷了,九爷到底哪里不好,让你这么看不上眼?”月晓装着没听见继续走。韩浩也不介意继续喋喋不休,“你都不知道从没哪个女人能呆在龙府超过一天。九爷也从不会送她们东西。更不会顾虑她们的感受,只会扔下一叠钱和一个“滚”字,可那些女人还巴巴的盼着下一次。” 月晓怒反笑:“韩浩你确定你这样说不是为了让我更加讨厌你家九爷吗?”说完转身走进一家寄卖行。 店里东西很多很杂。她颇有兴致的东看西望,最后目光停在最北角悬挂着的一幅卷轴上。 “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也不是什么名家大作,有什么好瞧的?“顺着她的视线韩浩不解道。 月晓却越看越惊,这幅画的瀑布处,线条的比例和明暗处理明显与整幅画不搭,甚至有些突兀。而她现代的家里的客厅里,放着的一张朱红色的矮脚柜,柜身上的图案与这幅画如出一辙,就连那处突兀也是一模一样。这让她不得不产生一种奇想,这幅画、那个柜子是否和她的穿越有这某种关联?她记得那个柜子是她爸爸五年前去sh出差时,在一家古董店淘来的,据说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某个姨太太的,差不多也有百来年历史了。爸爸对它是爱不释手,但她和妈妈都认为它丑死了。” 视线移动落款,“章起”,月晓脑子里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心中念头百转,脑子却混乱得紧。 “老板,我的画有人问过吗?”一个清爽的男音从门口响起。老板看向门口,一个着灰色长衫、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衣服洗得很干净但很陈旧,看得出他生活环境应该不是很好。 他走到老板面前,老板看着他呵呵笑道:“你来得可真巧,这位姑娘在你画前看了很久,我看她对你的画有点意思,”他指指月晓。 年轻人看向月晓,两人视线相交,月晓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她怔住,自己并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年轻人看到她,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却在看到她身后的韩浩时又变得警惕起来。 韩浩挡在她身前,戒备道:“想干嘛?” 年轻人犹豫了下,开口道:“姑娘冒昧了,你知道这幅画的出处是哪里吗?”月晓愣了一瞬,脑中白光一现,出处?柜子?难道说他的画是临摹的那只柜子,这么说他见过那个柜子,也知道它的下落? 月晓一把推开韩浩,着急地对着那人说道:“我们去别处说。”说完也不管别人愿否,拽起人家就走。 刚走两步又想到什么,一转身:“韩浩有没有钱,借我点。”见他不答也不客气,上前就在他口袋里一阵乱摸,众目睽睽下的“咸猪手”,其他三人都看呆了! 她掏出一沓钱潇洒地揣进口袋,拉上已经看傻的年轻人扬长而去。 韩浩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等等我呀!”边说边追了上去。 月晓找了一间酒楼,上了二楼,财大气粗地掏出一叠钱,在小二谄媚的目光中拽着那个年轻人走进了一间雅厢。 还未及坐下,寒月晓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是柜子,叫'妾心归'对不对?” 那个叫章起的年轻人,才从月晓彪悍的行径中反应过来,听她说柜子立即点头:“对,对。”表情激动的像是他乡遇到了亲人一般。 寒月晓心跳加速,惊喜道:“它在什么地方?” 章起立即对她嘘声,压低了声音道:“小声点,由于它的特殊性,我已经把它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月晓有些意外,一个柜子也值得这样谨慎?不对?特异性?难道说他知道这个柜子是可以连接两个时空的媒介?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己刚刚见到他会觉得熟悉,但却不认识。肯定是在那个时代他们在街上擦肩而过过,所以才会觉得熟悉。 这么一分析她也越发激动起来,抑制住兴奋小声问:“这么说你也是那边的人?” 这回换章起意外了,暗号不是对上了,怎么还会问自己这个?虽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慎重地回道:“当然,我已经在这里等你两个多月了。” 一听这话,月晓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吓得章起一跳。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章起不明所以,有点不知所措:“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月晓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讪笑两声坐下,心里却想:这也太夸张了吧!自己不过才来一个月多点,人家就已经等了自己两个月了,先知啊!再看他时眼神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崇敬。 她凑上前语气无比尊敬:“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声音激动兴奋得都开始发颤。 章起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反应真迟钝,不过还挺可爱,于是微笑着说:“这就要问你了,上面怎么跟你说的?” 月晓又愣住了,上面,什么上面?章起见她一脸茫然也急了:“就是组织上啊!” 月晓哭丧着脸道:“我没有组织,我是个体户。”穿个越还要组织,旅行团哪! 到这时,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是在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月晓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问:“****还是军统”? 章起戒备地看着她,寒月晓也懒得再问,直起身子一通胡掰:“我以前看到一个柜子,上面的图案和你的画一模一样,而且老板说原主人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妾心归。但当时因为某种原因我没能买下来,但一直惦念,今日刚好看见你的画,”她耸了一下肩,“没想到和你闹出一个这么大误会。” 章起恍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侧头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是在两年前,我在北平的一个军伐府邸做教书先生,那个柜子就是在他的一房姨太屋里看到的,据说还是她的陪嫁。睹物思家,很有纪念意义,所以给它取名叫“妾心归”。我当时一时兴起就顺手把它画了下来。看来你所见的正是那房姨太太的呀!”他说到最后不由摇头叹息,“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唉,如今这乱世······” 门外的韩浩一直在偷听,他们的声音时大时小,他听不真切,只模糊听到几句,什么军阀、北平、小妾、柜子、火车票什么的?也亏得他联想力十足,马上就想到这寒姑娘莫不是什么军阀的小妾,被这个小白脸认出来了想讹钱?还是两人本来就认识,预谋私奔?又听得里面笑声不断,越想越觉得是。不行,得通知九爷!他唤过小二,耳语几句,小二急速离去。 008 禁闭 “我只是军统局二局的一个普通情报员。”他带着一丝浅笑说道,两人误会解除。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姑娘让章起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让他从心底喜欢,不是男女之情,就是一种由心而发的疼爱。 月晓摸着下巴,想着如何编一个借口,让章起赶快弃暗投明,投奔共产党,这样才有前途,不是吗? 正琢磨间,门忽地“咣当”一声被人大力推开,吓得两人一跳。待看到来人月晓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惊道:“九爷!”狠狠瞪了眼龙羽身后的韩浩,这个狗腿子! 龙羽冷冷扫了两人一眼,她立即低下头:“你怎么来了?”一副吞吞吐吐的理亏样。 “回去。”龙羽走到她身前,拉起她转身要走。 章起不明状况,一手拦住他们问:“你们什么人,想带月晓去哪?”月晓拼命给他使眼色,快走,这个凶煞你惹不起! 龙羽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只一眼章起顿觉有如寒冰入体,整个人凉飕飕的。 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觉后退了一步,双臂却立即被人箍住,他一惊之下扭头叫嚷:“干什么,放开我!”月晓想上前帮忙却被龙羽牢牢抓住。他瞳孔骤缩,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尖叫声、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门。 回到龙府,上了三楼进了她的房间,这才将她放下。 她一获得自由,立即退出好远,又惊又怒地瞪着他。龙羽看都不看她,只冷冷说了句:“好好反省,转身就走。” 月晓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冲到门边又捶又踢,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开门,凭什么关我,现在是法治社会懂不懂?”可是门外静得都能听到她的回声。 他坐在书房宽大的皮椅上,韩治垂首立于桌前。 龙羽问:“问的怎么样了,?” 韩治道:“查清楚了,并不是阿浩想的那样,寒小姐和那个章起确是初识,他略停了一下,“呃,寒小姐好像一直在找一个柜子,而章起的一幅画画的正好和那个柜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龙羽微抬眸子:“什么柜子?” 韩治又道:“章起说是北平一个军阀家里小妾的陪嫁。” 他抬头看着韩治,语气不容置疑:“让他画下来,派人立即去找,不管多少钱一定要找到。” 韩治微一颔首:“是,我立刻去办。”一转身就见小离怯生生走了进来行礼道,“九爷,您找我。” 龙羽看着她,目光冷淡:“这几天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在提到“她”时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 小离点点头:“有,这几天送去的饭菜都吃完了一点没剩。” 龙羽眸中异光一闪,低头不语。韩治思维敏锐,稍稍一想已然有数,他对龙羽道:“您是觉得月晓姑娘有什么别的想法?” 龙羽没说话,对他吩咐道:“告诉韩浩,这几天看她紧点,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通报。” “是”他答道。和小离一同退了出去。 月晓看了一眼面前的空碗,心满意足地擦着嘴。本来她打算绝食抗议的,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值。现在一定要保存精力逃出去,一定要去北平找到那个柜子。她握紧拳头,眼神异常坚定。那个柜子也许是唯一能够让她再回到现代的唯一途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韩浩呱噪的大嗓门:“月晓姑娘,今天九爷对你解禁了,要不要出去逛逛。” 韩浩打开门,一副低眉顺眼的谄媚样。月晓冷嗤一声,毫不买账:“狗腿子!” 他嬉皮笑脸地求饶:“月晓姑娘我错了,你就不要跟我这个小人计较了行不行?” 月晓冷眼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停摇头:“没有没有,问过了就放他走了,你放心一根汗毛也没伤他。”他摸着胸口发誓保证。 “真的?” “真的!” “狗腿子”,我们出去逛逛吧。 月晓睡在床上,暗自沉思。通过这几天她已经把这里到火车站的路线和去北平的班次都摸清了。这里的守卫森严,想要半夜从这里跑出去,那绝对是痴人说梦那么就只能趁着闲逛的机会。北平、柜子、回家...她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脸上挂着香甜。 龙羽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她,沉睡中的她不会害怕自己、不会违逆自己,更不会想要逃离他。他轻轻抚上她的脸,为什么不说,只要你说我就会给。 他深深地凝注着她,这次你又要想离开吗?眼中冷芒一闪,冰冷更甚。想都别想,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直至天空泛白,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009 柜子 “我要方便。”月晓径直走向对街的一间公厕,毫不理会身后一直紧跟着的韩浩。 不多时,一个长相衣着都极为普通的女人走了出来,韩浩随意瞄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你好了没有?” “没有,拉肚子。” 之前的那个女人去而复返,韩浩看了一眼没在意。他只管出来的,不管进去的。 “姑娘,我买到了,是明天下午三点钟的票。”那个女人将一张火车票递到月晓手边,月晓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放在她手里,低声道,“明天下午两点半之前还来这里,带一套女人的衣服,越普通越好,二十块。” 女人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二十块是自己好几个月的工钱呀! 见她出来,韩浩迎上去:“咦,你脸怎么这么红?”月晓摸了一下脸,有吗? “拉肚子也能把脸拉红?”他疑惑道。 “噢,我是先拉肚子后便秘。”她看着韩浩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呆了一下,心说你这肠胃也太没主见了吧?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见她转身就走追上去又问:“要不要跟九爷说,带你去看看?” 第二天下午 “大小姐你好了没有啊?”韩浩n次看表后喊道。就是拉十次,便秘二十次也好了吧!该不是拉的没力气掉坑里了,还是太用力爆血管了?难道...坏了,他转身就往女厕跑。终于让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了······ 一只手担上了他的肩,他一扭头叫道:“哥,怎么是你?” 韩治嘴角含笑,看着这个被耍了还傻乎乎的弟弟,摇头叹道:“晚了,早溜了,现在进去估计我等会得去警察局领你了。” 韩浩张大了嘴,真跑了!那怎办? 韩治拍拍他肩,安慰道:“放心,她是人精,可也逃不出九爷的手心。九爷早派人暗中跟踪了,你只是一个放在明处让她上钩的饵而已,走吧回去了。”他向路对面走去。 那她去哪呢?韩浩跟上去。 你猜? “要不我们去看看?”他撺掇道。 “真想去?”韩治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算了,当我没说。”韩浩越过他,走到前面。 月晓低着头,一路往火车站赶,紧张得手心都攥出汗来。很快她就发觉有些奇怪,火车要开了,照理说该有很多乘客和她一样赶着上车才对,怎么现在好像只有她往那走,其他人都往回走呢? 有人和她擦肩,她听到对方和同伴兴奋地说道:“真的吗?有五十块这么多,快走别迟了拿不到,你看这么多人。” 月晓越听越狐疑。 “小姐,请把票给我看一下。”一抬头原来已到了检票口,她把票递过去,赶紧又低下头,没看到检票员的眼神有些古怪。 拿着票迅速上了自己的那节车厢,发现车里竟然空荡荡的,惊讶间赫然发现最后一排居然坐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看,顿时魂飞了一半,想都没想转身就跑。 “寒月晓,你敢再跑一步试试?”龙羽冰冷的声音一字不拉地传进她耳朵里,她顿时僵在那里。一只脚悬在台阶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能听出他冰冷嗓音下的燃烧的怒火,犹豫了下,叹口气,缩回脚,垂头丧气地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龙羽冷冷地看着她,她也毫不示弱地看回去。怎样!就那两个玻璃球有什么了不起,又不会发光,还比不上我家朵朵(是她现代的家里养的一只狗,眼睛会发红光)。两人就一直这样对视,最后还是她心如擂击抵受不住先移开视线,没办法小心脏跳得直接要四分五裂了! 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他看了她几眼,别过脸去看着窗外。 又来了,寒月晓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没好气地说道:“那我回去了。” “站住。” 她停住。侧身看着他,他的视线又落回到她脸上,紧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要?” 月晓两眼闪着大问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问什么?要什么?不懂! 他脸色变得益发冰冷,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她一跳,还没开口,龙羽上前拖着她就往车厢外走。 “你轻点,拽疼我了。” 大厅里好几道包含着同情怜悯的眼神齐刷刷向她扫射过来,她撇撇嘴,心想怕什么,大不了再关我几天好了,又不是没关过。 她索性放开了大声嚷嚷:“我饿了,要吃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 龙羽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管家吩咐:“去吧,种类多些,要快。”管家领命下去。 月晓一顿胡吃海喝,当別人全是空气。吃饱喝足后倚在椅背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一个个伺候的佣人表情肃穆,肌肉僵化,再看一眼那个脸上只会出现一种表情的龙羽,呵,原来面瘫也是会传染的? 她忍不住笑起来,韩治和韩浩都抬头看向她,其中以韩浩的表情最是夸张。 月晓瞪着他,语气很冲:“干嘛?我笑的自由也没有了?我就是笑!” 韩浩突然很佩服九爷,九爷到底是怎么调教的,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把一个鬼灵精降级成了间歇性神经病? ”哈哈,哈哈哈···咋的?“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龙羽,后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笑了一阵见没人搭理觉得无趣,不笑了,坐在那东望西看。 ”吃完了?”龙羽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 ”吃完怎样没吃完又怎样?”她豁出去了,挑衅地回看着他。 他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冷道:”吃完就回你房间,”顿了一下,“没吃完就继续吃。” 月晓看着他,一副早猜到了不屑表情。 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哼!我和江姐一样,为了革命,不对,为了自由宁死不屈。”说完正好拐上了楼。 下面静默一片,过了一阵,韩浩捅了捅韩治,:“哥,江姐是谁啊,”韩治摇摇头不知道。 月晓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屋中的那个柜子,愣了一瞬,两步上前不敢置信地看着它。 真的是它,她欣喜若狂,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月晓抚摸着它眼睛有些泛酸,看到它就让她想到妈妈、爸爸、朋友同学,自己突然失踪他们会担心难过。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回去了,想到这里她悲从中来,抚在柜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门外龙羽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冰冷眸中闪过一丝柔光,这个柜子对她如此重要吗?她转头去看,泪眼婆娑中,门外一个人也没有,是错觉吗?她皱眉想。 水果刀闪着寒光,看着桌上已经削好的五个苹果,又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白皙的手,别说见血就是破皮也没有没有一点。 她苦着脸想,记得当时她就是削苹果削到了手,因为流血才去那个柜子里找创口贴,血就是那时碰到柜门上的,然后就突然想睡觉,再然后就穿了。 月晓拿着水果刀划了几次都下不去狠手。她叹口气,寒月晓你有点出息行不行,还想不想回家了? “小离,拿根针来越粗越好,”她对着门外喊道。 月晓拿着针,一咬牙闭上眼睛,伴随着“啊”一声强音效就要往下扎,然而手腕却猛地被人抓住,还没睁开眼睛,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做什么?” 她惊讶地看着来人龙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中的针,糟了,,这要怎么说? “你想干什么?”龙羽又重复了一遍。 “呃,这个,这个,这个···”月晓低着头,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到底能说什么呢?脑子倏的灵光一现,有了! 她假笑几声,尴尬解释道:“刚才柜子上不知从哪爬来一只虫子,所以我就···”拿针的手故意在他面前晃了几晃,你懂的。 龙羽看着她,眸中蓦地闪过一丝笑,月晓愣了一下以为看错了,再看,什么也没有,冰冷如旧。 “你是说你用一根针去戳一条虫子?寒月晓你智商还真高!”月晓故意忽略他语气中的嘲讽,讪笑着说:“一时情急,没想到,没想到!” 龙羽轻哼一声,忽而转向门外,扬声道:“小离,去叫韩浩,让他把这个柜子拿去立刻烧掉。” “不行。”她转身抱住柜子,呼天抢地起来:“不能烧,不能烧,你非要烧把我也一起烧了算了!”龙羽只轻轻一提就把她拎到了自己身边。 哎呦!好痛!手好像被刺扎着了。 “我说,我说,你别烧。”她举着手指伸到他面前,“你看,被木刺扎到了······”龙羽瞅了一眼,果然,左手食指上有个小黑点,看着还挺深。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就因为这个?” “是的是的。”她扁扁嘴,不住点头。 “那之前为什么不说?”她头垂得更低了,声如蚊呐:“不是怕你笑话吗,挑个刺都怕疼,没出息!” “是挺没出息。” “什么?”她没听清,傻乎乎地抬起头,却见他拿着针,又抓起她的手,吓了一跳,“想干嘛!” “别动。”他稳住她的手。他的声音还是很冷,但低沉沉的很好听,月晓的心咚咚跳了一下,蚂蚁夹过的感觉。然后他把一短截木刺夹道她面前,她嘟着嘴小声嘀咕,“公报私仇。”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句话的语气里透出那么一咪咪撒娇意味。 龙羽感觉到了,他的冰眸闪过一丝光亮,眼睛变得格外黑亮黑亮。他猛地靠近,两人几乎贴到了一起,月晓吓得往后退,却被他的手臂圈住脱不了身。她用手隔挡住他,结巴道:“你···退开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还是很冷,却一下子变得好亮好亮,让她的心蓦地又连跳了好几下,手脚都开始不知如何自处。 他的呼吸拂过她脸,他看着她轻轻说道:“公报私仇······”然后,她就看到他低下了头,他的唇映上了她的,再然后,她就变成了一个白痴,脑子完全空白。 他的吻很轻很浅,他看得出她很怕他,也许换一种方式他能更快得到他想要的。 当他结束这个吻,在她耳边道晚安放开她后,她晕乎乎地差点摔倒。在他的揶揄眼神中,她才想起没说“谢谢”。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幽暗,她反应,知道他误会了,扔了个枕头,手一指那个柜子,我是说它,当我女**呀,被人亲了还跟人说谢谢。 门轻轻地关上了,她蒙着被子,原来他问的那两句是指这个!心里涌出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010 找工作失败 夕阳下的水榭宁静而美丽。寒月晓倚在窗边,水面清澈平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出夕阳余晖下的炫丽光彩。 月晓歪着脑袋,经过好几天的思想斗争、深思熟虑,她决定不管那个柜子能不能带他回去,她暂时先不走了。毕竟这种“旅游”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不好好深入“观光观光”,岂不是糟蹋了这个难得的机会。说不定以后回去还能写本把关于30年代上海的历史发展、时代变迁什么的著论。这要实在回不去,她叹了口气,觉得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那么难以接受了。爸爸妈妈再伤心难过,也终有过去的一天。她想清楚了,不再纠结于能不能回去,一切顺其自然。她知道只要她过得好,爸爸妈妈就会好。 她对着天空喊道:“你们放心吧,我还是那个永远笑对明天的寒月晓。” 寒月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嘴角轻轻勾起,上面赫然四个字——招聘启事,想要了解当前的上海,还有什么比出门工作还要好的呢!她走出水榭,径直去了主楼餐厅。 月晓压根没心思吃饭,眼角余光不停偷觑龙羽,还不断给桌对面的韩浩打眼色。韩浩眼睛四处乱瞟,假装没看见,月晓气得在桌底狠狠踹了他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吭一声。 龙羽对两人的小动作视若不见,好整以暇的吃着饭,等着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眼见他碗要见底了,月晓开始着急,他从来没有添饭的习惯,她突然抢过他的碗讨好道:“你那么忙,吃这么少,来,我再帮你盛一碗。”不等他回答,抱着碗就走。龙羽一挑眉,不置一词,由着她去给自己添饭。 韩浩睁大眼看着她端着像小塔般高的 碗走到龙羽面前放下,真行!碗到你手里可算用到极限了。龙羽倒没什么过激反应,仍旧是冷冷的、淡淡的。韩治也只是抿嘴轻笑了下。唯有韩浩,想笑不敢笑,忍得辛苦,表情超怪。 月晓干脆不吃饭了,就盯着他的碗看,眼见着小塔越来越矮,她心里那个急啊,韩浩是指望不上,她求助的目光指向了韩治,韩治温和地笑笑摇摇头。她小脸一垮,求人不如求己,一咬牙,不就是个担保人吗,我自己说。 小脸迅速一变,换上了一副谄媚样:“那个···龙羽'她掏出那张招聘启事',你看我在你家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天,也不好意思了是吧!你看,”她指着广告,“百货公司招售货员,我觉着我还挺合适的,就是我没有上海户口,需要一个担保人,所以······” 呜···就是因为黑户,堂堂大学生到了半数文盲的年代居然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龙羽看着她,冷冷开口:“如果你要用钱,我可以给你,多少都可以。”说完拉开椅子转身要走。月晓拽住他袖子讶然:“就这样,那担保人···”他的手覆上了她拽住他袖子的手,她一吓立即缩回来。 他睨着她,眼带嘲弄:“你认为我会让自己的女人出去工作吗?” 月晓脸一下子红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別胡说,谁···谁谁是你的女人?”龙羽黑眸紧盯着她,然后一言不发满面寒霜的走掉,留下红着脸,傻站着的她和一脸窃笑的韩浩还有被硬拽着留下来的看客韩治。 她垂头丧气地坐下来,韩浩凑上来,:“说说,你是怎么敢直呼九爷的名字的呀,在整个上海滩,除了你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就是有只怕也去黄浦江喂鱼了。” 她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谁要叫他名字了,我之前不也和你们一样叫他九爷,可他理不理我一下,眼皮都没撩一下。我叫他龙羽,他才这么冷眼看你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来。”她学着他的样子,“拽得真是比袁世凯还拽。” “袁世凯你还见过啊。” “切!电视里谁没见过啊!” “什么?电视里?”韩浩一脸狐疑的看着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怎么听不懂? 糟了!说漏嘴了!月晓一脸懊恼。 “这个,这个的意思就是··· ”噢,对了,在我们家乡说电视上其实就是说心里面的意思,我说电视上见过就是说心里面见过这个意思。” 他哦哦点头:“就是说我如果心里想着哪位姑娘,就说我在电视上想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月晓一脸严肃,心里却笑翻了,真好骗。 韩治看着弟弟被她骗得一愣一愣的,也觉得好笑,摇摇头走开了。 没想到龙羽这根骨头真不好啃。暖磨硬泡了好几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就差滚床单了,也没奏效。她躺在草地上的藤椅上,唉声叹气地想着。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她叹了口气,算了,昨天韩浩都告诉她了,人家已经招满了,再想也无意义。 “哎!”她又叹了一声。 “做什么叹气啊。”一个和阳光一样温暖好听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她微眯开一条缝,笑了,指指身边的椅子:“就知道是你。” 韩治在她身边坐下,月晓闭着眼睛问:“韩治,明明你和韩浩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你看起来就这么谦逊温和,他就那么死不要脸。” 他嘴角弧线上划,“我们性格不一样。” 月晓点头赞同:“完全不一样。” “有事吗?”她随口问。 他看着她微笑道:“你就这么想出去工作啊?” “你是来做说客的呀?”她脸一沉,不高兴了。 “没有,我只是想说,不一定非要去外面工作的,龙府这么大,下人又多,琐事也多,管理起来也麻烦,等你以后做了这里的女主人,那不都是你的事吗,何不趁着现在先学着点。”他建议道。 她脸一下子又红了,结结巴巴道:“你瞎说什么?” 他笑着看了她一会,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站起身离开,走了两步,没有回头,又说了句,“九爷确实挺专横”。语声透着浓浓的笑意。 月晓在他走后想了一阵,决定从善如流,先给自己找点事做做。 她走进龙羽的书房,开门见山:“韩治说,府里的事很多,管家一个人忙不过来,我闲着也没事,想帮衬着做做,你看行不行?” 月晓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恼道:“不同意就算了。”转身要走。 “我会和管家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让他们全部配合你。”龙羽冷淡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她笑眯眯地转头:“真的!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龙宫——-月晓对它的别称,它在月晓的领导下会有一番新气象还是鸡飞狗跳,笑闹百出,请拭目以待。 011 改革 寒月晓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容伯以及他身后那好几排穿着同色系衣服的龙府下人们,心里忍不住在想:难道“面部僵化症”也会传染吗?稍微一联想,她就想到始皇陵中那些栩栩如生的兵马俑可不就是这样吗!她嘴角抽了抽,想笑但忍住了。 “容伯,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她看向容管家,嘴边绽出一朵笑,容管家看了一眼,便陡生出一种‘天降大祸于己身’的错觉。 “不敢不敢,您是九爷的贵客。九爷也吩咐过了,让我们听您的支遣,您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便是,无需客气。” 月晓点点头,笑得无比灿烂。 ...... 黑色的雕花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斯蒂庞克无息的驶了进来。韩浩坐在司机老赵身旁,龙羽和韩治坐在后座。车刚停,韩浩打开车门,准备绕过车头去给九爷开车门,谁知刚探出身子跨出一只脚的他僵了僵竟然又缩了回来,车里的人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他,他却只是瞪着司机老赵,表情夸张。 “怎么了?”韩治看着他问道。 韩浩不说话只盯着老赵看。老赵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结巴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韩浩俯身使劲在他面前嗅了嗅,带着哀怨指控道,“老赵,你怎么能酒驾呢?” 老赵一呆,什么?酒驾?“没...没有啊!”反应过来的他慌忙为自己辩解。想他开车六七载,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了安全第一,更是滴酒不沾。车技虽谈不上天下第一,可在这上海滩也排得上前三的。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的职业操守。 “没有”?韩浩夸张的高分贝打断他的无声辩白。然后就见他痛心疾首地一指窗外,“那你干什么把车开到精神病院来?” 精神病院!老赵被这个词彻底惊 呆了,顺着他的手木木地看过去,高大的白色喷泉池,空阔的草坪绿意深深,10米开外的三层主楼典型的欧式贵族范,它像一只巨大的雄狮,倨傲的俯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老赵有些茫茫然,视野内的景物与平日一样一样,没有丝毫不同。再度对上韩浩,见他还是那副“你看你看是你走错了吧”的理所当然欠抽模样,老赵突然觉得自己头痛脚痛全身痛。他有气无力地说道:“韩二少,有哪家精神病院这么豪华气派的你告诉我,我也去住几天。” 韩浩还想再说,就见韩治轻轻推开车门,不紧不慢地走下车绕到另侧为龙羽开车门,然后退后两步,恭敬地垂首等候。 龙羽走下车未做停留,径直朝着主楼大步走去,韩治紧跟其后。韩浩和老赵也先后下了车,韩浩鬼鬼祟祟地跟上去,不时偷瞟龙羽的表情。 韩治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越接近主楼,韩治的笑意越甚。主楼门的两侧,分别站着两排人,一边是男佣人,一边是女佣人,男人清一色穿着深蓝色棉麻对襟棉衣棉裤,女人则是天蓝色宽袖窄腰袄裙式样。容管家站在最前面,蓝灰色绸袄,交领袖口下摆处都滚着一圈灰白色兔毛,看起来人显得年轻许多,此时也和他身后的那些人一样,视线的焦点只落在前面越走越近的龙羽身上。 下人迎接主人这很正常,但这里的下人却很不正常。二十多个人全部眯着眼睛,嘴角最大程度的往上翘,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如果这能称为笑的话,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恐怖的笑。最夸张的还属容管家,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后,眼睛眯成了袋鼠。韩治很好奇,这种非人类能够完成的高难度动作他是怎么办到的。 看到一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容管家被折磨得无可奈何的样子,韩治就忍不住想笑,能有此等功力的除了那位月晓姑娘不作他人想! “欢迎九爷回府。”众人齐刷刷地躬身喊道。 龙羽的脚步不见丝毫停顿,冰冷的外表下看不出一丝喜怒,越过众人,向门口走去。他的眼甚至都没向周围掠一下。 如此无惊无澜,泰然自若,韩治也是自叹不如。自己刚下车时乍然看到这么一出也是吓了一跳,这让他更加笃信——月晓姑娘和他真是绝配,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门内一个绿色人影倏地一闪,站到了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寒月晓一脸得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情都好了很多,有一种拨开乌云看见阳光的感觉?” 龙羽停下了脚,只冷冷地看她。月晓本就没指望他能给什么反应,只期待地看向韩治,后者却只是冲她一笑,并不开口。 月晓正想开口再问,韩浩一脸赞叹地从后面走了出来,用一种近乎膜拜的语气说道:“月晓姑娘,您带领的这支哭丧队伍一定能冲出上海滩走向全世界的。这才是哭丧的最高境界啊!”临末还不忘再重重地叹上一句。 话音刚落,扑哧一声,人群里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立即被同伴狠剜了一眼,赶忙缩了回去。 月晓不气反笑,冷哼一声:“可以啊,等你出殡的时候我一定带他们去,到时你別嫌人少才好。” 韩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惫懒样子:“那你可有得等了。”潜台词就是你还不一定等得到呢! 月晓一个侧跨,抬腿要踢,手却一下被龙羽抓住了继而握紧。抬眸间正对上他的眼睛,黑沉沉的,透着冰雪般的寒冷,只消一眼,就能让你的心脏结冰。幸好,他的手是热的,带着他的体温渗入她的心里,让她的小心脏变得不安分起来,正欲抽回,他却牵着她往门内走去。 韩浩走到容管家身边,很神秘地小声说道:“容伯,要是哪天你不想做管家了,可以试试去表演杂技,您很有天分。”话音将落未落,人已跑没影了。 容管家呆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咬牙切齿地对着他跑的方向大骂:“你个小兔崽子活腻歪了,敢戏弄起我来了。” 有了龙羽无限度的默许,月晓的“一系列改革”异常顺利。比如,菜的样式太多,人又太少浪费,减半。又比如厨师太多减半、任何七成新以上的东西都不许扔等等什么的······容伯也从最开始的为难到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是”。 接过容伯递上来的账本,再看到结余后的那一串数字,月晓激动地站起来,两眼放光。短短一个月竟省下这么多,小满家修房子的钱有了,还有大牙叔,小敏... 小满是她到这里来的第十天认识的人。那天还是韩浩带着她到处闲逛,逛着逛着居然把她逛丢了。 月晓倒是不急,少个人跟着更加自在。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大上海的繁华与喧嚣渐渐在她身后远去,最后映入她眼帘的是泥泞肮脏的土路上歪歪斜斜的竖着好几排低矮破败的房屋,大多是用稻草和一些坏木板搭建而成,个子高点的人必须弓着身体才能进去,这样的房子或许称它窝棚更为恰当。 寒月晓鼻子有点酸,她知道这里是全上海最穷的穷人住的地方。旧时的上海滩素有十里洋场之美名,然而这里才是它纸醉金迷的表象下真实的面目,虽然丑陋,确是事实。 月晓看到,在其中一个窝棚前,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坐在门槛上,正费力地劈柴,地上有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正努力地往筐里拾柴火。那个女人穿着薄薄的粗布棉袄,肩胛出裂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黑黄的棉絮。 月晓心头一酸,快走几步来到女人身边,毫不心疼地脱下自己的紫貂皮袄给女人披上。女人诧异地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月晓朝她友善地一笑。 她把羊毛围巾给了一个叫小满的十岁男孩。小满的家在西头的最后一间。屋顶破洞,四面漏风,屋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条薄薄的被子,再无一物。妈妈在他很小时就死了,爸爸常年卧病在床,因为没钱看病越来越重。从五岁起他就知道乞讨和捡垃圾来维持他和爸爸的生活。又瘦又小的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两三岁,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戒备与敌意,看得月晓几乎要掉下泪来。 兔毛手套给了一个叫小敏的女孩,她靠替人洗衣服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一双手上触目惊心的裂开许多血口子。即便疼得脸容扭曲,每天也不得不把它们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不这样,她和弟弟妹妹都无法活下去。 还有大牙叔,张伯许大婶··· 直到最后,她几乎把身上能给的东西都给了出去,以至于她冻得脸色青紫浑身打着颤回到龙府时,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几路强盗打了劫。后来韩浩告诉她,那天发现她丢了,九爷知道后一甩手重重地给了他两耳光后立即派了很多人去找。 月晓恍然,怪不得那天怎么觉得他脸胖得像只包子!她还以为是自己冻花眼了?最后他还一脸的心有余悸,庆幸道:“还好你回来了,否则明年的今天一定是我的忌日。” 月晓小心翼翼地收起账簿,喜滋滋地上了楼。在经过书房前停了下来,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虽说是多余的钱,可也是别人的钱,你慷的是他人之慨,难道不该先知会一下这个“他人”吗? 她走了几个来回,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转身,抬手便敲,等了会儿房内一点反应也没,她加重了又敲了几声,还是默声一片。难道工作太专心没听见还是不在······ 正思索着,忽觉得身边有人,一侧头就看到龙羽无声无息地站在她旁边,吓得她反射性地连退好几步,讪讪地看着他,见他盯着自己,只能干笑两声解释说:“你走路音量真小,吓了我一跳。”心里却说:你是走过来的还是飘过来的,有脚垫的还不如没脚垫的,下次谁敢说猫走路轻我抽死他! 如冰如墨的眸瞳蓦地闪过一丝嘲弄,转瞬而逝。月晓眨巴了一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龙羽推开门,自顾走了进去。月晓只犹豫了一瞬也跟了进去。 龙羽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后倾。这个带着点慵懒意味的姿势让他周身的冰寒之气似乎也淡了几分。月晓有些局促地在他对面坐下。她掏出账簿,像个小学生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龙羽瞥了一眼账簿却没接,只向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月晓急忙解释:“这是这个月的账,结余还不少,所以我想···”她斟酌了好半天又道:“小满家的房子坏得实在不能住了,得修。还有小敏的弟弟··· “如果钱不够,直接去账房支,不必告诉我。”龙羽打断她冰冰冷冷地说道。 寒月晓一愣之下反应过来,只觉心头一暖。她看着他真心地感激道:“谢谢你。”之所以没说替他们谢谢你,是因为她知道他要帮的人是她而不是他们。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么坐着,一直坐着··· 再然后,月晓有点坐不住了。被一双堪比一级制冷机的视线一直这么盯着,换谁也吃不消,攥着账簿的手湿湿的腻出一层汗来。 再再然后,她完全彻底地坐不住了,猛地一下站起,丢下一句“你忙,我去睡了”后落荒而逃。 龙羽静静地看着她离去,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有某种情绪在慢慢积聚,那样专注那么深沉。 012 送地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龙府的每一个角落。 寒月晓站在高大的落地镜前左顾右盼。米色的毛衣外罩着一件翠绿的披肩式样的坎肩,细细的流苏垂在腰间,和这个季节的颜色不谋而合,活力中迸发出生机。格子状高腰紧身西裤配紫红色小马靴,将她的纤腰****一无保留的展露出来。带帽檐的粉色小礼帽让她看起来妩媚中又不失纯洁。小小的珍珠耳坠随着她头的晃动而轻轻摆动,如同星空下的月光柔和的让人想一醉其中。 龙羽只是站着,一动未动。他的眼睛冰冷而专注,淡漠空寂的瞳孔中只烙着她的影子再无其他。 他有着敌国的财富,有着一倾天下的权势,有着全上海滩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但他从不稀罕。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欲无求的。所以无悲无喜、无畏无惧。然而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终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为了这个想要,他会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月晓终于在镜中看到他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的瞳骤的一缩,面上冰寒更甚。她转身看向门口,笑容显得有点僵:“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啊?” 他的视线从她面上移开,落在她腰间不停卷动流苏的手上。他低垂的目光中暗影重重,似乎已覆盖住了那片冰冷,什么样的情绪能遮住那眼冰原,是无法压制的痛苦还是渗入骨髓的悲伤······在他刻意的掩饰下,月晓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感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尴尬下立即缩到了背后。这种情绪于他是无比陌生的,他不懂得表达,更不会流露,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开她,就如同他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一样。 再看向她时,他的眼睛已经无比淡漠冰冷,刚才的一切一切···应该只是错觉。 “我敲了,只是你没听见。”语气平静寡淡得像一杯白水。 月晓蹙了下眉,哦了一声点点头,歉然道:“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没听到。”她的脸微微有些窘。 龙羽点点头,神色无比坦然,惊叹惊叹!你有敲过吗?有敲过吗?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有木有? “你找我有事吗?”月晓终于想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 龙羽没说话只朝她走去,高大的身躯立时笼罩了她。月晓又想故技重施,可脚还未及动,人已被他轻轻拽入怀中。她一怔之下却没挣脱,由他抱着。她的脸靠着他的胸口,他心房的每一下跳动她都听得很清楚。 月晓知道自己是有些怕他的,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像正常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欲望,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便隐藏的再好,也会有迹可循。可他没有,他眼睛里的冷是纯粹的冷、干干净净的冷,就像被冰雪覆盖住的荒原,望不到边,除了冰雪,什么也没有。他是一个没有欲望的人,这让她恐惧。 他抱着她,她感受着他的体温。她不想骗自己,她害怕他的眼睛,却贪恋他的怀抱,这并不矛盾,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吹在她脖颈让她的背脊莫名一阵酥麻,红霞从耳根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我马上要去香港,临时决定的。”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反倒没那么冷了,像一片羽毛轻轻蹭了下她的心。他的嗓音那么平静自然,仿佛告知他的行踪是他的义务是一种理所应当的行为。 如此行为的背后代表的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这让月晓的心微微有些颤动。 “哦,要去几天?”被他压在胸口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但龙羽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 “那你小心点。” 龙羽没回答,下巴却在她肩头轻轻地摩挲,柔柔的像风像雨。 龙羽轻轻放开她,脸却和她越来越近,就在月晓以为他要吻她时,他却只是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又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到门边时又停住,但没回头,淡淡叮嘱道:“这几天,你要出门就让秦力跟着,如果你不让他跟独自出去,回来我就让他自己敲断他自己的腿。”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直向着楼梯走去。 还在愣神儿的月晓听到这句话才算真正回魂,打了个激灵。听着他的脚步声彻底在楼梯口消失,这才一屁股坐在床上,觉得像爬了100层楼那么虚脱无力。她恍惚地想,自己刚才是想他吻还是不想的?把原本打算去小满家的事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寒月晓纠结了三天,龙羽没回来,小满却来了。她这才想起,三天前是要去小满家的,竟然全忘了,她的脸一下烧了起来,幸好没人看见她的窘样。 下人领着一个打满补丁廋廋小小的男孩来到她面前。小满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哇的一下哭起来,喊道:“寒姐姐寒姐姐,我们没有家了······”吓了月晓好大一跳。 月晓询问地看着容管家,容管家只是摇摇头。 月晓半搂半抱着小满,一边柔声安慰一边试探着问:“怎么了,别急慢慢说给姐姐听。” 小满抽抽噎噎地哭一阵说一句,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多小时,月晓和容管家才搞清楚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晓皱着眉,她到这里没有几个月,不清楚小满口中的大人物秦略是什么人。她看向容管家,却见他神情凝重,心一沉··· 小满说大家拿了钱都很高兴,自己和其他一些人家买好了材料,准备一起修房子。没想到一下来了许多人,还有几个警察,那些警察很凶地告诉大家,他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政府已经卖给了秦先生,让他们立刻搬走。大牙叔问秦先生是谁,他们说是秦略秦大人。然后警察就走了,其他人就开始砸我们的房子,大家都哭求着去拦,有好几个都被打伤了。 “那其他人呢?还有你爹呢”?月晓急问。 “他们都待在离家不远的榆树林里,谁都不肯走,我爹大牙叔照顾着”。小满抽泣着打了个嗝。 “是他们让你来的?”容管家突然插了一句。 月晓横了他一眼,容管家低下头。小满看了一眼月晓摇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暗淡了几分:“没有,大家都乱着一团,没有人注意到我跑出来。” 月晓拍着他的背柔声宽慰。 “这个秦略到底是什么人,很厉害吗?比之九爷如何?” 容管家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月晓说道:“小姐,我还是先告诉你一些关于秦略的事吧。秦略在上海滩的生意并不算很大,也没有垄断某个行业的能力,更谈不上对上海的经济产生什么影响。但是,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名字——福山雅治。” “他是日本人!”月晓有些惊讶。 容管家点点头又道:“他母亲是中国到日本的留学生,他虽然是长子却是庶出,福山家族在幕府时期便是贵族,经过好几代的权势积累,在如今的日本朝堂上,福山家族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而且福山雅治还是日本军方的人,军衔应该还不低。” “既然他是军人,又怎么会来中国做生意,他的目的怕是不简单呐!”月晓的眉蹙得更深了,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容管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他五年前来的中国,先去了他母亲的故乡——广东佛山,三年前来到上海就留了下来。” 小满已在月晓的怀里哭累了睡着了。 容管家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月晓的目光中满是恳求,月晓很诧异。 “寒小姐,九爷是上海滩的主宰。但请你记住,无论他有多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福山雅治的背后是整个国家。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将九爷置于险地。如果你要求,九爷一定会帮你,而这却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所以我请求你三思而后行。”到最后他的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 月晓并没在意,她心中振动。是啊,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那是怎样一个嗜杀暴虐的民族,她还不知道吗,她的心微微颤抖。 见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容管家知道她听进去了。他略略思索了下,沉声道:“九爷有几个码头的仓库还空着,要不暂时先让他们挤挤,然后再想办法,怎么也好过露天风吹雨淋啊。” “这···可以吗。”月晓有些意外容管家会帮她,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有总比没有好。 容管家点点头:“我这就去办。”转身要走,月晓叫住他吩咐道:“顺便告诉小满爹,小满在我这,让他不用担心。”容管家微一颔首退了出去。 月晓安顿好小满,也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她因为心里担了事,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睡得也不踏实,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打开灯,墙上的挂钟显示才六点,她甩了甩有些晕沉的头,撑着床坐起来,手肘却硌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枕头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木匣。 月晓拿起木匣,是谁放在这里的,昨晚睡觉时还没有的,是小离吗?... 木匣是紫红色的,造型简朴大方,没有任何雕饰。就看纹理和光泽,身为门外汉的月晓都知道此非凡品。月晓嗅了嗅,好像还闻到了淡淡的木头清香。是给我的吗? 月晓轻轻挑开搭扣,一声闷响,匣盖自动打开,匣底的黑丝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银锁,如同夜空下的一轮圆月,熠熠生辉。 它看着也就比一块怀表稍大一些,还可以分拆成两个半圆,背面有着许多凹糟和凸起,正面则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只是当月晓看清那是什么时,眼珠子都突了出来。锁的上半圆刻着一个男人,下半圆刻着一个女人,女人和她有七八分相像。而那个男人,光是那双眼睛就不得不让月晓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银匠师傅无比神往,也让她完全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绝对不会是他送的,绝对不会! 答案也确实如此,后来的某天韩浩邀功似地告诉她,九爷只是让他照着那个箱子上已有的锁痕打一把锁,至于那两个人头图案完全是他自己突发奇想、临时起意下的杰作,末了还挤眉弄眼地问她好不好,月晓的回答是一脚踹出,你说好不好。 小离推开门就看到她拿着银锁表情古怪的发呆。小离轻笑了一声对她说道:“小姐,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一边开始麻利地收拾屋子。 月晓看向她问:“九爷昨晚回来的。”语气是肯定而非疑问。 小离笑着点点头:“九爷是夜里回来的。一回来就先来看你了,只是你已经睡着了,九爷就没吵你,但他吩咐等你醒了就让你去书房。”月晓点点头,把银锁放回木匣就去洗漱。 月晓只敲了一下门,“进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房内传出。她的心蓦地一跳,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反手轻轻关上。 龙羽背对着她站在办公桌后的窗户前。月晓走到桌前停下。 龙羽没有回头,“桌上有一份文件,你把它签了吧,”他的声音清冷得一如照在雪地上的月光。 月晓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个蓝色的文件夹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拿起翻开,里面夹着一张纸,第一行写的是—土地转让书,下面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月晓觉得莫名其妙,刚想要问,心中某个念头一闪又立即被她否掉,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他昨天夜里才回来,容管家是不可能告诉他的,那是谁说的?她不能置信地瞪着他。 像是要应证她的猜想,龙羽缓缓转身,迎上她无比惊愕的目光,走到桌边淡淡道:“怎么不签,你不是正需要它吗?”他将一支笔递到她面前。 他的话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月晓久久不能言。龙羽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然而平静下来的月晓却是摇摇头,声音澹静如水,:“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她觉得如果自己收下了,也许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龙羽面上依旧淡淡,但他拿笔的手却微不可闻地轻晃了下。 他放下笔,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月晓身边只说了一句:“即使你不签,三天后它也会自动转入你的名下”后与她擦肩而过。手搭在门把上正欲转动,忽听她在身后问道:“如果你付出的永远比不上你得到的多,你还会如此吗?”空气似乎也因她的话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月晓也说不清她究竟想听到什么,只是站着,等着... 就在月晓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冰冷嗓音中夹杂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沙哑,有些艰难:““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我就会给,这是我的承诺,至死方休。”门被打开又立即合上。 在他关门的刹那,月晓的双手想撑住桌面,身体却无力的一点点滑落,带着笔和文件夹也一并掉落。脑中只回荡着他最后的那句话,至死方休...至死方休...至死方休!良久,她拿起笔在署名一栏重重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在放下笔的一刹那,她竟奇异的感到了一阵轻松与心安。 013 周羽宁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月晓很忙很忙,和陀螺转得几乎一样快。她没想到龙羽转给她的居然是一座小岛。虽然交通以后会有稍许不便,但好在离上海的主城区不算太远,而且岛还不算小,转让书上写的是5.45平方公里,环境也不错,土地更是肥沃,住他们几十户百十来人绰绰有余。 她每天都去帮忙,帮他们规划出哪里适合盖房子,哪里适合种庄稼、哪里可以养牲口,忙得那叫一个兴致勃发,不亦乐乎,好像以后住在这里的人是她。 那些人也是欢天喜地,对她和龙羽更是感恩戴德,如同再生父母一般。一个个跪下来向她磕头,弄得月晓拉不住也只得跪下,大家你拉我我拽你,场面乱七八糟一片混乱。 这一个多月里要说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两个人的关系有了很明显的变化。自从那天签字以后,月晓竟然主动去找龙羽聊天了。她经常会在吃过晚饭洗漱后龙羽也没有工作的情况下去书房找他,和他说说目前岛上的一些施工情况或是什么她觉得有趣儿的事。 她说话表情很生动,手舞足蹈的。一件小事经她的描述都能变得绘声绘色,让人心驰神往。只是有时月晓说着说着会说不下去,因为她感觉龙羽根本没听,只是盯着她看。可当她问时,他却又总能将她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这让月晓又羞又恼却又无可奈何,揣着一颗不停狂跳的心坐不了一会就又落荒而逃了。 为什么在他面前脸皮这么薄,这是月晓最近经常会想的一件事,大二时她也交过一个学长滴,也是有经验的妹纸好不好! 当繁花似锦取代了欣欣绿意,蛐蛐开始唱起情歌,夏天也就到了。主楼后面有个小花园,种了很多花,一到夏天开得是满满当当,清丽雅致、娇艳夺目、五彩绚烂,让人是眼花缭乱,香能醉人。 月晓第一次去就喜欢上了,只随意和小离说要是有个秋千架就更完美了。第二天,这里就多了一个藤编吊椅秋千,在一簇花海中静静地等着它的主人。月晓坐在秋千上,轻轻荡漾,心也随着它一荡一荡的。 “月晓。”月晓侧过头,花海后转出一个人来,淡淡书卷气的面庞上永远挂着一副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韩治。”月晓笑着和他打招呼。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举止从容优雅,既不显张扬也不觉低调。这种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目光的聚集处。 见月晓盯着他手上的一张红色小卡,韩治微笑着递给她同时说道:“这是周家大小姐周羽宁二十生辰的请柬,二十岁是一个女子在娘家过得最后一个大生辰。周家在上海也是名门望族,祖上几代为官,到了周老爷这里,他却选择弃从商,靠着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和人脉,如今的实力在上海滩也是不容小觑的。 周小姐是大太太所出,知书达理、端庄秀雅,去年还考上了复旦大学医学系,在周老爷的几个子女中,她是最受宠的。” 月晓接过小小殷红,只是愣愣看着上面写着的三个字——周羽宁。一些记忆的碎片被她从脑海深处拎了出来。 小院的丝瓜架上,垂着许多短短胖胖的丝瓜,盈盈绿意下缀着点点黄花,煞是好看。 架下的高椅上一个女娃坐在一个挽着髻的老太太膝头,仰着头举着胖手指“一根···二根···三根···”数着架上的丝瓜,笑得很开心。 老太太拿着半张泛黄的照片仔细端详,照片是被人竖着从中间撕开的。小女娃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外婆,照片怎么坏了。” 外婆笑着看着女娃,慈爱地摸着她的西瓜头,有些伤感的叹息一声:“是啊...它们已经分开多少年了!”外婆的眼睛朦朦胧胧的似有一层雾气,声音轻得若有似无:“但它代表的是一段至死不渝的感情,诉说的是一个女人对丈夫一生的等待!” 女娃不懂,眨着眼睛望着外婆,外婆又笑了,揉了揉女娃细嫩的小脸:“晓晓还小,等你长大了,外婆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晓晓点点头,一指照片又问:“她是谁?”外婆痴痴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蓝衣黑裙的温婉女子,目光眷恋不舍,合着淡淡哀伤:“她是外婆的妈妈。” 晓晓歪着头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像我的妈妈一样吗?” 外婆的脸慈祥却又悲伤:“是啊!就像晓晓的妈妈。” 后来她还未长大外婆就死了,她再也没见过那半张照片。多年后妈妈告诉她那半张照片的故事,还告诉她就在外婆去世前一个月,有个神秘人带来了另半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她的外曾祖父,这张已整整分开七十年的照片终于完整了,这是外曾祖母的遗愿也是外婆的心愿。在外曾祖母的坟头,外婆和妈妈看着它们在火焰中消失,一个月后,外婆含笑而逝。 如今的月晓怎么也记不起照片上外曾祖母的样子,但她却记得照片上那个女子笑得很幸福。 月晓激动地从吊椅上站起,指着自己问韩治:“九爷去不去,可不可以也带我去?” 韩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摇摇头,不无遗憾地告诉她:“以我对九爷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去,你若想去,只能自己想办法说服他了。” 月晓略一思索,扬了扬手中的请柬,漾出一抹笑:“那我替你拿去吧。” 韩治微笑点头。月晓转身就往主楼跑去。 问世间能有几人能见到自己年轻时的外曾祖母的?答案是亿万分之一都没有!那她就是全宇宙第一人吶!这怎么能不让她小心肝震颤、小宇宙爆发。 气喘吁吁跑上楼,她第一次这么痛恨房子太大! 喏!就在十天前,她又搬家了。在主人的强烈要求下,她搬到了...他的房间...的隔壁。她看得出某人并不满足,某人的真实意图——立即晋升做室友。 做梦去吧! 站在门口,正欲敲门,却见门是虚掩着的,也没有多想,一边推门一边向屋内喊到:“龙羽,你在不在?”几乎是同时她听到玻璃拉门的滑动声。 然后悲催的事情就在一瞬间... 014 二次方的美男出浴 龙羽****着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月晓应该是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还是今天的新鞋不合脚,居然好巧不巧地绊到了床前的地毯,一声惊呼整个人向前倒,手胡乱一抓,一条浴巾被她潇洒一扯随着她的扑倒华丽丽地落到她面前。 于是,月晓就看到了那...不该看到的“什么什么”······ 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月晓也一下子就傻了。脑子白花花一片,一瞬···两瞬···三瞬···五瞬过后,惊天动地、山崩地裂、鬼哭狼嚎这些正常反应都没发生,月晓很镇定地从地上爬起来,顺便拾起了浴巾。 她瞪大眼睛看向龙羽,她的眼睛好像瞬间退化到了半盲状态,犹如患了三千度近视,茫茫然没有焦点。 她干笑着:“抱歉,意外,是意外,不过...你放心,我是真的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有近视,哦不,是老花眼—间歇性老花,先天的,你看,这不又发作了嘛!呵呵...”她咽了口口水,又干笑两声。 龙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耍宝装盲人,不置一词。 寒月晓咂巴了下嘴,觉得快装不下去了,摸摸索索地把浴巾放到床边,装得想看他却看不清的讪笑一声:“我看不清,这···裙子我就不帮你穿了,我就先出去了。”转身就摸摸索索地往门外走。 在她关上门的半秒后,龙羽听到隔壁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他的嘴角蓦的上扬了一下,眼睛璀璨的像一颗星子。他若无其事地拿起浴巾重新围上,眼睛瞥到墙角一张红色卡片孤零零地躺在那,被某某彻底遗弃了。 关上门的月晓速度堪比刘翔,眨眼间就完成了进房间、关门、上床、盖被子一系列动作,正在抹桌子的小离惊讶地看着她一阵风似地刮进来,眨眼间床上就多出了个小土包,好像即将火山爆发,不断颤动着。 小离惊异地走过去,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 土包沉默了一瞬,一个闷闷地声音不甚清晰地从棉被里传了出来:“小离,哪里有地洞菜窖什么的,我要去住几天,实在不行防空洞也能将就。”小离贴着棉被也没听清楚,急道:“小姐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清啊?” 半晌后,棉被蠕动了一下,一颗头从里探了出来哀怨地看着她:“小离···” 小离见她哭丧着脸,呼吸急促,一摸她头滚烫,惊呼一声,就去拉她被子:“小姐快别捂了,你头好烫!” 月晓哀戚戚地咕哝一句:“不是烫,是“熟了”好不好。” “小离,好热,去开风扇。”小离急急忙忙地去开,一阵风吹得月晓舒服地仰躺在床上,嘴里却念叨着,“小离我没脸活了,去找把锹我要挖地洞。”话音刚落“啊欠”一个喷嚏,让她立时又叫,“小离我冷。” 小离急急忙忙又去关风扇,她担忧地看着月晓:“小姐你刚捂着了,现在又吹了凉,怕是会感冒呢!要不要去泡下温泉,也许会好一些?” 温泉,月晓略想了下点点头,也好,比在屋子强,毕竟只是一墙之隔啊。想到这薄薄一纸片的距离,她又开始“熟”第二回了。 龙府的温泉池是人工温泉。它也在主楼的后面,与小花园一墙之隔,是龙羽的专属温泉。她泡过两次,感觉不错。三十平米的空间里用石头堆砌成的池子就占了一半有余,鹅卵石和方砖交错铺就的空地上零星放置着几盆花木盆栽,温泉的最东面,并列排放着两个金丝楠木鸟兽图案的朝服架。 “小姐,你真的不要我我陪你进去啊?”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你去忙你的。”两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月晓使劲挥手把一步三回头的小离给目送走了。 月晓踩着古朴的小径来到朝服架前,脱了衣服担在空着的朝服架上,眼角瞥到旁边的架上平平整整地担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她摇摇头,想着哪个倒霉的佣人又得挨容管家一顿训了。 月华如水,银泻而下这些美丽的词今晚都用不上,眼前只有暗淡的星子,朦胧的月影,所以月晓****着小心翼翼地走到池边慢慢滑了下去,立即一种温暖包围了她全身,让她舒服的呼了口气,身子继续往下滑,倚着温滑的石壁,肩以下都没入水中,先前的尴尬丢脸都忘了。她惬意地闭上了眼,哼起了歌:“呼啦啦······呼啦啦······呼啦呼啦啦······” “哗啦”一阵水声,歌声戛然而止。月晓警惕地看向水声处,没有光华的月亮,氤氲着的水汽,让她的视力和三千度近视也没区别,眼睛瞪得溜圆,也什么都没看清。但她很确定,水声不是她弄的,她根本一下都没动过。 她四下一扫,除了偶尔被风吹动的花影沙沙摇晃声,周围静悄悄的,她不禁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就在这时,暗云散开,银月揭开它朦胧的面纱,顿时,如水月华,流泻而出,所到之处皆明朗清晰起来。 龙羽坐在池的另一头与她遥遥相对,水只至他腰间,他的手肘很随意的搭在池台边,皎白的月光倾泻在他如玉般完美但冰冷无双的脸上,让人屏息,既震撼他的容颜,更畏惧他的冰冷。 龙羽看着她,月晓也看着他,不同的是,一个平静一个呆滞。 月晓终于反应过来了,惊恐地看着他,水波纹在她周围一圈圈荡开,一声尖叫直入云端,纤纤玉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他抖啊抖啊,身下的涟漪貌似更多了:“你······你怎么······”舌头打颤结巴了。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某人还没结巴完,龙羽就给出答案,好体贴有木有! 月晓的手比帕金森抖得还厉害十倍“你······你······”结巴貌似更重了! “我习惯先冲澡后泡温泉。”龙羽依旧平静地说。领悟力也忒高了,只问一个字就能给出正确答案,“穆罕默德转世了?” 月晓瞪着他,手也累得抖不动了,索性放进水里,心里欲哭无泪,为什么不让小离跟来,为什么?她尽量把自己沉得更低,脑中念头飞转。而一直做雕像状的龙羽忽地从水中站了起来,一时水花四溅。 月光朗朗,裸男妖娆。 月晓又一次看直了。一声更为惨烈地尖叫穿破耳膜,直达天际。她用手捂住眼睛,怒声控诉:“你耍流氓!” 龙羽只淡淡说了一句:“你不是看不见吗?”走了两步又隐到水里。 月晓一窒话噎在嘴边,转瞬一想又狡辩:“我那是间歇性的,间歇性你懂不懂,就是有时好有时不好,现在又···又好了。”在龙羽冰冷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成了蚊子哼。她觉得他在笑她,可是又看不出来。 龙羽貌似懂了,了然地点点头:“哦,又看得见了,难怪你刚刚抖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癫痫发作了!” “扑通”一声,月晓连喝了两口水才狼狈地从水里爬起来,她低着头贴着石壁一声不吭,小离,你小姐今天弄不好要交代在这里了!呜呜… 水花蓦地翻荡,她还不及反应,一张大手已揽住她的腰,还未抬头,唇已被人用力吻住。霸道地探入她口中,肆意地纠缠搅动,从肆掠狂暴到和风细雨,带着他压抑已久的欲望和情感,全部宣泄在这个吻中。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肌肤相亲,月晓只觉一阵阵颤栗,四肢酥软,头昏沉沉的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他的身体好烫唇也好烫,在她以为会一直继续下去时,他的唇却蓦地离开,手却还搂抱着她。她的眼睛迷离而飘忽,他贴着她的耳垂轻声说道:“这个补偿我还能接受。”他的呼气若有似无地拂着她的脖颈,引得她又是一阵轻颤。他的眼睛黑如墨,亮如星,深邃的如同漩涡,让她无法反抗地深深陷入。 他突然地抽身,让她突然的一阵寒意随着淡淡的失落。水花又的一阵搅动,龙羽走出了池子,他的脚步稳健而轻快,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走远了。 月晓久久地坐在温泉池里发呆失神… 015 元宝 “呜—”一声汽笛嘶鸣,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一列火车呼啸着驶入上海虹桥火车站。原本有些冷清的候车室顿时热闹起来,旅客们步履匆匆,归家迫切。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也随着人群下了车,高高耸立的摩天大楼,宽敞平整的马路上不时驶过的汽车。大上海的五光十色繁华耀眼,对这个刚从桐城乡下来的姑娘而言,一切都那么新奇。 她兴奋好奇地四处张望,一个穿着洋装打着洋伞的摩登女郎从她身边经过,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蓝色碎花粗布麻衣,脸有些微窘。她很年轻不超过二十岁,眼睛清澈而明亮,小巧秀美的脸庞上有着对这个城市的向往与对陌生环境的一丝怯意。虽然带着几分土气,但不可否认,她生得极其漂亮。正因如此,一下火车就被盯上了,一直尾随其后,她却毫无擦觉。 她右肩挎着一个包袱,胸前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看她的小心程度应该对她很重要。后面突然有个人赶上她撞到她的肩,她怀中的包袱一下脱了手,她惊呼一声,立即去抓,包袱在快落地时竟一个上跃,被她稳稳接住。 辛月仪抱住包袱,手指轻轻地抚摸,语气却是娇中带嗔:“元宝,不许胡闹,你会吓着别人的。”怀里的布袋子扭动了几下不动了,辛月仪宠溺地拍拍它,继续往前走,后面的人也不紧不慢跟着。 寒月晓无聊地数着台阶往上爬。这几****一直躲在房间里,都不敢出去,就怕偶遇某某,她自觉脸皮还没修到城墙厚,只能等时间把它吹跑了。二楼的东南角传来轻轻地关门声,她一惊,身体迅捷地像个兔子往左一窜,一个闪身就进了自己屋子。正欲关门,身后一个迟疑的声音:“月······晓”。月晓一呆,关门的手滞了一下,又走出去,她有些尴尬地看着韩治讪笑道:“呃,真巧!” 韩治轻笑一声:“我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还以为我眼花了,试探着唤了一声,还真是你呀!”他的语气带着很明显的揶揄味道。 月晓有些挂不住,正想顶回去两句,忽听他又道:“月晓,你还真有本事。以往这种场合九爷是从来会去的,你一出马,九爷居然吩咐我去备一份重礼,说带你一起去。”他扬了扬手中的红色卡片。 月晓一怔,恍然想起,她那天去他房里的真正目的。她居然,居然······ 她单手扶额,脸一下红成小苹果。韩治看着她变化多端的脸,心里好笑。也难怪,两人在温泉池狭路相逢的事儿,第二天就在龙府传开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个泄密者是谁。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礼物,你和周小姐年纪相近,你选的东西应该更合她的心意。”韩治建议道。 月晓闻言,猛地抬头,兴奋地看着他:“可以吗,好的好的,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话未说完,人一阵风似地刮走了,韩治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身下楼。 月晓拉着小离坐上了福特轿车。小离现在是月晓的尾巴,月晓去哪都带着她,前车之鉴不能忘!!!韩治也上了车,对老赵说:“去永安百货”。老赵点点头,一踩油门,车飞速驶去。 辛月仪站在一座六层高的白色建筑前停了下来,仰着头仔细打量。圆拱形的正门上方高高悬着几个烫金大字—永安公司。它与新施、新新、大新并称为上海的四大公司。舅舅的来信里多次提到过它们,他说这里是有钱人的地方,是上海一切潮流与时尚的所在,能够出入这里即代表着身份与地位。所以这里是很多上海人为此奋斗半生的目标。 它不同于中国式的飞檐翘角、青砖黛瓦,它采用的是非常考究的折衷主义古典式,是典型的西方欧陆格调,属于巴洛克建筑风格。但是辛月仪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这里和她老家那一排排低矮潮湿的土坯茅草房相比,简直就是天与地、云与泥之别,除了惊叹她还是惊叹。 怀里的布包袱又开始扭来扭去的不安份起来,辛月仪只是拢了拢布包,并没理它。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些进出拱门的“有钱人”身上,看着她们华衣美服珠光宝气的,辛月仪很有些自惭形秽。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终于决定还是进去看看。即便买不起长长见识也是好的,等回了老家也好和姐妹们说道说道。这么想着也就坦然多了,随着旁人也走了进去。 那个从下火车就一直尾随其后的男人,见她进了永安公司,也没犹豫跟着准备进去。就在这时,手臂被人从侧面一把抓住,他诧异地侧头去看,立即满脸堆笑,对着抓住他手臂的那个黑衣男子哈着腰讨好道:“黑子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那个被称为黑子哥的男人冷冷地打量他一瞬,哼道:“同喜,老大跟你说过了?” 同喜一愣,茫然地看着他:“说···说什么?” 黑子皱起眉,看了一眼同喜身后的永安公司,又是一声冷哼:“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到这消费来着。” 同喜一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哪有这本事呢。”说着又扫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对黑子道,“我在火车站看到一个姑娘抱着一个包袱,一脸的小心紧张,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所以就跟上来瞧瞧。” 黑子又扫了一眼门口,辛月仪早已顿入门内。他冷笑一声又道:“这么说,我还断了你的财路不是?” 同喜一听,吓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哆哆嗦嗦得表明衷心:“没有没有,是小的无福。老大要有什么吩咐,黑子哥知会一声就是,我就是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会办到。” 黑子哥没在理他,向着永安公司提步而去。同喜涎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黑子身后,谄媚地像只大哈巴狗。 永安公司的内部装修也极是奢华贵气。一楼地面铺着进口的彩色花纹的马赛克大方砖,圆拱形的穹顶似乎像一个巨大的调色盘,绘制着夸张而抽象的图案,让人一眼便印象深刻,强烈的展现出巴洛克建筑追求自由动态又富丽浪漫的风格特点。二楼以上则是昂贵的暗红色硬木地板,彰显出它的尊贵与大气。一楼至四楼都属于百货区,五、六两层则设有旅馆、舞厅、茶室以及一间保险公司。 面对四十多个柜台,千余种货品,辛月仪可真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双清澄透亮的杏眼,瞪得都直了。她的这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包子模样早就引起旁人的注意,异样的目光中有鄙夷的、有嘲笑的、更有猥琐的,可月仪都没看到,她的心神早在进店的那一瞬,就被那些“柜台”给勾去了,以至布包的扎口松了她都没发现。袋口又被拱了几下,一个金黄色的小脑袋紧接着哧溜一声,一条小蛇钻了出来,沿着她的手臂向下游行到她脚边,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周看了一圈,一扭身子顺着墙壁,转眼······不见了。 辛月仪的目光流连在一条湖水蓝的连衣裙上,裙子的束腰处松松垮垮地垂下一条银链,银链中还夹杂着细细碎碎的各色宝石,银光流转,宝石辉映,让这条原本并不出众的裙子顿时有了画龙点睛之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辛月仪不自觉地又拢了拢包袱,却没有触到任何东西,一惊之下回过神来,慌忙低头,空空如也的布袋,告诉她一个事实—“元宝”丢了!她紧张地四处张望,担心与慌乱让她的嗓音有些微颤:“元宝,元宝—”她使劲拨开前面的人,一边跑一边喊。 路上人很多。黑色的福特以蜗牛爬的速度,行驶在南京路上。后座的月晓一直在和小离讨论应该买什么礼物。两人意见相左,小离说买布料,月晓说俗气;小离说买首饰,月晓说没创意。韩治坐在老赵旁边,只是微笑听着并不参与。 小离说什么,月晓都说不好。最后小离无奈地摇头,没辙了。月晓一转头又去折磨韩治。 韩治的侧脸白皙俊秀,笑容温暖如雪后的阳光,微微耀眼却不刺目。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九爷的意思,只要不是戒指,什么都可以。” 月晓脸一红,不再说话。 被他摆了一道! 福特停在了永安门口,月晓三人下了车。月晓也很愁,她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礼物送给周羽宁。那可是外曾祖母呀,怎能马虎!可没想到,他们只逛了两层,就在三楼的一个珠宝柜台,看到了一件让月晓一眼就认定了的蓝钻额饰。白金的细链上缀着几朵金色的花瓣,水滴状的蓝宝石坠子,晃眼看去,真像是一滴海水凝固而成。它的切割打磨技术让人赞叹。设计者的匠心巧思更是独特。 大海的深邃浩瀚、波谲云诡,好似都融入了那颗小小的水滴坠子。海般的深沉又遮去了钻石过分的光芒,让它少了一份璀璨,多了一份庄重大气。链上缀着的金色花瓣又带出俏皮活泼,两者相映成趣,美得摄人心魄。 柜台小姐见月晓一直盯着她看,不失时机的介绍道:“小姐眼光真好,这条坠子昨天刚到,是tiffany最新推出的一款,全上海只有这么一条。而且,它既能做额饰,也能做项链。” “它的名字?”月晓打断她的絮叨,抬头问道。 柜台小姐微愣一下,笑着解释:“没有。据设计它的人说,它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就让拥有它的人依照自己心中样子去给它取名吧。” 月晓点点头,略一思索,说道:“就叫'蓝魔之泪'吧。” “替我包起来。” 柜台小姐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做成这么一笔大生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语气更加恭敬:“好的,好的。” 小离拉着月晓一个劲地说好漂亮好漂亮!韩治递上支票微笑着也说:“我想你的这份礼物会让周小姐记忆深刻。” 小离也不住地点头,可不是吗,这么大手笔,两千大洋都可以买豪宅了,好不好! “小姐,为什么叫它'蓝魔之泪'啊?”小离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 月晓笑了笑,目视远方:“因为它的背后有一个很凄美的传说······”而她外曾祖母的未来不正和它如出一辙,一样的刻骨铭心,一样的荡气回肠。 元宝聪明的专挑人少花眼的墙根走,它游动的速度很快,一转眼已上了六楼,片刻没停,直奔大东旅店而去。 一间深红色木门前,元宝停了下来,昂起头,细细的尾巴大力地摔了两下门板,门内立即有了动静。紧接着,门被人一下拉开,伴随着一声“宝贝”,一个男人的脑袋探了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走廊,男人一愣,疑惑地摇摇头,缩回大脑袋,重重地又关上门。殊不知,一条金灿灿的小蛇,早已大摇大摆地游进了他的领地。 男人围着一条浴巾,白胖的像只大馒头,一转身进了卫生间。片刻,哗哗地水声响了起来。房间里有一张藤制茶几,茶几下铺着一块昂贵的长绒地毯,茶几上则放着一瓶金酒和两只高脚水晶杯,里面各盛着少量的透明液体。元宝欢快地游了上去,小脑袋兴奋地伸进一只杯中,小半会儿,它昂起头又去染指另一只杯子,金灿灿的尾巴还不停摇儿摆儿···甭提多惬意了! 又过了小半会,它从酒杯里滑了出来,原本黄瓜粗的小身子明显肥了一圈,金胖胖地又绕着酒瓶转了一圈,然后身子一卷,拖着酒瓶掉在地毯上。本着蜗牛的精神,元宝卷着酒瓶使劲地往门口拖,还好,功夫不负有心蛇,一点点挪到了浴室前。眼见着大门在望,花洒突然停了,浴室的门被人拉开,元宝反应灵敏,机灵地一扭身子,隐到了花架后,可怜的金酒酒瓶孤零零地躺在浴室门口,没“蛇”管了! 大馒头一脚跨出,落脚点正是那只可怜的酒瓶。须臾间,好似行动中的特种兵,大馒头迅速地卧倒匍匐,酒瓶被他蹬出去好远,一直滚到门后才算停住。 浴巾在大馒头的重力下滑落,白花花的******竟还颤了几颤。见大馒头一直不动,元宝游到门边,故技重施又甩了几下门,男人这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瘸着腿去开门。 唉!只能是又一次见鬼了! 元宝趁着这当口,不舍得又看了一眼门后的酒瓶,毅然决然地溜了出去。 这个时间的旅店没那么忙,空无一人的大厅,元宝走得很欢畅。突然,它的身子立了起来,头高昂着,信子一吐一吐的,一双黑豆眼紧紧盯着前方,那里隐隐有音乐声传出。 那是一间叫做大东茶社的茶馆。茶馆的老板受西洋教化颇深,前几天居然请了一支会演奏交响乐的乐队来店里表演,店里虽然是老年人居多,可“老小孩老小孩”他们对西洋玩意的好奇不比年青人低,所以这几天可谓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台下是热情高涨,台上的人忙着试音,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然而休息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休息室里,黑子迅速扒去地上被他打昏的男人的衣服,扔给一旁傻愣着的同喜,斥道:“还不快换上!” 同喜抱着衣服哭丧着脸:“黑子哥,你让我扮这个指挥家,我不会呀!你让我指挥什么鸡啊鸭的那还能试试,指挥人···我真的做不来!”黑子高大魁梧,拖着地上那个只剩条裤衩的男人,一点都没费力就把他拖进一个空柜子里,关上门,黑子一转身就狠狠给了同喜一爆栗,声音却刻意压得很低,“蠢货,甩膀子不会呀,它快你就快,它慢你就慢,记住,”他的语气变得严肃狠戾,“不管台下有什么动静,你只作不见,表演一结束立即离开。”同喜被他的眼神吓得只会不住点头。 同喜穿上白衬衫、黑色燕尾服,倒还似模似样了一些。黑子点点头,两人分前后走出了休息室。同喜低着头走上舞台,其他的乐师都忙着调音,只和同喜打了个招呼,并没发现任何异样。同喜拿着那根轻盈盈的指挥棒,紧张得还没开始,手已经抖起来了。 乐章奏起,时而轻缓,时而激昂的曲调,从那些西洋乐器中美妙的传出。同喜梗着脖子,手臂僵硬地重复甩膀子的动作,台下的观众聚精会神地听着音乐,倒没人注意到他,同喜的心放松了一些,划得也自然了许多。 突然,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元宝,一下跳上了钢琴的琴键,琴师惊得张大了嘴,都忘了喊叫。元宝昂着头开始在琴键上扭动,琴师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杂乱无章的音符飘出来,元宝好像更加兴奋了,像跳霹雳舞那般疯狂地甩动着蛇头,来回地跳跃摆动,琴师快被那团金黄晃花了眼,妈妈咪呀!这是蛇还是妖? 同喜不懂音乐,他见节奏加快也就跟着快,元宝的杂乱无章似乎能调动出同喜体内所有的“抖动因子”,到了最后同喜就像是风中凌乱地枯树,就差落下叶子来,手中的指挥棒也抖成了一条黑线。 本还惊讶,为何好好的曲子转眼就成了杂乱无章的音符时的观众们,在看到同喜夸张的“人树落叶”表演后,全都震惊了! 这是传说中的癔症吗? 人群里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盯着同喜,眼中一抹犹疑。他垂下目光,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这时,人群反应过来,有人嚷着退钱,老板也跑出来了,场面一下变得嘈杂混乱起来,那个中年男人一眨眼居然不见了。 韩治在商场偶遇一个朋友,两人寒暄,月晓不想等就和小离往楼上逛。 途经五楼,两人听到奇怪的音乐声,好奇让两人循声而去。同喜的风中凌乱也同样震住了她们,十秒的静默,小离弱弱地问:“小姐,他是鬼上身了吗?” 月晓严肃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肯定是触电了,你看,他不是倒下去了吗?”她一指舞台,同喜倒在地上还不停抽搐。 “元宝······”几声焦急的呼唤从她身边掠过,月晓看到一个穿花布衣,绑着麻花辫的姑娘,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嘴里还叫着元宝元宝,一副急得不得了的样子。是丢孩子了吗?月晓正欲上前询问,忽听小离一声尖叫,一条黄灿灿黄瓜粗约五十厘米长的小蛇游过小离脚边。 辛月仪听到尖叫,回头去看,元宝已游到她脚边,哧溜一声攀上了她的手,欢快地摇着尾巴。月仪惊喜地叫到:“元宝!” 月晓一呆,它就是元宝? 016 再次偶遇 月仪只高兴了一下,就又冷下脸来。元宝见事不妙,小脑袋一拱,就溜回了袋中。月仪也不拦,板起脸开始训斥:“元宝,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突然就溜了,你让我去哪里找,要是被人捉了去剥了皮做蛇羹,看你怎么办!” 袋子里的元宝直立着身子,头却垂着,它这一副“我有错我认错,争取宽大处理”的低姿态模样,让辛月仪有些忍俊不禁,气也消了大半。最后又用手戳了它一下,余怒未消地又说了一句:“下次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听着口气倒是没脸上那么凶了。 黑豆子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小尾巴试探地摇了两下,然后讨好地爬到袋口去蹭她的手,见她没有避开,摇头摆尾的像只小狗,欢快的不得了。 月仪抬起头,笑容僵住。她看到不少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她这才想起元宝一直缩在袋子里,她又抱得紧紧的。在他们看来,自己无疑是在和一个空袋子说话。她的脸有些窘,抱紧元宝转身欲逃。 “等等。”月晓出声唤住她,紧走两步来到她面前。 月仪疑惑地看着她,月晓笑着指指她怀里的元宝问:“它是黄金蟒吗?” 辛月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摇摇头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在一座荒山发现它的。那时它还是一颗蛇蛋,它旁边躺着一条好大好粗的金黄色的蛇。当时我吓得拔腿就跑,忽然听到一声蛋壳的破裂声,回头一看,我才发现大蛇的腹部开了好大的口子,内脏都流出来了,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刚刚因为太紧张都没闻到,那颗蛇蛋就在内脏旁边,也沾上了大蛇的血,我一时不忍心就把它带回了家。” 月晓听得惊奇。在她印象中,黄金蟒属于缅甸蟒的白化突变种,数量十分稀少,要到1981年才能被一个美国人所发现。如今可是早了半个世纪啊,这怎么可能?月晓皱眉,她也拿不准这个叫元宝的小家伙是不是黄金蟒。 元宝许是知道有人在看它,好奇的探出小脑袋,黑豆子眼在月晓小离脸上溜过来溜过去。月晓觉得好笑,小离直说好可爱。月仪见有人这么喜欢她家元宝也挺高兴。正想客气两句,元宝忽张了下嘴,月仪脸色立即变了。 她闻到了一股酒味:“元宝,你又喝酒了?”月仪怒气冲冲地瞪着它。 坏了,被发现了! 元宝吓得一缩脑袋躲进了袋底。 月晓一呆,与小离对视一眼,听错了吧!蛇还会···喝酒? 她现在确定了,这肯定不是黄金蟒! 月仪瞪着布袋,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家元宝不但爱喝酒,酒品更差。一喝醉就要跳舞,那种跳法,销魂得能把死人跳活了。曾经有次它偷喝了她酿的米酒,竟然跑到了鸡窝里去跳舞,鸡全被它吓得跑出来了,到晚都没法上窝,因为鸡窝已经被它跳塌了! 月仪蓦地想到什么,抬头四下梭巡,就望见前面不远处的大东茶社里一片“热闹非凡”。 略一想便知怎么回事,她气急败坏地看了眼布袋,又歉笑着向月晓她们点点头,转身就跑。完了,再不走,等他们反应过来找到罪魁祸首想走也走不了了。 月晓见她一下走这么急,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拦,毕竟也不认识人家不是吗?停了一会儿,月晓开口:“小离,你是老上海人,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蛇也喜欢喝酒的?” 等了一阵不见她回答,眼神一瞥,就见她脸憋得通红,一声不吭。正奇怪,就听她不情愿地咕哝一声:“小姐,我是乡下的。” 月晓扑哧笑了。亲昵地揽住她腰,边走边说:“乡下人怎么了,又不丢人。干嘛那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月晓。”韩治从后面叫住他,月晓转身笑道,“谈完了?” 韩治的笑容有些无奈,摇摇头:“还没,我让老赵先送你们回去吧。”月晓想了一瞬,点点头,“也好。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拉着小离就往楼下走,韩治看着她们走远也转身往来路去了。 一路上小离都在说元宝的那些神奇。司机老赵也竖起耳朵听,一脸不可思议。忽然他插嘴道:“小离,它是母的吧?”小离一愣,不解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老赵一挑眉,“当然有关系了,你把它说得那么神乎,肯定是母的呀!” 小离更糊涂了,呆呆地又问:“为什么啊?” 老赵一砸嘴巴,有些沾沾得意,“小离,没事多看点书,你见过哪本书里说过公蛇精的?” 小离呆了呆,脱口道:“那蛇精早就全亡了吧?”月晓早就乐得直不起腰来。 远远的月晓就看到大门前站了个人好像还挺眼熟。小离猛一下指向窗外,讶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刚刚在商场遇到的养着小蛇的姑娘吗?” 月晓稍微有些近视,待到近了,看到那身碎花布衣紧紧抱着的布袋,果然是她。 车停在了她面前,月晓推门下了车,辛月仪见是她,很惊讶。怔怔地看着她,月晓向她微微一笑:“真巧,才道别,眨眼又遇上了,我们确实有缘啊!” 元宝好像听出了月晓的声音,在月仪怀里上下窜动。可惜袋口被扎得很紧,只在袋身留了几个换气小孔,可怜它也只有望“孔”兴叹了! 月仪回过神,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窘,呐呐地看着她:“是啊,真巧!” 雕花大门早已打开,一个门房急匆匆跑来,对月晓躬身笑道:“小姐,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看了眼辛月仪又道:“小姐,这位姑娘是来投奔她舅舅的。她舅舅原来是府上的园丁,但是一个月前就辞工了。” 月晓看着她凝眉沉思片刻,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在上海还有什么别的亲人没有?” 辛月仪刚从听到她称呼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听到她问自己,慌忙低下头,怯生生地说:“我叫辛月仪,除了舅舅在上海没有别的亲人了。”她怀里的元宝消停了几下又开始闹腾。 这是察觉到主人的惧意,想出来护主了? “先跟我进去再说。”月晓拉起她手向门内走。月仪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拉着进了大门,门房不敢阻拦,退到一边,小离紧跟在月晓身后,而司机老赵盯着辛月仪的背影还在琢磨···袋子里的到底是白素贞呢还是黄素贞? 辛月仪被月晓拉着走了一小节路,正想挣脱,迎面走来一个老者,笑着和月晓打招呼。目光在扫向月仪时却是一怔,几丝惊诧从他深沉圆滑的脸上一闪而逝。容管家不动声色地笑着问月晓:“小姐,这位姑娘是······” 月晓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指着辛月仪道:“她叫辛月仪,是来投奔她舅舅的。她的舅舅是这里的园丁,但是一个月前就辞工了。她找不到她舅舅,在上海也没落脚的地方。所以,容叔你看能不能让她在这先住下,等她找到舅舅再说。”她一口气说完,满脸殷切地看着他。容管家刻意避开她的眼睛。他沉吟半晌点点头,“好吧,先让她留下,等禀过九爷再说吧。” 月晓雀跃地拉着月仪要走,容管家拦住,略一思索,又打量一阵月仪开口问道:“你舅舅是江博?” 辛月仪一直没说话,突然听到舅舅的名字,有些激动,连连点点头:“是是。” 容管家了然地点点头,又深看了她一眼,眼中的重重迷雾淡去不少。粗线条的月晓看歪了,她以为这个老爷爷是看人家姑娘长得俊,想体验一下临老入花丛的滋味。 她护犊子一样护在月仪身前,冷着脸说道:“问什么问,想见家长啊,我告诉你,她肯我都不肯!”拉着还在激动的月仪扭身就走,留下一脸惊愕的容管家,莫名其妙地傻站着。直到两人的身影都瞧不见了,很是丈二和尚的容管家才弄清楚月晓的意思,一张老脸浮上红云,朝着猪肝色一路高歌。 017 耀琦是谁 主楼的一处小客厅里,月晓拉着月仪坐下。龙府的气派奢华让月仪心中忐忑,面上更是拘谨无措。月晓夸张地叹口气:“小月,你別那么紧张好吗,我又不是男的,不会随时扑上来的!”月仪脸有些红,人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月晓笑妍妍地指着她怀里的布袋问:“怎么不把元宝放出来,把它都闷坏了?” 月仪看了眼布袋犹豫着说:“它很皮的,最拿手的就是闯祸,你家这么漂亮······” 月晓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这叫活泼。”会闯祸才好。她已经想到怎么捉弄韩浩了,喜欢通风报信是吧,嘿嘿嘿,美女报仇半年不晚。 小离端着两杯茶进来,恰好看到月仪放出元宝,就见它黄灿灿的小脑袋贴着月仪的手臂使劲蹭了几下,盘起身体昂着头四处打量。它比它主人可要淡定多了。 一番梭巡后,黑豆子眼转向了月晓,月晓也笑眯眯地看着它,然后它就傲娇地一扭头顺着月仪的腿滑到了地上。月仪和小离齐声惊呼,月仪立即起身去抓,被月晓拦住。她示意小离去关门,然后笑着说:“没事,关那么久了,让它松松骨头,把门关上不就是了。” 月仪腼腆地点点头。 月晓拉住她正色道:“小月,我倒是有件事想请你帮一下忙?”见她说得这么郑重,月仪以为是什么大事立即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听。却只听到她说让自己去某个房间住一晚并且一再保证绝不会害她等等的话。她虽有疑惑,却没多问,人家如此仗义的收留你,这点忙算什么! 出了主楼,穿过一片草地,青石板路尽头,亭亭立着一座中式两进院落,有着江南建筑独有的小巧秀致。因为韩治喜欢,韩浩也就随着哥哥的意了。第一进是会客区,第二进才是两人的住所,经过一个天井,打开右边的一扇雕花木门,恍若穿回到了17世纪欧洲某个皇室贵族的府邸。 月晓离开后,月仪独自坐在宽大的弹簧床上,看着这个偌大奢华的房间,有些发愣。元宝的适应力倒是很强,早就溜达着去找它中意的玩意了。 月晓吃完饭就守在窗前。大约到了九点半,她看到韩浩的车驶了进来。她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打算先埋伏起来,等着看戏, 她知道韩浩这阵子勾搭上了一个二流小明星。她在海报上见过,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睛里一股邪媚,月晓不喜欢,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 偌大的窗户被辛月仪遮上大半的窗帘,再清亮的月光也只能叹息,微弱的照着她清丽的睡颜。元宝盘曲在床边的地毯上,也睡得很沉。忽的,它猛地直立起来,高昂着头,原本闭着的黑豆子眼警惕地盯着门口,蛇信子一伸一曲,发出嘶嘶的警告。 姚丽几乎是挂在韩浩身上进了房间的,两人像两块超大号的吸铁石,立即纠缠在了一起,哪里还顾得上开灯。一声声让人面红耳赤的男女喘息声完盖了元宝不断发出的嘶嘶警告声,两人一路滚至床边,护在床头的元宝恶狠狠地瞪着两个不速之客,奈何两人火烧得太旺。 姚丽一只手忽然放在了韩浩的皮带上,妖媚的脸上带着挑衅地看着他。韩浩一挑眉,反倒放开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姚丽的手向下游移,激情让她的大脑些微迟钝,所以当她握住元宝时第一感觉是好冷,第二感觉好滑,第三感觉是好···长!终于反应过来的她随即发出一声尖叫,暗淡的月光下她手中的元宝正狠狠地瞪着她,好嘛,第二声的尖叫也省了,她头一歪直接就昏过去了。 几乎在她尖叫的瞬间,韩浩已飞身至门边,同时手中也多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韩浩还没看清刺客是谁,床上的辛月仪一声惊恐的叫声就把他吓出一身汗来,同时门被人“砰”的一声猛的撞开,月晓龙卷风似地刮了进来。饶是见惯大场面的韩浩,也不免被这接二连三的突变震得有些发懵。 辛月仪掀开被子跳下床,退到墙边瞪着韩浩。她有些茫然,自己刚刚睡得正沉,突然一声尖叫把她惊醒,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灯光大亮。等她适应后,竟然看见屋子里站着个男人,地上还躺着个女人,一惊之下也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月晓装模作样地跑到月仪身边,面上镇定,语气关切,心里却是笑翻了。她在外面听得可清楚了呦,不知道韩浩会不会得阳痿。 哎呀,怎么可以这么邪恶! “耀琦!”韩浩突如其来地一声惊呼,让两人皆是一愣,谁是耀琦?月晓看了眼月仪,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狐疑地转头去看韩浩。 眼前的韩浩犹如一尊木雕,就连眼珠子都一动未动地盯住月仪,月晓讶然。 月仪被他盯得得有些发怵,躲到月晓身后。 月晓皱眉,正欲上前问个清楚,门边响起韩治低沉轻柔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他应该也是被吵醒的,一件青色睡袍让他比平时多出几分慵懒和性感。月仪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这个走进房间的高大男子。韩治在看到地上躺着的姚丽时微怔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月仪好奇探究的目光,他那一惯谦逊温和的脸猛然遽变,身体竟还不可控的轻颤了几下。除了韩浩,月晓和月仪都惊诧地望着他。 韩治一无所觉,定定地看着月仪,口中呓语般唤道:“耀琦···耀琦······”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踉跄着朝她走去,然后猛地抱住她。 所有人都楞住了,月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戏剧性的变化,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浩静静地看着哥哥,眼中点点伤痛、几许唏嘘。 被韩治紧紧抱住的月仪在短暂的惊慌后却没立即推开他。她感觉到那个抱着她的身体不断颤抖,声声耀琦的呼唤中夹杂着深深的悲痛与恐惧,她的心莫名地开始抽痛… 回过神来的月晓正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总这么抱着也不好吧! “怎么回事?”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突然在门边响起,让屋内所有人霎那间有种到了北极观光的错觉。神情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韩治也清醒了些,他一下放开月仪,猛地退后几步,原本迷离的眼晴也渐变得清醒。他不再看她,转身就往门外跑,撞见门口的九爷和容管家,脚步微滞了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韩浩担忧地叫了声哥,他也没回。 龙羽冷冷地扫视着其他人,在看向月仪时,冰瞳一抹疑虑转瞬即逝,随后淡淡的移开,落到月晓脸上,月晓头一低,避开他的视线,拉起月仪讪笑道:“小月,我带你去别的房间睡吧。”经过龙羽身边,她紧张得呼吸都屏住了,龙羽一动不动,看着她们走远。 “容管家,她就是江博的外甥女辛月仪?”龙羽的声音平淡无波。他侧头看着韩浩吩咐:“去查,详尽地查,所有和她认识的有过接触的人、事我都要知道。” 韩浩立即应声“是”。 就是九爷不吩咐,他自己也会去查的。 月晓心里搁着事睡不着。起了个大早把韩浩堵在屋子里,她直截了当地问:“说,谁是耀琦,和小月又有什么关系?”韩浩看着她不说话,表情变得肃穆,一点也没有平时的痞样。 月晓微一愣。 看惯了他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样子。如今见他这般严肃认真,月晓还真有些不习惯,迟疑着问:“你···没病吧?” 韩浩苦笑着叹了口气:“唉!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告诉你也无妨,就是听完别在我这哭就是了。我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九爷的十大酷刑。 月晓没空跟他计较,催促道:“别废话,快说!” 他望向窗外,声音低沉不似以往的轻佻,开始缓缓讲述··· 018 竹马绕青梅 耀琦坐在伯特利医院的长椅上,脑中不断重复着石院长的话:“方小姐,你寄去美国的血液样本报告已经出来了,证实你患的是一种罕见的免疫性疾病,以目前的医学无能为力。如果你现在立即去美国接受最好的治疗,也许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但要放弃治疗,不会超过三个月。”石美玉同情怜悯地看着这个美丽年轻的姑娘。 耀琦怔怔地望着天空,翻卷着的黑云夹杂着几声闷雷,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而至。 —— 茵茵草地上,一场西式婚礼正在进行。每个人都笑得无比灿烂。身后的一栋三层高的西式小楼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草地的另一边坐着两个小朋友,他们都是被父母带来参加婚礼的。男孩穿着合身的小西装,打着红色的礼结,女孩一身白纱裙,像个公主。 “阿治,再过十年我就可以嫁给你了。”九岁的耀琦仰起头一点都不害臊地笑着说。 十岁的韩治性子早熟,安静俊秀的小脸微微有些窘,他点点头,语气却十分坚定:“好。” 两张同样稚嫩的脸,一起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有水滴落在她脸上,一滴······两滴······三滴······耀琦从美好的过往中转醒。她愣愣地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雨珠拼命往她身上落,下雨了吗?一个路过的护士将她拽到廊檐下,语带责怪,她只是无力地笑了笑。 阿治还在英国念书,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永远离他而去,他会如何? 一年和三个月又有什么区别?多活一天,他的回忆就多一分折磨,多一分痛苦。也许迟一天知道,痛苦就少一点,伤痕也会少一点,最终会有痊愈的一天。 耀琦还是选择了瞒着韩治,她的身体每天都在恶化。两个月后,她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韩治也觉察出来什么,于是耀琦写好了一封信送到了龙羽手中,然后很平静地告诉了韩治自己的病。韩治什么都没说,放下电话,坐上了最晚的班机,第二天就回到了sh他还是没说什么,带着耀琦就去了英国。耀琦没有拒绝,由着他带自己去英国、美国。 她知道,再不让他做点什么他会疯的。他们几乎去了所有的医院,但耀琦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她的很多器官开始衰竭······ 耀琦靠在韩治怀里,呼吸粗重,声音却微弱的如同清晨的薄雾,似有若无:“阿治,带我回sh吧,我想回家。” 韩治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他的喉咙抽紧,又干又涩的说不出话来。 今年的sh特别冷,一场雪连着一场雪,覆盖了天地,绵延似群山。 方家的庭院里,漫天飞雪,洋洋洒洒。穿上银装的桂花树下,耀琦缩在韩治怀里。她的脸白得似雪,身体冰凉,但她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身体好轻,轻到就快要飘起来了。她的呼吸越来越重,像一把锥子,一下一下锥着韩治的心,千疮百孔却感觉不到痛。 耀琦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她的笑容白得透明,不再光华流转的眼睛变得暗淡空洞,她的声音时断时续:“阿治,五岁那年,我突然想吃桂花糖,非让你去摘桂花,你说太高了,我就闹脾气,你只得去爬树,没想到还真让你摘到了满满一口袋,我在下面欢呼跳跃,你回头冲我笑,不留神就摔了下来,把腿给摔折了,可你一点也没怪我,还哄我,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决定长大后嫁给你。” 她若有若无地一声叹息:“唉,可惜现在是冬天,不然我一定让你再给我摘。”韩治的手轻轻拂上她雪般冰冷的脸,他想安慰她,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怎么努力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耀琦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阿治,不要难过······不要难过······”一阵风吹散了她的话,飘飘忽忽的似叹息,似不舍,似遗憾······ 雪没完没了地下,一层一层的将他们覆盖。耀琦的身体变得僵冷又变得柔软。 耀琦不冷,韩治也不冷,他的心白茫茫一片,无悲无痛。 韩浩的眼睛有一点雾气,他的声音干哑低沉:“他们在院子里呆了三天,我和九爷开始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回到sh等找到他们的时候,我腿一软就跪在了雪里。他们已完全被雪冻住,阿治几乎已没有生命迹象。sh最好的医生抢救了两天,他还是昏迷。我以为他就这样和耀琦一起去了。九爷拿出一封信放在昏迷的阿治胸前,只说了一句,'这是方耀琦给你的东西'。两天后阿治就醒了,他再没提耀琦,非常配合医生。从那以后,他变得越发得谦逊温和,嘴角的那抹温暖几乎让我错觉,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耀琦,还是真的放下了。直到昨晚,我才知道他只是······”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过身看向月晓。 “你——”韩浩一脸错愕,气急败坏地看着月晓用他的素锦床单在抹脸,那一大块可疑印渍,韩浩既恶心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月晓毫无愧疚地抹干净脸,抽噎着说:“他只是藏的更深了,哦对了,那封信里说的什么?” 韩浩答得很干脆:“不知道,九爷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是那封信让他又活了过来。” “那月仪······?”月晓微蹙眉,她已猜到了原由。 韩浩点点头,惊叹道:“是啊,她和月牙相像的如同双生子。” “那可不可能······” “不可能。”韩浩打断她一口否决,“耀琦和我们一起长大,她父母如今还健在,从未听说过她有双胞胎姐妹的事。” 月晓垂头丧气地想,大概她真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 韩治的手轻轻摩挲着桌面的一封信,动作爱怜地像在抚摸他最心爱的人。他的眼睛灼热似火,却又迷离如星。信封上娟秀工整的钢笔字——阿治亲启。这封信他看过无数遍,却依然平整如新。每当他无力支撑时,他就会再一次打开它,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一颗药,能暂时压制住那疯狂绝望又痛苦煎熬的心。 耀琦坐在桌前,一张信纸平整摊开,握着钢笔的手已觉吃力,她每落一个字心都会抽痛一下。 阿治: 我很矛盾,我想让你看到这封信又不想让你看到。我和九爷说了,等我走了,如果你能从悲痛中走出,那你永远不会看到这封信。但若你意欲追随,那它就会被送到你手中。现在你懂了吧,你能看到它,说明你爱我至深,愿意和我同生共死。但爱越深痛越深,活着的那个恰恰是最可怜的那个,所以我不舍得让你看到。真的真的很矛盾,是吗? 阿治,我很不甘心,我才19岁,就要离开了吗!我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事没做。所以阿治你要带替我走我以后的路,我没看过的你要替我去看,我没吃过的你要替我去吃,我没经历过的你要替我去经历,人生百态,我要一一尝尽,等到重逢的那一天,你要一件一件说给我听······ 阿治,在你经历的旅途中,如果遇到好的姑娘,记住一定要与她携手共行。因为,只有你的生命圆满了,我才会圆满。 耀琦亲启 韩治一遍遍读着信,他原本狂乱迷惘的眼睛渐渐趋于平静。他的指尖轻轻触碰耀琦工整清秀的字迹,唇角轻扬,是啊,这才是耀琦,他的耀琦。 寒月晓回到房间,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她没想到那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男子,内心竟藏着那样刻骨的过往。月晓不由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人面全非,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对龙羽,她有动心,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会如何?自己就真的不能回去呢吗?还有韩治,没有耀琦的陪伴,这条路,他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019 不用查了 夏日的晚霞更为缤纷绚丽。褪去了一天的炙亮炎热,在瑰丽霞光的映射下,整个天空好似变成了一张随意涂鸦的彩色画纸,艳丽夺目。 它的美不同于烟花的瞬间璀璨,是可以定格住一段时间的,足够让人难忘,让人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伟大!当然—朝霞与之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只不过对寒月晓这种不到日上三竿绝不滚出被窝的主来说,再美丽那与它也是此生无缘的! 花园的一棵桂花树下,放着一张藤编圆桌和两把藤椅,紫藤的颜色偏暗,透出一种古老陈旧的气息,那是被岁月浸染慢慢沉积下的厚重与沧桑... 月晓坐在其中一张藤椅上,喝着咖啡,吃着点心,看着夕阳西下,霞光将天空尽染出无法形容的缤纷瑰丽。 呵,美食!美景!惬意乎?惬意乎? 月晓单手支着下巴,微仰头看着树梢,现在还不到花期,那些密密匝匝缀满枝头的黄色小花和馥郁清甜的香气都是没有的。但自从前几天知道了韩治和方耀琦的故事后,她没事就爱来这坐坐。有时心头会划过淡淡的悲伤,但又会涌出更多的感动。 草地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低头去看,一身白衣黑裤的韩治逆着霞光向她走来。他的目光依旧那样温和宁静,他走路的姿势优雅而从容,像个中世纪的贵族,五彩霞光在他身后与他互相辉映,美得像是一幅画,月晓看得有些呆。 韩治在他身侧坐下。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微微一笑:“怎么,我脸上长东西了?” 月晓目光迷离,摇摇头喃喃道:“不···不···刚才那个画面太美了,我一时入迷了。” 韩治愣了愣,有些想笑,他看着月晓突然很认真地问:“月晓,我以前得罪过你吗?” 月晓又是一愣,眨了眨眼摇头:“没有啊。” 韩治一挑眉,带着几分故意似地叹口气:“哎!那就是你的不是了,九爷的脾性你还不知么,让他知道你这么夸赞一个他之外的男人,你是想看我怎么去黄浦江喂鱼吗?”他的语气倒是没见一点害怕,似乎还带了几分戏谑。 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月晓的脸有些发燥,却还要逞强辩驳:“胡说八道!我······我跟他有关系吗,我爱夸谁就夸谁,他······他管得着吗?” 怎么声儿越大越有种欲盖弥彰的味呢! 月晓目光游移,一下子看到韩治手中的一个牛皮纸袋,想也没想一把抢过,装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好拙劣的转移方式,有木有! 韩治轻笑一声,不再逗她,顺着她的话接口道:“因为你说要留下那位辛姑娘······这是她的调查报告,没有问题,对她有什么安排,随你意就行。” 月晓打开纸袋,拿出几张纸随便瞄了几眼,眼睛立即瞪圆了。乖乖!这查得也太夸张了吧,居然从人家祖上三代起就开始查了!竟然······竟然连人家小姑娘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写得清清楚楚,太变态了!想想几十年后**********时期那种超严格审查,和这个一比,只能算是小儿科级别了! 她丰富的表情让韩治忍俊不禁,只是那笑似乎别有深意:“这是龙府的规矩,人人如此,从无例外。” 月晓只顾着啧啧称叹,太变态了! 一阵风,一片绿叶轻轻柔柔地往下落,好巧不巧地落在韩治的手臂上,若有若无的触感让他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月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变化。正想说些什么,他却已平静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月晓看着有些心疼。这是个有着钢铁意志的男人啊!痛得越深藏得也就越深。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月晓还在暗自替他伤感,听他这样一说立即抬眸看他。韩治的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道,“前几天我无意冒犯了辛姑娘,是我唐突,我想请你替我向她道个歉,请她······” “没事。”月晓一掌拍在韩治肩头,豪气的像个女土匪,倒把韩治吓了一跳,有些发怔地看她。 月晓笑得很爽气:“你别放在心上,小月可是个好女孩,我把你的事跟她说了,她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停责怪自己,说是自己走错了房间,才会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你看看,多善解人意,走错房间······我倒觉得像是天意。”她挤眉弄眼、一语双关地说。 韩治只作不懂。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韩治站起身,举手投足都带着明星般的风采。 他转身时,月晓突地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什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等等。” 韩治停下,回头看她,只是微笑,似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月晓看他一眼又垂下,有些紧张:“那个你刚刚说······只要是在龙府做事的人,事先都要被严格调查,对吗?”月晓抬头,看向他。 韩治点点头。 “那我······”她咬着唇没有再说。她自己的情况还不知道吗,她可是穿越过来的,调查······能查出个毛啊?那她是怎么能留下来的,而且还一来就是vlp级别的? “自然是查的,只不过,”他略停顿了一下,语气似真似假的带出几分埋怨:”不管我怎么查,居然都查不到有关你的任何一丝信息。你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与这个世界之前没有任何联系,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哦,真算得上是我这辈子唯一只能交上白卷的调查对象了。”他说得不急不徐,哪见一点自尊受损的样。 月晓睁大眼睛,心说······你还会算命,猜得不错,姐还真是从天而降的! “那你干嘛要留下我?”待遇还这么好?月晓忍不住脱口又问。 “不是我,是九爷。”韩治摇头纠正道。 月晓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他······不怕我是······?” “你是吗?”韩治一抬眉反问道。 “当然不是。”月晓立即拔高音量,生怕别人以为她是那间谍卧底啥的······ “我把你的空白报告交给九爷,他只说了一句'不用查了'。”韩治突然毫无预兆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月晓呆了呆,等反应过来,他已走远,她大声问到:“为什么?” 韩治头也没回,回答却像一阵风传进她耳朵:“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九爷,不是吗?” 月晓推开房门,小离上前拉着她,兴奋地往床边走:“小姐你看,这是刚送来的晚礼服哦。他们说刚从英国空运来的,是九爷为你量身定制的。”月晓的视线顺着她手落在床上那个很大的长方形纸盒上。 “小姐,快打开看看嘛!”小离摇着她的手催促道。 月晓的手停在纸盒边缘,她的心有些烦躁,不想去看。她躺倒在床上,吩咐小离道:“把它收起来吧。” 小离愣了愣,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紧跟着又问:“那你明天穿什么?” 月晓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柜子里不是有很多没穿过的吗?你随便挑件就行。” 小离张大嘴,这也行!摇着脑袋咕哝一声,去找衣服了。 第二天傍晚 在小离的精心打扮下,月晓上了早早等在喷泉处的黑色轿车。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周羽宁,她有些激动、紧张,更多还是兴奋。那些乱七八糟的闹心事,就让它们暂时滚蛋吧。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韩治,见她上来,侧头冲她一笑,见她一身鲜艳红裙,奇怪地问:“怎么,九爷订的那件礼服还没到吗?” 怎么一件衣服也搞得人尽皆知的。寒月晓在心里埋怨道。 “哦,不是,那件衣服太贵重了,我这人粗心,万一不小心弄坏了,那就太糟蹋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怕他再问,赶紧岔开话题:“怎么······九爷不去吗?”她注意到车上除了自己就只有韩治和司机两人,所以这么问。 她的逃避和不自在,韩治尽收眼底。呵,那句话冲击力挺大不是吗!他笑了笑解释道:“不是,九爷有点事,我们先去,放心,阿浩和他一起,不会赶不及的。” “走吧,老王。”韩治微笑着对司机老王吩咐道。态度客气有理,一丝架子也没。 020 赴宴 周宅并不在sh最繁华的路段,也不在几个比较集中的富人区。它就在一条很普通的小街上。据说是在康熙年间修建的,周家好几代人都居住于此,到如今也有快两百年的历史了。 车还未到周府门前,月晓已隔着车窗看到好些辆小轿车很气派的停在路两边,不时的有人从车里走出。小街已渐有被堵的趋势。 哇噻!阵仗还挺大耶!她心想。 月晓下车后便随在韩治身侧。大门口一直在做迎宾工作的周府管家,见到他们两人,立即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韩大少,没想到您也赏光啊,欢迎欢迎!” 韩治微一颔首,算是回礼:“哪里,龙周两家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今日周小姐生辰,龙九爷又怎好不来道贺,那岂不是失了两家的情意?” “哦,龙九爷也要来?”周管家一脸的惊喜外加受宠若惊,语气都激动起来。 韩治微笑着点点头。 寒月晓见那个周管家一脸的好像妃子马上就要被临幸时的欣喜若狂的表情,就觉得好笑。“那块冰”在她脑子里从此又多了个标签——“土皇帝”。 “那你们先请,你们先请。”周管家更加殷勤地招呼起来。 月晓跨过高高的门槛,动作很淑女,心里却想:旧时的门就是不科学,这要万一走了急了些忘了······这门牙保不准得磕一半。 那时好像还没有烤瓷牙这种产品吧!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门两侧各有一道长廊通向深处。正对大门约十几米外有一座石桥,桥下碧波蜿蜒,张张清荷下不时可见鱼儿游过。桥对面,一道圆拱形石门精巧的把内院与外府隔开。 “哈哈哈,韩大少,这么巧,您也来了,李某今日真是有幸啊!”一个很是恭维谄媚的声音从右侧不远处响起。正欲上桥的两人都停住,转头去看。 月晓就见一边长廊里一个穿唐装,看着很富态的中年男人正向他们疾步走来。 “原来是李老板,好久不见。今日能与您巧遇,也是韩某的幸事。”韩治微笑着和他寒暄。 “哈哈哈哈哈······”李老板笑得都快要抽风了。 “韩大少,您真会说话,您可是龙九爷的左膀右臂。以您在sh滩的身份地位,肯纡尊降贵的同李某打个招呼,李某都觉得三生有幸喽!”李老板笑着笑着,眼神一瞟,总算是看到韩治身后的月晓了。微微一诧,又看了眼韩治,迟疑着问,“这位是······?”该不会是韩大少的女人吧?哟,那可得多巴结巴结。 于是他看向寒月晓的眼神更加友好热切了。 韩治看了月晓一眼,继而微笑道:“这位是寒小姐,九爷的······” “亲戚,远房亲戚,”月晓冷不丁打断他插嘴道。笑的有些勉强。 韩治好笑地看她一眼,到没再说什么。 “哦。”原来是这样,李老板了然地点点头。那就更得巴结了不是? “呵呵,龙九爷能让他的亲戚和您一起替他出席周老爷的请宴,周老爷今天的面子可算挣得大了!” 你听听,这马屁拍得!要是人家周老爷在场,你好意思这么说吗?月晓在心底鄙视他,面上却还是笑得很得体。 “不,九爷今天会来。”韩治轻轻地说道。 李老板先是一愣,继而惊讶地脱口道:“怎么会!龙九爷不是从不出席这类场合么?即便有些很重要的应酬,不也都是你们兄弟二人代劳的吗,怎么今天······?”李老板眉头紧皱。难道,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外面的流传——说龙家和周家即将联姻,龙九爷与周家大小姐早已情定终身之类的流言。当时他还嗤之以鼻来着,现在想来·····莫不是真的? 李老板一下眉头紧锁,一下恍然大悟,表情变化多端,月晓看得厌烦,示意韩治离开。 “韩大公子!”一声更为惊喜地叫声响起,寒月晓翻了个白眼,不是吧,接着来! “你儿子还真多!我看他们亲爹见着他们也不见得有这个待遇吧?”月晓小小声地讽刺了一句。韩治居然听见了,他轻咳一声才忍着没笑出来。 韩治瞥到近处一个婢女走过,唤她上前,对她低语几句,她立即点点头,微笑着转向向月晓说道:“寒小姐,今天各府的女眷们都被安排在南苑的萱草厅休息,请您移步随奴婢来吧。” 月晓看了眼韩治,见他点头,便答应一声随婢女去了。 一路上,走过几道拱门,穿过几个园子,月晓都绕得有些晕头转向。这儿太大了,要是没人领路,想找个地儿还真不容易。 又穿过一道月牙形石拱门,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出现在她面前。湖三面种植着柳树,嫩柳随风摇曳。湖面在夕阳映衬下波光潋滟,美丽非凡。另一面的高台上,一栋大屋倚水而建,飞檐翘角、雕花窗棂上嵌着彩色玻璃,十分气派华丽。 “这是映月湖。”婢女边走边说道。上了台阶,她放缓了脚步。 还未到门口,寒月晓就听到里面传出的轻声笑语。 婢女在门边停下,转身对月晓微笑道:“到了,寒小姐,奴婢就不进去了,您请自便。”月晓点点头,小婢女行了一礼便走了。 屋子里或坐或站着七八个穿着很时尚的年轻姑娘。最东头还有几个贵妇也在喝茶聊天。见有人进来,都停下动作,转而看她。月晓仔细看了一圈却不见周羽宁,心下有些失望,但没表现出来。 那些女人的目光像扫描器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那几双原本还算好奇和善的眼睛,在扫描到她脚上时全都呼啦啦一下换成了羡慕嫉妒恨。月晓有些纳闷: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及膝连衣裙,样式简洁明快,并不暴露。但也恰到好处的露出脖颈和香肩。既不过于耀眼也不会过时,让人小瞧。这可是小离挑了一下午的成果呢! 当她看向自己的脚时立即明白了。她穿着的高跟鞋也是九爷预定的,和那件礼服一并送到她房间,奶白色,鞋面上缀满了细碎的钻石,让人立刻想到了满天的繁星,太耀眼了!光看数量,她就没敢问价钱。本来她也是不想穿的,但一想到这么不给某人面子,怕是某人也不会轻饶她,所以她就只好这么招摇着穿来了。 你看你看,成箭靶了吧!一句话还没说呢,就引起公愤了······! 算了,反正周羽宁也不在,还不如去园子里逛逛。这可是她外曾祖母住了23年的地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招呼也没打,傲娇地一转身走了。屋子里那些女人见她如此傲慢又如此财大气粗,脸都气得快绿了。 屋子里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从一个贵妇腿上滑下,说了一句:“我去小便”。不等贵妇答应一溜烟就跑了,在经过门口一个紫衣少女身边时冲她狡黠一笑,然后跑出了门。后面传来贵妇焦急的喊声和紫衣少女的安慰声。 月晓信步漫游。一路上不时可见周府下人经过,倒也不担心迷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人越来越少,树却越来越多,称之树海也不为过。 “姐姐,姐姐,”寒月晓循声去看。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个小男孩向她招手,她几步走了过去。 小男孩也就七八岁,大大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白色的短袖衬衫搭配着同色的背带小短裤,白袜子白皮鞋,漂亮得像个小天使,月晓猜想应该也是某位宾客家的小孩。 “姐姐,能托我一下吗?我想去拿风筝。”小男孩一指树上,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月晓一仰头,果然,一个蝴蝶风筝挂在一根树枝上,目测也就三四米高。 她四处张望,找个下人用竹篙一挑就下来了,哪用得着爬。可是,左左右右地望,半个人影也没。她犹豫了两秒,一咬牙:“还是我帮你拿吧,”说完就要脱鞋爬树,却被小男孩一把拦住。 “姐姐,不要小瞧我,我爬树很厉害的。你只要托我一下就行,在家佣人们也是这么帮我的。”小男孩望着她笑眯眯地说。然后他突然弯下腰抓起一把泥土就往月晓手里擦,月晓愣了一瞬连忙抽回手,讶道,“你干嘛?” 小男孩无辜地眨眨眼:“姐姐,我怕你手滑托不住我,所以才在你手上抹点泥,这样肯定就不会滑了。” 月晓没想到他这样说,愣了愣,心说这小屁孩也太聪明了吧。她点点头说:“呃,是···是这样啊?” 小男孩很肯定的点头。 “姐姐,快点啦!”小男孩背对着她催促道。 见他自己已经开始往上爬,月晓不敢大意,赶紧托住他的屁股用力往上送。 “你慢点儿,你慢点儿。”月晓脚尖高高踮起,双手死死托住他,仰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他一不留神掉下来,那自己可就罪过了。小男孩爬到一半时突然回头对她诡异一笑,同时抬脚踢上她的肩头。月晓哪里有准备,连踉跄几下都没有,直接往后倒去,屁股着地时还伴随着“噗——”'的一声,难道是放屁? ······不是!应该是压扁了什么东西······还是特有汁的那种······ 小男孩见奸计得逞,哧溜一声滑下树,速度快得像只小猴。 说自己爬树厉害,这句倒真是不假。 小男孩经过月晓边时对她挤了挤眉,说了一句:“姐姐你好坏。”然后“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变脸之快,让人叹服! 月晓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男孩跑远,连屁股上的剧痛都忘了。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021 算计 当龙羽踏入周家宴厅的那刻,全场有刹那的静默。男人们在短暂的惊讶后回过神来。有些胆量反应又快的已经端起酒杯向他走去,但无一例外的都被他身边嬉皮笑脸的韩浩不露痕迹地挡回。而女人们——特别是那些未出嫁的姑娘们,在他冰冷的视线扫向她们时,无不像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一般,双眼冒着红心,却没一人敢上前。 龙羽的目光扫过大厅,在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时眉有一瞬间地皱起。韩治越过人群走到他身侧,对他低声说了什么,龙羽便径直向着大厅的南面走去,韩治与韩浩随在两侧。 南面的尽头有一道小门通向一间休息室。他冷酷的面庞与高大的身形似乎天生有种让人心中生寒的魔力。所以在他们快到小门时,周围已再无一人。在他的手即将握住门把时,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在三人身后响起。 “龙九爷,没想到你会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我很意外但很高兴。”一个十分温婉美丽的少女走到他面前,她的眼睛很大,澄澈明亮,有点怯、有点喜。她的手无意识攥紧裙摆的小动作可以看出她很紧张,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 龙羽冰冷的目光淡淡地掠过她,漠然得又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她,周羽宁的心蓦的一僵,本能地低下头去。 “周小姐,无需客气。”声音也是冷得令人发颤。 气氛尴尬得诡异。 对女人一向都很怜香惜玉的韩浩有些看不下去了,更何况还是周羽宁这样的大美人,于是打算活跃一下气氛以便英雄救美······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呜呜呜······”门口传来一阵哭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他冲进人群,一下子扑到一个贵妇怀里,哭得更大声了。贵妇稍微踉跄了一下,手却环住他紧紧的。 “小松,你去哪呢,妈妈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贵妇抱紧儿子一脸惊喜却又忍不住轻轻责怪。 小松埋在她怀里只是哭泣。贵妇脸色忽变,急忙蹲下身仔细地打量:“宝贝,怎么了,是哪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贵妇紧张的有些发颤。 小松看着母亲,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害怕和不知所错。他带着哭腔说:“有个大姐姐说要帮我拿风筝,却不停摸我屁股,还不肯松手。”此言一出,犹如天边一声惊雷,原本并没注意这边的人也都慢慢聚了过来,大家的视线全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个地方——小松的小屁屁上。 果然!他雪白的小西裤上赫然两个纤细的五指印,一边一个,真对称! 于是贵妇愤怒了!!整个人如同过电了一般,气得直抖。 她抱起儿子,极力克制着对身侧的紫衣少女说道:“倩倩,跟我一起去找那个贱人,。” 那个叫倩倩的少女极温顺地点头,但她垂下的眼帘恰好遮住她眼中的一丝阴笑。 大家面面相觑。这是······这是有好戏即将登场吗? 的确!对于那位“大姐姐”到底是女流氓还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这件事,大家都十分十分好奇与期待。 所以······然后······于是······ 一眨眼的功夫,呼啦啦一片全都跟在那对母女身后。 浩浩荡荡地去看戏了! 空荡荡的大厅,韩治与韩浩互视一眼,两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齐侧头看向龙羽。 “去看看。”龙羽边说边往门口走。 两人又对视一眼······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这么这么这么的与众相同!又或者······他也有那啥不好的啥预感? 当周老爷周夫人走入自家宴客厅时,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你看我我看你······ 在自家也能走错地儿了······? 再等两人得到消息踩着风火轮找到案发现场时,好戏也正好开锣······ 那厢······ 月晓傻呼呼地看着小男孩消失的方向足足有五分钟,才想明白自己是被耍了。她呲牙裂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说着狠话:“死小孩,敢耍我,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揉着发疼的屁股,手上湿漉漉的,拿到前面一看,吓了一跳。 是血吗?嗅了嗅,甜味!瞥了一眼草地,周围零星掉落着几颗不知名的红色果子。尤其是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坨稀烂的红泥。 不是吧,就这么一压,直接就变水果汁啦!自己的屁股还附带有榨汁功能? 然后,她突然想到,在这样一个敏感的部位出现这么一块可疑的污渍,尤其还是位年轻的姑娘,如果被人看到,那会产生如何如何丰富的联想。 她大胆推测,噢不,是只要不是瞎子都会这么想的事实下,她慌了,两眼四面八方的一阵乱扫描,在确定这儿肯定只有她一个人类后才稍微放下心。 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碰上一个人就跟人家解释:hi,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只是水果汁!这样吗?那还不如直接走掉。 她来来回回地走,眉皱得老高。最后她决定往人少的地方走,只要能碰上个小丫环什么的那就好办了。 她没往来路走,继续朝着树海深处。也确如她所愿,那叫一个人迹罕至,不过实在太小没走几步就到头了。 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上整齐摆放着两排······马桶! 下一刻她震惊了!!下巴掉了忘了扶,就连屁股上的疑似血迹也招摇着不管了。 不是吧,这么多马桶!这儿不会是个······露天厕所吧?这也太豪放了,不过······有人敢上吗? ······不,她随即否掉。她想起旧时的马桶可不像现代陶瓷塑料什么的,那都是木头做的,的确是需要露天暴晒的。 只是天已渐暗,怎么还没人来收?这么想着,人也继续往前走着。忽然身后树海传出车轱辘的滚动声和两个男人的说话声,还没走出马桶群的寒月晓一惊,身体远比脑子反应快,屁股啪的一下就上了一只马桶,速度之快,堪比旋风!! 022 丢脸 两个男仆人推着一辆小车走出树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马桶上的寒月晓,两人脚下一顿,全都惊异地看着她。 二人第一反应都是“哪来的女神经病?”再仔细看看,见她衣着不凡,难道是有钱人家的女神经病? 二人决定上前试探试探,今天府上贵客多,可别弄出误会冲撞到哪位贵人。 月晓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她低着头,心里不住祷告:快走吧快走吧!她还以为对方只是路过。哪想到人家是来收马桶的,更想不到这里其实已经是周府北面的边缘,再走一点就能看到院墙了。 “小姐,你没事吧?”月晓心一跳,多管闲事,走你的路就行! “在前面在前面——”一个很兴奋的女声,然后是很多人的脚步声,三人都同样意外地看向树海。 本来龙羽他们是走在最末的,但大概是他自带的空调制冷系统过于强大,以至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一些,再后退一些······所以等到这里时,就变成了龙羽带着众人前来pk,附带看戏。 月晓看到龙羽有一霎那的激动。但在瞥到他身后那一大票子人时她呆了······彻底呆了!目瞪口呆这样的形容词已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面部表情。她哀怨地看着他,欲哭无泪······ 至于吗?我不过一时没回去,用得着发动这么多人来找吗!呜呜呜······你成心的吧? “妈妈,就是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小孩的哭喊,吓了月晓一跳。她偏头定睛一看,气得立即起身:死小孩,我不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是不是?好吧,有这么多观众,还有你这个元凶,我也不用担心会解释不清了······ 哎,怎么站不起来?我用力,不动,我撑着马桶用力,还是纹丝不动,咋滴了?是我刚才坐得太豪气······卡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寒月晓一着急,做事就不经脑子,坐在马桶上左搓搓,右摇摇,就想着怎么把自己拔出来,哪想到自己这种举动可是把观众们集体震惊了······!!! 全场鸦雀无声······ 除了龙羽,全体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坐在马桶上左摇右摆,疯狂地大跳马桶舞!呃······有这种舞吗? 只可惜寒月晓是背朝向他们的。否则一定会再用力一点,直接把自己塞进马桶得了,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噗哧——”群众里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大伙这才回过神来。 也反应过来的贵妇抱紧儿子就要冲过去,却被韩浩伸臂拦住。她一愣······ 韩治走到她面前,微微颔首,笑容谦逊温和:“钟太太,请先不要着急,交给韩某来处理可以吗?”他说得很诚恳,钟太太却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你······?” 她当然认识眼前的这个人,龙九爷身边的天字第一号人物,素有“小诸葛”之名。老爷曾经说过:在这上海滩惹谁也不能惹到龙家的人。 她畏惧地点点头。怀里的小松突然挣脱她的怀抱跳了下来,几步跑向了寒月晓。 钟太太着急地去追。小松指着月晓羞愤道:“妈妈就是她。” 钟太太瞥了一不远处的韩治有些顾虑:他们都出面了,这个贱人不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吧? 她有些拿不准······ 还在卖力拔屁股的月晓见小男孩趾高气扬地站她面前,气得咬牙切齿:“你个小屁孩······耍了我还敢这么嚣张,你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坐在马桶轮椅上的她只能恨恨地说些狠话解解气。 见她居然对儿子猥亵完了又威胁,那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啊!所以她愤怒了······不理智了······不管有谁的面子了······ 她忽然指着月晓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呃,女人。”一道冰冷的利芒让她喉咙一窒,不自觉就改了口。 见那个女人如此欺负月晓,韩浩立即就要冲过去。 龙羽眼中掠过一道异光:“不用过去。”他冰冷依旧。韩浩立即停下脚,诧异地回头看他又看哥哥,疑惑不解,韩治只是笑着摇头。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儿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做出这种······?”她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搂紧儿子低声啜泣。 寒月晓眨巴着眼睛看着那对哭泣中的孤儿寡母莫名其妙:“······我对他做什么了?” “你——”钟太太犹如诈尸一般猛地跳起来,手指差点戳上月晓的鼻子,颤得离中风不远了。 月晓立马被那五根甜不辣上的金光晃了眼。哇咔咔!暴发户啊!只不过······她嫌弃地又看了一眼甜不辣,糟蹋了! 见她还想抵赖,那个叫倩倩的冲到母亲身边,寒月晓只觉眼一花,甜不辣没了,多了个美少女,只不过一脸的怨恨。 果真是来着不善善者不来啊! 月晓还来不急问一句有何贵干,对方已先声夺人:“这位小姐,我弟弟才八岁,不管你有什么特殊癖好也不能猥亵他呀,你知道对他伤害有多大吗?”多么简洁明了,一句话就坐实了月晓猥亵未成年人的无耻罪行。 “啥——猥亵?”月晓瞪大眼睛,吓着了,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在看到使劲撅着屁股哭的死去活来的小松时,她又眨了眨眼······没错,那是她的手印。可那是托他上树留下的,那是助人为乐好不好?怎么就被曲解成猥亵呢? 再度对上倩倩,对方嘴角一抹蔑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奸计得逞的快意,寒月晓稍微一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连环计啊!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她傻乎乎地跳呢! 但这是为什么呢? 她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紫衣少女。她很年轻也很漂亮。身材更是波霸级的。心中一动······她全明白了,原来害自己倒霉的祸头子是他——侧头瞥了一眼树下的龙羽,语气有点酸:真是会招蜂引蝶! 她又笑眯眯地又看向倩倩。哼!想坏我名声是吧。姐是现代来的,还真不在乎这个。再说了,姐也是见识过***的人,就你这点还不够姐塞牙的! 被她笑得有些发虚的倩倩结巴道:“你,笑什么?” “开心啊!”月晓理所当然地答。 故意用一种很挑逗的眼神看她:“小妹妹,你真不了解姐姐哦!以姐的性格,要真有那方面嗜好······那姐是绝对绝对不会只摸屁股的,那多吃亏啊!要摸也得摸前面,那才够刺激,你说对不对?” 倩倩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你无耻,不要脸!” “对呀,你真的太了解我了!”月晓用一种“你好聪明”的表情看她。 “所以,摸你弟弟屁股的人肯定不是我,你说对吧?”月晓笑嘻嘻地问。 “你——” “再说了,”寒月晓有意无意地瞄了瞄龙羽,然后扭捏地一低头故作娇羞状:“人家是作为九爷的女伴来的,我们的关系······”她向倩倩努努嘴,笑得像花痴一样,“哎呦,你肯定懂的···!” 她又瞥了一眼小男孩越发娇羞了:”人家九爷那身材······你弟弟那小身板······你说,哎呀!人家反正是不好意思说了! 联想吧联想吧!气死你!呕死你! 她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所有人都能听见。 人群里果真有好几位小姐太太们经受不住惊叫着晕过去了。 看她又羞又气几乎要抓狂的样子,月晓就觉得解气。 想说我变态,我可以更变态;想说我****,那我就****给你看喽! “刺啦”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月晓的笑容立即僵住了。古人说“乐极生悲”真是一点也没说错,准确率那是100%啊! 月晓像个僵尸一样站着。 没错,她终于脱离马桶站起来了。只不过······代价太大了······!要是在现代,那也算了,就当穿回比基尼了,可是······现在······身后······ 妈的!这是马桶还是暗器啊? 上天啊!快把我变成忍者神龟吧! 僵化了两秒,她肩头一沉,突地被披上一件外套,然后就被人揽进怀里。她惊讶的一侧头,正对上龙羽寒冰般的眸子,心一慌,居然张口就说:“呵呵,你真厉害,他们都被我定身了,你反应还这么快,不错不错!”说完就想抽自己,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个,要不······我们先闪吧?”她就是再变态再****,也实在没脸再在这里了! 龙羽不置可否。替她紧了紧外套,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吓得她惊呼一声几乎本能的搂住他的脖子。 “回家吧。”龙羽冷冷地说道,提步便走。 “等一下。”一个女人拦住他们。她咬了下唇,声音有丝异样:“你们这样出府也不太妥当,我的房间离这不远,若是这位小姐不介意,可以先去我那换件衣服,再走也不迟。”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也很诚恳。月晓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少女一袭白衣,端庄秀丽。既陌生又熟悉,突一下子就与她记忆中那张泛黄照片上的女子重合。 周羽宁,周家大小姐——她的外曾祖母!!! 她怎么在这里?转念就想抽自己······ 她崩溃了······ 曾经设想过可能会以何种方式和她见面,小心肝都激动地颤而颤······ 可是现在······刚才······她······ 她缩在龙羽怀里,身体一颤一颤的。龙羽皱眉,低头看她,寒月晓哪有心思管他。 天啊······你快让我晕过去吧!为什么我还不晕······ 是我太强壮了吗? 原来身体太好也不见得是好事!好吧,我以后一定少吃点······以林黛玉为榜样······ 我晕我晕,我装晕······ “你怎么样?”龙羽的眉也皱得更紧了。 “······” 被抱出老远,她还能听到韩治和韩浩很耐心地在帮她搞善后工作··· 真难为你们了······!!! 023 他是外曾祖父? 寒月晓躺在床上一迭声地叹气。 小离看着那条惨不忍睹的裙子惊讶道:“小姐,你是去吃酒的还是去打架的?”转念一想,“哪有打架光咬屁股的,又不是狗!” “哦,是被狗咬的!”小离恍然大悟。 月晓向上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是被马桶咬的!” “谁咬的?” “马桶,”她重复。 “嗯······那条狗叫马桶?”小离很聪明的联想。 一直在长吁短叹的月晓一下被她逗乐了,直起身子,一脸佩服:“小离,你太有才了!”憋着笑,“你说这只叫马桶的狗要是有个兄弟你看叫什么?应该叫夜壶,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她拍着床笑得前仰后合。 “咚咚。”一个丫环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开着的门,然后一躬身微笑道:“小姐,阿治少爷请你去用餐。” 月晓止住笑,一摸肚子,真饿,刚刚这一笑倒把之前无比沮丧郁闷的心情冲淡了些,现在更觉得饥肠辘辘、头昏眼花。 算了,再纠结也是要吃饭的,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奢华的餐厅里,宽大的椭圆形红木餐桌上只坐了韩治韩浩两人,略显空旷冷清。月晓扫了一眼随口问:“九爷不吃吗?” 韩治笑:“九爷在书房,让我们先吃。” 月晓刚要落坐的屁股顿了顿又站起来,她隔着餐桌有些犹豫地问:“他不是生气了吧,不是不想看到我才不来的吧?” 韩治看着她模棱两可地又点头又摇头:“应该······不是吧。” 月晓有点急了:“你就不能给个准话吗?又点头又摇头的,你让我二选一呀?” 韩治笑容不变,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毕竟不是他,他怎么想的我也只能猜测,哪能做准?等他来了,你自己问问不是更好吗,何必急于一时呢。” 寒月晓语一滞,没话说了。心里却腹诽道:又来了,每次到关键时刻就给我卖关子,偏偏外表还那么温柔无害·真是笑面虎啊!还是千年的成精的那种! 月晓坐下吃饭,一桌子菜却吃得食不知味。 他不是真的生气了吧。也难怪,他那样的大人物······自己连累他这么丢脸,生气那是合理范畴内的正常反应。 得想想怎么解释才好! 一直埋头吃饭的韩浩放下筷子也不走,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和他哥聊天,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月晓。 月晓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像是在看一只珍奇动物,“啪”一声放下筷子,怒瞪他:“干什么,不想吃想找抽是吧?” 韩浩一点没有被威胁的自觉。他笑起来阳光又带点邪气,牙齿又白又整齐,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一副好皮相。 “没有,我就是想跟你确定一件事。”他突然换上一张很讨好的面孔。 寒月晓狐疑地看着她粗声问:“什么事?” “你今天是故意去周家砸场子的吧?” 月晓眨了眨眼,下一秒“腾”地站起,指着他破口大骂:“韩浩,你脑子是被猪拱过了吧,你看不出来我是被陷害的吗?再说······” “没看出来。”他打断月晓不怕死的说。 “我掐死你!”寒月晓跳起来隔着餐桌就去掐他的脖子。 韩浩没躲,只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不过歪打正着,那个传言应该也不攻自破了吧!” 掐他脖子的手一顿,她问:“什么传言?” 韩浩往下瞥了一眼还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你先松开。” “你先说。” “你不松开我就不说。”杠上了。 月晓眼珠一转,阴恻恻地笑了:“······要不改天把姬小花叫来吃个饭?” “马上说。”他没有节操的立马改口。 “最近一直流传说龙家和周家即将联姻。本来你作为九爷的女伴出席就已经会让很多人议论猜测了。更别说你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表现得那么生猛彪悍,九爷对女人从来无心,这是全sh人都知道的。但他今天却对你那般容忍和保护,最后居然还把你抱回来,所以那个传言也就只是传言了。”他一口气说完,连一个停顿都不带有的。 没错,姬小花就是他的死穴。什么面子里子的和她一比,那都是浮云。 “谁······跟谁联姻?” 韩浩一脸不可思议:“小姐,今天你去的那是情敌的生日宴,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情敌?生日宴?月晓使劲眨眼。 她瞪圆了眼:周羽宁?外曾祖母··· 龙羽是外曾祖父???她的表情由极度震惊转为极度惊恐······ 然后拼命回忆:外曾祖父虽然没有照片画像什么的留下,但外婆说过他是个有志青年,早早就参加了革命,专门负责江沪一带地下情报的收集与传递。而且,她外曾祖父姓李,单名一个宏字,她就是记性再不好也不会把李和龙混淆了吧?再者,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相信——即使全中国的猪都知道爱国了,齐齐奔赴前线奋勇咬鬼子,龙羽都绝不可能是那个潜伏已久的****地下党。 韩浩呆呆地看着早就松开他像个木桩一样站着的月晓,心里嘀咕:不至于吧?见她一下震惊,一下惊恐,一下失魂落魄,现在又是一副神游太虚的灵魂出窍状。 他十分不明白地看着韩治:“哥,我刚才的话有那么大的冲击力吗,能把她刺激成这样?好吧,就算周羽宁样样都比她强,不过以她那么彪悍生猛的性格,灭了她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韩治没搭腔,因为他也有点意外。 “你们认识李宏吗?”寒月晓就好像一个被撞客的人突然恢复了神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她想最后再确定一下,免得乌龙了。 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韩治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无异常。他略蹙眉想了下,笑着摇头:“不认识,怎么,你要找这个人?我,可以帮忙。” “没有没有,我随便问问。”月晓连连摆手,笑得有点虚。 那个韩浩就显得差强人意的多了!大概是小时候核桃吃少了的缘故吧! 他傻愣愣地看着月晓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咦,你想开啦?” 寒月晓翻了个白眼,放心了。 她绕开椅子边走边说:“我吃饱了,今天太累了,我就先回去了。”然后走到韩浩身边轻轻拍了他肩一下,脚却重重地踹在他的膝盖骨上,痛得他连声惨叫,眼泪都快下来了。 然后韩浩就听到她在自己耳边恶狠狠地威胁:“再给我胡说八道,我让姬小花灭了你!” 又走了两步停下,侧过头:“对了,以后记得多吃点核桃,补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韩浩愣了三秒问他哥:“为什么?” 一样一样,韩治拉开椅子站起身,忍着笑对她说:“等你多吃点核桃,自然就知道为什么了······”然后他也走了。留下一个始终慢半拍的二货帅哥。 024 烦恼 月晓惊觉自己竟然回去了。但是爸爸妈妈看不到她,而且她不是从大门进去而是直接穿墙而过。她来不及震惊,客厅里,爸爸揉着低声哭泣的妈妈柔声安慰。 妈妈拿着一张报纸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你说晓晓······会不会······会不会也像这个女孩一样······”她拿报纸的手不住颤抖。 报纸上有一则新闻,是说一个失踪三年的少女近日于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中被人无意发现,尸体早已白骨化。 爸爸轻拍妈妈背的手微滞了下,极力维持平静,扯出一丝笑,只是比哭还难看:“别瞎想,现在警方找不到任何一点有关晓晓的消息,这不是坏事,你应该懂。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要相信警方,晓晓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寒月晓想冲过去抱住他们,但身体却好像被定住了,无法动弹。她焦急地喊着爸爸妈妈,他们却无动于衷。 屋子里光线暗淡,只开着一盏垂着流苏的水晶台灯,晕黄的微光将这间屋子烘托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柔和感。 月晓平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口中不断喊道:“妈妈······爸爸,不要难过······我在······我在·········”她扭动身体,四肢乱蹬乱踢,薄毯也掉到了地毯上。门被猛地打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几步趋至床边,迅速将她扶起,一边轻拍她的背脊一边低声道:“醒醒,别怕,没事······” 月晓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痛苦而迷茫。龙羽轻轻揽住她,她的下巴抵在他肩头,耳边听到他一遍遍地在说“没事,没事,恶梦而已”,感觉到他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冷酷,却奇异的让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龙羽放开她,月晓一下子就撞上他晦暗深沉、冰寒彻骨的眼睛——毫无准备。 他深深地凝视她,目光冰冷而专注,月晓不知怎的刚压下的伤心难过又全都涌了回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低下头,突然哽咽道:“我梦到爸爸妈妈了,我好想念他们。”她喉咙涩痛,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又说:“但他们都不在了······我永远永远都看不到他们了!”这话也不算骗他,相隔两个时空,如果真的再也回不去,这难道不算永别吗? 她从低低抽噎到无法抑制的哭泣······到最后竟然主动扑到龙羽身上,搂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直到她发现这样很不妥时,她已经哭到开始打嗝。 她赶紧松开手,表情尴尬。 “哎,这爪子太不老实了······应该剁了!”她恨恨地想,脸也悄悄烧起来。她的局促与闪躲,龙羽尽收眼底。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白皙的脸上泪痕分明,唇因为紧张紧紧抿着。他的脸忽然靠近,月晓睁大眼睛,突如而至的温热感让她的心微微一悸,他吻得极轻浅,不带一丝****,沿着她的唇角吻去她面上未干的泪,轻轻的,痒痒的,就像是被春雨打湿皮肤那种若有似无的酥麻感,月晓有些恍惚或是动情······甚至在他放开她时,眼中还带有不舍与依恋。 “再睡会儿。”龙羽站起身要走。 “等一下······”寒月晓抓住他的一侧手腕有些急,仰头,“我有点事想问你。” 龙羽淡淡地俯视······不语。 她松开手清了清喉咙掩去那丝不自然:“昨天我才知道原来每一个留在龙府的人都要被严格调查,而我······”她顿了顿,声音陡地扬高了几分,眼中也流露出不解和困惑,“既然我的调查结果是那样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还要留下我,为什么还这么相信我,为什么······?语气开始激动,到最后近似于质问。 他那样聪明绝顶、冷绝无情的人为何要做如此愚蠢之事,这不现实? 龙羽还是那样凝睇······不语。 空气安静的让人窒息。 “为什么?”月晓仰头望他,目光坚定地又重复一遍。 龙羽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她的心突地又是一悸。 “······没有为什么,我说过我要你,这就够了,其它的不重要。”他低声道。其实他的声音很低沉富有磁性,但是太过冰冷平板,反倒让人忽略掉声音本身。 他的话让月晓心像被擂鼓一样,震得她有些晕。 “睡吧。”他深看她一眼转身要走。 “别走,我还有点事想说。”她下意识的又拽住他,两人指尖相触,她心微跳,慌乱缩回,龙羽停步却未回头。 月晓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又变得扭捏起来,吞吐半天,“今天······那个我······不是······意外······也不是······我没有······”语无伦次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滴啥! “不需要。”他轻描淡写地打断她。 “······什么?”他太言简意赅,月晓没听懂,茫然地望着他的背。 “你记住——除了离开,不管你想要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月晓使劲眨眼,在他走出几步远才猛然想明白,一着急,竟然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四只爪子一发力就攀上了他的背,猴精啊!龙羽脚步一滞,停下。 “你什么意思啊把话说清楚,你也不相信我,也觉得我变态?”她气得双手箍紧他的脖子,身子乱扭乱动,其实她的本意就是让他别走,给她解释的机会,不过留人的方式实在······有点······ 嘿嘿,这也正好说明某人的生猛彪悍那是无时不在的······ “······你确定要这样说话?” 还在愤然为自己辩护的月晓下意识地一瞥眼,四只爪子立即松开,还附送一声特别高分贝的惊叫。 龙羽动作极快,寒月晓只觉眼一花,自己就已被他稳稳托住,然后被重新抱回床上,同时听到他说:“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他暗沉冰冷的眸子似乎闪亮了一下,月晓眨眨眼,觉得自己看错了。 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刹那,坐在床上的寒月晓鬼使神差地突然叫了一声:“李宏?” 龙羽停住,转身。 “呃,我是说,呃,你好······你好走,你好走。”她干笑两声心虚地低下头,然后,就听到房门被轻轻关上。 吁,真有急智!她重新躺下,暖黄的光晕没让她有一丝睡意,思绪反倒像涨潮一般全部涌上脑子······ 要知道一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带给她的又岂止是生活上的翻天覆地!以前的她性格很男孩子,属于那种“天塌下来能当被盖”的乐天派。可现在的她总是矛盾纠结、左摇右摆、瞻前顾后。月晓自嘲地望着天花板,嘴角泛着淡淡的苦笑。 他对她怎样,她当然明白,心中很多次震撼感动。若是放到现代,有这样一个“高富帅、高大上”,就是倒贴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可是现在他们的距离是一个时空。 如果按照现代穿越剧的结局发展······女主是九成九回不去的,但是她隐隐的有种感觉——也许她是有机会可以回去的,只是时候还未到。没有为什么,就是感觉,很奇妙。 这也就是她不能给他回应的唯一原因了。要知道对他那些无言的举动一次次的装作视而不见那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定力的!! 哎!所以她只好让爸爸妈妈还有在现代所有她喜欢的人、东西全都挨个排排队在她脑子里过一遍,不然她早就缴械投降饿狼扑羊······呃不,恶羊扑狼了! 唉!亲情与美色,纵然是她——也是难以抉择啊啊!!! 想着想着就跑题了······本来还有点悲情的,一眨眼就变得无厘头了。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在她完全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句是——算了,船到桥头会自然直的。 唉,每次都这样! 亲情和美色,何时分胜负······??? 那样不是不用纠结了! 025 意外之喜 距离上次“马桶事件”已经整整过去了半个多月,寒月晓也足足烦恼郁闷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她是绞尽脑汁、废寝忘食外加撞墙数次,就连眼下这种“打断腿都不用愁”的超级富人生活,她都没了兴致。可就这样她都没能想出一个完全合理、合适,可以再见周羽宁一面的理由。 她得解释不是吗?得扭转形象不是吗?那就必须再见周羽宁,可是······ 找个理由很难吗?不难,难的是,接纳这个理由的人。 她不过是无意中表露出少许对周羽宁的关注,韩治居然就嗅出了里面的不寻常,虽然不多问,但她是肯定不能再做出任何让他怀疑,再去探究的举动的。 要知道,谎言的背后是无数个谎言。她是个诚实的孩子,这种连环套谎言,她是做不来的。 再说大boss龙羽,虽然看着像机器人,只是单指面部表情,那是省油的灯吗?猪也会说不是! 那绝对肯定是天底下最费油的灯啊!!! 她那种级别的能搞定······? 算了吧,还不如多撞几次墙,看看会不会突然脑洞大开,想到一两个可以唬弄二位大神的借口? 哦!可怜的孩子,想见亲人想得都抽疯了! 一直努力在搞卫生的小离也不时拿眼瞅她,抹布上的水渍顺着梳妆镜弄脏了桌面上的瓶瓶罐罐,她也没发现。 自从这位寒姑娘从周府回来好像就有些不对劲了,这两天看着似乎更严重了。 那要不要报告九爷呢?小离有些拿不准,九爷只是吩咐“只要她没有想离开的意图,其它的就都不需要管。” 那现在算不算是······有想要离开的意图?小离不觉停下手,秀眉微蹙,开始沉思······犯难······ 这愁看来也是会传染的! 月晓盘膝,无精打采地窝在沙发里,对小离的这些小心思、小动作那是一概不知。她就一直那么唉声叹气,愁眉不展d直到门被人敲响。 “进来。”月晓蔫蔫地应了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在看到来人是谁时,月晓一下站了起来,惊喜地喊道,“小月,你回来了,培训结束了吗?” 辛月仪走到她面前,她容貌秀丽,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看着就想亲近。 寒月晓拉着她坐下,细细打量。这半个多月,辛月仪和其他几个新进的女婢一起由容管家带着,学习和熟悉府内的各项事务,以便尽快上手。见她虽是穿的龙府女婢统一的服饰,但丝毫不损她的美丽。眉眼间也没有了初见时的那种拘谨无措,整个人看起来既水灵又大方。 “看来容管家对你不错嘛!”月晓笑嘻嘻的下了结论。 “嗯,容管家对我们几个都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我和青草她们相处得也很不错。”小月回道。看着她盈满笑意的脸庞,月晓也从心底高兴。 “那现在安排你去哪边做事啊?”月晓突然想到了这个。 “容管家说是你坚持要留下我的,所以就安排我来,和小离一起服侍你。”她看着月晓轻轻地说道,澄澈明亮的眼睛有一丝水汽氤氲。 “谢谢你。”声音也变得异样。月晓见状赶紧打断她:“元宝呢,那个小坏蛋,怎么没看到它,它不是一步都离不开你吗?”她边问边四处张望。奇怪了,还真是没跟来呀!不会又醉倒哪个鸡窝里去了吧? 她的这句“元宝呢”倒还真把月仪从激动感恩的激荡情绪中转移出来。她用手抹了下脸,看看月晓,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月晓一愣,见她又笑又摇头的,脑筋一转,就猜到肯定是那个小活宝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快说,什么情况?”月晓一脸期盼地催促道。原本月仪要去受训那会儿,月晓是谋算着把它留下来给自己逗逗乐的。为此,她还特意去韩治房里抢夺了一瓶高级红酒做为交换条件,没想到那小家伙傲娇着呢,一昂头,一扭身,甩也不甩她,就跟着月仪屁股后头走了。 那瓶红酒很贵的好不好,不识货! 月仪忍着笑,开始细说:“昨天是训练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比较轻松,我也就没管它那么严,谁知它趁我不在意,居然一下就溜到了容管家的房间,把容管家珍藏了好几年的壮阳酒喝了个底朝天。”她脸皮较薄,又未出嫁,所以在说那个敏感的酒名时,语气是不太自然的,就连脸也有些烧。不过下一秒这点小尴尬小羞涩就被月晓的超级大嗓门给完盖得无影无踪。 “什么,壮阳酒?”月晓两眼闪光,声音那叫一个宏亮。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用力拍着沙发扶手,笑得前仰后合,半天喘不上气来。 “我记得······你家······元宝······好像是母的吧?”一句话她说停了好几次。 月仪忍着笑点头。 “······呀,那要不要紧啊?”她笑声渐歇,语气转为担忧。 “昨天我也担心,后来见它好好的,也就放心了,就是······”她突然不说了,表情也变得奇怪。 见她欲言又止,白凤佯装生气,拍着她肩道:“哎哎,不带这样的,故事讲一半,成心吊我胃口是吧?快点讲。” “······哎。”她微一挑眉,自言自语,“容管家的房间那可是钢筋混凝土的,被你家元宝跳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吧?” “没有没有。”月仪连连摇头。然后趋近她耳边小声说,“醉了以后它就爬到容管家身上,死活都不肯下来,最后还是容管家把衣服脱了才把它弄下来的。” 月晓侧过头,看到她一脸的内疚无奈样,真心想不笑的,可是没忍住,大笑着说道:“原来······还是有反应的嘛!就是,口味太重了?”她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那容管家什么反应?” 月仪垂头丧气地看她一眼:“还能怎么,铁青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我都吓死了,生怕他一开口就是让我收拾包袱走人。”到现在她还有点心有余悸。 “哈哈哈······”又是一阵爆笑。 “不会,不会。”她摇头安慰,“容管家肯定不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人,你就放心吧。” “哎呀!”小离突然惊呼一声慌忙转身。原本也支着耳朵在听的她一不留神碰翻了一盒香粉,洒了一处都是,有些好巧不巧洒到之前沾了水的瓶子周围,转眼就成了香糊糊。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月晓摇着头,还来不及说她两句,身边的月仪也突如其来地喊了一声“糟了”,月晓被她惊到,立即转过身,看她一脸慌张,诧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脸戚色的月仪看着她嗫嚅道:“那个······刚刚九爷让我来请你去前厅,说周老爷、周小姐来了,想见你。我······见到你一高兴,就都给忘了,怎么办,九爷会不会怪你啊?”说到最后,急得眼圈都红了。 月晓怔了怔:“哪个周老爷周小姐?”话尾她惊愕地捂住嘴,万分激动地盯着月仪,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周羽宁吧?” 026 好事多磨 月仪被她过分期待的眼神弄得有些不明所以,这反应也太······?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嗯,是啊是啊!” “mygod,太好了!”月晓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不亚于吃到一顿“霸王餐”的高兴程度。当然迄今为止,她也没吃过“霸王餐”,只是打个比喻。然而她的这种“正常行为”在其余两人眼中那是完全超出了她们能理解的范畴的。 “快快快,小离,帮我选衣服,我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月晓打开衣柜,一件一件地往床上扔。 小离和月仪惊异地对视一眼。 她是去相亲吗? 小离表情怪异,绕过床走到她身边,盯着她异常热切的笑脸,试探着提醒,“小姐,今天来的是周小姐,不是周少爷。” 月晓手一顿,莫名其妙地看她:“什么意思,我耳朵又不聋,当然知道来的是周小姐,怎么会是?”停住,她反应过来,气推了小离一把,嗔道:“死丫头,你把我当花痴啊?” “那你干嘛又激动又兴奋的?”小离怀疑地看着她。她突然有些担忧九爷了,这位浑身上下都让她觉得奇怪的洛姑娘不会是性取向有问题吧? “我那是······”月晓赶紧打住,差点说漏嘴。她挥挥手,“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快来帮我挑衣服。” “这就来。”小离慢吞吞地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瞄了一眼敷衍道,“这件挺好。” 月晓瞥了眼她手中的裙子,粉红色,太幼稚了吧?她不赞同地摇摇头:“不好,再找。” 小离垮下脸,认命的在小山堆似的衣服中继续挑选。一旁的月仪很适时地开口道:“小姐,我想你还是先去的好,刚刚因为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要是再耽误,怕是会不好呢。而且,”她上下扫了几眼,续道,“你身上这件看着就挺合适,既不会太正式也不会失礼于人。要是因为一件衣服让周小姐误会你摆架子不是得不偿失吗? 她的话一针见血,直戳要害。现在y?x最害怕的就是周羽宁再误会点什么,别说是一件衣服,就是乞丐装她也毫不犹豫地穿了。 寒月晓点头如捣蒜,感激得不得了,恩人哩! “我现在就去。”说完最后一个音节,人已飘出门外。 小离呆呆地看着门口,耳边听到她快速下楼时发出的巨大声响。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小姐一直对九爷不冷不热的了,原来······九爷好可怜!月晓火急火燎地跑到前厅。喘着气正欲推门,忽又改变主意,把头紧贴在木门上,竖起耳朵听。 奇怪,怎么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是隔音太好了吗?她皱眉。 “你在做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她身后响起,吓得她差点失声惊叫。一转身就看到龙羽,脸瞬间涨红。 羞愧啊!羞愧! 偷窥被逮个正着,除了羞愧就只能装傻了! 她傻不拉叽地干笑两声。 哎,不对呀!她停住笑,瞟了眼身后紧闭的木门,怎么客人来了,主人家都不用做陪的吗?她惊讶地看着龙羽,随后恍然,反手指着木门问:“韩治在招待客人?那我先去了。边说边推门进去。 说是厅,其实也就是一间会客室。一个大整间,站在门口就能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屋子里空荡荡、静悄悄。除了茶几上的三只杯子证明他们确实来过,然后又走了这个让她万分失望的事实。她激动雀跃的心也随之沉到海底。 哎!怎么见个外曾祖母也能搞得这么一波三折,困难重重的呀! 月晓垂头丧气地转身。“呀,你怎么还在?”她及时收住脚,差点撞上他。 龙羽分毫未动,一如松柏地站着。目光冷然,声音冷然。他说:“你一直不来,我以为你不想见,就让他们走了。”他语速不快,甚至有种慢吞吞的感觉。 “什么——?”恰与他相反,几乎是用吼的。她气得头顶生烟、眼冒金星,不,眼冒火星。搞了半天,原来罪魁祸首是他。她愤怒地瞪视他。她只到他胸口,没法平视,还必须仰视,所以就更加气愤啦啊啊啊! 她牙磨得“嘎吱”响,眼中的飞刀子无形地射过去。可惜,她的理智还很牢固地栓在脑子里,所以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痛快事,她是没那个胆的,只能憋屈地用眼神杀他。 要是真有念力这玩意就好了,一定给他放放血。 月晓想着想着就走神了。容管家从旁处快步走到龙羽跟前,低声道:“周老爷的车坏了,司机正在抢修。我让下人就近带他们去明楼休息,等修好再通知他们。” 龙羽微微颔首。 听到这话的月晓差点没跳起来,一颗心重新死灰复燃。 她猛地拽住准备退下的容管家,对方一脸诧异地看向,她两眼闪着青光,像极了狼看到羊时才有的那种急迫热切:“是不是大门西头的那幢?” 容管家愣了一瞬,方点头:“是。” 月晓放开他,顺着走廊向大门的方向跑去。不管他们疑惑什么,想问什么,她都不管了。反正今天一定要见到周羽宁。 容管家愣愣地看着她跑远,既惊讶又茫然。默了默,他小心地偷瞄了龙羽一眼,见他神色依然,伫立不动,他肃了肃容,垂首退下。 龙羽在容管家离开不久,也朝着明楼的方向而行。 她发足狂奔。一路上,下人们惊讶不解的目光她全然不知,知道也无所谓。直到一幢纯木结构的两层小楼伫立眼前才猛地刹住。她一手叉腰,大口喘气,一手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正巧,一个小丫环适时地从楼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的托盘。 寒月晓招手让她过来,喘息着向她身后努努嘴:“还在吧?” “谁?”小丫头愣了两秒才反应,立即答,“还在,还在。”她吁了口气,才算真的放心,挥手让小丫头离开,低头将裙摆拉直,然后深吸一口气,向着楼里大步而去。 027 正式见面 周老爷端坐在沙发上,表情肃穆。他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两杯茶和几碟看着很好吃的小点心,不过似乎他并没有想要品尝的意思。原本今天他和小羽是为半月前生日宴上的那件事而来。虽说与他们无关,事先也不知情,完全都是钟家女儿捅出的漏子。事后龙家也未有不快或其他报复的举动。但他前后斟酌,还是决定亲自登门,毕竟那件事是在他府中发生的,他也有照顾不周的责任。郑重的表示歉意,也是在情理之中。 本来万不该过了这些天再上门的,可赶巧的是,那天宴后他就因生意上的事连夜去了bj直到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上午就立即带着小羽前来。没曾想,除了龙府管家,他想见的一个也没见着。要说一点不气,那也是不现实的。可是除了“自我消化”,还能如何!龙家在sh就连事事蛮横的洋人也会忌惮几分,自己,还真没什么好生气的,周老爷暗自苦笑。 想到自己还曾有意把龙羽和小羽拢到一起,对这个女儿他也是极为自负的。但是那天生日宴上的情形他也是看到的,奢想就此腰斩,想到那个寒月晓,他的眉就不自觉地皱起。今天他本也准备见见她的,当事人嘛,结果······ 看来这位寒姑娘也不是好相处的人! 他微叹一声,端起桌上已有些微凉的茶轻呷了一口。 月晓走到第二间时,看到门是半开的。她往里瞅了几眼,靠东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穿黑色绸褂,正端着茶杯喝茶。月晓微微一愣,忽然记起,不止外曾祖母,她爹也一道跟着来的!她是一门心思全想着周羽宁了,把周老爷也就自动过滤掉了。她懊恼地捶了一下头,然后就想到一个她认为很重要实际却不重要的无聊问题。 呃······外曾祖母的爹到底该叫他什么?她侧倚着墙壁开始认真想······ 这孩子!就算让你想出来······你还敢叫出来咋的? “洛······小姐?”一个温柔而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在月晓身后响起。 月晓身体一僵,周羽宁,立即转身,看到她如水般柔和的美丽脸庞,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无声哀嚎:今天怎么这么衰啊!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周羽宁微笑着说。她从厕所回来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觉纳闷,忽认出是她,但又不能肯定,所以试探着唤了一声。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她犹豫着问。这话一出,月晓更加紧张无措起来,结巴道,“那个······我······” “爹。”周羽宁突然向着门内叫了一声,月晓呆了呆,然后,就是周老爷无比惊喜的声音,“寒小姐,您来了。哈哈哈,今天突然和小女冒昧叨扰,原是为上次生日宴之事致歉而来,但不巧,容管家说你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不想寒小姐不顾身体有恙,还来见周某,周某真是五内感动啊!” 月晓缩了缩脖子,笑得勉强:“没有,没有。”外曾祖母的爹居然对她这么有礼谦恭,这让她十分别扭不自在。 周老爷察言观色,见她面带微笑,心也就放下了。他笑着朝门内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是先进去再谈。可是月晓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太会联想了,居然能把周老爷微微躬身这个极绅士的动作理解成他想给自己下跪,吓得她大叫:“不能跪,我会被雷······”“劈”这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场沉默了,安静了。周老爷维持着那个“请”的动作,满脸惊诧地看着寒月晓,就是周羽宁也是杏眼圆睁、樱唇微张,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 月晓僵直地站着,头低的不能再低,像个劳改犯。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们。他们会怎么看她?神经病?白痴?天啊!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哭丧着脸,到底要怎么解释?怎么圆场?唉,要是外曾祖母的爹是个耳背的那该多好! 龙羽无声无息地走入,在看到三个木桩时,面上也没有一丝变化,只冷冷的一句“你们在做什么”就让那三人立刻有了反应。 “哈哈哈,失礼失礼。”周老爷反应最快,大笑着转身和龙羽打招呼,“龙九爷贵人事忙,今天周某不请自来,实属无奈,还请九爷包涵呐。” 他没想到一转眼连龙羽也跟着来了,让他有些意外,看来这个h?y?x的影响力确实不容小觑。不过也是奇了怪了,周老爷实在看不出寒月晓有哪儿出挑。在他看来,神经质倒是板上钉钉的。有毛病吧!他哪里看着要给她下跪的样子,太侮辱人了!周老爷也是一肚子窝火,但同时他也庆幸,刚刚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否则现在就不好收场了。他脑子一霎那,千思百转,已想了很多事。 龙羽眼皮微抬,说了两字“无妨”,然后径直进了房间,又冷冷地飘下一句“进来再说吧”。 “对对对,进去说,进去说。”月晓如见救星般地连声附和。然后一低头也跟着进去了。再然后,谈话就在十分和谐、友好的气氛中开始,三人都心照不宣的把刚刚那个小意外给选择性的遗忘了。 周老爷最先开口:“寒小姐,上次小羽宴会上你遭遇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是我照顾不周。虽说是钟太太的儿子不懂事的恶作剧,但害得你在众人面前难堪,又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我难辞其咎。本早该前来,不巧生意上临时出了点状况,以至耽搁了,还请寒小姐千万海涵啊!”周老爷说得很郑重其事。他的过度客气让月晓真的很无奈很无奈。但月晓学乖了,被当神经病一次就够了! 所以,她微一颔首,笑容端庄得体,语气也十分诚恳,她说:“周老爷,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上次的事您不也说了小孩子恶作剧嘛,我也没在意,您更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月晓看了一眼周羽宁,“我和周小姐年纪相近,您也称得上我的长辈,对我这般客气,不是让我这个晚辈难做,平白落个目无尊长的坏名嘛?” “哦。”周老爷显然有些意外,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来,“寒小姐当真不是小女子,大度、明理。” 月晓含笑又道:“那就别这么见外,叫我月晓好了。” “好好好,那也别叫周老爷了,叫我周伯伯。”周老爷看起来十分高兴,头不住地点。 “周伯伯。”月晓温顺地叫了声。 “寒小姐今年满二十岁了吗?”一直微笑着旁听的周羽宁突然开口问。 月晓竖起两指头答:“不止不止,我二十二了。”汗哪!穿个越居然比外曾祖母还大两岁,真心接受不了啊! 028 一起吃饭 “哦,虚长我两岁。”周羽宁点点头。然后说了句月晓想去死的话,“那以后我就叫你姐姐吧。” 月晓惊骇地脱口道:“不可以!”说完她就后悔了。娘的,又反应过度了。好在她也弥补得快,紧跟着又道:“呃,我只是觉得姐姐妹妹的叫得不习惯,叫名字好,我叫你羽宁,你叫我晓晓,我外婆也是这么叫我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得特别小声,所以周羽有些有听清,身体微微前倾,问:“谁,什么?” “哦,我说这样叫显得更亲密。”月晓提高音量笑得有点不自然。 周羽宁微笑着点头。除去上次的惊鸿一瞥,今天才算是她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要问她见到寒月晓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她只有两个字“亲切”,莫名的亲切,好像她和她是有着某种亲密的联系,很奇怪的感觉。 若再论上她还是自己“曾经”暗恋的人的未婚妻,她还能对她这么的有好感,那不是更加奇怪?但她心里的感觉就是这样,那就只能解释成缘分,和眼缘了。 也许上天就是想让她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周羽宁这样想。 周老爷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龙羽,见他半仰在沙发上,眼睛微闭,似乎一点不在意他们的谈话。他垂下眼,不想他的心思被察觉。 真是意外之喜!只要小羽和寒月晓搞好关系,指不定龙家就会卖他一个薄面,那件事说不准能成。父女俩的心思完全不同,但结果都是一致的。 月晓顺势站起坐到周羽宁身边,细细打量。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去看外曾祖母,心情自然很激动。果然,和照片上一样漂亮,而且皮肤更白更细,标准的古典美人。她的目光由上及下落到周羽宁腿上交叠着的双手时,便再移不开视线。 修长笔直、纤细白皙、骨节小巧,总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双手模的手啊!寒月晓小心地执起她的手,一脸痴迷。 为什么外曾祖母的手可以完美成这样!又为什么自己没有遗传到?她的手,虽然够不上甜不辣,但离外曾祖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对面,周老爷眼珠子惊得都快掉出来,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调戏他女儿,这······这······这······ “哎,她不会是女扮男装吧?”周老爷被这个突然闪出的念头吓得不轻。就连一直似乎在假寐的龙羽不知几时也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周羽宁看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还一脸羡慕,尴尬地想抽回手,居然没抽出,暗中使了把力才挣脱,立即背到身后,温婉笑容中有丝不自然。 月晓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然后出人意料地突然掩面抽泣,周老爷和羽宁皆是一愣,龙羽的眉恍忽也跳了一下。 月晓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抱歉,我失态了。没吓到你们吧?但我这样是有原因的。”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周羽宁复又低下,“羽宁和我年轻时的外曾祖母长得很像,真的,和照片上简直一模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不想,周老爷的一句疑问让她顿时僵住。 “你外曾祖母年轻那会儿照相技术已经传入中国了吗?” 娘的,致命的漏洞啊!!好在急智还是有的,她虚咳两声,抬起头,有些羞涩地说道:“口误,我是说画像,小照,小照。” 月晓无意间瞥到龙羽,见他盯着自己,心一跳,赶紧转向别处。只一眼,她就有种感觉:他似乎看得出她都是胡诌的? 周老爷“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窗外已经高照的日头,站起身笑着和龙羽告辞:“龙九爷,时间也不早了,我和小女就先告辞了。今天多有打扰,还请见谅,见谅。”他又看向月晓向她点点头。 月晓不舍地拉着周羽宁,挽留道:“这么快就走啊,再坐会儿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赶紧道,“都到饭点了,留下吃个饭吧。” 周老爷很会见坡下驴,顺势笑道:“月晓这么有心,周伯伯也不能拂了你的心意,但周伯伯也是真的有事,小羽和你都是女孩子家家,也聊的开,就让她再陪你一会,我个老头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可好。” 月晓是正中下怀,高兴得直点头。 周老爷又转向龙羽,笑着打招呼:“龙九爷,小女再打扰一阵,您不会介意吧?” 龙羽眼皮微抬,只略略点头,冷淡得让人发指。不过周老爷神情不见丝毫影响,笑得还很有点奸计得逞的感觉,迈着大步走了。 “来,芙蓉片、瑶柱鸡丝、百合虾仁,还有糯米丸子······你尝尝,都很好吃的。”月晓把一桌子菜都夹了个遍,周羽宁的碗里堆不下了,她就往旁边的小碟里夹,一边夹一边不停催促,“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羽宁的性子一向温婉,月晓的过于热情让她有些不适应。看着面前高高隆起的碗,无奈道:“够了够了,再多真的吃不下,别光顾我,你还一口没吃呢?”声音婉转悦耳,感觉还带了点嗔怪。 “吃了吃了。”月晓象征性地夹了几粒米放进嘴里,歪着头笑呵呵地看着周羽宁,真好看,外曾祖母就连吃饭也这么有美感! 真搞不懂,她斜睨了龙羽一眼,这样气质型的大美女,要哪儿有哪儿,他居然都不拿正眼瞧,不是眼睛有毛病吧?她叭唧两下嘴,真心不能理解。 周羽宁举止端庄,吃得细嚼慢咽,十足的大家闺秀。月晓见她的碗了一些,立即开始下一轮夹菜。周羽宁见状急忙去拦,口齿不清地摇头道:“真的够了,吃不完何必浪费。” 月晓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没事,吃不完我吃,”一副理所当然,末了又加一句,“我很能吃的。” 一直目不转睛做看客的韩浩正巧低头吃了一粒花生米,呛得他死去活来了好几回才算缓过来,瞪着一双咳出血丝的眼惊恐地看着她,周羽宁也差点呛着,她低低咳了两声放下碗筷。 “咦,怎么不吃了?”月晓问。 周羽宁很平静地说:“够了,真的吃不下了。” 寒月晓半信半疑:“是吗?” “你以为谁都像你胃口这么好,能吃一整桌啊!”一道极不客气还带点嘲弄的声音从餐桌响起。月晓狠瞪了过去。韩浩吐吐舌头,低头假装吃饭,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九爷完了”。他偷偷瞄向龙羽,惊讶他依然在“慢条斯理、浑然忘我、沉默是金”的吃饭。皱眉,这饭有这么好吃吗?再看韩治,一向温润谦和的面容也浮现一丝异样。 “哎呀!”月晓突然叫了一声拍上自己的脑门,一脸兴奋地对周羽宁说,“我都忘了,上次的礼物还没给你呢。我挑了很久,你一定喜欢。”她笑得很神秘。 周羽宁先是茫然后反应过来,有些感动,可还未来得及开口,月晓已经把小离唤到跟前,吩咐道:“去把周小姐的礼物拿来,小心点。”小离答应一声小跑着去拿“蓝魔之泪”了。 过了没一会儿,小离就急冲冲地跑来,一脸惊慌失措:“小姐,东······东西没了,就······就剩这个。”她颤巍巍地递过去一个盒子。 “什么?”月晓很没有形象地大叫着站起,望着空空如也的盒子,目瞪口呆······半晌,她抬头盯住小离,吓得她又摇头又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拿,真的没拿。” 月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没怀疑你,你就是有胆也没那个心计。我是让你再去找。” 周羽宁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安慰道:“好了,我又不缺什么,你的心意我也收到了,就别为这点小事不开心了。”寒月晓嘴角抽了抽没吱声,小事,要知道买它的钱够我打断腿也能衣食无忧好几年!还会是小事吗?肉痛啊!全身都痛!!! 我发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就不信了,要是没人偷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029 爱偷首饰的元宝 送走了周羽宁,她就马不停蹄地奔回了房间,开始全方位无死角寻找,直到累得喘成一条狗瘫在床上,瞅着一室狼藉,哀嚎:“娘的,连颗蛋也没有啊!”小离望着好似被打劫过的房间,重重叹口气,认命地开始收拾。 寒月晓瞅着她,突然问:“小离,你说外曾祖母的爹应该叫他什么?” 小离微微一愣,停下手中的活,开始认真想······ 见她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月晓翻翻白眼,翻身换了个睡姿,下了懿旨:“干活吧。” “······哦。” “小姐,我是小月,我可以进来吗?”隔着门板,辛月仪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小离打开门便自顾忙去了。 辛月仪走到床边,样子有些古怪,几次张嘴又咽了回去。月晓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文,瞅着她问:“又咋的了?” 月仪突然一跺脚,恨声道:“算了还是让它自己说。”然后一扭身对着门外吼,“还不进来?” 月晓惊讶她突然就化身后娘,气势汹汹地转向门口,她也跟着往外瞅,小离抱着一堆东西一动不动的也好奇地盯着门口,然后就看到一个黄黄的小脑袋从门边探了出来。 “元宝!”月晓惊喜地叫出声。她一下从床上坐起,兴奋地向它招手。 当元宝整个身子暴露在门口时,大家才注意到它的蛇背上居然还绑着个袋子,其实就是个荷包。里面鼓鼓的,把它压的够呛,一小节路,慢慢蹭了有五分钟才费力地蹭到床边,还好是地板,否则时间还得加倍。 月晓诧异地望了眼背对着她的月仪,然后低头去看元宝,心疼得不得了,元宝的黑豆子眼害怕地往上瞅了一眼月仪,立刻移开,转而可怜兮兮地去看月晓。 月晓看它小小的蛇脸上写满大大的委屈,心里更是舍不得,爱怜地摸摸它低垂的蛇头哄道:“哦元宝乖,干妈在呢啊,不怕。”元宝似乎听得懂,头一下昂了起来。 “自己解开!”月仪一声怒喝,它刚抬起的头倏地又垂了下去,伏在地上停了几瞬,又缓缓直起蛇身,垂首咬开绳结,“叭”的一声,荷包落地,月晓和小离都好奇地盯着它,猜测会是什么? “打开。”月仪冷声命令。 元宝乖乖地咬住袋底,往下抖了几抖,“哗啦啦”掉出一堆东西,散落在地板上。 “啊,小姐,礼物!”小离惊呼一声,指着那堆东西大叫道。 月晓顺着她的手指,天呐,真的是“蓝魔之泪”耶。难怪她把整个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有!原来早就转移到外面去了。 看到它失而复得、完好无缺,月晓欣喜不已。才刚拿起,耳边就听见小离更加惊讶的叫喊声。 “天啊!这是冬云的发夹、这是流云的银链子、还有水言的金戒指、秋寒的梅花胸针、木香的兰花玉耳坠,嗯······这个是······?”小离蹲在地上,目光落在其中一枚小小的翠玉戒指上,看成色就知道是便宜货,只是······是谁的呢?龙家的女婢她都熟,可没见谁带过这个呀?这种最次的玉,除了下人,还会是谁的?她单手托腮,努力思索。 “那个是我的。”月仪突然开口,声音很是气恼。 “啊——!”小离仰起头,尾音拖得老长,一脸惊异。不是吧,主人的东西也偷? “哈哈哈······”月晓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月仪小离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她,就见她弯腰将地上怏怏不动的元宝拎起,摸着它的小脑袋赞许道:“不错,眼光不错。就是,你全身都光溜溜的,再漂亮的首饰你也带不上是不是?”月晓低头状似苦恼地看着它。 它······应该是听懂了,突然一俯身攀上月晓的肩膀,把头埋在她的后颈窝,然后就不动了。月晓愣了半瞬,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安慰:“元宝乖,别伤心,待会儿干妈挑几件更漂亮的放在你窝里,就是带不上,让你天天看也挺好是不是?” 月晓略低头,就见它的小身子微微动了动,然后昂起头和她对视,黑豆子眼又圆又亮,可怜兮兮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别装可怜,这么小就会偷东西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月仪气呼呼地上来就要抓它,月晓一把拦住,横了她一眼,“好了,它知道错了,就别怪它了,你也说了它还小,别把它吓出个心理阴影什么的,看你还舍不舍得?” “不是,它拿的是好几个人的首饰,我怎么跟那么多人交代?”月仪脸气得有些涨红,不依不饶地说。 月晓不以为然,摆明了护短到底:“这有什么,又没坏,还给她们不就好了,难不成她们还会跟一条蛇计较?”正说着,元宝突然伸出蛇信子在她脸上舔了几下,湿湿痒痒的。 月晓偏头爱宠地摸摸它的脑袋,嗔怪地又横了月仪一眼:“你看你看,知道我护着它,立马就知道报答我了。”然后她笑咪咪地看着元宝兴奋地又说,“元宝,我知道有种酒特别好喝,干妈拿给你喝,然后你就跳舞好不好?”元宝站在她肩头,昂着小脑袋,欢快地摇起尾巴。 月晓咯咯笑着把它放在床上,转身又对月仪说:“不许再凶它了。”然后不等她回答就跑了出去。屋内,小离一脸叹服,“元宝确实厉害,它挑的可都是别人的心头爱耶!”此言一出,月仪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几下,恨恨地瞪了眼床上的元宝,吓得小家伙立马不敢动,装死。 月晓经过书房,突然停住脚,因为她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李宏。她四下一扫,见无人便蹑手蹑脚地贴近门边,侧耳细听。门内,韩治垂手立于桌前,眼神炯炯,笑容闲适。 “章起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本名李宏,章起只是他一个化名,他表面上是中统的一个普通情报员,实则是共产党,专门负责江浙一带的地下情报收集。至于近期为何频频出现在sh好像是和特高科有关。****的保密工作着实不错,我们的人在这一点上查了很久也没什么头绪,就连他的真实身份也是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真是不能不佩服这些共产党人的能力啊!”他唇角勾起,笑容颇有些无奈。 龙羽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听着,眼神冰冷而淡漠。倏然他的目光越过韩治,投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韩治眼中闪过一丝顽皮,转身走向木门,他轻轻转动门锁,但并未打开,然后又走回桌前,用一种能够听到但又听不真切的声音说道:“九爷,章起的事还需要继续跟吗?还是您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龙羽静默不语,深眸中幽光倏闪,他在等······ 寒月晓贴在门上越听越听不真,不自觉就更往门上挤,然后就觉身体一空,像是没有重力一样,整个人特华丽地向前扑倒,还好地上铺有厚厚的地毯,所以落地声音并不大,不过那个姿势就讲究不起来了。 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两秒内完成的,但她却花了四秒钟才反应过来。世界安静了······她也安静了······ “月晓,怎么是你,没摔着吧?”韩治略带惊讶地问。然后寒月晓就感到一双温暧有力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臂要将她拉起,她只得就着他的手无万分羞愧地站起来。 唉,这种情况她实在是没脸再继续装晕下去了。 韩治盯着她上下打量,一脸担忧:“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没事。”这么厚的地毯想摔出点事也不容易吧,她垂着头,心里这样嘀咕。所以也就错过了韩治眼中有些狡黠的笑意。 月晓没好意思看韩治,却鬼使神差的快速地偷瞄了一眼龙羽,太快了,只看到个人形,连脸都没看清,更别提啥表情啥反应了。 “你怎么会突然跌进来啊?”韩治明知故问。 月晓默了默,抬起头佯装镇定地解释说:“噢,我走到门口,不小心鞋掉了,顺手撑了下门,哪想到你门没关好呢······!”说到最后语气还颇带点怨怪。 姐啊!走路都能把鞋走掉了,你鞋是大几码哩! 韩治强忍住笑,连连抱歉说是自己不小心反倒连累到她之类的话。 “算了算了。”月晓挥挥手,装作很大度。 “韩治你先下去吧。”龙羽突兀地突然插口道。 “是。”韩治沉声应道。没有片刻停顿,转身就走。月晓拽住他,“我跟你一起走,”说完就要开溜。韩治反手拉住她,意味深长地冲她一笑,“九爷是让我走,你急什么?”说着还轻轻把她往后推了推,又顽皮地对她眨了眨眼,倒退着出了门,顺手还关上了门。 月晓呆了呆,在她眼里一向温和有礼似谦谦君子的韩治居然也有这样坏坏的一面,她觉得新鲜又有些意外。 “过来。”冰冷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让她立刻回神。她犹豫了几秒慢慢转过身,以乌龟的速度走过去。隔着书桌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凛冽的寒意,真是比空调的制冷效果都要好哩!月晓心中暗想。 等了半晌,果然还是“敌不动我不动”的局面。月晓在心里叹口气,看着他,试探地问:“你······有事吗?” 龙羽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月晓对他们这种“我问你不答”的相处模式也储备了不少经验。正要再问,就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推到她面前。 030 再丢蓝魔之泪 月晓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疑似戒指盒的深蓝色方锦盒,眼角不觉抽?32??几下。想都没想,赶紧推了回去,很坚定地说:“不能要,这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开玩笑,戒指这种东西也能随便乱拿的吗? 龙羽轻轻瞟了她一眼,月晓顿觉后脊梁一阵寒意,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咳咳,呃,那个······我······”她哼哼啊啊地想解释。龙羽突然低低地说了句“不是给你的”立即让她住了口,倏地抬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什么?不是给我的,那干嘛放到我面前?与他冰冷无波的视线相触,他幽暗深眸中倒映出她的糗样,月晓脸顿时烧了起来。十分尴尬地低下头。 想到刚刚自己还那么一本正经的严词拒绝,她的头就更低了,同时也纳闷,不是给她的,那推给她干嘛呀!总不会是让她鉴赏鉴赏的吧! “打开看看。”处在胡思乱想中的月晓听到这话明显一愣,更迷糊了,疑惑地抬头,讪讪道,“不用了吧,我对鉴赏这些不在行的。” 龙羽深看了她一眼,出人意料地伸手拿起盒子打开,又重新推回她面前。月晓低头瞅了几眼,有些惊讶,不是戒指。黑色绒布上放着的是一枚硬币大小的东西,她趋近又仔细看了看,像是木头的,纽扣?不可能,谁会用木头纽扣,又不是兵马俑。象棋?不会,太薄了。 “这是什么东西?”月晓好奇地问。再次出人意料的,她立即就听到了回答,“你把它从中掰开,里面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我银行的保险柜,柜里有一枚印章,拿着它能够动用我个人所有财产。” 月晓惊得张大嘴,还以为是戒指呢,原来是宝藏啊,还是不用地图的那种!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果然,越看着普通无奇的东西越可能是宝啊! “那你赶紧收好收好。”她合上盖子就要推回给他,谁料被他一把按住手,然后他幽幽地说了句“以后就交给你保管吧。” 月晓差点被自己羡慕的口水呛死,咳了几下,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随后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我这人做事很粗心的,你给我管,保不准没两天我就弄丢了,那时你······后悔杀了我也没用了。” 龙羽盯着她不说话,然后突然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跟前,从盒中拿出那块钥匙木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根细细的银链,麻利地穿入木牌上的一个小孔,转眼就变成一条吊牌项链。 月晓呆呆地看着他把项链戴上自己的脖子,然后听到他低低地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会丢了。” 龙羽说罢自顾转身坐回桌后,在看到她呆若木鸡的模样时,冰冷面庞似有一瞬间的瓦解。“你可以走了。”说完这句,他便不再看她,垂首于工作。 寒月晓神游太虚般地推开自己的房门,在看到床上的元宝兴奋地朝她摇尾巴时,轻呼一声,哎呀,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等元宝游下床,转身又跑了出去。元宝眨巴着小眼睛,“嘶嘶”叫了两声,怏怏地又躺了下去。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夜的功夫,寒月晓——这位最有可能成为当家主母的神秘女子“不爱威武爱娇娘”的特殊喜好就在龙府下人中隐密地传开了······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这件事会是他们闲来无事时最有兴趣的一个话题了,当然只限于私下。公开讨论,当真是想去喝西北风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热得让人头晕。多数人都无精打采、提不起劲。唯独月晓格外的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和周羽宁电话约好,要把那件迟迟没能送出的“蓝魔之泪”给她。地点就在贝当路的一间新开的法国餐厅。 她一向我行我素。在对周羽宁的事上依然表现得很上心,别人误会什么无所谓,自己知道自己很正常那就ok了。 月晓打量着镜中精心妆扮过的自己,很满意,一转身就迎上小离有些古怪的眼神,她不在意的笑笑,拎起蓝色皮包,拉着她一起出了门,坐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黑色福特。 今天是星期日,虽然天气很热,但出门逛街的还不少,所以车开得不快。 月晓隔着车窗兴致勃勃地向外张望,在经过一个捏面人的摊点,她叫停司机,拉着小离一起下车。 在现代时,她就很喜欢这种小面人,家里买了很多,各种造型姿势的都有,当作装饰品放在玻璃柜里,朋友来家里,都觉得新鲜有创意。久而久之收集它们便成了一种习惯。 刚走到摊位,右侧忽然冲出一个人,寒月晓闪避不及被撞个正着。 小离赶紧扶住她,狠狠瞪向那人,气势汹汹地正欲教训,那人先她一步,点头如捣蒜般不停向她们赔礼道歉。月晓见他也就十四五岁左右的半大少年,满脸惊慌不安地看着她,一时哪想到这可能是小偷扒手的贯用伎俩,反而笑眯眯地安抚他“没事没事”,很轻松的就把人放跑了。 “小姐,他那么冒失,你都不说两句就放他走啦?”小离挽着月晓往回走,语气不满地说。 月晓一手拿着一个小面人,漫不经心地回道:“人家无心之过,需要那么计较吗?” 小离撇撇嘴,心里想:我看是你今天心情太好的缘故吧! 餐厅人不多,寒月晓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侍者微笑着放下柠檬水和点餐牌,留声机里放的是肖邦的升f大调夜曲,曲调优美,时而甜蜜,时而忧郁,让人沉醉。月晓看着看着,恍若有种又回到现代的感觉。 “小姐,来了来了。”小离指着门的方向对月晓说道。 寒月晓拉回心神,看向门口,就见周羽宁被侍者引领着向她们这边走来,她立即起身去迎。 “抱歉,让你等了,今天学校临时有点事。”周羽宁走到桌边,有些歉然地对她解释。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斜带着一顶同色小礼帽,帽檐处还缀着一层白纱,恰好遮住前额。 月晓一共见过周羽宁三次,恰好三次都见她身着白色,看来她的外曾祖母真的真的很喜欢白色呢!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笑得更是好像花都开了一样那么灿烂:“没有啦,是我来得早。” “咦!”周羽宁突然望向她一直拎着的包,表情诧异。 月晓茫然地也低头去看,包左侧面赫然一道豁口。“啊——”几乎是同时和小离一起尖叫起来。 她不顾餐厅其他人的侧目,“啪”地大力拉开包链,一股脑全部翻到在桌上,哗啦啦一阵响。包里也没放几样东西,她不死心地都上手过了一遍,果然,那个装“蓝魔之泪”的小盒不见了,其它一样没少,就连鼓鼓囊囊的钱包都在。 为什么为什么?寒月晓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气得想吐血。脑中灵光乍现,那个少年······亏她还······ 她差点要捶胸顿足了!! 该死的小偷!你就知道那个盒子比我钱包还要值钱是不是?是不是? “小姐,快快快,是他,是他······”小离突然一扯她胳膊,指着窗外大叫道。 月晓正气得头顶升烟,突然被她咋咋呼呼又扯又叫的弄得火更大。侧过身,口气很冲地问:“干什么?”见她手指着窗外,疑惑地朝外瞥了一眼,然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对街的某个商铺前站着一个少年,不时有行人从他身边走过。月晓眯着眼又定睛看了看,那个小偷!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店外冲,压根就忘了周羽宁的存在。小离紧跟了两步又折回来,把散在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扫进提包里,然后急匆匆追了出去。 周羽宁傻愣了几秒也追了出去。这大概是她头一遭顾不上大家闺秀的样子。 月晓心理上是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过去,可现实却多有掣肘,高跟鞋呀!还是很高的那种!她歪歪扭扭地边跑边高喊“你给我站住——”殊不知对小偷来说,这个词对他们有多么敏感。那个少年连人都没去看,就往喊声相反的方向跑。 等月晓哮喘病发作似的跑到对街时,只看到少年在人群里几个穿梭,就没影了。月晓索性脱掉鞋子坐在路边,一边大喘气一边低声咒骂:“混蛋,跑得真快······!”全然不顾路人对她的注目。 “抓到了没?抓到了没?”小离急匆匆地追上来,一脸期待地问。 月晓像看白痴一样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眼盲啊?” 小离被她一骂,怏怏地低下头去。 “晓晓,你没事吧?”周羽宁微喘着也跑了过来,还好学校体育课没有白上。见她坐在地上,头发凌乱,鞋也掉了,以为她吃了什么亏,连忙扶住她,担忧地问。 月晓这才想起自己追小偷竟然把外曾祖母扔在了餐厅里。一时尴尬、歉疚、羞窘全都浮现在了脸上。她搔搔头:“对不起啊······” 周羽宁愣了愣连说:“没事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就是让他跑了。”她沮丧地说道。 “不行,我得去巡捕房,画张画像,全城通缉。”寒月晓“霍”地突然站起,扶着小离,飞快地穿上鞋子,就要往霞飞路的方向走,两人拦都拦不住。 031 清风明月楼(1) 她们原路返回餐厅。因为来时车停在前门,她追小偷时走的是后门,所?32??司机应该不知道,还在前门等她们。 月晓远远地就看到停在路边的车。快到正门时,与之斜对的一条小巷里传出几声莺莺燕语,她随意瞄了两眼,立即停下脚,睁大眼睛。小巷的深处有一家店,朱红色的大门洞开着,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分外显眼。正中的匾额上写着“清风明月楼”几个字。门前站着两个打扮得极为妖艳的女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一家妓院。 清风明月楼,不错,先聊聊清风、说说明月,最后再一起滚滚床单,的确要比叫什么倚红楼、翠香阁之类的高雅些,不过,让她真正停住脚的确是——门前站着的一个穿灰色长褂的瘦削男子,此时正和那两个女子说着什么······ 月晓站在巷外,从她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男子的侧脸。章起,李宏,那个前两天她刚知晓是她外曾祖父的人!她原本还在想,怎么才能再见到他。 在她的记忆里,现在李宏和周羽宁还并不认识。她实在好奇,两个生活轨迹完全不同的人是如何相识相许的。能够见证外曾祖父外曾祖母的爱情全过程,寒月晓光是想都觉得振奋。 见他径直走入门内,月晓想也没想跟了进去。没走两步,手臂被人同时拽住,周羽宁靠近她不太自然地压低声音道:“晓晓,那里不能去。”小离也在旁拼命点头,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 月晓看他进门转眼就不见了,心里着急又没法解释,只得一边挣脱一边说:“我看到一个熟人,很久都没联系了,有些担心。”拉拉扯扯地还没走上台阶,那两个女人就堵了上来,警惕地质问道,“你们想干嘛?” 月晓挣脱小离的手,从她拎着的包里拿出钱包,利落地抽出五十块钱递到二人面前,微笑着问:“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她的出手大方让两个女人有些动心,但谁也没有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能进。”搞什么,她们这里——男人来了寻欢,女人来了砸场,千古不变的定律。 左边的女人稍稍打量了寒月晓几眼,见她穿着考究,旁边两个一直拦着她的姑娘,一个丫鬟装束,一个绝对是富家小姐。由此更加确定她是某个富家怨妇,带着丫头小姑子前来捉拿自家偷腥丈夫的,最后必定还要砸个场,发泄发泄怨气。 月晓愣了下,没料到她们会对钱无动于衷,心中焦躁,语气不善:“为什么我不能进?我钱给少了吗?” 左边那个女人用一种“你会不知道”的讽刺眼神瞅着她。月晓翻了个白眼,退而求其次,把钱直接塞到左边女人丰满高挺的胸脯上,女人下意识地接住,然后就听到她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进去找谁的?” 这个问题可以有!右边那个女人快速抢答:“哦,他来过几次,都是找小夜姑娘的。”左边那个斜睨了她一眼,她装着没看到,只两眼放星地盯住那位胸前的那几张票子。 月晓“哦”了一声,忽然把整个钱包塞进右边女人的手中,眼都不眨一下地说:“放心,我不是来捣乱的,我也是来寻乐的,你看我多有诚意是吧······” 月晓暗示性地往下瞄了瞄被她紧紧攥住的钱包,笑咪咪地又说,“呃······看来这位小夜姑娘不错,今天我也点她吧。”边说边试探着往里走。两个女人犹豫了一瞬半推半就地假拦了几下就让她进去了。 周羽宁和小离见她们拦不住,一着急也跟着要进去。两个女人见状,很有默契地一人挡住一个。周羽宁情急之下,一把脱下右腕上的玉镯塞进拦住她的左边女人的手里。趁她愣神的功夫,一侧身也跑进门去,身后小离扯着嗓子在叫“小姐,小姐,小姐······”她身无长物,那有贿赂的资本! 月晓顺着章起消失的方向边走边找。看不出来,这里门面不大,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很像某个富绅商贾的郊区别院,幽深宁静,阵阵花香,一点没有电视上那种人声嘈杂金堆玉砌的低俗感觉。 一段路走来,半个人影也没见着,不是很反常嘛!她微感诧异。抬头看看已经西照的日头,恍然想到现在还不到晚上,上工时间未到,自然冷清。这样更好,不引人注意,方便找人,她这样想。 “晓晓,等等我。”身后传来周羽宁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寒月晓诧异地回头,她怎么跟来了?那两个女人怎么没把她拦住。她微微蹙眉,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让周羽宁和章起在这里碰上,那铁定完蛋!历史会不会就此改写?她是不是立马就会消失啊?越想越复杂。 周羽宁追上她,见她皱眉盯着自己,拍了她一下疑惑道:“你怎么了?” 月晓“哦”了一声,无奈笑道:“你怎么进来了,这个地方不适合你这个千金小姐来。快出去吧。”边说边把她往回推。 周羽宁拦住她回身道:“我不能来你就能来嘛?”这个地方她本意上是不愿来的。她是新时代女性,提倡的是男女平等。这种残害女性生理,践踏她们尊严的旧社会产物,她是深恶痛绝的。但当今社会,女性的自我觉醒意识还处在矇昧时期,少数走在时代前沿,思想超前的女性对此除了愤恼痛心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月晓拉住她苦口婆心地还想再劝,身后突然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踏踏”声,两人一起转头去看,一个穿着旗袍的高挑女子款款地朝她们这边走来,旗袍开叉开到几呼若隐若现的暴露出屁股。月晓暗自啧啧两声,心说这大概是露臀的最高水平了吧! 那个女人看到月晓她们也是一愣,停下脚。月晓趋前两步,笑咪咪地向她问路:“美女姐姐,请问小夜姑娘的房间在哪里?” 那女人将她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漫不经心地问:“你找哪个小叶?” 月晓一呆,茫然道:“小夜还有几个?” 女人嗤笑一声,涂满丹蔻的手风情万种地拨弄着自己的波浪卷长发:“当然,两个,叶子的叶夜晚的夜。 月晓惊得张大嘴,把外面两个女人在心底骂了千百遍。暗自思忖,唉!只能多花点时间,多跑点路了。 “那姐姐就把两个人的都告诉我吧,我自己去找。” 那女人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手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慢悠悠地开口道:“一个最南边一个最北边,你可要多花点时间了。”'说完又瞟了她一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月晓立马就懂了,难怪一问就说,又是一个以为她来干架的! 女人抿唇笑着从她身边径直走过。月晓看看南面又看看北面,重重地叹口气,拉着周羽宁往南面走。算了,碰碰运气吧,说不准就蒙对了呢!瞄了眼周羽宁,也没时间再劝她回去了,就这样吧,要是找到章起就让她在外面等好了。 路上又碰上几个人,才弄清楚,这栋宅子的东南西北各有两幢木楼,每个楼里分别住着十个姑娘,她要找的那两位方向确是南辕北辙,但都是住在楼上。 “哎呀!”周羽宁突然惊呼一声,快步冲进楼里。月晓两步跟了进去,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周羽宁拉着她,神情慌张。扬头看了门外好几次,见没什么动静,才稍稍放下心来。扯了下月晓小声说道:“怎么办,我看到熟人了。” 月晓呆了呆,心说不是吧!我想见个熟人费心尽力的,连个人影也没找着。你随随便便就偶遇成功啦!天啊,你太欺负人了!她望天想要垂泪。 032 清风明月楼(2) 周羽宁不自觉攥紧月晓的手,惊慌失措地喃喃道:“不知道单叔叔有没?33??看到我,要是他告诉我爹,我就完了。” “别自己吓自己,就是真看到了,到时你爹问你,你抵死不承认不就好了。”寒月晓满不在乎地拍拍她的背安慰。 周羽宁张口结舌。在她这个从小循规蹈矩、诚实听话的孩子眼里,说谎骗长辈那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她怎么能做! 张口正要反驳,脸色突地一变,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月晓再一次没有淑女形象的就往楼上窜。 月晓被她拉着还想问怎么了,倏地听到外面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方向还是朝着着她们这边,立即闭上嘴。 “呵呵,单老板,您好久没来我们这儿了,秀儿她们一直惦念着你呢。” “哈哈哈······耗子,几天没见,你更会说话了!”又是一阵大笑,马屁拍到点上了。 “最近忙了些,今儿得空不就来了。” “这时候秀儿应该也起身了,小的就不通报了,让您给她个惊喜吧!”耗子谄媚地送他到门口,接过单老板递来的一块大洋,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个时间,各房的姑娘们应该都在梳洗打扮,为晚上能多赚几个大洋努力着,所以各屋都是门户紧闭。周羽宁像只无头苍蝇拉着月晓四处乱窜。 在听到楼梯口传出上楼的脚步时,周羽宁一张俏脸由红转白,吓得不轻。月晓也急了,四处张望,寻找着可以让她们藏身的地方。无意中发现,有一扇门关的不实,是虚掩的。她一喜,想都没想拉着周羽宁快走几步推门进去,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会不会吓到别人。先避过眼前再说,反正都是女人,也不怕会不好解释。 只是,要真能如想象那才行!后来的月晓每回想到这事都后悔的想哭。总是会叹气,要是能让她提早知道她们进去后会发生的事,那她宁愿背上荆棘条早早地去周府向周老爷请罪,也绝不会进去。可惜,这个世间最买不到的就是——提早知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屋子静悄悄的,朝南的几扇窗户都关着,光线严重不足,但是确定没人。月晓舒口气正想坐下,门口突然响起男女的调笑声,正巧靠近床边,月晓一蹲身就钻到了床下,见周羽宁还傻站着,探出手也把她拽了进去。 同时门被大力推开,一对胶在一起的男女急不可耐地走进来。灯猛地打开,窗帘也被迅速拉上,趴在床下的月晓只觉得头顶上方猛地一沉,然后动静就大了,还配上哼哼唧唧的男女混合音。 月晓不放心地用手指顶了顶床板,思忖着这年代应该没有劣质床吧?不会因为压力过猛“咔嚓”一声就报销了吧?那她们多无辜啊,即便不死也得残!这么想着也顺带瞟了眼周羽宁,她低着头,用手捂住耳朵,一张俏脸红得要燃烧起来。 作孽呀!寒月晓想给自己一巴掌,奈何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她怎么能把外曾祖母带到这里来呢?这会对外曾祖母的纯洁心灵造成多大的影响啊!她在心里使劲数落自己。又偷眼看了看她,担心她再不走,搞不好外曾祖母就会因为脸红羞愧而爆血管了。 月晓揭开床单一角看了看,又瞄了眼还在剧烈摇晃随时可能坍塌的床板,暗暗思忖,只要小心一点,应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出去。 她扭头对周羽宁耳语道:“我们小心点爬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周羽宁只犹豫了一秒就点头。 月晓撩起床单刚探出两只爪子,触电般的又缩了回来,床单随之垂下。周羽宁见她一脸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正要问,被月晓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隔着薄薄的床单,周羽宁看到门被无声推开,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隐约出现在门口,周羽宁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她们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地看着那双脚来到床边,一直都在颤动的床突然静止不动,死一般的寂静。寒月晓怔了怔,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几秒后,汩汩的鲜血顺着床单流到地面,两人都惊骇地瞪大眼睛,周羽宁死死地捂住嘴,身体不住颤抖。刺目的红色下,她们看到那双脚迅速离开,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又合上,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她们的感官和心理。 周羽宁脸色煞白,除了还知道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月晓也吓得够呛,以前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居然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就成了某个凶杀案的两个目击者之一。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啊! 虽然没有看到凶手,但两个被害人被杀时都没有任何挣扎或呼救,仅凭这点她推断凶器应该不是刀之类的锐器,因为虽然床上的人在翻云覆雨,即便一时不察,但只有一人受袭,另外一人不可能连呼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是枪,装了消音器的枪,只有它才能如此迅速又无声无息的连干两人。这样······就更排除了小偷混混抢劫杀人的可能,他们肯定买不起这么高端的作案工具。 不过月晓没时间再分析到底是情杀?仇杀?还是别的什么······她想到了一个更迫切需要立刻去做的事情——她们必须在被人发现前离开这间屋子,否则她们一定会从目击者荣升为嫌疑犯,那可就摊上大事儿!! 两人忍受着满屋子血腥味和喉咙不断涌出的恶心感又等了会,确定凶手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月晓向她示意,跟在自己身后一起出去。周羽宁强忍住恐惧点点头,雪白如纸的脸色找不出一丝优雅和澹静。寒月晓既心疼又后悔。 她们趴在逼仄的床下有一段时间了,四肢都有些僵麻,但谁也没停一下,强忍着爬出来,站起身都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敢往后瞄一眼,疾步就向门口走。 033 清风明月楼(3) 月晓小心地把门拉开一条缝,警惕地向外张了张。楼梯走廊空荡平静,?32??有任何异常,她紧绷的心这才微微放松。打开门,边走边对周羽宁招手,示意她跟上。周羽宁刚迈出一步,就惊骇地失声尖叫,随即又被她捂住。同时白凤的所有动作也在一瞬间凝固。 一把枪直直地从她头顶上方垂下,枪口冰冷地抵住她的天灵盖。她只觉头顶刮过一道气流,眼前便多出一条人影,枪口须臾间又抵上了她的眉心。 在门口一直等着的小离眼见几次冲刺无果,急的直跺脚,又恨看了门口那两个始终不放行的女人一眼,重重地叹口气,一转身跑了。 两个女人瞟都没瞟她一眼,一个只顾着数钱,一个痴迷地盯着手镯发呆。 寒月晓大脑短暂的空白后,倒冷静了些。她试探着慢慢往后退,男人一言不发也随她退入房内,反手关上门,枪始终不离她眉心。 “晓晓······”周羽宁哭着跑过去。 “别过来,也别说话。”月晓随即压低声音喝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男人,生怕他会突然给周羽宁来上一枪,那自己真是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男人看她年纪不大,被枪指着头还能如此沉着应对,毫不惊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赞赏,缓缓说道:“你的遗言?”他唇边浮现一个残酷的笑,就算是对她有如此表现的一个奖赏吧。 “大哥,我······有很多遗言的。我还这么年轻,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还没享受到,你就好人做到底,让我一次说完吧!要不······你先把这个拿开一点,我再说?”月晓注视着他,试探地把手伸向抵在头上的枪,一颗心跳到了喉咙口,生怕他突然就扣动扳机,让自己立马翘辫子。 男人突然皱眉,吓得月晓赶紧缩回手,故作镇定地看着他。男人不说话盯着她看了会儿,还真就移开了黑洞洞的枪口。月晓心中窃喜,刚要吁口气,缓缓绷紧的神经,谁知男人放下的枪倏地对上了周羽宁,把月晓吓得差点心肌梗死,想也没想挡在了周羽宁身前,没辙道:“算了,算了,你还是把它对着我吧。” 她的本意是想拖延时间,等等会不会有人进来,或是想到什么脱身的办法。她清清喉咙,开始说遗言:“大东门的水晶饺子我想吃,刘老头的糖炒栗子我也很久没吃了,霞飞路新开了家剧院我还没去过呢,还有百货公司买的一条裙子我钱还没付了。哦,还有,呜呜······我才二十二岁,还没嫁人哩,你就多烧几个纸扎男给我,记得,一定要帅哥,特别是唇红齿白的那种,我最喜欢了。”她东拉西扯胡说八道,一边借着抹眼泪四处乱瞟,想着有没有可能找机会带着周羽宁一起逃出去。 男人放下枪,面不改色地听她一通胡诌,既不恼也不急,反倒一副好以整暇的悠闲模样。 “你可以拖延时间,这里今天不会有人来,你可以慢慢说你的遗言,再多我也记得住。”他突然开口,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月晓一呆,咂了咂嘴,狐疑地反问:“为什么?” 男人笑而不答。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脖颈上偶然露出的木牌项链时,目光倏地一凝,月晓还不及反应,就被他猛地掐住脖子,她真被吓到了,拼命去掰他的手,从喉咙里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放手,快······放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周羽宁都吓懵了,待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也扑上去拼命地扯男人的胳膊,男人看也没看她,狠狠一脚将她踹出。男人周身迸发出骇人的冷意,双眼如野兽般逼视着她:“你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月晓被他掐得几乎双脚离地,脸都涨成猪肝色,离嗝屁也就差那么一咪咪,哪还说得了话! 男人见她双眼发白,理智总算恢复少许,手稍稍松了些力道,月晓好像缺氧的鱼拼命地大口吸气。男人目光深沉地盯着她胸前的木牌,重新用枪指着她的头,又重复了一遍:“说,你为什么会有他的东西?”语气平静却更加骇人。 寒月晓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愤怒地盯着他。妈的!反正老娘也活不成了,老娘就是不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男人微怔,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不要命。他眯起眼,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普通却又几次出乎他意料的女人。半晌,男人“哦”的点点头,似是问她似是自语地说道:“你就是外界传言的他的那个未婚妻······?” 月晓梗了梗脖子,声音平平地说:“不是,你不也说了是传言嘛。” 男人盯着她,突然放声大笑。 寒月晓诧异地看着他。她说了什么值得他笑成这样?都说杀手是有神经病的,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啊——”周羽宁突然凄厉的一声惨叫。男人目光倏地一寒,枪口瞬时对上了缩在墙边的她。月晓魂都吓飞了一半,大叫“不要——”,准备冲过去替她挡子弹,但被男人一把拽住。 周羽宁缩着头蹲在墙边,根本没有看他们,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床的方向······ 顺着她的视线,寒月晓惊惧地捂住嘴,心脏差点就不跳了。就连那个男人,脸色也是一变,他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床上的······ 床上那具原本早该死透了的男尸,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在没有活人帮助的情况下自己坐了起来······被单滑落,露出头部和****的上半身。他是头部中弹,整个头面部都被鲜血浸染,眼睛暴突着,死死地瞪着前方,狰狞而恐怖。 他的眼神凝固,没有一丝神采,月晓忽然意识到,他不是没死透,更不是灵异事件,他只是医学上说的,人死后的一段时间内,神经系统还处在活动状态,此时若受到外界某种刺激,身体就会出现颤动,甚至坐起,像是诈尸一般。 月晓暗暗定了定神,偷觑了男人一眼,见他全副心神都放在床上那具男尸上,枪一刻不离地对准他。她心中暗喜,就是没文化呀!她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他没反应,她又退了一步,他还是没动静······当然,她没有蠢到以为这样就能逃跑。 靠窗的小桌上有一个酒瓶,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她反手抓起背在身后,又靠近他,装着很害怕地说:“不是诈尸吧?他会不会突然扑过来?”说完,她就眼尖地看到男人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动了下。月晓无声奸笑,再毫不迟疑,举起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向他的后脑。 趁你弱要你命,果然是活命第一法则啊! 然而,并没有她想像中的——立即倒地,不省人事。他只是踉跄的前倾了几步,倏地回头,愕然而凶狠地盯着她。寒月晓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紧贴着窗户才停下,脸刷的就白了。不是吧,这是天要亡她的信号吗? 男人的手摸向后脑,疼痛使他额间的青筋暴起。当他看到满手的鲜血后,眼中蓦然迸发出怒火,枪再次变动位置,但,却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莫名的犹豫了······ 寒月晓退无可退,身体却还本能地往后仰。窗户本就没有关牢,窗帘更是一点阻拦作用没有,在重力影响下,月晓连惊呼一声都没有就摔了下去。 男人迅速冲上去却只抓到一只鞋子,怔怔地看着她摔了下去,同时门被人大力敲响,接着就是踹门的声音。 男人又深看了一眼楼下,再不迟疑,迅速推开北面的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还带上了那只鞋子。 034 受伤(1) 寒月晓只觉得腰一阵阵的抽疼。哎哟······记得自己年纪也不大呀!怎么这么快就腰椎间盘突出了?火箭筒的速度吗? “哎哟,好痛······”她忍不住呻吟,耳边立刻就传来小离欣喜的叫声。月晓被她的聒噪吵得厌烦,微微皱眉,却也睁开了眼睛。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是自己的房间。腰部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思维逐渐清晰,昏迷前发生的事全部涌了出来······ 她意外从窗户摔下,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啊!还知道护住头、胸腹部,所以落地时是蜷缩着腰背部先着地的,怪不得腰会这么疼,原来不是腰椎间盘提早老化呀! “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小离凑到她面前紧张的问。 月晓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小离死死按住,伏在她胸前,大哭道:“小姐,你千万不能起来啊,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小离我真的就要去陪我奶奶了,呜呜呜······” 月晓被她压得不能动弹,哭笑不得地瞅着趴在自己胸前哭得一颤一颤的她,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拍拍她的后背,月晓无奈道:“拜托,先起来行吗?······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动作非常触我霉头嘛?尤其我现在还是个病人······” 小离直起身,泪汪汪的大眼茫然地瞅着她,寒月晓无语··· “说说我昏了以后的事,还有我这腰到底什么情况啊······”月晓斜瞅着她问。 小离赶紧擦掉眼泪,吸吸鼻子,回道:“那天我一直等不到你们,就赶紧回去告诉九爷,九爷立刻就带着阿治少爷、阿浩少爷一起去了那里,就连明月楼的老板也到了。那两个女人吓坏了,立即带九爷他们去了小夜姑娘房里,可是没有。想到你可能去了另一个小叶那里,还是没有。明月楼几乎所有人都出动了,找到你的时候,你摔在楼外的草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 “哎呀,我外曾祖母怎么样了?”寒月晓突然惊叫一声,她混蛋啊,昏个迷就把外曾祖母给忘了!天哪,他没打中自己,不会恼羞成怒的就把外曾祖母给灭了吧?想到这个可能,她惊恐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真的挺像濒死期的人。 “谁,谁的祖母?”小离被她吓得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问。 “你耳背了,我是问周羽宁怎么样了?”月晓瞪着她,心里却惴惴,生怕听到一个噩耗。 小离恍然,同时又闪过一丝疑惑,我真的听错了吗,好像我听到的就是什么祖母来着?这个怀疑一闪而过。她摇摇头道:“周小姐没事,阿浩少爷撞开门,就看到她晕倒在地上,不过她没大事儿,就是惊吓过度。昨天她还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呢。” 月晓愕然:“昨天?我晕几天了?” “两天。”小离比出两根手指。接着又解释,“医生说你腰椎有好几处都骨裂了,怕你受不住疼,给你用了止痛针和镇静剂,让你好好休息。虽然不用手术,但还是至少要在床上静养一个月才行。” 月晓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她面前,怀疑地问:“你确定一个月?” 小离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嗯,医生就是说一个月。” 月晓眉开眼笑。还好还好,就躺一个月,不是一辈子。她还真怕摔个高位截瘫什么的,那就惨了,自杀估计还得找别人帮忙。 呃······她忽然想到一个被忽略的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在床上躺一个月,不就是说一个月的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解决? ······那怎么行? 她瞅着小离可怜兮兮地说:“小离,要不你多找几个丫头来照顾我吧。你一个人气力太小,我虽然不重,你也抱不动的,反正那啥啥的我是肯定不会在床上解决的!”她一脸坚决、抵死不从的表明态度。 小离愣了愣随即摇头:“不需要。” 这回换月晓愣了,她呆了呆,惊讶地重复:“不需要?” 小离望着她很肯定地点头:“对,不需要。” “为什么?”月晓不解。 “因为······”门突然被推开,小离话刚冒头又咽了回去。在看到是龙羽时,她立即站直身子,恭敬地叫了声“九爷”。 月晓平躺在床上,赶紧合上眼,装作还在昏睡。龙羽走至床边,瞥了一眼她,对站在床边的小离低声吩咐:“去收拾吧。” 月晓疑惑,收拾,收拾什么?她等了一会儿,听到小离一会开柜门,一会哗啦啦的响。终于忍不住,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更加奇怪了,小离不停把东西装进一个包里,让她惊异的是,那些都是她平时常用的东西。 她也不装睡了,伸直脖子喊道:“小离你干什么,那些都是我平时要用的,你把它们收到哪去啊?” 小离的手顿了顿,瞄了眼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龙羽,犹豫着说道:“对呀,所以收拾出来方便你用嘛。” 什么意思啊?月晓两眼闪着问号,表情茫然。 “是我的意思。”龙羽突然开口,声音透着一种不容违逆的冷意。 月晓使劲地眨眼,消化他的话。突然她的嘴张成了o型。床和沙发距离较远,平躺着的月晓以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所以只能可怜的聊胜于无的对着空气不敢置信地说道:“不是吧!龙羽,你要赶我走?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以前身体康健、四肢发达的,你不让我走。现在我残废了,腰断了你就要赶我走,你······你太过分了!”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一次换气都没有,真是难为她了! 月晓气不过地瞪着空气,然后蓦地就看到龙羽站在了她的视线里,正居高临下的冷冷地俯视她。她一怔,猫啊!是长了脚垫了吗?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错,这么中气十足,应该是恢复了。”龙羽淡淡地说道。 “我没有,你没看到我都爬不起来了吗?”月晓急了,委屈地驳诉他。完全误会了人家指的是精神上的,不是身体上的耶! “九爷,差不多都收拾好了。”小离拎着包走到床边,龙羽点点头低声道:“拿去我房间吧。” “什么?” “是。”寒月晓的惊叫和小离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小离低头迅速地提包走人。远离暴风圈,才能不受牵连,这点处世之道,她还是懂的。 “你,什么意思?”月晓瞪着他再次拔高了音量。 035 受伤(2) 她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他是住腻了自己的房间,想跟她换换房而已。 “我不去。”她仰头恨恨地瞅着他。我现在半身不遂,你就想趁火打劫,太龌龊了,打死都不去! 龙羽的回答是掀开被子,一点没理会她的张牙舞爪、怒气勃发,双臂稳稳地托住她身体,将她抱离床铺,动作轻巧,没有让她感到一点痛或不舒服。 寒月晓被他的超级强盗行径气得大叫:“我说了不去,不去,要不你去变性,我再考虑考虑······”一边前蹄后爪乱蹬一气,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牵动到腰部的患处,疼的她呲牙咧嘴地直抽气······ 龙羽低头看着她,淡淡道:“如果你想在我房间住的时间更久些,你可以动作再大些。” 月晓动作一僵,看着他,哭丧着脸问:“你的意思不会是要服侍我到病好吧?”她是彻底吓到了,要是他敢说是,她肯定就直接吐血而亡了。 龙羽低头看着她,在她惊恐地表情下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寒月晓想晕啊,可是身体太强壮,迟迟倒不下去! 被他抱着出了房间,也就是隔壁,半分钟的路程她就被轻轻地转移到了另一张大床之上。陌生的味道,不过还挺好闻的,她不自觉嗅了嗅鼻子······矮油,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龙羽放下她,很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转身,被她一把拉住胳膊。形势比人强,她也没办法。再看看怀柔路线管不管用。 她可怜兮兮地望向他,商量道:“你看,你平时那么忙,我现在又行动不便的,真的不好麻烦你,小离,也有经验不是,还有小月,就让她们照顾我就行了,你看这样好不好?”真是低姿态低到家了! “不好。”龙羽很干脆地拒绝。把她的低姿态“啪”的一下打掉,重新换上一副后娘脸。 “为什么?”她咆哮。又是这句,她自己都觉得这句都快变成她的口头禅了! 他反手握住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月晓一惊,他手的温度经过她的皮肤传入她的心脏,心蓦地像一尾活鱼跳离了水面不停地乱扑腾。如果现在测一下心跳,应该达到中度心脏病的程度了吧! “我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你所困扰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凝睇她,冰暗黑眸蓦然闪亮一下。 月晓嘴角抽,眼角抽,全身都抽,你也知道是困扰啊!!她是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不抱任何希望的绝望地又说:“我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会让人诟病的!” “我不在乎。” “······” 其实她这么抗拒和他同屋的原因绝不是怕吃亏什么的·····相反,像他这种世间少有的极品优质男,和他同屋,就是同床,她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哎,可惜啊,谁叫她是穿来的,她多怕长期美色当前,受不了诱惑,动摇自己回家的坚定信念啊!!! “我渴了。”月晓突然说,要照顾是吧,我就让你照顾到吐血! 结果是吐血了,不过不是龙羽,是她自己······ 一个茶碗轻放在床头柜上,龙羽弯腰把她的头稍稍抬起,靠在床上。她瞥了一眼伸到她唇边的瓷勺,摇摇头:“不要勺子。” 哼哼,她想,等你拿碗,我也不要,就是找茬,看你怎样?可是唇角还来不及勾起,唇就被吻住了。她睁大眼睛,只感觉一道温热的液体滑入口腔,顺流而下,她一时没准备,还呛了两下。 他放开她。 寒月晓不敢置信:“你干嘛?” 太猖狂了!她床还没有焐热哩,就就就····· 不过感觉还不赖,当然是心里想的,面上一定要愤怒愤怒的······ “是你不要勺子的。” “我······你······”月晓气得够呛。 “我是让你拿碗给我。”她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是吗?”龙羽冷眸微微扫过她的脸,她脸一红,低下头,咳嗽道:“当然。” “那还要吗?”他把碗递到她面前,她赶紧接过,一口气喝完,把碗递给他时,偷偷瞄了他一下,眼睁大,结巴道:“你······在笑?” 是她眼花了吗?应该没花,可是,他也会笑吗?不可能吧,但她分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是笑是什么?在月晓眼里,这一眼的惊骇不亚于看到外星人的震撼。 龙羽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月晓被他看的心里发毛,陡生出一种感觉——他是不是有哪不一样了? 小离进来收拾碗,月晓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小离抿嘴一笑,不用吩咐就去准备晚饭了。 这顿饭吃的真辛苦。她不想让他喂又不敢不让他喂。 那种······喂法她真心受不了。 窗外黑夜沉沉,房间寂静无声。月晓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有原因的。她梗着脖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紧闭的浴室门,他不会打算跟她挤一张床吧。 虽然床很大,睡三个都没问题,可是······那个······自己肯定会失眠的。睡不好病也好得慢,那怎么行!愁啊······烦啊······一直到浴室门打开,龙羽穿着睡衣走出来,还好还好,她庆幸,不是裹着浴巾出来的······ 想到浴巾,自然就想到上次意外不小心扯掉他浴巾的情景,脸立马就红了,比辣椒还红。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不能不说,真是会让人疯狂的那种,还有······她扯过被单捂着嘴偷笑,不经意瞄到龙羽站在床边,皱眉打量着她······ 于是她盖着被子石化了······ 他绕到另一边,很自然地掀开被子,在她震惊的目光下也躺了上去。月晓嘴角抽搐,和偏瘫差不多,“你······” 龙羽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说道:“这是我的床。” 月晓大眼睛眨了又眨,简直不可思议,眼前的真是她认识的那个永远没有一丝表情,说话永远没有起伏的龙羽! 036 受伤(3) 月晓直挺挺的像一具僵尸,直到睡意一波波袭来,她才困不住睡了过去。 半夜,正是酣睡的时候,她却被自己的尿憋醒。睁开眼,瞥了眼三尺外的龙羽,月光恰好打在他脸上,他双目紧闭,面容冷峻,睡得不醒人事。 月晓撇撇嘴,小声抱怨:“还说伺候我,睡得都要流哈喇子了。”诬蔑,纯粹是抹黑!其实她是见不得他睡觉都能睡得这么有格调,真心不让人活! 她动动胳膊,想试看看能不能自己坐起来,就在她手想用力撑住床时,被龙羽一把抓住,同时,黑暗中他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月晓惊讶地侧头:“你醒了?”月光下,他的黑眸炯炯明亮,哪有一点刚睡醒的迷朦不清。 “你装睡?”月晓指控。 龙羽瞟了她一眼,兀自坐起,穿鞋下床,绕到她床边问:“想上厕所?” 寒月晓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模糊不清地应了声。哎,丢脸也只能丢了,这年代又没有尿不湿······ 他打开壁灯,将她抱起,走进卫生间,把她放在马桶上,直起身,对着她的头顶问:“还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月晓连连摇头,脸红得像关公。 他快走到门口时,又听到她哼哼啊啊地又说了一句:“把门关上。” 听到门被关上,白月晓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和自己的睡裤奋战。脱裤子这个动作正巧牵动到患处,一疼一大片,哎呦声不断······总算解决了生理需求。心里突然就羡慕起小屁孩们的开裆裤,也给她弄条吧! 重新被抱回床上,躺好,熄灯。月晓睁着眼睛,睡意全无。天有些热,有半数窗户未关,薄纱窗帘被风吹得猎猎飞舞。 她感觉有些凉意,将胸前的被单往上拉了拉,瞥了眼龙羽,她问:“你有很多仇家吗?” “不清楚。”寂静中响起他冰冷漠然的回答。 月晓侧头看着他,轻轻皱眉。他就这么不在乎生命吗?还是太过狂妄,以为天下就真的唯他独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难道不懂吗?她不知不觉就为他担心,自己还没有察觉,眉越攒越紧。 “你担心我。”黑暗中龙羽一贯冰冷的语调突然有些不一样了。 “做梦,我是怕你连累我。”月晓有种被人戳中心里的羞恼,立即大声驳斥道。“你看。” 她一指胸前垂挂着的木牌,一脸气恼地又道:“就是你非要我保管这个,害的我······差一点就被他掐死了!谁想到那个杀人犯一见着这个就抽风啊,还一脸怨毒地问我从哪弄来的,我冤不冤啊!”那种完全窒息,头胀的要炸掉的痛苦感觉,直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脖子,在她的勒痕处来回地轻轻抚摸。已经过去两三天,勒痕已经浅淡到几近不见。 她一怔,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龙羽的动作一滞,缓缓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他的,很快。” “睡吧。”他放开手,重新躺好。 月已过中天,明月皎皎,一室银华。 月晓心绪难平,腰又隐隐抽痛,折腾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听到她呼吸渐渐平顺,隐隐还夹杂着细微的鼾声,龙羽缓缓坐起身,长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真的很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她会做一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 他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睡着的她乖巧的像一只小猫。醒着的她就像一只永远不知疲累的小鸟,表情总是那么生动,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活力。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特别,在遭遇困境,别人都哭泣无助时,她却能在逆境中求生,让他想到小草,那种平凡无奇,却能遍地都是,无论怎样恶劣环境,来年都能见到它。 对,就是她身上的那种顽强如小草的的生命力让他着迷,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哪怕倾尽所有。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凝注,幽暗黑眸宛如黑幕下蓦然闪动的星星,那样耀眼明亮。直到满室银华散去,天光见晓,他才移开视线,翻身下床,脚步极轻缓地离开。 就这样出奇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寒月晓也有些习惯和适应了龙羽每天不停地在她眼前晃悠。他每天会在房间里工作,韩治和韩浩也时常过来向他汇报工作,顺便和她打打屁。 实在是因为龙羽太惜字如金了,这几天她基本都是自说自话,偶尔他才给个面子,答上两句,她感动得差点就涕泪横流了! 这是恶习,必须得改!这是月晓和他呆了十天后爆发出的最大心声。 她复原能力确实超强,只过了半个月,就能在小离的搀扶下下床走几步了。不过龙羽下了命令,房门外就属于禁区,所以她的活动范围还是在屋内。 这天下午,她午睡后,在小离的帮助下“左三圈右三圈”的走了几圈。现在已然盛夏,走了不大功夫,她已热得全身是汗。躺回床上,小离勤快地打来水为她擦拭。 “小离,把门关上。”她对小离吩咐,偏偏没有说“把门锁上”,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她想着反正龙羽不在,索性脱了衣服,只穿一件短的不能再短的小背心,样式还是她亲自设计,让裁缝店照着图样做的。用料是苏锦,她实在是喜欢那种丝滑无比的触感,一口气做了六七件,花式不同,颜色不同,轮流换着穿。 也是个会享受的主啊! “小姐,你身材真好!”小离能不住赞叹。 正对着电扇变换角度的月晓一扬眉:“那当然。” 要知道她全身上下也就这点最拿得出手了! “小姐,我去换盆水。”小离端着水盆往浴室走,呼呼噪音下,月晓随口“嗯”了声。 她背对着门,只顾着大吹特吹。那年代的电扇,风力不咋滴,噪音倒是杠杠的!所以龙羽推门进来,她是一无所知。 小离端着水盆走出浴室,正好与他对上。刚要开口就被他用眼神制止,还很顺手地接过她端着的水盆。 她很机伶,向龙羽点了下头,便径自出了房间,和y?x半个招呼都没打,真心害苦了她······ 那是小姑娘分得清,谁才是发她工资的人? 月晓听到身后有动静,还以为是小离呢,头都懒得回,很大爷的伸出手:“给我,我自己擦。” 身后无言,毛巾递上,月晓很满意地接过,不错,湿度刚好。她很豪气地伸臂一通擦擦擦,想想还不过瘾,一眨眼小背心也扒了。 矮油!她会为这个举动后悔半个月滴! 身后龙羽眸色陡然加深······ 037 天大的误会 上身半湿,被风一吹,堪比空调。 她舒畅地叹了声,转身,同时递上毛巾。在看到床边站着的不是小离,而是“不知廉耻”,直勾勾盯着她看的龙羽。她张大嘴,毛巾自由落体,又被他轻松接住。 小背心!三秒后,她想到那件没多少布料,却能遮住她“重点”的小内衣。 越是紧张,越是死脑筋。越是执拗的非要舍近求远,放着面前的大块被单不要,死命地去找小背心。 平白的又给人多看了好几秒! “在找这个?”他两根手指捏住一件桃红色的小背心递到她面前。 两条系带嘲弄般地垂在她的视线里,轻轻晃悠。她可笑的动作一僵,“哇”的一声大叫,把自己整个塞进了被单里。 总算想起来了! 床上立刻多了一个“蒙古包”,“大包”像正被飓风狂肆着,不住地颤动,紧接着从里面传出她恼羞成怒的咆哮:“为什么不敲门?为什么把小离赶出去?为什么不回避?为什么不吱声?为什么耍流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和她被人看光光的羞愤暴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龙羽,还是一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淡荡样。 她愤然咒骂的差不多时,龙羽理所当然的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房间。” 又是这句! “蒙古包”眨眼间被狂风掀翻,又眨眼间恢复如常。当真气糊涂了! “蒙古包”里再次传出咆哮:“我要回我的房间!现在!立刻!马上! 回答她的是“蒙古包”硬被人扯开一条缝塞进两样东西。一件很眼熟,一块桃红色的小绸缎,另一件是一张大红色的卡片,打开一看,呆了呆······以为是“蒙古包”光线不好,胡乱地穿上小背心,放出脑袋,仔细凑到眼前看。 卡片上的内容并没有神奇的变掉,依然用小楷工整地写着——新郎赵儒,新娘周羽宁。 她惊愕不已,首先想到的是,她外曾祖父究竟有几个假名啊!转瞬她就知道这不可能,他们俩压根还没见过哩。距离她们这次遇袭,不过半个月,就这点时间,他们就能跳过相识、相恋,直接进展到结婚的步骤?闪婚也不带这么闪的。退一步讲,就是他们发展神速,周老爷也不可能同意的呀! 那赵儒是谁?打哪儿冒出来的呀?好像没听外婆说过外曾祖母有过啥三角恋什么的! “赵儒是谁?与其瞎猜,不如问问知情的。 龙羽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他冰冷的声音隐隐有些古怪,不过月晓着急他的回答,没有注意。 他扫了她一眼,越过她,望向窗外,低声道:“他是赵炳生的儿子······” “赵炳生是谁?”月晓不耐烦地打断他。 讲重点行不? 龙羽收回目光,看向她,暗沉黑眸倏然变冷,她不自觉缩了下脖子。想到和他初次见面,他眼神也是这般冷厉冰寒,让人畏惧,不敢靠近。 她低下头,心中腹诽:不就是打断你一句话嘛,至于这样吗? 耳边听到他继续说:“赵炳生是香港人,在香港有不少产业,在sh也开了两家烟草厂。赵儒是他的二儿子,去年从英国毕业,在香港一家证券行工作,也是他家的产业。” “听起来还不错,呃······不过再好也跟她外曾祖母没啥关系,外曾祖母那是内定好的,只能是李宏。” “不行,决定不能嫁!”她不觉脱口道。 “为什么?”龙羽冷睨着她。 这让她怎么说!她咂咂嘴,干脆耍赖:“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一直躲在门外鬼鬼祟祟偷听的韩浩听到这里,撇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他哥说:“你听听,我早就说过,这种事必须要遏制在萌芽时期,必须把她们隔离,你看,这下九爷有苦吃了吧!” 韩治淡淡瞟了他一眼说:“那你不早点建议九爷?”被他一噎,韩浩有些挂不住,小声嘟囔道:“我哪敢呢!” 韩治好笑地摇摇头,也向门里瞅了几眼,眼中闪过几丝犹疑,犹豫片刻,他迟疑着开口:“也许······是我们想歪了?” 韩浩嗤笑一声:“想歪了,你眼神没问题吧!她看周羽宁那种眼神,是不是狂热,是不是痴迷,反正龙府上下都是这么想的,你非要独树一帜我也没办法。” 韩治没再搭理他,自己无从反驳。感觉,就是感觉,她眼中的狂热痴迷也许不是我们理解的那种,也许是有什么隐秘的无法对人言的原因······ 而九爷,是因为当局者迷吗? 龙羽盯着她,突然冷冷地开口道:“是吗?那可如你所愿了。五天前,周家传来消息,说周羽宁逃婚了,到今天为止,她已经整整失踪五天五夜,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什么?”寒月晓蓦然脸色遽变,裹着被单从床上刷地站起。脑中闪过几天前的事······难怪······! 龙羽的手在身侧悄然握紧,不置一言,转身离去。他走得突然,韩浩都来不及开溜,讪讪地看着他,嗫嚅道:“九爷······” 龙羽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一句更加冰冷的话:“立刻找到周羽宁,我不想再看见她。”说完越过他,向着前方而去。 韩浩一时没消化,盯着他笔直冷漠的背影呆了半晌才弄明白,他是让自己杀了那个大美人! 他惊诧地望向韩治,后者也是同样的惊异。两人都没有说话,默然片刻,韩治对韩浩摇摇头,沉吟道:“你先别动手,我再看看。” 韩治十分赞同地直点头。在他这个踏遍花丛的风流浪子眼里,周羽宁那样的大美人他是怎么都下不去手的! 病中第五天,她问小离,周羽宁有没有挂过电话,她说没有。她还以为她是身体还没恢复。恰好,那几天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和龙羽同屋这件事上,也没太放在心上。第八天,她主动挂过一个电话,下人说她外婆病重,她赶去南京尽孝了,自己也就相信了,原来······ 她揉了揉有些抽疼的腰,刚刚动作太大。怎么办呢,自己腰伤未愈,外曾祖母会去哪呢?她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越着急。 038 原来如此 急风暴雨在夏天是很稀松平常的。正如现在,刚刚还艳阳高挂的天空转眼已黑成一片,狂风呼啸暴雨肆虐。远处的花园里,那些平时争相斗艳的娇贵花卉,早已不堪狂风重负,骤雨洗礼,在雨雾中摇摇欲坠,无力挣扎。 寒月晓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正对着阳台。她神色平静,默默地注视着这场大雨。 自从那天知道周羽宁失踪到现在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一次都没回来过,都是小离和小月一起照顾,夜晚也是她们轮流陪护,索性她的腰也好得差不多了。 外曾祖母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周家动用了所有关系,但她就像是飞天遁地了,一点追查的方向都没有。她也想去找,但很不幸的,她又一次被禁足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周羽宁的事情上所做的举动,那么让人费解。她跟外曾祖母好,你眼红个什么?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那位的心,也是神鬼莫测的啊! 外面大雨瓢泼,视线迷茫,就像她的前路,也是茫茫一片不可预知。有时她想,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影响或改变了历史,使历史走向偏离了既定轨道,从而使外曾祖母的人生也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重大转变。那这样又会牵连多少人和事,会改变多少东西呢! 她不敢想······她有些后悔,也许她本就不该和周羽宁结识,更不能介入她的生活。要知道,在周羽宁的生活乃至生命里,本就没有她寒月晓的存在。 也许,远离才能使一切归位。但是,前提是她必须要平安归来。 “雨这么大,看得清什么呢?”韩治轻轻地走到窗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月晓依然注视着外面的大雨,默然片刻,缓缓说道:“有时人就是这样,越是看不清,越要去看······” “那你看清了吗?”韩治带着抹深意的眼眸盯住她的侧脸。 “我不知道。”月晓侧头看他,神情有些迷惘。 “月晓,我们认识有段时间了吧?”韩治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她微愣了一瞬,嘴角轻轻上扬:“对啊,都快大半年了。” “那我们是朋友吗?”他随即又问,清亮黑眸真诚而温暖。 寒月晓心中一暖,很用力地点头:“嗯,当然。” “那你能说说你对周羽宁到底是什么想法,真的······就像大家以为的那样,不爱威武爱娇娘吗?”他单刀直入,目光凝然,一贯温和儒雅的面庞也染上一层担忧。 月晓愕然,瞪大眼睛:“什么?我能对我外······呃,我能对周羽宁有什么想法,你······你想得也太歪了吧?歪到外太空去了!”她不敢置信又不可思议。 她对周羽宁的态度小离有些想法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居然是把她当成“女同”了,还“大家”都这么想······ 她的表情变得古怪,嘴角眼角开始抽搐,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哪个混蛋眼神这么钝啊,让她知道,一定抽死他,再给他找个真正的“什么同”,让他见识见识,把眼睛磨得锋利些。 她垮下肩,仰头哀叹一声“天呐”!然后用一种“我服了你的”表情看着韩治,同时举起三根手指,无奈地说:“我发誓,我对周羽宁绝对绝对没有任何想法,我很健康,身心都是。所以你真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ok?” “但是你对她确实太过与众不同,又不解释,难怪旁人会想岔,那是为什么呢?”韩治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月晓低头沉默,半晌,她抬头迎上他询问探究的目光,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能说也不想骗你。” “是吗?”韩治似乎早已料到,既无意外也不见失望。月晓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会突然不高兴。 “没关系,我也不是喜好打探别人隐私的人。”他眸色温润,对她暖暖一笑。然后偏头望向窗外依旧瓢泼的大雨,状似不经意地自语,音量也刚好她能听清:“只要不是那种想法,其他我想九爷多半不会在意的。” 什么?那位也是这么以为的?月晓诧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 怪不得莫名其妙的这么生气?怪不得提到周羽宁脸就那么难看?月晓想生气,但却笑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他是男神那!原来还是普通人一枚。 “那,周羽宁突然被逼结婚,是不是他干的?”她一副“我猜到了,别想替他瞒”的表情斜瞅着韩治问。然后又嘀咕一句,“还真会一手遮天!” 韩治不禁莞尔。耸耸肩道:“哦,我还打算把事情都告诉你呢,看来你也不相信我说的,算了吧。” 月晓眼睛一亮,满脸堆笑地推搡道:“说吧说吧,我听着呢。” 他慧黠一笑:“周老爷很迷信,尤其信奉什么风水术数,有位方士为他在sh寻得一块宝地,说是祖坟的不二地点,能够绵延子嗣,世代富贵荣华。巧的是,那块地正是九爷的私人土地,九爷······能在乎他那点钱吗? 你可以想象他渴望而不可得的心情。现在九爷突然愿意将它无偿赠予,条件是只是一个月内必须嫁掉周羽宁,你说他能······” “太过分了,他这是卖女儿!”月晓愤愤地打断他,一脸义愤填膺要去找周老爷理论的架势。 韩治又是摇头又是笑,只轻轻说了一句就让她安静下来:“月晓,你现在的样子又会让人误会了!” “你以为周老爷那么傻呀,他可精明着呢!那个赵儒原本就是他钦定好的,现在不过是提早议上日程罢了,你说他做的那是不是无本买卖?” 寒月晓恍然大悟,然后一挑眉,斜瞅着他:“那九爷不是亏大了!” “九爷不在乎,你说是不是?”他反问,暗示的很明显。 月晓别过脸,咂咂嘴:“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就自便吧。”她站起身就往外走。 快到门口,身后韩治盈满笑意地说道:“九爷不在书房,在静坐室。” 她脚步一顿又立即踏出去,脸有些烧。 他是蛔虫啊,这么会猜! 039 错误的真相 月晓站在静坐室外,这里她曾经“参观”过一次,当时还为它写过一首打油诗,如下: 走进一间房 四面都是墙 抬头天花板 低头见蒲团 她纳闷,那么大的书房、卧室不够折腾的,还要特别僻出一个房间,专供胡思乱想,吃饱撑着。有钱人就是找抽。 炫富!残酷的炫富!太不人道的炫富! 她两眼赤红地瞅着那扇紧闭的桐棕色大门,门上还刻着十分精美的佛家图案。显然,她的“仇富心理”已经达到巅峰。也难怪,谁让她在现代是个一穷二白,除了一张文凭,连间厕所也买不起的穷鬼! “寒小姐。”一个小丫鬟从她身边经过,很客气地向她行礼后离去。月晓瞟了眼她离去的背影,有点窘······ 她往走廊两侧张了张,见没人,便抬手敲门,片刻,门内传出龙羽低沉冰冷的声音:“进来。” 她转动门把,轻轻推门而入。原以为会看到某个蒲团上端坐着一个面瘫脸的“假和尚”,谁知眼角余光却扫到南面窗户前,站着的一个高大背影。 她眨眨眼,有些意外。又瞅了几眼地上“孤零零”的蒲团······既然不用,还不如换几把椅子!不,一组沙发! “什么事?”龙羽略显阴沉地问。 月晓一愣,心说你后脑勺也长眼了?盯着他的背影,微一挑眉,突然就觉得他有点像和父母要玩具不得,独自生闷气的“小盆友”,一阵想笑,而且也真这么做了······ 龙羽猛然转身盯住她。 月晓只觉一股寒气扑面,不,怒气······?她诧然抬头,疑惑地对上他的幽冷眸子,却不躲避,仔细打量。 他面无表情,和以前一样。但,他的眼睛里······她分明看到一团怒火。 他也会发怒吗?她有一瞬间的······认为眼花,下一刻她就明白他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就像一尊能说话的雕像,没有表情,没有情绪。现在,虽然还是一脸木僵,但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是因为她才改变的吗?月晓垂下眼,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动容,心微微悸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心动? 她抬起头,在他的怒火还没有燃烧成烈火波及到她之前,她立即垮下脸,很无辜委屈地说道:“我来是想请你帮我澄清一件事。我听到一个传言,居然说我对周羽宁有什么不轨之心。我冤枉啊,真的,比窦娥还冤,我怎么会是女同呢?呃······” 估计他也不懂什么叫“女同”,她顿了下,续道:“我真的只是看她长得像我外曾祖母,我才稍微对她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这怎么能就说我是性取向有问题呢!你相信我,我保证,我对周羽宁真的绝对没有一点不正当的想法。我很健康的,身心都是。”她指天发誓的说了半天。 末了还特慎重地又说了一句:“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澄清,这件事对我个人声誉影响过于重大,你一定要谨慎处理。”完了就使劲瞅他。 咦,为什么啥反应没有呢?她瞪他,偷笑一下不行吗!眼睛笑一下不行啊!好吧,一定是害羞,等我走了再偷着乐。 “那······我就走了?”她试探着说。 还是没反应······ 寒月晓一扭身,赌气说:“我走了。” 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它”泪流满面:“为什么把气撒我身上? 空荡静谧的房间里,龙羽倚窗而立。一直凝注在门上的黑眸就像暗云遮蔽的天空蓦然雾散云开,整个明亮起来。 她有些气闷,边走边想,为了照顾你的男性尊严,我装聋作哑,提都没提你,反而用传言来说,有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吗,不知好歹! 她刚走回房间,突然想到什么一转身又折了回去。 老娘都“闭关”一个月了,反正我也解释过了,爱信不信!但是老娘今天一定得“出关”。她一边原路返回,一边凶狠地想。 走到门口,发现门虚掩着,里面还传出谈话声,她爱听墙角的毛病又犯了,四处一瞟,没人,嘿嘿!侧身,竖耳朵,认真做起“旁听生”。 韩浩面向着倚窗而立的龙羽,面上的惫懒轻佻收敛了不少,沉声道:“难怪周家怎么都找不到周羽宁,其实她在离家第二天就已经离开了sh。她有一个同学,,家里是做渔业生意的,周羽宁就是在她的帮助下,坐她家的运输船去的香港,去香港以后的行踪还是没什么头绪,不过,我查到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她那个同学有一个堂哥,居然是那天在清风明月楼被一枪爆头的那个嫖客。虽然那天的事被我们两家压了下来,但不能保证一点有关讯息没有泄露,所以很难确定那个同学帮她是有意还是真的只是出于同学情谊。那个同学我也派人一直跟踪,暂时没有什么异样。” 月晓一直侧耳细听,在听到周羽宁的消息时一阵激动雀跃,正欲推门细问,就听韩浩又说:“下面的人我都吩咐到了,只要发现周羽宁,立即格杀勿论。”说还是要说的,但做不做那就是他看着办了。 他在心里一阵阴阴的笑,嘿嘿嘿!周美人,这下愿意来我的怀抱了吧! 门外,月晓身形微晃了下,满脸惊讶错愕,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没有再听,游魂一般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脑中纷杂混乱,耳朵嗡嗡作响,坐在椅子上,不停地重复低喃:“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外曾祖母?为什么?我不是解释过了吗?为什么还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月一走进来,看到的就是神情呆愣,不停喃喃自语的她。吓了一跳,冲到近前,才发现她面颊湿润,俯身一把抓住她的手,焦急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哭?” 她恍若未闻。半晌,却又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音线沙哑:“我哭了吗?”在摸到一片潮湿,她突然咧嘴笑了,只是那笑惨然得让人害怕。 是因为担心周羽宁吗?还是因为······ 小月被她低声而笑的样子吓得心惊肉跳,猛地直起身,大声道:“我去找九爷。”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月晓却突的死死地抓紧她的手臂,在她惊诧的目光下一字一字地说道:“不许去。” 040 离开 寒月晓泪眼朦朦地看着辛月仪,语气十分坚定决绝:“我要走,现在就要走。” “走——为什么?”辛月仪诧道。 月晓默然不语。泪眸中闪过一抹怨恨。 “去哪儿?”月仪问。 “香港。”一定要比他们更快找到周羽宁。一定要带她躲得远远的。一定要保护好她。 “那我和你一起走。”月仪握住寒月晓的手轻声说道。 月晓愣了一下,摇头道:“你不需要这样,你可以留下的。” 辛月仪望着她微微而笑,声音低柔而坚决:“小姐,不,月晓,你知道我在sh除了舅舅就只有你了。当初若不是你萍水相逢,仗义相留。我不是流落街头就是早回老家了。怎还能留在这里继续找舅舅。如今······你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但起码我可以陪着你,同甘共苦,风雨同行。这,才是真正的朋友。月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拒绝我。再说,要是没有你寒月晓,龙府就是“龙宫”我也不稀罕。” 月晓眼中动容,泪更加簌簌而下。她俯身抱住辛月仪,哽咽道:“谢谢你,小月。”辛月仪也回抱住她,眼睛有些泛红。 片刻,待两人平静些,辛月仪续声道:“这里护卫多,守得又严,我们如何才能出去。就算能出去,那也很难顺利的离开sh而不被九爷发现哪!”她越说越没底,眉也深深蹙起。 “不是很难,是难比登天呀!”月晓接着她的话说,末了以一声长长的叹息做为对它更深一层的肯定与无奈。 “容我想想。”寒月晓垂首又抬起。 眼下最关键也最难办的是如何制定出一套万无一失的逃跑计划。 上次的前车之鉴,她还是记得很清的! 半晌之后,又是半晌······ 小离一进来就看到两个“木头人”并排坐在床沿。一样的秀眉隆起,魂游太虚。 这······这唱的又是哪出?短暂的诧异后,三声小姐,就唤到了月晓眼都没抬,只赶苍蝇似地挥挥手,意思滚蛋。 小离悻悻地闭上嘴。 小姐的世界,下人真心不懂。 房间没有开灯,暗黑无比。寒月晓穿戴整齐,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阴云蔽月,万籁俱寂。她看了眼时间,刚好凌晨两点。 她斜挎着一个单肩布包,又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超大包袱,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做贼般小心翼翼地来到约定处——靠近龙府南门的一处低矮树丛。隐约看到一个半蹲着的熟悉的身影后,她拎着的一颗心才稍微放了些。 辛月仪也看到她了,半弓着迎了上去。南门离下人房不远,所以月仪来的比寒月晓早些也容易些。 “没被人发现吧?”月晓趋近她小声问。 “没有,我等他们都睡熟了才出来的。”辛月仪在她耳边同样小声说。 月晓点点头。紧张地又朝来路看,一片黑暗,静寂无比。两人对望一眼,随后一同躲进矮树丛。 无星月的夜是隐藏她们的最好屏障。隔着不密不疏的枝隙,能隐约看到守在南门处的四个护卫。 他们不仅有枪,而且枪法极准。月晓心里清楚,凡事皆有两面,优势也能随时变成弊端。今夜无星无月,若有不慎,保护伞立马变催命符。那她们可就真是吃不完兜着去“天堂”吃了。毕竟人的暗夜视物水平是无法和动物相论的。 寒月晓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他们。手不自觉地紧攥着,腻腻的生出好几层汗来。 辛月仪看了她一眼,握住她手,强作镇定,低声安慰道:“放心,一定没事的。” 寒月晓眼睛没移动前方分毫,只轻轻“嗯”了一声。就在这时,前方右侧突然出现一道金光还伴随着脆物不断摩擦地面发出的怪声,在暗夜中尤为醒目刺耳。几乎是同时,护卫里一个大汉甲一声断喝:“谁?出来——” 下一秒,四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金光闪动处。 “什么味道?”护卫乙嗅着鼻子突然问道。 “好像是酒味。”护卫丙答道。这个上辈子一定是哮天犬的的亲戚,嗅觉水平已靠近动物界水平。 “你们看那边,好像是元宝?”护卫丙指着西面不远的一处阴暗地说。 “过去看看?”几人交流一下眼神。护卫甲、乙略一点头,一起向那边走去。他们端着枪,神情戒备。后面丙、丁没动。但也警惕地不断扫视周围,丝毫没有大意。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真真是不一样。 果然。待两人走近,花圃旁的罗纹石砖地面上,盘着一条黄金小蛇,尾巴处还卷着一只酒瓶。 “真是你啊元宝!”护卫甲呵呵一笑,放下心来,也顺势收枪入怀。 “酒味真浓!”护卫乙接口道。 “小酒鬼,又偷酒喝了!”护卫甲乐呵呵地弯腰捡起酒瓶。紧跟着“哟”一声惊呼,然后就是“嘿嘿嘿”的贼笑。护卫乙借着微月光瞄了两眼,也乐了,“又去偷容管家的虎鞭酒?嘻嘻,性别不对,你喝再多也是不管用,晓得不!” 护卫甲摇了摇酒瓶,又朝下倒了倒,一脸叹服,啧啧:“居然一滴都没剩,厉害。” 护卫乙看着地上盘成两圈一动不动,醉得一塌糊涂的元宝不无遗憾道:“可惜了,醉成这样,今天这蛇舞是没眼福了。” 话音刚落,一直好似呼呼大睡的元宝倏地直起身子,对着他们“嘶嘶”叫了两声。晶亮的黑豆子眼骨碌碌地一阵乱转,像极了一个想要恶作剧的坏孩子。 两人都被它冷不丁地吓了一跳,才回神儿,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并伴随着护卫丙好奇的问声:“哎,怎么回事,笑什么呐?” 护卫丁刚走到,就觉眼前一花,一道金色闪过和着几声“嘶嘶”蛇叫,朝着花圃转眼没影了。他还没搞清楚咋了,就被护卫甲一拽胳膊,追了过去。耳边听到他兴奋而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快点,它要表演了,我还一次没看过哪!” “踏踏踏。”几声细碎杂乱的脚步声过后,南门这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寒月晓躲在不远处的矮丛里偷窥着一切。 还好,一切都还按照她的预设在走。她呼了一口气,顺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041 设套 元宝真是很聪明。又出奇的通人性。在辛月仪的配合下,月晓利用元宝爱喝酒,一醉就爱跳蛇舞的后遗症。当然当然,并不是真的给它酒喝。 月晓偷了容管家的一瓶壮阳酒。天知道,为啥一只母蛇就偏爱这种酒!! 她把酒倒出来,洒了一些在元宝身上,制造出一种酒气熏天的效果。然后教元宝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装醉,吸引护卫的注意,从而引开他们。 要知道,元宝自创的蛇舞在容家可是一绝。看过的人莫不是啧啧称奇、回味无穷。就是韩浩那张狗嘴都说过“小月,你只要带着它在sh弄个舞台,卖卖门票,不出十年,你一定能成为sh滩一富的”。 人都是有猎奇心理的。她就不信,那些护卫不上钩。 这不,又一次预计准确,说明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寒月晓一直紧着的心稍微松了些。她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大钥匙,不禁唏嘘感叹,冥冥的安排。之前有一段时间她帮助容管家打理府上事务,无意间曾经接触过一次。想着有备无患,她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拓了下来,还偷偷打了一把,就连小离都不知道。 哪曾想到这么快就用上它了! 寒月晓无声轻叹。收敛心神,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和辛月仪一起走出了矮树丛。 两人不敢停留,以最轻、快的脚速来到大门前,钥匙都被她攥出层层汗来。手一抖差点掉到地上,惊得两人差点叫出声。 耳边隐约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笑声,心一凛,再不敢迟疑。“咔哒”一声。极轻的脆响,锁开了。月晓一喜,慢慢推开到能够容纳她们通过即可。出去后寒月晓又伸入栏杆内将它锁好。 这样也能有一时的瞒天过海,为她们的顺利逃离争取更多时间。 而另一边,元宝这个天生的“动物界奥斯卡影后”正在拼着老命卖力演出着。 什么蛇类摇滚、蛇类霹雳、蛇类扭秧歌,最后居然缠上一颗矮树跳起了钢管,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树干。 好吧,不能叫钢管。估且叫它“预习自杀舞吧!”到这份上,小元宝也算是“黔蛇技穷”了! “咕咕咕”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隐约传来三声长短不一的鸟叫声。元宝听力极佳,黑豆子眼溜溜一转,欢快的““嘶嘶”叫两声,“哧溜”一下游下树。原本傻萌的醉蛇摇身变回了聪明无敌的小元宝。 嘿嘿,在这个特工当道的年代,它也算是有一技傍身的蛇了吧! 夜半寂静。甲乙丙丁不敢动静太大,憋笑就快把他们憋出内伤了。哪还能注意到那几声都听不太真切的鸟语,自然······ 等他们弯够了腰,再抬眼时······ “咦,人呢?” “呃,不,蛇呢?”四处张望,一圈儿都是乌漆麻黑。就他们这一块没啥遮挡物,还有些亮光。 “嘿,不会是撞树撞晕了吧?” “晕哪儿了?”一圈空空如也。 “回去了?” “这么快!咋走的?” “跳回去的?”扯淡。 “旋回去的?”没边了。 “要不找找,不会出啥事吧?”这个靠谱。 “得了吧!这根'小金条'鬼着呢!你还怕它找不着路?搞不好是刚刚运动量太大了,直接钻土里休息去了!” ······这是直接把元宝缩水成蚯蚓啦!! “走走走,都耍老半天了。这要万一被发现,咱哥几个就直接去黄浦江养着吧。”这位sc来的二货护卫甲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早早就自己儿预言去黄浦江喂鱼的日子快到了。 回到工作岗位,见着门,锁好好的,一切如常,甲乙丙丁有点没底的心“咣当”一声也就见底了。 辛月仪扔掉唇边的树叶。这是她和元宝的联络方式,哨音的长短变化对应着不同的指令。她满脸怜爱地看着元宝黄灿灿、滑溜溜的小身子沿着墙边快速地向她游来。细尾巴还向狗尾巴那样不时翘起,左右摇摆,简直欢快骄傲得不得了。 一眨眼就攀上了月仪的肩,昂着有点扁圆的小脑袋“嘶嘶”叫唤。黑豆子眼滴溜溜地看着她,那模样既讨好又可怜。 小酒鬼着急讨奖赏了! 哇咔咔!首选壮阳酒!!! “我们快走吧。”寒月晓在旁边小声提醒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辛月仪点点头,解开包袱,元宝倒也识趣,乖顺地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寒月晓转身,向着街道大步而去。她没回头再看一眼。 别无选择,也再无留恋。 两人渐行渐远。落后一步的辛月仪忍不住回头深看了一眼。南门已经看不到了,但脑中却浮现出一个温润如玉、俊逸深情的男子······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呵!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见也罢。她苦笑一下,加快步伐,与寒月晓并行。 夜雾渐浓。两人的背影在空旷的街道上更显渺小而孤单。 寒月晓不知道,这一走将会惊起多少骇浪,连累多少人。更不知道,因为一句误会而轻易选择离开,她将为此付出多少又失去多少! 这就是命运。在她决定的那一刻——命运之门已经开启······ 无论欢笑还是绝望,只能接受。 再无挽回。 天刚破晓,薄雾迷散。通往大力船运的大街上已有了不少行人。但并不多是旅人。因为这条路的中段有一个菜市场,这个时候正是菜农们挑着新鲜菜往那赶的时候。 寒月晓她们挎着包袱也夹杂在这些人中,由远及近地走去。 “月晓,我们是坐船走吗?”辛月仪问。昨天她让自己偷偷来买了两张去香港的船票,还是头等舱的。 寒月晓神情专注,来回盯着与她擦肩的行人,貌似在寻找什么。随口答:“嗯,不是。”便不再说话继续望。 “唉,两位姑娘,等一下——”寒月晓突然叫住从月仪身边经过的两个粗衣麻布,各挑着一担菜的年轻姑娘。 042 故技重施 两个姑娘脚下一顿,同时停住,回头,满脸堆笑。原来她们以为是有生意了。月晓也是笑容满面,真像个人贩子。 她招呼月仪将两人带至路边人少处。然后伸手从布包里掏出四块大洋,各分两块放在她们手中。 两个姑娘都很诧异。这么多?其中一个圆脸的疑惑地摇头,结巴道:“不,不用这么多,我们俩的加起来······” “不不,你误会了。”寒月晓笑眯眯地打断她,接道,“我是想请你们帮个忙,这是劳务费。” 两人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互视一眼。月晓也不废话,指着远处的码头说道:“看到那边了吗,等下七点钟有班去香港的船。”她同时递出两张船票,“这是两张头等舱的。我想请你们上船观光一下,只要在开船前下船即可,行吗?” 两个姑娘都睁大眼,有这种好事!到底是涉世未深,两人并未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这里有两身衣服,上船前换上,下船时再换回来。记得,下船时隐密些,少些被人注意。”寒月晓笑盈盈地边说边递给她们衣服。都是昂贵的女式洋装。 两人眼睛都瞪直了,呆了一阵才反应,高兴得都有点手足无措,只知道不停点头。 目送她们走远,辛月仪道:“你是想混人视听,让九爷那边以为我们是坐船走的,方便我们逃走对吗?但是,”她话语一顿,语气转为担忧,“你就不怕她们拿了钱、衣服直接走人,根本就不上船吗?或者,即使上船了,下船时若不听你的,行事隐密些,让九爷的人查到,那你的计划不就白搭了吗?” 寒月晓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我没那么蠢。九爷那种手眼通天的能力,我是吃过亏的。嗯,如果不出意外,按照小离会在早上七点多一些来我房间的惯例,到她发现我不在,再到九爷他们知道我跟你同时消失,这中间绝不会超出一小时,也就是说最迟八点,能进出sh的各个交通口就会陆续有他们的人到达。而那两个顶替我们的姑娘,确实是用来转移视线拖延时间的。你,担心的那两个问题我倒不担心。原因一:她们都是普通人家,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上一次邮轮,还是头等舱,所以她们一定会去。二:一般而言,人越是贫穷,社会地位低下,越是自尊要强,更何况还是两个年轻姑娘。她们脸皮更薄,虚荣心更强。穿着昂贵漂亮的衣服,穿行在豪华的邮轮上,接受着旁人尊重艳羡的目光,这时的她们又怎会想让别人知道她们只是逛一圈就下去呢。更别说换回她们自己的衣服,那太前后反差,让人接受不了。所以无谓换与不换,她们和我们一样,下船时都不想让人看到,你就安心吧。” 最后证明寒月晓的分析出了一点小错,但这个错却歪打正着的帮了她们,让她们很轻松就离开了sh,简直就跟做梦似的!以至月晓后来设的局压根没用上,真真是浪费了。 因为那两个姑娘超出了寒月晓的预估,上船后乐不思蜀、浑然忘我到连船开了都不知道,一直到船开出公海才反应。两人顿时蒙圈了,哭闹着要求下船,在得到严厉地批评和拒绝后,两人心一横,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跳海了!!! 看来她们都是女中孙杨啊。但是龙羽那边并不知道,众口一词下误以为跳海的是寒月晓和辛月仪,好几天的海中寻人,最后人没摸到,倒摸了不少鱼虾!搞得鱼贩子们那几天都要抽筋崩溃了。当然了,这是后话。 寒月晓没停顿地说了一长串,接着话锋一转,说了句:“走吧。”辛月仪还在仔细听,忽就被她一拉手臂往回走,愣了愣,忙问,“呃,去哪?” 月晓头也没回,答:“火车站。” “火车站?”辛月仪重复道,“不对啊!你不是说他们的人很快就会到,我们现在去不会自投罗网吗?” “不会,但你要是不快点那就说不准了。” 天已大亮,晨雾却还朦胧弥散,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纱似的。 寒月晓看了看表,差不多六点半了,候车室里已是人来人往,因为开离sh的第一班车就在七点。 月晓看了看墙上的班次与路线,然后走向售票口探头礼貌地问:“请问七点开往杭州的票还有么? “有的。” “给我两张。” “好的。” 接过票,月晓瞄眼低下头的售票员,突然对着辛月仪惊呼一声:“哎呀!你小心点,别让元宝出来,吓着别人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让售票员听到。售票员也正如她所料抬起了头,略带好奇地半探出窗外,寒月晓也十分适时地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的确。很成功地引起了售票员的注意,让他对她们比其他乘客多了那么一些印象。 车厢里人很多,或已坐下或忙着存放行李,没有人注意她们。寒月晓拉着辛月仪穿梭其中,目的地——厕所。在检查过女厕无人后,两人将门锁好。 月晓迅速解开包袱,里面居然分着好几个包袱。她打开一个,里面有两件普通男式长衫、两双灰色布鞋和两顶黑色礼帽。谁也没多话,极快地换好,收拾妥当。 月晓打开一条门缝,走廊上并无一人,她拉着辛月仪闪身而出,并肩走在过道里。穿过几节车厢,月仪小声问:“现在去哪?” “先下车。” “啊!”辛月仪脚下一顿。就在这时,前面一个包厢里传出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酒井先生,这是我们查到的这个人所有的资料,您看看。” “军统,****,现在还想进入我们特高课,不错,不错。”又是一个男人。话虽听不真切,但这个声音要显年轻许多,不过阴冷低沉,带着一种好似一切都该被他踩在脚下的蔑视,让人讨厌。 听到这个声音,本想说明的寒月晓身形一震,拉着辛月仪转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并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辛月仪有点吃惊,但脑子不笨,立刻意识到什么,紧随着月晓的视线看向前面不远那扇洞开的包厢门。听到里面又说“不用关门吗?” “不需要,这样视野更好,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果然是他。 寒月晓不敢再靠前。但凭声音,她肯定就是那天在清风明月楼被她和周羽宁撞见杀人后想灭她口的那个杀手无疑。 043 龙羽震怒 众人遭殃 该怎么办? 寒月晓脑子飞速转动。辛月仪紧贴她小声问:“怎么回事,你认识里面的人? 月晓侧脸耳语道:“嗯,里面那个年轻的就是在妓院被我和周羽宁撞见杀人还想灭我们口的那个杀手。” 辛月仪倒吸一口凉气,紧张道:“那他是追来杀你的?” 月晓摇摇头,小声推测:“应该只是巧合,我们同时上了一列火车。还好我们穿的是男装,小心点,自然的走过去应该没事。”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身后拐角传来高跟鞋的“嗒嗒”声。寒月晓不敢迟疑,降低帽檐,拉着辛月仪就向前走。 在经过包厢门口时,里面的谈话声突然停了。寒月晓一颗心“嘭”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辛月仪也怕得手一哆嗦,月晓捏了她手背一下,提醒她别被人看出来。 “怎么了?” “没事。”包厢里那个年轻男人看了一眼从门口经过的两个布衣男人后收回视线,低声回道。 寒月晓两人直到下了火车,看着月台上来往的旅客才算真正放下心来。辛月仪抬眼望了望天,雾已尽散,日头高挂。她问:“现在怎么办?” “走。”月晓紧了紧包袱,拉起她就往回跑。 “去哪儿?” 直到坐上了去北平的火车,辛月仪还有些懵懵的,好半晌后她问:“你哪儿来的火车票呀?” 寒月晓得意一笑,也不卖关子:“就在我们离开的前一天,七巧儿来看我,说要回趟东北娘家,去买火车票顺道来道个别。我就让她给我代买两张,也关照她别跟任何人说,包括她丈夫刘挺。” “七巧儿,刘挺,就是住在你给的那个小岛上的?”月仪歪头想了下说。 “嗯嗯,对。”寒月晓点点头。 “那为什么是去北平的?”月仪又问。 月晓垂下头无奈地说:“唉,我要的时间段那天就只有去北平的,没得选!” “那······九爷不会查到是她给你买的票吗?”月仪不无担忧地问。 “那还用说!”这点毫无疑问、毫无悬念。月晓答的很爽快,但接着她坏坏一笑:“七巧儿是当天走的,她娘家在jl松原某屯。等查到有这事再找到她,你说要几天吧?那我们还不早就······” 月仪恍然,向她投去了无比佩服的眼神。寒月晓笑的咯咯咯,像只小母鸡。 “轰隆隆——”火车终于开了。从周羽宁失踪就一直郁闷不快的寒月晓随着火车的开动也感觉舒畅了不少。坐在包厢暖绵绵的靠椅上,月晓不禁感叹,还是有钱好啊!在想到钱的出处,她忍不住又咯咯咯地学起小母鸡。 龙家 近百平的大厅里,此时站着不少人。每一个都似一根木桩,且表情凝重,如丧考妣。大厅东侧的一组沙发前,分两边依次站着韩治、韩浩和另外两个生面孔的女人。龙羽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自然也就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整个大厅静得让人心慌。 小离跪在龙羽面前,整个人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小离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啊?”韩浩看她脸白如纸,就快吓出魂来的惨样,心中不忍,再次出声劝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越怕越说得语无伦次,音不成调,“之前都好好的,早上我去她房里,见她被子是掀开的,还以为她今天早起了。但却一直没找到她。后来听说辛月仪也不见了,我才想到······立刻就去通报九爷。” “九爷。”容管家急匆匆地越过众人,小跑至龙羽面前,略喘道:“查到一些,寒小姐应该是昨夜和那个辛月仪一道走的,让丫头们找过,她只带了几套衣服和十五块大洋,还有······这个。”他顿了顿,摊开手。 龙羽的视线落在他掌心那条木牌吊坠上,瞳孔骤然一缩,周围温度瞬时降至冰点。身边几人都是一个激灵,后脊梁生出股股寒意。炎炎夏日,居然让他们几个同时想穿棉袄了。 龙羽接过,不语端详。本无喜怒的冰眸渐渐积聚出重重暗影,他抬眸,慢慢扫向几人,那是一种能够毁天灭地般的暴怒。 众人惊骇,容管家更是不由后退一步。他跟随龙羽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情绪变化,骇然之下更加肯定了寒月晓的与众不同。小离最好,直接“啊”一声晕了过去。 韩浩几个眼神无声交流了下,都有些汗颜,只因刚刚那一眼都让他们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但,谁也不敢。 “把昨夜守门的全部叫来。”龙羽垂眸,对容管家吩咐道。语调平平,但仍让众人心又是几抖。 不等容管家叫唤,人群里自动站出一批人,数数正好十个,甲乙丙丁也在其中。个个垂着脑袋,虽不似小离那般抖成风中落叶,但也步履拖沓,迟迟不敢上前。而甲乙丙丁更似大限将至,走一步踉三步,就是再笨也知道是自己这队要倒霉了! “等······等一下,我·····我我有事要交代一下。”就在这当口,韩浩突然小跨一步站到龙羽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他已经犹豫纠结了很久,想着瞒一时肯定会死的更惨,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龙羽慢慢抬眸。 韩浩猛缩脖子,压根不敢抬头。 “说。” “我,昨夜······没回来,今早一回房间就发现我保险箱虚掩着,一打开,发······发现里面少了四根“大黄鱼”,不知道是不是寒小姐偷,拿的。”肯定是她偷的!他暗自抹了把心酸泪,家里除了她还有谁胆子这么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酵粉吃多了! 他断续地把蚊子歌哼完,然后大气不敢出,等着死刑还是死缓判决书的下达。 “她怎么会知道你保险箱的密码?”韩治很快抓住关键点直接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搞到的啊!”韩浩垮着脸,一副委屈的陈世美样。我冤哪!巨冤! 偷瞄了一眼龙羽,容管家又是一哆嗦。看向那几个磨蹭着不敢上前的护卫,恨铁不成钢地怒斥一声:“还不快上来交代经过,好好领罚,当真不想活了吗?” 连着扑通几声,甲乙丙丁四人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到容管家身前,扯着他衣袖哭喊道:“救命啊容管家!” 容管家一甩袖子,喝道:“说。” “昨夜,大概一点,就看到元宝······来,喝醉······了跳舞,我······们去看了会,回来看门锁好好的,没······没觉着异常。”甲乙丙丁断续着各说一句,然后就是不停磕头向龙羽求饶。 周围几人自是听得明白。龙羽微抬眸看向容管家,问:“她怎么会有南门钥匙的?” 容管家心一抖,话也说不连贯了:“这个······会不会是她帮忙管家那段时间自己偷偷配的?” 这时,门外有几人走进,快步来到龙羽跟前,急声道:九爷,查到一点,今早七点有艘开往香港的邮轮,我们截了下来,根据我们的描述,船上的人都一致说寒小姐她们,但是,船没开出多远她们就跳海了。”其中一人一口气说完。 什么!跳海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容管家更是瞪得两眼溜圆,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龙羽“霍”地站起,众人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看着他疾步向门口走去,其余人忙不迭跟上。 044 有惊无险 “什么,你居然偷了韩二少的金条,还四根大的!”辛月仪盯着月晓包袱不敢置信道。包袱里有一只做工精美的小羊皮口袋,从松开的袋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四根沉甸甸、黄灿灿的“大黄鱼”。 “你是怎么偷到的啊!”辛月仪好奇问。 月晓指了指在地上四处游动,玩得正不亦乐乎的元宝,神秘一笑:“全是它的功劳。” 月仪“啊”了一声,明眸里全是不解。 “当然了,能这么成功也离不开韩浩那家伙爱臭美的习性。”月晓一边继续说,一边招手让元宝过来。小家伙哧溜溜一下游到她腿上,小脑袋贴着她胸,谄媚地蹭啊蹭。 “韩浩就爱抹香水,爪子都不放过。我就带元宝偷偷去他房间,把他各种香水闻个遍,然后让它去闻密码锁,这不。”她竖起三根手指,“第三次就开了!哈哈哈······”月晓笑得前仰后合,极为猖狂。 辛月仪一脸叹服,低声笑道:“我们家元宝这么容易就从良民变成盗窃犯了。” 月晓大笑着摇头:“没有没有,最多就是共犯。” 望着车窗外天又一次由黑转亮,月晓看了下表对辛月仪说道:“包厢就是舒坦,不知不觉都到北平了。”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我去趟厕所,省得待会下车还要麻烦。” 外面暴雨如注、电闪雷鸣,风力已达八级,两边的窗帘被吹得猎猎飞舞。龙羽穿着黑绸睡袍,就这么站在洞开的窗户前。雨打湿窗台,也溅湿他的睡袍,但他似无察觉。一双冷目如胶般凝注在窗外无边的黑色雨帘中,久久未动。 已经十天了。派出很多人,动用很多关系,也查到不少线索,有真的、有疑似的,更有她的圈套。 但,就是找不到。 一开始,他真以为她跳海了,派了很多人去岸边找,海里寻。那是他人生,第二次动怒。却是他第一次感到心慌了,怕了。他不明白,那天不是还好好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被敲响后推开,韩治轻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像雕像般站在窗前的龙羽。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哀伤孤寂,竟让韩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身上还有自己所没有的愤怒,足以毁灭他自己毁灭一切的愤怒。 月晓啊月晓,你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走?韩治心里既疑惑又不解。但却隐隐觉得应该和周羽宁有关。 香港?难道那天她并没有和九爷解释清楚······? 韩治走到龙羽身后:“九爷。”一道闪电穿过窗户照亮龙羽的脸,更显面孔狰狞恐怖。 他有预感,寒月晓如果一直找不到,别说护卫小离,只怕和她逃跑扯不上关系的都没活路。 “找到了吗?”龙羽没有回头,低声问道。 “······还没有。不过北平那边说是有些眉目了,等确定下来会立刻电话我们。”韩治垂首答道。 “你通知韩浩带些人立即去北平。记住,不管有什么情况都不能伤到她一丝一毫。”龙羽转身几步走到桌前坐下。 “是。” “去吧。” 韩治没有立刻离开,只犹豫了一下便绕过床走到书桌前,看着龙羽开口道:“那天,月晓没有跟你解释清楚吗?” 龙羽紧盯着他,半晌:“说过了。” “那她为何突然要逃跑?设套又为何一定要买去香港的船票?那天那个时间还有好几班开往各地的船。”韩治着急疑惑地又开口道。 香港!龙羽微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脑中一下豁然清晰起来。他“霍”地站起,冰眸似黑夜下突然划过的一道流星,霎时闪亮,虽然那样短暂。 韩治微微一诧,随即猜到他定是想到什么,便只耐心等着。很快,就听到龙羽对他说:“她那天一定是听到韩浩来和我汇报周羽宁的事,但没有听全。只听到我曾下令杀她,却没听到我已经停止对她的追杀和寻找。”他的声音冰冷干涩,但语气似乎能听出一点气恼无奈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是针对他自己还是某女。 “再多找些人继续去找周羽宁。”龙羽看着韩治急声吩咐。说不定她能猜到周羽宁去哪了,已经和她在一起了······ “是,我立刻去办。”韩治点头,快步走出房间。 只要她的目标是周羽宁,那就好办些。噢,还得找下周老爷,他最近找女儿都快找得狗急跳墙了。毕竟婚期将近了嘛,总不能自己嫁过去吧!所以他肯定是下了老命去找的。韩治边走边想。心情一扫前几天的压抑郁闷,脚步更轻便了。 终于看到黎明时的曙光了。 呃,太乐天派了!这是幻觉!大大的幻觉! 寒月晓等了一阵,确定女厕没人了才进去,然后又提心吊胆跟做贼般走出去。 看,这就是女扮男装的最大弊端! 一时心血来潮,她没有返回包厢,倒是逛了起来。要说这二三十年代的火车,别说寒月晓,所有现代人都稀罕着呢。 都快到站了,怎么着也得走马观花的看看! 她随意地走过好几节车厢。大概是快到站的缘故,走道上陆续有了一些人或提着包或搀扶着老人。 身后突然传来沉闷且步调一致的脚步声,有点像走军步的感觉。见别人也都往那看,月晓也好奇地转头。 惊鸿一瞥下,韩月晓魂去掉了一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不是应该在去杭州的列车上吗?不会真是追踪她来的吧? 月晓迅速扭过头,庆幸她身后还有个高大男人,遮住了前方大半视线。 龙航被五个手下簇拥着向前走。他面容清俊、身材颀长、气质冷漠,可以说他有着一副极好极好的皮相。如果,他能隐藏住眼中那种睥睨天下的狂妄、暴虐、嗜血的本性,那他会是众多女子目光的落脚点。 可惜,他不是。他只能是别人眼中怕之避之的煞星。 寒月晓不敢停留,埋着头快步向前走。在避让过一个男人想继续闷头快走时才发现男人身后紧跟着一个女人,可哪还刹得住脚,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人家怀里······ 要知道她现在穿的可是男装啊啊啊!!! 同时,她听到前面那个男人提醒道:“小心,后面有人。” 晚了! 045 福山雅治 那个女人睁大眼,张嘴欲叫。寒月晓怕她一叫会引起后面杀手的注意,慌忙中顺势抓住她抬起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胸脯上,一手捂住她的嘴,靠近她颈窝哀求道:“请你别叫,后面有人在追我。 女人怔了怔,向前看去,龙航几人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近。月晓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死搂着那女人,恨不能化身鸵鸟。龙航在经过曾提醒月晓小心的那个男人面前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那个男人也轻点了下头,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在与寒月晓擦肩而过时,那个女人突然开口劝道:“真弟,别伤心了。天崖何处无芳草,姐帮你找个更好的。”边说边轻拍她的背。 月晓一愣,随即反应她是在帮自己,赶紧配合她,但没吱声,而是更深地把脸埋进她颈窝。 龙航直直地走了过去,目不斜视,甚至连眼皮都没撩动一下。不过月晓还是吓得够呛,直到他们进入另一节车厢,身影全无,寒月晓才舒了口气放开她,站直身子。 谢字还不及出口,胳膊已经被她拉住,就听她小声说:“去我们包厢吧,这不安全。”月晓有心推脱,但人已被她挽着向前走了。 刚进门,就听她迫不及待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追你?”真是个急性子! “呃······”月晓有些为难,不好跟她说自己是某凶h案目击者,所以要死追着灭她口吧。“那是,刚刚那些人里有一个对我有意思,我又看不上他,但他还死追着不放,所以······”月晓搔搔头,装作有些尴尬无奈地说。 “是中间那个吧?”她一脸八卦相。 “······呃。” “还没请教这位小姐贵姓啊?”从进门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月晓这才注意到他。视线相投,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相貌出众、衣着得体、举止绅士。但月晓觉得他有些虚伪,不似外表那般美好。 她垂下眼,掩去嫌恶,再看他,眼中已满是天真。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杭星,杭州的杭,星空的星。” 男人回以一笑,接道:“在下秦山,一个商人,她叫乐瑶,是我表妹。”他一脸和善地指着那女人对月晓介绍。 月晓站在乐瑶的下首,一眼将她在听到秦山自我介绍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疑惑不解的表情尽收眼底。月晓心底冷哼一声,不屑想:你假我也假,大家谁也不吃亏。 “那杭小姐是哪······” “啪啪啪。”门板传来几下奇怪的敲击声将他的话打断,秦山皱眉。乐瑶好奇地想去开门,寒月晓抢先一步,“我来,找我的。” 嘿嘿,正想着怎么摆脱这两人,元宝就找到她了,真是她的小福星! “月······”门外辛月仪一脸焦急,见开门的是她,张嘴便叫,却在瞧见她的嘘声手势后硬生生吞下那个晓字。 咋地了!正紧张疑惑,元宝哧溜一下钻进她袖子,同时门被整个拉开,一男一女站到了寒月晓身后。 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寒月晓转身鞠了一躬,抢先道:“刚才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朋友来找我了,我就不耽搁你们时间了,先走了。”说完拉起一脸迷茫,不知出过啥事的辛月仪转身就走。乐瑶在身后“哎”了一声她也装没听见。 “表哥,你刚刚为什么要骗她呀?”乐瑶不解道。 福山雅治关上门,转身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乐瑶你还小,人世险恶,我们跟她萍水相逢,我身份又特殊,一切就更要小心谨慎,明白吗?” 乐瑶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福山雅治微微而笑。对于这个才刚相认没多久的表妹他是真心疼爱的,因为她是他母亲娘家的亲人,也是他唯一真正的亲人。 “就快到站了,你收拾收拾,我出去一下,你乖乖等我回来。”福山雅治走到门口,见她点头答应,朝她一笑便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们谁呀?你不是去厕所了吗?怎么去这么久啊?”辛月仪一边被她拽着小跑,一边不停问问题。 “一言难尽。总之,我又碰上那个杀手了,差点就被他看到了!” “什么?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辛月仪脚下一顿,惊恐地瞪着她。月晓一把捂住她的嘴,瞅着两边没人没好气道:“你别嚷嚷呀!” 辛月仪缩了下脖子点点头。 快到她们包厢时,隔壁走出一个人,左臂担着一摞报纸,口中还不断吆喝着“卖报纸喽——申报,大公报······”。 两人愣了一瞬。那人一见她们立即紧走两步,满脸堆笑地说道:“两位小姐买份报纸吧,都是最新的。” 寒月晓淡淡打量了他几眼,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看着他希翼的目光,月晓瞄了眼报纸,从兜里拿出一个铜板递给他:“给我一份申报。” 辛月仪扯扯她,有些着急:“干嘛,你还有这闲情啊?”月晓没理她,拿着报纸拽着她径直进了她们包厢。少年眼角扫到远处一个人影一闪不见,他不动声色,道声谢,继续吆喝着向前走去。 “等一下,给我一份申报。”福山雅治从一个阴暗人少的角落走了出来。 “好的。”少年表情平静,在左臂拿起一份申报递给他,同时接过他递出的一张纸币和一句“不用找了。” 少年并没有推辞,躬身谢过后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第三节车厢的男厕门上被挂了一个“清洁中”的牌子。少年迅速反锁门,打开窗户,将那摞报纸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然后他从厕所顶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 男厕里不停响起类似鞭炮或是关节爆裂的啪啪声和男人刻意压低的闷哼······ 于是,在洗手池前的镜子里,一个诡异又不可思议的现象正在发生······原本不足一米七的少年竟然在一点点长高。 是的,他会缩骨功。 他叫武田由二郎,是个rb人,缩骨功是他的家族绝学。他是福山雅治最忠诚的死士。他相貌极为清秀,使用缩骨功后貌似十五六岁,比实际年龄要小了十岁。 武田由二郎看着镜中已经恢复原样的自己,全身骨头还在剧烈疼痛。这种绝学对身体的伤害是致命的,他应该不到四十岁就会全身瘫痪吧。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是福山雅治最忠诚的死士。 他换上包袱里的一套黑色西装和同色皮鞋,打开福山雅治叠给他的那张钞票,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盯住刚才向你买报的两个女人,随时汇报。 武田由二郎收拾停当,将纸条冲进便池,打开门迅速走了出去。 046 暗号? 人潮中,辛月仪打头阵,小心观察。寒月晓手拿报纸低着头跟在后头,随时准备开跑。直到进了一间茶馆的二楼,两人咕咚咕咚灌了两壶茶,才算是真正缓过来。 “吓死我了!”辛月仪还有些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对了,他不是在去杭州的列车上吗,怎么又会跑到跟我们一样去北平的车上呢?怎么会这么巧!”月仪向前倾,小声疑惑道。 寒月晓的目光却似凝在了报纸上,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她紧紧盯着已被她抓得皱巴巴的报纸右下角,上面刊登着一则出售信息和一张黑白照片。 辛月仪凑近瞅了眼,咦了一声:“这不是你房间里的那个柜子吗!”她边说边把报纸压平,又仔细看了看,肯定道,“真的耶,和你那个一模一样。山水黄梨木五斗柜,这也太巧了吧?”说完她意识到最后这句,她今天已经说过三次了。 是啊,真是太巧了! 两个都是出自北平。一个是军阀小妾娘家所带,后被龙羽买下运回sh送给她;一个现在登报出售。但是,旧时不比现代,不可能大批量生产,纯手工制作会巧合到如此同出一辙吗?还都给她碰上?还是说是同一个制作师傅的杰作?月晓脑子一片混乱,但直觉告诉她应该只有一个。 会不会跟章起有关,她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想到第一次和章起见面时闹出的乌龙。难道说,这是一个什么暗号······? 寒月晓仔细记下那个地址。不管是暗号还是陷阱,她必须去看看。 “老板,结账。”月晓忽地站起,抓起报纸提步就走。 “啊,你还没吃呢?”吃得嘴巴正鼓鼓的辛月仪跟着站起含糊不清地问。 “路上吃。” “去哪儿?” “清风里瓜儿胡同33号。” “月晓,这清风里挺热闹呀。”辛月仪扯了扯月晓胳膊,小声道。三十年代的bj月晓也是头次逛,七问八绕了半天才找到。人家说清风里里有好几条胡同,都是四通八达,而瓜儿胡同就在一间叫可心斋的糕饼铺隔壁,所以找到清风里就不难找到它。 路两边都支着不少摊子,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买卖声不绝于耳。 “到了,就这。”两人停步,在胡同口张望。 胡同并不深,一眼望头,数数两边只有五户人家。 “去找找。”辛月仪拉着月晓就想进去。月晓眼角余光扫到可心斋门口站着的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她记得她们经过前就已经在那。表面上看,他一直在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但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她们。 月晓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果然也貌似不经意地看向了别处。 月晓不动声色地暗拉住辛月仪,一边使眼色一边笑着说:“小巷子有什么好逛的,对街巷口有间客栈,去歇歇脚吧,我累死了。”她挽着月仪转身向对面那栋很古旧的客栈走去,再没看那男人一眼。 要了一间二楼的房间。进了门,不等月仪开口便道:“有埋伏,可心斋门口那个男的一直观察着瓜儿胡同,见我们站在那,一直盯着我们看,周围一定还有,街上这么热闹混在里面想分辨也不容易。“她边说边迅速打开包袱,几下翻找就拿出一个望远镜。 辛月仪“啊”的惊叫一声,脱口道:“那我们还不快走,还要住下来?” 寒月晓摇摇头:“不行,我得查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她走到窗前,借着薄纱窗帘做遮掩,端着望远镜开始观察。 既然是陷阱,那必定是要引什么人上钩,会是什么人呢?诱饵还是那个神秘的柜子······几乎是立刻她就想到了章起。 他****共产党的双重身份让月晓几乎确信这就是为抓捕他而设的。 “你逃跑还带着望远镜啊!”辛月仪也走到窗边,有些无语。 你不嫌累啊! “哦,就顺手在韩浩房里拿的。”月晓端着望远镜隐在绿色间,漫不经心地答道,“真不错,外国货质量性能确实杠杠的,看得真清楚。” 月仪又“啊”了一声没接话。 这间客栈离瓜儿胡同还是有段距离的,离可心斋就更远些。而且客栈二楼窗外还设有一长排花艺铁架,上面整齐摆着很多绿色盆栽,影影绰绰的,更不可能看见。 瓜儿胡同里的五户人家,寒月晓都观察过,全部是小型的四合院格局。按照门牌排列顺序,33号应该就是最西头门朝南的那一户。院子里空无一人,所有房门紧闭,异常安静。 到底什么人要抓章起?基于他的身份,月晓觉得rb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据她所知,直到章起失踪,军统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寒月晓盯住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出什么,只得移开望远镜转而观察街面。她的目光仔细而犀利,没用多久月晓就找出了好几个可疑的人。 客栈外的高台下,一个衣服破烂的几乎就剩几根布条的乞丐半倚在墙边,眯着眼打盹。脚旁一只破碗不时被扔进几个铜板,但他连瞟都不瞟一眼,而手却始终放在腰处。那里有点鼓,也是全身唯一完整不是布条的地方。还有几个也都被月晓一一拎了出来,加上可心斋那个,一共七个,清一色都在瓜儿胡同附近。有摊贩也有顾客,统一的心不在焉,视线落点总不经意地投向瓜儿胡同。 月晓放下望远镜,眉都快缩成了两条小毛毛虫。如果要抓的人真是章起,到时里外夹攻,那章起还跑得掉吗? 她看向桌上的报纸,是今天的。那他今天会来吗?什么时候来?她能快对方一步找到他吗?怎么找? 月晓急得在房间来回踱步,脑袋都快炸成了一锅粥······ “天呐,那······那是不是周小姐呀!”一直站在窗边默不作声的辛月仪突然拿开望远镜惊讶地喊道。 正急成热锅上蚂蚁的月晓被她突然的一嗓子吓得一个哆嗦。怔了怔,两步并一步冲到窗前,抓过月仪手中的望远镜就向对面望去。 周羽宁——这,怎么可能? 047 计划解救 望远镜里,原本空静的33号院内,站着约有十多个男人,西边的厢房门大敞着,月晓一眼就看到了被反绑着双手,踉跄着被他们推着走的周羽宁。 她头发松散,衣裙又脏又皱,被那些人用枪顶住后腰,但她没有反抗,紧咬着下唇默默向前走。这时,人群突然向两边分散,让出一条道来······ 在看清走出的那人时,寒月晓惊得差点把手中的望远镜扔了! 竟然又是清风明月楼的那个杀手!而且更让月晓惊悚的——外曾祖父章起居然被人从另一个房间用枪顶着脑袋押了出来。 自己还是来晚了!寒月晓眉头蹙成一座山峰,紧盯着望远镜那头的两人,心急如焚,念头微转又有些疑惑。 奇怪?他们是怎么碰到一起的,又怎么都被抓了?要说诱捕章起,她能理解,但为何要抓周羽宁?难道······是上次的事还没摆平?还要灭口?周老爷这么没用? 想到这个可能性,寒月晓心里又是一阵自责懊悔,也就更加坚定了就是拼了她这条小命,被打成蜂窝,也要把周羽宁毫发无损地救出来的决心。 龙航走到周羽宁面前,黑眸微抬,那个一直用枪抵住她后腰的男人便立即收枪后退几步。他看着这个虽一身狼狈,但依旧难掩其美丽的女人,脑中却蓦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张面容平奇的脸,清晰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同时手也下意识的抚上风衣的口袋,里边有一点鼓。 那个叫寒月晓的女人确实有意思。不过——她却是那个人的!想到这里,龙航放在口袋外的手蓦地一紧,眼中寒光如刀片般锋利,凭什么?他凭什么? 片刻,龙航压下心底的异样和愤恨,看着周羽宁,唇角勾起,眼中却无半丝笑意,一如即往的冷漠倨傲。 “周小姐,我们确有缘分啊,阔别没几日,这就又见面了!” 周羽宁一脸苍白,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她当然认得他——那一床的鲜血,直到现在都是她的噩梦。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多年的教养和她本身外柔内刚的性格都告诉她,尊严骨气不能舍弃,哪怕是死。 ”哦抱歉,瞧我这记性,明明今日才是我和周小姐的头次见面,怎么能说是阔别多日再见呢,是不是周小姐?“龙航突然又道。 闻言,周羽宁愣了愣惊讶地抬头。 他,什么意思?却在看到他与她脸不过半尺之近时”啊”一声急退几步。 ”酒井田中,你想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你抓她有何用?” 龙航有些好笑地看着刚从西厢被押解出来的章起,一瞥眼,抵住他脑袋的枪手立即后退待命。龙航慢条斯理地踱步到他身前,反问道:“谁说她跟你认识的,还是说,你想跟她认识?” ‘’你——“章起性格刚直,还有些守旧,本是一句玩笑话,他却气得脸通红,身形刚一动,就被人死死按住肩膀,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龙航毫无所谓地耸耸肩,趋近他低声说道:“别急,你可以慢慢想,我可以慢慢等。只要你耗得起,我无所谓。不过。”他微一顿,声音低到近乎耳语,”我担心你这次的任务会完成不了了,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 章起蓦地瞳孔放大,惊愕地看着他。 龙航貌似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后退两步,一挥手沉声道:”带进去。“ ”等一下。”龙航叫住手下,目光在章起和周羽宁脸上来回扫了几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吩咐道:“把他们关在一起。” ”是。“ 章起周羽宁还不及拒绝就被连拉带拽推进了西厢,即将关门的一瞬,周羽宁听到龙航说了句”周小姐,过几天就送你回家,无需担心。”接着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这一切都被望远镜那头的寒月晓看得清楚,虽然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但照眼前看,他们应该没有性命之忧。直看到龙航带着两人离开小院,消失在视线尽头,韩月晓才放下望远镜。 她吁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要冷静。现在小院里一共有十一个杀手,除了两个守在院子里,其余都待在东厢,而章起他们都被关在西厢。 寒月晓一边思考一边来回走动,辛月仪几次想开口又怕打扰她,正左右焦急时,楼下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声,也惊到了沉思中的月晓,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到窗前,探头去看。 寒月晓站在瓜儿胡同口,抬头望了眼渐已西沉的日头,压低帽檐,快步走了进去。现在的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拿着包袱赶路的普通少年打扮。 在经过那几个暗哨是,月晓留意了一下,全部都在,一个不少。章起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为何他们还在?怕他跑?有这必要吗,既不是神枪手,又不是武林高手。还是说章起还有同伙,等着抓他?还是······这么想着一路回了客栈,上了二楼。 ”你总算回来了!“辛月仪拿着望远镜站在窗边,一脸的如释重负。 ”现在怎么样?“寒月晓关上门,转身就问。 “没事,一切正常,就刚刚有两人出去买了不少食物,现在已经回来了。”辛月仪又摇头又点头的答道。 寒月晓放下包袱,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阵,点点头,同时把望远镜递给辛月仪。 ”这些是什么呀?”辛月仪惊讶地看着寒月晓从包袱里拿出很多她认识不认识的东西。 月晓一笑答道;“能不能救得成除了天意就指望它们了。”她拿出一个弓弩和一小袋粉末,拆掉箭头,边忙活边说道:“人太多,我也没什么把握,只能尽力一试。顿了下又道,”风险太大,你就不要去了,留在这里,如果我运气好,你就去衡山路上香山旅店等我,如果我被擒了或干脆死了,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既然这么危险,那你为何······你和周小姐也认识没多久呀?”辛月仪咬着唇欲言又止。 月晓苦笑一下,叹口气:“你的意思我懂,但我有我的理由,我必须要救她。”她定定地看着辛月仪,目光清澈坦荡而坚定。 “······那好。”辛月仪重重地点了下头,重新走到窗边,看着月晓嫣然一笑道:“我也不会走。” “你······”月晓刚开口就被她打断,”我不劝你你也不用劝我,我自有我留下的理由。”两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对方。 “好。“寒月晓眼眶泛红,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忙活。 一切尽在不言中。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她们活下去的几率更多一些。 048 疯狂公牛群 院里的两个男人百无聊赖地站着,不时瞅一眼紧闭的东厢房门,巴望着里面的人快点吃完好来跟他们换班。 “咻——”一声,两人只觉头顶黑影闪过,接着西厢屋顶上传出“啪嗒”一声。 “谁?”两人都是一惊,但反应不慢,出声的同时也向声源处各开了一枪。 “砰砰,轰——”屋顶上突然蹿出一簇火苗,转眼就烧了起来,两人一呆。 “哐当——”几乎是同时东厢的门被人猛力踢开,冲出来七八个男人,个个端着家伙,杀气腾腾。在对小院扫描了好几遍后,发现除了西厢的屋顶快烧了一半,其他啥情况也没有。其中一个瞪着俩守卫喝问道:“怎么回事?” 那两位仁兄还有点懵圈,结巴道:“我们······听到屋顶有响动,以为是人,就开了一枪,然后······就起火了。” 心虚地又都偷觑了眼越烧越旺的西厢屋顶,两人心里都是又冤枉又不得其解。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开枪打中的可是一根蘸了火油的木箭。 不着才叫怪! “还不快去把他们弄出来!”那个看着应该是小头头的再次暴喝道。 “哦,是。”闻言,其中一个连忙收起枪,小跑着掏出钥匙去开门。就在门被打开的瞬间,又有好几根木箭“咻咻咻“接连射来,防备不足,有四五个都没能幸免。 “斜对面二楼,东南角的那间。”小头头对着二楼连开了几枪,同时也闪到院中一张石凳后隐蔽好,咬牙对其余几人低声道。 寒月晓蹲在窗边,看着插入地板半截的几个弹孔,缩了缩脖子,手也不受控制地轻颤了几下。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开弓没有回头箭。寒月晓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一只茶杯从窗户狠掷了出去,然后匍匐着快速向房门口爬去。 在下到客栈二楼,她就已经听到门外隐隐而至的蹄声和路人惊呼尖叫声。寒月晓心下一喜,成了!她三两步冲出去,心里不停祈祷章起能机灵点,趁乱赶紧溜出来,她才好接应。 “妈的!这什么玩意这么臭?”一个靠在树后的男人盯着自己胸前的一团可疑污渍骂道。那股古怪的腥骚味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让他反胃。其他几个不幸中箭的经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身上很臭,但谁也没敢接腔。 “追——”小头头见没啥动静,几个手下也没挂,自觉该是对方眼神不好都打偏了,更没想到去检查一下木箭,直接下达了指令,自己也带头向院门冲去。 还没到门口,外面就响起类似马蹄踏踏的声音,伴随着人群的尖叫避让声,朝他们这处而来。小头头一愣,就想拉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谁知门自己开了,瞬间就和门框脱离了关系,直挺挺地倒在了院子里。小头头猝不及防,刚好被门板压了个结结实实。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头晕目眩的滋味儿,就被一群急吼吼冲进来的四蹄生物给踩成了人肉烧饼。 可怜他直到挂了都还在蒙圈哩! 苍天啊!还有比这更冤枉的死法吗! “踏踏踏——踏踏踏——”尘土飞扬中,十几头公牛组成的公牛群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小院。变故来得突然,那些人都呆住了。直到牛群冲到跟前,有几个才反应,举枪射击,竟发现手发麻无力,连扳机都扣不动了。 怎么搞的?已经怕到这程度了? 牛群拼命地往他们身上拱,疯狂地撕扯他们的衣服,一时间小院里惊恐声、惨叫声、呼救声、咒骂声、枪声全部交织在一起,既混乱又热闹。 “救命啊,它要干什么?”一个男人软绵绵的倒卧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全然没有了一个杀手该有的样子,反倒像一个即将被**的弱女子。 寒月晓跑到院门口,正好看到这个男人半截白花花的屁股,一头牛死命地往他身上拱,他一脸的绝望却动弹不得。 没办法,四肢无力嘛! 这一幕也把章起周羽宁看傻了。直到元宝把他们找到,才总算给弄出来。 街上也是混乱不堪。两人乍一见寒月晓都很惊讶,但也清楚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很默契跟着她跑进人群。寒月晓还边跑边喊:“快跑啊,牛群发疯了,踩死人啦!”这话很奏效,说了几遍,人群更加慌乱,奔跑尖叫声不绝于耳,估计现在再来一批杀手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049 离开北平 与此同时,香山旅店的某间华丽套房里,被寒月晓坚持留下的辛月仪正焦急万分的等待着。她一双眼不断在挂钟和房门之间徘徊,心中不停祷告,一颗心更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悬越高,几乎就要冲到了喉咙口。 就在她胡思乱想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坚持跟着寒月晓一起去时,期盼已久的门外突然有了动静,虽然很轻,但辛月仪还是听见了,她顿了半秒立刻激动地奔了过去。 月晓刚打开门,还不及推开,门已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下一秒她被人抱了个满怀。 “你终于回来了,急死我了!“月仪紧紧抱住她,语气激动又欣喜,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呜咽。月晓顺势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放心,我没事,顺利着呢。“ 辛月仪一抬头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章起和周羽宁,立即站直身体,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笑了笑:“章先生,周小姐,你们能出来,真是太好了!“ “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月晓一把将三人推进屋里,站在门口张了几眼,然后关上门,立刻又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街道上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她放下帘角,转身走向沙发。 她猛地坐了下去,柔软的沙发仿佛瞬间卸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此刻才稍稍松了一些。 她现在才知道以前看枪战片时的所谓惊心动魄和刚刚那场枪声中穿行比起来,那真他妈是两回事,两个概念! “晓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在北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月晓刚坐下,周羽宁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寒月晓坐直身体,看向她和章起,眼神从放松陡然变得严肃认真,她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刚才能这么顺利就逃出来,不是我厉害,而是刚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北平是大,但以他们的能力,要找到我们几个外乡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刚刚搞得那群日本特务狼狈不堪惨不忍睹,但月晓可没一点狂妄自负,她心里可拎得很清,如果不是这种奇葩的偷袭方式,估计她弹弓还没拿起,她自己就成“蜂巢“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尽快离开北平?“章起沉声问道。 “去······去哪?“周羽宁迟疑道。她美丽的脸上闪过慌乱犹豫,还有茫然。这也难怪——周羽宁是女大学生,是走在这个时代前沿的新女性,但同时她也是一个被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本因逃婚已受几月颠沛,半途又被日本人劫持,没被吓出个好歹已经很不错了。 寒月晓心有不忍,但一咬牙还是说道:“羽宁,还是说你想回上海,愿意嫁给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富二代?“没错,她就是故意拿这茬激她。 周羽宁怔了下,然后低头不语。 月晓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心里也没底,怕周羽宁真宁愿盲婚哑嫁也不跟他们走,那可怎么办?无意间她看到周羽宁不断用手卷一侧衣角放开再卷再放的一个重复的无意识小动作时,寒月晓愣住了······ 记忆中有一个老太太在陪她玩耍时,看老照片时,睡在摇椅上时······也总爱做这个动作,每次都把衣服弄得皱巴巴的。那时她还总噘着嘴怪她不爱漂亮不讲究,然后那个老太太就会搂着她呵呵大笑道:晓晓,改不掉哦,这是遗传,外婆的妈妈,就是你的外曾祖母也是这样的呦!“ 月晓眼眶一下就红了。 是的,那个记忆中的老太太就是她的外婆,而面前这个就是她的外曾祖母。 寒月晓低头用力眨眼,脑中倏然闪过一张绝美但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脸,她放在膝头的手不禁用力握紧。 绝对不行,即便把她绑着走,也绝不能让她回上海。 “我不回去,我绝不会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周羽宁突然抬头对着几人坚定说道,美丽的脸庞一改之前的踌躇犹豫,思虑几番,她终于想通,即便龙九爷不喜欢她,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能接受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 这就够了。 月晓简直心花怒放喜笑颜开,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掏出一张纸放在茶几上,章起三人一齐凑上去。 “地图。“章起道。 月晓点头。她指着地图上的几处圈圈道:“你看,我是这么想的,从北平到香港,确实山高路远,但它现在还是英殖民地,日本人的手伸不到那里,而如今的国内,很多地区都有日本人在活动,我们即便逃出北平也不一定能安全。“月晓顿了下蹙眉又道:“现在最难的就是怎么避过那些特高课的人,用爪子想都能猜到现在火车站港口什么的全都是他们的人。“ 寒月晓没法说出口的是——除了要躲特高课更要躲龙羽的人。以他的能力,说不定已经知道她到这里了。她急得直敲脑袋,却也于事无补,只能寄希望与别人。 “章大哥,你有什么办法或是意见,说来听听?“月晓一脸期待地看向章起。 章起只是沉默表情复杂,似乎想问什么又在犹豫。 “你怎么了,不会是哪受伤了吧?“月晓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了。 “既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你为何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他们抓起来,又或者你不害怕可能会被我连累吗?“章起突然开口问道,几乎没有一点停顿。 月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半瞬后迎着他疑惑探究的目光,表情平淡却认真:“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我们是朋友,既然让我碰上了,我就不可能不管。“无比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块重石,砸进章起的心底。 他很是动容,嘴唇动了动像是下了某种决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寒月晓一句“苍天啊“的哀嚎给惊得收了回去。 月晓哭丧着脸看着他哀求道:“大哥,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你不是真想让我们被一锅端了吧!“ 这一句话倒把现场这种紧张严峻中又带点煽情的古怪气氛搞得轻松不少。 “我有办法可以试试。“ 050 三个白胖子和一个孕妇 “是什么,快说?“寒月晓眼睛一亮急问道。 章起没回答,弯腰脱下右脚的皮鞋,然后在三人不解惊诧的目光中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哦不,是削鞋底! 她们三人互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茫然,月晓张嘴欲问,但见对方很是认真专心的在削鞋底,想想又闭上嘴。 鞋的质量应该不太好,橡胶底的渣渣掉了没多久,鞋底和鞋帮就裂开一个口子,像一个张着小嘴的怪物。 月晓指着裂开的地方突然‘’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 闻言,周雨宁和辛月仪也凑上去仔细瞧。 原来鞋底和鞋帮并不是紧密相接的,二者之间有一个约一毫米左右的空隙。 “暗格!“寒月晓惊叹。 这是哪个皮匠做的! 人才啊······! “里面有东西。“盯着那个空隙月晓眯眼问。 “嗯。“章起点头并用刀尖钩了出来。 是一个长五厘米宽两厘米左右的牛皮纸包。 章起一边小心拆开一边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木匠朋友做的。“ “木匠?“月晓诧道。 不应该是皮匠吗······? 章起微微一笑:“是啊,木匠。祖上几代传下的手艺,他人聪明又好学,到了他这一代,不仅木工活好,一些复杂的机栝暗格更是让他钻研得几乎毫无破绽。后来又跟人学了几年做皮鞋,居然又把暗格做到了皮鞋里。“ 他笑着摇摇头又感慨道:“也多亏他的奇思妙想,这次才没被酒井那些人查到。“ “章先生,这些是什么啊?“盯着纸包里那状似面粉的白色粉末,辛月仪好奇地小声道。 “藏的这么高规格,那肯定不是面粉。毒药——肯定是一沾即死的那种。“月晓一副拍板定案的口吻。 “不是。“章起摇头。 “具体它是什么成分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当地人叫它''白胖子'',一个云南大山里的朋友给的,大山深处的一种根茎类植物,人只要服用一点点,在很短的时间,人全身都会变得肿胀,又白又胖,即便是皮肤黑的人,也会比原先白上许多。我们只要用了这个,他们一时间绝对认不出我们。“ 闻言,寒月晓三人很默契地一阵对视,然后沉默地各自低头。 见三人都不做声,章起以为她们是不相信,急切道:“是真的,当地很多人都用过,你们相信我。“ 月晓抬头看着章起犹豫道:“那胖了以后还能恢复吗?“ 章起一时没明白,呆了一瞬恍然。 ······他总算明白她们刚刚的古怪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向月晓三人,也是——三个都是青春正艾的小姑娘,当然爱惜自己的身材相貌,怎能跟他一个大男人相比!他歉然道:“你们都是小姑娘,是我考虑不周,也没说清楚,给我药的那位朋友说过,他们当地很多人都用过,也都无一例外的变胖,但也都在五到八个小时内恢复,最多没有超过十个小时的。“顿了下,章起直接用手捏起少许粉末毫不犹豫地放进口中咽了下去并道:“我先吃。“ 寒月晓一咬牙也不再犹豫,学样般捏起少许一闭眼咽了下去。 不管了,脸跟命比,她肯定选命。 忠实跟班辛月仪见状也跟着捏起一点吃了。 所谓少数服从多数,一直犹豫不定的周雨宁看着六只饱含期待鼓励目光的眼睛,终于一咬牙······ 吃了。 约莫半小时后 寒月晓站在浴室镜前直勾勾地盯着镜中的人,仿佛里面的不是她自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这哪是个人! 分明是个会行走的大白球!! 她感慨:别说是那个杀手农行,就是她站龙羽跟前估计他也不认得吧!这山中还真是宝贝多,当年刘德华郑秀文拍瘦身男女时要是能有这药得多方便? 她得出一个经验——这人没事还得多往山里跑跑······ 瞎想着腰突然被人轻抵了下,接着听到辛月仪小声说了一句:“我们都胖了,那穿什么出去啊?“ 顿时寒月晓愣住了,旁边的周雨宁也愣了······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现在至少比以前胖了三倍有余,撑破了也将就不了呐? 怎么办? 裸体······? 想什么呢!月晓拍了自己一巴掌。正想着浴室门突然被敲响,门外章起的声音透着几丝懊恼尴尬:“那个······月晓,你们先别出来,我们衣服······“ 门外章起裹着一床被子,一张俊脸······ 不,一张胖脸已经看不出一丝白。 红得鲜艳······ 红得狼狈······ “明白,我有办法。“月晓隔着门道。 “你用内线打给楼下服务台,让他们找人买几套三百斤以内能穿下的衣服,告诉他们,不论价钱,只计速度。“ “哦,好。“章起答应着松了口气。 “周小姐,你怎么没变多少啊?“辛月仪突然道。 闻言,月晓侧头去看。 果然,周雨宁只是脸比之前圆润了不少,四肢依然纤细,除了······ 寒月晓目光停留在她的腹部。 那里倒是大了,很大——宛若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对上月晓惊异的眸子,周雨宁更是又羞又急:“我,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我吃少了,不然我再吃一些好了。“说完就咬扭门出去,被月晓一把拦住,“别出去,你没穿衣服。“ 周雨宁闻言立刻僵住。 寒月晓看一眼跟她一样圆的辛月仪,又看看周雨宁,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周雨宁就只胖肚子? 难道说和个人体质有关? 她对这种物质过敏反应不强烈? 就跟有人能打青霉素,有人就不能打一样? 寒月晓盯着她肚子想了好一阵才道:“你别再吃了,可能你对这种东西耐受力强,况且也不是一点用没有,你看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再吃要还是只大肚子怎么办?‘’ 目测一下大小再大估计就得裂了。 “那怎么办?“周雨宁急得长睫微颤,清丽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会不会拖你们后退?“ “那你就扮孕妇好了。“寒月晓脱口道。 周雨宁呆了一下,脸立刻以肉眼可见之速红了起来。 “晓晓,你说什么呢?“语气嗔怒。 这个年代让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扮一个孕妇确实不妥也难以接受。 寒月晓当然懂,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下策总比没策好。 在命面前,脸面算个屁。 月晓正想在劝两句,门外忽然有了动静,她立刻停住。片刻浴室门再次被敲响。 “月晓,衣服到了,我给你们放在门口,我去外面看看。“ “好,你小心点。“ “周小姐,你怎么······?“章起睁大眼,看着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周雨宁惊道。 051 曲折离京路 寒月晓胳膊肘捅了下章起道:““行了,既然这样,章大哥你和雨宁干脆就扮夫妻吧。“ 闻言周雨宁倏地抬头,章起也觉不妥,正欲拒绝,月晓已快一步抢道:“停,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除了这个方法掩人耳目,你们还有更好的?再说,这是假的,来去也就我们四个人知道,害羞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安全的离开,对吧?‘’ 章起看一眼周雨宁,见她低头不语,还想说些什么肩头猛地被人推了一下。 “你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还比不上一个姑娘,人家都答应了,你还矫情什么?“月晓佯装不快道。 章起微诧,人家哪有答应······? 周雨宁头垂得更低了······ 寒月晓假装没看见。 不错,她是有私心的。 她要做他们爱情道路上的神助攻! 龙航站在小院中央,双眼暴突,青筋蹦起,怒火蔓延到每一个特务手下心里,有种随时都能把他们烧死的错觉。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之前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俾睨天下的傲慢狂妄。 他冷眼一一扫过面前那几个灰头土脸瑟瑟发抖的手下,他们当中有缺胳膊断腿的,有破衣烂衫衣不蔽体的,远处还有两个死的难看的,一个压在大门下扁了,估计爹妈来了也认不出来。一个肚子开了个口,啥不该出来的器官都出来见见天了!尘土味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腥臊气,真叫人从鼻腔恶心到胃里······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一脚踹向一个手下,那个人惨叫一声重重倒下,原本弯曲的胳膊一下直了,软软地垂了下来······ 好嘛! 原来只是脱臼,现在直接升级为骨折!! “酒井少佐,饶命——“骨折手下哭喊道。 其他人见状也全部跪下求饶。 “说,是谁?“龙航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仿佛他刚才踹的不是一个伤员,只是一个物件。 “不······知道,太······突然混乱······“骨折手下颤回。 “好多牛······疯了!“ “楼上有人射箭。“ “好像是个姑娘。“ “好像是个小子。“ “······不确定。“ 他们是你抖一句,他颤一句,说得乱七八糟颠三倒四。 “姑娘?“龙航眸色一闪,低低重复一句。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个奇怪却有趣的女人——寒月晓。 “混乱中我好像听到什么小小······“有一个手下怯怯地说了一句,话音刚落眼前一花,衣领就被龙航揪了起来。 “晓晓,你确定?“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撒旦脸,那个倒霉手下吓得都快失禁了! “确定······又不确定······“倒霉手下声音抖得不成话,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真想割了自己舌头,干嘛没事多话!! “滚,全部给我去找。“就在倒霉手下以为他要宰了自己时,龙航突然松手,暴喝一声。 “是——“此起彼伏地应答声后呼啦啦眨眼全走了。 谁也不敢提一句——先治伤再找人。 行不!! “哎呀大嫂你小心肚子!。大哥你也不扶着点,这都马上要生了,也不知多照顾些!“细细的抱怨声由远及近传入候车室,很多旅客都朝他们看来。 瞧瞧这一男三女,一男二女像充了气的大气球般扎眼,长啥样也不太看得出来,反正看久了还挺喜气。男人扶着的另一个女人包着花布头巾,除了那大的吓人的肚子,最多能算丰腴,一看就是嫁进门的新媳妇。 多数旅客在心里咂咂嘴,意见统一。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铁定的遗传! 寒月晓不着痕迹地把周雨宁往章起怀里推,一手抵着章起不准他退,小声提醒:“干嘛,这么生分,别忘了你们现在是夫妻。“ 此话一出无比尴尬不自在的两人都不动了,由着寒月晓摆弄。 章起僵着身体轻托她的腰,低声道:对不起周小姐,情势所逼,请原谅我的唐突。“ 周雨宁默了默柔声道:“我没怪你章先生,晓晓说得对,离开最重要,而且我看得出章先生是个好人,也很知礼。“说完略仰头朝他温柔一笑。 顿时章起觉得心脏像被一片柔柔的羽毛拂了下,心跳不自觉地跳快了几下,白胖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 寒月晓看在眼里也笑在脸上。 “姑娘,这是你哥和嫂子吧?“旅客中一个中年大妈笑道。 月晓笑眯眯地看过去,大声应道:“嗯,是我大哥大嫂,他们成亲才一年。这是我小妹,我排中间。“她指了指站在左侧的辛月仪,笑得越发灿烂。 看着那张笑得眼眯成缝,脂肪都快遮住五官的脸,那位大妈非但不觉难看,反而更觉讨喜,她也呵呵道:“看得出,瞧瞧他俩那害臊样,哎呦呦,孩子都快生了,还这样,没有你个小丫头机灵讨喜。“ 月晓也笑:“呵呵是啊!“ 正笑着,候车室外出现骚动,众人齐齐望去。寒月晓章起几人眼神迅速交汇,月晓压低声音道:“别紧张,和别人一样大大方方地看,他们认不出我们。还有羽宁,你就假装害怕靠在我哥怀里,尽量把肚子露出来就行。“ 周雨宁红着脸点点头。 “全部给我看仔细点。“一声暴喝伴随着快速杂乱的脚步冲了进来。胆大的偷偷观望,胆小的低头坐着。 寒月晓就属于胆大那一类的。 她佯装好奇,直直地望向那边毫不掩饰。 “全部给我抬起头。“为首的那个凶狠地对着众人喝道。后面的人朝众人一个个看过去。看到月晓他们时,月晓直直对上对方,笑得像尊弥罗佛:各位大哥好,想找啥呢,我眼神利落,您给我说说,兴许还能帮上点小忙。“语气极尽讨好谄媚。 一条缝眼珠子都看不到,还眼神利落?那个看着她的特务嫌弃的想吐,瞥一眼周围,转身就走。 胖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就炸了! 恶心! “等一下。后边一个突然拦住了他。 寒月晓几人刚放下的心咯噔一下又悬了起来。 052 正式结伴 “你把脸抬起来。“ 闻言,几人一惊,周雨宁紧张得更往章起怀里缩了缩。 见状寒月晓突然大叫一声:“大嫂,你别怕,小心肚子啊!“她刻意把肚子两字叫得更为响亮,手也顺势抚上周雨宁圆滚滚的肚子轻柔着。 两个特务瞄一眼周雨宁的肚子又对视一眼,先前那个有些没好气地推开拦他的那个自顾走了。后面那个视线又在月晓几人身上停了几瞬后也走了。 表情似乎还有些尴尬。 直到安全上车后好久,几人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日本人现在在北平还没有多大势力,酒井带的人也没有多少,我们出了北平,他也就鞭长莫及了。“章起道。 闻言,月晓看向章起点点头。 章起看着几人最后视线落在月晓身上,神情有些不舍但没犹豫,他道:“等到了承德,我就要下站了。对不起,我有我一定要去办的事,所以······虽然摆脱了酒井,但现在世道很乱,你们几个女孩子还是要万分当心。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要离家,但如果能够解决那还是回家吧。“说完又转向周雨宁。 “周小姐,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对你的事也不算清楚。但我觉得即便你不愿意听从家里对你婚姻的安排,你也不应该一走了之,这样从根本上也解决不了问题。万一你再遇到危险出点事,你和家人都会后悔莫及。你说是吗周小姐?不管什么事还是和家人商量解决才是正确之路呀!“ “停停停,别说了······“寒月晓突然大声打断道。 她看着章起有点傻眼。 如此循循善诱。 如此真心实意地劝她跟你分道扬镳······ 寒月晓真想问一句: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老婆了······!! 再看周雨宁。 那般虚心聆听。 那般蹙眉思考······ 完了,再听他说两句,周雨宁估计立马就想飞回上海了! 寒月晓突然觉得,她这位外曾祖父不加入传销······ 可惜了! “还有你月晓,既然九爷都放你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为什么不回家在外面瞎野?“章起一个责怪的眼神丢过来,颇有一副家中长辈的气势。 怎么一下又转到她头上来了! 寒月晓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这神助攻也不好做啊! 关键是使绊子的还是两主角自己······ 她容易嘛!叹口气刚欲开口,耳边就是周雨宁的惊呼声:“晓晓,你跟九爷分手了?怎么回事?“ 又打岔。月晓是真怒了,她一掌拍在桌上:“好了,都听我说。“ 她看着周雨宁,一脸认真地打哈哈:“那事不重要,等以后有时间在跟你讲。“说完也不等她反应直接看向章起耍赖加耍横道,“我不管,反正我们仨就跟着你,你去哪我们去哪······“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皮样。 “晓晓,别这样。“周雨宁劝。 “是啊,是啊,人家章先生有重要的事······“辛月仪也小声劝。 “那好啊。“月晓顺势道,“我们结伴不光互相有个照应,说不准还能帮上什么忙。“ 眼见章起要开口说什么立即制止道:“我懂,你们的组织不允许向组织外的任何人说你们的任务,我也没想去问。我只是想我们历过艰险,又这么投缘,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结伴同行,你照样去做你的事,我们绝不插手。万一,在你我需要帮助,你我又能做到的情况下大家互相照应不好吗?“ 章起张张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良久,他叹息一声,妥协道:“那就先这样吧。“ “哦耶——“寒月晓欢呼一声。 大家看着她都笑了。 章起笑容有些勉强,他心里想的是:自己要尽快找机会走。同时他也有些歉疚,如果不是事情太紧急,他一定会先安顿好她们。 可是他不知道——命运这种东西很奇妙,既然让你们在茫茫人海中有了联系,又哪是轻易想断就能断的呢! “元宝,我的小乖,干妈爱死你喽!“元宝盘在寒月晓膝头,昂着小脑袋,长长的蛇信不时舔一下她的手,逗得月晓呵呵直乐。 “我去一下厕所。“章起站起身。 月晓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待他走远,她轻点了下元宝的小脑袋得意道:“去吧,把人给我看好了。“ 元宝两颗黑豆子眼骨碌碌一转,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辛月仪急忙去拦:“不行,车厢人太多,会吓着······“ 月晓仰头一指:“放心,自己姑娘还没点数,它鬼着呢!“ 月仪顺着往上一看也乐了,这小家伙正挨个儿顺着各家行李在蜿蜒行动呢! 周雨宁也乐:“真精,蛇仙呐!“ “嗯,黄娘子······!“月晓附和。 三人对视一眼,笑做一团。 “卖报——“ “大公报——“ “申报——“ 一个清脆响亮的男声突然在车厢内响起,离她们的笑闹声很近。寒月晓半倒在周雨宁怀里,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瘦瘦的,臂弯叠着一摞报纸的少年从她身侧一晃而过。 他的脸很清秀,很稚嫩,还有一丝熟悉······ 但她没有在意······ 也没有重视······ 火车经过了十几个站点,终于在一天后的清晨抵达了目的地——沈阳。 武田由二郎下了火车直接去了一个公共电话亭,通话时间长达半个多小时。 寒月晓一行人跟着人群一一下了火车。他们的身材早已恢复,重新换回之前的小厮服,现在的他们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斯文清贫的年轻男人领着三个半大小子。 沈阳虽是省会,但到底不如上海繁华,所以他们表情自然,除了眼中对陌生地方的新奇,完全没有一点小人物来到大城市的那种畏缩胆怯和深深的卑微感。 “章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呢?不能一直在车站站桩吧?“寒月晓仨儿陪着章起车站站了半晌见他始终没动静忍不住开口道。 章起默。心理苦笑:这十来个站点居然愣是没找到一个机会离开,看来他还真不是这块料······! 寒月晓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说那我做主了,先找个好的旅店,吃顿好的,睡上一觉,再从长计议。“说完甩包袱过肩,拉起周雨宁大踏步而去。 辛月仪紧紧随着。 章起苦笑着也只得跟上。 053 找到了? 上海法租界某栋小洋房 福山雅治站在客厅东南面的落地窗前,一身浅灰色的高订西服将他的背影衬托得越发高大挺拔。他黑眸沉沉,盯着窗外干净整洁绿叶成荫的小道上良久,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才似回过神来,他左手不自禁地抚上胸口。 那里挂着一块样式老旧的吊坠。 他忽然笑了,眼神有些迷蒙,垂首温柔道:“妈妈,我终于来到了你的家乡,看到了你到死都想回来的地方。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永远好好的······!“ 他抬起右手,轻轻摇晃指尖晶莹昂贵的水晶杯,看着杯中缓慢晃动的橙黄清亮的液体,一如他母亲的一生——没有大起大落,浮浮沉沉,只有伴随短暂一生的痛苦绝望。 福山雅治盯着那香槟一直在笑,只是那笑越来越冰冷······ 阳光暖暖地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身上,俊秀儒雅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只有阴森,寒意逼人。 “山本管家,你过来。“他抬手示意一直垂首立在不远处的大管家。 “大少爷,您吩咐。“管家应声上前。 福山雅治轻笑一声:“这上海还真是藏龙卧虎,一个小姑娘也这么有能耐,倒真是不错。这里的人和事还真不可小觑啊?“ 他一语双关。 山本管家微微颔首。 “你去把周雨宁在沈阳的消息放出去,那龙家和酒井自然······“他没有说下去。 “是,我立刻去办。“ “等一下。“福山雅治在管家即将出门的那刻叫住了他。 他蹙眉想了想道:“我有种预感,那有趣的小姑娘也许会带给我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还是看看再说吧。“他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 “哥,你睡了没?“三更半夜,龙家主楼一片静寂,三楼尽头的一间房门口,穿着骚气睡衣的韩浩正做贼般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朝门内小声喊。 门很快开了。 韩治一身白色睡衣,温润如玉的面容下透出几许疲累。他看着做贼般小心翼翼的弟弟,捏了捏眉心道:“什么事?进来再说。“嗓音有些暗哑,许是刚睡醒的缘故。 韩浩似乎很着急,快步跟进反手关上门,许是太着急,门并没有关好,虚虚地掩着一条缝。 他压低声音道:“刚刚北平那边来消息了!“ “找到了?她在北平?“韩治惊喜道。 “不是,听我说完。“韩浩低声打断又道,“那边说今天早上在瓜儿胡同的一个小院,发生了一件很怪异轰动的事,龙航。“ 听到这个名字,韩治神情微变。 是他······ “好像他抓了两个共产党,就关在那个院子。今天早上突然有一群公牛疯了般袭击了那里,有很多早市的人目睹了此事,据说场面一度很混乱,死了两个日本特务,伤了几个,并且那两个共产党不见了。本来我们的人也没太上心,以为就是共产党策划的救人而已。但却在查询中发现原来是有人在与校园相对的旅馆二楼用木箭袭击了小院里的特务,而木箭上携带着大量发情期母牛的尿液,又弄来了一群种牛,这才乘乱救了人。“ “在旅馆二楼射箭的人查了没有?“韩治沉声问。 “查了,问了当时很多人,但说法不一,有说男有说女的,只能确定是个年轻人。“韩浩答。 “有没有把月晓的画像拿出来。“韩治拧眉又问。 “当然有,九爷下的令谁敢不听!就是拿出来了才他妈为难,没一个能肯定的。有一眼就说像的,有怎么看都说不是的,你说怎么办?“ 韩浩无奈地看着哥哥又道:“下面的人跟我汇报完,我也琢磨了好久实在拿不准才半夜来找你的。“ 他斜看着韩治忍不住探问,声音不自觉扬高了几度:“哥,你说是不是她。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看是,你说除了她还有谁能想出这么个招?“ “太有才了!“ “太不要脸了!“ 一脸“你牛我服了“的钦佩模样。 “那你不跟九爷去汇报,来我这儿?“韩治淡淡道。 闻言韩浩缩缩脖子没由来的心里一哆嗦,哭丧着脸道:“哥,你就别调侃我了,九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能不知?万一真不是她,那就是我害九爷找错了方向,浪费了时间,那我······“ 韩浩颤了几颤,想都不敢往下想。 “我现在只要想到他我心里就发怵,以前他是吓人,可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现在他就像一把大刀一个炸弹悬在家里每一个人头顶上,随时都可能把我们砍得炸得灰都不剩。“ 韩治坐在高脚椅上静静地看着他。 韩浩感觉找到了倾诉对象,越说越起劲,竹筒倒豆般开讲,不自觉中音量又高了不少:“你看就前几天,周嫂经过寒月晓房间时,听见九爷在里面叫了一声你过来,以为是叫她,抖着腿肚子就进去了,哪想到门推一半,一个酒杯朝着面门刷地就过来了,接着就是一声吓得她肝胆俱裂地怒喝——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周嫂连滚带爬踩空了楼梯,现在还在医院治腿呢?而且人家已经跟容管家说了。“ “什么?“ “不干了,老命要紧。“ “还有昨天,爱娣在······“ “够了。“韩治抬手制止。黑眸盯住他淡淡道:“你半夜来我房的意图就是这些?“ 韩浩呆了呆,讪讪道:“呃,也是。“ 语气一转又哭丧道:“哥,那你说怎么办,到底跟不跟九爷说?“ 韩治默了默,道:“说是一定要说的。这样,你让北平那边加派人手分成两拨,一拨拿着画像继续找,一拨尽快搞清楚龙航抓的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行。“韩浩答应道。 随后想到什么又犹豫道:“只是如果真是共产党怕查起来没那么快。“ 的确,时间不够。 正想着门“咣当“一声被人猛地推开,门内两人都是一惊。 龙羽站在门沿,走廊壁灯离得较远,整个人半笼在阴暗里,看不清面容。 “九爷。“韩治立即起身。 他面色沉静,语气恭敬。 韩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反应慢一拍。 “九爷。“ 龙羽站着没动,冷冷道:“韩治,去电日领馆,我要见特高课的酒井。“ 韩治一怔,讶道:“九爷要去见他?“ 龙羽看了他一眼转身,顿住:“还有准备一下,明早出发。“ “我要去北平。“ “······“ “哥,你说九爷听到了多少? “不会是全部吧?“ “那······我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韩浩带着哭腔哆嗦道。 韩治睨他一眼,还是淡淡的:“有,很多,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些?“ “不不······不用了!“ “我去做事了。“他摇着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054 为什么要杀我 “哥,你确定你没说错地址吗?哪有这个地方?“寒月晓坐在一家露天早点摊前,简易的木桌上放着好多份地图······ 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些地图囊括了整个沈阳大大小小所有地方。 也是她花了重金的! 她看向章起有些泄气,语气中掩饰不住地怀疑:“哥,你不是为了想摆脱我们故意瞎说折腾我的吧?“ “怎么可能?“坐她左侧的章起无奈道。 语气泛出苦涩。 这是他们的同志用命换回的情报······! 怎能故意? 怎能胡闹? “那你说这两天我们走了多少地方问了多少人,有谁知道不?“ “还有这些地图,我眼都快看瞎了,找到没?我觉着我现在都能当个导游,带着别人逛遍整个沈阳城哩!“寒月晓单手支着下巴看这几人嘟囔道。 语气略带抱怨。 “来喽,四碗鸡蛋面,几位小心烫啊!“面摊的老板笑呵呵地放下面还好心提醒道。 郁闷的寒月晓望着面前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面心情略略好些,拿起筷子刚要吃,似想到什么侧头问道:“老板,你听说过孤独路888号吗?“ 正在和面的老板停下动作,眯着眼想了想摇头:“没听过。 顿了顿又道:“姑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怕不是记错了,我在这沈阳城也呆了半辈子了,这摊子生意不错,每天人来走往的,还真是从未听过你说的这个地方的,而且。“他停下看了眼月晓他们,似乎怕得罪客人。 见他们面色如常,貌似听得很认真,遂又道:“这个路名是不是奇怪了点,沈阳城要真有这么条路,那指定是人尽皆知的呀!“ 的确,越是稀奇古怪。 越容易被人知晓。 人的猎奇心理是—— 亘古不变的······ 几人点头。周雨宁柔声道:“先吃吧,面都糊了。“ 月晓“嗯“了一声提筷叉起一大坨面,丝毫没有淑女范地吸溜吸溜大口开吃。 大家埋首吃面。 辛月仪刚吃了两口,胸前的包袱就开始一阵乱拱,她一低头就见元宝昂着脑袋,两只黑豆眼讨好又垂涎地盯着她。 她挑了一块鸡蛋撕碎放在掌心递到桌下,宠溺地看着······ 寒月晓推开吃得底朝天的碗,身体往右微倾,逗弄道:“元宝,干妈没吃饱,你给。“ “砰——“蓦地一声枪响划破长空,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枪打中了寒月晓的碗,枪声和瓷器碎裂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碗片飞散,月晓偏头,一片恰巧划过她的右额,她都还没感觉到疼就被最先反应的章起一把拽起。 “快走,往人多的地方。“章起弓身大喝一声。 三女才算如梦初醒,跟着他往人群中挤去。 他们拼命地跑······耳畔是不断地惊叫声,余光中是惊恐万分四散奔逃的身影。 七拐八绕,不知跑了多久,已经听不到惊叫,看不见身影,周围很安静,偶尔三两个人和他们擦肩,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们。 寒月晓最先停下来。她抵着墙大口喘息,其他三人也都随她停下。 好半晌,这一处都没有说话声,只有此起彼伏的男女大喘气声······ “哥,你说······是不是酒井找到我们了?“寒月晓气息不稳断续道。 “不会是他,他现在只会以为我在南京。“章起不屑地摇摇头,肯定道。 章起知道,酒井田中现在一定在南京守他,因为那里有他们的人。 整整十六条鲜活的生命。 所以他自信自己会去救。 是的。 如果没有这次的沈阳之行,他的确明知陷阱也会去。 但现在······他不会。 因为他们知道并相信同一个信仰,为了它而献出生命,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 月晓脸一下就白了。 真的是他······? 他找到自己了? 也看到周雨宁了? 所以······开枪了? 章起微微出神。 周雨宁和辛月仪还没完全缓过来,所以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快,快走羽宁,他来了,他要杀的是你,你快逃,我帮你挡着!“月晓突然出声,声音急促而慌乱。 她一边喊一边去推周雨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众人。 章起回过神,连忙去拉月晓,安慰道:“你别急,出什么事了儿,你慢慢说。“ “是啊,晓晓你别急,慢慢告诉我,谁要杀我。“周雨宁也跟着温声劝道。 辛月仪紧跟着也是一脸担忧。 月晓急得神情都有些狰狞,几乎是咆哮:“以后再说,你先跑,哥,你带她先走。“ 月晓没想到龙羽这么快就找到她们俩。她也没想过要带着周雨宁躲一辈子。她知道龙羽为什么要杀周雨宁,所以他原先的计划是—— 一定要在龙羽找到前,尽量多制造机会,让章起周雨宁早一点相爱,那时,她再主动回去,龙羽也就没了要杀周雨宁的理由了。 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好了! 似乎是要应证她的话似的—— 一阵脚步声朝着他们的方向由远及近,步伐矫健迅速。 他们都是一惊。月晓眸色黯淡,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们先走。“她猛地将他们往前一推,转身就向追踪而来的杀手方向跑去。 “够了,别闹!“章起两步追上,他脸色铁青,强行把她往回拽。 只是,晚了! “砰砰砰——“连着几声枪响,子弹擦着他们头顶险险飞过。幸好障碍物比较多,章起眼明手快,操起墙边一根竹篙,往上连捅几下,噼里啪啦捣下几排嗮衣架,减缓了那个杀手的速度。 周雨宁和辛月仪在前,章起护着月晓在后,寒月晓拼命在跑,枪声不断在他们身后响起······ 她陡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人真的是他派来的吗? 枪声追着她跑······这是连她的命也要呀! 脑中浮现出一张盛世妖颜······ 那般冰寒彻骨 但看她时却又那般专注······ 不可能是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月晓“啊的“大叫一声,左臂一阵锥心的痛,她捂着手臂脚下一软就要栽倒,被章起一把拉住。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和一声声急促的口哨声。 “警察来了!“ 他们几人对视一眼,都是一喜。 而杀手站在他们十步开外,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着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巾。他听见声音微怔了下,随后举起了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 寒月晓—— 所有人都呆住了。 “咻。“一声极轻地脆响,杀手的黑巾突然掉了下来。 杀手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害怕,只犹豫了一秒便收了枪,转身往来路跑了。 月晓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路。 刚刚的黑巾掉落,她短暂一瞥。 那是一个少年。 似曾相识······ 055 小偷 “先忍着点,我们快走,警察来了到时说不清。“章起搀扶着月晓回头看了眼,路口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影。 周雨宁和辛月仪也上前帮忙,半扶半抱几人快速地离开。 回到旅店,章起迅速剪开她的衣服,查看伤势,焦急的脸上是浓浓的关心。 寒月晓倒在沙发上,疼得面无人色,蜷缩着不住呻吟······ “你轻点。“周雨宁盯着他的动作,心都揪了起来。 看到月晓手臂上血糊糊一片,她身体不自觉晃了晃,颤道:“这可是枪伤,还是去医院吧?“ 辛月仪蹲在月晓身前握着她的手,没有吭声,但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掉。 章起没有说话,仔细的在清理,动作轻柔。 半晌,他松了口气,一直僵着的双肩蓦地垮下,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转而看向周雨宁,笑道:“万幸,只是擦伤,里面没有子弹,看着吓人。“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 章起替她消毒包扎后站起,看着寒月晓似乎欲言又止。 过了好半晌,月晓手臂疼痛减轻一些,脑袋也清楚了不少。 她脑中拼命回忆,那个想杀她的少年是谁······? 最近遇上的人和事太多,她越着急越想不起。越来越烦躁,手臂又开始剧烈疼痛······ 她慢慢挪动手臂,咬牙低咒一声。 蓦地,电光火石见······ 她睁大眼倏地坐直—— “小偷——“月晓倏然大叫一声,随即又惨嚎,“哎呦,我的手臂······“ 坐起动作太快,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嘶嘶叫。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偷! 那个在大街上划破她包,偷走她要送给周雨宁的生日礼物—— 蓝魔之泪的半大少年····· “怎么了,你看又渗出血了,多大了,不知道注意点呀!“周雨宁走到跟前,看见纱布上的殷红,嗔怪道。 月晓恍若没听到,一把拉住她,直直地盯着她。 “刚刚追着我们杀的那个人我想起他是谁了?“ 月晓看着她说得咬牙切齿! “蓝魔之泪,有印象没?就是几个月前在霞飞路划了我包偷了蓝魔之泪的那个小偷,后来我和小离还追了他几条街,记起没有?“ “是······他!你没看错?“周雨宁先是愣了一下,后在她的提醒下渐渐想起,眼中浮现惊愕。 “先偷东西,隔了几月又来杀人,还追到千里之外!为什么······?“周雨宁觉得不可思议,惊疑不定地看向月晓,一连抛出几个疑问。 寒月晓皱眉回望着她,愤怒中也透出不解。 是啊为什么? 偷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又不远千里来杀她,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偷窃,最多就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 今天看来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样的身手绝不是一个混混扒手能有的! 谁和她有这般深仇······她竟一点不知? 即便有,那也没必要先偷东西然后隔几月再追上千里来要她命吧? 霞飞路那次是近身接触,那次动手绝对是妥妥的······ 又多此一举何必? 还是说····· 因为九爷的缘故,对方不好在上海动手······? 寒月晓思绪杂乱,转瞬已想到许多,但联系在一起又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具体哪儿不通有说不上来。 “月晓,你认识那个想杀你的人?“见状,章起沉声问道。 月晓看他一眼点头并将几月前偷盗之事说与他听。 章起听完也有些惊讶。 沉默片刻他道:“现在下什么结论都太早,也过于草率,更不要先入为主。“顿了顿又道,“这里现在也不见得安全,我们明早就走。以那个人的速度今天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我们,说明他对这里不熟悉,与我们而言这是好事,沈阳这么大,我们也算误打误撞,这两天看了这么多地图,怎么着也比他强,以后出门更加小心点,等有机会你们赶紧离开沈阳。“ 月晓抬头,一一扫过他们,垂下头歉疚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说完又蓦地抬头:“哥,要不你先带羽宁和小月走吧,我一个人目标小,容易躲。“ 那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什么呢你?“ 又齐齐互看一眼,章起皱眉:“你叫我一声哥,你就是我妹子,你说我能抛下自己妹子自顾逃命去,我章起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他声色俱厉,胸口还有些起伏不定。 闻言,周雨宁有些意外地看向他,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月晓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章起斯文谦和以外的样子。 她有点想哭······ 真是自己亲人啊! 她对他好那是因为她知道他是自己的外曾祖父······ 而他,没认识多久就叫了几声哥就能跟她以命相待! 她怎能不动容······! “晓晓,要不我们回上海吧,九爷······他在沈阳也是有生意的,不如让他在这边的人护送你回去,你就安全了。“周雨宁收回目光轻声道。 她始终不相信月晓的出走是龙羽抛弃她所致。 那样冰冷的一个人······ 却能那样专注地看一个人······ 所以,绝不可能! 寒月晓微怔,眼中有光一闪转瞬又黯淡下来,她摇摇头:“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周雨宁欲再劝,见她垂下头不愿听的模样,终是没有再言。 “哥,孤独路888号也许不是字面上的意思,或许是什么密码什么,需要翻译后才能看懂?“一阵静默后,寒月晓抬起头突然说道。 话题转换太快,章起愣了半瞬才反应。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些,但我试过了所有我知道的,全部都是乱码没有意义,我这才往字面上的意思去找·····“章起如实答道。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瞒的必要了。 倒不如大家集思广益,开拓下思路······ 说不准能有什么线索! 寒月晓闭目沉思。 想到穿越前看过的谍战片; 回忆这几天看过的那些地图; 问过的每一个人; 走过的所有路; 慢慢地在脑中变成一个个场景,将它们联系,仔细地寻找······ 蓦地—— 一个场景在脑中定格······ 她猛然睁开双眼,倏地抓住章起的手,直勾勾地看着他急迫道:“我可能找到了······!“ 056 逍遥馆(1) “什么?”章起被吓了一跳,脱口道。 月晓攥紧他的手,激动道:“刚刚就在那个人追上我们开枪的那个地方,我记得······左边,对,就是左边巷子,是个死胡同,有个小楼,大门正对着我们站的那条街。门的两侧各立一只······呃,鹰,雕还是什么大鸟的像······具体什么材料没注意,反正不是石头的。” “······所以呢?”章起看着她不明所以。 “啊呀,说不清楚,我们现在就去。”寒月晓边说边站起,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她说风就是雨,几人都是一愣。 “你的伤······?”周雨宁不放心道。 “没事,吃了药好多了,有点事做好,不然越想越觉着疼······”她直接拿起外套向门口走去,不给他们再说的机会。 凭着记忆和两天地图的恶补,没费多少工夫他们就找到了,一行人站在大门前,都有些发愣。 街口的路灯和皎月都很给力。所以他们的视物没有任何障碍。 门前的确有两只大鸟,颜色呈土褐色,尖嘴长颈,双翅合拢,昂首站立。 月晓上前又摸又敲片刻侧头讶道:“是木头的。” 章起四下打量。 大门紧闭,既无匾额又没门牌,也听不见一点声音,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疑惑道:“月晓,虽然这里有些奇怪,我也没见过有谁门前不放石像放木雕的,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寒月晓正在认真研究大鸟,闻言翻了个白眼刚欲答,眼睛蓦地睁大,一阵狂喜,大喊道:“你们快来看,我原本也是随便看看,现在我有八成把握我们找对了!” 三个人六双眼睛齐齐看向她手指向的地方—— 一根绳索紧紧地捆住大鸟的翅膀。 这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绳子上还坠着三只葫芦,三只葫芦紧紧连着垂在它两翅的中间,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你看,这只鸟被人绑着无法上天,所以它只能昂首望着同伴在天空翱翔,它只能一个人呆在地面,你说它能不孤单吗?” “还有,绳子上的这三只葫芦,不就是数字8的象形字吗?” “······这里就是孤单路888号。”章起思索片刻点头道。 这样解释确实说得通。 “进去看看。”寒月晓扭头就上台阶。 章起犹豫了一下拉住她道:“等一下,现在只是猜测,这外面也看不出什么地方,你们先别进,我进去如果半小时还没出来你们就赶紧走,想办法回上海。” 月晓瞥了他一眼,直接推开他,转身就去敲门,动作快得章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手甫碰到门,门就吱呀一声,裂开一条缝······ 寒月晓有些意外,侧头看一眼章起,他也是一脸意外。不等他出声,月晓轻轻推开门,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门内没有她以为的庭院深深,眼前一条狭长的走廊,往里走了十来米,依然没有人声,但依稀有股烟味。 月晓用力嗅了嗅,有点怪,但也说不上难闻。 越往里走,味道越浓郁,甚至还有烟雾弥漫开来,月晓皱眉。她已经看到走廊尽头有一扇洞开的木门,烟雾味道正是从里面出来。 离门还有几步之遥,章起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别去了,这是烟馆,不可能是我要找的地方,我们快走吧!” “烟馆?”月晓小声重复道,有些讶异。 毕竟她一个现代人对于这种地方只在书本电视里见过······ 如今切身进入,还真是挺震撼的······! 张嘴刚欲再说什么,门内忽然快步走出一人,侧头朝着门里边喊边跑:“给我留着,我现在就回去拿钱,等着我。” 章起还不及提醒一句,那人已和寒月晓撞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哎呀”一声,月晓帽子堪堪撞掉,她赶紧扶好。 庆幸,她刚是侧着身和章起说话,被撞的是没有受伤的那侧。 否则······不然······ 想到这她更是气愤,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那人。 那人也受惊不小,看向她的眼神慌乱不安。 月晓睨着他,看着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但眼窝深陷,气色暗沉,神情更是萎靡,一看就是烟龄不短的大烟鬼。她嫌弃地摆摆手,示意那人离开。 寒月晓是真的鄙视这种人,连骂两句的欲望都没有。 那人见她这般好说话,不禁又看她两眼,又作了作揖,这才继续朝大门跑去。 “缪小三,还不滚,嚷嚷啥呢?”大约是听到动静,门里又转出一人。 那人见到月晓几人,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搓着手紧走两步:“几位看着眼生,第一次来?没事,一生二熟,来来来,先进去,看看货,包管满意。”说着就上来拉人。 看着和妓院的老鸨没啥两样! 章起伸手拨开,拉着月晓退开一些,歉然道:“哦,不好意思,我们走错地方了,这就走······”边说边要推着月晓往回走。 月晓没动,睨了眼那男老鸨又看向章起,似有询问······ 章起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 月晓依然没动。那男老鸨见还能争取,看着月晓呵呵地刚欲张嘴,月晓瞅着他突然问:“你是老板?” 男老鸨愣了半瞬连连点头。 月晓又问:“别的烟馆都开在大街闹市,你开在小巷里,也太别出心裁了吧,能有生意不?” 老板也没生气,笑得一口黄牙金灿灿的,月晓喉咙咕嘟一下有点反胃,立马移开视线。 他一指门内得意道:“几位不信进去瞧瞧,看看我这生意怎样!” “好,既是走错,也算有缘,看看何妨。”寒月晓笑着答应一声,越过老板往前走去。 “哎······”章起和身后的周雨宁同时叫了一声。 寒月晓佯装没听见。 两人互视一眼只得跟上。 寒月晓一脚跨进门内,似想到什么回身道:“对了老板,你大门口的那两尊木雕大鸟挺有趣的,那是什么鸟,有什么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