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碑[穿越gl]》 第1章 开始的开始 苏氏有女,生而天降红云,百鸟朝拜,皆称奇。三岁识文,五岁成诗,世人称赞。入宫,始于宫女,青遥而上,称帝,年方不惑---女帝传 雨,目之所及,是无穷无尽的雨幕,连接天地,淹没一切。 楚府大门紧闭,仿佛与世界相隔离。 来来往往的行人顶着斗笠,为了躲避这瓢泼大雨,步履匆忙,谁也没有向这富贵逼人的朱门大户看上一眼。 直到,一缕一缕红色顺着蜿蜒的雨水蔓延而出,越聚越多,不过片刻就汪成一滩刺目的红色。 一个推车归家的小贩一脚踏入其中,他的视线顺着红色看去,只见目之所及竟全是那样猩红的颜色。面前赤红高大的府门仿佛成了吃人的怪物,张牙舞爪的向他逼来。 小贩惨叫一声,疯了一般向后退去,绊在他一直视若生命的货物上,然后他一把推开货物,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死命跑出巷子。 不远处,一个视线望不到的死角处,一个七八岁的女孩,目光淡漠地靠在墙上,感受着这一场发生在雨幕里的谋杀。她的怀里,紧紧的护着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男孩肿着眼睛,却把头埋在姐姐冰冷的怀抱中,出奇的安静。 雨,越下越大。很快,巷子里再没了人影。 苍茫的雨幕里,寂静无声。 只有那场谋杀,还在进行。 只有姐弟二人在角落里,紧紧相拥。 第2章 建永三十八年,朝廷上出了一件震惊四海的大事件,建永大帝的大儿子,大周的大皇子,未来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竟然,在他自己的府邸被来历不明的人杀害! 而且,全府上下皆被屠戮一空! 这是一件丑事,天大的丑事!在自己的都城,自己国家的大皇子竟然被人谋杀! 此消息一出,天下皆惊。 此时发生不过半年,当朝皇后静馨皇后殡天。 二皇子酷爱山水,不在京内,京内只余三皇子。 建永三十九年,林将军极力拥戴三皇子为太子,为赢得筹码,林将军出征大周西方夏国,斩得敌军将领一人,攻城两座。 满朝皆乎立三皇子为太子。 建永大帝不肯。 又一年,建永大帝驾崩! 时,二皇子游历在外,不能回京,三皇子顺势登基,改国号顺昌。 我们的故事回到建永三十九年,就在林将军从夏国大胜而归,整个京城万人空巷,皆是举家相迎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被打败的夏国却人人都是愁容惨淡。 而最愁的,莫过于被周国林将军斩杀的将领的家人了! 此时,那将领的家人,一个年近不惑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今年刚刚满十岁的女孩,正站在她家门前,看着一个又一个官兵随意在家里走动。 苏夜眼看着她最喜欢的秋千被一个官兵一把扯下。 另外一个官兵把苏夜娘亲养了很久,精心呵护的一盆君子兰一脚踹翻,花盆碎了一地,那花连着根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步,被另外一个官兵一脚碾碎。 苏夜爱的,喜欢的,习惯的,充满了美好回忆的一切,都在被人肆意践踏。 眼里蕴着泪水,刚满十岁的苏夜还不懂,为什么昨天还对她们毕恭毕敬的官兵,点头哈腰的邻居,还有和善可亲的亲人,忽然在一夜之间就全都变了嘴脸,开始对她们呼来喝去,大呼小叫! “娘亲,我们为什么不能住在这里了?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为什么这些人不让我拿走?”女孩拉住娘亲的衣角,水汪汪着大眼睛问到。 那年近不惑的妇人低头看见女孩无邪的目光,忍不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皇上心狠,她的夫君虽然没有守住城,可却守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为国尽忠而亡的! 皇帝却把两城之失怪罪到了她夫君头上,抄了他的家。 她是他夫君的遗孀,而且她家离这远得很,她一个妇人还带个孩子根本无法出门,所以回娘家是行不通的。幸好她夫君没了,可是她夫君主族还在,她要带着女儿投奔苏宅而去。 只是可怜了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苏夜从小就聪明伶俐,却格外听话,懂事。因此夫妻二人是把她当成了珍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真是在心尖上被宠大的! 可是如今,却要跟着她,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当然,还有一对母子和她们一同投奔了苏府,那是苏夜同父异母的姐姐,和苏夜的二娘,她父亲的一个妾。 苏夜父亲这一支,除了她父亲就只有一个叔叔,她是跟着她的叔叔一起生活。 初来苏府前几日过得很平静。 可没几日,苏夜的叔叔却半夜过来敲门,进了门就搂住苏夜的母亲,“嫂嫂,我哥哥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寂寞了?今夜就让我来陪你吧!” 苏夜母亲使劲挣扎,可是哪里能挣扎得过一个男人! 不过片刻就被按到了床上。 苏夜虽然不明白她叔叔在干什么,却知道她的母亲是不愿意的。 苏夜左右看看,抄起门口的扫帚,跑过去,劈头盖脸的对她叔叔一顿打! 她叔叔被打疼了,转过头来,凶神恶煞的看着苏夜,“小丫头,你打谁呢?!” 苏夜其实怕的要死,她叔叔真的太凶了! 可是,握紧手中的扫帚,苏夜走到母亲和叔叔中间“叔叔,我母亲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不能强迫她!” 苏夜叔叔在那和苏夜僵持了一会,灰溜溜的走了。 后来苏夜的叔叔又来纠缠过几次,可是苏夜这回更狠,不知从哪弄了一把匕首,每次她叔叔有点什么动作,苏夜就迅速拿出匕首吓唬他,还真是每每都能吓唬住他。 过了没几天,苏夜同父异母的姐姐苏婉病了,可是苏婉的娘亲却没钱为她医治。 又过了两天,眼看着苏婉的病越来越重,苏婉的娘去叔叔那里不知说了什么。 再之后,苏夜叔叔请大夫给苏婉看了病,然后,就常常宿在苏婉她娘的房间里。 苏夜此时已经懂得了这是什么意思,真是又惋惜,又感动。 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就是母爱啊!为了女儿,放弃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个伟大的母亲,就是为了女儿的性命,放弃了自己的清白,放弃了自己的名誉,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为了她的女儿。 可是,已经十四岁的苏婉却不能接受自己母亲竟然做这种事! 外面的人叫她母亲□□,她便当着母亲的面这样说。苏婉和她母亲吵了无数次,终于宣布和母亲断绝关系,却也只是搬出了她母亲住的厢房,还是住在叔叔家。 苏夜真的非常心疼她二娘,明明这一切是为了女儿。却反而不被女儿理解。可是苏夜却也只能是心疼而已,因为她自己还自顾不暇。 自从有一次真的不小心用匕首划伤了叔叔,苏夜和母亲的生活就变得艰难起来。 饭常常是剩了两三天有些酸了的饭,而就是苏府的一条狗,吃的都是新饭。 刚洗好的衣服常常莫名其妙的就破了口子,还掉在地上被不知道什么人踩了几脚。 明明打好的水是干净的,刚倒进水缸里,就被人倒了泥土进来。 这些都是小事情,都无所谓。 可是,苏夜的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被人又是恐吓又是折腾的,没过几天,也病倒了! 接过二娘存的一点私房钱勉强找大夫给母亲看了病,可药钱却成了难题! 苏夜找她叔叔去要钱,她叔叔的要求竟然是要和苏夜睡! 畜生! 苏夜当然不可能同意,她同情她二娘不代表她赞同她二娘的作法,这种做法实在太蠢了! 苏夜为药钱,曾经佯装成乞丐,上街气讨,也曾经扮作男装去酒楼端菜。只是苏夜太美,有人甚至把她当作娈童,想要买回家去。 那段时间苏夜疯了一般赚钱,就算是睡觉,苏夜都在梦中想着如何赚钱,给母亲买下一副药。 可是,即使苏夜如此努赚钱,也没能留住她母亲! 她母亲,实在忍受不了她叔叔每日都上门调戏的侮辱,忍受不了苏婉整日在苏夜面前趾高气昂的炫耀苏婉过得多么悠闲,多么快乐,也不想一直连累苏夜,在苏夜年满十一岁的第二个晚上,自杀了! 叔叔,苏婉,你们满意了?逼死我的母亲,逼死我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你们很得意,是不是? 可是,我苏夜从此,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缕牵挂也没有了!我苏夜,从此后就无所畏惧了! 这样的苏夜,是你们一手逼出来的,所以最终的苦果,请你们来品尝! 又三年过去了。 苏府,家破人亡! 苏夜把头扭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林将军,导致她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还在那里! 林府! 苏夜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向东方疾驰而去。 身后,是艳红一片的夕阳,像是燃烧的火焰,又仿佛流淌的鲜血! 第3章 入宫 我们把视线转回大周国。 把时间轴向前调动,回到建永三十八年,大皇子被杀以后不久。 京城周边有许多错落有致的村落。 沈家村,是其中再正常不过的村落了。 沈三是村里唯一的秀才,今年已经四十多。在京城呆了有六七年,终于在上次的春闱考试中成为了举人老爷! 可是沈三突然发现,也许自己志不在此。 所以这一年,在血案发生后不久,沈三回村了。 令村民们惊讶的是,沈三这出了一趟门,怎么还带回了两个孩子回来! 而且这两个孩子虽然穿的破布麻衣,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很显然非富即贵。 沈三原本就有一个儿子,这回加上这两个,沈三家就是三个孩子了! 沈家村民风淳朴,很快就接受了那两个孩子的存在。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已经是顺昌三年。 夕阳隐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之间,将天际染成灿烂的金红色。 一缕缕炊烟从低矮却排列整齐的屋顶缓缓升起。 沈家村的男人们都拎着工具从田里归家,而女人们则早早的做好了饭菜,希望自己劳累了一天的男人回家后能立刻便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 沈家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但坐落于都城旁,毕竟是天子脚下,便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也可以不用像其他村落那样缩衣节食以求果腹,自给自足还是能做到的。 而此时,沈家村东头的沈三家,却反常的没有燃起炊烟。 此时,沈三家里几人围坐在圆桌旁,屋内几人目光都十分凝重。 “阿越,你可想好了,一入宫门似海深,咱们虽然是平头百姓,可就这样养着你姐弟二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咱,平平安安就好,那样的富贵,不要也罢!”沈三是沈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开口说话,条理分明。 沈清越低垂眼眸,没有开口。 沈清轩便也站在她身侧,低眉顺目,很乖巧的样子。 沈三就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沈清越做出的这个决定,他能理解,可是,却也觉得惋惜。好不容易离开皇室那比战场上更惨烈的厮杀,她自己却要回到那里! 沈氏却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女儿一入了宫,她就几乎再也见不到她了,于是泪珠就滚滚而落,年近四十的妇人,竟哭的如同一个孩子。 沈清越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轻轻擦去妇人脸上的泪珠,白嫩而纤细的手指划过妇人略显粗糙的脸颊。 她的心,就随着指间的触感起起伏伏。沈氏夫妇对她的好,她都一点一滴记在心里。可是,难道就这样过完这一生吗?就这样忽略掉她未报的大仇,平安度日吗?就这样无视当初王府上下几百条人命苟且偷生吗?不,她做不到! 沉默片刻,沈清越将手指收回,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前已是一片猩红。 沈妈妈,沈爸爸,对不起,阿越要负了你们的养育之恩了! 可是这仇,她非报不可!否则他日,她有何颜面去地下与她的父母亲人相见! 沈三只是连连摇头叹气,目光里,说不出的沉痛与怜惜。 而沈氏,此时已经哭得伏倒在炕上。这三个响头的意思,即使她只是一个村妇,依然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沈清轩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毕竟是个孩子,即使他养气功夫学的再好,也抵不上即将离别的痛苦。此时终于忍不住扑到姐姐怀中,狠狠抱住她。 怕她不舍得他,不舍得这个家,他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将头埋在他至亲至爱的姐姐怀中,小声哽咽。 是的,她将自己一人,走向那血色后宫。 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努力不拖她的后腿而已。然后有一天,学有所成,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沈清越安抚的拍了拍沈清轩的后背,怀中的人身体一颤,离开她的怀抱。别过脸去,他擦干眼泪,这才转过身来,用一双依旧红彤彤的眼睛望着她,“姐,你一定,要平安!” “恩”,沈清越嘴角泛起一抹安抚的笑容,“我会的,倒是你,一定要努力,我在都城,等着你。” 沈清轩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坚定,狠狠的点了点头。 沈清越转头,看向一旁,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的大哥。沈清毅,她和清轩的大哥。在她和沈清轩来这个家之前,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受尽百般宠爱。她和清轩来了之后,不但分走了他的宠爱,为了养活她俩,沈清毅甚至需要下地干活。可是,沈清毅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愿意,待沈清越和沈清轩真的如同自己的亲妹亲弟一般。 沈清越这次进宫,还和沈清毅谋划良久。 沈清毅紧紧抿着唇,原本就不厚的唇,几乎变成了一条线。他紧紧盯着沈清越,漆黑的双眸里涌现出无数种情绪。片刻,他闭上双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点点头,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句,“保重。” 沈清越只能默默点头,转过身去。 “爹,娘,二老,一定要保重身体!清越不孝,负了二老的养育之恩!”可是这宫,她非进不可。 沈氏夫妇除了点头,什么也做不了。沈清越的决心,她们是知道的。于是沈氏就转身,为清越准备路上需要用的东西去了。 沈三则招呼着清轩清毅帮他去村里打听有没有谁家近日里要进京,好顺路带他女儿一程。 新皇登基三年,就不顾皇后阻拦,迫不及待举行选妃大典,广招天下美女。不过这美女,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她是没有资格的。 只是伴随着选妃随着而来的,就是宫女的召集了。皇宫可不像普通士族,有什么家生子,并不太在外面买人。皇宫里的宫女一旦嫁人,就必须要出宫,所以皇宫都是在民间广招宫女的。 只要身份不是敌国的,又是自愿入宫,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而她,就是想抓住这个机会入宫。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马车缓缓离开沈家村,驾车的车夫,是沈家村现任村长沈大柱。 沈三是村里的智囊,平时谁家有事都是找沈三帮忙出谋划策,他也帮了沈大柱很多忙。可是,沈三却从来没有要求村里为他做过什么。这次,沈三终于拉下脸皮,想求他送他的女儿进城。 虽然是农忙时节,不过是耽误几天庄稼罢了,这个要求,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 于是沈大柱就铺了厚厚一层垫子,又是亲自驾车,一大早,就赶了村里唯一一头黄牛,套上平板车,拉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向京城赶去。 出了村子,走上大道不久,沈大柱就听见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大伯,我…”小女孩吞吞吐吐的,似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 脸色变得很有耐心,又故意放平了声音,沈大柱这才转过头来,和声问道,“越丫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跟你大伯说,渴了,还是饿了?” 沈清越更加压低声音,脸上也带了几丝愧疚之色,这才断断续续的道“大伯…其实…我骗了爹和娘…我不是要去京里,我…我亲娘来找我了…” 沈清越咬了咬唇,继续添道“娘…娘想接我回家,我又…又不想让沈爹沈娘伤心…这才骗他们说想进城的…我娘家就在前面等我,我,我娘很有钱,我不想她看到我原来是从一个穷苦村子出来的,大伯你能不能就送我到这,我自己去…找我娘…?”沈清越语气一顿,抬起头来,似是怯怯的看了沈大柱一眼。 沈大柱听见这话,脸色一变。原来这小姑娘嫌贫爱富,要回自己亲娘家,这才骗了他出来!沈大柱想起这些年来沈三对待这姐弟二人的好。 在农家,谁家儿女不是早早下地干活?她们姐弟二人,却到了现在,连什么是玉米分不清楚,农家人穷,家家户户都是填饱肚子就行,唯有老三家,还隔三差五的出门买些肉食回来,就为了给这姐弟二人改善伙食。 现在这小姑娘有了亲娘,就一点不念旧情,连弟弟都抛下了。 沈清越见他面色大变,语气里就更添了一丝哀求,“我娘家不知道我在沈家村,也不知道我弟弟尚存人世,大伯,万一以后有人打听我姐弟二人的消息,你就一口咬定没我二人。不管那人多么富贵,多么权势滔天,都说不知道,阿越在这里,求你了!”说完,沈清越深深一揖。 沈大柱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半晌,他才无可奈何的点头。 犹豫片刻,又开口说道“我不对你娘说你是在哪长大的倒是方便,只是你一个女孩,我把你放在这…” 还没等他说完话,女孩已经急切的打断了他“没事的,大伯,您就…就把我放这里吧…我娘…我娘看见,不好!” 沈大柱身体一顿,他见清越如此忘恩负义,又知道她自有别人护送,不屑于自己这小村小户,终于同意把她放在这里。但到底还是乡里乡亲,他仔细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又留下了他自己随身带的一些银钱,这才架着牛车往沈家村赶去。 沈大柱回到沈三家,把事情前因后果如此这般和沈三一说,末了还气愤的加了一句“看着这么乖巧,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情!” 沈三听了,打发走沈大柱,长长叹息一声,转身对妻子叹道,“阿越,这是宁愿自己路上危险一些,也不肯连累我们啊!她这是在变相的保护我们啊!” 沈氏原本就伤心,听见这话,不禁又是一顿泪流。 第4章 长春宫 后话不提,且说沈清越目送着沈大柱渐行渐远,消失于视线之中,这才悄悄跑入林间,换上之前已经准备好的破布麻衣,把碎银子贴身藏好,又在土里面滚了两圈,在脸上抹了些泥巴,将她的脸完全遮住。 她把其余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只留了两天的干粮,从这到京城,一天的脚程足够了。然后,沈清越拿出火折子,将所有的东西一把火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她一直等到火完全熄灭,确定不会引起火灾,这才重新回到大路上,顺着记忆,向京城的方向走去。 沈清越扮成乞丐,为了真实,她还间或拦住过往的牛车讨些吃食。 伴着傍晚夕阳的余晖,一个身材瘦小的乞丐进了城。 沈清越松了一口气。在她们那个时代自然不是什么问题,然而一个女人单身在这个时代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她扮成乞丐,又看不清楚容貌,终于还是平安进了城! 沈清越在几家客栈面前乞讨,顺利的得到了京城乞丐们的聚居地,然后一路讨饭过去,让无数京城的人看见了这个瘦小的乞丐。 夜里,她就住在了乞丐的聚居地。她把身上的一文一文的零钱都给了乞丐中的头头,成功获得了乞丐们的友情。 住了大概有七八天,沈清越将身上一小部分银钱交给了一个外号小七的小乞丐,然后安心的走了。 依旧是一路乞讨过来,沈清越停在了高大的朱红大门前。 这是皇宫南侧的角门。宫女的报名候选,就在这里。 这是报名的最后一天,松懈下来的众人都无精打采,有的甚至干脆玩起牌来。沈清越进去的时候,几位宫女玩的正起兴,于是不耐烦的给沈清越指点了地方,让她自己去。一个小丫头问了问沈清越的身世,知道沈清越是南边的乡绅家庭,后来遭了灾,一路乞讨过来之后,就没了兴趣,匆匆打下一个对号,就给沈清越一个牌子,告诉她已经通过。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上百宫女就在领头嬷嬷的带领下,浩浩汤汤的入了宫。 选秀还在进行中,初选宫女们还没有主子,也不需要去服侍谁,况且来的大部分都是民间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懂得规矩,需要教育后才派遣到各宫。于是刚刚入宫的沈清越便在宫中学习规矩。 像她们这种小宫女,没有任何经验,不会被指派给哪一位娘娘,只能做杂务宫女,所以规矩学起来也格外的轻松。 不过是学着分辨娘娘们品级,知道如何行礼。又教了一些不能偷盗不能叛主之类的道理,便算是教育完毕。 在摸清宫中状况之前,沈清越绝对不会出头,于是在短短三日的学习中,她表现的一直中规中矩,既不出挑,却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误。其他的宫女们也大多表现平平,倒是有一个姓苏的小丫头,表现的异常出挑,聪明懂事伶俐,很快就破例被定下,将会送往皇后宫中。沈清越也没在意。表现的这样惊人,却不足够聪明的话,也许她还没认识那个苏姓宫女,那丫头就已经没了。不过到底还是不十分放心,走的那天沈清越在人群中远远了那苏姓宫女一眼,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如何,只觉那宫女气质出众,一举一动端庄稳重,不像小户人家的女孩。然后没能再看一眼,那女孩已经被掌事嬷嬷带走。 没有几日,选秀结果出来。这次选秀共留下十人,其中绝大部分是答应,只封了两个常在。各位答应常在们马上就要分配各自的宫殿。 沈清越这些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因不合格被遣送出宫,毕竟规矩实在简单,剩下的都被分到各宫做杂务宫女。 沈清越被分到了长春宫 。 皇帝登基不久,后宫中除了皇后,就只有一位王贵妃和一位陈淑妃为宫殿主位,其余各宫里的主位几乎都是空缺的。所以这一批秀女上来后,就算名义上不是一宫之主,实际上却也差不多了。 长春宫之前是空闲宫殿,这次选秀之后,也只有两位答应搬进来。 因为只是搬进来两位答应,所以这次在长春宫里也不过是分配了二十人。 一大早上,宫女们便在大宫女的带领下,一批一批向各自宫殿出发。 其他宫殿都是大宫女带人走的,而沈清越这二十人,却是李嬷嬷亲自带着来到了长春宫。沈清越心中一凛,脸上的神色越发恭敬起来。 到了长春宫,李嬷嬷见宫女们安安静静的排成两排,鸦雀无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复又不太放心的回头叮嘱道:“带你们来这里,是因你们这些时日表现得乖巧又聪慧!长春宫可不比其它宫殿,在这里服侍,可是你们的福气!以后你们伺候着可得小心点,要不,我也救不了你们!” 说完,李嬷嬷见众宫女都低头一言不发,恭恭敬敬的听了进去,这才安心几分,走过去对着一旁站着的穿着华服的大宫女问道,“莲掌事,桂嬷嬷可是在等着呢?咱这就进去?”声音里,少见的带上了一丝讨好。 那大宫女修养极好,之前等着李嬷嬷没有一丝不耐,听见李嬷嬷恭敬的叫她莲掌事也不见一丝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温婉的笑着道:“可不是,嬷嬷今一大早就起来了,说可算来了帮手,她可得仔细瞧着点!”说着,她用帕子捂着嘴轻笑了一下。 李嬷嬷在旁边僵硬的陪着笑。 莲掌事瞥了一眼,见她笑的这样僵硬,便帕子一抖,也不再说笑,专心领起路来。 沈清越站在队伍的中间,恭敬的低着头,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起四周来。 进了宫门,一扇高大的琉璃屏风当先映入眼帘。屏风上花鸟山石,自然清新。待转过屏风,便是一派假山丛立,流觞曲水之景,和屏风上的图案倒是一一对应。 绕过假山,方是主殿。 莲掌事带着一众宫女们绕过主殿,经过一条长长的雕花长廊,终于抵达目的地,西偏殿。 大概是长春宫的风格如此,西偏殿里也林立着假山,山上有水徐徐而下。 西方是主屋,房上牌匾题曰:轻水阁 主屋窗外不远处,恰立着一块假山石,石下有水,清可见底,汨汨流动。 而此时,山石下方摆了一架红漆雕花太师椅。 太师椅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赤冠华服的嬷嬷。 莲掌事向李嬷嬷做了一个手势,便敛着步子走过去,低声对嬷嬷道“嬷嬷,人来了。这是我们宫里的杂务宫女,咱们的份例是二十人,还是李嬷嬷亲自带人送过来的。” “辛苦李嬷嬷了。莲儿,还不搬个椅子过来给李嬷嬷休息一会。”声音低沉缓慢。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莲掌事领我们过来就挺辛苦的了,怎么还能劳烦莲掌事给我搬凳子呢!”声音里带着一点诚惶诚恐。 “嗨,嬷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莲掌事一边说着,已经去内堂亲自搬了椅子过来。 “谢,谢谢桂嬷嬷,谢谢莲掌事。” 莲掌事搬了凳子,又回到桂嬷嬷身边,一言不发。 偌大的院子就静寂下来,不再有人说话。 寂静里,缓慢而柔和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抬起头来,我看看。” 沈清越保持着和众人同样的步伐,也轻轻抬头,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嬷嬷正抬眼打量她们,而莲掌事正恭敬的立在一旁。等着回话。 李嬷嬷也坐在一旁,只是她大半个身子都坐在空处,只有一点点屁股挨在椅子上,此时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恩,看着倒都是懂事灵巧的,”桂嬷嬷点点头。 莲掌事便恭敬的将花名册递了上去。 桂嬷嬷随手翻了翻,笑着对莲掌事道,“你瞧瞧,这都是什么名字,这二丫,铁蛋,这种名字怎么能出现在宫里?” 李嬷嬷有些惶恐的想要站起来,莲掌事却冲她安抚的笑笑,笑着接过了话茬,“可不是嘛,不过,李嬷嬷本是想改来着,是我没让,我瞧着李嬷嬷改完了,到咱这还得再改名字,还不如直接嬷嬷您改了名,直接造册登记,还省了心。” 桂嬷嬷宠溺的点了点莲掌事的额头,“就你这丫头机灵!”说着,桂嬷嬷抬起头来,略一打量,挥挥手。 “我们长春宫,向来以笔墨纸砚为名,你们便自去想了名字,报给莲丫头吧。” “是!” “丫头你好好招待李嬷嬷,我乏了,去歇一歇。” “是。” 莲掌事亲自送桂嬷嬷回了房,这才回来,“李嬷嬷您辛苦了,人您就放我这吧,待会分配了任务,我自会去内务府的,您也回去歇着吧。” 李嬷嬷作了个揖,“之前谢谢莲掌事了。” 莲掌事笑着摆摆手,“瞧嬷嬷您说的,多大点事。嬷嬷您慢走,我这有事,就不送您了!” “好,那我就回去了,谢谢您啊。”李嬷嬷这才躬身退去。 回过身来,莲掌事坐在了之前李嬷嬷坐过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打量众人。 第5章 我名墨色 此时正值六月,太阳转过冬季的阴霾春季的温和,正在竭力发光发热,誓要将每一缕光芒都撒到这污秽的人间。 莲掌事隐在山石的阴影里,悠然自在的打量自己的手指。 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发际,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尽管已经有一半的宫女已经开始抖动双臂,活动双腿,沈清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叮!水漏里的水,缓缓的流动,刻度,停在了正午。脚步声渐渐从远处传来,三个大宫女走过来,先向莲掌事行了一个礼,然后便侯在她身后。 莲掌事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到人群中,和颜悦色的叫了五名小宫女,“你们五个,过来。” “是。” 那五名宫女恭恭敬敬的走到莲掌事身前。 沈清越低低的垂下眼睛。这五名宫女,表现的,比她,还要好,还要机灵,还要懂事。她会对这个宫殿里面的一切感到好奇,可是,她们不会。所以,这大概她们这批人里面,最上等的宫女,也许,就是留给,桂嬷嬷她自己。 “你们五个,表现的很好,赐你们以笔为名,另外一个字是什么,可以自己决定,想好了,一刻钟以后,告诉我。” “是。” 莲掌事点点头,又走到人群中,点了五个人。 这次,沈清越,是她点的第一个。 “你们以墨为名,自去想吧。” “是。” 第三次走入人群中,莲掌事并没有再去选人,而是随机将剩下的十人分成两波,赐了纸砚两字。 莲掌事返回屋中,取了一个本子过来,先是去记了开始的那五人,吩咐她们负责主殿屋内陈设,具体事务去找主殿大宫女东珠报道。 那三个大宫女中的一个便出来领了那五人,向莲掌事行了一个礼后,离开了西偏殿。 然后,莲掌事并没有来记沈清越这五人的名字,反而先走向那十人,记了名字便让两外两个大宫女带走了。 最后才笑着返回身来,“等急了吧?你们是我亲自负责的人,来吧,自己报,叫什么。” “奴婢锦墨。” “墨香。” “奴婢叫墨竹。” “诶呀,你叫墨竹?我叫墨梅,咱俩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最后一个是沈清越,“墨色。” 莲掌事看了沈清越一眼,“恩,好了。你们是我亲自负责的人,以后,可不要犯错,不然,我对你们的惩罚可是要比其他人严厉十倍的。” “是。” “你们的任务,说起来也轻松,就是负责我们主殿的地面,周围的山石卫生等等。明白了吗?” “明白。” “不过,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可不简单,主殿外部,可是我们整个长春宫的脸面,要是因为谁的疏忽让我们长春宫丢了脸,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找有经验的宫女,实在不行,也可以来找我。 ” “是。” “主殿南边的西厢房,可有谁知道吗?” 锦墨鞠了一礼,“奴婢知道。” “自去吧。” “是。” 墨色跟在锦墨身后,向厢房走去。走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辽远的天空。 那里,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第6章 死亡 “墨色姐姐,抱歉啊,我又起床晚了,今天早上一定又是你帮我做了我的那份吧?”墨梅黏在墨色身边,像只小狗一样蹭着墨色。 墨色把墨梅的爪子从身上扒拉下来,“你还知道啊。” 墨梅眨着眼睛,点点头,“我知道姐姐你最好的,今晚上的任务就交给我来吧,姐姐你晚上可以休息啦。好不好?” 墨色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吧,你今天出去又听到了什么八卦?你告诉我,晚上我就不用你给我做了。” “嘻嘻,好啊。”墨梅眨了眨眼,贴近墨色,小声说道,“今天早上,就我刚起床的时候,我听见,西偏殿的那位,又一大早上的骂起来了,听着话里的音,还是因为东偏殿那位自己住一殿,她的侧殿还住了一位嬷嬷,昨晚上嬷嬷罚了一个小宫女,那位嫌吵呢。” “自那位搬进来,一个月了,就不曾消停过,我不想听这个,有没有新鲜一点的?” “有,”墨梅贴在墨色耳朵上,小声说“东殿的纸玉说,昨天晚上,她看见纸情偷偷拿了纸鸢的东西呢。今天一大早纸鸢就哭了,说丢了什么东西。不过纸鸢和纸玉也不好,纸玉就没说。” 墨色把墨梅推远一点,“还有呢?” 墨梅死皮赖脸的贴近她,一又在墨色耳边嘀咕一堆这宫那殿的家长里短。 “墨色墨梅,”锦墨从屋外进来“你俩别聊了,刚刚有公公传话过来,今晌午皇上要来谢答应这用膳,咱们还得把外面再擦一擦。” “恩,好,我们这就过去。” 待清理好,己是近午,墨色她们需要先吃饭,以便错开主子们用膳的时间。 吃了饭,不过片刻,便听见外面公公传话声“皇上驾到!” 厢房里的杂务宫女是不需见驾的,所以墨色和墨梅靠在墙上,坐得安稳,锦墨三人却早已连心都飞到外面去了。 毕竟皇上这一月以来,总共才来了三次,这是第四次而已。谁不好奇呢。 那,可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皇帝啊! 不过就算再好奇,皇上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所以直到走,锦墨三人也只能失望得叹气了。 锦墨几乎叹了一晚上气。 墨色没有在意,或者说,没有人在意锦墨的举动。 第二天,墨色是被清晨的鸟鸣声唤醒的。七月正是最热的季节,今天早上清风却一直在徐徐吹动,天气格外清爽怡人。 墨梅冲进来的时候,墨色正在低上写写画画着什么,她的思绪,是被墨梅的哭声打断的。 “墨色,锦墨她,死了!” 啪的一声,笔杆折了,黑色的墨水污了纸张。 墨色拿起纸,吹干了上面的墨迹,这才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声音却异常平静,“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发生的?” 墨梅哽咽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地开口,“就……就今天早上,锦墨好像是想近距离看看皇上,她……就跑到御花园去,结果也不知怎么,就撞上了陈淑妃。陈淑妃非要说锦墨是蓄意媚主,当场,当场,当场就直接……直接杖毙!” 墨色低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神色。 良久,抬起头来,她把手搭在墨梅肩上,轻声缓道“墨梅,不怕,你墨色姐姐在呢。不怕。” 墨梅“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伏在墨色肩膀,“姐姐!我怕,我真的好怕!” 墨色轻轻拍着墨梅后背安抚她,却不再说话。 大概是墨色的镇定安抚了她,墨梅渐渐也停止了哭泣,从墨色怀里退出来,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可不许笑话我。” “你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还不让人家笑话?”墨色笑着打趣墨梅,还故意上上下下反复打量墨梅。 “姐姐,你怎么这么坏。”墨梅皱着鼻子,使劲吸了吸气,气鼓鼓的盯着墨色。 “这,这还怪上我了?行行行,是我这么大还哭鼻子,行了吧?”墨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就是我哭鼻子了。” “哼”墨梅皱了皱鼻子,转过头去,用后脑勺冲着墨色。 “好了,乖,咱俩谁都没哭鼻子,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墨梅转过身来,“墨色,你说,我能活到出宫那一天吗?” 墨色手指一顿,脸上却泛着笑。 “傻丫头,别乱想。” 墨梅低下头去,搅着衣角,“我家里,其实不是养不起我才把我送进宫里的。我,我娘死了之后,姨娘就扶了正。姨娘听说就算是宫女,只要能被皇上看中,也是可以做娘娘的,就跟爹说要把我送进宫。后来,后来我就来了。” 墨色唇角笑意不变,“丫头,我知道。 “可是,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我想,我想到了岁数,就出去,找一户人家,就,就嫁了。我不想,墨色,我一点都不想。” 第7章 盟 墨色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把房门打开,左右看了看,确定绝对没有人听墙角,这才直接四敞着门回来。 墨梅疑惑的望着墨色这奇怪的举动,却见墨色并没有看她,而是拿起放在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清水在碗里。 把水放在桌上,墨色盘坐桌前,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墨梅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墨色也不言语,只是再次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墨梅紧紧盯着墨色,见墨色不肯退步,无奈的一笑,正襟危坐的坐在了墨色对面。 墨色将其中一碗水轻轻推到墨梅面前,抬起头来,凝望墨梅。 “我们相处,大概也有一月之久了。墨梅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墨色你?” 墨色不曾搭言,依旧凝望着墨梅。 过了片刻,墨梅同样回看墨色,一字一顿的道,“墨色,很聪明,很冷静,很厉害。” 墨色嘴角笑意不变,凝视墨梅,再次问道,“墨梅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墨梅一愣,仔细盯着墨色看了片刻,唇角也漾起一抹笑意,郑重的吐出四个字,“重情。守信。” 墨色低头垂眸,葱白的手指,伸进碗中轻轻搅动,嘴里轻声念到,“众人拾材火焰高,独木不成林,人和才能成事,墨梅,你可相信我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墨梅死死的盯住墨色,仿佛想要看透墨色,墨色却只是看着在水中搅动风云的手,仿佛,那才是这世间最有意义的事情。 墨梅的手指狠狠攥在一起,良久,紧攥的手松开,墨梅握住墨色在碗里不停搅拌的手指,“你凭什么相信我,我们才认识一月有余。” 墨色抽回手指,反手回握住墨梅的手,“为什么我单单和你交往?只是因为你聪明?因为你消息灵通?墨香不比你聪明?不比你厉害?可是,我为何偏偏选择了你?”墨色凝望墨梅,“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尽管,我曾经信错了人。不过,只有一次。”墨色垂下眼眸,收回目光,“当然一次也会致命。所以,就看你,愿不愿意赌了。” 墨色再次抬头,“只是,我想告诉你,你若是赌,那么,无论结局输赢,你都已经赢得了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弃你的人。即使未来你输了,我保证,这一世,你不会为了你的决定而后悔,这一世,你不是白走一遭,这世上,有一个真正关心你在乎你的人,有一个,不仅仅把你当做棋子的人!为了这个,你,愿不愿意赌?” 墨梅不再犹豫,退后半步,向墨色行了半礼,“姐姐,我,赌了!” 墨色嘴角漾开了笑,她起身扶起墨梅,盯着墨梅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就算是,单单为了你的信任,我也不会让你输的!” 说着话,墨色把手指伸进杯中。 杯中的水早已平静下来,葱白的手指探进,水面就荡出一层一层的涟漪,起起伏伏,波光涌动。 沾了杯中水的手指,在光滑的杯壁上滑动,水珠顺着手指,沿着杯壁,徐徐落回了杯中。 手指又在桌上滑动,湿滑的手指在桌上留下一条条痕迹,交错纵横,连成一句话。 墨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这句话。 闭上眼睛,墨梅徐徐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手指沾了沾面前的那杯清水,同样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墨色看见那行字一笔一划被完成,轻轻点头,沾了水,也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这是她写的最后两个字。 墨梅定了定神,点点头,动手,将所有字迹擦去。 此时墨色已经将杯中的水倒掉,重新换上清水,“妹妹,此情此景,当饮一杯,既然无酒,清水代之。” 墨梅也双手举杯,“姐姐,无论未来如何,即已决定,便再无它路,我会跟着你,一直到黑,生死相随。只望姐姐,不负我今日之信任,便是他日败落,不悔矣!” “纵死,不负!” 两只瓷白的水碗在空中相撞,水花四溅。 两人相视而笑,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大概不会有人知道,在久远的以后,为后世人所津津乐道的墨氏双珠,就是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在这样一个破旧逼仄的屋子里,在这样一个苦难无奈的境况下,如此仓促,如此儿戏的结下了她们的友谊。 而这一结,便是一生。 大概连她们自己也不会意识到,这一次无人可知的谈话,对未来的历史,造成了多少影响。 而这次谈话的内容,大概只有诗人才子能在野史艳谈中加以猜测,真相,终将消尽于滚滚红尘中… 第8章 叛? 金秋八月桂花香。 一丛一丛的金色压满枝头,满目盛放的桂花在蓝天里尽情张扬。 这样的秋色里,墨色和墨梅隐在重重叠叠的桂花中,在,采花蕊。 桂嬷嬷想要做一些桂花香露,便把采花蕊的事情交代给了莲掌事,最近莲掌事和墨色关系变得比以往更好,于是莲掌事就把这个差事交给了墨色和墨梅。 所以墨色墨梅才得以在这个落叶开散的季节离开长春宫,走入美景如画的御花园。 墨梅将手中的漆盒放在花蕊下方,接住墨色扫下来的花蕊,点点粉末铺开在漆盒上,幽幽香气扑面而来。 直到关上漆盒,墨梅才敢开口说话,两人本来离得很近,说话声就格外的小,几近耳语,除非就在旁边,不然在这花叶摇动的时节,是绝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的,“姐姐,我又发现了奇怪的事情。”尽管声音已经很低,墨梅还是更加压低了声音,“我和皇后宫中的小凌交好,她今天跟我说,莲掌事又去皇后宫里了,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我只以为是巧合,可是,连着两次,就有些奇怪了啊。” 墨色将花扫从花蕊上收回,把手中已经收满的漆盒放好,贴近墨梅,“是很奇怪,按理说,桂嬷嬷是陈淑妃的生母,莲掌事是桂嬷嬷的人,自然也是陈淑妃的人了。陈淑妃和皇后水火不容,那莲掌事应唯恐避之不及才是,怎么会主动跑去皇后那里。除非,” 墨色和墨梅对视一眼,“她实际上,是皇后的人!” 墨色拿出花扫,重新开始扫花蕊,墨梅便也手捧漆盒,贴在花瓣下方。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空气里都静寂了几分。 转眼之间,已日落西山,墨梅看了看已经收集了半个漆盒的桂花花蕊,小心合上漆盒,把上面的锁扣扣好,这才收起来。 墨色便也收拾好工具。 从重重叠叠的桂花里出来,走到四周宽敞,没有遮挡物的大路上,墨色拉了拉墨梅的衣袖,小声问道,“墨梅,如此隐秘之事,小凌可有说,她是如何发现的?” 墨梅皱了皱眉头,“我问过小凌,她说那天晚上,她陪着一个宫女出恭,结果就看见皇后的心腹领着一个宫女进了皇后的里屋。” 墨梅顿了顿,眼睛眯起,细细的回忆起小凌说这话时的动作语言,神态表情。 过了片刻,墨梅肯定的点点头,“后来她注意到那宫女竟然是莲掌事,又惊又怕,她心里又藏不住事情,就跟我说了。”墨梅又顿了顿,回忆一下,继续说道“不会错的,她讲的都是真的。” 墨色点点头,“好,你还要继续注意小凌这个人。若是她没问题,那这事。”墨色目光远眺,仿佛透过血色的宫墙,看见了远在重重宫闱里享受荣华富贵的那个人。 墨梅仿佛看透墨色心之所想,安抚的拍拍她的肩,没有说话,眼里,却蕴了无限意味。 墨色了然的笑笑,“恩,我们一定能做到。” 待回了长春宫,莲掌事正在房间里端端正正的坐着,悠然的喝茶。 “莲掌事。”行了礼,墨梅端着漆盒走上前去,“这是今日采集的花蕊,共一盒半。” 莲掌事站起身来,亲自接了漆盒,“实在是辛苦你们了,嬷嬷这两日身体不舒服,我怕别的宫女服侍不好嬷嬷,毕竟嬷嬷用我也是用惯了的,我就亲自去为嬷嬷熬了一点汤,这才没有时间去,要不也不麻烦你们了。” 墨色又行了一礼,将装花扫的盒子放在桌上,笑到,“莲掌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不过是接一点花蕊罢了,哪里还劳烦姐姐您亲自过来?”亲自为莲掌事斟上热茶,墨色神色里带了一丝担忧,“莲掌事说,嬷嬷身体不舒服?现在可是没事了?” 莲掌事不自觉的揉了揉太阳穴,“没事,都是嬷嬷的老毛病了,只是若不好好养养,嬷嬷到了冬里就容易生病,所以我就给嬷嬷熬一点补身子的汤。” 墨色温婉的笑了笑,站在莲掌事身旁,顺手给她捏捏肩膀,“这熬汤,想必很费力费心吧?我看您神色里都是倦倦的。” 莲掌事放松肩膀,闭上眼睛,叹道,“嬷嬷长年喝我的汤,都习惯了,嬷嬷虽然不说,可我知道,别人熬的,嬷嬷都喝不了几口。虽然这一熬,就是两三个时辰,不过嬷嬷能多喝几口,也就值了。” 墨梅此时已经端过来一些吃食,“莲掌事您吃点东西吧?” 莲掌事睁开眼睛,看了看站在旁边给她捏肩膀的墨色,笑了笑,“你说说啊,我本来是来感谢你们的,倒是让累了一天的你们来伺候我了!” 第9章 再相见 莲掌事站起身来,“东西我就不吃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莲掌事就要走,无意中瞥见桌上的吃食,都是一些大宫女们给的陈年的瓜子糖果之类,新鲜的糕点瓜果竟然一点都没有,便道,“今日皇后娘娘赐了一些糕点给我们娘娘,说是别处都吃不到这种糕点。可是咱们娘娘不爱吃这些,就让人给咱们桂嬷嬷送过来了。结果桂嬷嬷吃了两口,嫌这糕点太甜,也不爱吃,赐给了我。我吃着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确实有点甜腻,吃多了,也的确是吃不下。待会给你们端一盒子过来尝尝,也不多,但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东西不常见,大家也就是尝个新鲜。” “谢谢莲掌事!”墨梅行了一礼。 莲掌事不再多留,墨色收拾东西,墨梅就送她出门。 出了门墨梅没有回房,直接去莲掌事那里取了糕点。 糕点拿回来的时候,墨色已经把采花蕊的工具收拾起来,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干些什么。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糕点,不是咱们平日里吃的,要么是硬硬的,要么是黏黏的,这个,不粘,却软软的,里面还包着甜甜的奶糕,来皇宫这么久,我也是各宫各院到处没少跑,可是真如皇后娘娘所说,我竟从未在别处见过这种糕点!” 说着,墨梅已经从屋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盒子,盒子的盖子不在,从外面就能看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一些黄色的糕点,如同一丛花,在盒子里开的正艳。 墨色原本很爱吃糕点,只是很久没吃,便也不十分想吃。此时写字写的认真,本来是没打算吃什么皇后赐的糕点的。 只是听见墨梅说的这样神奇,就顺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可是只是一眼,墨色整个人都呆住了。 楞楞的盯着墨梅手里那盒糕点,墨色有一瞬间的失神。站起身来,墨色一步一步走近墨梅。 颤抖着手,墨色拿起一块糕点,她把糕点放在手中仔细观看。 仔仔细细的看着,仿佛这糕点是什么稀世珍宝。 看着看着,眼眶就开始发红,那双幽黑的眸子,似是回忆,似在缅怀,似有沉痛,似怀悔恨,深色翻涌间,晦涩难懂,让人辨不分明。 那糕点,黄黄的,外形是重重叠叠的花瓣,外面软软的,里面是很甜很甜的夹心。 墨色拿起糕点,用力的,把一整块糕点都塞入口中。一咬,里面甜甜的夹心就流了满口。 闭上眼睛,墨色用力的嚼着,嚼着嚼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明明,那糕点那么甜,那么香,怎么吃到口中,一切,就变了样子。就变得,这么苦涩,苦到了心里,墨色用力用力的忍着,可是泪水,就是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同样的形状,同样的味道。 仿佛又回到那时候,静芝姐姐揉着她的发,好奇的瞪大眼睛,“凤凰儿,你这做的是什么啊?这么奇怪,真的能好吃吗?”女孩挑剔的拿起竹筷,在白色的膏状物里搅来搅去,嫌恶的看了一眼,“凤凰儿,你确定,这个能吃?好恶心啊…你做好了,我可是不会吃的。” 然而做好了,女孩被逼无奈之下,勉勉强强尝了一小口,然后,自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放,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叹。 终于吃的差不多了,女孩还不依不饶的拉着她的衣袖,“乖凤凰儿,再做给你姐姐我吃好不好?要不,要不你教教我也好啊!到时候,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凤凰儿有多能干!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好,你的厉害!” 同样的形状,同样的味道。可是昔日情谊早已不见踪影,种种情状,都已物是人非。 林静芝,昔日誓言还在耳边,你竟然,还敢做这糕点! 林静芝,坐在高高的后位上,你可睡得安稳,可有梦见楚府冤魂归来,夜夜哭诉? 林静芝,我从地狱里回来找你了,请你安安稳稳的在你高高的宝座上,等着我!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墨梅拉着墨色的手,担心的喊到。 墨色被墨梅的声音叫醒,回过神来,伸平手掌,才发现掌心已经被自己抠破,此时殷红的血液正一滴一滴,顺着指尖向下滴落。 墨梅捧着她的手,心疼的望着她。 安抚的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墨梅沉默着取了药,给墨色的手上药,包扎。 墨色笑嘻嘻的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拍拍墨梅的头,“怎么,心疼啦?这点伤算什么呀?小丫头,以后要见的大风大浪多着呢,这点小伤,不用担心。” 墨梅却根本不理她,包扎完伤口,回到自己铺上绣花去了。 拿过那盒糕点,墨色跟到墨梅的铺上,喂了墨梅一口,“你尝尝,这个很好吃,我保证你以前从来没吃过。” 墨梅吃了糕点,转过身去,还是不理她。 墨色于是狗腿的又把糕点盒子提到墨梅面前,“呐,很好吃的,你再吃一个。” 墨梅不说话,只是望着墨色。 墨色把盒子放下,拿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问道,“墨梅啊,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墨梅还是不说话。 “这个啊,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泡芙。” 墨梅依旧沉默。 “这个糕点,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所以,再次见到它,我才会如此失态。”墨色盯着墨梅,认真的说道,“这里面的故事,等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可是现在我不想说,你也,不要逼我骗你。” 墨梅沉默一会,接过糕点盒子,“你不说,也就罢了。我只是气你这么对待自己,别人没怎样,你自己倒把自己弄的血肉模糊的。算了,我去看看墨竹墨香去哪了。这个糕点,也给她们留一点。” 说着,墨梅把盒子放到桌子上,自顾自走了出去。 墨色躺在铺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这样,的确是不行。 如今不过是见了曾经一起做过的糕点,就失态到这种地步,以后少不了要和那人打交道的。 这样怎么能行。 看来,需要没事多去皇后皇上身边溜达溜达。 总是要习惯的,越早,越好。 第二天一大早,墨色就起床了。 因为昨天采的桂花花蕊只有一盒半,不够多,今天墨色要把那半盒集满。 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她一个人收拾好东西,就径直向着御花园出发了。 此时正值正是金秋时节,上到皇帝皇后,下到太监宫女,闲来无事都经常过来赏花。 不过墨色今日来的早,此时太阳未出,连花叶上的露水都还没散尽。 因此此时御花园除了清晨打扫的宫女太监,倒没有其他人。 墨色一手剪花,一手接蕊,动作迅速,一个人做起来倒是比两个人还要快上那么几分。 当那一盒已经集满的时候,连正午都没到。 早上出发前,墨色已经带了一些食物,此时收集好了花蕊,墨色也不回宫。 墨色深入御花园,就在御花园重重叠叠的假山之中找了一个隐蔽不可见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选的很好,花开的灿烂,视线还通透,背靠假山,其他三面都是宽敞的大路,不远处还建有凉亭。 来花园赏花散步,多半会经过这里。而墨色就在假山的石缝中,若不细看,根本不能发现有人在哪。 昨晚她失态时,只有墨梅在,没发生什么事,可若是,她在其他人面前失态,那后果,就不可预知了。 这种不在可控范围之内的失态,也许一不小心,就能为她招来杀身之祸。况且如今墨梅和她绑在一条船上,她也要为她负责。 失态这种事情,有一次就足够让她重视的了。 所以她今天来,其实是来求偶遇的。 她不能保证见到那人肯定能控制住自己,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多见那人几面。见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易失态。 就如她如今看见皇上,可以恭恭敬敬的行礼,看不出任何不妥。 她昨晚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今天又打算只隐在这隐秘之处,暗中看一看那人。 这样也不必担心突然相见,她会过于激动愤恨而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 也不知等了多久,赏花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连赏花的答应们已经过去了两批,她还是没有等到皇后。 墨色闭上眼睛等待。不多时,天气暗沉下来,风逐渐变大,过了一会,竟然噼里啪啦的下起了大雨。 伸出手去试探一下,墨色叹了口气,这是什么运气。 在这等皇后,结果等了一天,皇后没遇到,倒是被大雨拦在这假山里面。 好在她为了隐蔽,直接走进了假山夹缝里面,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淋湿。 只是雨下的这样大,一时半会是不能走了,只能在这里等待雨停了。 雨越来越大,连御花园的宫女太监都走光了。 御花园里一片静寂,除了噼里啪啦的雨声,再没了别的声响。 墨色靠在山石上,心中一片失望--这种天气,想偶遇谁,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墨色靠在山石上数羊打发时间的时候,远处,竟渐渐传来了谈话声。 听见那个声音,墨色一个机灵。 那女子的声音,正是夜夜入她梦境,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个人的声音! 第10章 密谈 一别五年。 这五年,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而她则家破人亡,和弟弟寄人篱下,艰难度日。 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煎熬。 而今,她们终于见面了! 即使,她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而她,甚至不知她的存在。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林静芝,我们终于见面了! 墨色曾经在心里面想了无数次她们再相见时,她会想什么,会做什么。 然而当那个女人离她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她表现的,如此平静。 多么奇怪,明明昨天只是看见了她做过的糕点,她就激动成那样,而今天见到了本人,她却平静像是,那只是一个陌生人。 突然,一个穿着大宫女服饰的宫女挤进了墨色所在的假山中。 那大宫女进来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而且是倒退着进来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外面,很明显是在躲避外面的皇后。 所以那宫女直到倒退得,靠在了墨色身上,才意识到,在这假山之中,竟然还有别人存在! 那宫女一个激灵,几乎要喊出声来。 墨色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那宫女回过神来,回头盯着墨色,见拉住她的也是一个穿着制式服装,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宫女,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的宫女开始打量起墨色来,墨色却没有心思看那宫女。 一墙之隔的地方,皇后的谈话还在继续,墨色甚至都不敢呼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皇后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求娘娘一个恩典。相应的,我给娘娘您的回报就是,这个秘密,将烂在我的肚子里,这一辈子。”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 皇后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 “奴婢,”另外的女子咬咬牙,“奴婢想要的,只是娘娘一句话事情。奴婢,奴婢想要出宫去,还请娘娘成全!” “出宫?”皇后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惊异,“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再过两年自然就能出宫了,你这么急做什么?” “扑通”一声,听这声音,那宫女应该是跪下了,“奴婢,奴婢等不了那么久了,奴婢现在就想出宫,求,求娘娘成全!” “现在?”皇后沉默一会,突然开口“你,最近似乎,胖了不少啊?” “奴婢,奴婢最近,胃口比较好……” “胃口比较好?应该,是不好吧?” “娘娘您说什么,奴婢,奴婢听不明……” “行了,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吧。” “娘娘,奴婢,奴婢没有……” “不说实话?那就别怪我了。既不知是谁,我只好下旨,去捉了那个男人了。” “咚!”“咚!”“咚!”磕头声传来,“娘娘,不关他的事,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 “别磕了,你起来吧,我又没要你做什么,我只是问问他是谁,值得你这样怕?这样吧,只要你都说清楚了,我就考虑考虑,给你一个恩典。” “娘娘?”那宫女听了大喜,“谢娘娘!他,是个侍卫。和奴婢在一起并不久。他知道奴婢有了之后,他就劝奴婢打掉,毕竟这是死罪。他还说,以后不能再和我来往了,他不想连累我。可是,可是那是奴婢的孩子啊!而且,奴婢,奴婢也舍不得他!奴婢就想求娘娘放我出宫去,我们在宫外团聚!” “哦?”皇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兴味,“既然你来我这求恩典,又用那件事情威胁我,那我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我问你,若是你,你的孩子和他之间,你放弃一个就可以保住另外两个,你选择牺牲谁?” 扑通一声,大概那宫女又跪在了地上。 “你不用再求了,本来你们一个都活不了,如今能活两个,你就不要不知足了。” “那,那,”宫女声音里已经带了哭意,“奴婢,就牺牲奴婢好了……” “恩,好一个舍己救人!”皇后冷冷的笑出了声,“就是不知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娘娘?” “你就在我宫内安心养胎吧,等孩子生下来再实现你的诺言吧。” “是,娘娘。” “走吧,跟我回宫。” 脚步声再次,谈话声也消失不见,墨色长长的喘出一口气来,这才回过头看向那个和她一样,听到了秘密的宫女。 刚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那宫女的妆早就被冲花了,她本就在眉上涂了厚厚的黛色,脸上的胭脂擦的格外的多,此时浸了水,妆容便全化开,那宫女又用袖子抹了脸,她脸上便只能看见红一道,黑一道的痕迹,竟完全看不出她长得是圆是扁。 墨色心一沉,听见皇后与人密谈,这可是大忌,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一起听,更是让危险增加了几分。更重要的是,如今那个人的妆花了,她不知道那人是谁,而她是谁却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墨色撑起笑意,\”刚刚真是太危险了!\”墨色又打量那宫女一眼,笑到,\”外面下着大雨,也不知你在这里做什么,听见主子密谈,被人发现你可是会没命的,而且还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真该带个镜子出来,让你好好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说着,墨色抬起袖子要帮那宫女擦擦脸。 那宫女身体一错,刚好闪过墨色的袖子,\”谢谢妹妹的美意,\”宫女好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妹妹衣服尚还干净,我这脸反正是已经花了,回去洗洗就好,何必浪费妹妹的衣服,要是弄脏了,也实在不好洗。\” 那宫女故意压低了声音,墨色却心中一动。 那宫女的声音清澈明晰,如环佩相鸣,十分动听,过于清脆的声音常常会显得人过于活泼,而她说话语速不徐不慢,给人一种娓娓道来之感,却恰好中和了她天生的嗓音,这便使她的声音不至于太过活泼的同时,又不失清澈。此时即使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也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这样悦耳而独特的声音,墨色几乎立刻就记住了。 第11章 相遇 \”我倒是不嫌衣服会脏,不过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姐姐的好意,妹妹就受了。\” 那宫女盈盈一拜,\”原是我该好好感谢妹妹的,只是妹妹也知道,今日之事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况这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我姐妹二人都忘记这件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如何?\” 墨色眉间一挑,\”正合我意,那,我们二人就此别过,以后也是不相识的。\” 那宫女又绽出笑容来,大概这笑容带了几分真心,花了的脸上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那双带了笑意的眸子,仿佛蕴了无限星光。 \”那姐姐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宫女再次深深一伏,转身,就走入外面磅礴的雨幕中。 刚走到外面,那宫女却又折了回来,她还是花着脸,灿若辰星的眼睛里蕴了无限笑意,“妹妹,人多眼杂,我还是再躲一下为好。” 说着,她直接欺身贴在了墨色身上。 外面的脚步声传来,间杂着太监说话的声音“咱们娘娘非要咱们来看看这有没有人!这么大的雨,谁能在这啊!” 说着话,那两个太监并不走远,反而停在了假山不远处的凉亭里避起雨来。 刚刚回来得匆忙,那宫女整个人都贴在墨色身上。 那宫女的衣服在雨中淋湿,又和她贴在一起,她的衣服也被打得潮潮的。两人身体相触,只隔了薄薄的两层衣服。在雨中冻了很久的身体对温度变得敏感许多。 墨色感受着那宫女身上传来体温,突然就感觉有些不自在。 向后挪动一下身体,那宫女却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脸贴近她的,小声在墨色耳边说道,“别动,我整个人都靠在你身上,你一动我就失去了平衡,会倒的。”那宫女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倒了不要紧,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是吧,妹妹。” 说完,她反而得寸尽尺的双手搂住墨色,把整个人都压在墨色身上。 墨色轻轻侧过头,与那宫女隔开一段距离,身体却不敢再动。 “妹妹,你好像,很紧张啊?”那宫女小声在墨色耳边问道,“放心吧,我刚出去就听见他们说话,我直接折返回来的。没有人看见我,我们不会被发现的。” 墨色动了动僵硬的身子,闭口不言,却在心里暗暗叫苦,她哪里是因为怕被太监发现啊,只是她多久没和别人这么亲近过了。 如今那宫女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她身上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服传递都她的身上,两个人紧紧相贴,她不习惯啊! “哎,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怕是娘娘还等着咱们回话呢,要不,别等雨停了,反正来的时候都被淋湿了,咱俩干脆直接回去吧。还能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在屋里暖和的待着。”远处出来太监说话的声音。 墨色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恩,也好,那咱就跑回去?” “走!” 然后就传来啪啪走路的声音。 墨色推了推贴在她身上的宫女,“人都已经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再等一等,小心驶得万年船。”那宫女说着,侧过脸看了墨色一眼,突然惊奇的发现,墨色小巧的耳朵上,竟然爬满了红晕。 也不知那一根筋不对,那宫女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 手指上传来了温热滑嫩的触感,温的,不是冻红的。 “啪!”墨色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那宫女,捂住自己耳朵,瞪着那宫女,“你干嘛?” 那宫女花着脸,绽开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不干嘛。”宫女转身向外面看了看,确定外面没有别人,走出去,转身向墨色挥挥手,用口型说道,“喜欢害羞的妹妹,我走了!后会无期!”然后转身,走入漫天大雨中。 墨色目送那宫女远去,直到她的身影和雨色融为一体。 墨色靠在假山上,努力把刚刚的感觉赶出脑海,却一遍又一遍回忆那宫女的声音,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直到她确信,再次听到这声音一定可以认出这个人。 到了傍晚,雨势渐小,墨色在大雨停歇之前赶回了长春宫,正好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墨梅。 墨梅手里拿了两把伞,一看见她淋得全身湿透,赶紧把披在肩上的大衣给她披上,又撑起纸伞,拥着墨色回了房间。 “姐姐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这样淋湿了很容易生病的。”墨梅去外面打了热水回来,放进木桶里,又把干净的衣服挂在木桶边上,忍不住问道。 墨色把屏风竖起,隔开墨梅的视线,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浸入了木桶中。 舒服的坐在桶中,让身体在水中充分舒张,每一寸都被热气包围,墨色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在雨中的这一下午,她是真的被冻透了。 此时在热水里缓了缓,墨色才慢悠悠的脱下衣服搭在一旁,又泡了一会,直到感觉身体回复了暖和,墨色才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墨梅倒了水,再回来时,墨色已经泡好了热茶,坐在席上等候墨梅了。 墨梅坐在墨色对面,喝了一口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墨竹墨香呢?”为墨梅重新添上水,墨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还是那样,天天在桂嬷嬷面前晃悠呢。”墨梅说着,还是起身出去看了看,依旧敞开了门,给墨色披了一件大衣,自己也穿了一件,才坐回来。 “姐姐你就是谨慎,太谨慎了。”墨梅坐在墨色对面。 “我今天听见了皇后和别人的密谈了,不敢让别人看见我是从御花园回来的,所以趁着雨势未停,没有人出来,我先回来。” 墨梅压低了声音,“密谈?姐姐你运气真好,听见了什么秘密?” 墨色无奈的道,“最想听见的没有听到,不过倒是知道了皇后宫中一个宫女和侍卫私通,有了孩子,皇后还把那宫女留在自己宫中了。” 墨梅瞪大眼睛,“这也太大胆了吧?这可是死罪啊!” 第12章 祭月 “恩,你说的没错,按照律法上,那宫女是死罪。可是,皇后娘娘收留她的罪就可大可小了。毕竟这事,既无明文规定,也无先例典范。估计,就算有人将此事告发,最后也不过就是不疼不痒的说几句罢了。” “不疼不痒说几句?这私通是大罪。皇后包庇,也是不小的罪吧?所以,怎么会只是不疼不痒的说几句?” 墨色饶有兴味的看了墨梅一眼,“那你觉得,应该给皇后定一个什么罪名呢?” 墨梅双手拄着下巴,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不确定的试探道,“管教不严?明知有罪而故意犯罪?”说完又皱起眉头,“好像都不是啊?” 皱皱眉头,“治理后宫不力吧,这个比较贴切。” 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墨色又问道,“罪名有了,那你觉得,该给皇后怎样的处罚呢?” “这个,”墨梅想了想,“禁足?估计不会…大的惩罚更不会有了…好像还真不会有什么事情啊?” “就是这样。”墨色拿起杯子,把上面漂浮的茶叶碎渣吹开,喝了一口,又放下,“对皇上来说,不过是皇后多管闲事在宫里留了一个宫女罢了,这对皇帝,有什么损害?他若是因此重罚皇后,说不定还会引得将军府的不满。既然于皇上而言,没有任何危害,不如就做了顺水人情,将此事一笔带过。” 墨色从跪坐该为盘坐,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头也不抬的继续道,“你以为皇后为什么会这样做?她难道会傻到,自己给自己惹一个大麻烦吗?毕竟是一个怀了孕的大活人,会没有人发现吗?若是发现,她敢肯定就没有人会禀告皇上?她不过,也是看明了这点而已,说白了,就是不怕。” 墨梅皱起眉头,思索一会,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也换了一个坐姿,“那,这消息,就没用了?” 墨色垂眸,再次轻轻吹了吹手中的杯子,茶叶于是顺着水势,在小小的杯中沉沉浮浮,“不急,还有五六个月呢,这事暂且放下,不急。” 说着,墨色把怀里的漆盒拿出,打开,从满满的漆盒中舀了大约四分之一出来。 把舀出来的花蕊随意的用纸包起,墨色把那包纸收入怀中,“可惜了,这些花蕊,我今日采了好一会呢,明日我还要再去御花园的桂树下将它们撒掉。” “哎,姐姐你撒掉干嘛,多可惜啊!”墨梅看着墨色败家的举动,赶紧把盒子拿起,护在自己怀中。 墨色看着墨梅把漆盒捧在怀里,一副我绝对不给你的样子,失笑的摇摇头,“我今日是一个人去的御花园,按照正常的速度,我一个人能采这么多,才是正常速度。本来我是采了一天的量,谁知道下午倒是下起了雨,那我就只采了半日,一个人半日就采了半盒,这速度实在太快。原本也是没什么,不过皇后今日密谈,一点点可能被怀疑的地方都不能有,明白吗?” 墨梅点点头,“这盒子里剩下的也不多了,你说你上午采这么多是可信的,你可不能再倒掉了!” 墨色失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知道墨色不会再倒掉花蕊,墨梅这才把漆盒放下,“恩,那,我们就说,今日下午你都在房里歇息了?” 犹豫了一下,墨色摇摇头,“这样说谎太容易被发现,就说我在外面的亭子里面避雨吧,要是有人问你更加详细的,你就说你也不知道了。” “恩,好。”墨梅把杯中的水喝净,点点头。 墨色也把杯中的水喝光。 “墨梅,中秋节就要到了啊。”墨色把水壶收起,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又把桌子从席上撤下。 墨梅在席上铺上被褥,“恩,今年要和姐姐一起过了。从今年开始,以后都要和姐姐一起过了。” 墨色笑了笑,“恩,我又有妹妹了,你也有姐姐了。” 墨梅一愣,点点头,“恩。” 八月十五如期而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中秋佳节,特赐休沐一日。望众卿合家欢聚,共享天伦。 金銮殿外,宣旨太监高声宣布。 同一时间,各宫各殿也各有宫女宣布皇后旨意:今中秋佳节,于御花园举行祭月仪式,阖宫相聚,共度中秋。 于是这一天,整个皇宫都热闹起来。 上至各宫妃嫔,下至太监宫女,都从各自宫中出来,聚集到御花园里。 御花园西方,搭起了高高的祭台。 祭台下方不远处,摆放着帝后座椅,围着帝后,便是宫中各位贵人的位置。 而在御花园的另外一面,也摆放着一排一排的桌椅。 桌子上此时已经堆满了各种吃食。 正中央的桌子上,有五个大大的食盒,每个食盒都有三人合抱大小,此时那食盒里,是一层又一层的月饼。 其他桌子上,肉食,糕点,瓜果蔬菜也都一堆一堆的放在那里。 中秋节,对于宫女太监们来说,应是这一年里,最让人开怀的日子,甚至超过了除夕之夜。这一天,除了贴身宫女,自己祭月仪式需要的宫女太监外,阖宫休假。 平日里宫女们的份例都是两素,肉食是只有节日或者主子赏赐才能吃到。可是这一天,一盘盘的瓜果,一块块的肉食,一盒盒的糕点,一坛坛的美酒全都堆放在桌子上,虽然不能说取之不尽,但也算是能够一饱口福了。 墨梅拉着墨色在众人间穿梭,一会去摆摆桌椅,一会又看看食物,要么就拉着墨色去花园里赏花,“姐姐,你看啊,这里的肉块最大了,待会咱就坐这,等皇后拜完月,我们就抢两块先吃。” “恩,好。” “姐姐,这里竟然有新鲜的瓜子,要不我们坐这吧,到时候留一点回去吃。” “恩,行。” “这是谁啊,把凳子摆得歪歪扭扭的。”拉着墨色,把凳子摆好。 “哇,姐姐你看这里的桂花,是不是开的格外茂盛,”墨梅隐在花中,只漏了一个头在外面,“姐姐我美还是花美?” “……” “姐姐~” “呃…你美…” “嘻嘻…” 墨梅笑声未落,御花园里,一个大红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皇宫里向来以红黄两色为尊。 明黄之色只有皇帝才能穿,而正红之色,则是皇后的御用颜色。 便是桃红暗红之类次一些的红色,也只有妃子才能上身。 所以不需要看清那人的脸,众人已经齐齐跪了下去——只有皇后才会在皇宫中红衣而行。 “皇后驾到!” 在那道红色身影之后,紧跟着的便是一道粉红色的身影。 紧接着,又有太监的声音传来,“淑妃娘娘驾到。” “皇后娘娘。”淑妃轻轻俯身,行了一礼。 “妹妹不必多礼。”皇后伸手虚扶,“你们也起来吧。” “谢娘娘!” “宫中祭月不是向来到了晚上才会开始?怎么皇后娘娘竟然在此时就过来了?倒是清闲的很啊。”淑妃娘娘一身粉红,裙上用金线绣着大朵牡丹,发上插着金簪,额前配五尾金凤,贵气逼人。 “妹妹,不是也一样?”皇后越过淑妃向前走去,她衣着火红,衣上绣着黑色九尾凤凰,头戴九尾凤冠,除此之外,身上一应饰品皆无,站在那里,却比通身金贵之物的淑妃更加令人不敢直视。 淑妃摸摸头上的凤钗,“皇上吃了午饭,刚从我那里离开,今晌午和皇上一起用膳,吃多了,就出来散步,消消食。” 皇后淡然一笑,“妹妹真是恩宠极盛,无人能比。” 淑妃笑容一滞,过了片刻接口说道,“虽说是散步,其实我也是闲来无事,就想来这里溜达溜达。说不定,在这御花园里,还能听见些秘密……”淑妃说到一半,捂嘴笑了一下,“瞧我说的,这御花园中,哪里来的什么秘密啊?更别提,”淑妃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神色不虞,笑容更加灿烂,故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更别提什么密谈了,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皇后瞥了淑妃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妹妹说笑了,”低头看自己的指甲,“别说没有密谈,就是,有密谈,难道我还怕什么不成?”语气淡淡,“若是妹妹觉得我会怕什么,也可以去圣上面前说道说道,说不定,还能博圣上一笑呢,是不是,妹妹?” 淑妃闻言,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皇后,过了片刻继续开口,“皇后娘娘何必言重。我只是说,有可能听见密谈,却没说要听见谁的密谈不是?怎么,皇后娘娘您,就自己往自己身上揽呢!”顿了一下,“只是御花园这么大,哪个宫女一不小心就听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正常的,是不是?毕竟,人多,眼杂嘛。” 淑妃话音未落,“嘭”的一声,不远处的一个小宫女竟然打翻了一个盘子。 “呦,你瞧瞧,我刚说完,就有人紧张了……”淑妃捂嘴笑了笑,走上前去,对那个打翻盘子的小宫女问道,“你前天,是不是去御花园了?” 打碎盘子的,正是墨梅。 第13章 月夜 听见淑妃问话,墨梅还楞在原地。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里,墨色已经拉着墨梅直接跪下。 墨色安抚的冲着墨梅摇摇头,示意她没事的。 墨梅刚刚因为听的心惊,太过入神,这才失手碰到了桌子上的果盘。 听见淑妃突然把矛头指向她,墨梅原本心中是有些害怕的,但仿佛是墨色的安抚真的起了作用,等她开口说话时,她的声音已恢复了镇定自若,“回娘娘的话,奴婢昨日一天未迈出宫门一步,奴婢同房宫女皆可作证!” “哦?”淑妃撇了撇嘴,“那你这样紧张是为何?”淑妃看向一同跪着的墨色,“难不成,是你去御花园了?” 我……墨色几乎喷出一口老血!这淑妃给皇后找不自在,怎么就这么会找人!我……xxoo你大爷……墨色心里骂了淑妃无数句,动作却有条不紊,她伏下身体,贴近地面,“回娘娘的话,奴婢那日上午的确曾在御花园采集花蕊,后来下了大雨,奴婢便在御花园外的凉亭中避雨。至于娘娘您说密谈,恕奴婢愚笨,未能领会娘娘意思。” “哦?不懂?” “娘娘说的深奥,这小宫女灵性未开,不懂也属正常。”墨色还未开口,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倒是先开了口,那宫女语速徐徐,声音却如黄鹂般清脆悦耳。 是她。 淑妃回头,神情奇怪的看了那宫女一眼,不理她,继续问墨色,“你说你在御花园外避雨,可我怎么觉得,你就在花园内呢!” 墨色再次扣了一个头,答到,“奴婢那日确在御花园通往长春宫路上的凉亭里休息。那日,皇后身边这位宫女也在,她可以为奴婢作证。” “恩?”淑妃更加奇怪的看了那宫女一眼。 “阿夜,你可能证明?”皇后声音淡淡,有人听见她的密谈不假,否则,淑妃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可这人,是绝不会是这个小宫女的,不然,淑妃如何会把她推出来?况且,还有她宫中宫女为证! 墨色伏在地上,手指攥紧,指甲都微微泛白。兵行险招,可为了摆脱怀疑,这一步,她已经走了。 不过,尽管心中担心,墨色却相信,那宫女也是聪明人,绝对会帮她圆谎的。因为她帮她,也是在帮她自己。她摆脱了嫌疑,和她在一起的她,就也摆脱了嫌疑。双赢的事情,她应该不会傻到不做。 果然,那大宫女行了一个礼,“回娘娘,奴婢那日确实与这个小宫女在那凉亭避雨。” 墨色紧攥的手松开。她低低的伏在地上,众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宫女不敢抬头看墨色一眼,况且就算看,也看不见墨色表情。 于是那大宫女接着把详细情形当着墨色的面说道,“奴婢那日来寻娘娘,正走到花园处,就下起雨来,迎面碰上这小宫女。奴婢那时正在想这附近哪里有避雨之所,那小宫女就对奴婢说:‘雨这么大,你干嘛去啊?这边有凉亭,跟我去避避雨吧。’于是,奴婢就和她去了近处的凉亭避雨。” 皇后点点头,“难怪你刚刚回护这小宫女。” 那被唤作阿夜的宫女低头恭敬的行了一礼,“奴婢只是昨日和她相谈甚欢,故忍不住开口,还是被娘娘慧眼发现。” 皇后微笑着对墨色道,“这丫头瞧着倒是挺伶俐的,你是哪个宫谁身边的?抬起头来,我看看。” 墨色心中一紧,尽管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她也变了很多,但是在这种惹人注目的情况下,她会不会被发现? 现在她来宫中时日尚短,没找到适合依附的人,根基未立,此时,是万万不能被皇后认出她来的。 否则到那时,她便是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没有抬头,墨色依旧伏在地上回答问题,“回娘娘的话,奴婢是长春宫桂嬷嬷身边的杂务宫女。现在,正在莲掌事手下当差。那日,也是为了帮桂嬷嬷采些花蕊,才会去御花园的。” “桂嬷嬷?”淑妃忍不住插口问道,“你是桂嬷嬷宫里的人?” 墨色心中一定,恭敬的回答“是,奴婢是桂嬷嬷宫里的。” 淑妃用手绢扇了扇风,回头对皇后说道,“这大热天的,在这站着做什么,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宫女。”说着向前走去,“皇后娘娘,我们去前面的桂花林中转转吧?” 皇后了然一笑,随着淑妃向前走去,随口吩咐,“阿夜,既然那日她帮你找了躲雨之地,你今夜就留下好好谢谢她吧,我这里不用你当差了。” “是。” 两队人马向前走去。 “恭送皇后娘娘!” 待两人走远,宫人都各自找事情做。 阿夜过来扶住墨色,“可以起来了。” 墨色顺势抬头,终于可以看清她长什么样了。 墨色兴奋的抬起头。 然而她看见的,是一张,涂满了胭脂水粉,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脸! 墨色脸色一僵。 你说好好一个女孩,涂这么多胭脂做什么,说不定不涂还能好看一点……光看这脸型,这眉眼,咦? 目若秋水,眉如远山,这底子,应该是美女一枚啊? 墨色就以半蹲起身的姿势仰望阿夜。 阿夜看着墨色专注的目光,“噗嗤”一笑,伸手拧了拧墨色光滑的脸颊,“喜欢害羞的妹妹,你可看够了?” 墨色站起身来,横了阿夜一眼,不再理她,反而同墨梅说话,“今日中秋,我们身边要多了一个人了。” 墨梅没理会墨色,向阿夜福了一福,“多谢姑娘今日想帮,墨梅在此谢过姑娘。” 阿夜还礼,“姑娘客气。只是中秋要和二位一起度过,叨扰二位了。” “何谈叨扰,欢迎至极。”墨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今日就坐这边,姑娘里面请。” 阿夜正要进去,忽然回头,对着正在一旁无语的墨色道,“妹妹不感谢一下我今日的相救之恩?” 墨色无语的瞪着她,摸摸自己被掐的脸颊,“因为你掐我……所以感谢没了……” 没了……… 没了……… 阿夜更加无语…… 入夜,一轮圆月在天边高悬。 高高的祭台上,设有大香案,上摆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 月饼置于香案最中心处,月饼下方,是切成莲花状的西瓜。 月色下,皇后娘娘身着正红色宫装,焚香祭月。 皇后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方向,红烛高燃,月色明亮,阖宫跪拜。 皇帝站在皇后身旁,随着皇后拜过月亮,从皇后手中接过皇后亲手切开的团圆月饼。 宫中无太后,能够称得上主子的,共有六位,正宫主子四位,皇帝,皇后,王贵妃和陈淑妃。 除了妃子,陈淑妃和王贵妃分别育有一子一女,二皇子以及一出生就被赐予封号的德容公主。 所以皇后将月饼切成大小相同的六块。把第一块月饼亲自奉给皇上,自有四个宫女走上祭坛将其余四块月饼端给各位主子。 皇后自己吃了剩下的最后一块,便算是礼成,祭月完毕。 与皇帝携手走下祭坛,妃嫔皇子们都各自落座,传菜宫女们开始传菜。 皇后的贴身宫女宣读皇后旨意:祭月礼毕,团圆夜饭开始,各宫各院可赏月夜谈,各自为欢。夜饭,开始! 刚刚还跪拜于地的众人纷纷起身,无声无息的回到御花园东方。 此刻,对于墨色墨梅,对于宫中众人来说,中秋节才真正开始! 虽说之前御花园已摆好座位,此刻却根本无人落座。 连墨梅,也顾不上她精心挑选的好位置了——因为吃食和酒水拜摆放在不同的地方,众人都是两三个关系好的人相互携手,边走边吃。 “我们去那里看看有什么吃的。”“好啊,我也想去呢。” “有酒,我们来对饮一场,不醉不归吧!”“正合我意,来来来!” “你看,那轮圆月,多美,我们拿着吃的,去桂树下赏月吧。” “好,你去取吃的,我来拿酒!” 这样的对话,不绝于耳,谁也不去理会他人如何,这一夜,是宫中众人的狂欢夜,当然要狂欢一场。 更有甚者,便是独身一人,也手举清酒,邀月共饮。 “呵呵,这世上,我是独自一人,月亮啊,你也是,我们今日,恰好结伴而行啊,哈哈哈……” “爹,娘,你们还好吗?今日中秋佳节,虽然不能团圆,但我们此刻都在赏同一轮月亮啊!孩儿在此,给二老磕头!”砰砰砰,说话的人跪在月下,磕红了额头。 一路走过,墨色一路感慨,这世间千万人,便有千万种烦恼。 阿夜也是神色寂寥。 墨梅却不管那些。 路过这里便在手里抓一把吃的,吃了几口到下一个地方,便把手里的食物塞给相好之人,虽然是因为吃不下才给别人,却美其名曰,因为想着你才给你留的。不管别人如何,反正墨梅是这样做的,于是墨色和阿夜手里就塞满了从墨梅手里接过来的吃的。 墨梅却还是一个劲的从桌上拿吃的,越拿越欢,回头看了几眼,见墨色和阿夜在后面慢悠悠的散步,等了一会实在按耐不住,不一会,就蹦蹦跳跳的从墨色二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啊?\”阿夜一边吃着之前从墨梅手里递过来的瓜,淡淡的道。 \”恩,那孩子很好。\”墨色看墨梅从自己眼前消失,从阿夜手里也接过来一块瓜。 向左转,带着墨色走入一条人少的寂静的小径里,“你们,是在宫外面就认识了吗?” “恩?”墨色顺手折下一支金桂在手中把玩,“不是。我们住在同一个屋子,做同样的事情。” “就是这样?”阿夜声音微微上扬,“你们,只是认识两个多月,感情就这样好了啊?” \”有的时候,情谊这种东西和时间没有关系。有的人,认识了一生,到死,也不会成为朋友,而有的人,只是一面,便可一生。\” 阿夜嗤笑一声,并不搭言。 墨色侧过脸,看了看阿夜,“你这是不信?” 向前走去,走入更深更静的林中,“我不是不信朋友之义与时间无关,我只是笑你那句话,”阿夜抬起头来,望着那轮明亮的月亮,嘴角微提,“若是这世上真有能够一生的情谊,你记得告诉我知道,好让我欣赏一下。” 墨色也抬头望月,“我告诉了你,你却不相信。” 阿夜又嗤笑一声,“我不信这世间真有一生一世的情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就不信,在荣华富贵面前,在唾手可得的权利面前,在危急生命的困境面前,真的有人还选择这所谓的情谊!”转过头,挑衅的看着墨色,“你信?” 墨色无视阿夜的目光,依然抬头望着月亮,过了片刻,嘴角荡起一抹笑意,“我信。” 阿夜转过头去,望着月亮,静默片刻,“那我看着。” 墨色也转过头来,看着阿夜的侧脸。 月色里,厚厚的胭脂水粉盖不住阿夜侧脸的轮廓,明亮如秋水的眸子,挺翘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唇,微风轻拂,发丝在风中舞动,便只是一个侧颜,竟有倾城之姿。 墨色脑海里那个念头又出现了,阿夜若洗去这覆于脸上的厚厚的胭脂,一定是倾国倾城之貌吧。 这样想着,墨色从手中的金桂上折下小小一枝,轻轻别在阿夜头上。 阿夜转过头来,看着墨色却任凭她在自己头上动作,轻轻贴近墨色,近到,她的脸和她的只有一指之隔。 阿夜呼出温热的气息打在墨色脸上,鼻尖是阿夜头上金桂的香气。墨色鼻尖痒痒的,不知怎的,心也变的痒痒的。 阿夜仔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墨色,贴近她的耳朵,两张脸近乎挨在一起,开口说道,“墨色,那件事情你也和她说了?密谈的事情?” “你不是,也和她说了吗?” 阿夜伸出一只手,环过墨色的肩,离她更近一些,“你已知道,我便不瞒你,是,但我是为了用上这个消息,并非闲谈。你却是在徒增风险!” 墨色也用一只手揽上阿夜的腰,“那你是怎样用上这个消息的?便是这样打草惊蛇?你也打乱了我的计划。”墨色抽身回来,离开阿夜的怀抱,“既然我们彼此彼此,又何必相互指责? ” 第十四章 阿夜语气一转,“你的计划?” 墨色转身向前走去,“这宫里,谁能无所求?我不问你,你何必追究我?我们之间,你求你的,我求我的,互不干涉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不是吗?” 阿夜追上墨色,和她并排而行,“恩,聪明的做法!今日可是中秋佳节。如此良辰美景,身旁还有佳人相伴,我们怎么净说那些事情?要我说,还是忘记那些烦恼,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事情!” 墨色睨了阿夜一眼,“及时行乐?你怎么行乐?” 阿夜上下打量墨色一番,突然一把搂过墨色的腰,手指还在墨色腰上捻了一下,笑到,“就是这样行乐啊!害羞的妹妹,你现在知道了?” 墨色瞪了阿夜一眼,“你手还不放下?” 阿夜动了动放在墨色腰上的手指,“都是女的,妹妹你怕什么?”阿夜抬起手,轻佻的用一只手指挑起墨色的下颌,“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自己动手把阿夜的手拿开,墨色无奈,“女的就可以随便摸啊?你想的真美……” 阿夜咂咂嘴,小声说,“还别说,手感真不错!” 墨色满脸黑线,伸手把阿夜头上的金桂摘下,“算了,之前觉得你和桂花很配,现在看来,一定是我瞎了……” 阿夜比墨色更加满脸黑线…… 随意找了一处草丛,墨色躺在已经开始泛黄的草叶上面,拍了拍旁边的草地,“今晚夜色真美,你要来看月亮吗?” 阿夜犹豫了一下,“就这样躺在草地上面?会受寒的!” 墨色仰望阿夜,“哪里有那么多可顾忌的?便是你此刻不躺下,便能多活几年不成?”抬起头来,看着洁白的月亮,“别说不会多活几年,就算少活几年也是值得的,能这样看一场月色!”停顿一下,喃喃自语“这样干净洁净的空气,这样澄澈明亮的夜空,这样充满自然气息的环境,在我们那个时代,已经几乎找不到了。而在这里,却不被人珍惜,真是可惜。”又拍拍自己身前的草地,“躺在这里,真的很舒服的。你来试试!” 阿夜不再犹豫,学着墨色的样子,在墨色身边躺了下来。 深深的舒出一口气,阿夜抬起头来。 明亮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月光洒下来,照在叶子上,叶子便在月光下,泛出淡淡的光芒。 微风拂过,瑟瑟的轻响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风的声音,阿夜第一次觉得,风声原来也能这样动听。 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青草的气息充满了身体。 “原来这样看天空,真的很美。” “恩,”墨色点了点头,“以后可以多来这里看月亮。” 阿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空。 墨色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贴在一起,静静的躺在黑暗中,月色里。 一夜转瞬即过。 宫廷上下经过了一夜的狂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随着中秋的结束。另外一件貌似和后宫生活毫无关系的事情也结束了——历时九天之久的秋闱考试也终于在八月十五这日正式结束。 接下来的时间,该是各个阅卷人忙碌的时候了。 当然,这跟后宫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对后宫,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墨色和墨梅的生活依然如旧。 中秋过后,墨色也没再见阿夜。 墨梅的包打听能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几乎每次出去,墨梅都能带回来一些消息。有皇宫里的绯闻八卦,也有一些隐蔽消息。 中秋节过后没几日,墨梅就带回来一条消息。 据说中秋节之后,皇后宫中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因为那东西特殊,皇后不怀疑宫女太监,反而怀疑宫中的侍卫。于是皇后大张旗鼓的搜寻谁经常在承乾宫附近出没。找了几日,果真找到一个经常鬼鬼祟祟进出承乾宫的侍卫!后来皇后说要问出被盗东西之下落,回禀陛下知道之后,就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后来的事情,我怎么问都没人知道了。”墨梅皱着眉头,有些郁闷的回答,“也许有人知道,可就是不肯说!” 墨色刚收拾好外面地上的落叶,此刻坐在一个石凳上休息,听见墨梅抱怨,头也不抬的说“人家毕竟和你只是泛泛之交,平时和你八卦,已经是很不错了,如今竟然皇后明令不许外传,谁能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跟你说啊?” 墨梅点点头,“我知道,可我平时也没少下功夫,结果这时候,竟然全都缩起来了”噘着嘴,“姐姐,你说这钱,我花的冤不冤啊!” 墨色失笑,“哪里冤了?你这些信息已经很有用处了,我们可以知道,那侍卫必定就是和那宫女私通的护卫。这样一条消息,不是很有用吗?”说着话,墨色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来,“是不是最近打点又花了很多钱?”把锦囊递过去,“来,我这还有一点,你先拿去用着。这银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墨梅接过锦囊,“恩。” “对了,”墨色拉着墨梅坐下,“我让你帮忙打听的事情,你问的怎样了?” 墨梅骄傲的点点头,“姐姐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当然会当成头等大事放在心上了。” 墨梅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开口道“那个阿夜啊,竟然和咱们是同一批进宫的宫女!也就是说,她在宫中也是只待了三个月的新人。” 墨色挑起眉头,竟然也是刚入宫不久吗?“不过,怎么看她的地位,在皇后那里还是不低的?” “恩,姐姐你说的没错,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进宫三个月,她就成功的成为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仅次于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所以,那天皇后甚至能叫出她的名字。不过,做了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这身份地位,怎么也不比别处的贴身宫女低。当然,她想再往上爬,也是很费劲的,不经过长时间的考验,得到皇后的信任和肯定,想要更上一层楼,是不可能的。” 墨色点点头,“恩,是很难,可是,短短三个月,爬上这样的位置,不是更难?” “这倒不一定。”墨梅笑嘻嘻的反驳。 第15章 “哦?怎么?” “姐姐,我们这一批宫女里,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当初分配时,直接内定给了皇后娘娘,你可还记得?” 墨色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端庄稳重的身影,“是她?” “恩,对,就是她。”墨梅凑近墨色,“她去皇后宫中,就是为成为贴身宫女做准备。所以她一去,就已经是皇后院里的三等宫女了。” 点点头,墨色若有所思,“所以她这三个月,在皇后面前做一些事,引起皇后的注意,升为二等宫女也是有可能的。”顿了一下,“只是这样实在树敌太多了吧?皇后宫中的二等宫女三等宫女还不得吃了她?便是一等贴身宫女,也会把她当做心腹大患。她这三个月,竟然能活下来,还挺过来,也不容易!” 墨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很不容易!”突然抬头,“姐姐为什么要问她?她,是有什么用处或者危险吗?” 抬起手,点在自己太阳穴上,墨色沉思了一下,“危险倒是不至于。只是,这么聪明的人,总是要特别关注一下的。怕是,今后和她打交道的次数,不会少了。”想了想,又道,“还是要继续关注她,持续的关注她的。” “恩,我会的,姐姐你放心!我会和……” 话音未落,墨色突然开口,“墨梅你明天要早一点起,不能天天都是我帮你完成你应该清扫的区域啊?” 墨梅连一秒钟呆愣的时间都没有,从善如流的答到,“诶呀,姐姐,我就是起不来啊……那你要把我叫起来啊?你不叫我,我根本……” “呦,一大清早的就在这训话呢?”墨竹墨香从远处走来,墨竹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墨梅,开口。 “两位姐姐来啦?”墨梅看见二人,立刻恢复了小孩子的性情,眉开眼笑的欢迎两人,“来,坐这里!” 两人分别落座。 墨色笑着开口,“哪里是训话,只是我们当日已经分配好各自的任务,结果这懒虫天天早上不起床,我每日都做双人份,这才说了几句。” “墨梅还小,爱玩也是正常的嘛,既然你俩关系好,那就多担待喽。”墨竹开口。 “哼,”墨香冷哼一声,“是你愿意帮她做的,给她养成的坏习惯,你负责改倒也正常。” 墨梅笑嘻嘻的说“两位姐姐不用为我出头,本来就是我的错。” 哪里是出头…这分明是不知从哪受了气,来她们这撒火来了,没看见她们俩一上来就火气冲天?墨梅这曲解人意,颠倒黑白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两位从哪来啊?”墨色开口问到,声音平静,语气祥和。 “我们,我们从西偏殿过来的。”大概是墨色声音太过平静,墨香依旧对墨色不理不睬,墨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语气软和下来,“西偏殿的楚答应今日又拿话挤兑嬷嬷了,嬷嬷心情不好,莲掌事就让我们出来转转。待会再回去侍候嬷嬷。” “哦,是这样啊。莲掌事还在嬷嬷那里?”墨色不经意间问道。 “恩,那是自然的。桂嬷嬷心情不好,只有莲掌事才能开导好她啊。毕竟莲掌事是从宫外就一直伺候桂嬷嬷的了。”墨竹接着开口。 墨梅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些瓜子,又把手绢铺在石桌上,把瓜子放在手绢上,然后凑近墨竹,神秘兮兮的开口问到,“墨竹姐姐,我还一直好奇呢,咱们几个里,只有你和墨香姐姐和桂嬷嬷莲掌事走的比较近,我就只能问问你了!” “恩?什么事啊?”墨竹反问,墨香也一边嗑瓜子,一边抬起头来看着墨梅,等她说话。 “就是,我听说桂嬷嬷是陈淑妃的亲娘,可是当初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据说咱们这位娘娘只是皇子府里的一个丫鬟。那,想当然,桂嬷嬷也只是一个婆子罢了,怎么还能有人伺候她呢?这所谓的莲掌事从小就伺候桂嬷嬷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墨竹犹豫了一下。 墨香却已经开口说话了,“这你倒是问对人了,你问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不过,这可是讨论主子们,咱们自己说归说,可不能让主子们知道,不然到时候,说话的我和听话的你们,咱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墨梅无所谓的摆摆手,“墨香姐姐你就放心吧,咱们小宫女之间说的悄悄话,怎么能让主子们知道?” 墨香凑近桌子,小声说道,“咱们桂嬷嬷,虽说是陈淑妃的亲娘,可是原来啊,可不是在太子府当差的。据说,当年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乳娘!” “皇后的乳娘?”墨色强调一遍。难怪,那日第一次见面,墨色就觉得她很眼熟,只以为是原来认识的旧人。却不想原来是林静芝的乳娘。 “只是,如今这架势,皇后娘娘和桂嬷嬷可是水火不容啊?这怎么会呢?毕竟那是她乳娘,即使桂嬷嬷的女儿封了妃,也不至于让桂嬷嬷和皇后娘娘二人反目吧?” 墨香一下子被问住了,扭过头,“这些隐秘的事情怎么会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知道的?” 墨竹冷冷的看了墨香一眼,接话道,“虽然不能知道的很详细,我却知道,之所以皇后娘娘和桂嬷嬷反目,和陈淑妃确实没有多大的关系的。” “哦?没有关系?”墨色饶有兴致的问到。 “恩,那两位反目已经有四五年了吧,好像是五年前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皇后娘娘才会对桂嬷嬷恨之入骨。” “五年前?这年份倒是记得很清楚啊?”墨色低下头去,玩弄手中的瓜子,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恩,莲掌事记得很清楚,因为莲掌事总说五年前,桂嬷嬷不该那样做,不然如今也不会和皇后娘娘有如此大的仇恨了。莲掌事总说不值得。” 五年前的事情,大到让林静芝如此动容的事情,难道是楚府血案?! 当年林静芝和楚凤凰好的跟一个人一般,同吃同睡,形影相随。 所有人都说,这两人虽然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亲! 墨色,是真的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的! 墨色刚来这个世界,言语不通,习俗不同,虽然她是婴儿,不会被人发现她的不同之处,可是哪里都不自在。 林静芝就每天来摇篮里看她,陪她讲话,陪她玩耍,给她讲故事。墨色之所以能很快学会这世界的语言,可以说,大半都是林静芝的功劳。 那时候的楚凤凰,当真是天之骄女,先皇长孙女,先皇亲自从接生房抱她出来,出来时仰天大笑三声。甚至,先皇驳了她之前的名字,亲自赐名凤凰!身在皇家,名为凤凰,这里面有多深的含义! 楚凤凰也不负先皇所望,聪明绝顶,两岁识字,三岁成诗。身为女儿身,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若论兵法政事,骑御猎射,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无一不能! 就是这样优秀的楚凤凰,却最听两个人的话。对于先皇,她是发自心里面的孺慕之情,对于林静芝,则是日日相伴的姐妹亲情。那时候,甚至楚凤凰的父母都要退居其后。 所以,当林静芝提出,想要看一看楚王府的兵甲守卫分布图的时候,楚凤凰没有丝毫迟疑的给了她。 然而,在给了她的第三天,楚王府被不知从哪里来的贼人攻破。那伙人极其熟悉楚府的护卫分布状况,专找弱点。来人又武艺高强,半个时辰就攻破了楚府! 墨色记得很清楚,那日下着大雨,鲜红的血水混合着雨水从楚王府大门流出,染红了半条街! 等官兵闻讯赶来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即使是最身经百战的战士,也没能忍住,吐了出来! 一开门,齐膝的血水就涌了出来!血腥味充斥整个街道。 楚府里面,尸横遍野,残肢遍地。偌大的楚府,几百具尸体,竟然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 楚凤凰在楚王府门前,抱着她的弟弟,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天一夜。 直到血水干涸,直到确定,楚王府一夜之间,几百条人命,真的已经被屠戮殆尽! 然后,楚凤凰抱着睡着了的弟弟转身离开。 从此,这世界上再没有楚凤凰这个人! 只有一个,从楚府的血水中走出的,为复仇而生的女人! 几人的闲聊还在继续。 “那谁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墨梅好奇的问。 没有人说话。 墨竹看了墨色一眼,发现墨色脸色很苍白。 “墨色?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苍白?” 墨竹这样一说,几人都看向墨色,见墨色的确脸色苍白异常。 “姐姐!”墨梅起身“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冲墨香墨竹笑笑,“姐姐身体有点不舒服,我送她回去吧。” 说着,伸出手扶住墨色。 墨色顺势站起身来,行了一个礼,“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 扶着墨梅的手,向厢房走去。 “姐姐?” “我没事,不用担心。” 第16章 八月转眼即过,金秋九月如期而至。 九月十五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这一日清晨,京城内上演了万人齐聚主街的一幕。 桂榜一出,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高中的自然是欢天喜地,早早的打发了随行小厮或骑马亲去,或驿站传书,把这个值得举家欢腾的好消息告知家人。 有抱负有野心的,发现自己高中,便早早回去闭门苦读,为来年二月的春闱做准备;觉得向上无望的,也开始凭借着举人老爷的身份名头四处活动过,出门结交亲贵去了。 当然更多的则是落榜的秀才,他们也是反映各异。有的已经收拾行囊,放弃科举,准备回家另谋出路;有的则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苦读,以期三年之后能够出人头地,凭着科举扬名立万。 放桂榜实在是一件轰动朝野内外的大事,随着桂榜一出,一个人的名字也随之被传的家喻户晓--本届乡试第一名,新一届的解元,深清毅。 据说他的文章立意新颖,结构严整,文辞老练,连得三位主阅的大加赞赏,当朝太傅阅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 深清毅一跃成为天下学子的楷模,京中炽手可热的人物,众多空有金银钱财却无上位之路的富商们争相交往的香饽饽。 便是一些低级官员,也开始准备厚礼,打算去拜访这位已经在京中初露头角的新人。 放榜这一日,墨色早早便在室内焚香烹茶,静候墨梅传回消息。 午时未到,墨梅步履匆匆而归,气喘吁吁,\”姐姐,出来了,桂榜放出来了。\” 墨色把晾得有些凉了的茶递上去,\”别急,先喝一口茶,慢慢说。\” 墨梅喝了一口,平息一下气息,坐在席上,\”姐姐,你叫我特别留意两个人,一个是本届的解元是谁,还有一个叫沈清毅的男子。” 得意洋洋的道,“你猜猜结果吧!” 墨色瞟了墨梅一眼,起身去拿刚刚烧开的水壶。 “诶?姐姐你一点都不急啊?”墨梅伸长了脖子喊到。 墨色把水壶拿回,在茶壶里添上热水,神情专注。 “姐姐你真无聊……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墨梅撇了撇嘴,“就是你想打听的那人,他就是这届的解元。” 墨色重新添茶的动作一顿,\”你可打听清楚了?他真是解元?\” 用手给自己扇扇风,墨梅毫不在意的说,\”不会错的,新一届解元沈清毅!他的文章得到了非常高的赞誉,就现在,估计他的名字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墨色心里一松。 “太好了。” “姐姐,他是谁啊?你这样关注他?难道,他是你的家人不成?” “恩,是我哥哥。” “那太好了!” 恩,真的是太好了!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形单影只,无依无靠的水中浮萍了! 待哥哥入朝为官,我们在朝中,便也有了支撑,谁想动我们,便需要考虑考虑宫外的情况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抬起头来看看天,今日阳光明媚,当真是一个好天气! “墨色,你在吗?”莲掌事带着墨竹从外面进来,两人手里各拎着一个红漆木食盒,莲掌事进屋,顺手就把手中食盒放在了墨色身旁,“这食盒里是给皇后娘娘的一些吃食,要麻烦你们两个送过去了。” 墨色行了一个礼,“莲掌事哪里的话,不过是跑一趟,送个食盒。” 墨色拎起食盒,和墨竹向承乾宫走去。 到了承乾宫,自有宫女迎上前来,“两位是哪个宫里的?” 墨竹把代表莲掌事的腰牌递了上去,“奴婢是长春宫掌事宫女莲掌事手下的小宫女,莲掌事听说皇后娘娘这两日身体不大舒服,总是咳嗽,所以莲掌事就熬了一点百合莲子羹想送给皇后娘娘。” “长春宫的莲掌事?”那小宫女点点头,在前面引路,“请跟我来。” 承乾宫和长春宫完全不同。 长春宫是山石树木的清秀,而承乾宫却是磅礴伟岸的大气。 墨色跟着那宫女向前走去,看着这周围的一草一木。 小时候她是常常来这里玩的。她是长孙女,皇家第三代第一人,皇奶奶最疼她爱她,常常把她抱在怀里,有什么好东西,儿子女儿都要靠边站,统统给她留着。 她喜欢精巧的玩物,皇奶奶总是派人到民间搜集好玩的物什给她玩。 后来楚王府出事,不知皇奶奶会怎样的伤心! 当年她们出事后不过半年,她便逝世,只怕也是因为伤心太过! 而今的承乾宫,墨色一路走来,已经找不到昔日一分一毫的痕迹了。 然而如今承乾宫的布置,她依旧熟悉。 因为这里如今是林静芝的风格。 林静芝是将门之女,小时候和楚凤凰相互影响,相比琴棋书画,两人都偏爱武艺。 故此承乾宫整体装饰没有一丝一毫小女儿姿态,踏入其中,视线开阔明亮。 穿过中间的空地,停在主殿门前。 墨竹看了墨色一眼。 墨色笑了笑,\”墨竹姐姐去吧,我正好在这宫中看一看。\”宫中规矩,无论来了几人,也只能有一人进去回禀。 这个机会,既然墨竹想要,就给她。就算她不要,墨色也会想办法给她的。 墨竹笑着点头,\”那我去了。\” 那小宫女和殿前的大宫女回了话,大宫女过来接过食盒,便领着墨竹走进殿内。 通常来说,进去回禀的宫女能得到额外的赏赐,而墨色这种同来的宫女,就算得不到银钱赏赐,起码也会被招呼一些吃食。 所以那小宫女就要领着墨色向偏殿走去,殿内却走出来一个大宫女。 \”夜姐姐!\”那小宫女行了一个礼。 \”前两天娘娘赏赐给我们几个一些小玩意,都是九连环之类打发时间用的。我也不用,就给你们几个留下了,在我桌子上。你去取了发给她们吧,你们看门没意思,正好在没人来的时候打发时间。\” 那小宫女一听见九连环就双眼发光,为难的看了墨色一眼,又道,\”我先领她去偏殿,等一下去取。\” 那大宫女笑着点了点小宫女的额头,\”你这丫头!快去吧,左右我现在没事,你这里我帮你招待了。\” \”哎!\”那小宫女欢天喜地的又行了一礼,\''谢谢夜姐姐!\” 向墨色行了半礼,转身跑了。 转过身来,那宫女看着墨色。 墨色行了一个标准的小宫女见大宫女的礼。 阿夜摆了摆手,“走吧,我带你去偏殿吃点东西。皇后宫中吃的比较多,你想吃什么?” 承乾宫空旷无遮挡,身旁无人,没有人能偷听她们说话,墨色说话便也不那么客气,“你能招待我什么?” 阿夜挑了挑眉,“你倒是不客气!”走了几步,突然问道,“我还不知妹妹你叫什么呢。” “我叫墨色,你呢?” 阿夜看了墨色一眼,“我不问你宫中的名,我问你本名。” “我没有本名,我就叫墨色。” 阿夜顿了一下,“我叫苏夜。” 说着已经进了偏殿。 \”说吧,你吃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去柜子里拿了几样糕点出来,\”这些你吃吗?\” 然后也不管墨色有没有回答,把东西先摆在了桌子上。 转身走了出去,\”我去取一点新鲜的瓜果过来,柜子里还有干果,要吃自己去拿。\” \”哎,你就让我自己去拿啊?怎么招待人的?\” 然而墨色没说完,苏夜已经走了出去。 不一会,苏夜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我刚刚遇见和你同来的宫女了,她回完话要走,问你回不回去,叫我给打发了。自己得了赏银不说,连你在这吃点东西还要催来催去。\” 墨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愤怒?\” 苏夜把水果放在桌子上,不理会墨色,说道,\”这些东西,就是你们莲掌事也不一定能吃到,都是新鲜的,从南边运过来的,你尝尝。\” 墨色扒开一个荔枝,\”你这样招待我,小心挨骂。\” 苏夜无语,白了墨色一眼,\”我会把不被允许的东西拿来给你吃吗?\”顺手也拿起一个,扒开,\”我和皇后贴身宫女交好,这是她送给我的。\” 墨色动作一顿,就算交好,那宫女能给她多少?看这样子,她该不会都拿来招待她了吧?!虽然知道苏夜这样做可能是在收买人心,墨色心里,竟然还是有一点小感动。 难怪,她爬得这样快,还能和皇后宫中宫女交好!下至看门小宫女,上至贴身大宫女,就连她这样的路人宫女,她也这样费心思! 苏夜\”啪\”的拍在墨色肩膀上,\”吃东西呢,你怎么还想东想西的。\” 起身去拿了干果过来,“快吃吧,你在这宫中呆时间长了也不好,等会你走的时候带上一些干果回去吃,这些都能放住。” “恩,好。” 空气一时寂静下来。 墨色在默默吃东西,苏夜则忙着用手绢给她打包。 “阿夜,”墨色抬起头来,“你,无论哪方,都不要陷得太深!作为宫女,出了事,第一个被舍弃的,就是你!” 苏夜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墨色一眼,大概是被墨色的坦诚惊讶到了,过了一会,继续打包,头也不抬,“恩,谢谢。” “没事……” 墨色也不吃了,过来帮苏夜一起打包。 打包好东西,苏夜送墨色出门。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月亮的地方吗?”苏夜突然问道。 “恩,怎么了?” “你,要是,想找我又不想让人知道的话,”苏夜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我们娘娘每到十五,都会去御花园散步赏月,而且她不要我们跟随,那时我们会在御花园等候。我可以出去溜达一番。” 每月十五赏月?林静芝真的这样做了? 当初墨色来到这个世界,过得很不习惯,就想着也许哪天她就能穿越回去了呢。 可是又怕她突然失踪,和她那么要好的静芝姐姐会伤心,于是她们约定,如果哪一天,有一个人不见了,失踪了,逝去了,也不要怕。 离去的人就在月亮上看着地上的人呢,所以活着的人一定要过得快乐。而且每到十五,月亮最圆最大,那时候,两个人就可以隔着遥远的夜空互相看着对方。 这些都是墨色编出来的,可是林静芝那时候就很相信,还因此哇哇哭过,说,那不是每到晚上,她就要一直被人看着,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些。 可是,林静芝,在你害死我们楚王府一府几百口人之后,你还保持我们之间的约定,又有什么意义! 苏夜见墨色没有说话,抬起头来看她,突然笑了起来,她一直忙着包东西,也没看墨色,此时一抬头,才发现墨色嘴上还粘着糕点的渣呢! 抬起手绢帮墨色擦了一下,竟然没能擦下去。 “你怎么吃的,竟然吃了满嘴!”说着,凑上前去,用手指将食物渣一点点蹭掉。 因为要蹭东西,苏夜凑近墨色的脸仔细看着。 墨色只觉得苏夜突然贴近了自己,眼睛笑成了月牙,此时那双眼睛的主人正专注的盯着自己的脸。 冰凉的手指在脸上滑动,指甲与脸相贴,有些微微的刺痛感,可是更多的感觉竟然是舒服。 脸渐渐发起热来,墨色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之前那微微伤感的心情早就不知被挤到哪个角落去了。 闪开苏夜的手,“你……你干嘛?” 苏夜指了指墨色的脸,“你都吃到脸上去了……” “哦,”墨色脸更红了,抬起手使劲擦了擦,“没事了。每月十五是吧,我记住了。那个,时间也挺久了,我先走了,你不用送我!” 说完,蹭蹭蹭就走了出去。 苏夜无语的看着墨色飞快的离开视线,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过了一会,苏夜哼着小曲,心情愉悦的开始收拾刚刚拿出来的吃食。 苏夜拿起一块很显然被人咬过一口的糕点,想了想,觉得扔掉有点浪费,放进自己嘴里,恩,好甜! 第17章 匆匆离开苏夜的视线。 走下台阶,墨色停了下来。 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心脏,没错,那里是在跳个不停,不是她疯了! 可是,可是,墨色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好凌乱…那是个女的!那是女人,那不是男人! 站在原地深深地吸气呼气,安抚一下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直到平静下来。 在心里默默鄙视自己一下,真是年龄越大越发疯,竟然对着一个女的还这样…… 调整一下自己,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仪态,墨色觉得自己已经恢复正常,这才继续前行。 待走到承乾宫门口,墨色又是那个冷静祥和的墨色,和接待她进来的那个小宫女打个招呼,墨色离开承乾宫,向长春宫走去。 离长春宫老远,墨色就看见墨梅在宫门口往外面看。 \”姐姐,你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墨梅在长春宫门口迎了上来,\”墨竹已经回来很久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事情,墨竹是怎样说的?\” \”墨竹说,承乾宫的大宫女留你在那里吃东西呢。可是,那大宫女为什么要留你在那里?\”墨梅埋怨道,\”我都担心了许久。\” 墨色笑了笑,\”丫头,以后事情越来越多,我在外面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久的。\”和墨梅一起往回走,\”你这么聪明,应该是能判断出情势是怎样的。现在我无事,你可不能自乱阵脚。\”顿了一下,\”倘若以后真的有了事情,你就更不能急了,你经营了这么久,花费这么多心血和金钱建立的情报网,难道是摆设不成?\” 墨梅点点头,\”我好像是有点关心则乱了……\” “是啊,”墨色想了想,“最近你好像确实越来越依赖我了。这样不行。” 墨梅也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算了,不用担心,只是最近都是我来分析情势,你都懒到不肯动脑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先跟我分析分析。” “哦……好吧。” 到了厢房,墨梅照旧大开着门,拿了两个凳子放在门口。 墨色在凳子上坐下,视线一览无余。 一到这种情况,就说明墨梅又有重大的隐秘的消息了。 “说吧,怎么了?” “姐姐,今日,我听从你的建议,发展的最重要的一条线路传来东西了!”墨梅略带骄傲的道。 墨色心神一震,“从宫外?!” “恩。”墨梅点点头。 墨色没有问墨梅从宫外来的是什么东西,而是先关心一下那条线路,“那条路线安全吗?你和传递信息的人关系如何?” 墨梅点点头,“没问题的,这东西只经过一个人的手,就是负责每日运输夜香的小太监。所以曝光率本来就低。”墨梅想了想又道,“整个皇宫那么大,需要宫内宫外传东西的人也多。咱们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只要需要传递什么东西,全都找他,咱们不是唯一的一份。估计每天他都会在宫外宫内传点东西,咱们的东西一点都不特殊,就像在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不会有事的。” 墨色点头,“这倒是不错,只是还是要少传递些东西为好。这次从宫外,传了什么进来?” 墨梅神神秘秘的凑近墨色,“从宫外,传了一个荷包进来。指名道姓,是给两只小鸟的……”说着墨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不知道,那负责传信的小太监知道真的有人传东西给两只小鸟时候那傻楞的表情!”笑够了,把荷包递给墨色,才开口“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想的,给自己起名两只小鸟……” 墨色没理会墨梅,打开荷包,里面是几张面值为一百的银票,还有一些金银饰品,很适合在宫中做打点之用。 荷包最下方,是一封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看不出笔迹,很明显是用左手写成: 妹,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弟弟原来的婚事黄了,订了新的弟媳,是个武将世家,只等冬天到了就完婚。 还记得我们一起养的羊吗,已经宰了一只,肉很香,荷包里你闻到肉的香气了吗? 我在路上,人很好,惟望妹切要珍重! 墨色放下信,很好,看来目前一切都没有问题! 墨梅见墨色读了信,神色里仅有的一丝丝焦虑也没有了,好奇的拿起信来,读了两遍,无奈的对墨色说,\”这信怎么就写了这么几句啊?而且好奇怪啊,说的这是什么啊 ?\” 接过信来,墨色笑着道,\”这写的已经够多了!这种信,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半路劫走,自然不能说太多!\” \”那,这信里是什么意思?这么费劲的传进宫里面,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姐姐你养的羊被杀了吧?\” \”当然不是。想知道啊?\”墨色挑眉。 \”恩。\”墨梅点点头。 墨色并不迟疑,把信拿给墨梅看,\”这第一句是告诉我,如今我在宫中还没有受到任何不好的怀疑,家中安好,意味着,没有人去调查我的身份。\” \”这第二句,就是弟弟这句,原来的婚事黄了,表示,这次秋闱,他落榜了。新的弟媳是武将世家,表示,我弟弟打算另谋出路,既然不适合从文,他便去从武,所以是武将世家。等着完婚,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一有机会,便可乘风而起。\” 墨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羊呢?\” 墨色笑了笑,\”大概哥哥没想到我消息这么灵通,所以告诉我,秋闱考试,他成功了,这羊的香味,\”墨色晃了晃手中的银票,\”不是在这吗?\” 墨梅懵懂的点点头,\”这个,原来是这样。\” \”对,这最后一句,在路上人很好是说,给我们传信的人很好,可以放心。\”把信递给墨梅,\”就是这样了,你研究完就拿去烧了吧!\” 墨梅接过信,再次阅读,确定绝对不是自己理解能力太差,而是写信和收信的这两只实在不是正常人之后,安心的把信烧了。 墨色看着墨梅清理掉烟灰,风一吹,了无痕迹。 是时候了,终于是时候了! 第18章 “墨梅,是实行计划的时候了!” “计划?什么计划?”墨梅吃了一惊。 “墨梅,我只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跟着我?这次以后,我们便真的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再无反悔的可能!” 墨梅眉头一皱,“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当日你问我赌不赌,我既然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了,如今,我怎可能会反悔!姐姐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墨色声音平静,“从今以后,你的手上,会沾上别人的鲜血,越来越多,你怕不怕!” 墨梅似乎没想到墨色这样说,皱了一下眉头,“姐姐,我真的希望出去时,我的手中是干净的!可是,这三个月,我在这宫中见得太多!还要在宫中呆上十五年,恐怕,这十五年里,不是别人的手上沾满我的血,就是我的手上沾满别人的血!”顿了顿,声音郑重,“姐姐,我不是圣人!姐姐,我想活!” “好。”墨色点点头,“跟我走下去,我一定能保你平安出宫!” “姐姐,我信你!”如果说当初跟你结盟,是我迫于无奈的选择,是我为自保而抓住的救命稻草,那么如今,姐姐,你已经折服了我!我愿意,就在这条路上跟你走下去!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若是败了,大不了,黄泉路上,我们再一起走! “墨梅,你觉得,桂嬷嬷是怎样的一个人?” 墨梅想了想,“桂嬷嬷离我们比较远,我们和她接触不到,所以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听咱们宫里,其他大宫女的反应,她应该是挺慈祥的人吧,通常来说,谁有事情,求到嬷嬷头上, 嬷嬷都会帮忙的。上次东偏殿的书宁病了,太医不肯来,她就找的桂嬷嬷。据说桂嬷嬷直接拿了自己的腰牌就让人去请太医呢!不过想成为一宫的掌事嬷嬷,除了陈淑妃的原因之外,她自己本身也应该不简单。肯定不会像表面所展示出来的这样慈祥!” 墨色点点头。墨梅说的一点都不错。 当初在林将军府,桂嬷嬷是林静芝的乳娘,她对待别人,即使是一个丫鬟,也慈祥得不得了,整个将军府,人人喜欢她。 可是,后来有一个伺候桂嬷嬷的丫鬟没看清人,说了楚凤凰一句。楚凤凰自己都没当回事,一笑了之,桂嬷嬷却在楚凤凰离开林府之后,直接打死那丫鬟。据说她是亲眼看着下人行刑的,那丫鬟苦苦哀求,求她看在她伺候她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可她理都不理。直至打死那丫鬟,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打死丫鬟后,她却吩咐厚葬那丫鬟,厚待她亲人,反而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桂嬷嬷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慈祥,善良,可是有谁在她前行的路上稍稍妨碍她一点,她就可以一脚踢开,毫不留情! 如今即使过了五年,即使她从林静芝的乳娘变成了掌管一宫的桂嬷嬷,这一点,恐怕也不会改变!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慈祥,她只要表面慈祥就够了!”墨色看着墨梅,“其他的,就看你了。” “看我?” “恩,看你。如今万事俱备,墨梅,和我一起等这场东风吧!” 十月初,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染白了天地。 打雪仗,堆雪人,各宫各院好不热闹。 这一天一大早,墨梅早早的回复了莲掌事,墨色今天发了高烧,一直说胡话,所以可能今日的活,她干不了了。 莲掌事也没当回事,嘱咐一下让墨色好好休息,吩咐墨竹和墨梅一起把墨色的事情做了。 可是一连三天,墨色日日请假,而且墨梅今早上来请假时,眼睛肿的如同一个桃子一般,很明显是哭过了! “墨梅,你怎么了?” 墨梅“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求莲掌事您救救我姐姐吧!我姐姐她,快要病死了!”说着,就跪在地上磕头。 莲掌事扶起墨梅,“你姐姐?墨色?她怎么了?” “她病了!”墨梅正说着,墨香走了进来,这是每日回事的时间。 “莲掌事,今日外面雪化了一地,地上都是湿的,您看,这怎么办啊?” “雪化了?”莲掌事看了墨梅一眼,“你在这等我,我先去处理了外面,你的事,回来再说。”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墨梅站起身来,轻轻抹了抹眼睛,径直朝着西偏殿走去。 跪在桂嬷嬷房前,墨梅大声说道,“求桂嬷嬷救命!求桂嬷嬷救命!” 不多时,便有小宫女出来招呼墨梅,“嬷嬷叫你进来呢。” 走进屋中,桂嬷嬷正躺在踏上。 墨梅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道,“奴婢长春宫杂务宫女墨梅,求桂嬷嬷救命!” “你怎么了?” 墨梅恭敬的在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青红一片。“和奴婢同屋的小宫女墨色前两日受到惊吓,因此为鬼神之事。奴婢想,必要这宫中最尊贵之人以身相镇,才可使百魔不侵!奴婢素来闻听嬷嬷慈祥,前两日大雪未化,天冷地滑,未敢相扰。今日雪化,奴婢斗胆请嬷嬷移尊!” “啊,这事啊?你起来吧,”桂嬷嬷示意她身边的小宫女扶起墨梅。 “我和你去看看就是了。”说着,令身边的小宫女取来棉衣,穿上衣服站起身来,“你在前面领路吧。” 出了门,凛冽的寒风打在人身上,桂嬷嬷打了一个寒颤,“这天真是一天冷过一天了!”对着前面领路的墨梅问道,“对了,你说她被吓到了,可有什么症状?” 墨梅语气里犹有哭意,“就是一直在发烧,说胡话!她病的第一日我就去请了太医,只是太医院的人嫌这雪天路滑,天气寒冷,又只是一个小宫女,都不肯来看!” 桂嬷嬷点点头,“确实这天很是寒冷。若是往常还是能有人过来给你看看的。只是这两日,实在是没人愿意走动啊!” “恩。所以我这,我这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桂嬷嬷您的!” ”你们都是我宫中的人,我自会护着你们。你的那小姐妹不会有事的。” 终于到了厢房,一进屋,一股呛鼻的烟味就直冲鼻子。桂嬷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身为一宫的掌事嬷嬷,她屋里烧的,是银碳,耐烧且无烟。 墨色她们只是小宫女,有炭烧就已经很不错了。 走进墨色床前,桂嬷嬷都吓了一跳。 大概是发烧时间过长,墨色的嘴唇苍白,脸却很红很红。她双目紧闭,几天没见,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乍一看,消瘦的脸,深陷的眼窝,干裂的嘴唇,倒真的像女鬼多一点。 桂嬷嬷坐在墨色床边,”怎么烧的这样严重?是受了风寒吧?” 桂嬷嬷问完话,墨梅还没回答,墨色却突然说话了,她依旧双目紧闭,很明显是在说胡话:”娘,我怕!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又来找我了!”说着,墨色动了一下手臂,好似在打什么东西,”娘,那个孩子是鬼!有人要害我!娘,我会乖的,我会乖乖的,娘,我怕!” ”这,她这?”桂嬷嬷吓了一跳,站起来,离墨色稍微远了一点,”她这是怎么了?” 墨梅把墨色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回道,”她是小时候被吓到了,梦魇呢。姐姐跟我说过这事,她原来也是南方的乡绅家庭,生活殷实富裕。她父母感情好,虽有小妾,却不怎么过去。后来,那小妾心思歹毒,竟然找了一个孕妇,用那孕妇腹中胎儿行巫蛊之术!也不知是那巫术厉害,还是怎么,她当真夜夜被一个婴儿缠着,她母亲更是大病一场!后来还是那小妾施术时被人当场抓住,这才破了咒。”墨梅叹了一口气,”姐姐入冬前和我说过,每年第一场雪后她都会生病,因她那年正是下了第一场雪之后被施了术。”懊恼的垂着头,”我若早些准备一下就好了!可我只是想着每年都发的病,想必是没有大碍的,谁知竟然这样凶险!”跪在桂嬷嬷身边,“只是,如今她只是吓的,并没有妖魔作祟,我才敢找嬷嬷您镇一镇,必定能有用处!” 桂嬷嬷听她说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慢慢坐在墨色身边,把自己的腰牌递给跟着她的宫女,,”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她这是吓病的,虽然凶险,没事的。趁着她去,你给我详细讲讲这丫头身上发生的那件奇事,这人老了啊,别的不爱,就爱这乡野怪谈。” 墨梅感激的行了一个大礼,”谢谢桂嬷嬷!” 大概是为了感激桂嬷嬷亲自出面去请太医,墨梅把那件事说的格外详细:”当初姐姐才几岁,那小妾心有不甘,于是,就在外面找了一个孕妇接进家中,说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姐,丈夫死了,来投奔她。那小妾说的可怜,我姐姐她父亲就同意让那孕妇在家生孩子,连产婆都给她找好了。没想到,那孕妇来家中不过几日,我姐姐和她母亲就相继病倒,而且病情凶险异常。一连找了几个大夫都无能为力!大夫都说让家里人准备后事了!” 第19章 墨梅停顿一下,表示自己口渴,需要喝水。 桂嬷嬷亲自递上一杯水,示意她说下去。 ”说来也巧,我姐姐她母亲的丫鬟十分衷心。她二人病重,她那丫鬟心情本来就不好,偏偏撞上那小妾鬼鬼祟祟领一个男人进屋。若是往常,那丫鬟也不爱管这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她如今心情不好,她家主子都要不行了,那小妾还和别人逍遥快活,就告发了她!结果这一问才知道,那男人竟是个道士!再仔细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那小妾搞的鬼!是她请道士施法,利用那孕妇腹中胎儿,来害我姐姐的。据说这种方法恶毒至极,远胜一般巫蛊之术。后来我姐姐她父亲一怒之下就把那小妾杖毙了,只是,听那道士说,那怀孕的母子倒是动不得,因那腹中胎儿本就被施了法,若不让那母子平安,那胎儿会回来报复。后来那孕妇就被远远的打发走了。说来也巧,那孕妇一走,我姐姐和她母亲的病,就都好了!本来都要准备后事了,没想到不过两日,她们就可以下床了!你说这事奇不奇!” 桂嬷嬷慢慢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真是奇事。” 墨梅见桂嬷嬷在想什么事情,没再打扰她,,而是在墨色床边照顾起墨色来。 过了一会,墨色又说起胡话来,桂嬷嬷专注的听着,但也只是听见一些害怕的话来。 过了一会,那小宫女带着一个太医过来。 互相见礼之后,太医给墨色把把脉,回过头来对桂嬷嬷道,”忧思过度,郁结于胸,她这是最近因为什么事情惊到了或者是最近受了什么惊吓,又有些受风了才会这样。病症虽然凶险,但好好调养一下倒是没有大碍的。” ”您没有看错,这真是受惊所致?”桂嬷嬷强调一遍。 那太医有些不悦的道,”倒不一定是受惊,也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放不下的事情。总体来说,就是她心里有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想的多了,又受风寒才会这样的。” 桂嬷嬷见自己的怀疑引得太医不悦,开口解释道,”大人见谅,我是担心这丫头,才会强调一次,并非怀疑大人您的医术。” 那太医摆摆手,”老头子我也是年逾半百了,哪里还会计较那么多?罢了,我给你开几副药吧。” 旁边小宫女递上笔墨,那太医开了药,扬长而去。 桂嬷嬷自己出的银子,让她的小宫女去抓药,又换来墨梅的一顿感谢。 然后,桂嬷嬷就带着小宫女离开厢房,也不知去了哪里。 墨梅见桂嬷嬷已经离开,凑近墨色,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桂嬷嬷已经走了,你安心睡一觉吧,好好养好身体,你才能看到我们的成果啊!” 墨色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不一会,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墨梅靠在墨色床边,打了水给墨□□温,叹了一口气,”姐姐,为了这样一个局,把自己弄的病重成这样,值得吗?” 回答她的,是墨色沉重的呼吸声。 说到桂嬷嬷离开墨色所在的厢房,却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是陈淑妃的宫殿。 到了钟粹宫,桂嬷嬷也无需人禀报,直接进了内堂。 陈淑妃正躺在美人榻上嗑瓜子,见桂嬷嬷突然进来,吃了一惊,“母亲,您怎么来了?”连忙起身,让桂嬷嬷坐下,“这雪天路滑的,有什么事情差小宫女们过来说一声就行了,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桂嬷嬷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陈淑妃。 陈淑妃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鱼贯而出。 房间里,只剩下陈淑妃和她的一个贴身宫女,还有桂嬷嬷。 桂嬷嬷坐下,把她刚刚从墨梅那里听到的有关于巫蛊之术的东西说了一遍。 陈淑妃听了,恍然大悟,“母亲您的意思是,我们利用这个来对付承乾宫的那位?” 桂嬷嬷点点头,“她好好的一个皇后,干嘛要留一个和人通奸的宫女在她宫里?你只要把有关于巫蛊之术的消息在皇上面前吹吹风,皇上必定有所怀疑!” 陈淑妃手指敲击在桌面上,“母亲,你说的那小宫女,没有撒谎吧?这消息,可靠吗?” 桂嬷嬷点头,“我还特意请了太医给那小宫女诊治,太医也确认,那小宫女的确是受了惊吓才会病成这样的。” 陈淑妃点点头,“不过不急,这消息的准确性,还是要再确认一番才是。若是真的,”陈淑妃眯起眼睛,“这次可不是吹吹枕边风的事了,那顶多是有所怀疑!我这次,要坐实她的罪名!看她还怎么翻身!” “啪”的一声,陈淑妃掰断了尾指,转头对那大宫女吩咐道,“我的尾指又断了,再去给我拿一个过来。” “是。”那宫女转身出去。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这个女人竟然任凭您在大雨里跪了三天三夜也不肯原谅您,才导致您落下这冬天咳嗽的病根!这次,她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从这个方面攻击她,待她从后位上跌下来,我一定要让她好好尝尝同样的滋味,给母亲您报仇!” 桂嬷嬷摆摆手,“那些事情还提什么,都过去了。如今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满足了。” “母亲……”陈淑妃眼睛一红,“这世上也只有您对我最好了……”说着,把头放在桂嬷嬷肩膀上搂着她。 桂嬷嬷摸摸陈淑妃的头,“快起来,多大了,还撒娇……”语气里,满是宠溺。 陈淑妃的贴身宫女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全是各种尾指。 陈淑妃坐起身来,在盒子里随便挑了一个戴在手上,吩咐道,“流诗,你去给我查查,长春宫的墨色的家室背景如何。” 大宫女行了一个礼,“是。”转身出去,向别人提点该如何做好陈淑妃吩咐的事情。 “母亲您回去歇着吧,我明天再找一个道士问问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巫蛊之术。若是都没问题,那我们,也可以着手布置了。” “正好我也乏了,我回去了。” 送走桂嬷嬷,陈淑妃又叫流诗悄悄找一个道士问清楚巫蛊之术的事情,这才返回美人榻上,吩咐流诗把她珍藏的露水拿出一些来烹煮新茶。 当日莲掌事回来后,发现墨梅竟然直接去找了桂嬷嬷,对于墨梅的越级禀告稍有不满,后来墨梅解释了一下——只是因为莲掌事太忙,墨色病的又急,她才去求的桂嬷嬷,并无它意。 莲掌事听了,虽然待墨色墨梅不如以前亲厚,倒也没有难为她俩。 过了两日,京城里出现几个人,拿着一个女孩的画像,到处问有没有人见过她的。 墨色来时,是大张旗鼓一路乞讨过来的,故而认出她的人很多,尤其是好几个乞丐都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个女孩还曾经和他们同吃同住过,是个要饭的。 后来那些人甚至把范围扩大到了京城周边的村子。 沈家村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一个村子向外扩散,那些人搜索的第十三个村落是沈家村。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了村子。 随便从一个村民口中问出沈家村村长的名字以后,那领头的女子点名道姓要找村长。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村民见这姑娘穿的像仙子一般,穿衣打扮都是他们不曾见过的,连忙推给了沈大柱——富贵人家他们都惹不起。 带着众人来到沈大柱家门口,那村民赶紧离开这里。 沈大柱看了画像,倒是认出了墨色,——这一看就是越y头啊! 可是他还记得越y头临行前的叮嘱,越丫头回亲娘家了。她不想让她娘亲知道她从贫苦村子出来的,怕她娘心疼她。所以以后不管来什么人,一口咬定不是就对了。 于是沈大柱一点都没犹豫,直接说了一句不知道,没见过。 那宫女一路过来听见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沈家村只是一个普通村子,也没什么不同。 于是一队人马如同来时那样,迅速撤离,不一会就消失在沈大柱的视线之中。 摇了摇头,沈大柱往家走去,“越丫头啊,大伯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希望你在你亲娘家过得好一点啊!” 沈大柱口中的越丫头现在过得好吗? 不好,她现在过得一点也不好。 墨色高估了她的体质,她以为这场故意得来的小风寒会很快就好。 可是,吃了太医的药,到如今已经七八天过去了,她的病情却一直在反复。 反复到后来,苏夜都来看她了。 不过苏夜身份敏感,和墨色开开玩笑,又给墨色留了不少吃的,不一会她就走了。 然而就是这一会之后,墨色的身体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日千里的好了起来。 在墨色努力恢复身体的时候,钟粹宫中,流诗正在向陈淑妃报告她这几天探查得来的消息,“奴婢去问了一个道士,那道士说的确有这种歹毒的巫术。这个没有问题。” “恩,那个宫女呢?” 第20章 “奴婢看了那宫女的籍贯,她写的是南方的乡绅家庭,后来遭了灾,做了乞丐,和一些流民一起进京的。奴婢去问了,的确有很多人看见她乞讨的,这个没有问题。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奴婢还把京城周边的村子也问了,可以确定,那小宫女家不在这边,也没有家人可以控制,她又入宫不久,而且直接在长春宫当差,基本可以肯定,她不是皇后的人,这不是皇后设下的局。” “好!”陈淑妃少见的喊出声来,“吩咐下去,之前的布置,可以开始了!” “是,娘娘!” 没过两日,宫中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宫的大事,养心殿,就在皇帝的寝宫里,竟然闹鬼了! 据说当时皇帝正在某个答应身上做事,突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皇帝顺着声音抬起头来一看,就看见自己头上,一个婴儿眼冒红光的看着自己,嘴上,还流着血,皇帝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有一滴血滴在了皇帝的头顶! 吓得皇帝当时就软了,险些以后都不举! 于是大怒之下皇帝下令彻查,却什么也没发现。 后来一连几日皇帝都没敢再招人侍寝。 那位倒霉的答应,估计这辈子走到这里,也就到头了。 又过了半个月,宫中一片安宁之前闹鬼的迹象,半点也无。 皇帝大概这辈子也没这么久没碰女人过。 见宫中安宁下来,实在憋不住,又招了一个答应侍寝。 结果这次倒好,皇帝吓得屁滚尿流,直接一病不起! 连累那可怜的答应也被打入了冷宫! 至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没人知道了。知道了也不敢说,因为皇帝都下了封口令了,八卦虽爽,丢了脑袋可能会更爽一点…… 至此,宫里倒是真的恢复了宁静。可是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等皇帝从病榻之上起来,真正的腥风血雨才会来临。 不管宫里情势如何紧张,墨色这房里倒是一片祥和。 自从墨色病了,大概大家怕被过了病气,平时连走路都离这里远远的。 要不是桂嬷嬷护着,恐怕还有人要把墨色抬出去任她自生自灭呢。 后来桂嬷嬷干脆做主,让墨竹墨香搬出去住,又吩咐墨梅不用做事,只专心照顾墨色,甚至还有宫女每日送来好吃好喝的招待墨梅二人。 退了烧,墨色恢复了清醒的神智,墨梅就细细的跟她讲述她病着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墨色听到皇帝险些不举,喝着茶的她一口喷了出来,面色古怪的憋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的天啊,不举?哈哈哈……”笑了半天,墨色停了下来,“这个陈淑妃,真是太有意思了!” 墨梅有些不解,“有意思?应该是傻吧?皇帝要是真不举了怎么办?!到时候陈淑妃还不得哭啊…?” “哭?陈淑妃为什么要哭?”墨色挑起眉头,“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墨梅皱了皱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啊,是因为二皇子!如今皇上子嗣稀薄,只有一子一女,若是皇帝从此不举,那以后必定是二皇子登基称帝!二皇子是陈淑妃所出,那陈淑妃岂不是就成了太后了!” “没错。”墨色点头。 “天呐,你们这些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真多!” 墨梅点点头,“果然最毒妇人心,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墨色无语。 ”姐姐,这次事情有太多东西我自己想不明白了,如今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你可以都告诉我了吧?” 墨色点头,”之前是为了保护你,虽然我有把握,可万一失败,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也可以全身而退。现在倒是当真和我们没关系了,以后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就看陈淑妃她能做到哪一步了,如今讲给你听,倒是没有关系了。你想问什么?”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和桂嬷嬷说了之后,她们就一定会用这种方法对付皇后呢?” 墨色笑了笑,”我不知道啊。” ”啊?” ”我有一定的把握。因为巫蛊之术是禁忌中的禁忌,所以尽管这样做杀伤力巨大,却很少有人会想到,我如今做的,只是提醒一下罢了。况且,当朝国师是淑妃娘娘的人,她若是不利用这次机会,也不像她的风格。当然,若是她们采纳,自然是好,若是不采纳,于我们,又有什么坏处呢?” 墨梅瞪大眼睛,”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没有坏处!” ”这个……这个,我也没想到,这宫中环境差到这样,不烧炭,冷的要命,烧炭,呛的要命!我一个病号,都不能好好养病!”墨色没好气的说,”那时候你也知道,我之所以看上去那样严重,只是因为我化了妆,实际上应该很快就能养好的。” ”哦,对,你那个化妆的手法倒是挺神奇,挺厉害的!” 能不厉害吗?前世,墨色是研究心理学的,发展到后来,又迷上了犯罪心理学,她没恋爱,没结婚,没生子,就把全部的热情投入到研究之中去了。后来只在监狱中研究,已经不能满足她了,于是专门去学了许久的化妆,她直接潜入贼窝去做研究。 可以说,她上辈子,唯一会的两件事,一件是看人,一件是化妆。 ”那,即使她们觉得这个有戏,回去肯定会查一查,到底有没有这种巫蛊之术吧!到时候不是一下子就露馅了!毕竟,这一切都是我们编出来的!可是为什么最后淑妃竟然实行了她的计划?” 墨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墨梅:”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道士,你真的能知道这天下所有的巫蛊之术?不能吧!可是,有人她就突然问了这种你听都没听说过的术法。你说不知道?这种道士,大部分都是招摇撞骗之人,他怎么可能说不知道?那自然是有了。大不了,要是那人让你施法时再找个借口推脱,总比连听都没听说过强吧?!” 墨梅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可是,她们也可以直接去问国师啊? ” “这个更加不用担心了,国师只会赞同使用巫蛊之术,他肯定会承认这种咒术的存在的,因为这样才有他的用武之地。不过,我猜测陈淑妃不会去问国师的,甚至在这期间,她的人都会尽量减少和国师的接触,为了避嫌。当然,不管陈淑妃到底问了谁,我们都不需要担心,因为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 墨梅点点头,“看来我还需要好好学学了。” “墨梅,我这样出击,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坏,太残忍?”墨色顿了顿,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墨梅因此对她心中有了疙瘩,那必须马上说开才行。绝对不能让裂痕在心中发酵,否则裂痕会越来越大。 墨梅想了想,回答,“姐姐,其实我觉得还好。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一手策划的,可是,你在那巫蛊之术的最后,多加的那句,怀孕的母子动不得,你说这句,不也是在尽力保全那对母子?况且,就算姐姐不引导陈淑妃做出这样的计划,她必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到时,也许那宫女下场会更惨吧。” 墨色点点头,“墨梅你不觉得我过于残忍就好。” “怎么会,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墨梅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姐姐,最后一个问题,当时那个大夫来给姐姐你诊病,为什么诊出来的脉象竟然真的是你最近受了惊吓?” ”这个,是因为我的确受到了惊吓,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受惊吓?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正常的人,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对一个女人动心了!可能现在还只是浅浅的喜欢,可是,我怕啊!我怕这感情会越来越深,有一天,变成了爱。那是一个女人! 墨色无论前生今世,都不歧视同性恋,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她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她真的没办法接受!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病一直不好的一个原因。这件事,一直梗在她的心头,她忘不掉! 可是直到,那一天,苏夜来看她。 那时候墨色因为发烧,所以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苏夜来的时候,墨梅不在。 苏夜在墨色床头站了一会,默默伸出手来,掐住了墨色的脖子! 墨色能感觉到苏夜的手越收越紧,呼吸变的困难起来。不是吧,她没有死在林静芝之手,没有死在强盗歹徒之手,如今,会死在苏夜,这个她第一次动心的人的手上吗?! 她还在喜欢苏夜,可是,人家却想杀了她! ”墨色,你不要怪我!知道你生病,我这两天竟然一直在担心你!我明明知道我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动感情,可是,我竟然控制不住我的心!”手越收越紧,墨色已经开始挣扎,可是病了几天的病人力量和她差的太远,远远不足以挣脱她的手,”墨色,我控制不了我对你动心,那我只好杀了你!你都不在了,我还怎么动心!墨色,你不要怪我!” 手越收越紧,墨色已经几乎没有力气挣扎。 墨色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是,尼玛,老子这辈子冤啊!我还能有下一世不! 第21章 墨色失去了意识。 苏夜没有。 墨色不再挣扎,苏夜却开始挣扎起来。 苏夜掐着墨色的手越来越用力。 可是,可是看着墨色的脸一点点变的青紫,感受着手下的挣扎一点点变弱,苏夜的手,竟然开始发抖。 当初,苏夜亲手这样掐死了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时,她没有抖过,她亲手下毒,毒死了她的叔叔婶婶时,她没有发抖,可是如今,面对这个,只是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时,她竟然下不了手! 她下不了手! “为什么…为什么…”苏夜其实一点都不想放手!可是她的手却不听她的使唤!它在它生命中,第一次违抗来自于主人的命令,又或者,并不是违抗,它只是,听从于她的心! 尽管无法相信,苏夜却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跪在墨色的床边,苏夜仔细的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她和她才见了三次,难道,才见了三次面就已经晚了吗?她竟然,已经这样重要! 墨色正在剧烈的喘息,边喘息,边咳嗽。 苏夜看墨色咳得很难受,就颤抖着伸出手给墨色顺气。 是那晚的夜色太美了,所以她才无法下手,是不是? 也许吧,那一夜,是五年以来,苏夜度过的最平静的一晚,没有来自于家人的欺凌算计,不需要时刻想着母亲明日的药钱要从何处求来,不需要想着如何躲过叔叔那种淫亵的目光。也不需要想着如何保命,如何复仇,如何躲过这宫中的种种算计,如何收买人心,如何把那人从高高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一晚,她躺在墨色身边,就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看着那轮月亮。她睡的很香,很甜,那一夜,她的梦里,终于没有那些追得她无法喘息的妖魔鬼怪。那一晚,她的梦冷冷清清,只有高高悬在天上的月亮,和墨色明亮的笑脸。 墨色休息了一会,睁开眼睛,她是笑着说的,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她说,”你难道真的想杀了我不成?麻烦你下次下手轻点,”说着伸长了脖子给苏夜看,”你看,肯定都掐青了。”其实墨色知道,不会有下次了,这次苏夜下不了手,永远,她都下不了手。 墨色一点都不生气。尽管苏夜想杀了她。相反,墨色竟然觉得很幸福。 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她一个人在纠结,墨色纠结于她爱上了一个女人,苏夜则纠结于,她竟然会爱上一个人。 原来,墨色一直不是单相思,不是她一个人在发疯。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互相了解的两个人两情相悦更幸福的事情了吗? 尽管她们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又怕什么呢? 我们,我们有彼此啊! 苏夜抚摸着墨色脖子上的淤青,直直的盯着墨色,“墨色,我刚刚想杀了你!” 墨色微笑,“我知道。” 苏夜静默了一会,“我去给你倒点水喝,你嗓子都哑了……” 墨色拦住苏夜,“我不渴,你过来,贴近我。” 苏夜靠在墨色身边。 “你可是,从淑妃那里知道,我生病的消息的?” 苏夜沉默一下,“我为何要相信你?” “你不是相信我,是相信你的感觉。就如同,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我的判断。” 苏夜盯着墨色的眼睛,墨色同样回望她。 苏夜叹了一口气,“你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破例了,那我就再破例一次。”凑近墨色,呼吸可闻,“我不喜欢相信我的感觉,我只相信我的理智,可是,你又让我破例了。”眯起眼睛,“我真的该趁你还弱,杀了你!” 墨色笑了起来,伸出自己的脖子,上面的淤青十分清晰,“你要再试试吗?” 苏夜远离墨色,“我是从淑妃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有问题吗?” “没有,只是,”墨色小声说道,“这次机会这么好,我怕淑妃办砸了,所以想给你一点建议。你,要不要听?” “要。” 不久以后,墨梅回来的时候,苏夜正在给墨色喂水。 墨梅回来以后,苏夜留下了一些吃的,待了片刻就离开了。 所以,那日苏夜走之后,墨色不再纠结。 顺其自然,接受自己喜欢一个女人,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众人的目光。 尽管,她们至今为止,没有人说过任何一句有关于喜欢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许下任何承诺。 所以墨色的病,突然一日千里的好了起来。 然而,当墨梅问起她为什么会受惊时,墨色还是不会说的。 时间过得很快,十一月在闹鬼的传言里过去了。 腊月初八这一天,是吃腊八粥的日子,长春宫中正欢腾一片。 大家都吃的高高兴兴,好不热闹。 桂嬷嬷此时,却不在宫中,她正在陈淑妃宫中焦急的等待消息。 而陈淑妃,如今,却正在养心殿。 养心殿内,皇上坐在榻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却跪在地上。 那个怀了孕的宫女跪在离皇上远远的地方。 皇上“啪”得摔碎了杯子,“皇后,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一袭红衣,即使跪在地上,也挡不住她一身贵气。皇帝问话,她便恭恭敬敬的先磕了一个头,方慢慢说道,“臣妾宫中宫女犯了错,臣妾本想罚她,只是臣妾念着,这也是两条生命!上天尚且有好生之德,臣妾就留了下来。臣妾自知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说完,叩首于地。 “管教无方?好你个管教无方!国师,你来说!” 一个胡须飘飘,仙风道骨的道士站了出来,拈了一下胡须,国师慢悠悠的说道,“据《蛊道杂谈》里面记载,‘世间有邪术,以未出之婴孩为引。记被咒之人姓名,可毙命于顷刻之间。是为极恶之咒,应举世唾之’这段是说,这世间有一种邪恶的咒术,是以未出世的婴儿作为引子。只要将被咒之人的名字写上,便可令人毙命。”国师向皇上拱了拱手,“自上次闹鬼以来,臣日夜查探,终于于昨夜发现此术端倪,臣连夜施术,竟然发现,此术的源头竟然在皇后宫中!” 陈淑妃接口道,“臣妾今日接到皇上口谕,悄悄在皇后宫中探查,果然发现一有子宫女被皇后悄悄置于宫中,还安排了人手看着,臣妾怕皇后转移了那宫女,危及圣上性命,于是臣妾一时情急之下,以下犯上,臣妾请罪,请皇上责罚!”陈淑妃磕了一个头,便不再说话。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后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臣妾并未做过此事。如国师所说,此咒如此歹毒,想要施咒,想必条件十分苛刻,臣妾一个妇人怎能实施此咒。况且……” 皇后话音未落,已经有太监匆匆而来,“皇上,在皇后宫中,确实搜到了一个道士。如今已把那道士带过来了。” 说着,两个太监架着一个看起来也颇有仙风道骨的道士过来。 那道士跪到地上,环视一周,看见皇后,突然扑到了皇后脚下,大声道,“皇后,你可得救救我啊!我可是听了您的吩咐才做的这种事!您不是说,等皇帝一死,您就让我做当朝国师吗?!”说着便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皇后,您可要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皇后看了那道士一眼,冷哼一声,“你在皇后宫中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谁才是皇后吗?”抬起手指向陈淑妃,“你可要看清楚了,她才是皇后!” 那道士声音一顿,急忙爬向陈淑妃,又伏在陈淑妃脚下,“皇后,小的刚刚是被吓到了,才没看清你!小的怎么可能不认得谁才是皇后呢……” 话说到一半,陈淑妃一把推开那道士,“大胆,我只是一个妃子,如何当的起皇后的称呼?!侍卫呢,怎么不把他制住?就任他这样随意攀咬?!”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拖住那道士。 皇后徐徐说道,“皇上,您可看清楚了,臣妾若真是和这道士合谋谋害圣上您,,那想必也是极其隐秘之事,臣妾定会和他密谈。那这道士如何连谁是皇后都分不清楚!”伏在地上,磕头,“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臣妾!求圣上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公道!” 皇帝怀疑的看了一眼皇后,又看看同样跪在地上的陈淑妃,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决断。 不过片刻,又有太监进来,随着太监进来,一个宫女跪在了地上。 “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帝不耐烦的问道。 那宫女磕一个头,朗声说道,“奴婢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前来自首!” “赤珠,你说什么?”皇后见来的是她四个贴身宫女中的一个,心中一惊。 陈淑妃挺直了上身,“姐姐何必着急,先听听你的贴身宫女是如何说的。莫不是,她知道你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恩,”皇帝点点头,指着那小宫女,“你说。” 第22章 那宫女磕了一个头,开口。 “奴婢是皇后的贴身宫女,皇后所做的那些隐秘之事,奴婢知道很多。皇后因为以前之事对皇上一直怀恨在心,这次不知皇后从哪里得知竟然有这种巫蛊之术,可以直接置人于死地,便留下那宫女,并且要奴婢从宫外找一个会这种咒术的道士来。奴婢不知皇后竟然会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便去找了。那日闹鬼之后,奴婢才知,这竟是皇后娘娘做的!那日之后,奴婢实在害怕,几乎夜不能眠!只是奴婢又不可出卖皇后娘娘,自曝此事。直到今日,今日此事既已被发现,奴婢便也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皇帝看着皇后,“你可有什么话说?” 皇后说话依旧不急不躁,“臣妾有话要说。臣妾一妇人,久居深宫,巫蛊之术又是禁事,臣妾如何才能得到这种方法!况且臣妾刚得到这种方法,竟然就刚好有一宫女符合条件,这事不是太巧了吗?再有,臣妾若真想谋害圣上,怎么会将希望寄于如此虚无缥缈之事?”皇后直面她的贴身宫女赤珠,“赤珠,你说,我待你可有一点不好?你到底为何要帮着别人陷害于我?!” 赤珠向着皇后磕了一个头,“娘娘您不承认便罢了,可怎么能说奴婢是陷害您?奴婢,是您的贴身宫女啊!”说着,赤珠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一张字条,“此咒特殊,需皇后亲自写下被咒之人的名字才行。这,便是施咒之时,皇后亲笔所书!”赤珠站起身来,将字条给了她身旁的护卫,“奴婢自知自做下此事之日起便再无活路,奴婢只求此事和奴婢的父母亲人无关!若是她们不得善待,奴婢必化为孤魂野鬼,日日纠缠!”说完,赤珠用力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撞! 有侍卫连忙阻止,奈何已经晚了。 待侍卫扶起赤珠,往鼻子上一探,她已气息全无。 陈淑妃不舒服的动了动,离赤珠远了一些。 皇帝却不管赤珠是死是活,亲自起身,接过那侍卫手中的纸条。 展开一看。 “贱人!”大喝一声,“咚”的一声,推翻他的书桌。推完了书桌,皇帝犹不解气,又走到珍宝架旁,“咣!”的一声,将整个珍宝架推倒! 哗啦哗啦,珍贵的瓷器玉石碎了满地。 “皇上,您息怒!”屋里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太监总管福子跪在皇帝面前,“陛下,保重龙体啊!” “滚开!”大吼一声,一脚将福子踹倒在地,“都给朕闭嘴!闭嘴!” 转过身来,踩碎了几个还未粉碎的瓷器,在屋里踱了几步,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大步走到皇后面前,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提起皇后,恨声道,“皇后,朕待你不好吗?”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顿的道,“你,为何,要,这样,害朕!你是,要,朕,废了,你?!” 陈淑妃见皇帝大怒,一时得意忘形,开口道,“姐姐她肯定……” “闭嘴!”皇帝大喝一声。 陈淑妃也吓得赶紧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皇后伸手,把皇帝的手从下巴上面移开,留下一片青紫的痕迹,声音却毫不示弱,“皇上,笔迹,是可以,模仿的!” 皇帝怒极反笑,“模仿?!” 又在屋里走来走去,“哈哈哈,你竟然说模仿?!” 大步走到皇后面前,把纸条甩在皇后脸上,“这是你给朕起的小名!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模仿?模仿?!你叫人如何模仿!”转身对着一旁的太监总管喊到,“福子,下令,朕要,废后!” 皇后捡起已经从脸上滑落到地上的纸条,展开一看,纸条上写了两个字,“三郎”。 辨无可辨! 闭上眼睛。厉害,当真厉害!今日这局,是她输了! 皇后伏在地上,声音凄厉,“皇上,当年我们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尽管后来因那事我们起了争执,可是就如您待臣妾的心一样,臣妾也是如此待您的!我们在一起这六年,多少个夜晚我们一起把酒望月,又有多少个夜晚我们吟诗对唱!如果臣妾有不臣之心,臣妾就算装,又哪里忍得了这么久!今日之事臣妾的确无可辩驳,可是,您想想我们度过的那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难道还抵不上这几个人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吗!而且那道士连臣妾是谁都不认得,却口口声声臣妾如何如何,这是明明白白的诬陷啊!”声泪俱下,“皇上,您是臣妾这一生里,最重要的一个人!若是连您都不信臣妾,那臣妾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既然圣上您不相信臣妾,臣妾愿意一死以证臣妾清白!”行了一个大礼,“只是臣妾不在的日子,请陛下您保重身体!”又行了一个大礼,“臣妾有失皇后仪德,请赐臣妾死罪!”说完,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皇帝一步步退回到座位上,坐在那发了一会呆。 过了一会,皇帝有气无力的下旨,“皇后失德,禁足承乾宫半年。后宫大小事宜,交王贵妃主理,陈淑妃协理。” 又摆摆手,“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太监总管提醒道,“那,那宫女?咒术里可是说,不能动那对母子的。” 摆摆手,“居于承乾宫,待产下孩子后,母子二人流放岭南。” “是!” 福子冲着众人挥挥手,自有侍卫将那宫女和道士带去下。其余众人也鱼贯而出。 太监总管福子离开养心殿,在门口高声宣皇上旨意:“皇后失德,禁足承乾宫半年。后宫大小事宜,交王贵妃主理,陈淑妃协理!” 后宫哗然。 无数宫女太监被这个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知道,这后宫,从此,恐怕要变天了! 王贵妃只有一女,且一心礼佛,不问世事,这主管后宫之位,恐怕只是空谈。 从此,这后宫,恐怕是陈淑妃的天下了! 皇后无视众人的窃窃私语,当先而行,向承乾宫走去。 “姐姐留步!”陈淑妃叫住皇后。 皇后回头看陈淑妃,冷笑一下“妹妹好手段。是我低估了你。” 陈淑妃微笑着行了礼,“是姐姐太厉害,这样大的事情,姐姐三句两句,禁闭削权便解决了,妹妹实在佩服!” “禁闭削权这样的小事?若禁闭削权都是小事,我真想问问妹妹,什么才是大事。”皇后自嘲的笑了笑,“难不成,妹妹你觉得只有废后才是大事?”皇后看了陈淑妃一眼,“若是那道士的人选你安排的再好一点,倒是有可能。”顿了顿又道,“不过,只损失一个我的贴身宫女,换得我被禁闭削权,妹妹你又添了协理后宫之职,这个结果,妹妹你,可还满意?” 陈淑妃行了一礼,“姐姐说的哪里的话。”贴近皇后,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说,“妹妹我,不只是满意,简直,是惊喜!” 说完,也不待皇后回话,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后方传来皇后的声音,平静温和,“妹妹新添协理后宫之职,我先祝贺你了。贺礼,待明年六月,她也九个月了,那就当是,我送给妹妹你的贺礼。” 陈淑妃回以一个无所谓的微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淑妃回到宫中,桂嬷嬷早已等的焦急无比,看见陈淑妃,连忙迎了上去,“怎样?” “皇后幽闭半年,王贵妃主理后宫事物,我协理后宫!” 桂嬷嬷脸上一喜,“阿弥陀佛,这真是是天大的惊喜!” 陈淑妃点点头,“的确是惊喜。不过,我们本可以有更大的惊喜的。本来皇帝都要废后了,没想到她口才那么好,三言两语就打动了皇上。当然,更重要的是那道士太蠢,竟然连谁是皇后都分不清!不然任凭她有三寸不烂之舌,又怎么可能找到我们的破绽!找不到我们的破绽,她就无丝毫翻身的可能了!” “道士?那道士是怎么回事?” “那道士不知道谁是皇后,被皇后一炸,竟然扑到了我这里哭诉!”说着,皇后转身叫流诗,“流诗,你没有给那道士看皇后的画像吗?” “奴婢给他看了皇后的画像。不但如此,奴婢还特意提醒他,今日腊八,皇后必定着红衣,他若是看见红衣,那就是皇后,没错了。” “红衣?皇后今日的确着的红衣,没错。”陈淑妃脸色阴沉,“这样都能认错?!蠢货,坏了我的大事!” 流诗提醒道,“娘娘,那道士道观里的那两个小道童?” “那道士是必被处死的,尤其是,他还坏了我的事。至于那两个小道童,留着也没用了,直接杀了。” 流诗犹豫一下,“可是,娘娘,我们答应过那道士,,会放了他们俩的?” “放了?事情都办砸了,怎么能放?杀!” 流诗眉头皱了皱,再次进言,“娘娘,那道士,是奴婢亲自找的。他是真的有几分道行的。”停了一下,见陈淑妃抬头听她讲话,继续说道,“如今既然我们答应了他,不如就真的放了那两个道童吧。左右放两个小道童也于我们无碍。不然,若是真的惹怒了他,娘娘这千金之躯,若是有一点损伤,便是把那两个道童千刀万剐,也……” 流诗适时停了下来。 第23章 流诗停了一下,陈淑妃却上了心。 “那……那便放了那两个小道童吧,”陈淑妃犹豫了一下,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开口,“只是那道士,必定要千刀万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是。”流诗又提醒道,“那赤珠她家人?” “没听赤珠死前喊,要是不厚待她家人,她就化做野鬼吗?况且赤珠做的真不错。多给她家人一点钱,打发远点。” “是!” “哦,对了,苏夜那丫头可得多赏,这可全是她出的主意,如今即使没完全成功还取得这么好的效果,我们可得把她拉笼住!” “是!” 夜里,流诗打发人送了一百两白银给苏夜。 苏夜推脱了一下,收下银子。她若不收,陈淑妃必定不安。 收下后,回道,“麻烦妹妹你转告流诗姐姐一声,现在一切已经结束,该处理的都要处理干净,不要留下把柄。其他不知情的当事人,比如那长春宫的,真正受过诅咒的宫女,此时若是杀了,也只是徒惹怀疑。反正她不知情,只需要稍作安抚即可。”行个礼,“我本就是淑妃娘娘的人,淑妃娘娘还送给我如此多的奖励,我实在受之有愧,可是主之赐,不可辞。其他的人我如今没有能力料理,那长春宫的小宫女,就由我去安慰吧,也算我略尽一点绵薄之力。” 那宫女犹豫一下,“如今皇后禁足,你能出来?” 苏夜笑了笑,“皇后禁足,三等宫女以下皆被贬为苦役宫女,贴身侍女皆同皇后一起禁足宫中,我们二三等的宫女,却是无人管的。目前淑妃娘娘又协理后宫,若是流诗姐姐能再悄悄提点一下这宫中的侍卫,那就更方便了!” “那不如,我和流诗姐姐说说,把你调出来吧?你何必在这受苦呢?” 苏夜挑眉,“这是流诗姐姐说的?” “不是,只是你这里条件艰苦……” “不用了,”苏夜笑道,“总要有人对皇后不离不弃才是,她毕竟还有出来的一天!那样,我的作用才更大一些。” 那宫女肃然起敬。 “你只要把我关于这宫中侍卫的事情说一下就可以了。”苏夜拍拍那宫女的肩膀。 “好,我定会和流诗姐姐传达清楚你的意思。” 拿出一枚五两的碎银子,塞给那宫女,“辛苦你了!” 收下银子,喜笑颜开,“夜姐姐放心吧,不过三日,二三等宫女的守卫便会更松一筹。” 那宫女回去将事情一一禀报流诗,为了那五两银子,还多说了许多好话。 然后她才把苏夜有关于放松侍卫防卫和去安抚长春宫宫女的事情说了。 流诗点点头,“此事做的隐秘,皇上又禁止任何有关于此事的流言,那小宫女能知道什么?不过苏夜有这份心,又如此小心谨慎,若打消了她的积极性就不好了。既然她要去,那便让她去吧。” 于是第二日,腊月初九这一天,苏夜就离开了承乾宫的宫门。 这一次,她是正大光明的来探望墨色。 然而,十分可惜的是,苏夜来的时候,墨色却不在。 于是苏夜十分自然的在墨色的铺上躺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病了许久,墨色连被褥上,都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这味道有点奇怪,绝对算不上好闻,可是苏夜就是不想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中没有点灯,便也随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苏夜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是在墨色的铺上,她就莫名的心安。 过了一会,屋内响起了均匀而平缓的呼吸声,苏夜睡着了。 墨色今日是一个人先回来的。 因为皇后不知为何,惹恼了皇上,皇上竟然削了皇后的权,还关了皇后半年的禁闭。相反的,原本一直被压着,处于下风的陈淑妃竟然突然得势! 于是宫中风向立刻大变,咸福宫即王贵妃的宫殿,钟粹宫即陈淑妃的宫殿以及长春宫立刻成为了宫中的香饽饽。 答应常在们看准风向,开始往这两宫跑动,送礼请客,各有各招。尽管也有对此无动于衷,对宫中形式不理不睬的,可那毕竟是少数。 主子们有主子们的交际,宫女们,也有宫女们的生活。 一时之间,似乎各宫宫女都要比这三宫宫女矮了一截。 而墨梅和众人关系一向很好,如今自然更是好上加好。今日一早,墨梅便收到了五份请帖,都邀请她过去坐坐,聊聊天。墨梅一概应邀。这是个和众人相熟识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所以今晚一直到很晚,墨梅才会回来。 所以墨色回来时,听到这样悠长的呼吸声才会有些奇怪,墨竹墨香她们已经搬出去许久了,如今这里,只有墨色墨梅居住。可是如今,这屋里,竟然有第三个人在睡觉! 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声音是从她铺上传来的? 墨色左右看看,发现身边只有一个烧火棍。于是,顺手拎起门口的烧火棍,墨色轻轻的往里面走。 苏夜只是想休息一会,所以没脱鞋,她的脚在炕沿,头在炕里。 墨色走过来,也看不清她炕上人的长相,只是看着衣服,那应该是个宫女,还是个大宫女。 紧紧握着烧火棍,高高的举起,做好反击的准备,墨色一只腿放在了炕上以保持身体平衡。 身体前倾,终于,墨色看清了那人是苏夜! 然后,苏夜醒了! 那一瞬间,墨色手中的烧火棍高高举过头顶,还是一副向前张望的姿势…… 而苏夜则保持着刚刚睡醒,想伸个懒腰,一只手轻轻举起的姿势…… 这两只就这样互相望着对方,保持着这个动作保持了许久…许久…许久…… 墨色现在是凌乱的,不要问她到底是什么感觉! 真的是一万头某某马奔腾而过!!! 真的不能怪她太过谨慎,诅咒之事刚过,她怕有人想杀人灭口! 可是苏夜睡在她的铺上是什么鬼……不不,是她高高举着烧火棍是什么鬼…… “啪”的一声把烧火棍扔到地上,墨色打着哈哈,“阿夜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夜还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墨色,下意识的回答,“我在等你啊。” “等我啊…啊哈哈…”墨色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更蠢一点…… 苏夜终于从震惊里走出来,“那个,你刚刚是要用烧火棍自卫啊?”然而说话还是带着一点点窘迫,少了她一贯的从容和淡定“要是有人想要杀你…你用烧火棍怎么自卫……”苏夜从床上坐起来,“墨色,我原来没发现你竟然,这么笨……” 墨色大囧… 转身,同苏夜一样坐在了床上,“还不是因为你来的这么突然,我身边哪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啊?我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可是突然想起来,这是长春宫,要是真有人要杀人灭口,我去哪都是死路一条!” 苏夜咯咯的笑了起来,“所以你就举了一个烧火棍来和要杀你的人拼命啊……墨色……你真的好蠢……”苏夜无视墨色黑成碳的脸色,依旧咯咯笑着。 墨色恼羞成怒,突然一翻身压在苏夜身上。 苏夜吃了一惊向后一仰,就和墨色倒在了床上。 因为惯性,墨色整个人都压在了苏夜身上。 然后,墨色的脸,就那样,贴在了,苏夜的,胸上!胸上!上! “墨…墨色…你,你干什么…”苏夜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连说话都磕巴了。 墨色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墨色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她只是恼羞成怒想让苏夜闭嘴,可是,怎么就变成她把她扑倒在炕了……? 纠结了一下,墨色从苏夜身上爬起来,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苏夜真的囧死了,可是墨色默默爬起来,委委屈屈的坐在角落里不吱声了,那感觉怎么看,怎么像是苏夜欺负了她?! 想了想,觉得把这一晚上的时间用在沉默上面实在太不划算,苏夜还是开口了,“那个,墨色,我今天来,是正大光明过来的,我是奉命来提点你一下,诅咒的事情就烂在肚子里好了。” 墨色躲在黑暗里,没有说话。她脸色还是很红,而且一直红到了耳朵后面。她上辈子,也没恋爱结婚生子,虽然研究别人那是炉火纯青,可是等到自己遇上了爱情…她真的挺菜。这不能怪她,她是永远不会主动的摩羯座…… 苏夜借着碳火微薄的光亮看着墨色。 黑暗里,其实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她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墨色现在也一定是相当窘迫的。 也不知为何,原本也有些窘迫的苏夜,知道墨色比她还窘迫以后,突然就一点也不觉得窘迫了。 苏夜脱掉鞋子,跪坐在墨色对面,借着火光,仔细的看着墨色。 这一刻,她已经想了很久。 苏夜这辈子,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好的,坏的。活泼的,沉静的,喜欢贪小便宜的,胸中有大智慧的。 可是苏夜从来没有遇到过墨色这样的人,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墨色这样和她如此契合的人。既然不能杀了她,那她,一点也不想错过她。 第24章 和墨色面对面,苏夜轻轻靠近墨色,“墨色,我们结盟吧。” “结盟?”墨色借着昏暗的火光,能看清苏夜的脸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恩,我们结一个,永不背叛的盟约。” “永不背叛?”墨色喃喃重复着,抬起头,“你不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永不会变的情谊?” 苏夜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相信,在遇上你以前。可是,如果是你,我愿意试一试。” 如果是你,我愿意试一试。 声音很轻,很淡,很平常。不是海誓山盟,没有信誓旦旦,可是墨色莫名的,有点热泪盈眶。 这种感觉,是被信任的感觉。 和墨梅不同。那时候,墨梅被逼无奈,毫无选择,才会和她结盟。 可是苏夜,苏夜她大可不必这样。她一个人,在宫中已经混的风生水起。 可是她选择相信墨色,选择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从自己的手里,交到另外一个人手里。 这样被人全身心的信赖,这样被人全心全意的对待,这感觉真好。 苏夜,苏夜,苏夜。 即使夜很黑,火光很暗,苏夜不一定能够看得清,墨色还是十分郑重的点头,“恩,好啊。” 苏夜身体前倾,用手保持着身体平衡,离墨色越来越近。 苏夜曾经很多次很多次和墨色保持这个距离。呼吸相闻的距离。 可是,没有一次,苏夜这样认真的看着墨色。 弯弯的眉毛,不算大的眼睛,挺翘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唇。 墨色不算漂亮,只能说,她长得很清秀,很端庄。 墨色不够温柔,不够可爱,只能说,她这个人性格稳重。 墨色真的不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女人,她□□静,缺少了太多少女的活力。 可是,墨色,为什么,我的生命中,出现过那么多男人女人,我独独对你动了心? 墨色,你不是一个好人。 你一手设计的这个局,不知会死多少人。 可是墨色,我也不是一个好人! 是因为我们太相似,不需要彼此提防,所以我才会放松心防,一不留神,就放进了你吗? 我知道你来皇宫有你自己的目的。 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要走向相同的方向所以我才如此认同你? 还是因为你的眼睛里,也蕴含着无限的深意,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拥有太多过去的人,因为我们其实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因为我们实在太互相了解,不需要讲明,就能明白彼此心意? 墨色,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墨色,我曾经亲手杀死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曾经亲手下毒毒死了我的叔叔婶婶。 我在来的路上,手仞想要对我图谋不轨的劫匪。 墨色,我手里的鲜血,比你想的,多的多。 我曾经想,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心。对你动心时,我不允许我动心。所以,我想要杀了你。 可是既然,我无法对你下手,那墨色,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你都甩不掉我了! 墨色,我不是一个纠结的人。我认定你,我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别可能了。 墨色,你做好准备了吗?这一世,你都要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墨色,你逃不掉了! 墨色,你是我苏夜认定的人。 所以,墨色,我请求你,千万不要背叛我!毁了你,我会比你更痛苦! 请求你,不要给我伤害你的理由! 苏夜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墨色,眼睛从墨色的眉毛,一点点向下,掠过幽黑的眼睛,掠过挺翘的鼻子,停留在唇上。 苏夜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墨色几乎要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 可是,墨色没有动。 苏夜一点点贴近墨色,然后,苏夜的唇,轻轻的印在了墨色的唇角。 墨色身体一震。 脑袋里轰然绽放出灿烂的烟花,一束一束,顷刻之间就淹没了墨色。 几乎是本能的把手放在胸口。墨色怕她的心脏跳的再快一点,就要出来了! 苏夜的唇贴在墨色的唇角,却没有再动。 黑暗里,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幸福从胸口溢出来,时间已经成了累赘,墨色仿佛被时间遗忘,在这久远的一吻里,化作了雕像。不需要醒来,墨色宁愿就这样风干在时间里。 也许是过了一秒,也许是过了一世纪,苏夜的唇,从墨色唇上离开。 墨色伸出手,探在刚刚被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留有刚刚那柔软的触感。 黑暗里,苏夜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这是我给你的盖章。我们的盟约从刚刚起,正式成立,记住,是永不背叛!” 墨色捂住自己的脸,她的脸已经热到发烫了,需要她用手来降温。 苏夜把手放在墨色的手上,“墨色,我们结盟了。” “恩。”墨色还是把手放在脸上,任凭苏夜把手覆在她的手上,“你若不负我,我也定不负你。” 苏夜咯咯的笑了起来,“墨色,你真的很容易害羞啊……” 墨色没有理她。 苏夜一只手放在墨色的手上,一只手放在墨色脑后,轻轻探过去,把嘴贴在墨色的耳朵上,“墨色,我不会吃了你的,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墨色身体一个激灵,以前苏夜也这样做过,那时墨色脸红了,可是那时,墨色是害羞的。 而如今,苏夜在她耳边说话,感觉和以前,竟然完全不同! 又酥又麻,连带着心也跟着耳朵一起颤抖起来。 墨色向后躲过苏夜,用手挡住苏夜要跟上来的动作,“好了,我把手拿下来了,你不要再过来了!” 苏夜又咯咯笑了起来,“这就是了。墨色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我,我就是亲了一下你的唇角而已。” “那可是我的初吻…虽然是唇角……”而且是两辈子的初吻,还给了一个女人! “那也是我的啊,墨色。”苏夜收了笑容,“我这是真正的初吻,你可要对我负责!” 墨色推开苏夜,“我还没说要你对我负责呢,你还要我对你负责!”虽然苏夜看不清,还是白了她一眼,“真是两世加起来都没见过你这种人……” “恩?什么粮食?”苏夜莫名其妙。 “没什么。”墨色没好气的说,想了想,还是觉得吃亏,她是两辈子的初吻,可是苏夜上辈子还不知道给了谁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用唇角就换了苏夜的初吻,好像也不是那么吃亏啊? 于是腊月初九这晚上,就是未来女皇女后私定终身,不不,是结下盟约的日子。 以后每年的腊月初九,两人都会纪念一番。 当然,这都是墨色要求的。墨色呢,也是上一世的思想在作祟,总觉得,这一天意义重大,一定要纪念一下。 于是未来女皇女后每年光节日就有四个。苏夜的生辰,墨色的生辰,两人结盟纪念日以及结婚纪念日。(其实是这两只真正昭告世人,她们两个在一起的纪念日) 后话且不提。 自从皇后被禁足承乾宫,王贵妃又不理事,这后宫就以陈淑妃为尊。 太监宫女大小事情都需回禀陈淑妃。一时之间,陈淑妃在宫中一枝独秀,风头无两。 倒真的有几分皇后的势头。 然而,没过几天,宫中就传来风声,说皇帝因为皇后之事恼了陈淑妃。 因为一连十几日,直到大年二十八那天,皇帝都没再召见陈淑妃侍寝过,就算去钟粹宫,也只是去吃个午饭,吃了午饭,就会离开。 而这期间,长春宫西偏殿的楚答应却一枝独秀,独承圣宠。 半个月以来,皇帝除了偶尔白天去陈淑妃那里坐坐以外,只要是晚上侍寝,他都是在楚答应那里。 刚开始还有人因此为难过楚答应,没想到,皇帝亲自出手给楚答应解围,还责罚了为难她的人。 这下众人才意识到,楚答应已经壮大到不能惹的地步了。 原本楚答应和桂嬷嬷同住一宫,之前就因为小摩擦而不对付。 后来陈淑妃掌理后宫,楚答应这才收敛一些。 可谁知皇帝突然如此宠幸楚答应,几乎是专宠一人了! 后宫风向立刻有变,不少人都经常往长春宫西偏殿跑,一部分巴结桂嬷嬷,一部分巴结楚答应。 甚至有人说,这楚答应,马上就要取代陈淑妃的地位了。 所以楚答应这两天又高调起来。 自楚答应承宠以来,这长春宫就开始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宫中众人皆是日夜不得安宁。 不过过了很久,传说中的楚答应取代陈淑妃的事情还是没发生。皇帝虽说不常去钟粹宫,可是各种赏赐倒是没少送。这一下,整个皇宫都蒙了,分不清皇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若是恩宠还在,为何不让她侍寝?若是陈淑妃已经失宠,又怎么能继续协理后宫,赏赐不断? 因为无人能明白皇上的意思,大家对待陈淑妃便一如既往的恭敬。 大年二十八这天,宫里又一件大事发生了! 太医照例给众位妃子请平安脉,竟然发现,郑常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本来应该月月请平安脉,郑常在却总是推脱了过去。 这一直到了三个月,胎儿已稳,已经显怀,郑常在才召了太医问诊。 第25章 郑常在是当朝尚书之女,一入宫便被封了常在。 她生得花容月貌,极为出众,偏偏极精通诗词歌赋。皇帝又喜好这些,故一入宫,她就极得皇上喜爱,最多的时候一连侍寝三天。 长春宫西偏殿的那位楚答应便是因和她交好,得她举荐才入了皇帝的眼。 此时本就是年下,举宫欢庆,又出来郑常在有孕的喜讯,皇帝阴沉了多日的面容终于云开雾散。 年二十八,二十九接连两天宿在郑常在的启祥宫,大年三十这一天早上,皇帝就传来了旨意。 值此佳节,双喜临门。所以升长春宫林答应为嫔,升启祥宫郑常在为贤妃! 这一下,不仅是后宫,就连朝堂之上,也是一片哗然。 这自古以来,妃子晋升都是一级一级晋升,哪有一次晋升两个妃子,还两个都是连升三级的! 从一个答应封为嫔,这可是越了一大级啊,因为自嫔以上,就是一宫主位,这宫殿就不需要再设掌事嬷嬷一职,宫内事物,皆由妃嫔掌管。 而从常在直接封为四妃之一的贤妃,就更是过分了! 封了四妃,就有资格管理整个后宫事务的权利,也握有嫔以下,包括答应常在等宫人的生杀大权!这妃的权利如此之大,就更不是普普通通能封的了! 因此自古以来,皇帝宠爱,答应常在随便封,可是若无功劳,再向上就是难如登天了,便是有了皇帝的宠爱,也不是可以随便晋封的。 所以如今皇帝下的这个旨意,简直就是儿戏! 先皇后去的早,宫中无太后能管着皇上,可也不能任凭皇上随便作啊。 所以圣旨一下,群臣觐见,就连尚书大人自己,也上书要求皇上收回圣命! 甚至尚书大人长跪于殿外,高呼,圣上若是不能收回圣命,他就长跪不起! 尚书大人郑远志一向和楚答应的父亲,楚松交好。 楚松虽然只是正六品,却为人刚正不阿,又与郑远志同年出仕为官,因此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甚至当年楚松的妻子怀楚晓馨楚答应时,两家还约定,若楚晓馨是男孩,两家儿女便先定亲,结成通家之好,若楚晓馨是女孩,那两人就结拜为姐妹。 楚晓馨出世后,两家的两个女孩便真的结拜为姐妹。所以郑世嘉和楚晓馨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想到又一起入了宫。也因为二人感情深厚,郑世嘉才愿意在正当宠时举荐楚晓馨。楚答应才能够有今日的荣宠。 如今,郑常在的父亲都长跪不起了,楚松当然不可能闲着,他也跟着长跪于地。 郑常在和楚答应的父亲都来了,郑常在楚答应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都跟着各自的父亲跪在殿外。 于是大年三十这一天,原本应该享受晋升之喜的两家人纷纷跪在殿外,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其他人也就罢了,郑答应一来,皇帝就坐不住,她肚子里,可是有皇上他自己的孩子呢! 亲自把郑常在扶回殿里,“这大冷天的,你过来干什么?路又滑,你万一滑倒了怎么办?你肚子里,可是有朕的孩子!” 郑常在摸着自己的肚子,“皇上不必担心,孩子,好着呢。” 皇上脸色一沉,“大意不得!这个孩子,你一定要保住!若是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朕,第一个拿你是问!” 皇上这样一说,郑尚书和楚松都是面色一变。皇上,这是只担心龙子啊! 郑常在泛起一个了然的笑容,站起身来,“是!” 楚答应虽然没有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感觉到了屋内气氛怪怪的。 于是站起身来,笑着说,“皇上您放心吧,姐姐她可在意自己的身子了呢!” 皇帝没说话。 郑尚书和楚松又跪拜于地,“求皇上收回圣命,这,小女一跃三级,这于礼不合啊!” “是啊,小女也是一跃三级,这也恩宠太盛啊!” 皇帝不耐烦的道,“朕就是升两个妃子,你们还千拦万拦的!” 郑常在用眼神示意楚答应,楚答应看不懂别人的暗示,可是每每,郑常在的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皇上,您给臣妾晋升,臣妾自然是欣喜的。只是。一下子三级也太多了。” 郑常在接口道,“是啊,不如,皇上您先升我们一级,待臣妾生了子,您若是再高兴,再给我们晋升,到时我们姐妹二人必定感恩涕零!” “是啊。”楚答应行了一个礼。 “好吧好吧,那就,晋郑世嘉为贵人,晋楚晓馨为常在。” “谢皇上!” 从宫里出来,楚晓馨亲自扶着郑世嘉往回走。 “姐,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这么大的封赏,我们不受啊?”楚常在噘着嘴,“还有爹,还亲自来请辞?” “你以为皇室宗族都是傻的不成?皇帝这样连着晋封,可是他是皇帝,自然没人能说什么。可是我们若是不辨是非的就受了,从今往后,我们在宫中就寸步难行,你信不信?你不要以为宗族无用,这宫里上了年纪,有了资历的太监嬷嬷,不知有多少是他们的人!有妃子对付你,并不可怕,因为她们不过是一些计谋罢了。你若是认真防范,适时反击,总是可以活下去,说不定,还能活的更好。可若是整个皇宫都和你作对,你再试试?!那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郑贵人拍了拍楚常在的手,“这样我们已经受益很大了。我顺利生子,我们两人就都能升两级,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赢得了皇室宗族的好感。” “诶呀诶呀,不用跟我解释那些,反正我也没那么在乎。”楚答应不耐烦的说,“我只要跟着你就好了。” 郑贵人瞪了楚常在一眼,“那我告诉你要收敛一些,你为何不听?我在启祥宫都听说了,这几日你可是一点都不消停,闹得长春宫鸡飞狗跳的!” “别提了!”楚答应挥挥手,“我看见桂嬷嬷她那张老脸我就来气!明明就是一副蛇蝎心肠,还披着仁慈的外衣。一天天假惺惺的在小太监宫女面前做戏!明明净做那些损人利己之事,还非要做出一副我也身不由己,我是不忍心的的姿态!真是恶心死我了!”说着,楚常在用一只手捂住嘴,做出呕吐的动作。 郑贵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呀!” 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郑贵人又开口道,“不行,我还是得说说你。最近皇后娘娘被禁宫中,陈淑妃得势,桂嬷嬷是她亲娘,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怀有身孕,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启祥宫养身子。所以这些日子,你就消停一点,行不行?!何必在这种天不时,地不利的时候和她们硬碰硬?我怕她们会趁皇后失势,再做出什么大动作。你现在和她们交恶,万一牵连到你怎么办?我现在有了孩子,自身都难保,要想保护你,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我拜托你,安安静静的等到我生完孩子,好不好?!安安静静的等到这宫中能有人和陈淑妃抗衡的时候好不好?!” “可是,我现在就挺厉害的啊?!” “你?”郑贵人好笑的道,“就你这直肠子,没我护着,你早死了八百回了!就你这样还跟人家陈淑妃比?你说你哪样能赢她?也就比莽撞你能赢她!” 楚常在不说话了,在一旁默默计算着,她有哪里比陈淑妃强。 郑贵人见楚常在被她说的闷闷不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也不用担心,我家丫头虽然脾气直,可是人好啊!这一点,你觉得能甩陈淑妃几条街了!不过,人家心眼多,咱就不跟他玩心眼。你就安安静静的等着我,行不?” “哦…好吧…”楚常在委屈的点点头,“那我安安静静的等你生宝宝。等你生了宝宝,就让宝宝认我做干娘吧。” “好说,你要是乖乖的,不再和桂嬷嬷有那么多冲突,那我就考虑一下让你做干娘。” 楚常在眉头一竖,声音立马提高了一个八度,“那我要忍半年多,你才考虑一下?” 郑贵人点点头,“恩,那我明白了,就是说,你不想忍,也不需要我考虑,也不想做宝宝的干娘,是吧。好,我知道了。” “姐!”楚常在跺跺脚,小声说,“我又没说我不愿意。不就是半年嘛……忍就忍了……” “好,这是你你答应我的。” “哦……”委委屈屈的点头。 年三十是除夕之夜。 这一日,于乾清宫举行内廷宴。 宴会之期,本应由皇后率领身穿礼服的皇贵妃、贵妃、妃、嫔等就位,会集在乾清宫东西暖阁。 往年也的确是这样,但是今年皇后被禁,于是由王贵妃率领众人。 宴会开始,皇帝面前设一张金龙大宴桌,左边三桌依次是皇后、贵妃、嫔的坐席,右边三桌依次是皇贵妃、妃、贵人、常在的坐席。 片刻后,水果,肉食,美酒依次而上,宴会开始。 与此同时,长春宫的宫女们也在举行宴会,一起守夜。 墨色墨梅和众人一起饮酒作乐。 过了夜,各自回房。 第26章 过了年,又下了几场大雪,天气就渐渐开始回暖。 过了不久,最后一场雪也渐渐开始融化,宫里宫外一片欢欣。 天暖了,回春了,草地开始冒出一茬茬的新绿,树木抽出新芽,冬眠的各种动物也开始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春回大地,天地间一片新气象。 二月,春闱考试开始。学子们赶赴考场,在经历了几场让人记忆深刻的考试之后,这场考试终于结束。 接下来,便是考官们阅卷的时间了。 到了三月,又是放榜的日子。 这一次,墨梅还没告诉墨色春闱考试结果,就直接从宫外带来了沈清毅的信。 墨色随手翻了翻,就把信放下了。 上次秋闱,沈清毅能得中解元,并且文章大受赞赏,就已经给了墨色信心。 入宫之前,墨色和她的父亲沈三讨论过科举考试的问题。 结合墨色活了两世,走过大江南北的见识以及沈三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四十几年积累的经验,墨色曾经和沈三讨论过到底什么样的文章才能在考场上受到考官的欢迎,到底如何才能在科举考试中一展神通。 墨色的学问和这个世界上的人相比,差的简直太多太多。可是墨色的思想却没有受到时代的限制。 墨色是从高高的俯视的角度来看待这个时代的,有点类似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墨色在这方面,比同时代的人具有太多优势。 当然,墨色的思想是超前的,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是不能被接受的。 可是和沈父这个同时代的人的思想一结合,得出的效果却是惊人的。 墨色和沈三总结出了两种最可能会中举的方法。 沈父把其中相对来说更中庸一些,更符合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的东西,传授给了沈清毅,而相对来说思想更超前的,传授给了沈清轩。 上次的秋闱算是试水。 沈清毅直接高中解元,而沈清轩却落榜而归,默默无闻。 这说明,相对来说中庸的那种方法确实是有效果的。 所以这次消息传来,墨色一点也不惊讶。 把信随手放在一旁,墨色闭上眼睛,开始思索。 墨梅拿起信来,信上内容如下: 妹,距上次分别,已是九月有余。今年春天,我终于宰了第二头羊。羊肉留下不少,都是新鲜的好肉,你不必挂念我们吃的不好。 弟弟的婚事马上就要举行了,北边传来消息,贺礼如今就在路上,不过一月必能送到。弟弟终于也要独当一面了!你且再等几年,等我们都生了孩子,你就是姑姑了。那时便没人能欺负你了。 十一月的时候家里有人身体微恙,有一 个女大夫来做了检查,那女大夫走遍了十里八村,很有见识。现已无事,你可放心。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你也不要只在房里呆着,若是有时间,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三月外出打猎吗?现在想想,甚是怀念。 无他言,望妹安好。 墨梅根据上次墨色对于信的解释,自己已经理解了一部分,比如第二头羊,想必指的就是春闱,今年沈清毅依旧是头名,本届会元。 墨梅又摸摸荷包,从里面摸出一些面值大小不一的银票出来。上次他送来的钱已经快花完了,这次的”羊肉”来的还真是雪中送碳!简直不能再及时了! 不过,再看了看信里面所说的其他的话,墨梅无奈的叫醒正在沉思的墨色。 ”姐姐,”拍了拍墨色,”羊肉我看懂了,其他的呢?生病这句是什么意思?” ”这句是哥哥在提醒我,我在宫中行事出了问题,所以已经有宫女去村里调查我的身份了。不过,那宫女把十里八村的都问了一遍,估计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所以应该没有查出什么。” ”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我觉得姐姐你在宫中规规矩矩的,表现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时间是十一月?”墨色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不必担心,十一月,是巫蛊之术的时候,应该只是陈淑妃不放心我,派宫女过去检查一下,没有特意针对我。” 墨色接过信,指着要她出去走走的那一段问墨梅,”墨梅,今年三月,皇帝是不是要出去打猎?” ”恩,前两天刚刚传来消息,说皇帝今年三月要去郊外打猎,如今正派人收拾行宫呢。” ”哥哥信里的意思是,让我们能不能想办法也跟着过去。哥哥想借着这次机会见我一面。” ”这个,不太容易实现吧?我们又不能跟着妃子过去,跟着皇帝过去更不可能了!” ”这个总是有法子可想的。”拿着信,给墨梅看,”我是在担心这句。” ”是,''你弟弟快完婚了,贺礼正在路上,''这句?这句有什么意思?” 墨色没有看信纸,而是把目光向北边看去,”我也在想这句话的意思。”反复读这句话,若有所思,”难道,这春天刚刚到来,就要开战了不成?”又读了一遍,点点头,”看来这是真的,要开战了。”转过头,向承乾宫的方向看去,”她就要被放出来了。” ”皇后?” ”恩,一旦开战,林家必得重用!林静芝,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 ”这么快?那我们的那个计划,不是没起多大作用?” 墨色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被根除。林静芝最大的倚仗,皇帝无条件的相信和宠爱,已经被磨去了很多。这就是我们的收获。这收获,已经对得起我们的计划了。” 墨色把信用火烧掉,“墨梅,你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清晨,墨梅就出门了。 没过正午,墨梅带回了墨色想要的消息,“我去问了,这次皇上去围猎,打算在行宫住半个月,直到四月中旬才回来呢。这次随行的其他人还没定下来,但是随行的妃子却已经有了,就是最近一直被专宠的长春宫西偏殿的楚常在。” “只带了她一人?没有别的妃子?” “在皇宫里,皇帝都只宠她一个人呢,更何况去行宫了!” “那好,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墨色趴在墨梅的耳朵旁边说了一些什么,墨梅点点头,就出去了。 过了没两日,也不知是怎么,长春宫西偏殿竟然爬进去一条蛇,当时楚常在正在洗澡,这蛇一进来,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匆匆披上外衣,可是外面春寒料峭,而且她还衣衫不整的,就没敢出屋,只是叫宫女们进来捉蛇。可谁想到,小宫女们也怕这种东西,拿着扫帚在那摆姿势,就是没人敢动手。 就连楚常在的贴身宫女,也只敢站在楚常在面前保护她,却不能冲上去捉蛇。 正在众人惊恐连连时,一个普通的小杂役宫女听见屋里吵吵嚷嚷的说捉蛇,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随手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扫帚,三下两下就打走了那条蛇。 楚常在欣喜的赏了那小宫女一些银钱,还大大赞赏了那小宫女一番。 又过了两日,楚常在听说在行宫里面经常有蛇鼠蚊虫出没,虽然知道护卫们都很勇敢,可是到底还是怕自己再在洗澡的时候遇见什么东西,侍卫无法进来保护自己,特意打发人去问那小宫女,愿不愿意出宫去行宫走走。 这是主子的命令啊,那小宫女哪里能拒绝。 于是,楚常在随行的名单里就少了一个贴身宫女,反而增加了一个杂役小宫女。 人间三月,正是桃花最灿烂的时候,御花园的桃园里,一丛一丛的桃花仿佛都喝多了酒,醉倒在满园□□里,在春风里醉醺醺的摆动,还微红了脸。 十五的月亮明亮,干净,独身一人挂在夜色里,她也不会觉得寂寞。 墨色来的时候,苏夜正在桃树下站着。 她背对着月亮,衣摆在风中飘舞,有桃花徐徐而下,落在她的发际。 此时无人,苏夜不再收敛她自己,她身上穿的,是陈旧的宫装,可是她挺直了背脊,傲然而立,仿佛她穿的,不是破旧的衣衫,而是金缕玉衣。苏夜,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留给墨色一个背影,可是单单只是一个背影,也依旧那样风华绝代。 墨色那样看着苏夜的背影,就已经看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种人,无论她们身穿什么,处于何种境地,都只能够让人高高的仰望。 夜色,明月,落花,佳人。 连桃花也微红着脸,不知是醉倒在这样的月色里,还是醉倒在苏夜的风华之下。 墨色放缓了脚步,仿佛是怕打扰了这样一幅美景。 可是苏夜还是转过头来,她的脸上,还是画了浓浓的妆,只是,今晚,她的笑,竟然让墨色感到了惊艳。 风华绝代! “你来了?” “恩。”墨色走到苏夜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我还以为今夜你不来了呢。”苏夜抬起手,把墨色头上的落花取下,不知不觉间,墨色的身上也落了一些花瓣,“还有几日,你就要随着皇上去行宫,我以为你会忙着收拾东西。没有时间过来呢。” 第27章 墨色看了苏夜一眼,她竟然会以为墨色不会来? 不来?若是没有特殊情况,一个月,我才能见你一次。不来?我怎会不来?我怎么可能会不来!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随行行宫的事情了。”墨色向前走去,找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带,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在一处已经冒出新绿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苏夜跟着她坐下来,把手伸过去,搂住墨色的腰,“哼,别人还好说,要是你这里还不灵通一点,哪天你失踪了我都不知道呢!” “怎么可能会失踪。我这不是来和你说了吗?就算你不知道,我也会告诉你的。” “哼,”苏夜把另外一只手也放在墨色的腰上,两只手环住墨色,“你去,墨梅也去吗?” 墨色似笑非笑的睨了苏夜一眼,“你不是眼线充足吗?自己调查不到?” 苏夜把头抵到墨色的肩膀上,把脸埋在墨色身上,闷闷的声音传来,“就算现在她不去,谁知道你又想出了什么招数,然后她就去了。” 墨色眉间一挑,苏夜这是,吃醋了? 把苏夜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捧起苏夜的脸,认真的看着苏夜,“阿夜,墨梅是个很好的孩子,她是我们的妹妹。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 苏夜委屈的哦了一声,抬起眼来瞟了一眼,见墨色没有别的表示,又垂下头去。 我这么辛苦的演戏,你咋表现的这么平淡啊,我也不奢求你做点什么亲密的动作,可你也不能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啊?这么一想,苏夜就真的委屈了。 又趴在墨色肩上,委屈得不得了,“墨色,你一走就走半个月,我想你怎么办!” 墨色无语,平时也不见面啊,都是一个月见一次面的! 低头像哄小孩子那样哄了哄苏夜,“乖,每次不都是一个月见一回吗?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下个月十六之前我肯定能赶回来。下个月应该十六那天见面了。” 苏夜想了想,抬起头来,“墨色,你去做什么啊?皇上打猎,你总不会去看风景吧?” 墨色往前挪了两步,在苏夜腿上找了一个位置,舒舒服服的躺下来,“我哥来京城了,自我进京,我们已经将近十个月未见。宫中戒备森严,没法见面,可是在行宫里,鱼龙混杂,防备就松懈多了。到时我哥也会去,我们会想办法见一面。” “你哥?”苏夜奇怪的问道,“你哥哥是谁?” “聪明的苏姐姐,你来猜啊?”墨色笑着说。 猜?猜就猜。 “能去行宫围猎的,要么是皇室后裔,要么位高权重,要么是官场新贵。你哥哥肯定是新贵了,不然你也不会是宫女。最近的新贵,也就是科举新上来的几个新人了。可是现在随行名单还没下来,就这么肯定自己就能去的,非连中二元的本届会元沈清毅莫属!”苏夜低头笑了笑,“墨色,我猜的可对?” 墨色翻了个身,侧身躺在苏夜腿上,“切,真没意思。” “好啊,你还说我没意思!”说着,苏夜就把手放在墨色的腰上,呵她的痒。 墨色赶紧躲,可是苏夜一只手按住墨色,另一只手去挠墨色的腰。 “诶呀,苏夜,你竟然敢挠我的痒…你……”墨色还没说完,就开始笑了起来。 “哼,看你还敢不敢说我没意思了!”说着,苏夜把墨色的头从腿上腾到了地上,翻身骑到墨色身上,两只手一起在墨色的腰上来回挠,“你还敢不敢了?” 墨色笑的弓成一团,根本不能说话。 苏夜就又呵她的痒,“你说,你还敢不敢说我没意思了,恩?” 墨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苏夜停了下来,又问,“真的不说了?” 墨色趁着苏夜停下来,两只手拉住苏夜一拉,就把苏夜也拉到了地上,口里还嚣张的说,“苏夜你竟然敢挠我的痒!你看我不还回来!” 说着墨色也去挠苏夜。苏夜更不肯相让。 两个人你挠我一下,我挠你一下,不一会,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在地上滚了半天,也哈哈笑了半天,直到两个人实在闹不动了,这才肩并肩双双躺在地上休息。 喘着气,墨色懒懒的抬起手把苏夜头上的草叶拨掉,“阿夜,我好累……” 苏夜还不如墨色,此时已经累的不想说话,喘了几口气,回复一些,这才开口,“我也累…墨色,看不出来,你瘦瘦小小的,体力竟然…竟然比我还好!” “恩,当然了。”墨色坐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咱俩刚刚的动静会不会太大?这可是御花园啊。” 苏夜见墨色坐起来,头发乱成了鸡窝,头顶上还顶着三个枯黄了的草叶,此时那草叶还很桀骜不驯的朝天立着,衣服上也都是泥土,实在忍不住了,咯咯笑了起来。 苏夜边笑,也坐起身来,伸手去把墨色头顶上的草叶摘下来,又给她拍拍身上的土。 墨色本来还不知道苏夜笑什么,一见苏夜坐起身来,立马成了刚从泥堆里爬出来的乞丐,也哈哈笑了起来。 笑够了,墨色帮苏夜打打身上的灰尘,“诶呀,跟你在一起,我就变得不正常了!竟然大半夜在御花园里大笑,这实在太危险了!” 苏夜站起身来,拉着墨色起身,“没事,要是有人听见,大不了这皇宫里再多一条御花园闹鬼的传言。” 墨色无语,“你厉害,万一被人发现了,你去收拾残局啊,我可不管了。” “行,我收拾!” 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苏夜,墨色拉着苏夜往外走,“这身衣服不知道要洗多久才能洗出来!” 苏夜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才说,“你竟然会为洗衣服这种事情发愁?” 墨色白了苏夜一眼,“神通广大的苏姐姐,你要是不发愁,那你把我这件也洗了啊?” “洗它干嘛,直接扔掉就好了。” 墨色又白了苏夜一眼,“嘿,你怎么这么财大气粗?小宫女一个季度,就两套衣服!哪像你们大宫女啊!我把这套扔了,我就只穿那一套,然后三个月不洗衣服?到时候那衣服不是把别人熏晕一片,就是衣服自己烂成碎片!” 苏夜无语。 走到御花园口,为了避嫌,墨色先离开。 待墨色走了半个时辰,苏夜确定没人在偷听她们说话,才出来回宫去。 第二天一早,就在墨色发愁如何洗那一件已经在泥土里翻滚了无数次的衣服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找了过来。 指名道姓的找到墨色,那小宫女拿着苏夜的腰牌,脆生生的说道,“墨色姐姐好,是夜姐姐让我过来的,她说她昨天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这两件衣服是赔罪礼。”把手中的腰牌给墨色看了看,“夜姐姐说你要看了腰牌才肯收下衣服,要我把腰牌给你看。” 墨色也没客气,接过腰牌仔细的看了,确定是苏夜的腰牌。 打量几眼那小宫女,“她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小宫女表情略有古怪,“夜姐姐说,她让我跟你说,天王盖地虎……” “哦,”墨色听见小宫女的暗号,也有点忍俊不禁。 这是墨色和苏夜的联络暗号,每次见面都会用上次见面约定的那个,一次一次向后沿用。毕竟,腰牌是可以仿制的,而传递消息这种事情,却是半点马虎不得。之所以用上次的暗号,而不用刚刚见面定下来的暗号,是怕有人听见这次谈话,暗号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而使用上次约定的暗号,就算有人听见了这次谈话内容也无济于事。甚至有人想利用这个暗号的话,那她立刻就会暴露。 上次墨色也是心血来潮,想起了这个在小说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梗。 这用上了,才知道,真的不是一般的傻…啊…… 那小宫女想笑,还是憋了回去。 墨色接过衣服,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要是没有的话,走这一趟辛苦你了,大清早的,你也回去歇着吧。” 小宫女行了一个礼,“没有别的事情了。墨色姐姐你可有什么要我往回传的话?” “没有,替我谢谢她就行。”说着,墨色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掏出一枚价值二两的碎银子,递了过去,“你来跑这么远,也挺辛苦的,这个你回去和总管换几碗汤喝吧。” 那小宫女也没推脱,收了银子,“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恩,你去吧。” 小宫女走之后,墨色把其中一件衣服拿起来,翻开,在自己身上比对了一下,发现还挺适合自己。 在这个没有衣服通用尺码的时候,这就全凭感觉和了解了。 苏夜这个人啊,是真的真的很贴心。 墨色想了一下,把自己之前那件在泥里滚了几圈,已经认不出本来面貌的衣服泡在了水里,打算晚上洗。 虽然有了新衣服,还是不要那么浪费了。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衣服呢。 第28章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出了城。 一路踏着青青的草地,穿过一丛又一丛的野花,掠过一户一户的人家,车队停在了行宫门前。 墨色原本就不是楚常在的贴身宫女,她只是来给楚常在壮胆的,所以除了晚上要在常在的屋外守夜之外,墨色也不需要做什么,贴身宫女们更是没有时间来管她做什么,所以墨色倒真的十分悠闲。 行宫景色好,白天皇上领着众臣出去打猎,楚常在也随行皇上身边,行宫里基本就没有几个人。 墨色一会去森林里呼吸新鲜空气,一会去草地上采一些野花回来,无人管束,无人看着,更没人在意她,来行宫呆了两日,日子过得无拘无束,好不惬意。 第三日,皇上率众臣出宫去,行宫里又没有几人了。 墨色正在这原始无污染的原始的森林里做森林浴。 有人突然从身后抱住她。 墨色吓了一跳,赶紧挣脱那人的怀抱,转过身来。 苏夜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阿夜?” 苏夜笑着在一旁的树下坐下,“惊喜吗?” “惊喜!”墨色坐在苏夜身旁,“你也来了啊。” “你在这,我看墨梅留在宫中,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来了。”苏夜把头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挑起眉,“你在干嘛?刚刚看你闭着眼睛想事情想的好出神,连我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在想什么?” “我在放松我的心灵,让自己深深的沉浸在这神奇的自然中,从俗世凡尘的烦恼中解脱出来。” 苏夜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什么放松心灵?” 墨色挨在苏夜身边,伸出纤长的手指捂住苏夜的眼睛。 光芒从墨色的指缝透过来,苏夜眼前金红一片。 墨色的手微凉,贴在脸上却很舒服。 墨色的开口说话,大概是此时的环境太过梦幻,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叶在地上打下一点一点的光亮,树叶也闪着晶莹的光,所以墨色的声音很轻很轻,有点缥缈,有点空灵,“阿夜,闭上眼睛。” 苏夜很听话的闭上了眼。 柔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如同春风在耳边呢喃,“想象自己就是一枚绿色的叶子,沉浸在一片一片连绵起伏的绿色里,从小在这森林里长大,每天接受自然之风的抚摸,感受清晨露水的灌溉,偶尔会有一场瓢泼大雨打下来,洗尽在这俗世里所沾染的铅华。 夏天到了,会有很多美丽的蝴蝶从身旁舞过,也会有累了的小鸟在自己身旁休憩,一只只的松鼠踩着自己的身躯向上爬去,还有躲避天敌的虫子把自己当做避难所。大自然的一切都对自己敞开怀抱,毫无保留…… 秋天来了,叶子随着大自然一点一点转为黄色,轻轻从树枝上飘落,落在这片浩大的,广阔的土地上,沾染上泥土的气息。 然后,我们在大雪覆盖之前就开始腐烂,我们本身却随着雪水一点点渗透到地下,化为滋养万物的营养,在来年春天,重新变成树叶或者野花,开始新一次的轮回,生生不息……阿夜,想象这样的情景,你舒服吗?” 墨色睁开眼睛,苏夜把头放在墨色的肩上,已经,睡着了。 墨色不敢动弹,可是又怕苏夜冷,就把手搭在苏夜肩上,两个人挨在一起,用体温来取暖。 苏夜的呼吸声请问而均匀,睡得格外的安详。 苏夜她一个人在这皇宫里打拼出这样的天地,不知有多累,也许,她很久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墨色稍稍正了正苏夜的头,让她枕在墨色肩上能更舒服一些。 说来也奇怪,苏夜在墨色这里,总是睡得特别快,也特别香。 这样想着,墨色竟然也有点累了。把头枕在苏夜的头上,背靠着参天古树,墨色也闭上眼睛。 清风徐徐,树叶瑟瑟,不知过了多久,墨色也沉沉睡去。 夕阳西下,墨色是被森林里的鸟鸣声唤醒的。 睁开眼睛,墨色发现自己正靠在苏夜的怀抱里,苏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正看着墨色。 苏夜的深情很专注,看的墨色脸一红,从苏夜的怀抱里离开,“你什么时候醒的?” “也是不久之前。”伸了一个懒腰,苏夜活动活动已经发麻的胳膊,“虽然环境很简陋,不过我真的睡得很香。” 墨色站起身来,稍稍活动一下,回头,“阿夜,天都黑下来了,应该回去了。” 苏夜点点头,也站起来,“我来这里的任务是帮皇后娘娘采一些草药,我看你这个小宫女每天都挺清闲,现在,我以大宫女的身份要求你每天白天来跟我采草药,你没什么问题吧?” 墨色低头行了一个礼,“是,大宫女的命令,莫敢不从!”说完,墨色冲着苏夜眨眨眼。 第二天,苏夜和墨色约在同一片林中。 墨色如同往常一样拍了拍苏夜的肩膀。 苏夜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那一瞬间,墨色像是看见了盛开在春风里,大片大片的白色芍药,又像是静静的夜空里,在苍穹上闪烁的星子。 今天的苏夜,没有化妆。 这是墨色,第一次见她素颜。 明亮的眼,漆黑的瞳,却有着微微上翘的凤尾。 她的眼睛,像是夕阳西下,潋滟着的清浅的微波,透着醉人的红,清,且媚。 此时苏夜的眼里蕴了淡淡的笑意,墨色就仿佛看见□□里那温柔而多情的春水汨汨而来,把墨色溺在其中。 苏夜笑的很开怀,“怎么,被吓到了?” 墨色看苏夜脸的轮廓,就知道她长得肯定很美。 可是当苏夜真的洗去了铅华,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墨色还是被深深的惊艳到了。 原来苏夜,真的这么美,超出了墨色的想象。 “苏夜,你,你今天怎么素颜了?” 苏夜笑了笑,”现在是在行宫之中,人不多,况且皇帝每日外出打猎,他不在,我就不必太过担心。”苏夜笑的妩媚,伸出一只手,轻佻的挑起墨色的下巴,”而且,你就不想知道我真正的样子?” 墨色撇过脸去,”哼,不想。” 苏夜咯咯的笑了起来,”墨色,你口是心非的样子真是可爱!” 墨色不理苏夜,低下头去在地上看来看去,”你来帮皇后找什么草药?” ”哪里是帮皇后找什么草药啊,就是陈淑妃给我找的一个借口,不然,我怎么过来找你?”苏夜走到墨色身边,见墨色还是低头在地上找东西,”草药我前两天都找完了,才来找你的,你还在找什么?” 墨色看见了自己想要的,蹲在地上,招呼苏夜,”阿夜,过来帮我一起挖野菜,今天我们就在这野餐一顿,改善生活!” 苏夜也蹲下来,见墨色挖起的,就是在这林中挺常见的一种草,她这两天挖草药的时候没少见,就问道,”这是什么?” 墨色看了苏夜一眼,”阿夜家里,条件肯定很不错吧?” ”为什么这么问?”苏夜奇怪的问到。 墨色把野菜在地上摔打,野菜根部的泥土很快就被摔了下来,把野菜拿在手中给苏夜看,”这是一种在我们这里很常见的野菜,生命力顽强,还随处可见。一般的农家都吃过这种东西。我家也是,有的时候庄稼收成不好,到了春天粮食就少了,我沈爹爹就会和沈妈妈一起出去挖这种野菜,拿回来了,一部分用来煮汤,一部分切碎了做成馒头。” 墨色又去挖第二棵,苏叶帮忙一起挖,两个人的手上都站满了泥土。 又挖出一棵,苏夜学着墨色的样子也把野菜放在地上摔打,”可是,这种草,能好吃吗?” 墨色又去挖第三棵,”这要看你怎么做了。做成馒头就又粗又苦,还扎嗓子,特别难吃。可是如果熬成汤,那味道就十分鲜美了!” 墨色把刚挖出来的野菜扔给苏夜,”今天我们就就地取材,烧一锅美味的汤出来。我都好久没有下厨了,不知道这手艺还剩下几分,不过应该不至于太难吃。你就等着一饱口福吧!” 两个人专心挖起野菜,不一会,野菜就堆成了一小堆。 抱着野菜找了一条河,一棵一棵的把野菜洗的很干净。 这个地方人烟稀少,环境没有经过任何污染,动植物们在这里随心所欲的捕食,繁殖,所以水里的鱼也很多。 墨色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在河边捕鱼烤鱼的情节。这次她自己也终于赶上了,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两个人洗好了野菜,把野菜放到旁边的石头上,就下水去捕鱼。 当然,墨色在下水之前,从身上掏出了一堆东西,苏夜仔细看了一下这都是什么东西,然后狂汗,竟然全都是做菜用的调料,值得一提的是,里面还有一把刀和一个很平很轻的小锅?!墨色今天来挖野菜,竟然是蓄谋已久啊! 两个人都没怎么下水捕过鱼,因为水折射的关系,摸鱼总是摸不到正位置,后来终于找到了规律,能摸到鱼了,可是那鱼又太滑了!握都握不住,更别提抓鱼了! 抓了有一个时辰,两人连一片鱼鳞都没摸到。 第29章 站在水中,两个人面面相觑,墨色郁闷不已,”怎么摸鱼还这么费劲?我以前看的那些东西里,别人摸鱼,都挺轻松的啊!”也没见过哪个小说电视剧里面抓鱼抓了半天的啊? 苏夜也很郁闷,看着墨色挖野菜动作熟练,她还以为墨色抓鱼也一样在行呢。她以为两个人很快就能抓到鱼,结果俩人都好蠢。 墨色叹了一口气,甩掉脚上的水,走回岸上,坐在一块干燥的石头上,”怎么办?这鱼太滑了,直接用手根本就抓不住。虽然有人会把树枝削尖了来插鱼,可是咱俩谁都没那技术。” 此时还是春天,水还是凉的,在水中站了许久,苏夜也累了。于是苏夜也上岸休息。 ”突然好怀念渔网啊,咱要是有鱼网就好了!”墨色拿起刀子,放在手中把玩,万万没想到,两个人被这种事情难住了。 渔网?苏叶左右看了看,看到被自己系到腰上的裙子,突然灵光一闪,”有了,墨色,这不就是渔网吗?!” 说着,苏叶把裙子解开,拿过墨色手中的刀子,把裙子下摆用刀子割掉一部分,一个两人合抱那么大的布料就出来了。而裙子剩下那部分还凌乱的挂在苏夜腰上。 墨色目瞪口呆,这菇凉比她一个现代人还不注重形象啊?!苏夜原来不是这样的啊,她记得刚开始苏夜连地上都不肯坐,还怕着凉。现在竟然为了抓鱼,直接割裙子了!默默的叹气,果然是被她带坏了啊。 苏夜把”渔网”的一角递给正在自我反省的墨色,”我们没有渔网,就用这个兜住鱼!” 想到办法的两人于是又下水去,一人提住”渔网”的两角,想直接把鱼兜在里面提起来。 这次,不到半刻钟,两人就捉住了一只! ”太好了!”墨色兴奋的和苏夜拥抱了一下,”阿夜你真厉害!” 找到了方法,两人精神大振,一会的功夫,岸上就摆了四条手掌大小的鱼。 应墨色的要求,又捉住一条足足有手臂那么大的鱼,两人收工上岸。 在岸边找了几块石头,三面围上,就搭成了自然炉子,两个人又去林子里捡了不少枯枝回来做木柴。材料有了,炉子有了,木柴也有了,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墨色大显身手了! 用火折子引燃枯叶,很快就生起火来。在锅里装满河水,第一件事就是烧水。 那边苏夜在烧水,这边墨色坐在河边开始收拾鱼。 墨色拎起那条大鱼,熟练的收拾起来,刮鳞去鳃掏内脏,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用河水把鱼清洗干净,直接把内脏等东西扔到水里,免得有血腥味招来野兽。墨色在鱼肚子里撒了一些茶叶,又泡上水,这样既能去腥,又能增加鱼的香气。 因为苏夜在那边的水还没烧开,墨色就开始收拾那四条小鱼。 收拾到第二条的时候,苏夜的声音传来,”墨色,水开了!” 墨色把那条泡在茶叶水里的鱼略微入水冲了一下,提着新鲜的鱼过去,把鱼放进了锅里。 鱼入锅,墨色又少少放了葱姜蒜等辅料进去,墨色不喜欢鱼腥味,所以这些东西都必不可少。 折了两根树枝作筷子,苏夜就在这里看着鱼。 墨色去河边收拾鱼,不一会,四条已经在树枝上穿好的小鱼就被墨色拿了回来。 用一块已经用河水冲洗干净的石头做菜板,把野菜剁碎,和少量的调味料拌匀在一起,墨色把这些塞进了鱼肚子里,塞的满满得,都要溢出来。然后墨色把鱼架在火上,另外一边抵在石头上,开始烤鱼。 苏夜站在墨色身边,看着墨色有条不紊的处理这些,然后生鱼和野草就变成了即将出锅的美食,眼睛里有无数的星星在闪啊闪。 墨色,好厉害! 乖乖的坐在墨色身旁,亮晶晶着眼睛,看着墨色翻鱼。 墨色翻着鱼,那鱼里面的调料在热气作用下,一点点蒸出了水汽,烤至金黄色的鱼身上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不一会,香气就透了出来。 苏夜咽了一口口水,拉着墨色袖子,可怜巴巴的盯着鱼,”墨色,好香,能吃吗?” 墨色好笑的看了苏夜一眼,把鱼翻了个身,”还不行,再等一下。” 鱼的两面都烤成金黄色,上面还透着油光,一阵阵香气传来。墨色拿下来一条,撒上一点点盐,递给苏夜,”尝尝!” 苏夜接过鱼,也不管烫不烫,先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鱼的外面已经完全酥了,咬上去,又脆又香。外面那层脆皮之后,里面的鱼肉却是完全不同的口感,柔软,鲜嫩,满口都是鱼的鲜美多汁。再往里的肉,挨着鱼肚子里面的调料,吃起来,除了鱼的鲜香,还多了一些特殊的香气,而且也有了一些嚼劲,更加诱人! 墨色从苏夜的表情上已经知道自己做的很好吃,不过还是贱贱的问了一句,”好吃吗?” 苏夜的鱼还含在嘴里,没办法说话,于是就点点头,那条鱼就翘着尾巴,也跟着她在空中抖动。 墨色是两条鱼一起烤的,另外一条鱼也好了,墨色拿过来自己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手艺还没怎么退步。 两个人饿了半天,又都是体力劳动,而且又很长时间没吃到肉了,所以两个人都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开始啃鱼。 半条鱼还没吃完,锅里的鱼汤已经差不多了。 墨色把野菜放进锅里,又煮了一会。 苏夜见鱼汤也要好了,赶紧把那条鱼三口两口吃进肚中,凑到墨色身边,眼巴巴的看着鱼汤。 用筷子搅了搅,差不多可以了。 此时鱼汤已经变成了奶白色,在锅里翻涌着浪花,暗青色的野菜也在锅里随着鱼汤翻滚,单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随着热气上升,香气随之飘了出来。 墨色之前已经预备好了大片的叶子,捏住两头往中间一转,就成了漏斗状。 先给苏夜舀了一勺,”尝尝。” 苏夜接过来,趁着漏斗里面还有鱼汤,赶紧喝了一口。 一入口,先是浓浓的鱼香,很鲜,鱼香中,还带了一丝丝野菜的清香,像是春天的味道。 喝完一口,苏夜不用墨色动手,自己开始舀起鱼汤来。 就着鲜美的鱼汤吃着烤鱼,苏夜再一次为自己认识墨色如此之晚而惋惜。 一个时辰之后,吃饱喝足的两人懒懒的躺在石头上晒太阳。 苏夜惋惜的看着剩了大半条的鱼,很想吃完,可是摸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要是能每天都能吃到墨色做的菜就好了!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那里晒太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收拾好这里,把带来的东西重新打包好,回行宫去。 自从苏夜吃了墨色做的鱼之后,就时时刻刻都想再吃。 于是一连几天,苏夜和墨色都是在外面饱餐一顿。 大自然的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 各种各样的野菜,或用水煮,或直接生食,沾上鸟蛋做成的酱,清淡解热。一窝一窝拇指大小的鸽子蛋,用火烧了,一口一个,香酥可口。还有比手掌还大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鸟蛋,放在清水里煮了,口感q弹,韧性十足。树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蘑菇,墨色只取了自己确定无毒的,熬成汤或者直接在火上烤吃或者放在锅里用油煎熟,都好吃到让人欲罢不能。水中的鱼类就更多了,大的小的,刺多的,刺少的,烤着,熬汤,蒸着,煎着都十分鲜美。 当然,墨色也有做坏了的时候,上次两个人捉到了一条十分大的不知品种的鱼,不知是鱼本身的问题还是墨色没有收拾干净,出锅,离得老远就能闻到腥臭味,最后墨色耍赖不愿意接近那锅奇怪的东西,还是苏夜捏着鼻子连锅带鱼都一起放在水里散味。于是那天两人就只吃了一点烤鸟蛋。 不过,大部分时候两人都吃的十分开心,后来,苏夜还凭借她大宫女的身份,去要了更多的调味料供苏夜挥霍。 一连五六天过去了。 这一天,墨色在一棵不是很高的树上掏鸟蛋,苏夜在远处的林子里捡柴火。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连树都开始震动了!墨色能勉勉强强看见那队人马举起的旗。 那是一面黄旗,旗上张牙舞爪着一条巨龙。 这是皇上的仪仗队?皇上打猎,今天怎么来了这边? 墨色心头一紧,苏夜,苏夜今天没化妆,但愿皇上,看不见她才好! 墨色赶紧从树上跳下来,往苏夜那边跑,没跑几步,就听见有人喊有刺客,又有人喊传太医,然后就跑出去几队人马,墨色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场面正一片慌乱。 皇上被层层人马围在中间,此时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正声嘶力竭的喊着,”太医,快传太医!保不住她的命,朕让他们都人头落地!” 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墨色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那被皇帝抱在怀中的,正是苏夜! 第30章 墨色穿越重重护卫,离得苏夜近了一些,这才看见苏夜被皇帝抱在怀里,双目紧闭,面色如纸,白色的宫女服上,红色的血迹还在漫漫晕开,像一朵花。 墨色眼前发黑,刚刚她还怕皇上注意到苏夜,还担心皇上发现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美女而大感惊奇,把她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墨色只觉得,皇上越把她放在心上越好,越注意她越好,最好像墨色一样在乎她! 她的苏夜,现在还躺在皇上的怀里,生死未知啊! 她的苏夜,需要一个,医术很高明很高明的太医来给她治伤,最好是皇上的御用太医! 为什么皇上遇刺,要让她的苏夜受伤?! 。 更让她恨的事,是她的苏夜如今生死未卜,异常痛苦,她却只能这样无力的看着一个男人把她抱在怀里。最让她悲哀的是,如今她能做的,只是远远看着她在远处,乞求一个男人能把她放在心里,好换得一线生机! 除了这些,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她好恨! 她好恨啊! 墨色扶住身旁的树,平息一下情绪,她需要冷静,她一定要冷静下来。 苏夜不会有事的,她不能自乱阵脚! 停在原地,静静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墨色睁开眼睛,向离她不远的侍卫说话,“这位大哥,你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侍卫看了墨色几眼,见墨色穿的是宫女服,挥挥手,“刚刚有刺客刺杀皇上,这里没你的事情的话,你赶紧走,不然待会被当做刺客的。” 墨色拘了一礼,“谢谢这位侍卫大哥!” 快步离开这里。 等墨色回到行宫的时候,皇上已经召集了太医进行会诊。 其中,皇上御用的太医,墨色特意打听了,也在其中。 墨色心头一松,又一沉。 有了御用太医来帮忙诊断,苏夜能活下来的希望大大增加! 可是,皇上如此重视苏夜,以后,苏夜身体恢复了,恐怕…… 墨色没有再去细想。 那一切和苏夜能活着相比,都如此微不足道。 只要她活着,她就满足了。 四月发生了两件大事! 这次行宫围猎,发生了第一件大事。 皇上遇刺了! 幸亏当时皇上身边有个宫女对皇上忠心耿耿,舍身为皇上挡剑。 而第二件大事,就发生在这个宫女身上。 在行宫养完伤,回宫之后,正当皇上想要大肆封赏一番的时候,那宫女竟然消失不见了! 最重要的是,皇帝搜索了整个后宫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个宫女的踪迹!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没了不成? 这两次事件之后,皇帝好好惩治了御林军一番。 御林军被惩治后,加大力度搜索,依旧无功而返。 而此时,那个被众人寻找的宫女正在与花园里与另外一个小宫女聚会。 墨色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皇帝也许是顾及苏夜身上带伤,也许是不想在行宫里宠幸他的救命恩人,总之,皇上没有提出什么过分无礼的事情。 苏夜也是怕皇上回宫后会有什么举动,这才铤而走险,玩出了失踪这一招。 回宫之后,苏夜就要见墨色,却被墨色拒绝了。 苏夜又找了墨色一次,墨色依然拒绝。 这是第三次,苏夜自己亲自来长春宫找墨色。 这次,由不得墨色拒绝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墨色面无表情,正襟危坐。 苏夜见墨色和她这样生分,心里就难受,小声说,”墨色,你别这样!” 墨色冷笑一下,”即将被皇上亲自嘉奖的宫女大人,您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奴婢可消受不起!” 苏夜凑近墨色,拉着她的衣角,”墨色,你别生气了!你听我给你讲那天的情形。” 墨色没有说话,却看了苏夜一眼。 苏夜赶紧换上讨好的笑容,”那天皇上追着一只兔子过来,看见我,就下马来跟我说话。那时候御林军都已经围过来了,才从不远处冲出一个刺客。那个刺客身材娇小,而且拿刀的动作也很生疏,很明显不是专业的刺客,有可能是个宫女之类的。” 墨色眉头一挑,宫女? 苏夜接着说,“等那个刺客冲到皇上身边的时候,弓箭手都准备好了,带刀侍卫也马上就到皇上身边了。那小刺客只有一次机会,可是,就是那一次机会,她也没把握住,她那一刀刺歪了。” 苏夜没说话,反而有点心虚的看了墨色一眼,见墨色只是冷着脸听她说话,依旧面无表情,就说话声更小了,“那刺客如果行刺,也只能刺在皇帝的胳膊上。这是一次机会,和皇上拉近距离的机会!情况紧急,所以我就扑身挡了过去。那一刀,只是擦伤了我,当时我只是为了吓唬皇上才倒下的。那一刀完全不碍事!” 苏夜说完,抬眼瞄了墨色一眼。 墨色还是面无表情。 苏夜见墨色就是不肯理她,语气激动起来,“墨色,那天,真的是因为情况紧急,机不可失,我才这么干的!我们总要为以后留一条退路啊!况且我为皇上挡一刀,我自己也不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墨色突然起身,抓住苏夜的领子把她拉近自己,“如果那把刀上涂了剧毒呢?!如果那个刺客只是伪装别宫女,却真的十分厉害呢?!如果在你受伤的时候皇帝他非要宠幸你呢?!如果和那个刺客一伙的人嫌你碍事,在你受伤的时候要除掉你呢?!” 墨色红了眼睛,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还是太过激动,“苏夜,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吗?!苏夜!” 墨色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能好好珍惜你自己的性命,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墨色和苏夜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墨色的说的很轻,很慢,“苏夜,要是你迟早有一天要从我的生命里离开,那你现在就离开吧,不要让我爱上你,再失去你!”声音缓和下来,“苏夜,别对我这么残忍!” 苏夜把脸埋在墨色的肩膀上,拥抱着墨色。 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下。 墨色,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怎么舍得! 胸口有点堵,酸酸的,涩涩的,却甜甜的。 墨色,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表明你的心意。原来,不仅我这样在意你,你也这样在意我。 苏夜想喊叫,想发泄,她的幸福溢满了她的胸腔。该怎样形容这样的幸福呢?语言实在太过苍白无力。同样深深爱过的人,大概会了解这样深刻的幸福吧。 苏夜抱住墨色,“墨色,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次以身犯险了。墨色,我的命,只有你能拿走。” 顺昌四年的四月注定是多事之秋。 前面两件大事的风波还未平息,就有北方传来的紧急军报。 北方的游牧民族蒙国突袭北方城市北沐,由于敌袭突然,守城将士没有准备,大败。 此军报发出的时候,北境大军已撤至易守难攻的青单。只是如今大雪初化,边境苦寒,缺衣少粮,故请求朝廷增援。 消息一出,朝廷就分成了两派。 以林将军为首的各武将是主战派,认为非出兵北境不可扬我国威,况且如蒙国这等小国都要和谈,大周威严何在!自是要出兵以震国威。 而以王丞相为首的文臣们却认为,如今正是青黄未接之时,蒙国之所以出兵,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粮食。可我们大周国力雄厚,粮储充足,不若和谈,与对方进行交易,我们还可以换得我们需要的东西。更重要的一点,王丞相没有说,因为皇帝必定不会考虑这一点——哪一次战争,不是生灵涂炭! 即使再小的战斗,也有无数人伤亡。打这样一场战争,不知道要有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 然而,即使据理力争,王丞相还是败了。 文臣们败了,不是败在林将军势大上,也不是败在王丞相口才上,他们都败给了皇帝的虚荣心! 决定出兵没过几日,皇后便被皇帝亲自从承乾宫接了出来。 皇帝亲迎,这是多大的殊荣! 后宫的凤印,由皇帝拉起林静芝的手,亲手放在了她的手上,“静芝,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只是当日那种情况,众人都看着呢,朕不得不罚你。况且巫蛊之术乃是被禁之物,朕才让你禁足半年,也只是意思一下罢了。” 皇后双手接过凤印,只罚了我禁足半年?那不过是因为你心中有所怀疑罢了,若是真有人能威胁到你,谁能多活一日?!这如同冷宫般的五个月,还不够让我看明白吗?这样想着,皇后笑的端庄极了,“皇上对臣妾已是网开一面,臣妾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半点怨言?”主动把手伸在空中,笑着嗔道,“皇上,这么久没见臣妾,您不拉着臣妾的手?” 帝后携手走出承乾宫,一片情深。 第31章 四月末,民间广招兵士,五月一号,出兵北境! 出兵那天,皇上亲临战场,鼓舞士气,皇后随行。 林将军见皇后精神饱满,面色红润,战场出征,更显激情。 在帝后的鼓舞下,二十万大军出了城。 这些军士们,最大的已经年过半百,最小的刚满十岁。 可是,每个人出去,都是激情满满。 沈清轩,也在其中。 军士们出征之后,起码也要半个月才能传来消息,所以后宫之中恢复了正常生活。 只是,这正常的生活,也是风起云涌。 皇后重新掌权,宫里的太监宫女又重新找准了风向,转头开始拍皇后的马屁。 这宫里就是这样,迎高踩低,见利忘义。最多的,就是这种随风倒的墙头草。 陈淑妃在宫中的待遇一落千丈,从吃食到她的命令的执行程度,都变的完全不同了。 甚至,昨天陈淑妃想要加吃一碗普通的羹汤,都是等皇后的东西做完了,才下锅给她做的。 其实,这就是陈淑妃一直以来的待遇,和以前皇后在时,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人啊,就是这样,过完了富贵的日子,再回去过贫穷的日子,有几个人能安然处之呢? 不过,就算陈淑妃再想扳倒皇后,她也不会现在动手。皇上正是用人之际,这时候,只要林静芝不谋逆,那么,什么罪都扳不倒她,反而会惹来一身骚。陈淑妃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她在等。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在等,等从遥远的北方传来战报。 五月中旬,第一份战报传来。 皇上看了战报,大怒,气的他直接推倒了他的案牍! “蠢货,蠢货!竟然连北方的蛮夷之族都打不过!真是蠢货!” 战报很简短。 和蒙国已交战三场,胜一拜二。 青单已失,目前已退守嘉陵。 虽然皇帝骂了众将军蠢货,当晚,还是给出征战场的各位将军的家属赐了东西。 这些,都是皇后要求的。所以即使林静芝不是林将军的女儿,他们也尊敬爱戴他们的皇后。 不过,就在战报传来两天后,皇后病倒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齐刷刷的聚集到了承乾宫,争先恐后的为皇后医治。 皇后病倒了的同时,长春宫的桂嬷嬷也病倒了! 长春宫近来一直都十分平静。 不知郑常在是怎么回事,虽然以前和桂嬷嬷摩擦不断,可自从过了年,就开始修身养性,除了皇帝传唤,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西偏殿憋了五个月! 而且,就算有的时候桂嬷嬷上门挑衅,也都被郑常在给不痛不痒的推脱掉。 所以长春宫的众人过得十分清闲。可是,桂嬷嬷一病,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 烧水的烧水,生火的生火。大家都等着莲掌事从皇后宫里请一个太医过来,到时候太医开好药就可以直接入锅熬药了。 可是,莲掌事是一个人回来的。 进屋摸了摸桂嬷嬷的头,还是这么烫!心疼的亲自给桂嬷嬷换了头顶降温的白布,莲掌事又走出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去承乾宫,而是直接去了钟粹宫。 她一个掌事宫女无法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请来太医,难道,淑妃娘娘亲自过去,还不行吗?! 出人意料的是,陈淑妃回来的时候,铁青着脸,竟然也是一个人! 莲掌事和陈淑妃进了屋。 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陈淑妃摸摸母亲滚烫的额头,“皇后娘娘病重,凤体要紧,其他闲杂人等,皆要等皇后凤体康健,才可诊病!” 母亲高烧不退,又无人诊治,陈淑妃几乎要落下泪来,“莲,要不你再去太医院看看,问问有没有学徒能来给母亲诊治一下的!” 莲掌事答应一声,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莲掌事领着一个学徒过来,摇摇头,“学徒们,都争着在皇后面前露脸。其他没去的,都是只看了几本医书,连药材还没认全的。这个,是唯一一个没去太医院凑热闹的。” 陈淑妃站起来,客客气气的说,“辛苦你了,能麻烦你给嬷嬷看看吗?” “娘娘客气了!”那学徒长得瘦瘦小小的,还穿着破旧的麻衣,看着家里条件就不好,可是难得的是,他还不去皇后面前去讨赏,即使他很穷。 走到嬷嬷身边摸了脉,眉头皱了起来,仔细摸了半晌,放下她的手臂,“微臣才疏学浅,实在不能摸出嬷嬷到底因何发病。不过,根据嬷嬷的症状,我治不好嬷嬷,却可以先将这病拖延一二,只是也只能拖个一两天左右让她暂时退烧,再多了,微臣也就无能为力了。只盼,皇后娘娘凤体能够早日恢复。否则,这宫中人一旦生病,也只能等了。” “那就麻烦你给开一点药吧。”陈淑妃感激的亲自端来纸墨笔砚。 学徒开了一个方子,“只抓两副药即可,这药没什么调理作用,只是有助于降温,吃多了,反而有害。切记,只能吃两副,老人家身子弱,绝对不能多吃!第三天,你们也不用来找我了,我是真的才疏学浅,医治不了。请太医,才是关键!” 莲掌事亲自送了学徒出门,又去抓药。 这药果然有效,才吃了药半个多时辰,桂嬷嬷的烧就退了。 可是第三天没有药了,桂嬷嬷又发起烧来。 这次,那学徒来诊了病,却说什么也不肯开药了,“桂嬷嬷这病症,有几种原因,我若是开错了药,可能就要白白送了她的性命!如今她虽是病了,可也总比,吃了我的药,变得更严重了强吧!”学徒拿好医箱,“淑妃娘娘,微臣实在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不过淑妃娘娘,您就一直给嬷嬷用温水降温,这法子,还是有用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陈淑妃也不能再挽留,送走医徒,吩咐人打来清水给桂嬷嬷降温。 莲掌事亲自守在皇后宫外,只要皇后病情好转,就立刻拉太医过来。 两天之后,皇后病情终于好转,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得知桂嬷嬷也病了,在等待太医,连忙随意指了一个守在她床前的太医,“你,去给她看看。” “臣领旨!” 莲掌事终于请来了太医! 胡太医拈了拈胡须,慢条斯理的说,“桂嬷嬷这病,恐怕是因为有事郁结于心才导致的。开始问题也不大,这后来,你们用了什么药?” 莲掌事将方子递了过去。 胡太医慢慢的看了,“妙,妙啊!这开方子的人很明显没看出来嬷嬷这病是因何而起,故此没敢开治病的药,却开了这么一副各方面都极其均衡调和的方子,治病无用,拖延一下病情倒是不错。只是这用料过猛,老人家不是很适合用,不能多吃。” 抬起头来问,“这药你们吃了几副?” “只吃了两副。是一个学徒开的。” 胡太医点点头,“那她这病,就是生生拖出来……”说到一半,闭口不言了。 莲掌事心中愤怒,也不说话。 摇了摇头,胡太医拈起胡子,“这病本是小病,只是老人家发烧时间长,整个身体如今都是弱的,脉相若有若无。若是调理,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这还是短的,若是老人家是不易受药的体质,恐怕调理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 “你开药就好了。”陈淑妃说完,莲掌事递上笔墨纸砚。 胡太医接过来,用小楷在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整整一页纸。 吹干上面的墨迹,递给莲掌事,“你就照着这方子先来五副药,等嬷嬷吃完了,你再来找我,我给嬷嬷重新摸脉,再开方子。” 莲掌事接过来,犹豫了一下,开口,“只是皇后娘娘如今病情虽然好转,可身边也是需要人的,我怕太医您这几日会比较忙,不知……” 胡太医笑了一下,“淑妃娘娘您多虑了。老夫并非攀附权势之辈。只是皇后娘娘是国之母,秉承我大周国一部分的国运,她能康健,我大周气数才会更旺盛。况且臣虽不才,却是太医院首席院判,有臣在,也对皇后娘娘的病情有更大的益处,故此臣谢绝一切问诊,专心为皇后娘娘诊病。不过既然如今皇后娘娘已经发话,况且臣也的确接下了这个病人,又怎么会半途而废?臣不才,祖上传下来的医术虽然没能精通,可臣祖上流传下来的家训医德,臣却是铭记于心的。”说着拘了一礼,“有什么问题,姑娘尽管找我便是。” 莲掌事喜之不尽,连忙感谢,亲自送胡太医离开。 胡太医离开前,忽然停了一下,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那个学徒叫什么名?这孩子资质不错,老夫还缺一个继承衣钵的人啊!” “奴婢只知别人都叫他小七,其他倒是不知道了。” “好,那就谢谢你了!” “大人客气!” 皇后娘娘的病情本已好转,可不知怎的,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又加重起来。 太医院众太医又聚集在皇后处。 所以当五天到了,莲掌事去皇后宫里找太医院院判胡太医的时候,胡太医没有出来,而是出来了一个小医童。 莲掌事站在胡太医的房门前,小医童堵住了门。 第32章 “你来找我家大人有什么事?”小医童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说话语气很冲。 莲掌事陪着笑,“我们宫里的主事嬷嬷病了,能不能请你家大人给我家嬷嬷诊治一下?” 药童摇摇头,“不行,我家大人吩咐了,他正在为皇后娘娘诊病,现在不给别人看病。” 莲掌事点头,“不过你家大人也说过,既然已经为我们嬷嬷诊病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所以他说我可以来找他问诊。” “我家大人?我家大人说你可以问诊?那好,有我家大人的手信吗?” 莲掌事一愣,“没有。” “那,可有我家大人信物?” “没有。 “我家大人的令牌? ” 还是摇头。 药童傲慢的挑起眉头,“既然你什么都没有,你怎么说是我家大人允许的?” “你家大人自然是说过这句话,不然我怎么能让你去传话呢?他要是没说过这句话,就算你进去回禀了,他也不会来的。我又何必在这费这个功夫?” “恩,”药童点头,“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我家大人吩咐我了,皇后娘娘病情好转之前,任何人都不见。” 莲掌事又耐心的说,“但是你家大人说了,允许我来这问诊!” 药童点头,“那你有我家大人的书信?手令?令牌?” 莲掌事:“……” 和宫里笑里藏刀的人交往惯了,这次遇上这么一个家伙,莲掌事竟然生出一点挫败感来。这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甭管你有什么道理,只要没有这三样东西,通通不行! 莲掌事拿出淑妃娘娘给她的腰牌,对着那小药童说,“你认得这块腰牌吗?” 小药童摇摇头,“不认识。” “这是宫里的淑妃娘娘的腰牌,知道吗?” 点点头,“知道。” “淑妃娘娘也是宫里面正经的主子,现在淑妃娘娘要请太医,你让开行吗?” 摇头,“不行,我家大人说了,他只给皇后娘娘看诊,不是皇后娘娘一概不行!” 莲掌事“……” “这不是桂嬷嬷身边的莲掌事?你来这是?”皇后身边杜若姑姑走了过来。 莲掌事心里一沉,杜若在这,她能请走胡太医吗?可是,她必须要请走胡太医!她必须啊! “杜若姑姑好。” 杜若点点头,回过去对小药童说,“你进去看看你家大人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小药童答应一声就进屋了。 ”你说吧,有什么事情?” ”杜若姑姑,我宫里桂嬷嬷病了,之前已经找过胡太医问诊,那时候,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胡太医过去的。胡太医让我五日后过来,所以如今我来找胡太医问诊。” 杜若脸一沉,我们娘娘还生着病呢,你来我宫里借太医? “我家娘娘如今,也在病中,若是别的事情我是可以帮忙的,只是这件事,对不起,就算胡太医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杜若姑姑,给我宫里嬷嬷问诊,也耽误不了一会,一会的时间,我自然将胡太医完整的给你送回来!”莲掌事见杜若这么坚决,也急了,桂嬷嬷,还等着她救命呢! 杜若冷笑一声,“若是就这一会,我家娘娘病情加重呢?!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这是陈淑妃的手令,她下令叫奴婢请走胡太医的。姑姑你一个宫女,何苦违背主子的意思?” 杜若见莲掌事竟然以势压人,顿时怒了,她家娘娘才刚病,就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陈淑妃?陈淑妃和我家娘娘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桂嬷嬷只是陈淑妃的母亲!我告诉你,今日,这胡太医,你是请不走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办?莲掌事急得眼圈都红了。 “姑姑,你就让我请走胡太医吧,之前嬷嬷就是因为没人医治,这才病重!如今再不医,我怕…我怕……”说着,莲掌事就跪在了杜若面前。 杜若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一想到自家娘娘同样也是面色苍白,高烧不退。 医生说,这都是因为皇后娘娘心中积郁太深,吃穿用度又实在太差,导致娘娘体虚,才会生这场大病。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桂嬷嬷和陈淑妃,自家娘娘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她们才是罪魁祸首! 这样一想,杜若又狠下心来,吩咐侍卫,“皇后娘娘静养中,闲杂人等太过吵闹,把她请出去!” 话音一落,就有两个侍卫过来拖莲掌事下去。 莲掌事急得哭了起来,边挣扎,边大声喊到,“胡太医!胡太医,你不是答应过要给我家嬷嬷诊病吗?胡太医……” 莲掌事还是被拖走了。 正在查看医书的胡太医抬起头来,往外面看了看,问小医童,“外面怎么了?” 小医童一边磨墨,一边说,“一个宫女要找你问诊。” “哦,近日没空,一律推了。”说完,隐约记得今日好像有一个看了一半的病人该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边想着,边翻开医书,不一会,又沉浸在医术的世界里,忘了外面的一切。 莲掌事无法,又跑了太医院一趟,叫了上次那个学徒。 那学徒还真是天资聪颖,参考了胡太医开的药之后,果真开了药出来,桂嬷嬷的身体,虽然缓慢,却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陈淑妃的贴身宫女宁诗见桂嬷嬷好了起来,就向陈淑妃磕头,求大夫能帮她妹妹看看,可是陈淑妃拒绝了,因为那个时候桂嬷嬷也正需要大夫,身边绝对不能离开人。 五月末,皇后娘娘的病终于好了,剩下的,只是调养了。 桂嬷嬷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整个人这大病一场,又老了几岁。 某个宫殿里。 莲掌事跪在地上,叩了一个头,“若是能换得她的健康,奴婢,愿意!” 五月三十日这天,皇帝收到了第二份战报,这份战报,喜忧参半。 战报上说,我军和蒙国又交战了三次,青单已失。 这是忧。 蒙*队如蝗虫过境,抢了城池里一切能吃的和值钱的东西。 好在城破之前,民众已经进行了转移,所以蒙*队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半座空城,蒙*队抢走的东西虽多,到底没有伤多少人。 而喜的事情则是,当战局陷入胶着之后,蒙国物资匮乏,明显后勤无法供应,所以未打几日,蒙国抢得了他们需要的粮食,就撤军了。 所以青单和北沐等地,又被我大周军队夺了回来! 皇帝坐在御书房看这份战报,心里到底还是很不舒服。 当初是为了扬我国威才出兵打仗的,如今虽然收回了城池,却是因为人家不想和你打才撤的兵,这不但国威未扬,反而让他颜面扫地! 这事,林府办的太差! 朕当初就是听信了他们的话,这才出兵的,结果就落得这么个结果。 且不说皇上心中是何想法,陈淑妃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却是抚掌而笑,皇帝最好面子,这次林府建议出兵,却只得这么一个结果,想必皇上心中也有不满。 走出房门,她的四个贴身宫女正在门口闲聊,“流诗,开始吧!” 流诗眼前一亮,“是,娘娘!” 其他人一片茫然,不知道要开始什么,但是也都知道,娘娘不说,必定是不能告诉她们的,所以尽皆低下头去。 宁诗,就是那个求娘娘救她妹妹一命却被拒绝的贴身宫女,也安分的把头低了下去。 六月一到,天气就开始热了起来。不管别人如何,这么热的天气,挺着大肚子的郑贵人,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她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好养胎,她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有懂医术的大夫先尝了才行,她身边的衣食住行,花草树木,也都有大夫每三日检查一次。 郑贵人,真的非常非常谨慎。 所以当莲掌事偶遇了郑贵人身边的宫女红锦端着郑贵人今日的药膳的时候,红锦几乎下意识的挡在莲掌事身前,“莲掌事!” 行了一个礼,“莲掌事怎么在这?若是无事,我家娘娘还等着我去送今日饭食呢。” 莲掌事好奇的向后面瞧了一眼,“这就是御膳房专门为郑贵人做的药膳?”想要走过去,却被红锦挡住。 “莲掌事,您还是不要碰了,您自然不会做什么不好的,可是万一我们贵人吃了之后,有点什么头疼脑热的,冤枉您就不好了,是不?” 因为郑贵人药膳种类丰富,所以共有二十个小太监端着膳食和餐具,队伍极长。 此时莲掌事和红锦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莲掌事从红锦身侧经过,也从端着膳食的小太监身旁走过。 红锦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但是,一直走到,快到队伍的末尾,莲掌事也没有什么动静。 红锦心里一松,也许她真的只是路过呢! 正想着,莲掌事突然加快脚步,走到倒数第三个小太监那里,一把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红锦面色一变,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口中喊到,“莲掌事,你可不要糊涂!” 第33章 莲掌事向里面看了看,“原来是鸡汤,”回头冲着红锦笑,“我只是好奇罢了!你若紧张,我这就放下。”说着,又把盖子盖上。 向后看了看,见后面两个小太监端的是餐具,一个小太监端的是玉箸一双,食盘一个,另外一个小太监是汤匙一把,羹碗一个。 走到最后一个小太监那,手掠过羹匙,拿起那碗,“呦,这碗都是专用的啊,这还镶了银,真是心思精巧!” 回头,见红锦面无表情的盯着她,放下碗,“得了,我在这看你也不放心,那你们走吧,等以后有机会我再研究这碗,你们走吧!” 红锦行了个礼,转身,“走。” 太监们端着药膳往郑贵人那走去。 到了启祥宫,红锦把路上发生的事情都和郑贵人详细的说了。 所以当大夫做了常规检查之后,又单独把那盅鸡汤拿出来检查又检查,查了三遍也没什么问题。 大夫又拿起被莲掌事碰过的碗,先是放了清水进去,碗里镶的银没有变色,又在里面不知倒了什么东西进去,还是没变化。最后大夫又亲自尝了,味道也没问题。 大夫又反复检查了三遍,都没有问题。 这才吩咐宫女,把餐具拿下去好好洗洗,可以吃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使郑贵人防范的如此小心翼翼,大夫检查的如此尽心尽力,吃了这顿饭,郑贵人,还是小产了! 幸亏,郑贵人的预产期是六月二十多,今日是六月一日,只提前了半个多月,那新生儿,也只是身体弱了一些,其他的,倒还健康。 顺昌四年六月一日,和怡公主楚熠降世。 这个深受其母妃以及未来皇上皇后影响的公主,未来,也招了一个女驸马,又流传了另外一段佳话。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 今晚,公主降世之后,皇帝大怒! 因为太医说的清楚明白,郑贵人这是吃了药,才导致的小产! 竟敢谋害皇嗣!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 出了这种事情,整个皇宫都跟着折腾。 墨色一听说启祥宫郑贵人小产,愣了一下,“墨梅,你可打听清楚了?的确是小产了?” 墨梅肯定的点头,“定然错不了,就是小产了,据说,生了一位小公主。” 已经脱了衣服在被子里准备睡觉的墨色一个机灵,按耐不住,起身从被子里爬出来,换上宫装,“墨梅,这是一件大事!一场腥风血雨又要来了!你要保持消息的灵通,但是,千万注意,无论任何事情,都不要把你自己卷进去!” 说着,墨色拿了一件披风就往外面走。 “诶,姐姐,你去哪啊?”墨梅奇怪的问道。 墨色把披风披在肩上,打开门,头也不抬,“我去你苏夜姐姐那,我不放心。” “可是,姐姐,你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去啊?!”墨梅见墨色已经走出去,连忙喊到。 墨色消失在黑夜里,远远的,她的声音传来,“情况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自己注意,我走了!” “那你自己小心啊!” 这次,墨色已经走远了,所以没有回复墨梅。 因为启祥宫的事情,如今这宫里人人自危,所以此刻的路上,寂静无声,在这样的夜里,谁若是出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所以一路上,墨色畅通无阻的走进了承乾宫,承乾宫里更是安静一片,仿佛在静静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又仿佛,承乾宫是在夜里安安静静沉睡的野兽,只等着有人唤醒它,它就会择人而噬。 摸着黑走到了苏夜的房外。 墨色敲门时,苏夜正在慢慢的梳头。 敲门声响起,苏夜手一顿,怎么可能这么快?! 深呼吸,做好了准备,苏夜打开房门,一愣,“墨色?你怎么会过来?!” 墨色推着苏夜进屋,转身把房门锁上。 “苏夜,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墨色带着一点恼怒,带着一点焦急,又带着一点担心。 苏夜淡笑着,“你明白我的心吧,墨色,不想跟你说,是因为怕失败啊。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怕连累对方,你知道的。” 墨色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打压下来,“那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啊……” 苏夜轻轻拥抱墨色,拍拍墨色的背,“不用担心,我参与的不多,我不是最关键的人物。”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苏夜坐在凳子上,拿起胭脂,在脸上开始涂抹。 白色和红色的胭脂在她的脸上慢慢晕开,没有几下,苏夜倾城的容颜,就被一层又一层的脂粉覆盖。 苏夜动作缓慢的化妆,“墨色,等成功了,我都告诉你。” 墨色在苏夜身旁坐下,看着苏夜一点点变得难看,“阿夜,你觉得,你们能成功吗?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苏夜点头,“我知道,不过上次,她不是也掉进了我们的坑里面。” 墨色皱眉,“上次是上次,苏夜,上次只是因为陈淑妃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她曾经跌倒在她身边的人那里一次,你认为,她还会跌倒第二次吗?!” 苏夜也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墨色握住苏夜的胳膊,“阿夜,你以前是自己住单间吗?” 苏夜一愣,悚然色变,“她早就开始怀疑我了?所以这次出来,我才分到单间!这不是因为我对她的不离不弃,只是因为她在怀疑我?!” 又摇摇头,“不会的,墨色,就算她怀疑我,我们的计划也不会失败的,我有信心。” 苏夜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和这次计划没有直接联系,她就算怀疑我,从我这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墨色沉默一下,心里到底不安。 在那发了一会呆,墨色一直在逃避的某种方法却突然袭上心头,怎样也挥之不去。 墨色咬了咬唇,阿夜,怎么办,我要提出来吗?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啊!我会,我会很后悔的吧?! 可是,可是,你若是出事,我会更后悔的吧! 阿夜,我的实际年龄比你大的多,也要比你成熟,所以这个决定,这个关乎我们两个的决定,就由我来帮你下吧。 阿夜,你若怪我,你就怪我。 闭上眼睛,声音里有着很深很深的寒意,“阿夜,你是不是要面见圣上?” “是啊,怎么?” “苏夜,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苏夜狐疑的看着墨色,动作却毫不迟疑,点了点头,“墨色,我爱你。” 爱,爱啊,阿夜! “那好,苏夜,我求你一件事,请你,求你,拜托你,一定要答应我!”墨色一字一顿的说。 苏夜突然就感觉毛毛的,“墨色,你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啊?” 墨色紧紧盯着苏夜,“你答不答应我?!” 苏夜皱着眉头,“墨色,到底是什么事?” “苏夜,你若是喜欢我,你就先答应我。”墨色却只是重复这一句话。 苏夜也盯着墨色,可是墨色毫不退让,也凝视她。 终于还是苏夜让步了,她说的有气无力,“好,墨色,我答应你。” 其实也没那么多好纠结的,你的要求,我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墨色却还是不肯放过她,“苏夜,我要你,以你对我的爱发誓,你发誓你会同意我的要求。” 苏夜站起身来,也拉着墨色站起来,拉着墨色的手,“好,墨色,我答应你。我以我对你的爱发誓,”说着,把墨色的手放在她自己的心上,“你的要求,我会答应。” 墨色有些不舒服的抽出自己的手,才能逼着自己狠心说出这句话。 她说,“苏夜,我要你,不化妆,以你本来面目去见皇上!” 墨色说的十分平静,好像这是一个十分正常的要求。 苏夜却“刷”的抬头,她死死看着墨色,“你,你说,什么?” 狠狠把墨色推在墙上,苏夜贴近了墨色的脸,她的眼睛都是红的,“墨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咬牙切齿,“他会纳我为妃!会纳我为妃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这是我一直害怕的事情啊! 这就是我一直逃避的啊! 可是,相比让你死去,我更想要一个活着的,有血有肉的你! 就算,就算你在别人的怀里! 墨色闭上眼睛,才能不看见苏夜含泪的眼,才能狠下心来,“你说过,你会答应我!”墨色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不像是说出来的,而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眼睛里含着泪,苏夜不能控制的狠狠抓住墨色的肩膀,“墨色,你好残忍!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墨色说完那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她连说话都是虚弱无比,“苏夜,就当是吧,就当是我真的这么残忍吧!” 苏夜呵呵冷笑两声,放开墨色,“墨色,你不就在乎这条命吗?你不是不在乎我的心吗?好,好,你不在乎是吗?” 苏夜后退着一步步远离墨色,直到退到了床边。 手在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来,看着墨色,“墨色,你不是就在乎我这条命吗?你不是不要我的这颗心吗?!你不要,那我也不要给你看看!” 说着,举起匕首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心扎了下去! 第34章 墨色的心几乎揪成了一团!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墨色几乎是瞬间就扑到了苏夜身边,顺着惯性用力一撞,苏夜手里的刀子只是划破的苏夜的衣服! 两个人在床上摔成一团。 墨色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抱住苏夜,“阿夜,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 苏夜冷笑一声,任墨色在她身上,“你都可以不要我,我为何不可以不要我自己?!” 墨色抱苏夜抱的更紧了一些,“我没说我不要你!我要你,阿夜,我当然要你!” 苏夜又是一声冷笑,“你要我?你怎么要我!亲手把我送给别人?!” 墨色哭的更凶了,“那也只是暂时的啊!阿夜,我怎么可能放弃你!你是我的!我是在乎你的身体属不属于我,可是,如果保住你的身体我就要失去你,那苏夜,我不要完整的你,我要你的灵魂!阿夜,我要你爱我的灵魂!我要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爱我!”说着话,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墨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苏夜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抚摸墨色的背,帮她顺气,“我们不一定会失败。” 墨色更加委屈了,哭的可怜巴巴,“那我也不要你冒一点点风险!” “那你也不能逼着我,把我给别人。墨色,我做不到!”苏夜看着墨色,说的很认真,“我真的做不到!” 墨色没有说话,深深地呼吸一会,恢复了冷静,站起身来,“好,苏夜,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逼你,”转身离开,打开房门,没有回头,清冷的月色下,墨色站的笔直,她的声音也是清冷无比,“苏夜,你记着,你明天若是死了,我后天,就爬上他的龙床!我会给你报仇,可是,我不会记得你的,我会努力忘记你,苏夜,你在我的生命里,什么都不是!你要是在乎,就活下来!活下来看着我,看住我!” 说完话,墨色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夜一个人,在没点灯的夜里,沉默良久。 在墨色和苏夜在纠结争论的时候,启祥宫也没能安宁。 因为郑贵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未出门了,所以这次的郑贵人小产的问题,必定出在衣食住行之上,尤其是,今日莲掌事的举动。 所以首先检查的,就是那日郑贵人的吃食。 结果查来查去,问题竟然还是出在餐具上! 那日,莲掌事的手并没有碰到汤匙,而是越过汤匙拿起了碗,所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碗上。 却没想到,那只是障眼法,原来莲掌事真正的目标竟然是汤匙! 红锦知道了结果之后,满腔怒火都化为了自责,原来竟是她的判断差一点害了郑贵人——她回去之后,只和郑贵人说起了碗的事情,汤匙她连提都没提,所以大家才连怀疑都不曾有过。 好在如今已经找到了下药之人,郑贵人还没什么事情。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此时夜已深,侍卫将莲掌事收监关押好,没敢去打扰皇上。 楚常在担心的一夜未睡,所以起来的格外的早。 起床后在养心殿等了许久,皇上终于起床了。 楚常在一夜未睡,此时跪在地上,双目通红,面色苍白,还有些摇摇欲坠。 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求皇上为我姐姐郑贵人申冤!求皇上为那还未出世就被人嫉恨的公主做主!” 皇上亲自扶起楚常在,“你先起来,这件事,朕自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去,胆敢谋害皇嗣,这种人,绝对不可姑息!” “福子!” 太监总管连忙过来,“皇上?” “郑贵人的那件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福子连忙回道,“回皇上,那下药之人已经找到了,现在正被侍卫关押着呢,就等着皇上您来下旨了。” 皇上点了点头,转身到椅子上坐好,又吩咐人给楚答应赐座,“把人带上来吧,朕要好好问问,究竟是谁,竟敢谋害皇嗣!” 过了一会,就有几个侍卫押着莲掌事走进来,红锦则跟在一旁。 “奴婢红锦,郑贵人贴身宫女,求皇上为郑贵人做主!” 皇上点点头,“恩,你说吧。” 红锦转过头,盯着莲掌事,“皇上,郑贵人自有孕以来,一直以皇室血脉为重,生活中处处行事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十月以来,虽然郑贵人和奴婢们都战战兢兢度日,可是总还算熬过来了!可是!” 红锦恨恨的指着莲掌事,“昨天,奴婢端着贵人的药膳和她偶遇,她就非要打开我家贵人的药膳看!奴婢身份比她低,无法阻止这个女人!” 红锦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生食其肉,“后来,后来她就拿起贵人用的餐具!奴婢要阻止也来不及!谁想到,这个人心思这么歹毒,假意拿起碗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却把药下在了汤匙上!我家贵人,就是因为使用了那个汤匙才会小产的!” 皇上还未说话,楚常在就按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莲掌事面前,揪起她的衣服,“红锦说的是不是真的?!真是你下药害我姐姐?!”一把把她推到地上,“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亏我还觉得长春宫只有你一个好人!”楚常在气的绕着莲掌事走了两圈,“我真是瞎了眼!” 楚常在跪在地上,“皇上,求您为我姐姐做主!” 红锦也跟着跪在地上,“求皇上为郑贵人做主!” 皇上点点头,“你说,是谁指使你做这种事情的?!” 红锦本来就又气愤,又自责,所以说话也不客气,“还能有谁?!莲掌事对待桂嬷嬷那是跟对待自己亲娘似的,桂嬷嬷又是陈淑妃的亲娘!所以莲掌事必定是为陈淑妃办事的。况且本来这宫中就只有陈淑妃育有皇子,除掉贵人腹中胎儿,对陈淑妃只有利,没有弊!皇上,这些如今都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求皇上您做主!” “陈淑妃?” 楚常在磕头,“皇上,姐姐九死一生生下公主,如今她还卧病在床!臣妾和姐姐不求其他,只求一个公道!” 皇上点头,“不必担心,今日之事,朕必定调查到底。福子!” 福子低头,“在。” “传淑妃和桂嬷嬷!” “是。”答应一声,福子走了出去。 不一会,陈淑妃和桂嬷嬷相继而来。 行礼之后,跪在一旁。 “皇上,不知您叫臣妾清早前来,是有何事。” “淑妃娘娘,你别穿着明白装糊涂!莲掌事下的毒,不是你指使的?!” “你是谁?” “奴婢郑贵人宫中红锦!娘娘您不要转移注意,你告诉我,我家娘娘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红锦出声,毫不客气。 “淑妃娘娘,这药,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楚常在也出声询问。 淑妃行了一个礼,“我和郑贵人妹妹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 红锦冷笑一声,“这宫中谁不知道,只有陈淑妃你育有一子,我家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因为威胁到了你的位置,才会引起你的忌恨!她的孩子不保,这宫中就只有一个皇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淑妃娘娘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还需要我来说破吗?!”红锦也是豁出去了,若不是她没能拦住莲掌事,若不是她的判断出现失误以至于无人检查汤匙,她家贵人也不会受这种苦。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她家贵人找回一个公道来! 陈淑妃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冤枉!难道楚答应和这个宫女,就凭着这两条猜测,就要给臣妾定罪吗!皇上,臣妾冤枉!” 陈淑妃回头看莲掌事,“况且,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证!皇上您为何不听听她是如何说的?!” 说着,陈淑妃转过头对莲掌事说,“莲掌事,此事真的是你做的?!你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倒是说说,此事,到底是不是我指使你做的!” 众人的目光又刷的一下集中在了莲掌事身上。 莲掌事不紧不慢的磕了一个头,回答,“此事,的确不是淑妃娘娘吩咐我做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原来,竟然真的和陈淑妃无关? 可是莲掌事的下一句话,又让众人放下疑惑,“此事,是桂嬷嬷吩咐我做的!” 这不是废话!桂嬷嬷和郑贵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还不是为了陈淑妃! 皇上“啪”的把茶杯摔碎在地上,“竟然真是你们做的!好大的胆子!”皇上一挥手,“来人呐!” “皇上!”陈淑妃磕头,“您就只凭她的一句话就要定臣妾的罪吗?!” 皇上,你真是好狠的心!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位置吗?!枉我伴你多年,助你良多,你竟然连听我分辨一下的耐心都没有!就是猫啊狗啊的也会陪伴出感情来吧!可是,对你来说我就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人,猫狗都不如! 泪如雨下“皇上,请容臣妾分辨!” 第35章 皇上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那你说吧。” “皇上,莲掌事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莲掌事是臣妾的人!可是明知道她是臣妾的人,臣妾还让她这么大张旗鼓的去下药,臣妾不是自找怀疑吗!再者说,若真是臣妾让莲掌事下药,可见,莲掌事必然对是臣妾十分放心的人,那必定是心腹了。若是臣妾的心腹,她又怎么会招供的如此痛快!”陈淑妃指着莲掌事,“既然你招供如此简单,想必你不是真心对待我!你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说,是谁让你陷害我的!” 此言一出,莲掌事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雪白,激烈的反驳,“没有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 莲掌事说完立刻捂嘴,说漏了!她应该一口咬定是陈淑妃指使的,而不是改口。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出来,这其中确实有猫腻! 这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莲掌事对待桂嬷嬷那真是跟自己的亲娘一样,谁想到,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说吧,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 红锦更是气愤,”你不但害我家娘娘,还要陷害淑妃娘娘!”跪在地上磕头,“皇上,这样问,她肯定不会招的!” 桂嬷嬷连忙阻止,“她会招供的,就不要行刑了吧!”对着莲掌事说到,“你就说出来是谁指使你就行了!何苦受那个皮肉之苦!” 莲掌事向桂嬷嬷叩了一个头,嬷嬷,您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了! 莲掌事咬着牙,“此事就是奴婢一人所为,并无人指使。” 楚常在走到莲掌事身边,小声说到,“你说,是什么人做的?!我知你自己必定不想这样做!一定是有人逼你!你说出来,我就保你不死,如何?” 莲掌事露出一个笑容,“我何德何能能得常在如此厚爱!只是,此事确是我做的,于旁人无关!” 楚常在气的一转身,“我也不管你了!” 皇上挥挥手,就有小太监拖着莲掌事下去了。 正在众人等着消息的时候,福子公公进来回禀说,一个小宫女请求面见皇上。 ”谁?一个小宫女?” 福子点头,”那小宫女说,她知道是莲掌事做的这件事情,又知道淑妃娘娘被传唤过来,怕冤枉了淑妃娘娘,十分不安,实在过意不去。她说她知道谁才是莲掌事背后的人!所以如今冒死进言!” ”好!”皇帝大声说道,”快传!” 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先行了一个礼,见陈淑妃正好好的跪在那,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她来的晚了,皇上冤枉了好人。 ”皇上,奴婢皇后宫里的小宫女小凌。奴婢刚到皇后宫中时,有一次去出恭,见到莲掌事偷偷进了皇后的内殿,她当时小心翼翼,明显是要避开众人耳目!” 陈淑妃连忙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必是莲掌事无疑?” 小凌回到,”不会错的,而且那日不止奴婢一人看见了,同奴婢一同出恭的一位二等大宫女阿夜也看见了!” ”皇上!”陈淑妃转身对着皇上,”臣妾不求其他,只求一个清白!” 楚常在也跪下来,”求皇上主持公道!” ”又是皇后?”皇帝大手一挥,”传皇后和那个二等宫女。” ”是!”福子答应一声,在小宫女那里问明白那二等宫女身份后,出门宣旨去了。 皇后先到了养心殿,她步履徐徐,不紧不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点点头,“你坐在一旁等候。”也只有皇后,才有如此雍容的姿态! 过了一会,几个太监领着一位身穿二等宫女服的宫女过来。 她一进屋。众人皆惊,“这是谁?竟然长得这样美!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吧!” 那宫女只是往那里一站,那处天地仿佛都不一样了。 原本皇后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可是,众人回头看看皇后又看看那宫女,身穿华服的皇后,竟然被一个穿着宫女服的宫女比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相信! 见了那宫女,皇帝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大踏步亲自起身相迎,“怎么是你?” 苏夜行礼,“参见皇上。” 苏夜礼才行了一半,皇帝已经亲自扶起她,“你是朕的救命恩人,就不用行礼了!” 转身,见皇后在那坐着,仪态还不如一个宫女,不耐烦的挥手,“皇后,今日有人告发于你,陈淑妃都跪在地上,你也去跪着吧。” 这就是皇上!这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皇后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来,起身,跪在地上。 皇上又吩咐,“来人,搬个椅子过来,”对苏夜说,“你伤还没好,你的伤是为朕受的,朕特许你坐着回话。” 苏夜犹豫了一下,没有推辞。 不管怎样,她如今素颜而来,这场战斗不管谁输谁赢,她都算是跟淑妃和皇后撕破了脸皮。 所以也不必顾虑那么多,况且以皇上今日的态度,她那日当真是赌对了! 安然的坐在椅子上。 皇上也坐在龙椅上,问那小宫女,“你说,你和她一起看见莲掌事进了皇后的內殿,是吗?” 小凌从苏夜进来就一直处在一种游离状态——这真的是夜姐姐吗,原来夜姐姐竟然长得这么美! 听见皇上问话,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是,那日就是奴婢和这位二等宫女一起看见的。” 皇上转过头来,问苏夜,“她说的可是真的?” 苏夜站起来,行礼,“是,那日我们二人要去出恭,撞见莲掌事偷偷进入皇后內殿。此事隐秘,当时我们二人丝毫不敢声张,只想着一辈子烂到肚子里。可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奴婢再不说却是对不起奴婢的良心了!所以奴婢二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合盘相告。” 此话一出,陈淑妃立刻向皇后发难,“皇后!如今,你还有什么可分辨的!莲掌事是你的人,确凿无疑。是我一直瞎了眼,才会相信她!”停了一下,“可是,可是就算你想用她来陷害我,你也不能利用郑贵人腹中的孩子啊!”说着,眼睛里已经有了眼泪,似乎马上就能掉下来,“那是皇上的血脉啊!那是活生生的两条生命啊!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楚答应也忍不住,走到皇后面前,“皇后,真是你吩咐莲掌事做的?!” 皇后看着楚答应,摇头,“此事,绝不是我做的!就算莲掌事进过我的內殿又如何?她进我內殿,就能说明此事我做的了吗!” 转头盯着陈淑妃,“陈淑妃,你在这里红口白牙的指责于我,是不是有些过了!你凭着莲掌事进过我的內殿,就能判断出此事是我做的?那她每日都进你的內殿,岂不是,你的嫌疑比我的还要大?” 陈淑妃冷哼一声,“那怎么能相同!她明面上是我的人,背地里却是你的人!” 皇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怎么知道她背地里就是我的人?也许,她就是为了让别人以为她是我的人,才故意进我的內殿的,陈淑妃,你说,有没有可能,恩?” 陈淑妃一顿,心一虚,马上又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还没等皇后开口说话,已经有太监来回话:“回皇上,那莲掌事,招了!” “招了?”红锦赶紧问道,“是谁?” 陈淑妃冷冷的看着皇后,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笑。 皇后则是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太监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请皇上允许奴才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讲清楚,因为莲掌事她不是自己亲口写下的供词,这所谓的招了,是奴才判断的结果。” 皇上摆摆手,“行,你说吧。” “是!” 太监跪在地上,“把那莲掌事拖下去之后,奴才先是用了比较轻一些的刑罚,没想到莲掌事嘴硬,不肯开口,于是奴才就用了酷刑。那莲掌事却真是一把硬骨头,死活不肯开口。直到后来,她晕了过去。” 太监停顿一下,继续开口,“她晕了,奴才就用水浇醒她,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她人已经糊涂了,就开始,开始念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 楚常在催道,“谁的名字?你倒是快说啊!” 太监一咬牙,“是,是皇后娘娘的名字……”赶紧跪下来磕头,“所有行刑的人都听到了,他们都可以为奴才来作证!” “哦?”陈淑妃看了皇后一眼,说的慢条斯理,“莲掌事喊的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名字?可是衷心,都这样了,还念着皇后娘娘!除了皇后娘娘的名字,她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太监“咚”“咚”不停的在地上磕头,边磕头边说,“奴才,奴才不敢说!” 皇帝挥手,“朕恕你无罪,说吧。” “是!” “她,她还说,这次陷害了陈淑妃,又能杀了郑贵人,就没人能威胁到皇后的地位了……她还说……” 第36章 太监还没说完,皇上已经一把摔碎了砚台。 那太监吓得赶紧又磕头。 皇上摔了东西,停下来,对着小太监喊到,“你快接着说!” “是……”小太监声音里都带了颤意,这真是说也不敢,不说还不行!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心一横,牙一咬,左右都是死,豁出去了! “莲掌事还说…还说……”闭上眼睛,不看皇上,啥也不想,梗着脖子喊到,“还说要帮着皇后娘娘把二皇子也杀了,让皇上断子绝孙!” “砰”…“乒”…… 皇帝一把掀了书案,东西乒乒乓乓滚了一地,“反了,反了!这真是反了!” 回头盯着皇后,“林静芝!你是要朕断子绝孙?!” 陈淑妃也爬到皇后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哭到,“皇后娘娘!你好歹毒的心肠!好狠的心!二皇子,他还是个孩子!” 楚常在跪在地上,“皇上,我不管别的什么事情,我只要给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她恨恨的看着皇后,“伤害我姐姐,我饶不了她!” 红锦更是不停的磕头,“皇上,我家贵人冤啊!” “林静芝,莲掌事已经招供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上!”福子又走过来,“皇上,奴才在皇后宫中发现了这个东西,太医说,郑贵人正是因为服了这个才小产的。” 皇上接过来打开一看,这竟是一张药方和一粒药丸! “好,好!林静芝!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谋害皇嗣,谋杀妃嫔!朕如今要废了你,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们林府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她一张脸一张脸的看过去。 她看见桂嬷嬷的脸,泛着青色,竟然一点也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想必桂嬷嬷是在心疼莲掌事吧? 你牺牲了可以为你赴汤蹈火的莲掌事,不过是为了除掉郑贵人的孩子,嫁祸给我。可是如今,孩子没除掉,而嫁祸于我?你现在就心疼了?待会,可有你疼的时候! 皇后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凌,小凌如今正一脸不忍的盯着她。 傻孩子,太单纯太好骗了!被人利用成这样还不自知?如今还有心思来担心我?还是想想,待会你要如何保命吧! 皇后最后才看向到了现在,还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面的苏夜。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在她宫中做了那么久的卧底,她都没发现过!要不是她被关禁闭时,这个女人和长春宫走的近了一些,她竟然发现不了!如今即使她们占据了如此优势,陈淑妃都得意忘形,她却还一如既往的冷静!这个女人,真是个难缠的女人! 好在,皇后心里暗暗想着,这个女人和陈淑妃也只是面和心不合! 看她的样子,分明是想自立门户!不过也是,陈淑妃何德何能能够控制得了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 最后,皇后把目光转移到了皇上的身上,行了一个礼,“皇上,此事实情到底怎样,还需调查!” “调查?还要调查什么?!调查你是怎样让朕断子绝孙吗?!” “自然不是。只是,臣妾有一个人证,她在几天前曾经告诉过臣妾一个阴谋,关于如何谋杀郑贵人的阴谋!” “皇后娘娘,您辩解这些又有什么用!您已经做下了这种事情,您再把它推到别人的身上,公道,也自在人心!”陈淑妃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出声阻止。 皇后娘娘说话不紧不慢,“陈淑妃又何必着急,难不成,你是怕我揭发这整个的阴谋吗?!”皇后干脆利落的转身,“皇上,臣妾有人证!臣妾请求传人证!” 皇上疑惑的看了一眼皇后,“传!” 一个小宫女被带了上来,先行了礼,然后跪在一旁等待皇上问话。 “诗宁?”陈淑妃看了那宫女一眼,这竟然是她的贴身宫女诗宁! 她怎么在这里?! 陈淑妃一个机灵,大意了,上次诗宁妹妹病重,求到她这里,想要太医给诗宁妹妹看病,当时因为桂嬷嬷也在病中,被她给拒绝了。 后来,她妹妹的病,好了没有?陈淑妃心里没底,诗宁不会背叛她了吧?!她可一点都没防着她! 皇后娘娘唇角蕴着淡淡的笑,“陈淑妃认识这个宫女吧,她可是你的贴身宫女!” “她是我的贴身宫女,不过……” 皇后打断了陈淑妃,“皇上,陈淑妃的贴身宫女曾经对臣妾说起过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虽然当时臣妾觉得人心不应险恶至此,但是还是去调查防范一番。而且当时臣妾也提醒过郑贵人,这个郑贵人自己就可以为臣妾作证。现在,就请皇上听一听这个小宫女的证词吧。” 皇后转过身去,和颜悦色的对诗宁说,“诗宁,你不要怕,有皇上在这,她不敢把你怎样。你就把那日你偶然间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是。”诗宁也不看陈淑妃,自顾自的开口,“那日是奴婢当值,淑妃叫奴婢去长春宫取东西,可是奴婢走到一半发现忘带腰牌了,于是回来取腰牌,可是却发现娘娘将房门紧闭,奴婢一时好奇,就趴在门上听。” 诗宁忽然抬头,看着淑妃,“当时,只有流诗姐姐,莲掌事,淑妃娘娘和桂嬷嬷在殿内,淑妃娘娘吩咐流诗姐姐把药放在皇后宫中,让流诗姐姐找一个宫女指证皇后下毒。桂嬷嬷不让莲掌事亲自以身犯险,可是淑妃娘娘说莲掌事以前就经常去皇后宫中,她来下毒陷害才不显突兀。后来淑妃娘娘又教莲掌事如何下药,如何在皇上面前演戏,才能让皇上相信此事是皇后娘娘所为。” 诗宁磕头,“奴婢当时真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谁也不敢说,可是如此惊天阴谋,奴婢怎么也不能埋藏在自己心中啊!所以奴婢就去和皇后娘娘说了。” “诗宁!你胡说八道什么!”陈淑妃厉声喝道,“闭上你的嘴!” 皇后淡淡的笑了,“陈淑妃何必着急?这才只是第一个证人!” 皇后见皇上眼睛眯起,很明显已经信了,再次开口,“诗宁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臣妾还只是将信将疑。于是臣妾就找人调查臣妾宫中的宫女,然后臣妾还真的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请皇上允许臣妾传臣妾身边的一个小宫女。” 楚答应和红锦此时已经完全瞪直了双眼,这,这到底是谁下的药啊……?! 苏夜则是暗暗吐出一口气来,墨色猜的一点没错,皇后果然有后手! 好在,如今皇上肯定是不舍的杀她的,她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皇上没说话,福子就出去传唤宫女。 不多时,又进来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也不用谁安慰发问,脆生生的开口,“奴婢是皇后宫中的三等宫女,那日,我家里人突然从宫外捎来消息,说让我听从淑妃娘娘的话,不然她们都有性命之危!第二日,就有淑妃娘娘的人交给奴婢一包东西,说让奴婢放在皇后宫中。奴婢打开一看,竟然是打胎药和打胎药的药方!奴婢真是万分为难。”小宫女停了一下,抬起头,感激的看着皇后娘娘,“幸亏皇后娘娘聪颖过人,发现了奴婢家人有难,不但救了奴婢的家人,还饶恕奴婢的不忠之罪!后来那包药被皇后拿走,刚刚又被福公公收走了。” 说完,小宫女就向着皇后磕头,抬起头来,盯着陈淑妃,“淑妃娘娘,您行事如此狠毒,就不怕坏事做多了有报应吗!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诗宁也开口,“是啊,陈淑妃,作为您的贴身宫女,奴婢,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陈淑妃跪在地上,目光呆滞,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是怎么发现的?她怎么可能发现这些?慢慢的转头看着皇后。 皇后又是一笑,“臣妾还把陈淑妃你派去控制我宫里小宫女家人的杀手找到了,陈淑妃,你还需要我把他也请上来吗?” 陈淑妃,我输在我身边人身上一次,难道我还会输第二次吗?! 陈淑妃慢慢抬头去看皇上,见皇上已经满眼怒火,马上就要发作了。 楚答应和红锦还处在震惊中,这案情还真是一波三折! 完了,是不是要完了?谋害皇嗣,陷害皇后,欺骗皇上!随便一条都是死罪! 陈淑妃一个激灵,扑到皇上身前,“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是冤枉的!一定是……” “淑妃娘娘!”自进了屋就没怎么说话的桂嬷嬷突然大声开口,阻止了陈淑妃的哭诉。 “皇上!”桂嬷嬷大声说道,“皇上,您曾经答应过老奴一件事,您还记得吗?!您曾经答应过老奴,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您都会饶陈灵不死!皇上,您说话,还算数吗?!” 皇上死死的盯着桂嬷嬷,“谋害皇嗣,陷害皇后,还有欺君之罪,朕免你一个,你自己挑吧?” 桂嬷嬷再次开口,“老奴知道陈灵罪孽深重,所以老奴想把您的赦令,用在莲儿身上!她只有谋害皇嗣一条罪名!求皇上您,免了她的罪吧!” “哼,莲掌事一个宫女,哪能用得起朕的赦令!” 皇帝走下来,“来人呐,拖下去,陈灵谋害皇嗣,陷害皇后,欺君罔上,削去淑妃之职,关入冷宫,三日后,赐死!桂嬷嬷同罪!莲掌事,三日后,杖毙中宫,以儆效尤!” 第37章 “皇上!皇上您不能那么做!皇上您忘了臣妾当初帮你那么多吗,皇上!还有二皇子……”陈淑妃挣扎着推开侍卫,扑到皇上身上,“皇上,二皇子,二皇子他还小啊!他不能没有娘,他不能没有娘啊,皇上!” 皇上一脚踢开陈淑妃,“哼,跟着你,他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以后自有皇后教导,你可以安心的走了。” “皇上!”陈淑妃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拖了下去,桂嬷嬷始终一言不发,也被拖走了。 皇上又走到皇后身边,“今日,差点又要委屈你了!” “皇上说的哪里的话,臣妾,不委屈。” “恩,以后,二皇子就交给你了。” 皇后行大礼,“是,臣妾一定待他如己出!” 皇上又走到楚答应面前,“朕这样处置,你可满意?” 楚答应看着皇帝,不知为何,脑袋里浮现的竟然是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说要废后和毫不留情说要赐死陈淑妃的情景。 一股寒意涌上心底,楚答应连忙压下不舒服的感觉,伏身,“皇上英明!臣妾代姐姐谢皇上隆恩!” 皇上点点头,最后走到苏夜面前,“你可吓到了?” 苏夜行礼,“奴婢没有。” “那就好。原来你是皇后宫中的宫女,那日你怎么不辞而别了?” 苏夜欲言又止,“那日是皇后娘娘…她……” 皇上点头,“我明白了,你不用怕,以后你就搬离承乾宫吧,”转身问福子,“后宫里有哪个宫殿还没有人住,环境又好的?” “这,景仁宫和……” “就景仁宫吧,你先进去住,身份,还是宫女,谁敢说什么闲话或者找你麻烦,你只管找朕来!” 苏夜惊讶了一下,她已经做好受封的准备了,没想到皇帝竟然没封她,“奴婢谢皇上!” “皇上,那这个小宫女?”福子指的是小凌,她和苏夜一起揭发本事好意,只是如今,皇后却是无辜的,而且是胜利者。 皇上一撇,“身为奴才,竟敢揭发主子,赐死。” “皇上,”苏夜连忙开口,“这事,奴婢也有罪……” 皇帝摆摆手,“你何罪之有?你也是好心!”对福子说,“罢了,这小宫女就杖责二十吧。” “是!”福子领命。 “这折腾了一上午,朕累了,你们也去歇着吧。”又转身对问苏夜,“朕还没吃饭,你陪朕用膳吧。” “是。” 陈淑妃即将被赐死了! 桂嬷嬷即将被赐死了! 二皇子从此交由皇后教养! 消息如同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后宫! 昨天还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如今竟成为了阶下之囚。 刚刚还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转眼间就烟消云散,香消玉殒。 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墨色在她自己的房中,正一点点的绣花。 这一天,她等了许久。不管是皇后赢还是淑妃赢,她都可以去找那个输了的人。 当年的真相,如今和她只隔了薄薄的一层纱,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触手可及! 墨色绣花绣的很认真。 她绣的,是一朵并蒂莲。 她这一世活了这么久,诗词歌赋学了不少,可这绣花,她却没怎么练过。 所以手上扎了这么多下,不是因为她心中焦急,只是因为她不会罢了。 墨梅几乎是跑回来的,“姐姐,陈淑妃桂嬷嬷三日后处死!二皇子交由皇后抚养,夜姐姐没被惩罚,但是搬到了景仁宫居住。” “景仁宫?她……可是封妃了?” “封妃?”墨梅挑起眉头,“没有,旨意里根本没提到她!还是宫女吧!我再打听打听去!”说着,墨梅就跑了出去。 太好了,苏夜你没事!墨色的要求真的很低很低,她的苏夜,平安就好! 再次起针,开始绣花瓣,这回,墨色一次也没有扎到手指。 启祥宫里,楚常在趴在郑贵人床头,郑贵人抱着刚刚出世的公主,正听着楚常在眉飞色舞的讲今日的所见所闻。 “真的,姐,你没去,太可惜了!太过瘾了!过瘾啊!比过年放炮还过瘾,比冬天打雪仗还过瘾!”楚常在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后来你没看着啊,皇帝铁着脸宣布赐死淑妃,眼睛都不眨一下!”突然停了下来,语气低靡,“姐,皇上他,真的太让人寒心了!听说陈淑妃是皇帝府中旧人,当初皇上登基她还出过力的,可是皇上对她,说杀就杀!还有,还有皇后娘娘,和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那么久的感情,皇上也是说废就废!大家都说帝后情深,可是如今不过来了一个宫女,皇上立刻就抛下了皇后。” 楚常在用手划过婴儿滑嫩的脸颊,“姐,是男人都这么薄情吗?” 郑贵人一愣,嘴角泛起宠溺的笑容,“男人啊,谁知道呢。你也别想那么多,现在皇帝对你不是很好?专宠一人!” 楚常在叹了一口气,“兔死狐悲嘛。虽然那时候我和桂嬷嬷有摩擦,可是毕竟同住一宫,昨日还互相寒暄,还有两日她们就……算了,不管了,反正你在呢,我就不怕!” 郑贵人轻轻拍了拍楚常在的脑袋,“你呀!” “诶呀,姐,我给宝宝做的衣服忘带了!你等我,我去拿!”说着,楚常在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郑贵人的贴身宫女红琴不情愿的叨咕,“主子,您怎么不跟楚常在说,若是她当初没有收敛自己,还是随着她的性子继续和桂嬷嬷闹别扭,桂嬷嬷她们就不是给您下药让您小产,而是直接给楚常在下药了!主子,您这是替楚常在受罪啊!” 郑贵人眼神凌厉的看着红琴,“你说什么?” 红琴跪在地上,却梗着脖子,“本来就是这样啊!” 郑贵人叹了一口气,“我之所以来这皇宫,就是为了她!不然,我何苦来这森森鬼地!” “主子?您是……为了她?” 郑贵人苦笑一声,“谁让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咣当!”一声,外面传来了声响。 “奴婢去看看。”红琴起身走到外面,没有人? “主子,没有人!” “没有人?”郑贵人皱了皱眉头,“无妨,这宫里,外人也进不来!” 当夜,苏夜直接大摇大摆的进了长春宫。 这样也好,即使她是一个宫女的身份,她也算是这宫中半个主子的身份了,起码以后,她和墨色可以公开来往了! 因为想杀她,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夜里,墨色和苏夜两个人,进了冷宫。 陈淑妃不知在何处,所以只有桂嬷嬷在接待这二人。 桂嬷嬷见来的竟然是这两个人,甚是惊讶,“我还以为,来的,会是皇后!” 墨色把酒菜摆到桌子上,举杯,“我先敬嬷嬷一杯。” 桂嬷嬷不知为何墨色会来看她,却十分坦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墨色再次斟满,“嬷嬷,我今日,是为了一事而来,希望嬷嬷能告知我一些当年的真相!” “当年?当年什么事?” 墨色笑了,她的笑容带着森森寒意,仿佛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楚府,旧事!” 桂嬷嬷手中的杯子“啪”的摔成了两半,她霍然抬头,“你是谁?!” 墨色傲然抬头。 楚凤凰当年也是天之骄子,身上怎么会没有一点傲骨! 墨色一直收敛自己,就如宝剑藏在匣中,收敛了锋芒的剑是无锋的。 可是如今她突然不再收敛,就犹如宝剑出鞘,杀机凌然,又如同明珠现世,光华璀璨! 桂嬷嬷几乎是瞬间就认出她来,她失声惊叫,“楚凤凰?!你是楚凤凰!你还活着?这怎么可能!我还亲眼看见了你的尸体!” 她不会认错,这样傲然的风骨,这样独特的气质,除了楚凤凰,这世上,还有谁能有! 连苏夜都是一惊,当初的大周楚凤凰,美名四海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还一度憾恨此生无缘得以一见,没想到,原来她就在她的身边! 原来,大名鼎鼎的楚凤凰,就是她的枕边人! 墨色点点头,“嬷嬷还能记得我,真是不容易。”亲自递上酒,“就请嬷嬷将当年旧事告知于我。” 桂嬷嬷呵呵的笑了,“我不告诉你,让你一辈子疑惑不是更好吗?” 墨色点点头,“嬷嬷言之有理,不过,我很庆幸,嬷嬷是一个聪明人!我更庆幸,嬷嬷是一个有情有义的聪明人!” 嬷嬷重新拿起杯子,倒酒,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是什么意思?” 墨色自己给自己满上,“嬷嬷最后其实根本没想过要保住你女儿的命,你用那条赦令就是为了莲掌事。可是皇帝气急,却不允。”举杯敬嬷嬷,“若是,我能保住她的性命,桂嬷嬷你,可愿意和我交换这个秘密?!” 桂嬷嬷身体一震,“当真?” “当真。”墨色把酒杯举在空中,“以我楚府亡魂发誓,我必能保住莲掌事的命!” 嬷嬷却没有举起杯,“你告诉我你是楚凤凰,就没想过我会告诉皇上来换我一命吗?!” 墨色再次举杯,“嬷嬷大可试试,看,是你先见到皇上,还是我先,杀了你们三人!” 犹豫了一下,“好!你一定要救我莲儿!”桂嬷嬷也举起酒杯,在空中和墨色的杯子一撞,一饮而尽。 墨色把杯子放下,盘膝坐好,“桂嬷嬷,您请讲。” “你想知道什么?” 第38章 “你都知道什么?” 桂嬷嬷摇摇头,“做人不能太贪心!一条命,换一个问题。” “好,那我只问,当初,我将我们楚府的兵甲分布图给了她之后,当真是她交给楚皇的?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人拿了那张图?” 桂嬷嬷点了点头,“的确是别人拿的,那个别人,就是我!林静芝把它放在了梳妆盒里,被我拿出来交给了楚皇。” 很好,知道了两个答案,确实是皇帝做的这件事,林静芝起码没有亲手把她推入深渊。 “你为什么这么做?”。 桂嬷嬷想了一下,“一个问题你已经问完了,这个就算是赠送给你的吧。你以为,陈灵为什么一直能呆在淑妃的位置上?” 墨色沉默了一下,“你拿林静芝的东西,换的你女儿的地位,你这是,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牺牲自己喂养长大的女儿吗?” 桂嬷嬷呵呵的笑了,“林静芝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林府之女,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女儿却是从小就开始吃糠咽菜,食不能饱腹。林静芝是千人宠,万人爱,我女儿除了我,再没别人疼她了。林静芝没了我,依然有她精彩的人生,我女儿没了我,她的人生就会一片黑暗!林静芝没有我的帮助,照样能够风生水起,可是我女儿,我不帮她,她就永远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桂嬷嬷盯着墨色,“若是你,你会选择谁?!” 墨色沉默不言。 “娘亲,我去给你求了一碗面过来,还是热的,你胃不好,趁热吃!”陈灵的声音传来。 然后,一身破布的陈灵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看见墨色二人愣了一下,“你们怎么在这?” “有些事情,想弄明白。”苏夜开口。 陈灵笑着说,“你们坐。”把面推给桂嬷嬷,“娘亲,你吃面!”然后坐在桂嬷嬷对面,用手拄着下巴看她吃面。 桂嬷嬷见陈灵身上仅剩的一只耳环也没了,眼睛瞬间就红了。拿起筷子,桂嬷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山珍海味吃了这么久,这一碗面,竟然比燕窝鱼翅还要好吃。 “陈…陈淑妃,你,你还好吧?”墨色看着嘴角带笑的陈淑妃,略有迟疑的问。 陈灵笑着说,“不要叫我陈淑妃,我叫陈灵。” “陈,陈灵。”墨色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陈淑妃,不是钟粹宫中稳重的她,不是充满了算计的她,不是那个拿人命当儿戏的她,也不是阴险狠毒的她。 这时候的陈灵,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带着明媚的笑容,睁开眼睛好奇的探索这个世界。 陈灵见墨色的目光里充满了惊奇,就笑着问,”怎么,不认识我了?” 墨色带着几分惊奇,和苏夜对视一眼,苏夜试探着问,”陈灵,你,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陈灵咯咯的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轻松,”恩,我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与人斗,和人争,为了,多吃一个馒头,多得一个铜板的赏钱,多得主子的一句夸奖,我可以陷害别人,在主子面前说人坏话,给别人下毒。” 陈灵见墨色瞪大了眼睛,又笑起来,”从出生以来就这样,你能想象吗!而且,我爬得越高,我就越要往上爬,越往上爬,我愈加不择手段,我就爬得越高。” 陈灵自嘲的笑笑,”现在我想想,自己也觉得奇怪,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爬到淑妃的位置,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大概,我是因为心中有恐惧吧,穷日子过习惯了啊,怕有一天会再次回到那种日子!其实我也是在求得内心的安宁!” 陈灵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可笑的是,我争了一辈子,也从未获得内心世界真正的安宁。可是,如今,还有两日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在这寂静的冷宫里,穿着破布麻衣,吃着粗茶淡饭,我却突然发现,现在的我,才真正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如今,才是活着啊!” 陈灵露出一个称得上幸福的笑容来,那笑容很温暖,”很感谢你们在最后的时间还能来看我们。我母亲的胃不好,若是可以的话,能麻烦你们每日送一顿养胃的饭食过来吗?” 苏夜点点头。 墨色又看了一眼桂嬷嬷,桂嬷嬷显然是很高兴陈灵的转变的,即使生命即将终止,她终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夜站起身来,墨色也跟着起身,这样平静安宁的最后时光,属于她们母子二人,不管她们曾经做过什么,这最后的时光,是任何一个即将步入死亡殿堂的人所应该拥有的。 两人起身,陈灵突然出声,”能再麻烦你们一件事情吗?” ”请讲。” ”我这两日想为那些因我而死的亡魂们诵经超度,不为赎罪,只是希望她们来世过的好一些。只是,”陈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佛经里我只知道一篇般若波罗蜜心经,还不全。所以,能不能请你再帮我找一些佛经过来?” 苏夜点头,”放心,明日就会送过来的。” 从冷宫出来,墨色和苏夜都未发一言。 陈灵的这番话,在两人心里,分别开出两朵不同的花来。 于是这两朵花,长出了更多的枝桠,向前延伸,奔向各自的未来,却不肯放弃对方,反而更紧密的相互纠缠在一起。 像是两株藤蔓,明明各自拥有各自的目标,却因为爱,而将叶子紧紧相绕,永不放手! 三日后,桂嬷嬷和陈灵被皇帝赐死冷宫。 据说,陈灵死时,嘴角是含着笑的,把当时抬尸体的小太监吓得一哆嗦。 宫中人都传是因为陈淑妃死的不甘心,所以嘴角才会带着诡异的微笑。 墨梅和墨色正指挥小宫女把东西搬到景仁宫去,墨梅突然就说起了这个。 墨色听了,从头到尾,也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走在长长的路上,墨色抬起头来,阳光正好,明天,该是一个艳阳天吧! 第39章 番外一 番外不悔(莲掌事) 陈莲站在细细的秋风里。 微风拂过,手里的麦穗就在她手中轻轻点头。 二丫从田地外面拎着一筐馒头过来。 “莲姐姐,来吃饭了!” 陈莲淌着金色的麦浪一步步走出来,从二丫手中接过馒头,“怎么今日是白面馒头?” 二丫嘻嘻笑着,“莲姐姐,你又忘了!今日,是你来这里的第五个年头啦,今日,可是你的生日呐!所以爹爹特意做的哦!” 陈莲一愣,五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离那个凌乱沉重的夏天已经是五年之久了啊! 就连她们的模样,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占据了她大部分人生的人啊,真的消失于她的生命中了。 陈莲犹记得初见时的情景。 她是被人贩子饿了两天的可怜孩子。 她是她的买家。 她嘴角含着那么那么温和的笑,她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要她叫她“奶娘。” 可是,她只想叫她母亲! 从来,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慈祥,如此和善。 后来,她给她起了名字,单名,一个“莲”字,无姓。 那个时候啊,她好像真的突然就多了一个母亲。 温暖,无微不至。 那段日子,陈莲经常被别的丫鬟欺负,每次,都是她像母鸡护住小鸡一样保护她。 陈莲觉得她虽然是她的丫鬟,却更像是她的女儿,明明她是丫鬟的,可是不是陈莲照顾她,而是陈莲被她很温暖的照顾着。 陈莲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她的母亲就是她,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她无声的,偷偷的叫她母亲。 多快乐啊,多开心啊,多温暖啊,一直流浪的被人遗弃的孩子,一直在苦难里被折磨的孩子,从此有了一个母亲! 可是,后来,后来呢? 后来,她找到她的亲生女儿了。 有一个人来和她争宠,真是讨厌。 不过陈莲更开心了,因为她对外称呼她为“二女儿”。 再后来,世事变化的好快。外面的世界在变,她们也在变,唯一不变的是,陈莲不管什么时候,都坚定的沿着她的脚步,一步步前进。 后来啊,她从奶娘变成姑姑变成嬷嬷。 她从莲丫头变成莲姐姐变成莲掌事。 时间的风啊,吹的那么快。 这么快,就把吹她老了。 老了的她,身体不好,记性不好,可是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装好人。 陈莲跟了她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她不在乎。 因为,她就是她啊,那个,给了她唯一的温暖的人。 所以陈淑妃出了那个主意的时候,她是愿意的。 陈灵在她心中的分量,永远高过她,可是这一次,她终于能够超过陈灵了! 是的。 后来,她真的超过陈灵了。 她听说啊,她把最后一次求生的机会给了她,而且是拿陈灵来做掩护。 可是,陈莲一点一点也不开心。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她的母亲即将离她而去。 而她,却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再后来,那些人真的离开了她,永远的离开了她。 是的,陈灵,这次我不会再跟你去争母亲的爱了。 愿你们在天上过得幸福。 陈莲是实在生无可恋,才会病到昏迷不醒的程度的。 不知道那个阿夜做了什么。 反正等陈莲再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热情的笑脸。 二丫这个丫头,沉得要死,还压在她身上,把她晃来晃去!好人都会晕倒,刚何况是病人! 所以陈莲是被她生生摇晕的! 再次醒来,陈莲神奇的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却宠女如命的父亲,一个整天唠唠叨叨喜欢家长里短的母亲,一个只能自己欺负妹妹,却不让别人欺负妹妹的哥哥,和一个整天叽叽喳喳,能生生把人摇晕的妹妹。 生活啊,你给我关了门,却真的为我开了一扇窗啊! 生活啊,你如此待我,该让我用怎样的热情才能报答你呢! 生活啊,谢谢你。 “莲姐姐啊,我这里还有汤,你喝一口,别噎着!。” 陈莲喝了一口汤,不是什么珍贵的材料,可是做的很用心。 吃了东西,二丫提走篮子,远远的冲着陈莲喊,“姐,下午大哥就来了,你再等一会啊!” 陈莲隐在金色的麦浪中,仿佛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知道了,去吧,二丫!” 陈莲向二丫挥挥手,向无边的麦田中走去…… 第40章 “墨色,我等你很久了。”苏夜正站在景仁宫外面迎接墨色。 立在清风里,苏夜笑的格外张扬,她张开双臂,“墨色,以后跟我混吧,我带你吃肉!” 墨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来挺美的场景,被苏夜这样一说,立刻就没了意境,“恩,我这不是来了吗,还是拖家带口的,我给你带了一个妹妹过来。” 苏夜点头,“恩,带了妹妹我也能请得起。带你们俩吃肉。” 说着,苏夜过来携了墨色的手,“走,这景仁宫内,掌事被调走了,我就是这宫里管事,这回,我可以带你好好的转转了!” 带着墨色走过杂草萋萋的院落,“这是主殿,可惜非嫔位以上不能住,不过东西两个偏殿就无所谓了,到时候,两个偏殿你随意挑,你相中哪个,咱就住哪个。” “阿夜,你还是一个宫女,就算在东西偏殿,你又不能住主屋,你得意过头了。”墨色看着像个献宝的小孩子似的苏夜,依旧无情的打击她。 “恩,你说的有道理,”苏夜点点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那这样好了,我也去找皇上,讨一个什么答应常在做做,怎样?” 墨色瞧了苏夜一眼,做了一个很凶的表情,“那你去试试,到时候,我夜夜在你宫里装神弄鬼,保管叫皇上来了第一回就不来第二回!”墨色笑,“到时候你都失宠了,还不乖乖回到我身边来。” 苏夜瞄了墨色一眼,“那我这辈子不是都被你吃定了?谁还能要我?” 墨色认真的点头,“是啊,我吃定你了,而且我正在考虑,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呢。”摸摸苏夜的脸,“这细皮嫩肉的,红烧是可惜了,还是清蒸好了。” 苏夜无语的看着墨色,半晌憋出一句,“我今天还没上厕所你介意吗?” 墨色:“……” 墨梅在她们俩后面贼兮兮的盯着,这两只怎么走啊走的,还牵上手了呢? 这两只,怎么说话,都开始一辈子了呢? 这两只这氛围,怎么…怎么好像不对啊? 墨梅摇摇头,不可能,自己肯定想多了! 这两天肯定是太放松了,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恩,还是要增加任务啊!墨梅现在可是信心满满的! 走到西偏殿,院落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了,杂草一丝都看不见。 “呐,这里是收拾了之后的效果,”苏夜指着这里,“东殿那边一点都没收拾,要去看看不?” 墨色点点头,“当然去看看。以后,大概就在这里扎根了。” 东殿是真的没怎么收拾,各种杂草都长到半人高了。 苏夜在前面带路,勉强拉着墨色走到屋门前,墨梅早已经望而却步的停在远方。 “阿夜,”墨色走的格外费劲,“这里怎么都荒废成这个样子了?皇宫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不知道,这里向来都没有什么人打理,大概也是长时间没住人了,之前这里也只有一个掌事带了五个宫女打扫,她们只住在西偏殿,所以西偏殿收拾起来才方便。” 苏夜停下来,拉着墨色跳到台阶上,“那天我来看院落,她们说要收拾,我没让,怎么着,也得让你挑啊,毕竟,”苏夜做了一个羞涩的表情,“你是我家管事的嘛,得先让你满意啊。” 墨色装模做样的点点头,“恩,做的甚好,为夫很是满意。” 苏夜一把抱住墨色,“你竟然跟我称为夫?”苏夜搂住墨色的腰,把手放在墨色的痒肉上,威胁着问,“你说,咱俩谁是夫,谁是妻?” 墨色赶紧握住苏夜的手,“你别动啊,大家可是都看着呢!”声音严肃,“阿夜,你是不是真的得意忘形了!你要注意一点。” 苏夜没理会墨色的话,把墨色拉到草丛里,略微期待的语气,“墨色,这里就这样留着吧,在中间搭出一条羊肠小路来,其他的,大概收拾收拾就好。”在草丛里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像不像那天晚上的草丛,就是,去年中秋那天?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望着墨色,神色里带着淡淡的期待,“好不好?” 这样的苏夜,墨色怎么拒绝? 点点头,“好。” 苏夜眼睛亮晶晶的,“就知道我家墨色疼我!” 墨色本来还想再提醒一下苏夜,要她不要太过得意,可是,苏夜这么开心,墨色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所以最后墨色和苏夜选了这间满是杂草的东殿。 墨梅倒是没和她们两个住在一起,毕竟这整个景仁宫地方够大。 也不知道她是在回避这两只还是真的不喜欢住在有杂草的院子里,她最后在西殿挑了一个房间住下。 定下了居住的地方之后,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一条木质栈道就搭好了,从东殿门口弯弯曲曲一路通向房门。 墨色又让人把房前的杂草清理干净,也铺上木板,省的夏天屋里面会有太多虫子。 在院落里栽下几颗高大的树木,又树下放了两把摇摇椅,木质的栈道就一路通到树下。 苏夜让太监们把杂草修理的稍稍整齐了一点,又种上一点花,使院落看起来不那么荒凉,这院落就算收拾完毕了。 墨色最后看看牌匾,芳草居,倒也贴切。难道这院子原来的主人就是这样住的? 墨色回忆了一下,好像她小的时候这里就没住过人,以前如何更是不可考了,所以两人没有多想,就在这景仁宫东殿住了下来。 苏夜的驭下之术,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没几天这宫里的宫女们就被她训得服服帖帖,惟苏夜马首是瞻。 当然,忠心不忠心还需要再考验,反正面上看起来,不服侍娘娘这样的正经主子,而是服侍一个宫女,这些宫女们可是没有半点不情愿。 墨色的小日子过得那就更幸福了,上面有苏夜宠着,下面有墨梅帮衬,不但不需要做事情,还能狐假虎威,让别的小宫女服侍她! 真是,弄的墨色差点就乐不思蜀,忘了她进宫是做什么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十多天过去了。 六月中某一天,从北境归来的军队进了城。 第41章 打完仗的军队勉强也算是凯旋而归。 经过差一点冤枉皇后的事情之后,皇帝最终在朝堂上面论功行赏。 不过这次行赏,大多是一些金银之类的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次战争中,倒是涌现出了不少新人。 林将军毕竟是老了,带兵打仗缺少了果敢,只是一味追求稳。 可是这些新鲜血液却不同。他们有勇有谋,而且还有满腔的热血。 这次能赢的那么几场战斗,也是因为有这些新人。 所以皇帝倒是特意嘉奖提拔了几个新人。 其中最为耀眼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当朝六品官员的儿子,名蒋若芳,没错,是个女名,但却是个男人。他从百夫长做起,在军队一路上升,如今已经超过他爹,是从五品了。 皇帝见他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又提拔他到了从四品。 另外一个说起来就更有意思了,他和当今已经连中两元的红人沈清毅是亲兄弟! 光宗耀祖!这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一门两兄弟,皆是能文能武。 皇帝知道后十分高兴,原本沈清轩在军队里军功也积累到了从五品,皇帝一高兴,封了他一个正四品,正好压过蒋若芳一级。 原本这两人都是青年才俊,年少有为,谁也不服谁,就连军功都是你追我赶,所以两人同样都是从五品。 可是这一回京,沈清轩就高了蒋若芳半级,而且并不是因为沈清轩真的比蒋若芳强了什么,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同样在朝为官的哥哥。 这一下,蒋若芳可就炸毛了,据说两人就因为这半级,不知道打了几次架,斗了多少回。反正最后两人倒是没争出个什么结果来,不过这样一闹,这个新晋大红人互相不和,整个京里倒是都知道了。 众官员见连皇上都是不闻不问,自然也就没人多问,只是注意以后请京里官员时,把他们两个的位置放的远一些罢了。 军队归来没几日,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场殿试开始进行。 这本来应该在四月进行的事,因为皇上围猎和战争整整推迟了两个月,直到六月才开始。 过程无可赘述,之前就已经是皇帝面前红人的沈清毅不负众望,最终摘得状元之位。 沈清毅连中三元,这又是京中流传的一段佳话。 过了殿试,皇帝直接给了他一个正四品,和沈清轩同品。 一门兄弟一文一武,双双正四品大元! 这是京中继沈清毅连中三元之后的又一美谈! 任是一个白痴都看得出来,如今这京中,这两兄弟之风头,是无人可挡了! 有的微微庆幸,幸亏这兄弟二人没有姐妹,否则若是他们的姐妹再入宫为妃,恐怕,就真的不妙了! 至于朝中大臣如何奔走相告,竞相结交,不再赘述。 且说宫中,墨色知道沈清轩沈清毅双双升为正四品之后,和苏夜墨梅大大庆祝了一番。 然而墨色还没享受几日这样快乐的生活,墨梅就告诉一件让墨色所有的喜悦都不翼而飞的事情——皇上,要晋封苏夜了! 因为蒋若芳的妹妹,蒋若兰要入宫为妃,而且皇上也要实现他之前的承诺,封赏郑贵人和楚常在,所以也直接晋封苏夜。 这是宫中大封了。 可是,皇上要晋封苏夜不是墨色最为纠结的,墨色最纠结的是,皇上晋封苏夜之前,曾经征求过苏夜的意见,可是,苏夜完全没有反对! 封妃,是她同意了的! 墨梅跟墨色这样说的时候,墨色是不相信的。 因为封妃意味着什么,苏夜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墨梅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个消息绝对可靠!”因为这就是苏夜亲口告诉她的。 墨色问了墨梅三次,终于确定,墨梅说的是真的。 墨梅偷偷看了墨色几眼,见墨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点了点头,估计自己猜的没错,她们两个……是真的了? 墨色也不说话,直接往东殿走。 她和苏夜一起住在东殿,但是墨色住东厢房,苏夜住西厢房。 无需敲门,墨色直接推门而入。 正在房中练字的苏夜见墨色进来,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墨色,你来的正好!快看看我写的这几个字有没有长进!” 墨色根本没心情和她说笑,更没有心情看她写的什么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苏夜,怎么回事,你要封妃了?听说皇帝还征求了你的意见,也就是说,封妃是你自己同意的?” 苏夜挑眉,“恩,你知道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墨色盯着苏夜好一会,语气淡漠的问,“为什么?” 苏夜笑呵呵的回答,“我在这宫中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啊!这回,我可是名正言顺了!这样多好啊!” 墨色冷冷的看着苏夜,“苏夜,我只听一遍,你解释给我听,你为什么这样做!你只有一次机会,告诉我理由!” 苏夜走过来,嘴角还是带着坏坏的笑,“解释什么?我做皇上的妃子,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墨色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苏夜,如果有什么人为难你,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可是如果是你的本心变了,那谁也无能为力。苏夜,告诉我,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苏夜越过墨色把门关上,走到墨色面前,不像之前那样嬉皮笑脸,很郑重的开口,“墨色,如果我说我要做皇上的妃子,我是真的要做他的妃子,你是什么感觉?” 墨色抬起眼睛看了苏夜一眼,转身就走。 “墨色!”苏夜挡在门前,靠在门上,阻止墨色出去,“你别急着走!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初亲口说出让我素颜面见皇上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情!” 苏夜语气激动,“这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初怎么能亲口对我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墨色愣住,“你是在报复我?!你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 墨色冷冷的看着苏夜,“苏夜,你够狠!让开,我要出去!” 第42章 苏夜依旧堵在门前,“我不让!墨色,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我必须好好跟你说说这件事!” 墨色伸出手去拉苏夜的胳膊,“在你做出这种事之后,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夜趁机把住墨色一只胳膊,拉住她,“说说我要做他的妃子你到底是什么感觉!说说你会不会难受!说说你有没有体会到我那天的感觉!说说你知不知道那天当我一点点洗去我的妆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滴血!” 墨色用另外一只手拉住苏夜,想要把她从门前拉开,她声音冷的几乎能把人冻上,“苏夜,你让开!我没有什么想要跟你说的!” 苏夜用力,直接把墨色压在门上,“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让你走!” 墨色力气比苏夜小,又被她压在门上,发力不方便,挣了几次挣脱不开,语气里带了几分怒火,“你要听?好,那我就说!苏夜,你说我残忍?!你比我残忍一千倍,一万倍!我是为了保你的命!可是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问?反正你也不在乎我的身体,不是吗?!” 墨色气的几乎眼圈有些发红,用力挣脱苏夜推着她双肩的手臂,“谁说我不在乎?!苏夜,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 墨色声音里有点哽咽,“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就到此为止了!苏夜,就这样吧!” 苏夜把住墨色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你对我的什么心?” 墨色激烈的反抗,挣脱苏夜的压制,有些声嘶力竭的喊到,“在你,成为他的人之前,苏夜,我爱你!在你成为他的人之后,苏夜,我会忘……” 剩下的话,被吞没在苏夜的吻里! 唇瓣紧紧贴着唇瓣,墨色惊得呆立在那里。 掠过柔软的唇瓣,苏夜继续向前探索,滑过牙齿,舌和舌纠缠在一起,温暖湿润的触感,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苏夜突然想哭。 眼泪流了下来,苏夜狠狠的咬在墨色的唇瓣上。 墨色唇上一疼,血腥味涌了上来,脸上和苏夜接触的地方凉凉的,那是眼泪,不是她的,是苏夜的。 阿夜。 墨色心里一酸,眼泪也流下来。 反手拥住苏夜,狠狠的回应这个吻。 墨色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皇上,什么妃子,通通都不见了。 墨色不去想那些事情,也不能去想那些事情! 只有眼前的苏夜,只有苏夜才是真实的! 她只想抱住苏夜,紧一些,更紧一些!直到把苏夜揉到她的身体里,是不是她们就不需要分开! 激动的人渐渐平静下来,苏夜轻轻的舔着墨色的唇,安抚的,小心翼翼的触碰墨色。 墨色唇上一片火辣辣,泪水还在脸上,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喃喃,“阿夜…阿夜,我想要你属于我,我不想他碰你……” 我想要你属于我一个人! 苏夜把墨色拥在怀里,轻轻舔在墨色唇角,说起话来,她的唇就划过墨色的脸颊,“墨色,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这是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墨色把头埋在苏夜肩上,抱住苏夜,声音闷闷的,“你说吧。” “其实……皇上,他,他不举了!” 墨色身体一震,把头从苏夜怀里退出来,“皇上不举了?” “恩,你还记得当初巫蛊之案时,陈淑妃找人吓唬过皇上吧?!当时大家都传,皇帝差一点吓得不举了。可是,事实是,陈淑妃够狠!所以,所以他是真的不举了!他根本碰不了我!也因此,我才敢答应他封妃的要求……” 墨色有片刻的呆愣,然后气势汹汹的拉住苏夜的领子,“苏夜?!你在耍我?!” 苏夜根本就是故意把这个消息告诉墨梅的! 她知道墨梅肯定会告诉墨色的! 她也知道墨色必然会来找她求证这个消息! “你就是想看看我是什么反应是不是?!” 好啊,装的真像!骗走了她几滴眼泪不说,还骗走了她的初吻! 报复!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苏夜凑近墨色,一脸无辜的说,“我没有耍你啊!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啊?!” “你?!”墨色转身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苏夜你个混蛋! 苏夜目送墨色气呼呼的转身离开,摸着自己的唇开始回忆刚刚的吻,好想再…… 这还真是大丰收! 苏夜关上门,一边哼歌,一边再次练起了字,写完一个大大的“墨”字,苏夜拄着下巴开始发起呆来,发着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就泛起甜甜的笑来。 墨色这边却是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 走了两步,墨色停住脚步,之前的气势早就不见了!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来,墨色暗暗鄙视自己,不就是被苏夜亲了吗,她这么快乐干嘛! 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墨色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圣旨下。 “蒋氏之女若兰,德才兼备,蕙质兰心,入宫,封为嫔,赐号玉。居永和宫,钦此。” 蒋若兰入宫,直接被封为玉嫔。 “郑氏之女世嘉,温柔敦厚,秀外慧中,晋为嫔,赐号惠,钦此。” 郑世嘉郑贵人被封为惠嫔。 “苏氏苏夜,沉静温淑,聪颖*,晋升为贵人,赐号烨。居景仁宫,钦此。” 苏夜封为贵人,通常来说,贵人是没有资格赐号的,不过皇帝格外恩典,赐了她封号,烨贵人。 “楚氏之女晓馨,机警聪慧,钟灵毓秀,晋为贵人,钦此。” 楚晓馨楚常在被封为贵人,未赐号,所以依旧是楚贵人。 小太监宣旨之后,福子公公亲自率领太监们去各宫再次宣旨。 第43章 “苏氏苏夜,沉静温淑,聪颖*,晋升为贵人,赐号烨。居景仁宫,钦此。” 苏夜带着一众宫女跪拜于地,领旨谢恩。 福子公公亲自过来扶起苏夜,”烨贵人快请起,”转身示意身后的太监过来,”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今日四位主子都得了赏赐,您和楚贵人的是一样的,不过您比她多了一对翡翠马,还有这个,是皇上特意吩咐给两位贵人,玉嫔和惠嫔也没有的。” 那小太监就端着红木托盘过来,托盘上放了一个琉璃碗,碗里是满满一碗的蜜枣。 ”这蜜枣,是皇上特意吩咐给两位贵人的,说是,这蜜枣,甜得很,咱这宫里,别的人不怕,只是要您两位多吃一点。” 蜜枣? 这蜜枣,是什么意思?还只给了她和楚贵人,没给玉嫔和惠嫔。 尤其是,皇上还特意把这个单独提出来,这蜜枣,有什么不同?还是,她和楚贵人有什么不同? 蜜枣,蜜枣,蜜,枣。 蜜,密? 苏夜豁然开朗,蜜通密,皇帝这是在提点她,要她保守秘密! 她能保守的秘密有什么?也只有皇上不举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其实不用皇上提点她也知道。 皇上不举的事情是一定不能外传的! 苏夜笑了笑,原来楚贵人突然得宠,也是因为这个?! 苏夜点点头,”劳烦公公和皇上说一声,蜜枣我收下了,意思我也明白,请皇上放心!” 福子躬着腰,”是,您的话我一定带到!”福子向后看了看,”您贴身宫女的人选,不知道您定下来了没,贵人的份例是一等贴身宫女两名,二等宫女四名,三等宫女六名,不过您这宫里没有掌事,所以您还能再添十名杂役宫女。这人选,您看,是奴才给您找了,还是……” ”说起这事,还真要劳烦公公一下,”苏夜回头,”北柠,把花名册拿过来!” 苏夜身后,墨色和另外一个宫女并排而立,另外一个宫女听见苏夜叫她,把手里拿着的册子递了上去。 苏夜翻了翻花名册,对福子说,”这花名册里,一部分是我这宫里的宫女,她们的等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还有一部分是别的宫里的,不过,也都是无人在意的杂役宫女,不知公公您能不能给通融通融,把这些人调到我的宫里来?” 福子公公看了几眼,点点头,”既然都是杂役宫女,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把花名册递给他身后的小太监,”按照这个给贵人调人去。” 小太监答应一声,退下了。 ”那,贵人,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告退了,楚贵人那里,奴才还没去呢。” 苏夜点头,“麻烦公公了。” 苏夜说完这句话,墨色早已经把装了银锭的荷包递了上去。 福子公公收了荷包,恭恭敬敬的带着小太监们退走。 送走福子公公,苏夜领着众宫女回宫。 这回,苏夜是名正言顺的主子了,顺理成章的,墨色是苏夜的贴身宫女之一。 北柠是另外一个贴身宫女,她也是苏夜进宫之后结识的,很久之前就开始帮苏夜做事,而且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验,忠心方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墨梅被安排成为了二等宫女,不过她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反正她是跟着墨色的,墨色才是一等宫女,她是二等也没什么不妥。 况且她虽然是二等宫女,墨色和苏夜还会亏待了她不成?这不,分配了职务之后,墨梅可是满意的不得了,墨色给她安排的工作是,管理景仁宫的各种吃的!什么皇上赏赐的从各地运过来的珍惜水果啊,什么下面的人进贡的各种风味小吃啊,什么逢年过节赏赐的各种各样的美食啊,只要送进这景仁宫,就通通归她管理。 墨梅简直爱死这个工作了!墨色姐姐果然了解她。 当然,墨梅也是知道的,把吃的东西交给她管理,这是对她多么大的信任! 毕竟,入口的东西,就是命! 心里面泛起微微的感动,墨梅也下决心绝对不会让人从吃的上面钻了空子。她会好好管理这方面的。 除了管理吃的,墨梅就没有别的工作了,于是,除了吃,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和别人聊八卦,侃一些家长里短的东西。这下墨梅的日子过得就更开心了!还能有比这更适合她的生活方式了吗?! 墨色和北柠也分工明确,墨色负责保管苏夜的小库房,也就是她的财产,苏夜生活上面的一应琐事,却全都交给了北柠。 晚上,贴身宫女是要睡在隔间里准备随时起来伺候主子起夜的。 所以墨色睡在苏夜房外守夜。 可是苏夜不同意,怎么能让墨色给她守夜?她会心疼的。 于是苏夜要墨色进去和苏夜一起睡,结果墨色却死活不肯。 这倒不是因为墨色矫情,亲都亲了,她还怕和苏夜同床共枕?! 只是如今苏夜刚刚升了贵人,还是一个被赐了封号的贵人,树大招风,苏夜其实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如果这个时候苏夜被传出任何不好的事情来,都足以让两人万劫不复,所有努力付诸于流水。 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态度,墨色坚持睡在宫女们该睡的地方,做宫女们该做的事情。 苏夜实在拗不过墨色,只好任她在隔间睡。不过怕她冻着,还是多给了墨色一床被子。 墨色无语,现在是六月,正是最热的时候啊!你给她被子,她也不能盖啊,她热…… 不过看着苏夜那副你敢拒绝,就必须乖乖进屋跟我睡的样子,墨色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大不了她放在一边不盖就是了,再和苏夜因为这种事情纠缠下去,今晚还睡不睡了。 于是墨色欣然收下被子,又看着苏夜躺下,墨色才回床睡觉。 饶是这样,第二天一早,北柠带着宫女进屋来伺候苏夜梳洗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墨色一个宫女,身上盖着的,竟然是烨贵人专用的被子!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北柠瞪了墨色一眼,”你盖咱们贵人的专用被子,有点不懂规矩,没大没小了吧?!” 第44章 北柠本来想着墨色会振振有词的反驳她,都已经做好了和墨色唇枪舌战的准备。 没想到,墨色却只是笑了笑,”恩,我会注意的。” 苏夜看了墨色一眼,挑了挑眉头,也没有说话。 北柠愣了一下,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大题小做,不好意思的解释,”这个,主要是贵人的声誉,要注意一点。” 墨色点头,”我明白。” 北柠愣愣的回答,”哦。”有点窘迫的转过身去。 苏夜在小宫女的伺候下,已经洁面刷牙完毕,坐在镜子前面,等着人来给她梳头。 北柠见苏夜坐在凳子上,就走过去要给她梳头。 墨色拦住北柠,伸手接过梳子,''北柠,我来吧,我给贵人梳头,你去看看早膳怎么样了。” 北柠犹豫了一下,见苏夜没开口说话,撇了撇嘴,转身出去了。 苏夜乖乖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墨色给她梳头。 苏夜的头发很黑很直,还微微泛着光泽。梳子在光滑的头发上梳过,一顺到底,完全不曾有任何的停留。 ”阿夜,你头发真好。”墨色用手摸着苏夜的头发,给头发分股。 苏夜幸福的眯起眼睛,”墨色,以后都是你来给我梳头吧。” 墨色挽起苏夜的一缕头发,用手指隔着绾成了一个髻,随手拿起一支玉簪固定住。 苏夜皮肤白皙细腻,只是一枚简单的玉簪,戴在苏夜头上,不是簪子装饰了苏夜的头发,而是苏夜提升了玉簪品质。 手上继续动作,再挽起一缕头发,墨色小声的说道,”我这次给你梳头,北柠还觉得我在争宠呢!我要是天天都给你梳头,她还不得吃了我!” 苏夜听见墨色的话,呵呵笑了起来,她一笑,头也跟着颤动,柔顺的发丝在墨色手上滑动,“你搞不定她?需要我帮你吗?”苏夜语气里甚是得意,“来,你要是亲我一口,我就帮你搞定她!” ”你别动,我还没梳完呢。”墨色嗔道,顺手拿起另外一枚玉簪别在苏夜发上,转过身来左右看看,恩,都挺好,就是有点过于素净了。 转身,从盒子里挑出一支天青色莲花步摇,在苏夜头上比了比,一边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北柠的事情你能帮什么?这事得我自己慢慢来。” 把步摇插在苏夜发上,离得远一些,看了看,墨色满意的点头,”北柠的事急不得,时间久了她自然就明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 苏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你。” 苏夜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胭脂顺手涂了一点在脸上。 墨色皱了皱眉头,伸手拿过胭脂,”这些东西都是内务府呈上来的吧?这些东西都不好,你要少用。”墨色闻了闻胭脂,有点嫌弃的把胭脂放的远了一点,“你要是想用,以后咱们自己做了再用。” 苏夜随墨色把胭脂拿走,她只是之前用习惯了罢了,既然墨色不让用,她不用就是了。 这边收拾好,那边早膳也准备好了。 用了早饭,有小宫女进来回话,”主子,玉嫔来访!” 玉嫔?蒋若兰?她来做什么? 她们和她,可是没有任何一点交集的?! 苏夜和墨色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很迷茫的样子。 苏夜回过头来,对着北柠吩咐,“快请,我马上就过去。” ”是。” 苏夜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方才往正厅走去。 苏夜带着墨色走进正厅时,玉嫔蒋若芳正在低头喝茶。 她身穿鹅黄色长袍,身量修长,抬起头来,柳眉弯弯,唇角含笑,看着,便是一个温柔沉静的大家闺秀。 温润如玉,用来形容她倒是恰当的很,玉嫔,配得上这个玉字。 苏夜行礼,“见过玉嫔娘娘。” 蒋若芳赶紧起身相迎,“妹妹不必多礼,”亲自扶起苏夜,仔细打量苏夜一下,然后蒋若芳四下看了看,暗示苏夜摒退左右。 她这是要密谈?她和她们,有什么需要密谈的?! 虽然这么想,苏夜还是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鱼贯而出。 “北柠,”苏夜接着吩咐,“你去门外守住门。” 北柠点点头,“是。”转身要走,突然看见墨色没事人似得站在原地不动弹,“墨色,你来和我一起看门吧。” 墨色笑着看了北柠一眼,要开口说话,结果苏夜已经先出声了,她加重了语气,很明显带了几分不悦,“北柠,你去看着门。” 北柠有点委屈的看了苏夜一眼,转身走了。 蒋若芳见屋里除了墨色没了别人,虽然知道墨色必定是她心腹,还是不放心的说了一句,“妹妹,我说的,是十分要紧重的事。” 苏夜眼睛也不眨一下,“但凡可对我说的,无不可对她说。对她无需隐瞒任何事,你就当,我们是一个人吧。” 蒋若芳惊异的看了墨色一眼,她之前身在宫外,却进宫之前就听闻苏夜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而这个宫女竟然能赢得苏夜如此的信任?! 想必也不简单吧。 蒋若芳见苏夜没有要摒退墨色的打算,也不再迟疑,开口问苏夜,“苏夜你,是不是沈清轩的姐姐?” 沈清轩?墨色的弟弟? 怎么变成她的弟弟了? 苏夜愣了一下,似乎因为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所以低下头去,却在低头的时候,瞟了墨色一眼。 墨色见苏夜看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第45章 蒋若芳没看见苏夜和墨色之间的动作,她见苏夜低头,还以为苏夜怕她有恶意,所以不愿意承认这点。 蒋若芳连忙解释,“烨贵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来替我弟弟感谢你的。顺便我也来告诉你一声,在这宫里,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免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我之间争起来,可就不好看了。” 蒋若芳说完这句话,提高了声音,“烨贵人,我弟弟可是经常提起你弟弟呢!明明是同样的军功,你弟弟官职却要高出我弟弟一截!这个我弟弟可是不会忘记的,我也不会忘记的。” 蒋若芳又压低了声音,“谢谢你弟弟在战场上救我弟弟一命!此恩无以为报,只愿在此后宫,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蒋若芳徐徐一拜,“若芳真的感激不尽!以后宫中,但凡有事,任凭差谴!” 苏夜和墨色还处在呆愣中,这个,蒋若兰和沈清轩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吧?这是就连后宫宫女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蒋若芳若是说的假话,这种谎话眨眼之间就会被拆穿吧,所以她应该也没有必要撒这种谎吧。 也就是说,蒋若兰和沈清轩很可能只是面上不合了? 墨色心里暗暗诽腹,这小子长大了,有主意了啊! 苏夜却没想那么多,很快回过神来,行了一礼,“玉嫔娘娘客气了,这宫里,众姐妹都是皇上的人,我们姐妹要和和气气,一同为皇上分忧解难才是!至于站在哪一边,听谁差谴这种话,玉嫔娘娘还是少说为妙!” “如今无凭无据我这样说,你自是不信。日后宫外传来消息,你就知道了。” 苏夜行礼,”也许吧。” 玉嫔点头,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如今刚到宫中,和姐姐妹妹们都没见过,又要三日后才正式去皇后宫中见礼请安。所以这两天没事,我就都各宫各院走动走动。我刚刚从惠嫔那里过来,如今还没去楚贵人那呢,就不在你这多呆了,我先走了。” 苏夜亲自开门送玉嫔离开。 北柠跟在苏夜身后去送玉嫔,墨梅叫了小宫女来收拾茶具。 那边小宫女在收拾东西,墨梅已经凑上来和墨色聊天,”姐姐,做贴身宫女的感觉好不好?” 墨色挑了挑眉头,”怎么?你想试试啊?” 墨梅赶紧摇头,”我才不要呢,而且那个北柠啊,对你有点阴阳怪气的,肯定是在嫉妒你和贵人的关系太好了。”说着,墨梅的笑容就有点坏坏的,”诶,姐姐,你说,你和贵人的关系,怎么就这么好呢?”墨梅对墨色挤眉弄眼,语气上挑,”这是为什么呢,恩?” 墨色”啪”的拍了墨梅的头一下,”你这丫头一天天都在瞎想什么呢,把你本职工作先给我做好了再说!” 墨梅点头,”姐姐你就放心吧,咱们几个的命可都在这上面呢!我可是最爱惜我自己的命了!” 两人正说着话,苏夜和北柠送了玉嫔从外面回来。 北柠一见墨色和墨梅在那聊的开心,不做正事就来气,走进屋子,”你俩别聊了,那边东西还没收拾完呢,去干点活行不行?” 墨梅一听也急了,从墨色搬过来,北柠就对她姐姐墨色嫌弃来,嫌弃去的,现在两个人都是贴身宫女,谁比谁高级不成? 墨色可能是顾及贵人的面子不好多说,她怕什么呀?欺负她姐姐可不行! 墨梅和宫里众人相处的好,嘴皮子自然也是极为利索的,忍到小宫女们收拾好东西离开,屋中没了外人,墨梅不满的对北柠说道,”北柠你刚刚是在说什么啊?你说谁没干活啊?” 墨梅把腰一掐,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来,”你没看见有小宫女在那收拾啊?你不会自己看啊?你这一天怎么只会挑别人的毛病?自己就没有问题?你没看见我姐姐都不跟你一般见识不理你?自己不知道看着点?你以为就你自己有功劳,一心想着贵人?我家我姐姐比你更加在乎贵人一万倍!别以为这天下就你有正事,有想法,就你一个人是对的,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墨梅说着一仰头,得意洋洋的看着墨色”是不是姐姐?” 北柠原来跟在苏夜身边,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听苏夜吩咐,她就只管做好她份内的事情就好,哪里有墨梅这般利索的嘴皮子。而且她自跟着苏夜以来,一只都是顺风顺水的,何尝被人这般连珠炮似的一顿说? 此时被墨梅这么一说,气的脸都红了,”你,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有整天挑墨色的毛病,我也没说就我一个人有正事啊!” 墨梅见苏夜只是坐在榻上看着墨梅和北柠吵,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墨色也站在那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更来劲了,”你是没说,可是你就是这么做的!你敢说你没挑我姐姐毛病?你敢说你没觉得我们聊天是无用的?你敢说吗?” ”我,我……”北柠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墨梅见北柠没有对答的话,再次开口,”再说了,咱们贵人都没挑我姐姐,你凭什么整天指手画脚的?你觉得你比贵人强啊?你觉得你比贵人了解我家我姐姐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我姐姐?凭借你自己无中生有的判断?你这是在挑拨离间你知道吗?” ”我,我……”北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只是觉得自己冤得很,她明明就是为了贵人好的。 此时被墨梅这样一顿抢白,又委屈,又难过,又生气,只觉得自从自己跟了苏夜以后就再也没受过这种气,结果墨色墨梅一来就欺负她,这么一想,眼睛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 北柠这眼泪一落,她脸上就更挂不住了,也不看别人,转身跑开了。 墨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把北柠气哭,然后从她身边跑开,这个,这个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吵架赢了,明明她为姐姐狠狠出了一口气,可是,刚刚得意洋洋的兴奋感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竟然一点也没有吵架胜利之后的喜悦? 墨梅垂下头,小声嘟囔,”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把她气哭了?” 墨梅抬头,求助般的看向墨色,”姐姐,她,她怎么就这么哭了?” 墨色好笑的拍拍墨梅,”恩,你就是把她气哭了。”墨色推了推墨梅,”你把人给气哭了,不去安慰安慰人家?” 墨梅脖子一耿,”本来就是她的错啊,还说两句就哭,这么柔弱。”嘴里这么说着,墨梅还是有些不放心,心里满满都是罪恶感,她只是想帮姐姐出出气,可没想真怎么着啊。北柠就这样跑出去,别发生什么意外吧?万一因为她,北柠再发生什么事,她可就罪过大了! 这么想着,墨梅忍不住讪讪的笑了一下,向苏夜行了一个礼,”贵人,我先,下去了?” 苏夜笑着点头,”去吧。” ”哎。”墨梅答应一声,就朝着北柠跑的地方追了过去。 苏夜挑起眉头,”看看,你家墨梅上来就把我家北柠给欺负成这样!” 墨色直接坐到苏夜身边,”那你当时也不管管,就任由她俩这么闹矛盾?” 苏夜搂住墨色的腰,”你不是说,北柠的事情留着你慢慢处理嘛,万一我坏了你的事怎么办。” ”你真的把你家北柠交给我了?你就不心疼?” 苏夜点头,”怎么不心疼啊?不过,没事,我会给她报仇的!” ”怎么,你还要打我家墨梅一顿不成?” 苏夜坏坏的笑了一下,故做认真的捏着下巴考虑了一下,”不,我觉得这样不划算。” 苏夜凑近墨色,”她欺负我家北柠,我就应该欺负她姐姐才合适!” 说着,苏夜轻轻的把唇贴在墨色的唇上。 墨色只让她轻轻贴了一下,就躲开了,笑的格外开怀,”这样我是最不合适的啊,”墨色笑着摇头,”我不同意!” 苏夜追了上去,”你可以再欺负回来啊,呐,给你欺负!”说着,苏夜把唇伸过来。 粉嫩粉嫩的唇就在自己眼前,还闪着诱人的光泽,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墨色没有多想,直接咬了上去! 可是墨色咬上去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舍得用力。 于是墨色轻轻的用牙齿磨了磨苏夜的唇,就坐了起来,”不合适,不合适。总觉得无论怎样,好像都是我吃亏呢?!” 苏夜抱着墨色笑的特别满足,嘴里却说的特别委屈,”哪里,明明怎样都是我吃亏才对!” …… 这边两个人在闹,另外一边墨梅可就很郁闷了。 这个北柠,也太难哄了吧?她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北柠还是不理她! 后来,后来北柠被她烦到了,直接回房把墨梅关在了门外面。 墨梅郁闷的无功而返。 第二日,北柠清晨收拾隔间的时候,先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她已经做好了再次看见墨色盖着贵人被子的准备,没想到墨色倒是真的如她昨日所说,改了这个做法——她盖的是宫女们应该盖的被子。 不知道为什么,北柠对墨色的印象变好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她也是心里想着贵人的,又或者是因为墨色说话还算守信。 只是一想起那个墨梅,算了,不想了,不然心里堵的慌。 北柠叫了宫女们进来伺候苏夜洗漱,自已亲自把梳子递给墨色,“你去给贵人梳头,我去看看早膳怎么样了。” 墨色挑眉,表示自己很疑惑。 北柠面无表情的回答,“只是因为贵人想要你给她梳头罢了。”说完,北柠不理会墨色作何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依旧是用了早膳,又有小宫女进来回禀说,楚贵人来了! 苏夜换了正装,和墨色一起去迎接客人。 楚贵人虽然和苏夜是相同的位份,可是同等级中,没有封号的宫妃是要低于有封号的宫妃的,所以楚贵人是直接行礼,“烨贵人。” “北柠,去沏一壶前两天皇上赏赐的茶来。” 北柠亲自去沏茶,墨色则站在苏夜身旁。 苏夜领着楚贵人分宾客落座,“今日楚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做客了?” 楚贵人坐在榻上,不和苏夜客套,直接开口,“还是之前的事情,我前两日忙着照顾我姐姐,也没时间过来。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我姐姐虽然还要在房内休息,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我过来,就是要贵人一句话。你只要告诉我就行了。” 苏夜点点头,“楚贵人请讲。” 楚贵人盯着苏夜,“我只问你,当日,陈淑妃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是参与了,还是没参与!” 苏夜不紧不慢拿起茶杯,轻轻吹开上面悬浮的茶叶,喝了一口,把茶杯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抬起头来,“楚贵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当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证人罢了。楚贵人问我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情,这话问的好像我是淑妃的人似的!” 苏夜伸手,做出请的手势,“楚贵人不尝尝这茶吗?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茶,今天特意拿出来招待你的,楚贵人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楚贵人把茶盏推到一边,“烨贵人难道不是陈淑妃的人吗?!” 苏夜摇摇头,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说话慢条斯理,“自然,不是!”把茶盏推到楚贵人身前,“我怎么会是陈淑妃的人!楚贵人,你是真的误会了。” 楚贵人点点头,站起身来,“好吧,既然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吧。我姐姐还在宫中休息,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呆了。” 苏夜起身相送,“楚贵人慢走。” 楚贵人挥挥手,“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走。”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楚贵人从景仁宫出来,径直去了惠嫔的启祥宫。 “姐姐,你今日身体好些了没?”一进院子,楚贵人就大声的问。 第47章 惠嫔正在床上读书,听见楚贵人声音,把书放下,“红锦,把书收起来吧,她来了,我又不能看书了。” 红锦答应一声,把书收起来。 楚答应已经旁若无人的走进房中,“姐姐,你今日是不是身体又恢复了一些?” 惠嫔靠在垫子上,“这一天连一天的过,怎么能感觉到和昨天相比到底有没有好一些。你又说疯话。” 楚贵人坐在惠嫔床前的矮蹋上,“姐姐,我今日可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女儿的。” 说着,楚贵人拉了拉红锦的衣袖,“好红锦,快去,让乳娘抱着我女儿过来!” 红锦好笑的看着楚贵人,她家娘娘的亲生女儿,什么时候变成楚贵人的女儿了? 虽然这么想着,红锦还是出门去叫了奶娘过来。 不一会,奶娘抱着公主楚熠过来。 大红绸缎被子里面,公主楚熠睡的正香。 皇宫之中,以红色为尊,大红之色为皇后御用之色,包着楚熠公主所用的绸缎被子,乃是皇帝亲赐。 因为皇上不举之后,她也许将是皇上的最后一个孩子,所以皇帝十分看重楚熠公主。 当然,外界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们早就开始议论,楚熠区区一个公主,不是皇室长公主,不是皇帝宠妃的孩子,何以得到如此恩宠。 原因众说纷纭,当然没有人会想到,这是因为皇上已经不举了。 皇上不举的消息被隐瞒的很好,而且众人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为皇帝还是夜夜招人侍寝,尽管皇帝现在只是独宠长春宫楚贵人和景仁宫烨贵人。 被皇帝独宠的楚贵人此刻正小心翼翼的从奶娘手中接过楚熠公主。 楚熠公主现在还只是小小的一团,粉嫩的,水灵的,白白净净的。 楚贵人把那小小的一团抱在怀中,手臂似乎都有些僵硬,她动也不敢动,只是直直的转过身来,连脖子似乎都不好使了,”姐姐,熠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就连说话声音都放低了,仿佛怕打扰到睡的正香的小娃娃,”我这样抱她行吗?” 惠嫔靠在床上,脸上笑意盈盈的,难得见到风风火火的楚晓馨这样小心翼翼的神态。 惠嫔欣赏了一会楚晓馨的窘态,这才伸出手来,”恩,你过来,给我抱着吧,你逗她玩一会。” 楚贵人僵着步子,一步一步蹭到惠嫔床前,伸出胳膊,示意她接过公主。 惠嫔坐起身,从楚贵人手中接过楚熠公主,两个人因为需要抱公主,所以离得很近,楚贵人都可以闻到惠嫔身上淡淡的清香。 刚好惠嫔那时抬起头,眼睛里含着笑意看了楚贵人一眼。 楚贵人原本伸手的动作一顿,她的脑海里突然就响起惠嫔的声音。 心里微微一颤,楚贵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十分不自在。 有些东西,不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知道之后,以前所有的过往都一遍一遍的在她脑海里重放,原来那些无条件的支持与宠溺,暗中无数次的保护,奋不顾身的为她做一切事情,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原来,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楚贵人一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陪伴她从小到大,对她无微不至的姐姐。 因为她一直是她的亲人啊,是她最爱的姐姐,是对她那么好那么好的姐姐,是亲人,不是爱人。 她也曾经怀疑过,也许是她听错了或者是她理解错了。 可是,可是过去那些事情,如今看来,过去了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着,她的判断没有错。 是啊,只是友情,怎么能够做到这一步?! 那几个夜晚,她夜夜难眠。 直到,楚熠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候,后宫众人可以来探望楚熠,楚贵人才放下复杂难明的心事,来启祥宫来探望楚熠。 再次见到陪伴她从小到大的姐姐,楚贵人却突然发现,原来她的一切纠结都是多余的,她的姐姐,还是她的姐姐,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她,还是那个熟悉的她。 放下了心事的楚贵人来启祥宫来的比以前更勤了,况且如今又有了楚熠这个小团子,楚贵人恨不能直接住在启祥宫。 可是,楚晓馨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自从知道姐姐对她的感情之后,她自己,竟然也开始慢慢注意这些事情了。 明明在以前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她却总觉得有点异样。 如果是以前,姐姐不过是对她笑了笑,和她对视一眼,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今天,楚晓馨竟然不敢和她对视,反而有点窘迫。 于是楚晓馨把楚熠公主交到惠嫔手上之后,就站起身来,离惠嫔稍远一些,”姐姐,我今日去了景仁宫了,果然,这种事情是谁都不会承认的。” 惠嫔叹了一口气,”谁要你去问了,这种事情是你能问出来的吗?只要我们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又明着说出来,平白去树立一个敌人呢?!” 楚贵人柳眉一竖,”姐姐,那下药的事情就这样了?她虽然不是主谋,可是毕竟也是参与了的。” 惠嫔一只手揽住小公主,另外一只手拍拍楚贵人的手,”你也说了,她不是主谋。当时她只是一个宫女,做什么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楚贵人把手从惠嫔都手里抽出来,语气激动,”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惠嫔又叹气,”主谋都已经恶有恶报了,你还有什么气。你给我安静一点,别出去惹事,行不行?!” 楚贵人张嘴想要反驳,可是脑海里又响起红琴的话,她顿了顿,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好,姐姐,我不惹事。若是她们不再来害姐姐你,那我就能和她们和平相处。” 惠嫔展开眉头,她家晓馨这是长大了?这次竟然这么懂事? 楚贵人不知道惠嫔的惊讶,她正凑过去看着睡的正香的小团子,满脸的幸福。 第48章 夏日的清晨,正是百鸟相鸣的时候,清风徐徐,树影婆娑,世间万物都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之相。 这一日,承乾宫里,早已经有司仪太监早早的准备好了东西,静候于宽敞明亮的院落里。 宫里有位阶的宫人皆肃目敛声,衣着整齐。 三日前皇帝传旨,后宫大封,一连四位宫妃晋升,其中,还包括了两个嫔位。 这可是后宫了正经的主子,和答应常在们的位分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后宫主位无几的情况下,升上嫔位,已经是极大的殊荣了。 所以今日的册封之礼,是直接在院中进行。 皇后一身大红色宫服坐于正位之上,王贵妃坐在皇后的下首。 其他宫妃皆立于两侧。 玉嫔惠嫔站在正中,烨贵人和楚贵人立于两人身后。 司礼太监在一旁主持礼仪。 经过太监长达半个时辰的宣读之后,那太监终于停了下来。 额头有汗滴流下来他也不敢擦去,只是高声喊道,“跪!” 等候多时的四人跪在已经备好的垫子上,郑重向皇后行礼。 向皇后行过礼之后,皇后赏赐给苏夜和楚晓馨每人一个荷包,荷包里是大枣花生桂圆之类的东西,表示希望两人能早日孕有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苏夜和楚晓馨收下荷包,分别退居两侧,站在其他答应常在的上首。 她们两个只是升了贵人,此时礼成,便算晋封完毕。 而玉嫔和惠嫔还立于原地静候。 有太监分别端了两支凤钗过来,虽只是一尾凤钗,但毕竟是凤,代表的是皇家威仪。 皇后起身,亲自动手,将凤钗分别插入二人发髻。 表示承认两人已经是皇上的嫔,宫中的主子了。 一众答应贵人向两人行礼。 两人再次向皇后行礼,这才算礼成。 礼成之后,司仪太监悄无声息的退下去,皇后则领着一众宫妃回了承乾宫正殿。 惠嫔因为刚刚生孩子,还没出满月,这次又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身体早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所以礼成之后,早有人将她小心翼翼的送了回去。 其他人则都进了承乾宫正殿。 正殿摆放了两排椅子,最前方是四个黄花梨木椅,分别是皇后,王贵妃,惠嫔和玉嫔的位置。 后面则是一众答应贵人的位置。 “妹妹们都坐吧,来我这里,不用拘礼的。”皇后在首位上坐下,冲着一众宫妃点点头。 “谢皇后娘娘。” 行礼后,众人按照位份分别落座。 左侧分别是皇后,惠嫔的空位,烨贵人,再向后就是其他答应们。 右侧依次是王贵妃,玉嫔,楚贵人,其他常在答应们。 “今日升了四个妹妹上来,惠嫔我就不需要说了,宫中的老人,还为皇上生了一个聪慧可爱的小公主,如今升到嫔位是顺理应当的。玉嫔妹妹是是宫中新人,待会可要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楚贵人也是宠冠后宫,早就该升升了。烨贵人……”皇后拉长了语调,顿了一下,“烨贵人就更厉害了,从一个宫女,一跃成为贵人。这,可是厉害了。”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夜身上。 苏夜笑了一下,“皇后娘娘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苏夜看了玉嫔一眼,“干脆,玉嫔姐姐,你我二人做一下自我介绍,也好让大家认识一下我们?” 玉嫔点点头,“也好,日后都同在后宫,早一点认识总是好的。”玉嫔抬头,“皇后娘娘,这事,您不会不允吧。” 皇后点头,“我怎么会不允。” 玉嫔先开口,“我是近日刚刚晋封的玉嫔,居于永和宫。欢迎各姐妹们来我宫中做客。”说完,她点头示意一下就看向苏夜。 玉嫔说的有点少,其实相当于没有介绍她自己。 只是,她嫔位的位份在那,即使她开口说的少了一些,也没有人会觉得她失礼。 苏夜紧接着开口,她说话语速不快不慢,声音清脆悦耳,很是舒服,“大家可能也不太认识我。我原来是皇后宫中的宫女。按理说,原本着只是一个宫女,便是升,答应也便到头来,我怎么能一下子,就成了贵人?”苏夜环视一周,见众人都抬头看她,有的面露好奇之色,有的则是一副已经了然于胸的样子,接着开口,“各位姐妹们对我想必是有几分好奇的吧。其实我升上今日的这个位置呢,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当今圣上重恩,他感念我曾救过他,于是封了我做贵人。” 苏夜的言外之意是,尽管我只是一介宫女,可皇帝重恩,我又是皇帝的恩人,各位想要对我出手,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重量,不要以为我原来只是宫女就以为我好欺负。毕竟,我是皇上看重的人。 苏夜这话,要说她轻狂,倒也不算轻狂,毕竟她对皇帝的宠爱只字未提,也不曾表露出任何一点居高临下,恃宠而骄之感。可是苏夜这话即使算不得轻狂,却也没有一丝收敛,毕竟,她是直接以皇帝的恩人自称的。 所以此话一出,就连皇后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其他众人更是看着她,目露惊奇之色。 只有王贵妃,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的坐在她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白皙修长的手指掠过一枚一枚菩提,闭着双眼,竟是对这宫中诸事不理不睬。 “姐姐这样说,你岂不是皇上的恩人了?”一个身穿杏黄色镂金百蝶穿花宫装,年不过二八的答应直直的望着苏夜。 苏夜挑了挑眉,“这位妹妹是?” 那答应斜着眼睛撇了苏夜一眼,“臣妾景阳宫赵答应。” 苏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个赵答应是公认的皇后的人,自入宫以来,做下过不少让人哭笑不得的蠢事,几乎成了后宫里的笑话,偏她也不在乎,不去改。而皇后身边恰好需要这样一个懂得不多,却什么也不怕的人。所以常常是她惹了事,皇后给她擦屁股,皇后有什么不好出面的,都由这位胡搅蛮缠主的去做。 现在这位听了她的话开口责难,是她自己的意思呢,还是皇后的意思? 不知道皇后是怎么一个打算呢? 苏夜瞧了皇后一眼,见皇后没事人似的听着这她们说话,那起码,皇后是默许赵答应的发难了? 苏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看赵答应,只是低头吃了一口桌上新进贡的提子,把手指用帕子仔细的擦干净了,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皇上可是天子,谁敢说是天子的恩人!我只是说,是皇帝深明大义,贵为天子,还能感念我那一点点帮助,升我,做了贵人”。 苏夜抬头,叹道,“不过要说对皇上的帮助啊,咱们里面,谁也赶不上皇后娘娘不是?苏夜嘴角含笑看着皇后,皇后,可是匡扶社稷的有功之人啊!” 皇后没有看苏夜,“说起功劳,这次,应该是谁也比不上玉嫔了吧?!蒋家对这场战事的帮助可不小啊。” 蒋若兰摇摇头,“皇后娘娘太抬举臣妾了。”她提高了声音,“臣妾其实很羡慕王贵妃能够一心礼佛,不问尘世,心静如水。”. 说着蒋若兰站起身来向王贵妃行了一个礼,“贵妃娘娘,臣妾对佛理甚是感兴趣,不知以后可不可以向您请教一二?” 王贵妃睁开眼睛,点点头,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蒋若兰又行一礼,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心礼佛,效仿王贵妃? 蒋若兰这是直接告诉众人,她对权利金钱毫无追求,只想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所以想像王贵妃那样,不理后宫争斗,平安度日。 这样,也算是暂时脱离了风口浪尖。 只是,也只是暂时的。 在这后宫之中,谁能真正逃离你死我活的争斗?! 就连看似超脱在外的王贵妃,便真的能吗? 苏夜对她的做法不置可否,但是,她自己是必将迎风而上的! 这,才是她苏夜。 蒋若兰表态之后,正殿里有片刻的平静。 皇后环视一周,开口,“阿夜,你是我宫中出去的人,如今你也算得偿所愿了,我是不是应该额外赏赐你一点什么?” 苏夜心中一凛,皇后亲自出手?这是直接宣战了?! “臣妾惶恐,臣妾昔日不过二等宫女一个,如今也不过区区贵人,何德何能能劳烦皇后娘娘您亲自赐赏!”苏夜垂下眸子,敛声说道。 皇后笑了一下,“有什么惶恐的?我赏你,你接着就是了。” 皇后抬头,“杜若,过来!把皇帝前两天拿来的那匹桃红色云缎拿来。” “是。”杜若招呼一个小宫女去拿。 苏夜站起身来,“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贵人,如何穿得起桃红色,请……” 皇后打断苏夜,语气有些冷,“怎么,本宫赏赐的东西,你还要拒绝不成?!” 第49章 苏夜垂下眸子,沉默片刻,行礼,“臣妾,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你是皇帝最宠爱的,有什么是你穿不起的?你呀,在我宫里做宫女时就谦虚老实的很,怎么如今做了贵人还这么谦虚?”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有宫女捧着托盘走进屋来。 皇后站起身来,亲自从那宫女手里拿起那匹桃红色的云缎,在苏夜身上比了比。 苏夜站起身来,任由皇后在她身上比划。 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皇后终于,可以仔仔细细的观察她,好好看一看,苏夜,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曾经是她的宫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每天兢兢业业的做自己该做的事,看不出一丝丝的不妥来。 后来,她才在偶然间得知,原来她是陈淑妃的人,她为陈淑妃出谋划策,甚至能把她逼得被皇上幽禁! 再后来,陈淑妃计谋失败,饮恨而终。可是,这个本应该和陈淑妃一起失败的人,却反而一跃成为了这宫中新贵,独领风骚。 她,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很有意思。 她做她的对手,够格。 皇后仔细的探究苏夜,她的眼光那么有攻击性,几乎是任何人都没办法忽略的,更何况是苏夜。 于是苏夜抬头来,毫不避讳的迎上皇后的目光。 皇后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仿佛想要撕开苏夜的一切伪装,看透苏夜安静平和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可是苏夜只是目光平静的回应她,没有挑衅,也不会怯懦。 她只是十分平静的望着皇后,仿佛她不是她的仇人,不是她曾经费尽心思想要扳倒的人,而是,一阵随意拂过的风,一枚偶然飘落的叶。 像是她只是和苏夜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如果说皇后的眼神是利剑,能够穿透人心,那么苏夜的眼神,就是幽幽的潭水,平静无波,却深不可测,任你如何试探搅动,也拨不开看似平静温和,实则无孔不入的潭水。 抽刀断水水更流,利剑再锋利,也刺不透潭水,看不清,这平静无波的潭水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女人,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殿里,静静的对望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错开。 这是两个女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触,没有火花,没有鲜血,只有片刻的沉默。 这是一次如此平静的试探,平静到,几乎没有人看了出来。 除了,一直端坐的王贵妃抬起眸子,轻轻吐出一口气,又闭上双眼。 皇后把缎子递给苏夜,转身坐回她的位置。 她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这红色,果然和妹妹很相配。” 苏夜把手中的缎子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北柠。 北柠接过缎子,退到后方。 皇后看见北柠,仔细打量一下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她饶有兴致的问北柠,“我看你倒是眼熟得紧,你原来可是我宫中的人?” 北柠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原来是承乾宫中负责打水的小宫女。”北柠停顿一下,接着开口,“奴婢自进宫以来,便开始在烨贵人手下做事。所以,所以烨贵人走后,奴婢便被福子公公调到了景仁宫当差。” 皇后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用嘴磕开一个小口,拿出来,用指甲将瓜子掰开。 把瓜子仁放在口中,皇后这才抬头,“既然福子公公把你调给了烨贵人,你便过去就好了。只是,你毕竟曾经是我宫中的人,如今我若是麻烦你帮我做点事,你可愿意?” 北柠微微抬头,疑惑的看了苏夜一眼。 苏夜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皇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北柠心中虽然疑惑,对于皇后的问话却没有迟疑,“奴婢愿意。” “现在正是荷花开放的时节,荷花池里的荷花开的正好,若是不去赏荷,着实有些可惜。” 皇后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看这桃红的缎子和荷花倒是相配的很。把缎子给内务府去做倒也可以,只是内务府做事,完成的总是拖拖拉拉的,我怕误了赏荷的好时节。不若,你回去替你家贵人把这云缎做成衣服吧,三日后赏花,我可要看着她穿这件衣服过来!” 这……? 三天内做完一套衣服?怎么可能!谁能有这样快的速度,这样的手艺! 况且,这还是红色的衣服。宫中以红色为尊,妃嫔穿红色还能勉强。可是苏夜只是一个贵人! 贵人是什么人?!连正经主子都算不上! 在后宫的宴席上,一个贵人身穿红色,这,可不是一般的失礼! 北柠看向苏夜,想征求她的意见,却见苏夜此刻正被赵答应缠着,根本无暇他顾。 北柠咬咬牙,屈膝行礼,“皇后娘娘,烨贵人,只是一个贵人!她在后宫赏花宴上穿……” “怎么,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做法,恩?”皇后打断北柠,慢慢开口,语气,越发的冷了。 北柠赶紧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只是……” “既然不敢,还有什么好只是的?” 皇后嘴角泛着饶有兴味的笑意,仿佛看着一只被她捉住的蝴蝶,在自己手中苦苦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你退下吧,本宫要和姐妹们商量商量赏花宴的事。” 北柠犹自不甘,咬咬牙,还想再次开口。 “北柠,退下吧。”苏夜几句话糊弄了赵答应。 北柠一言不发,站起身来站到苏夜身后。 苏夜接着开口,“皇后娘娘的好意原本苏夜是不该辞的,只是,皇后娘娘也知道,苏夜只是一届宫女出身,皇后娘娘仁慈,觉得臣妾出身并无不妥,可苏夜自觉,苏夜只是不值一提之人,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皇后挑起眉头,“怎么,这小宫女,才离开我这宫里短短几天,我说的话,就不好用了!” 皇后靠在椅子上,“若是当真这样,那,我还真的得跟福子说说,我宫里的人,怎么能随便往外调,他这个公公,”皇后拉长语调,“到底是怎么当的。” 苏夜垂下眸子,这衣服,她还就非穿不可了? 罢了,不过是张扬一次,北柠这些宫女被调到她的宫中,这的确就是一个把柄。 既然皇后选择这个时候用这个发难,皇后的进攻,她接着就是。 这次用了出来也好,免得她还需要担心什么时候皇后会用这个借口为难她。 这样,也好。 苏夜点点头,“既然皇后娘娘如此盛情难却,苏夜再推辞,也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了。”苏夜回头吩咐,“北柠,把缎子好好收了,三日后做好了,我们赏花就穿这个过去!” 苏夜又回过来,“反正,这是皇后娘娘的好意,想必这宫中,也没有什么人会觉得皇后娘娘的做法有不妥吧!” 苏夜环视一周,“就算有人这么认为,皇后娘娘也必定会护我周全,是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夜一眼,点头,“恩,若是有人因为衣服为难你,我必会护你周全,放心。” 言下之意是,衣服的事情,她必然会管。 可若是别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推得,倒是干净! 另外一边,皇后已经开始和别人说话了,很明显是不想再讨论苏夜的这个话题,“三日后去荷花池赏花,你们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今日都告诉我,到时我安排人一并带过去。可不要等到时候,发现竟然没有自己想吃的,然后跑来跟我诉苦,到时我可是不管的!” “怎么会呢,皇后娘娘您太能说笑了。” “是啊,皇后娘娘做的美食,可都是闻名后宫的,这回有缘一尝,臣妾期待的很。” “对,听说皇后娘娘自己研究出了几样口味独特,名字也独特的糕点,臣妾也想尝一尝。” 殿内热烈的讨论起来,都说想要尝一尝皇后做的东西。 皇后脸上的笑意真心许多,她点点头,“好,放心,我多准备一点,到时候大家都尝一尝。” 第50章 从承乾宫回来,北柠默默的跟在苏夜身后,她手里捧着桃红色的云缎,心里早就已经打翻了五味瓶。 她苦恼于自己的无用,在承乾宫不仅不能帮着苏夜分忧,反而拉了她的后腿。 又忧愁回去要在三天内做完一套衣服,而且自家贵人是要穿这件衣服出席赏花宴的。 所以尽管时间紧张,这衣服却要做的细致精美。 怎么可能! 可北柠也觉得开心,觉得感动。 苏夜宁愿冒着得罪后宫所有人的危险,宁愿成为后宫的众矢之地,也要保住她这个宫女! 她怎么能不开心,怎么能不感动! 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回了景仁宫,墨色早已备好了饭食。 没有问今天发生了什么,情况如何,墨色先是把苏夜拉到桌子上,让她坐下。 墨色又让北柠也下去吃饭——今日又是册封,又是请安的,北柠肯定也不轻松,必定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来应对众人。 此时北柠应该也是又累又饿,所以也该让她去歇歇了。 北柠因为上次吵架的事情,如今见了墨色依旧不说话,见了墨梅更是冷的像冰山。 她本来不想理会墨色的话,不过犹豫了一下,想到未来几天她需要集中精力去做衣服,也的确需要保持一幅良好的状态。 于是北柠点点头,向苏夜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墨色和苏夜。 墨色在苏夜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在碗里夹了一些青菜,“阿夜一定很累了吧,你先不要说话,把饭先吃了。” 苏夜拿起筷子,接过墨色手中的碗,突然抬头,“墨色,你是不是也没吃饭?” 墨色愣了一下,嘴角慢慢绽开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我等你吃了再吃。” 苏夜把放在她身旁的勺子拿起,“你用这个吃。别等我。” 墨色接过勺子,沉默一下,点点头。 墨色吃了几口眼前的菜,虽然御膳房做的菜口味都不错,可她还是想换换口味。 于是墨色伸手,想舀起前方不远处盘子里的一条青菜,可是那菜是长长的条状,用勺子根本舀不上来。 动作笨拙的在盘子里舀来舀去,结果那青菜还是安安静静的躺在盘子里,仿佛在嘲笑墨色。 墨色暗暗叹了一口气,收回勺子,垂头开始在眼前的菜上奋斗。 结果刚刚低下头,就看见刚刚自己想夹的那条青菜正被人老老实实的摆在自己眼前。 墨色抬起头,苏夜把青菜用筷子举在空中,正笑吟吟的望着她。 囧囧的把勺子放到青菜下面,示意苏夜把菜放在她勺子上就好。 苏夜却动也不动。 墨色的脸小小的红了一下,张开了嘴。 苏夜满意的点头,把青菜放到墨色口中。 末了,苏夜把筷子从墨色口中拿出来之后,故意当着墨色的面,把筷了放在口中吮吸了一下。 墨色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苏夜,你给我收敛一点!” 苏夜放下筷子,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墨色不理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没办法用筷子喝的汤放到自己口中,“苏夜你今天一口汤都别想碰!” 苏夜咯咯的笑起来,又给墨色夹各种各样的菜,都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不一会,红的绿的黄的的各种食物就堆满了墨色的盘子。 墨色看着眼前的食物山,呆愣愣的看着苏夜,“阿夜,你是想撑死我,然后霸占我的勺子吗?” 苏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快吃吧,用勺子不方便,我给你夹菜。” 墨色吃了几口,抬起头,有点囧的问,“阿夜,你需要勺子不?” 苏夜一脸笑意的看着墨色吃饭,摇摇头,“不用,你吃吧。” 墨色低下头去吃饭,可是又觉得过意不去,抬起头来,舀了一口熬的浓浓的冬瓜汤,递到苏夜嘴边,“呐,你也喝一点,不然好像我在虐待你似的。” 苏夜笑的更欢了,笑够了,她就着墨色的勺子喝了一口汤,眼睛笑成了一弯浅浅的月牙,“恩,墨色,我还要。” 墨色又舀起一勺喂苏夜。 苏夜笑盈盈的又喝了一口,想趁着这机会再让墨色喂她,可是又想到墨色在宫中必定十分担心她,肯定也没有吃饭,心疼她会饿坏了,于是苏夜摇摇头,“不喝了,你吃饭吧,我也要吃了,真的饿了。” 两个人开始埋头吃饭。 吃过了饭,苏夜只是把今天的事情简单的和墨色说了一下,那些唇枪舌战什么的都不重要,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三天后的赏花宴是需要苏夜仔细应对的。 于是两个人讨论了一下三日后的赏花宴——墨色是不能去的,北柠似乎更适合默默做事,这种场合她不是十分擅长。 于是敲定了最后的人选,赏花宴那日,北柠和墨梅一起陪同苏夜。 墨梅只要不怯场,在这种场合应该是很适合的。 至于做衣服的事情,因为两个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赏花那日怎样预防别人给她们挖坑上面了,所以衣服两个人也没怎么讨论。 毕竟衣服的事不是还有北柠吗,两个人也没担心什么。 可是,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偏偏就在北柠的衣服上,出了问题! 这事其实不是北柠的责任,无论技艺多么高超的女红师傅,也不可能在三天以内做出一套衣服出来啊,况且这套衣服还必须大方得体,细致美观。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也不能怪苏夜和墨色。 这两个人呢,苏夜出身名门,所以她甚至都没接触过裁缝。等她长大一些,需要学习做女红的时候,她家又家道中落,所以她连针都没碰过。 墨色呢,以前生活在现代,做衣服的事情根本接触不到。来了这里,她可是含着金钥匙出世的,哪里需要她去做什么衣服啊。而且当时她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就是对于刺绣之类的不感兴趣,几乎没学多少。后来她又去了乡下,勉勉强强接触过一点这方面的东西,也都是给衣服缝缝补补之类的小活计。 所以这两个人都完全不了解在三日内做出一套衣服是什么概念。 所以两天以后,墨梅来回话,说北柠因为衣服的事情在哭,两人都是一脸惊讶。 这,这做衣服,怎么还哭了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苏夜当先而行,就要去看北柠。 墨色赶紧拦住苏夜,“你干嘛去啊?” 苏夜挑起眉头,“怎么?” 墨色把苏夜推回去,“你现在是贵人,哪有大半夜跑到宫女房里去安慰一个哭了的宫女的?” 墨色向墨梅挥挥手,让墨梅跟她一起走,一边对苏夜说道,“你就在这等着吧,有什么问题交给我。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赏花宴。明天可是你做贵人之后打的第一战,一定要漂漂亮亮的赢!你要威慑住那些人,我们以后才能有清净的日子!” 苏夜点点头,目送墨色远去。 墨梅很老实的跟在墨色身后。 墨色笑着看了墨梅一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说吧,你怎么知道北柠哭了?” 墨梅顿了一下,语气有点懊恼,“还不是她,那么爱哭!我就是路过她的房门,就听见她在那哭,还自言自语说什么衣服。” 墨色似笑非笑的看了墨梅一眼,路过?这去哪,能路过北柠的房间啊?况且还“恰好”听见北柠的自言自语? 她不会是因为担心北柠,所以经常跑到北柠窗外吧?墨梅什么时候对北柠这么上心了?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北柠的房门前。 北柠房门禁闭。 墨色等在门外,墨梅上去敲门。 北柠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很重的鼻音,确实像是哭过的,“谁呀?” 墨梅冲着墨色挤眉弄眼,用唇语说道,“她不会给我开门的,你来说话!” 墨色点点头,“北柠,是我,墨色。我来看看你的衣服做的怎么样了,明天贵人要穿呢!” “哦……衣,衣服啊?那个,我这边正在尽力做呢!明天早上肯定让贵人穿上。” 声音虚弱无力,还有点结巴。 这语气,任谁都能听出说话的人十分心虚。更何况是墨色墨梅。 这,衣服还真的有问题?! 墨色走上前去,自己动手敲门,“北柠,明天可是十分关键的一天,衣服这里是万万不能出现问题的!有什么问题你必须现在就说!不然明天有一点闪失,你付的起这个责任吗?” 屋里的人没有反应,正当墨色打算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51章 门打开,红肿着眼睛的北柠直直的看着墨色。 本来衣服的事情,是苏夜为北柠才惹了麻烦的。所以北柠心中就憋了一股气——她想要解决掉这个麻烦,她不想让别人为她负担这个责任,这就是为什么北柠固执的想要自己做这件衣服,不去麻烦任何人。 况且,自从上次和墨梅吵了架之后,她在这宫里的境况着实不好。她也不想拉下脸去求谁帮忙。 可是,北柠没有想到的是,两天时间过去了,没用任何人帮助的她,竟然连衣服的雏形都没做出来! 而且,剩下的时间,就算是大家都过来帮忙做衣服,也来不及了! 北柠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如此愚蠢! 真的是愚蠢到家了。她的固执,很可能会害了贵人,害了她自己。 那个时候,北柠手里捧着桃红色的锦缎,呆呆的坐在床上,眼泪就那样不可抑制的流下来。 北柠想的很清楚,若是衣服没有完成,她就用自己的命去向皇后请罪。 不管怎样,她都会尽她最大的努力不连累贵人。 所以墨色敲北柠的门的时候,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开门的——她就这条命,什么也没有。 北柠打开门,直直的望着墨色。 墨色和墨梅忽略她的目光,越过北柠直接进屋。 一进屋,就看见那匹桃红色的云缎被摆在床上。 此刻那云笔缎已经被裁开,乱七八糟得堆在床上,离做成衣服还差得很远。 墨色顺手扯起一块布料,回过头来问北柠,“这是怎么回事?” 北柠看着墨色,“有什么问题吗?” 墨色挑起眉头,“问题?你问我有什么问题?” 墨色轻轻笑出声来,只是她笑得有些冷,“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墨梅也皱着眉头,“北柠,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不是指名道姓的要咱们贵人穿这云缎做成的衣服吗?!怎么现在这衣服还只是一堆布料!” 北柠把布料从墨色手中拿出来,“能不能做完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是不能做完到时我自会向皇后娘娘请罪,你们放心,我不会拖累贵人,更不会拖累你们!” “不会拖累贵人?”墨色语气上挑,一步步逼近北柠,涉及到苏夜的安危,她必须要很认真仔细才行。 她不允许苏夜身边存在任何的隐患。 墨色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北柠! 离北柠近一步,墨色的气势就强横一分,北柠被墨色逼得也只能一步步向后退,直至北柠贴在了门上,退无可退。 墨色开口,语气冷得仿佛能把人冻成冰,“你敢保证你不连累她?” 北柠贴在门上,原本被墨色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北柠一听墨色问出这句话,她立刻就有了低气,她几乎是喊出了声,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墨色的压制,“我以命相抵,你可满意了?!” “以命,相抵……?”墨色把这这四个字放在口中咀嚼,退开身体,让北柠能够自由活动。 墨色还没开口,墨梅听了北柠的话却忍不住开口了,“北柠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以命相抵?!你疯了不成?” 说着话,墨梅冲到北柠身边,拉住北柠的胳膊,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怎么想的?!非要自己一个人做衣服,谢绝别人帮忙!然后拖到最后没时间了你就以命相抵!你的命怎么就这么廉价?!” 北柠一听墨梅这么说,就怒上心头,墨色这么问她她还能接受,可是墨梅就不行! 北柠有些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你墨梅多厉害,来了没几天就和宫里的人混的熟得很,我哪里是你的对手!这宫里的人知道我和你吵架,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找人帮忙,我找谁帮忙?!” 墨梅一愣,竟然还有这种事? “可是北柠,你是贴身宫女!这宫里你是管事的!你手中是握有实权的!怎么会有人不听你的话!”墨梅不自觉的为自己辩护,上次气哭了北柠她就已经很愧疚了,如今要是北柠因为她而被众人排挤,那她就更过意不去了! 北柠眼睛又红了,她一直都是老实本分做事的人,每次苏夜给她吩咐的事情她都能完成的很好。 可是发号施令,与人打交道,她是真的不擅长! 北柠红了眼睛,不再说话。 墨色挑起眉头,看来北柠还没适应她现在的位置——她如今不是一个小宫女了,她是贴身大宫女。 不过,罢了。 本来当初苏夜把她放在这个位置上,也只是看中了她的衷心和办事踏实。 墨色走上前去,“那这件事情北柠你想怎么解决?” 北柠沉默了片刻,开口说话,“我就说是我把衣服弄坏了。这样也能解了贵人的围,不然她穿着红色的衣服,不知得有多少人嫉妒她,给她下绊子。” 墨梅接口,“那你呢?你怎么办?” 北柠摇摇头,“反正不会拖累贵人。” 顿了一下,北柠接着开口,“你们走吧,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这事如今已经这样了,你们怨我也没办法了。” 墨梅自然不肯,她还想说话,可是北柠已经不想再跟她们两个纠缠了,“你们两个走吧!我如今就剩这一晚上的时间了,你们还不能让我清净一下吗?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们了!” 这是很明确的逐客令了。 可是,走?怎么可能就扔下这烂摊子就这么走了? 北柠做好了决心赴死的准备,她们便能真的任由她去死吗? 第52章 无论是墨色还是墨梅,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墨色的手中是沾过血的,她也不算什么好人。 只是有几条原则,是她人生的信条,她永远也不会违背。 其中之一,是一个“义”字。 这些原则是一杆看不见的秤,横在墨色心中,所以墨色才之所以是墨色。 所以如今这种情况,墨色怎么可能会走。 墨梅就更不肯走了。她心里脑力满满的都是愧疚! 要是那天她没有一时冲动和北柠吵架,可能北柠就会和大家相处的更好,遇到这种问题,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硬抗了。 她肯定会去找人帮忙的吧。 要是真的任事情这样发展下去,要是北柠出了什么事情,她这辈子都不能安稳。她是真的有点愧疚。 至于除了愧疚之外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影响着她,恐怕墨梅自己也弄不明白。 墨梅低着头,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她也有责任。这样想着,墨梅心里就开始莫名发虚,所以她的声音语气都是弱弱的,“北柠,你等会,我去叫几个人过来,我们一起把衣服做了吧。大家一起帮你,肯定能做完的!” 北柠愣了一下,摇摇头,看来这两个人真的不懂,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有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就算十个人,二十人,三十人来了,也不一定能完成这件衣服。 况且在这景仁宫中有这种手艺的人,肯定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是,不让她们去问,她们肯定不会死心。如果她要找,就让她找。与其她自己在这说,不如让别人来证实她的话——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办法了。 不然,她自己的命,她会不珍惜吗? “你们去吧,去找人过来,若是,真的能把衣服做了,我十分感谢你们。若是大家都无能为力,你们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墨梅听了这话,赶紧点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墨梅就带着气喘吁吁的另外四个人过来了。 “你们去看看,总共五个人,把这云缎做成衣服,最少需要多长时间。能不能明早之前做好。”墨梅指着床上的布料。 几个宫女走上前去,拿起布料,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面上都是为难之色。 几个人小声的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个宫女过来回道,“这个,若是做成简单的成衣,三日即可。只是若是需要染绣镶的话,可能,要十天左右。若是精美一点,怎么也要半月了。” “什么,半个月?”墨梅被惊到,回头看北柠。 北柠摊开手,“如你所听,一点不错。” “那,若是只做成衣,也需要三天时间吗?能不能再缩短一点?” 那回话的宫女摇摇头,“这真的是最短的时间了。而且所谓的做成成衣,也只是大致做出来,基本上,是不能上身的。就算穿出去,也是……也是很失礼的事情。” 墨梅看了墨色一眼,怎么办? 墨色皱起眉头,“那我若是要求你们必须做完呢?今日这衣服做不完,明天,可能你,我,我们大家,全都要大难临头!”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他的宫女更是连连磕头,“墨色姐姐,这真的是不可能做到的啊!求您饶了我们吧!” “是啊,奴婢真的无能为力!这做衣服需要时间,可是,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实在太短了!”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北柠皱了一下眉头,“墨色,这真的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就别难为她们了。” 墨色默默站在那里,“行了,你们起来吧。” 墨色摆摆手,“你们先下去,暂时不要睡,待会可能还要用到你们。” 几个宫女松了一口气,“是。” 行了礼,几人鱼贯而出。 墨梅默默看看北柠,又看看墨色,“姐姐,怎么办?” 墨色还没说话,北柠已经先开口了,“不用想办法了。这件衣服,肯定是做不成的。你们走吧。” 北柠是为她自己的固执而付出这样的代价。 所以,尽管微微有点感伤,北柠却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可是,北柠做好了准备,墨梅没有! 那几个宫女的话几乎是宣布了北柠的死刑! 就算最终皇后娘娘饶了她,她为了保全苏夜,可能也会选择死亡吧! 北柠没有说过这种话,可是墨梅就是知道。 墨梅咬着嘴唇,走到北柠身边,“北柠,对不起。” 北柠摆摆手,“不用你道歉。你们走吧。” 墨梅没理会她的话,一言不发走到床前,拿起云缎,“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北柠走上绝路,尤其是,这件事情有她一半的责任。是她对不起她! 墨梅求助般的看向墨色,却见墨色抿着唇看着北柠,似乎在思考什么。 墨梅和墨色生活那么久,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墨色很显然一点都不担心! 可是墨色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别人她不在乎,可是自己的同伴她是会放在心里的。 那么墨色不担心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有办法! 想到这里,墨梅眼前一亮,她几乎一个跨步就到了墨色身边,“姐姐,你有办法是不是?!你是不是有办法?” 北柠也抬起头来看墨色。 墨色,会有什么办法? 她和墨色,应该是势不两立吧。 就算都是为了苏夜,墨色也没有理由要救她。毕竟她对于苏夜,如今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苏夜身边的能人够多了。 她死了,墨梅就可以升为贴身宫女了,这样不是更好吗? 北柠想听听墨色是怎样理直气壮的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最后以无能为力盖棺定论。 可是,没有,都没有。 墨色点点头,“我确实,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第53章 墨梅拿着手中的云缎,拉住墨色的胳膊,摇来摇去,撒着娇催道,“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墨色从墨梅手中接过云缎,“北柠,那日,皇后娘娘说让你做衣服的时候,究竟是怎样说的?” 北柠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怎样说的?” “她有没有说一定要整件衣服都用这桃红的云缎做成?!” 北柠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皇后娘娘就说让我把这云缎做成衣服,然后赏花宴上,贵人要穿着这个。” 墨色嘴角蕴了一丝笑意,她把云缎围在自己的衣服的领子上,,“你看,北柠,我这样,是不是用云缎做了衣服?” 北柠瞪大眼睛,这……这个……这个能算吗? 墨梅恍然大悟,“姐姐你是说,我们把云缎接在已经做成成品的衣服上?!这样,既用云缎做了衣服,也能很快就完成?!” 北柠看了一眼拿在墨色手中的云缎,好像,这样不算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 北柠又犹豫一下,“只是,皇后娘娘那日可是说了,要让我把云缎做成衣服,我这样……会不会……” “不会。”墨色打断北柠,皇后娘娘是一个怎样的人,墨色不了解。 可是,林静芝,她却十分了解。 林静芝出身武将世家,她的性格其实是十分大气不拘小节的。 如今她虽然贵为皇后,在这深宫里生活了几年,已经变得安静沉稳的多,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像林静芝这种胸中有大丘壑之人,用一件衣服就想定一个小宫女的罪,这种手段,也着实太小家子气了! 这不是林静芝的性格。林静芝当时这样做,应该只是一时兴起,想给苏夜捣捣乱,给她们添一点麻烦,让她们闹心一下。 所以如今墨色才敢让北柠利用皇后言语之间的漏洞。 北柠这样钻了空子,小麻烦免不了,可是大的事情应该就不会有了。 墨梅知道墨色不是喜欢信口开河的人,她说的这样斩钉截铁,那么事实很可能就是这样。 墨梅看了墨色一眼,眼睛里冒出无数崇拜的星星。然后,墨梅狠狠抱住墨色,“姐姐你太棒啦!” 说完,墨梅转过身又一把抱住北柠,“北柠,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说着,墨梅的声音竟然有一点哽咽,“我真的太开心了,北柠!你要是有事,我……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北柠愣了一下,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眼睛有一点不舒服。 好像有什么东西热热的东西要夺眶而出。 在北柠的人生里,生还是死一直都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所以北柠才能轻易的说出以命相抵这样的话来。 北柠从来没觉得活着是一件多好的事情。没有快乐,没有幸福,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对于北柠来说,母亲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那她就活着。 既然活着,她就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后来,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母亲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再后来,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亲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然后,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朋友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慢慢的,关心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可是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人活着,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一个人永远的孤独的活着。 那天,有人捉弄她,她怀着无所谓的态度进了宫。 那时候,开始的开始,苏夜接近她的时候,她是十分抗拒和苏夜一起的。 她实在不明白,苏夜这么努力的挣扎求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没办法理解。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苏夜折服。 那是因为,因为苏夜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恩,自从和她一起的长大的桃子被人打死之后,苏夜是第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 所以后来,她加入了苏夜的阵营。 不是为了活下去,也不是想要什么东西,挣扎求生什么的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她只是觉得,能帮到苏夜就好。 所以,墨梅的这一个狠狠地拥抱,略略的哽咽,发自内心的关心,就像是经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摧残后,在春日里响起的第一声惊雷。 惊雷过后,是温暖的,轻风细雨的雨水! 惊雷过后,春天就来了! 墨梅就是北柠干涸而又贫瘠的心灵里响起的雷。 北柠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是她把她们想的太坏。是她没能全心全意对待她们。 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她们,都值得她用真心去对待! 北柠又想哭了。 眼泪从眼眶涌出来,北柠抱住墨梅,“谢谢你,墨梅,谢谢你!” 墨梅不知道北柠在感谢什么,还以为她是在感谢她们帮她保住了性命,于是墨梅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个,是我姐姐想到的主意,和我没什么关系。” 北柠还是抱着墨梅,不肯放手,只是说着谢谢。 墨梅抱着依旧不肯放开她的北柠,歪着头想,北柠怎么就这么喜欢哭鼻子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被北柠抱着,墨梅奇异的觉得心里有点高兴。 为什么呢?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墨色站在一旁看着互相拥抱着的两个人,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条路,越走越远。 也有做来越多的人加入她们。 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未来,她和苏夜一定会比以前更加努力的。 也要比以前更加谨慎。 她和苏夜毕竟不是神,像做衣服这种她们不了解的事情她们很可能会忽略掉。 可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她们一定会做的比现在好。她们,会更加注意跟在她们身后的人。 她和苏夜是这艘船的掌舵人。 她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找准方向。 她们,还要尽量带着每一个人都找到一个美好的明天! 若是能给每个人一个美好的未来,或许复仇,与这些相比,也都要不值一提了吧! 有些东西,在墨色心里慢慢发酵,改变着墨色。 这条路上,每一个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人,都在成长。 第54章 第二天上午,苏夜吃了早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墨梅和北柠赶去赴皇后的宴席。 六月的荷花开的正好。 莲花池里,莲叶一片一片的紧紧相连,莲叶上还残留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微风轻拂,水珠便在碧绿碧绿的莲叶上轻轻滚动,折射着七彩的光芒,明亮耀眼。 荷花池中心,在满目的碧绿里,有大朵大朵的粉色荷花亭亭玉立于莲叶之上,高扬起头颅。 莲花池四周则是一抹一抹各种颜色的碗莲,都不到手掌大小,紧紧的贴在同样小巧玲珑的碗莲叶上,像是一颗颗嵌在水面上的宝石。 苏夜去的时间刚刚好,玉嫔皇后都还没到,一应答应常在们却早早的到了。此刻她们正两三个一伙,一边赏莲,一边闲谈。 苏夜走近亭子,执礼太监高声喊道,“烨贵人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烨贵人!” 苏夜挥挥手,“起来吧。” 众答应起身,都抬眼向苏夜看去。 却见苏夜不是她们所想象的一身桃红色。 苏夜今天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月白色长袍,只有领子袖口用桃红色镶了边。 没穿皇后娘娘亲赐的云缎? 这是……公然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啊? 这? 众人面面相觑。 几个答应中有聪明的,早就默默往后退了半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待会有了矛盾会被殃及池鱼。 有的分不清形式,不会察言观色的却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她没穿那桃红色的衣服啊?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说不定是因为皇帝宠烨贵人,所以才……呢!” “才什么呀?” “不把那位放在眼中呗!” “诶,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苏夜听着众人小声议论,一脸坦荡。 赵答应耳朵里听着众人的议论,见苏夜一身月白色,竟然没穿皇后娘娘要求她穿的那件,先是有点失望,又是一喜,苏夜未穿红色自然会少惹不少麻烦,可是她也违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 站直了身体,赵答应语气不善的发问,“烨贵人,皇后娘娘不是要你穿她赐下的缎子做的衣服吗?!你竟敢公然违反皇后娘娘的命令?!” 赵答应又看了看苏夜的衣服,厉声问道,“公然抗命!你把皇后娘娘的威严放在哪了?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有皇帝的宠爱,就不把皇后娘娘放在心上了?你好大的胆子!” 旁边那两个之前就在议论的答应又纷纷开口,“是吧是吧,我就说她没把皇后娘娘放在心上吧?!” “哼,别看皇帝宠爱这个宠爱那个的,可是皇帝啊,最敬重的还是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作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可是此刻,在这十分静寂的亭子里,听起来声音也不算小。她们自以为很小,可实际上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赵答应自然也听见了,她一边侧着耳朵听着,一边得意洋洋的看着苏夜。 苏夜走上前来,环视一周,气势迫人。她的视线在那两个说话的答应身上停留了许久。 直把那两个答应看的不敢和苏夜对视,只能低下头去,苏夜才回头,嘴角泛着浅浅的笑,对赵答应说道,“此事我自然会向皇后娘娘回禀,就不劳烦赵答应你在这费心了。” 赵答应本以为苏夜会服个软,却没想到她就这么不软不硬的把她给顶了回来。 苏夜违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之后,不但不怕她,态度还这么嚣张,让她碰了一鼻子灰! 赵答应历来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更何况今日苏夜竟然公然违抗皇后的命令,皇后娘娘必定会给她撑腰。 于是赵答应神情十分不悦,语气里更是带了怒火,“烨贵人这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你自会向皇后解释?我不过是问一句罢了。” 苏夜转过身来,围着赵答应慢悠悠走了两圈,还一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赵答应被苏夜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嘴上却不肯示弱,“烨贵人你看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苏夜摇摇头,慢条斯理的拉长了语气,“什么东西倒是不曾有,我只是想看看这第二位皇后娘娘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赵答应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什么叫第二位皇后娘娘,是说她有取代皇后娘娘的意思吗?!这话要是皇后娘娘听了…… 赵答应有些色厉内荏的喝到,“烨贵人你在说什么!你竟然敢这么说皇后娘娘!” 苏夜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十分无辜,“不是我这样说的,是你这样做的。皇后娘娘都还没说什么,你就先来责问我。你这不是做了皇后娘娘该做的事情吗?要说你是无意的,我可不信。”说着,苏夜回头问墨梅,“墨梅,你信吗?” 墨梅行了一礼,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恩,奴婢也不信。” 赵答应本来也不是无意的,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赵答应惯常用的手段就是撒泼耍混,所以此刻既然苏夜这么问,她回答的也十分理直气壮,“我就是无意的。” “哦?”苏夜拉长了语调,点点头,慢慢说道,“你若是无意之间都能做出皇后娘娘该做的事,你若是有意……”苏夜停顿一下,“你要是有意,岂不是迟早要将皇后娘娘取而代之吗?” “你!”赵答应一下子被问住了。 这苏夜说的话真是越来越唬人了!她心中害怕皇后娘娘以后听了这话会忌惮于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正在这时,亭子外面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55章 笑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却看见原来是楚贵人走近亭子,听见众人说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楚贵人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笑的特别开怀,一边走近,一边摆手,“你们别都看我啊!接着说,接着说,无视我就好。” 这么说完,楚贵人还挑起眉头看了赵答应一眼。 楚贵人这么一来,赵答应面子上就挂不住了——楚贵人还是答应的时候她们俩就没少因为各种事情较劲。 楚贵人性子直,不喜欢弯弯绕绕,说话也直,有什么说什么。 赵答应则是做事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这两个人在一起,那可是针尖对麦芒,还能和谐得了? 如今赵答应竟然被一直和她不对付的楚贵人给嘲笑了,她脸上神色变了数次,可是越是愤怒,她就越发答不上苏夜的问话了。 答不上话,赵答应就想,趁着楚贵人打岔的机会,直接把这个事情揭过去,于是赵答应给楚贵人行了礼,“楚贵人吉祥!今日惠嫔娘娘没和楚贵人一起过来吗?” 楚贵人看了赵答应一眼,“我姐姐怎么可能会来?她身体还没好,今天就是赏个花而已,她堂堂惠嫔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赵答应脸一黑,这个楚贵人,说话总是这么噎人。要是平时,她肯定直接顶回去了,但是现在,还是算了,先把话题岔开要紧。 可是楚贵人见此时话题因为自己来被打断,那能行吗? 她热闹还没看够呢!再说这两个人,一个是害她姐姐早早生下小熠的凶手的帮凶,另外一个整天找她麻烦,她巴不得这两个人对上,能打起来才好呢! 她怎么能让话题因为她而终结?! 于是楚贵人在亭子里的凳子上坐下,问赵答应,“刚刚我听见烨贵人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她?她可是贵人!” 赵答应暗暗骂了楚贵人一句,回过身来看着苏夜。 苏夜点头,“是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要不,”苏夜挑眉,“你告诉我你是打算怎么取皇后而代之的也行!” “我……”赵答应几乎要吐血,“我没有!” 苏夜根本不听她的,自顾自的说,“是不是你的计划都已经实施了一半了?” 从来胡搅蛮缠的都是赵答应,她何时被别人胡搅蛮缠成这样过?气的她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答应的贴身宫女连翘看不过去了,开口回道,“烨贵人您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诛心了!我们答应也不过就是喜欢多管闲事问一问罢了,怎么还能跟跟这些扯上关系?!烨贵人您是贵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揪着我们答应就不放了?!” 苏夜挑起眉头,打量连翘一眼。 这话说的?什么时候是她揪着赵答应不放了?明明是赵答应先过来挑衅,想要揪住她的错处不放!她不过是反击着说了几句,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就变成了她不够大度了?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厉害! 苏夜走近连翘,淡淡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连翘行礼,“奴婢连翘。”连翘之前没觉得,如今苏夜问她话,她才突然明白为何明明很厉害的赵答应在苏夜面前竟然如此无力。 这个烨贵人的气势也太强了,远远的看着她没什么感觉,可是她一走近,眼睛一盯住连翘,连翘立刻就觉得心里发毛。 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气势,当真一点都不输于皇后娘娘,甚至,有之过而无不及! “连翘是吧?”苏夜点点头,“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贵人,你家主子只是个答应,那,她顶撞我的这个事情怎么解决?她以下犯上的事情,我都原谅了她,我还不够宽容大度?”苏夜语气一转,声音里带了十二分的寒意和威严,“难道她一个答应都骑到我的头上,我也放任她作威作福,这才叫大度吗?!” 连翘“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苏夜摆手,“你家答应不尊我也就罢了,她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你呢?!” 苏夜回头示意墨梅,“你说。” “是!”墨梅行礼,走到连翘身边,“你一个宫女,竟然敢不经过主子允许就开口回话!” 墨梅语速很快,“而且你话里话外竟然都在指责我家贵人!主子们做事,是你一个宫女能评价的吗?你也太没把我家贵人放在眼里了!” 墨梅气都不喘一下,“你是一等宫女,咱们宫里的宫规想必你是很清楚的!随意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插话,应该掌嘴多少?竟敢议论主子是非,应该掌嘴多少?目中无人,以下犯上又该杖责多少?” 墨梅露出一个笑容来,洁白的牙齿仿佛在向连翘示威,“你自己说你该受多少惩罚!” 连翘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不会,不会真的要被罚吧?! 随意插话,掌嘴二十!议论主子是非,掌嘴四十!以下犯上,杖责四十! 把这些惩罚都受下来,足以,要了她的命! 就算侥幸不死,她怕是,也要废了! “奴婢,奴婢原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后来被赐给赵答应做贴身宫女。烨贵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十分看中奴婢的!” 用皇后来威胁她? 苏夜冷笑一声,“就算你是皇后娘娘的人,怎么,我身为贵人还罚不得你一个宫女了?!别管你是谁的人,你就是一个宫女而已!” 苏夜冷笑依旧挂在脸上,“墨梅,她该罚多少?” “掌嘴六十,杖责四十!” 苏夜点头,吩咐墨梅,“掌嘴六十,嘴都会烂了吧。她自己肯定是下不去手的。墨梅你去,给她掌嘴!” “是。”墨梅答应一声,走上前去,作势就要动手。 第56章 连翘鼻涕眼泪齐流,她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的声嘶力竭,“贵人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赵答应没办法任由连翘就这样被苏夜惩罚,她走上前来,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了几分哀求,“烨贵人,她是我的贴身宫女!您饶了她吧。” 墨梅见赵答应来求情,就停下来,站在连翘身旁,等候苏夜的吩咐。 苏夜淡淡的看着赵答应,“你?你的事情还没说呢,身为一个答应,竟敢顶撞宫贵人,今日你顶撞贵人,明日你就敢顶撞妃嫔,后日你就敢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中!你的事,我是没权管的,不过我自会回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公正廉明,我相信她也不会无视宫规,徇私包庇!” 赵答应也不再说其他的,只是屈身行礼,“烨贵人,我错了,我不该顶撞于你,更不应该质疑你。今日的事,我真的知错了!” 苏夜挑起眉头,“哦,你知错了?” 赵答应点头,态度十分诚恳,“今日,确实是我错了!您就,您就饶了……” 她话没说完,苏夜就打断了她,“你若是早知道,我又怎么会难为你。” 苏夜转身,看着连翘,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连翘。 连翘还在磕头,她磕头磕的十分用力,抬起头时,额头都红了,“烨贵人,奴婢也知道错了!奴婢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 声音因为哭泣有些沙哑,连翘连眼泪都不敢擦,“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苏夜点点头,“恩,你知道错就好。要知道,”苏夜拉长语气,一字一顿的说,“在这宫里,无论有什么人给你撑腰,我只要有一天位份比你高,你就不要来惹我!否则,谁也保不了你。”说着,苏夜抬起头来,环视一周,目光里,带了十二分的寒意。 周围刚刚还看戏的众位答应常在纷纷低下头去,根本不敢跟苏夜对视——苏夜这个女人,不要惹!打狗还要看主人,可是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怕! 这就是苏夜想要的效果! 苏夜又看向连翘,“你明白了吗?” 连翘吸吸鼻子,“是,奴婢知道了。” “恩,那好,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也不惩罚得太狠,掌嘴十下,你可愿意?” 连翘磕头,“谢贵人。” 磕完了头,连翘自己用力扇自己巴掌,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来。 亭中众人听着清脆的“啪”“啪”声,那一声声好像不是扇在连翘的脸上,而是打在她们的心里! 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此时正是六月,天气炎热,众人却觉得此刻亭子里一阵阵凉意袭来。 苏夜,实在是太可怕了! 连翘自己掌嘴完毕,十分老实的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苏夜满意的点点头。 墨梅恭恭敬敬的又回到了苏夜身后。 苏夜转身走到桌子旁,巧的是,这里站着的,是之前议论过苏夜的那两个答应。 那两个答应看着苏夜一步步向她们逼近,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个死死的拉住另外一个的衣服,另外一个结结巴巴的开口,“烨……烨贵人……怎……怎么了吗?” 苏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们,直看的其中那个胆小的答应都快哭了,苏夜这才露出淡淡的笑,“没事,今日皇后娘娘准备的吃的不错,”苏夜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那个胆子大一点,敢跟苏夜说话的答应,“你们,多吃一点糕点,少说一点话。” 那答应赶紧接过糕点,塞在自己口中,点点头。 苏夜安抚的笑了一下,“你们接着聊,看风景。” 众答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离苏夜远了一些,又是三三两两成群的聊开了。 只是这次,众人连笑,都是偷偷摸摸的,仿佛怕打扰了苏夜。 苏夜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口中尝了一口,恩,味道不错。 墨梅和北柠走到苏夜身边,墨梅悄悄的像四周看了看,见根本没人来靠近她们,忍不住问苏夜,“贵人,咱们这个,她们都不愿意跟我们结交了……是不是……有点过了?” 苏夜却无所谓的摇摇头,递给墨梅一块糕点,“你不要想那么多,来尝尝,很好吃。” 墨梅和北柠对视一眼,表示自己真的看不懂,于是两个人沉默的站在苏夜身后。 苏夜却吃的很香,恩,待会再给墨色带一点回去。 至于会不会做的太过,苏夜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正是她和墨色想要的效果! 如今她和墨色势弱,若是她们再不表现的强势一点,恐怕那些在皇后手下的答应常在们都能把她们生生吞了! 别看今日苏夜这么容易就吓住了赵答应和连翘,好像她们很不堪一击,可那是因为,这些都是昨日,苏夜和墨色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结果。 这一招,也只能用在赵答应和连翘身上,换了一个人,这样做根本行不通! 墨色看人十分之准。 她很早就说过,赵答应喜欢狐假虎威,而且十分泼辣,经常胡搅蛮缠。可是,这些都只是她性格如此,而她真正的内在,其实是有些胆小,有些自卑的。 赵答应的内心里,可能一直都在奇怪,为何皇后会选择她这样一个人,屡次包庇她,而她对于皇后的作用却没有那么大。 所以墨色判断,赵答应必定会十分积极为皇后办事,来赢得皇后的好感。 之前赵答应的挑衅也证明了这点。 凭这一点,两人十分肯定,今日,赵答应必然是最先找茬的人。 判断出这一点,那么只要针对赵答应设计好应对赵答应的方式,那么今日必定会赢一场开门红! 赵答应的弱点十分明显——她不自信!所以她对于皇后娘娘的信任会存有疑惑。 所谓蛇打七寸,这种情况下,攻击她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就是最有效的方式! 很简单的离间计,很容易被识破,甚至只要皇后在场,为赵答应说一句话,那么赵答应也不会被吓到,亲自认错。 可是偏偏苏夜选择了这样一个时间——妃嫔皇后都不在,苏夜是众人之首! 她给赵答应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又如此吓唬于她,赵答应就会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如此一来,她就会真的怕皇后娘娘误会她,抛弃她。 所以苏夜才能一击中地,吓住赵答应。 对于连翘,从墨梅那里传来的消息说,皇后之所以把连翘打发走,是因为她不堪大用——也是做事鲁莽,却胆小怕事之人! 她本是一个宫女,吓唬她,其实更不在话下! 如果两个人没被苏夜吓唬住,苏夜其实还真就不能把她们怎么样。赵答应虽然是答应,比她位份低,可毕竟是半个主子! 当然,没有如果。 这场结合了墨梅的人脉,墨色两世的知识和见识,苏夜本身强大的气场而赢得的胜仗,也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大大的开门红! 这一场,赢得漂亮! 而且效果,已经超出了苏夜的预期——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墨色能过上耳根子清净的生活了。 起码,明面上是这样。杀鸡儆猴,那些答应来招惹她们之前,总会想一想今天的事情。至于暗地里那些勾当,谁怕谁。 当然了,这只是甜点,皇后来了,主菜,才算真正上场呢! 把糕点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皇后,我苏夜,等着你! 第57章 苏夜还没吃两口,就有太监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声音落下,皇后也是一身清凉的月白色长衣走进了亭子。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皇后淡淡出声,看见苏夜也是一身月白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烨贵人这衣服……”皇后顿了一下,“倒是,很好看。” 苏夜挑起眉头,“谢皇后娘娘夸奖!” 说着,苏夜把抬起手,露出了镶着桃红色云锦的衣袖,“臣妾用了皇后娘娘您赏赐的云锦做了衣服,果然十分好看!” 皇后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苏夜片刻,露出一个十分冷清的笑容来,“真是,有心了!” 皇后一步步走近苏夜,一路过来,亭子里的答应们纷纷后退,给皇后让出路来。 皇后抬手轻轻拂起苏夜的衣袖,“做这件衣服的人,真是心灵手巧!” 苏夜任由皇后把玩她的衣袖,一边看向墨梅,“墨梅,皇后娘娘夸奖你呢,还不过来谢谢皇后娘娘的夸奖!” “哦?”皇后闻言抬起头,就见一个身穿二等宫女服的小丫头给她行礼。 墨梅行了礼,恭敬的站在苏夜身后。 皇后打量墨梅几眼,却只是点点头,把衣服的事情就此揭过,竟然没有问墨梅一句话。 苏夜挑起眉头,本来让墨梅站出来,是因为墨梅口齿伶俐,与其让皇后向不善言谈的北柠找茬,不如墨梅先出来,接过这件事。 没想到皇后竟然只是把这件事给高高的抬起,又轻轻落下。 衣服的事情,比墨色和她想象的更加轻易的过去了。 那么,如今的情况,一定是她们设想的第二种——皇后之所以如此轻易的将此事一笔带过,必定是因为皇后还有后手,而且,比这个,更好用! 苏夜这边想着,那边皇后已经看见了连翘眼睛里含着眼泪,脸也肿了起来。 皱起眉头,皇后看了赵答应一眼,“连翘,你是怎么了?” 赵答应见皇后皱着眉头看她,怕皇后误会是她打的,赶紧回答“回皇后娘娘,是……”赵答应停顿了一下,看了苏夜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她一状。 在她犹豫的功夫里,皇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声音不自觉严肃了一些,“怎么回事?” 到底还是心有余悸,怕苏夜比她更能胡搅蛮缠,赵答应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烨贵人吩咐的。” 皇后回过头看了苏夜一眼。 苏夜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臣妾正想找您给臣妾评评理呢!” 此时的苏夜突然收敛起来,站在那里,声音里,神情里都带了一点委屈的感觉,仿佛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苏夜看着连翘,“臣妾堂堂一个贵人,竟然被一个宫女责备!”苏夜转过头,直直的看着皇后,语气又恢复了平静,“这本该掌嘴三十!如今臣妾不过罚她掌嘴十下,皇后娘娘该不会因为她曾经做过您的宫女……”苏夜语气一转,不再说后面的话,反而反问,“皇后娘娘您会秉公办事吧,您,可是后宫之主!” 苏夜把后宫之主四个字咬得极重。 皇后没有搭苏夜的话,她坐在石凳上,笑着对站在一旁的楚贵人招呼道,“楚贵人,你在那站着干什么?快来坐下!” 楚贵人“哦!”了一声,走到皇后身边。 她左右看了一下,好像自己不应该挨着皇后?玉嫔应该坐这里吧? 正犹豫见,她忽然听见皇后出声,“你们也都过来坐,今日是来赏花的,不是来罚站的,你们这样拘谨做什么?!” 皇后拍拍她左边的座位,“来,今日玉嫔惠嫔都没来,只有我们几个!楚贵人你就坐我身边吧。” 皇后所说的位置正是她左边下手第一个位置。 此动作一出,有几个正走过来过来准备落座的答应身体一顿,生生停在了原地。 皇宫之中规矩森严,尊卑等级更是十分明显。 所以这皇宫中做什么都是有讲究的,从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戴什么样的步摇发簪,到请安觐见的顺序,吃饭闲谈落座的位置,其实都是有一条隐形的不成文的规矩的! 越往前越为尊,这个自不必说。而同一等级的位置,一般都是以左为尊。 比如今日,若是玉嫔来了,那么,皇后左边下首第一的位置必然是她的。 若是没有其他妃嫔,那么苏夜就会坐在皇后右边下首第一的位置。 然后才能轮到楚贵人坐在皇后左边下首第二,因为她没有封号,要低于苏夜。 可是如今皇后却直接要求楚贵人坐在左边,这就算是越过了苏夜。 楚贵人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看亭子里众人的反应,她知道这里肯定有问题,可是,有什么问题呢?玉嫔不在,她是贵人,坐在皇后下首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吧? 楚贵人磨蹭到石凳旁边,见还是没有人出声反对。想了想,反正就是坐个石凳,能有多大的事?这么想着,楚贵人坦坦荡荡的坐了上去。 这回,有几个看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的答应齐刷刷看向苏夜——楚贵人已经坐下了,她能公然把楚贵人撵走吗?可是,坐在楚贵人下首,她能甘心吗?就算她甘心,这次坐在了楚贵人后面,以后呢?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皇后不愧是皇后,一箭三雕。 既能熄灭烨贵人的气焰,又不动声色的离间了烨贵人和楚贵人的关系。若是苏夜处理不好,那以后这尊卑次序问题……总之,皇后这用的是阳谋,而且炉火纯青。 当然,也有看不明白的答应。只是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们虽然还是懵懂,却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里,苏夜,却缓缓的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来。 墨色说的果然一点没错。皇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一件件的小事来给人找不自在,就像喜欢捉弄人的孩子,任性,嚣张! 第58章 在众人的目光里,苏夜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缓缓坐在了皇后的正对面。 然后她回头招呼众位答应常在,“你们来坐!” 这个位置坐的巧妙,刚好是皇后的对面,这样一坐,就不是苏夜坐在楚贵人的下首,而是苏夜和皇后娘娘分庭抗礼,二分天下了。 此时这里除了皇后,苏夜是位份最高的。坐在皇后对面虽然狂了一点,但是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她坐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这个解决方法,真是妙绝! 这回众人纷纷落座。 皇后娘娘左边坐的是楚贵人,右边是赵答应。 苏夜左边坐的是于常在,于常在是在上次大选中直接被选为常在的,只可惜,虽然她一进宫就被封了常在,皇帝却只宠幸她一次,后来因为她太死板无趣,把她抛在了脑后。于是于常在就成了这后宫里被遗忘的一员。 苏夜右边坐的是崔答应,崔答应长相清秀,皮肤白嫩。最重要的是,她十分聪明,在开始苏夜和赵答应的交锋中,她就一直默默不语,后来皇后来了,她更是站得远远的,只是静静看戏。她原本是想要坐在皇后和苏夜中间的位置,是苏夜出声喊了她,她才坐在苏夜身边的。 皇后下手第二的两人分别是柳答应和曹答应,这两人就是之前议论苏夜,后来被苏夜恐吓的那两个,曹答应胆子稍大一点,后来和苏夜还说话了,柳答应却是一直怯怯的看着苏夜。 苏夜这边下手第二的两人分别是薛答应和冯答应。薛答应是巫蛊事件的受害者之一。 巫蛊事件里,皇帝被吓了两次,第一次他只是险些不举,当时就是薛答应在侍寝。那次以后,薛答应虽然没有被打进冷宫,可是皇帝再也没有找过她。 冯答应一直醉心于玩弄花草,对宫中诸事,除非必要,一概不理。 这便是今日在座的众位答应常在。 皇后娘娘看了看已经依次坐好的众人,点点头,“今日众位应了我的约过来赏花,只是,荷花虽美,若是只赏花也实在太过无趣。” 皇后挥挥手,杜若就差遣宫女将桌子上的吃食放在桌子旁边的木架上,把石桌空了出来。 皇后接着说道,“况且若是赏花就少不了闲谈,我今日邀请各位,可不是为了只在那聊那些个家长里短的。”皇后说着,看了苏夜一眼。 这是在告诉苏夜,今日皇后相约不是为了来打嘴仗的。 苏夜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一枚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糕点,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等着皇后下面的话。 “今日光看看花,吃吃喝喝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准备了游戏,各位,要不要来玩几把” “好啊,来玩什么?”楚贵人来了兴致,刚刚还懒塌塌的坐在那,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她一下子坐起来,眼睛里放出光芒。 其他几个答应听见这话,也都兴致勃□□来,看美人斗智斗勇虽然有意思,可是一不小心,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入其中了,还是和和气气的玩游戏比较好。 皇后回头,杜若递上了手中的签筒,皇后接过来,摇了摇,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楚贵人连连摇头,“拈花名?不来不来,这游戏我可玩不好,一直输。”说着,楚贵人向后挪了挪,“我退出,我还是看你们玩吧。” 曹答应也是一脸难色,“我,我也玩不好这个。” 皇后见众人这个反应,摇摇头,笑着说,“谁说要玩拈花名了?”皇后把手中的签筒往桌子上一摆,“我今日这游戏,可不是拈花名,你们自己看这签子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苏夜伸手,拿过签筒,拾起一枚竹签,翻转过来,只见上面用朱红色的小楷细细写了两行小字,第一行写了几个字:浅酌酒一盏,请君吐真言。 第二行也写了几个字,读了这几个字,苏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面的一句话是一个问题,写的竟然是:你长大以后,有没有尿过床? 这,这问题? 苏夜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皇后见苏夜表情不对,把签子接过来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问题是挺羞人的,不过就是这种问题玩起来才有意思。” 众人见皇后和苏夜的反应,都伸手去签筒中抽签子。 苏夜又伸出手去,抽出一支,这回签子上面的字是用墨绿色的狂草写成,也是两行字。 上面一行字是:起身袖掩面,看卿何果敢。 下面的一行字是:跳一支舞。 苏夜刚刚看完,楚贵人已经在那边大声念了出来,“绕着桌子走三圈,做一个奇怪的表情。”楚贵人抬头看看众人,又看看皇后,“这是什么?好奇怪啊!” 赵答应不屑道,“你那算什么?你听听我这个!”赵答应把签子放在自己面前,大声的读,“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 此言一出,几位答应都羞红了脸颊,薛答应把手中竹签往石桌上面一放,忍不住看了皇后几眼,“皇后娘娘,这些都是什么?!这,这问题,也,也太羞人了!” 皇后把签子都收到了签筒中,“就是这样才好玩。”把签筒放在手中摇了摇,“啪”的放在桌子上,皇后抬起头,“你们,要不要玩?” 冯答应和崔答应都低下头去保持沉默,其余的众位答应都看着那个签筒,有些好奇,又有些羞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想要拒绝,可是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倒是苏夜,也不知是和墨色接触久了,习惯了墨色奇怪的思维还是她自己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人,面对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和要求,苏夜除了觉得有点奇怪之外,竟然也没觉得怎么不好意思。 见众人还在犹豫不决,苏夜伸手拿过签筒在手中把玩,然后抽出一支红色的签,“我来。”把签子放到桌子上,苏夜环视一周,“还有人要来吗?” 有了人带头,众人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加入。 最后剩下冯答应和崔答应也无奈的表示自己要加入。 苏夜一枚一枚的拿起签子来看上面都写了什么,一边问皇后,“那么,皇后娘娘,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呢?” 皇后没有回答苏夜的问题,反而先问众人,“你们真的要玩?先说好,这真言签里面的问题,可能涉及的东西比较多。不过既然玩这个游戏,既然说是真言,就请各位也真的说真话,这样才有意思。” 楚贵人早就等不及了,她点点头,“皇后娘娘您就放心吧!说真话,肯定说真话!” 皇后闻言,看向苏夜,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盯着苏夜。 苏夜把手中的签子递给皇后。 皇后伸手来接,苏夜并不放手,两个人同时握住签筒。 苏夜直直的看着皇后,良久,苏夜唇角漾出一抹笑意,“真话!” 皇后等来她想要的答案,也点点头,开始解释,“这签筒里的,其实,是惩罚。输了的人,就要从签筒里面抽出一枚签,或回答问题,或做签子上面所说的事情。那怎么算输呢?”皇后把签筒放下,摊开手,问道,“你们想要玩射覆,还是叶子戏,又或者选仙?” 楚贵人连忙回道,“选仙吧,我最喜欢玩这个!” 楚贵人这样说了,其余众人自然不会有别的什么意见。 “杜若!”皇后娘娘回头看向她的贴身宫女,“你去把选仙图取来。” “是!”杜若答应一声,走出亭子去取早己备好了的选仙图。 “那我就来讲讲规则,选仙图大家一定都玩过吧!” 众人点头,她们闺阁之中无聊的时候也会玩这个来打发时间。 选仙的玩法十分简单。这个游戏配有一张图纸,叫做选仙图。选仙图上画出了很多仙人,分为人仙,地仙,天仙,玄仙,金仙,太乙玄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金仙,混元大罗金仙。 游戏者从人仙开始走,一直走到一步一步向前,先到混元大罗金仙者为胜。玩游戏的人掷骰子来决定每人走几步。有一些仙人身上会写有随机奖励或者惩罚,比如遭遇强敌,重伤,后退两步步;寻到仙丹,吃了功力大涨,前进两步;不小心中毒,喝一杯酒解毒之类的。 待杜若把选仙图拿来,众人一看,都明白这游戏应该如何玩了——这一幅选仙图比普通的选仙图多了一点东西,这张图上,很多地方写有这样的话:偶遇佛祖,问你一个问题;偶遇魔鬼,向你提出一个要求。 很明显,这里,就是用签子的地方。 皇后见众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点头,“就是这样玩的,都没有问题吧?” 第59章 苏夜看看选仙图,又看看签筒,还真的有一个问题。 苏夜随机从签筒里抽出一枚签子,这是一枚红色的真言签。苏夜把手中的签子举起来给众人看,又指着她面前的选仙图问道,“皇后娘娘的这个签筒是红签和绿签混合在一起的,可是选仙图上面却要求了红签和绿签。” 苏夜把手指挪到写有“偶遇魔鬼,向你提出一个要求”的这句话上,又抬起手中写有红色签文的竹签来,“那如果我走到这里,这个所谓的要求应该是指的绿签,可是,偏偏我抽中的是一枚红签,这又该怎么办?” 皇后从苏夜手中接过那枚签子,漫不经心的把签子放回去,一边回答,“很简单,回答了问题,然后再抽。若是还不中,就再回答问题,然后抽签,直到,”皇后笑的十分端庄,“直到你抽中了要求为止!” “抽中了为止?”薛答应闻言先是重复了一遍皇后的话,然后犹豫了起来,这游戏岂不是全凭运气了?可是,她运气一向不好!不然,宫中这么多答应常在妃嫔,怎么就她去侍寝那日闹鬼呢?!虽然那是陈淑妃故意设下的局,可是她也实在够倒霉。所以这游戏……她会不会很吃亏? 不过,显然她并不是唯一一个担心这个问题的人。 楚贵人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退缩一下,“皇后娘娘,这游戏,这么难啊?!” 赵答应坐直了身体,不屑看了楚贵人一眼,大声说道,“这样挺好的,看运气嘛,胆小的人就别来啊!” 楚贵人“啪”的把手拍在桌子上,刚想开口,皇后娘娘已经站起身来。 她从杜若手中接过选仙图,放在桌子上。 楚贵人狠狠瞪了赵答应一眼,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把人物放在桌子上,“一人一个,代表自己。” 她们原来玩的选仙图都是用不同颜色的棋子代表自己,这个选仙图做的还真精致。 众人从桌子上随机拿起一个,选了代表自己。 苏夜拿的人物是一个长相十分妖娆的女子,身后还有九条长长的尾巴。女子的背后刻有名字,苏夜拿起来一看,竟然也姓苏,叫做苏妲己。 皇后则选了一个身着粉衣,十分仙气的女子,苏夜瞄了一眼那女子的名字——织女,这名字起的还真是十分奇怪。 其他众人也都一一拿了人物。 楚贵人拿的的是一个一身青衣的女子,头上竟然还盘了一条蛇! 赵答应拿的却是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的应该是麻衣,手拿锄头,怀里抱了一条蛇,那蛇盘在他的怀里,却反口咬了他。 崔答应选的人物长了一双引人注目的丹凤眼和两条柳叶弯眉。苏夜注意看了一下,这女子的名字里竟然还带了一个“凤”字。 苏夜又向左边看去,左边于常在选的人物也是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布衣,弯着腰,做出一个伸手采花的动作。他手下的花是黄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十分漂亮。 冯答应的同样是一个男子。那男子闭着眼睛,悠然自得的拄着手肘卧在一块山石上。山石上面却用浮雕的手法雕了一只很大很美的蝶,也不知那男子在做什么,那蝶在做什么。 薛答应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只是,那女子两只手呈现向外用力的姿势,看着不像是在用扇子,反而像是在撕扇子。而且,她的身边还放了好几把扇子,仿佛那些扇子也是为了给她撕的。 柳答应和曹答应的是一对童男童女,背后写的名字是,金童玉女。 苏夜把人物放在手中看了看,觉得这些人物做的都挺有意思的,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这些人物,莫非有什么典故不成?跟皇后娘娘一比,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说完,苏夜还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苏妲己,把苏妲己举起来,“这苏妲己是哪部古籍里的?” 皇后愣了一下,握住她手中的织女,垂下头去,没有说话。过了片刻,皇后又抬起头来,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了几分藏也藏不住的勉强。 皇后强笑这说道,“哪里有什么典故?”把手中的织女紧紧握在手中,记忆里的那个女孩仿佛又活了过来。 那个女孩把她亲手雕刻的木人捧到她的面前,明明那个木人丑的一塌糊涂,那个女孩还一脸的骄傲。 那个女孩在别人面前向来十分春风得意,可是在她面前,却一直乖巧得很。就算是偶尔的骄傲,也是在期待着她的表扬。 那个女孩笑的那么灿烂。她说,她说了什么?那一瞬间,林静芝突然十分惶恐,她已经记不起那个女孩说过的话了? 原来,她正在渐渐遗忘,记忆力那个那么鲜活的孩子吗?她会忘了她吗? 皇后抬起头来,看着苏夜手中的苏妲己,回忆了一下,没有,还没有忘记。她还记得那个孩子讲的有关于苏妲己的故事。 皇后从一旁的木架上拿过茶盏,轻轻吹了两口茶叶,这才浅浅的喝了一口沏的金黄的茶水。再抬起头的时候,皇后又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后望着众人皆目露好奇的眼光,点点头,“这个苏妲己呢,典故倒是说不上,不过是我的一个故人自己杜撰的一个故事而已。”皇后顿了一下,见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认真听着,连苏夜都直直的看着她,接着说道,“这苏妲己,是一只九尾狐妖。苏妲己的国君荒淫无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于是苏妲己就奉了木女之命化作美女去迷惑君王,好让国家早日灭亡。” 第60章 “木女?”于常在疑惑的出声,木女在上古神话传说中,是创造她们世界的神,善良,美丽。 木女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当然,这句疑惑被她吞在了肚子里,不过是故事罢了,何必这样认真。 皇后点头,“是木女,我那位故人是这样说的。”皇后顿了一下,“后来苏妲己果然做了一位红颜祸水,有她在,那国君更加荒淫无度,不思朝政。不久,民心涣散,有贤王揭竿而起,天下一呼百应。这个国家很快就灭亡了。而苏妲己,”皇后看了苏夜一眼,“也随着国家,一同死去。” “可是……”楚贵人疑惑的出声,“她不是木女派去的吗?为什么最后她会死掉?” 皇后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知道。我的那位故人的逻辑,向来神奇的很。” 楚贵人点点头,“的确挺奇怪的,木女怎么会派人做那种事情呢?!这个故事她编的本来就有问题嘛。” 皇后淡淡的道,“她很喜欢这些志怪的故事。”但是若说她的故事有问题,这倒是没有的! 皇后神色里带了淡淡的不虞,“我的那位故人,本就十分与众不同!” 见众人都看着她,皇后拿起自己手中的粉红色人物,“比如说这织女,也有一个故事。” 皇后拿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把茶杯轻轻放下,摩挲着茶杯,开口“这织女,原本是天上的仙女,是万物之母的孙女。她在天宫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来,有一日,她去人间游玩,遇到一个叫牛郎的男人。那男人趁她在人间戏水的工夫,竟然把她衣服偷走了。” 皇后又喝了一口茶,众人被她吊足了胃口。 皇后喝了茶,把茶盏放下,“结果,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就相爱了。”那个孩子的故事还真是毫无逻辑可言。 这人忍不住啼笑皆非,恩,这逻辑。 “但是,织女是神仙,她怎么能在人间和一个凡人在一起?众位仙人能允许这样一个仙女和凡人在一起吗?!仙凡有别!后来,她们被硬生生拆散了!”皇后顿了一下,“仙凡有别是什么意思,各位想一想自己,就能明白。”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笑话这个故事的答应们笑容一顿。 什么叫仙凡有别她们不知道,可是什么叫做身份上的差距,她们却是懂的! 这些,她们是深有体会的! 无论曾经和谁,有过怎样的誓言和盟约,无论是青梅竹马亦或者两小无猜,无论两人是怎样的真心相爱,可是,自从她们被选为宫人的那天开始,她和他都不会再有可能! 这不就是身份上巨大的鸿沟吗?! “当然,她们与我们是不同的,她们选择了反抗。她们就算是死,也要在一起!” 众人沉默一下,曹答应出声问道,“那,最后,她们成功了吗?” 皇后摇摇头,“万物之母将星辰化作一条长长的银河,将两人隔开了。不过,她们的抗议并非完全无效。每年七月,会有美丽的鸟飞来,搭成桥,让两人相见片刻,一饱相思之苦!” 曹答应叹了一口气,“也是可怜,抗议了,结果也不过是这样罢了。” 楚贵人摇头,“就算是这样,若是我,我也会去抗议的。” “又有什么意义?”柳答应反问道。 赵答应叹口气,“若是我,没有意义,我也会去做的。” 皇后看着众人因此而争论起来,心里却在难过。 牛郎和织女的银河,是星辰,那么,我和你呢?我们之间隔了死亡! 牛郎织女每年见一次,想必,即使一面,两人也是幸福的吧!可是,她便是同样到了地府,她,敢去见那个孩子吗?! 皇后在这边想着自己的事情,几位答应被触动了心事,也沉默下来。 就连喜欢叽叽喳喳的楚贵人,也安静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惠嫔。 她和她的姐姐之间,也隔了银河啊!性别这条河,她能淌过去吗?她有勇气面对一切吗? 皇后让杜若帮她把冷了的茶倒掉,重新换上一杯新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欣赏众人的神态。 看来,今日这个游戏,应该会收获不少,都是有故事的人。 苏夜却没有心思想那个故事如何。 她在意的,是皇后的那位故人。 那真是一位妙人! 那位故人的思想,仿佛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跑在辽阔的草原之上,天马行空,不曾受任何束缚。 不知道为什么,苏夜突然想起了墨色。 难道是因为墨色平日里亦是十分与众不同? 尽管她表现在外的一面是那么规规矩矩,然而和她接触了那么就的苏夜知道,墨色的思想,到底是多么神奇,多么让人赞叹! 墨色和那位故人…… 苏夜一个激灵,仿佛全身上下都被浸在了冰冷冰冷的水中,只觉得凉意从脊柱开始向上爬,一直从头凉到脚! 即使此刻这亭子里依旧酷暑难当,苏夜却只觉得冷,异常的冷! 墨色,是大周的楚凤凰! 大周楚凤凰,如同神一般让人敬仰的存在,她的死令无数人扼腕叹息,据说出灵那日,举国哀痛,京都百姓自发十里想送。 这样的楚凤凰,她那时,到底与谁交好?! 苏夜直直的盯着皇后,脑海里,却回忆起,她曾经听到过的皇后的密谈。 就是那次密谈,苏夜和墨色相识了,那次密谈,是她和墨色一切的开始。 那次密谈,墨色应该只听到了宫女的事情,可是那宫女用什么事情威胁皇后,墨色却没有听到。 可是苏夜却完完全全听到了皇后的整个密谈。 那时苏夜也不曾明白,这种事情,为何会威胁到皇后,这样小的事情,皇后怎么会在意! 如今,苏夜却全明白了! 墨色,等你知道皇后那日密谈的内容,你,又会作何反应? 墨色,你回来,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皇后在那边欣赏够了众人的姿态,开口把众人叫回神,“各位,今日我们可是玩来了,各位是想要听故事呢,还是玩游戏? 于常在崔答应还想再听听相关的典故,楚贵人却先开了口,让她忧伤一会还行,不过忧伤够了,就可以玩游戏了。这么让人头疼的东西,怎么能让她去想呢?还是让姐姐去纠结吧! 于是楚答应先开口,“今日难得这里相聚,要不还是以后再讲故事,今天玩游戏吧?” 楚贵人这样一说,众人就没有再反对,纷纷点头。 于是楚答应把骰子递给皇后,“皇后娘娘。你先来吧!” 皇后接过骰子,却直接把骰子递给坐在她对面的苏夜,“今日我是主人,怎能我先来?烨贵人,你先来?!” 苏夜接过皇后递过来的骰子,今日的这位故人,还真是大有文章可做! 苏夜待会,可要好好一探究竟! 这么想着,苏夜并不推辞,把骰子放在手中把玩一番,往桌子上一掷,筛子在桌子上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这个骰子也是特制的,并不是六个面都是数字,而是只有四面是一二三四四个点数,另外的两面,一面被涂成了红色,一面被涂成了绿色。 若是掷到红色或者绿色,则直接去抽签。 所以苏夜的骰子一停,众人皆笑的一脸灿烂。 这运气,恩,真是不错! 都说是开门红,开门红,今日这是开门绿啊,上来就掷到绿签,这运气,啧啧,真是…… 苏夜也是无语,这个运气! 楚贵人一脸兴奋的看着苏夜,连忙把签筒推到她的面前,“烨贵人,你来抽签吧!” 苏夜回过神,拿起签筒,放在手中晃了两下。 “吧嗒”一声,掉出一枚竹签来。 还没等苏夜伸手,楚贵人已经一脸兴奋的拿起来竹签,她看了一眼,“咦,烨贵人运气还是挺好的,这是一枚绿签。看来抽一次就够了。” 楚贵人又读了读上面的字,兴致缺缺的把签子递给苏夜,一脸失望,“这个太简单了!” 其他人也有点按捺不住,薛答应身体前倾,也想要看看签子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苏夜却已经出声念到,“为在场的众人唱一首歌。” 此话一出,楚答应是满脸失望,因为这惩罚实在太过简单,崔答应冯答应们却立刻来了兴致,苏夜的声音清脆如泉鸣,平日里只是说话,就已经是十二分的动听,不知她唱起歌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想必,会更加动听吧!这样一想,几人都正襟危坐,十分期待。 就连皇后,亦是如此。 唱歌苏夜倒是十分擅长,当初为了筹集给母亲治病的钱,苏夜什么没有做过?最赚钱的,就是唱歌。只是,那时她没唱多久就唱不下去了,因为…… 罢了。 苏夜见众人都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想听?” 众人一致点头。 “那好!”苏夜眼波流转,笑意渐深,“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听的歌?” 苏夜的话虽然是问的众人,她却是独独看着皇后。 皇后见苏夜盯着她,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想听的,况且自己想听的歌她也未必会唱,“不用了,你想唱什么,我们众人就听什么。” 苏夜笑的十分奇怪,她唇角微微上扬,眼睛看着皇后,幽黑的眸子仿佛有光在闪动,眼波流转间,似乎有无限深意,“皇后娘娘当真没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皇后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回答苏夜的问话。 赵答应已经接口说到,“烨贵人唱的歌曲,我们都会十分喜欢。” “哦?是这样啊?”苏夜把手指放在自己的额头上面点了点,片刻,她抬起头,“突然让我唱歌,我竟然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唱什么。不如这样,我们先来一轮,等下一次再轮到我的时候,我一定唱一首,怎样?” 这? 她不会不唱吧? 苏夜还是带着微微的笑意,挑起眉头,她唇角微微上扬,拉长了语调,“怎么,你们不信我?” 大家都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谁知道谁会不会耍赖?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倒是没人敢说出来。 于是众人都保持沉默。 终于还是皇后开口说话,“那就暂且先向后吧。不过咱们可要先说好,玩这个游戏,可不许耍赖的。”皇后环视众人,“今日大家都在这里,可不要为了一时的痛快,坏了自己的名声!” 苏夜点头,“放心。” 苏夜都这样说了,众人也不再纠缠于她,都看向她身边的于常在。 于常在拿起骰子,她先是把骰子放在手掌心里,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动作,然后她才把骰子掷到石桌上。 骰子在桌子上滚了几滚,终于停住。 于常在一看,一脸喜色,她的点数竟然是四! 这是最大的点数了! 于常在把代表她的人物,那个背后刻有陶潜两个字的男子放到了玄仙处。 可是,刚刚一脸喜意的把陶潜放在玄仙处,她的脸色就垮了下来——玄仙那里写着这么几个字“路过盘丝洞,偶遇盘丝大仙,盘丝大仙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盘丝大仙将允许你前进一步。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盘丝大仙将会请你后退一步。” 这,这算什么? 于常在奇怪的看着皇后,等待她的解释。 皇后肯定的看了于常在一眼,“你没有看错,就是这样的!你可以选择抽一个签,这样等回答了问题,你就可以前进一步。你也可以选择不抽签,这样,你就只好后退一步了。” 于常在想了想,拿起人物,笑着把她的人物陶潜放回了第三那里的位置,“我还是不抽了,左右我也走的远,不怕。” 众人于是又看向下一个。薛答应接过于常在递过去的骰子,也学着于常在之前的样子,先是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然后掷骰子。 骰子只滚了两下,就停在了大写的字“一”上面。 薛答应把她自己的人物,背后写有晴雯两个字的少女往前放去。 不巧的是,人仙身上写了字,薛答应一看,竟是让她去抽红签! 于常在赶紧把放在苏夜身边的签筒递给薛答应,“来吧,薛答应!” 薛答应摇了摇签筒,掉出一枚签子。 这回这签子是正面朝上,薛答应一看,几乎要气死了——这是一枚绿签! 你说说,她总共就只走了一步,回答问题也就罢了,竟然先抽中了绿签! 薛答应把签子举起来,读了一下,更是想哭,生气也不是,不生气又气的慌。 她就说她运气不好,不适合玩这种游戏吧! 不用别人催促,薛答应大声的念出签子上面的内容:学猫叫,学完了以后,以妩媚的姿态坐在凳子上,说“来呀,大爷!” 薛答应呆坐在那,“皇后娘娘,您……你这签子里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啊?!学猫叫也就罢了,可是,可是后面那句,那可是……那可是……” 薛答应咬咬牙,还是把那个词说了出来,“那是画舫歌楼的女子才会说的呀!我……这句话你叫臣妾我如何开口?!” 薛答应把签子往桌子上一扔,“难道我要学歌姬吗?!” 楚贵人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她拍掌而笑,“这个好,这个好!”说着,她点点头,“我还想看呢!你就说一句就好了!” “我……我……”薛答应涨红了脸,过了一会,她捂住脸,小声叫了一声“喵!”然后就没动静了。 赵答应难得附和楚贵人,她安慰的看着薛答应,“你放心,这事绝不外传,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薛答应调整一会,这才磕磕巴巴开口,“来呀,大爷。” 她连声音都是磕磕巴巴的,更别提神态动作了,她的手用来忙着捂脸了,她的脸忙着用来躲藏了,哪有精力再做什么动作! 不过众人还是放过了她。 薛答应过了一会,把手拿开,脸还是红的。 她拿起签筒,摇了摇,这次,又是绿色的签子! 薛答应真是想要哭了,她的运气,怎么就真的这么不好?! 薛答应把绿色签子拿起来一看,这回倒是要比上次强一点,“一口吃下一整块糕点。” 这个还好。 薛答应看了看她身后的木架,上面放了几样糕点。 想了想,桂花糕绿豆糕肯定都不好往下吞,薛答应拿起一块栗子酥,当着众人的面放进口中。 第三次抽签,薛答应闭上眼睛,她都不抱希望了。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红签! 薛答应长出一口气,太好了! 终于结束了! “你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这个问题一出,薛答应一愣,最后悔的事情? 是进宫啊。 她当初为什么那么傻,一门心思想要进宫呢?只可惜,已经进了宫,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追悔莫及! 可是,这个回答能说出来吗? 薛答应抬起头看着众人。 皇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薛答应,真话!” 苏夜正在喝茶,无暇管其他的。 其实这后宫还算和谐,除了这两位在斗,也许是大家都不得宠的缘故,好像也没怎么斗起来? “我,我挺想我父亲母亲的,我非常后悔,我怎么没有多在她们陪陪她们二老!”这个,我说的就是实话的。 这话,又说到了众人心坎里,就连站在后面的丫鬟,都有红了眼眶的。 楚贵人却没有这种感觉,她姐姐在宫中把她照顾的很好,她几乎不怎么想家。 就算想家,去姐姐那里哭一顿,就好了! 再说,现在还有小包子在,她就更不会想家了。 楚贵人拿过骰子递给柳答应,“你来。” 柳答应掷了骰子,也是四。她自然是和于常在的选择一样了。把自己的金童放在了第三位,和于常在并列。 楚答应早就等了半天了,总算是轮到她了! 自己拿过骰子,大声说道,“来来来,诸位,我要掷骰子了啊!” 说着,楚贵人把骰子往桌子上一扔,骰子停在“三”上面。 楚贵人把自己的人物“小青”往前挪了三步,和于常在的陶潜和柳答应的金童并列。 楚贵人呆呆的望着她的小青,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这就完了?不抽签了?” 大家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皇后一边笑,一边接过骰子,掷了一下,骰子这回终于第二次不是数字了! 这次,骰子是红色的。 皇后接过薛答应递给她的签筒,摇了摇。 皇后笑着捻起那枚签子,翻过来一看,笑着给众人看,“红色。” 皇后把签子上面的字读了出来,“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皇后把签子放在自己掌心里,这个问题,若是说其他的答案,都有可能被变成把柄,被有心人利用。 唯有一个回答,无懈可击,而且,亦是真心,“我最喜欢我的母亲!” 期待回答的众人那闪亮的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这回答,挑不出错误,可也太中规中矩了! 接下来的赵答应掷了一个二。 二是绿色签,赵答应回答了一个问题,才抽中的绿色签子。 不过这红签和绿签都挺简单,一个是问她喜欢吃什么,一个是让她绕着众人走一圈就算完事。 再下一个是曹答应。曹答应的运气也很好,是三,三这个地方是个安全地点,她很平安的度过了这次。 后面是冯答应。 冯答应直接掷中了红签。 她的问题是,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若是别人回答这个问题,可能还需要犹豫一下,可是这个问题对冯答应来说,就真的很简单了。 她本来就对皇宫里的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她最喜欢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个是读书,另外一个是侍弄花草。 她在闺阁之中即如此,到了这皇宫之中也不曾改变她的本心,而且以后也不打算有任何变化。 答完了,就轮到了崔答应。 苏夜还挺想看看崔答应会怎样回答问题的,没想到崔答应掷了四点,和众人一样,选择后退一步。 一圈结束,下一个,又是苏夜。 冯答应少见的抬起头来,用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苏夜,“烨贵人,在你重新掷骰子之前,是不是应该把上面的那首歌曲先补上?” 苏夜点头,看着皇后,眉尖上调,笑的更加奇怪,“恩,我已经想好我要唱什么了。” 众人都做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苏夜眉头皱起,“这首曲子,却是我在梦中所得。刚刚听皇后娘娘提起故人。我便想起来这首歌,想请皇后娘娘品评一下,我这首来自梦中的歌。” “哦,梦中?”皇后来了兴趣,“请。” 苏夜正坐,眼睛却盯着皇后。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手一挥,膝一跪,拿玉杯赐天下无罪, 没有人,喊万岁,只有故人看君落泪, 君萧萧,拔剑鞘,还以为就此一了百了, 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苏夜唱歌的时候,是盯着皇后的。 可是,皇后听了这首歌,竟然没有一点点的反应! 一点失态都没有! 这不可能,这首歌是墨色教给她的! 除非,墨色没给她唱过这首歌? 苏夜没有停顿,不理众人作何反应,又唱了一首。 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荆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经… 写得尽,不贪求一个愿; 唱完这首歌,苏夜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皇后,如今,已是面如纸色。 也是,这首歌,是从大周传来的,据说,这首歌,是大周楚凤凰亲自唱过的! (下面的是作者菌安利的歌曲,听过不喜欢的妹子看看就好,听过喜欢的握个爪,没听过的可以去试试哦) 白绫纱青丝发你眉目亦如画 恍惚间相望早已无话心如麻 千古月付韶华那一瞬成刹那 逝年华转身泪流如雨下 抱琵琶声声弹咫尺却隔天涯 空回首一场盛世繁华如昙花 朱颜砂卓风华倾城颜吟蒹葭 桃花尽转身寂寞的喧哗 江山长卷却也泛黄被历史风化 你我一生的牵挂沙哑 花前月下化漫天黄沙 抱琵琶声声弹咫尺却隔天涯 空回首一场盛世繁华如昙花 红朱砂卓风华倾城颜吟蒹葭 桃花尽转身寂寞的喧哗 杀为你杀为你夺天下 颠覆天下我亦无怨生死中挣扎 念誓言的真与假倾塌 咫尺天涯相望已无话 夜五更寒的空洞暗哑 江山长卷却也泛黄被历史风化 你我一生的牵挂沙哑 花前月下化漫天黄沙 岁月沧桑江山依如画 月瓣似乎凋谢 倒映在那湖边 点亮湖面一个圈 一个人的感觉 静静的看着天 不知道天有多远 像出列的孤雁 游弋在白云间 划不完美的和弦 屋檐上冒着烟 对烟囱说再见 这一去就是永远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春去匆匆 像出列的孤雁 游弋在白云间 划不完美的和弦 屋檐上冒着烟 对烟囱说再见 这一去就是永远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春去匆匆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春去匆匆 (若相惜) 月色寒 独怜谁家青石板 檐角珠光续了又断 恰满成一盏 她说相识是缘 他言别离时难 一夜燃尽在渔火阑珊 女:风华寺雪月庵 看楼台多少又转几度春来 太湖荡白帆天目湖初暖江水如蓝 合:风不言吹散多少华年 回眸一笑间淡了明月 罢了当日花台前乱红飞溅 执手说一生缘在桥头并肩 连纸伞都碎在江南烟雨天 男:月色暖流过谁家青石板 雨未干断了又续相思成一盏 不说重逢是缘不言别离将难 今夜风月没渔火阑珊 女:莫回望流水落花不禁看 不若将韶华换作轻歌与酒伴 几番山花烂漫几回霜林尽染 依旧是这场烟雨不散 女;风华寺 男:雪月庵 合:看楼台多少又转几度春来 太湖荡白帆天目湖初暖 江水如蓝 风不言吹散多少华年 回眸一笑间淡了明月 伞下说一生缘遮不住这场雨 碎了江南 (雨碎江南) 第61章 苏夜唱毕,亭子里鸦雀无声。 苏夜的声音本就极动听,低沉时如同叮咚泉鸣,高挑时似环佩相鸣。 只是有时她声调上扬会太过明晰,显得过于清脆。 可是苏夜唱歌时,声音婉转,语调下沉,反而少了一分清脆,多了一分喑哑低沉,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味道! 低低的暗糜之音,缠绵多情的词曲,让得亭中众人,几乎都溺在这样的歌声里,无法自拔。 所以直到苏夜收音,睁开眼睛,众人依旧醉在苏夜的歌声里,仿佛依旧在回味,沉醉不愿醒。 如此歌声,人间哪的几回闻? 就连一向不肯安静,活泼吵闹的楚贵人,此刻也沉寂下来,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 可是,就在众人都沉醉其中,神情一片安宁的时候,皇后却煞白了脸色,几乎瞧不见一点血色。 皇后紧紧的闭上双眼,却死死的咬着她的唇。 不过片刻,殷红的血珠从她的齿间渗出,染红了她珍珠似的牙齿。 苏夜紧紧盯着皇后,眸子幽黑深邃,神色复杂难辨。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色,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夜垂下眸子,抬手拾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茶盏还未放下,楚贵人已经开口说话,“烨贵人!”楚贵人拉长了语调,眼睛里仿佛能放出光来,“你的歌,唱的真的是太好听了!” 如同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刚刚还寂静的亭子里,响起了三三两两的赞叹声。 冯答应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苏夜面前,徐徐行礼,“今生能听此音,无憾矣。” 苏夜收回紧紧盯着皇后的视线,唇角带着一些笑意,起身回礼,“冯答应客气了。其实并非是我唱的好,只是这首歌写的好罢了。我不过,是借了一点这首歌的一席妙处。” 冯答应摆摆手,淡淡的道,“我从不与人客气,只说实话。这首歌写的好,你唱的也很妙。两相对照,方能成就如此人间绝唱。” 苏夜笑了,“人间绝唱这四个字我如何担得起!不过是借了这首歌曲的光。只是因为我喜欢这首歌,所以唱的格外有感情一些,比常人,更加投入一些罢了。” 楚贵人把一颗提子放到自己口中,见两人还在那里谦虚个不停,插嘴道,“诶呀,这歌写的美,人也唱得好,你俩就不要再互相谦虚了!不过这是什么歌呢?尤其是后面一首,烨贵人唱的格外好听。” 赵答应嗤笑一声,“这首歌楚贵人竟然没有听过?这首歌,可是当年的名曲,还曾经传唱大江南北!” 冯答应此刻已经回了自己的座位,她接口道,“是了,当年我大周楚凤凰一唱成名,声名四海远扬。虽然很可惜,她在这首之后就没有再创作过其他歌曲,可是这首歌曲,也传唱了许久。” 冯答应说到这,声音一顿,语调降了下去,带了几分惆怅,“只是可惜的是,那样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 冯答应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赵答应也点点头,神色里带了几分缅怀,“的确是可惜了啊,那样的一个人!” “你们,是在说凤凰妹妹吗?”向来胆小,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柳答应突然小声开口问道,“我记得我第一次参加宫宴的时候看见过她。她坐在高高的座位上,身边是先皇。她们两个好像是在说话,没说几句,先皇就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柳答应见众人都在听她讲话,怯怯的继续开口,“后来她回头,我才看清,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她虽然小,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我跟她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远远的说过几句话。她是那么粉妆玉琢的小人,被无数人宠爱,身份又是那么高贵,而且她自己也是聪慧无比,她是这样的天之骄女。可是,” 柳答应嘴角带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能够注意到我。那时我刚刚进京,在这也没有朋友,只好一个人坐着。她看见我是自己一个人,竟然还过来陪我聊天解闷。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虽然可能冷淡了一些,说的话不算多,身上带了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却一点都不盛气凌人!傲气,却不凌人。” 柳答应语气里带了几分向往,“那时我就在想,这样的楚凤凰,长大以后,又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柳答应声音落下,众人皆沉寂下来。 曹答应点点头“我那时也是,没能和她好好交往,只是远远说过几句话而已。” 曹答应面上带着疑惑的神情,“我突然想不起来了,她那时,是和我们京中是谁交好来着?” 曹答应回想了一下,然后,她呆呆的,面色僵硬的把头慢慢转向了皇后娘娘。 楚凤凰,在闺阁之中,就一直和皇后娘娘交好! 随着曹答应的动作,众人也慢慢看向皇后娘娘。 却见皇后正用手拄着自己的头,半靠在杜若身上。她面色苍白,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 可是,她面色虽然苍白,嘴唇却十分红艳,那鲜艳的颜色,是被鲜血染成的。 众人吓了一跳,心上都掠上了几分愧疚之感。 明知道皇后和楚凤凰交好,她们还讨论了这么久。 冯答应起身,“皇后娘娘是身体不适吧?今日出来的也够久了,不若我们也散了,各自回房休息吧。” “恩恩,好啊好啊,我也累了,散了吧。”楚贵人点头。 有了人带头,众人纷纷起身。 杜若感激的看了众人一眼,行了一个礼,“谢谢众位娘娘了!” 第62章 苏夜和众人一样,也起身,向皇后行礼。 只是唱这样一首歌,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她不能再表现出任何的不妥来。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皇后和墨色的关系,找到一个答案,却一点也不想暴漏墨色的存在。 苏夜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里,杜若在她身旁默默不语。 皇后,你真的是因为墨色的死而伤心吗? 你和墨色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荷花池出来,苏夜和众人见礼之后直接回宫。 回到宫中的时候,墨色正在准备茶点,见苏夜这么早就回来了,着实感到有些惊讶。 她走过来,帮苏夜脱下外裳,换上在宫内穿的常服。 墨色接过苏夜递过来的衣服,一边收起来一边问道,“阿夜,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苏夜穿上衣服,和墨色走出来,边走边回答,“今日皇后娘娘好像,身体不大舒服的样子。”一边说,苏夜斜着眼睛去瞧墨色的反应。 却见墨色神色如常,面色平静的发问,“因为她不舒服,所以你们全部都散了?” 苏夜见墨色是这种反应,点点头,也是很平静的回答她,“是啊。”不过,尽管回答的很平静,她的唇角却自然而然的微微上扬。 墨色侧着头,见苏夜面上带着她由心里自然流露出的笑意,挑起眉头,“阿夜,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正堂,北柠和墨梅都在这里等着。 墨梅听见墨色的问话,见苏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就笑嘻嘻的回答,“姐姐,今日皇后娘娘一点都没有因为衣服的事情难为我们呢!那个赵答应难为咱们贵人,还差一点被贵人给吓破了胆子!” 墨梅想起今日,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述起来,“姐姐你没看见太可惜了,你都不知道咱们贵人把她们给吓的!后来柳答应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苏夜坐在椅子上听墨梅讲话,墨色便很自然的坐在她的身边。 北柠瞪大了眼睛看着墨色很自然的坐在了苏夜旁边,苏夜更自然的在墨色坐下后把胳膊搭在她的身上,然后整个人半倚了过去,就那样靠在了墨色的身上。 墨梅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该说说,完全不管那两个人是怎样的一个状态。 这,这? 北柠目瞪口呆,想开口说一下,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说墨色呢。 为什么? 墨梅还在说话,“我今天都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了!谁知道皇后竟然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墨梅略带了一丝疑惑,“姐姐,你说,皇后娘娘她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我们了吗?” 墨色点头,“放心,衣服的事情已经就此结束了。” “可是,这是一个这么好的难为我们的借口,就算不能定大罪,也是能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的啊?!她为什么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墨色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看墨梅,又看看北柠,“皇后娘娘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墨梅和北柠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墨色接着开口,“她看起来是一个聪明人,端庄,稳重。可其实她身上有着聪明人共有的问题。这个问题在我和阿夜身上,就是过于自信。而在她的身上,就是任性妄为!” 北柠默默的听着墨色叫苏夜阿夜,没有插言。 墨色接着解释,“比如当初巫蛊事件被利用的那个宫女。把那样一个宫女放在她的宫中,只会增加无尽的危险,却没有任何一点好处。这样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皇后如此精明,她为何会冒这样的风险?不过是因为她觉得,以她的能力威信,把这样一个宫女放在自己宫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罢了!所以她敢这样任性妄为!因为她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墨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北柠依旧听着墨色的分析,默默不语。 “当然,如果只是陈淑妃和桂嬷嬷当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危险。”说着,墨色停顿下来,看向墨梅,“你还记得那次陈淑妃很愚蠢的直接质问皇后吧?所以若是没有我们,大概那个宫女的事件,皇后会真的安然无恙吧。”说着,墨色还瞟了苏夜一眼。 苏夜笑着听着墨色分析,像是没看见墨色的眼神似的,只是点头。 “既然清楚了皇后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们就可以再来分析这次皇后的行动了。” 墨色喝了一口北柠亲自递过来的茶水,接着开口,“衣服的事情,不过是皇后临时起意而已。她只是想小小难为你们一下,能难住最好,难不住也就罢了。既然今日的赏花宴上。你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么对她来说,衣服这件事,就是一件没有用了的玩具。一件被玩旧了玩具,又没有什么大用,她自然就会扔到一边,不再在意了。” 墨梅点头,皱着眉头仔细的想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北柠默默上前为墨色添上新茶,又退了下来,神色间带着一丝恭敬,专心致志的听着墨色讲话。 “不过。正常来说,皇后娘娘应该还会有后手。” 墨色顿了一下,“她是不是后来还提出来要做别的事情了?” 墨梅点头,好准! 后来她们开始玩游戏了。 “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身体不舒服,今日这关,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过的!”一锤定音之后,墨色喝了一口茶水,润润自己的喉咙。 北柠默默看着墨色,难怪,难怪! 这样的墨色,值得她家贵人这样相待!值得! 第63章 墨梅默默在那琢磨一会,确定自己领会了墨色的意思,就把那些抛在了脑后。 墨梅接着说有关于赏花宴的事情,“姐姐,皇后娘娘那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墨梅一边说一边比划,“皇后娘娘今日拿了一个签筒出来。连我都以为是拈花名呢!谁知道等皇后娘娘把签子拿出来一看,那签子上竟是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有一个签子上面,竟然还问你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样子的!”墨梅说着,脸色一红,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问题,墨梅竟然不自然的看向了北柠。 没想到,墨梅看过去,却正好和北柠飘过来的眼神对了一个正着。 墨梅赶紧转过头去,看向别的地方,那个爱哭鬼,我看她干嘛?!墨梅自己心里小声嘀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墨梅的眼睛却又不受控制的又看向北柠。 可是这时候北柠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墨梅突然觉得有点失落,连讲话的兴致好像都不那么高了。 墨梅和北柠两个人互看的时候,苏夜,也紧紧盯着墨色。 却见墨色听见签筒和问题的时候微微一愣,她低下头去,端起茶杯,轻轻吹开上面悬浮的茶叶,喝了一口茶。 苏夜心一沉。 “恩,不只是问题古怪,那人物,更是古怪的很。” 墨梅此时没了说话的兴趣,苏夜便接着开口。 苏夜声音徐徐,““墨色,我们今日玩的是选仙图,皇后娘娘心思精巧,竟然将代表我们的彩棋换成了一个个神态各异的人物。” 苏夜紧紧盯着墨色,放慢了语速,“我的人物也姓苏呢,”苏夜喝了一口茶,“叫做苏妲己。” 说完,苏夜把茶杯放下。 墨色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没想到当初只是她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她还留着。 苏夜又接着开口,“最奇妙的是,那人物竟然都是有典故的。” 苏夜垂下眸子,“皇后娘娘还给我们讲了其中一个叫做织女的故事。” 墨色嘴角带了一丝笑意,“那故事怎么样呢?” 苏夜点头,“很好听。”苏夜放慢了语调,“皇后说,这是她的一个故人给她讲的故事。” 苏夜试探着问道,“墨色,看起来那个故人也是奇人一个,讲故事的本领,可不逊色于你啊!” 墨色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夜一眼,转身对着正听二人说话的墨梅和北柠摆摆手,“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这里我伺候着就行了。” 墨梅打了一个招呼就走,北柠竟然先向苏夜行了一个礼,又像墨色行了个半礼才走。 两人走到门口,墨色又叫住她们两个,“不要都走,记得留下一个看住门。” 两人走到外面,北柠示意墨梅可以走了。 墨梅想了一下,“要不我也留下来吧,你一个人看门也挺无聊的,我留下来陪你聊聊天,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北柠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但是身子却往旁边侧了侧,给墨梅留出一个位置来。 墨梅嘿嘿笑了两声,就跑到了北柠身边。 屋子里面,墨色笑盈盈的看着苏夜,直到把苏夜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夜恼羞的问道,“你看什么呢!” 墨色笑着拉住苏夜的袖子,“虽然她们两个都在外面看着,我还是不放心,我们进里屋说。” 半拉半拖和苏夜到了里屋,坐在床上,墨色收起了笑意,“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墨色又打量苏夜几眼,“我说你怎么今日回来怪怪的,本以为是今日赏花宴上发生了什么,原来问题竟然还在我的身上!” 墨色坐直了身体,盯着苏夜的眼睛,十分郑重,一字一顿是说道,“阿夜,你该信我!”抬起手,捧住苏夜的脸,墨色贴近苏夜,“我在这宫中过的本来就是尔虞我诈的生活,我唯一全身心信赖的人,就是你,阿夜!如果连我们两个之间都不能够全心全意,不能彼此信赖,那这皇宫,不就真的要成为人间地狱了吗?阿夜,我们,都给彼此最大的信任,永远都没有猜忌,好不好” 墨色的话,像是一江春水,缓缓的流进了苏夜的心里。 那春水温柔而多情,带来了春天温暖而湿润的气息。 苏夜仿佛看见她的生命,开出了花。是墨色,浇灌出苏夜生命里的绚烂。 墨色的每一句话,都在抚平苏夜那颗紧张的,不安的,躁动的心。 然后那春水就变得滚烫滚烫,在苏夜的胸中汹涌而过,苏夜只觉得自己的心无一处不舒服,无一处不妥帖。 苏夜贴过去,把墨色拥在自己怀中,“墨色,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太多!” 墨色摇摇头,反手抱住苏夜,她用手轻轻拍拍苏夜的背,喃喃,“阿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不要自己胡思乱想。” 苏夜闭上眼睛,“墨色,你能告诉我什么,就告诉我什么。” 墨色从苏夜的怀抱里退出来,走到正室去取了糕点和茶水,为苏夜和自己替添上已经有了凉意的茶水,又递给苏夜一块糕点,“既然阿夜心中不安,我就把过去都告诉你。” 苏夜点点头,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墨色,有着怎样的过去。 和刚刚的焦急不安不同,现在的苏夜,用一双蕴着无限柔情的眸子注视着墨色。 第64章 “阿夜知道我是楚凤凰,所以想必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我的过去吧。” 苏夜点头,“知道一些。”苏夜停住,“但是也只是知道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事情。至于其他的,我和众人一样,一概不知。” 墨色点头。 “当年,我是皇家三代第一人,又是皇爷爷亲自从产房里面抱出来的,所以皇爷爷对我宠溺异常。”墨色想起皇爷爷,神色里带了一点点失落。 就算是她上一世,也从来没有人对她像皇爷爷对她那样好过。 “我们大楚家族子嗣向来稀薄,皇爷爷总共也只有三个儿子,我三叔叔又是只喜欢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对皇位之争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只有我父亲和当今皇上是皇位的候选人。” 墨色声音低沉下去。 “皇爷爷和皇奶奶伉俪情深,尽管后宫之中妃嫔不少,可是皇爷爷也算是独宠皇奶奶一人。所以除了我三叔叔是一个嫔生的之外,我父亲和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是的,是亲兄弟! 亲兄弟啊,怎么能下得去手?! 墨色说到这里,神色里带了一丝痛苦之色,“那时候两兄弟感情也很好。” 墨色顿了一下,“那时候我的二叔叔年纪也不大,还不能理朝政,我父亲却已经临朝理事了。而且我父亲十分有责任感,他连陪我玩耍的时间都没有。” “我记事要早一些,我记得那时候,我父亲每天都要花费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学习为君之道和如何处理朝政。所以大家理所当然觉得我父亲会是未来的天子人选。我想,皇爷爷也是这么觉得的。” 墨色又停顿一下,仿佛在回忆,她的嘴角溢上一丝笑意,“因为我记得皇爷爷说过,他以后要和我父亲好好说说,说要我父亲退位之后,把皇位传给我,让我做历史上第一个女皇!” “女,皇?” 苏夜吃了一惊,女人,难道还能够做皇帝吗?! 墨色挑起眉头看了苏夜一眼,“是的,女皇。因为我跟皇爷爷说过女皇武则天的故事。这个故事,我以后讲给阿夜你听。” 苏夜点点头,她忽然抬起头来,“墨色,你,”苏夜停了一下,“想做女皇吗?” 墨色摇头,“我不想,一点都不想。当皇帝实在太累!我这一世,原本只想好好享受的。皇爷爷只是想要把最好的给我罢了。” 苏夜点点头,幽黑的眸子里异彩闪过,原来,女人,也是可以做皇帝的?! 墨色的话,为苏夜打开了一个她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世界。 苏夜从新世界门口望过去,却被那个世界的绚丽多姿而吓到。 苏夜望而却步的停在那里,但是,这颗种子,已经种下,只等待阳光和雨露来临,这种子,就会发芽! 苏夜默默叹了一口气,女皇啊,墨色竟然志不在此。 苏夜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念头,专心听墨色讲话。 “就因为每个人都觉得皇位人选已定,所以也根本没有人有过什么歪念头,那时候,我二叔叔,应该也是没有的吧!我记得我二叔叔那时候,对我也是很好的。林静芝和他经常带我出去玩,有时候路走的远了一些,他怕我累,就非要背着我。” 他常常对林静芝开玩笑,“我背着凤凰儿,你在旁边走,我们,像不像一家人?” 林静芝毕竟是出身武将世家,又长年和墨色混迹一起,那时行事,没有丝毫小女儿的扭捏之态,她会拽过他的衣袖,威胁道,“你说什么?!竟然敢这么说?!我和凤凰儿才是一家!” 尽管林静芝自己不承认,可那两个人年纪相仿,又常常一起玩,怎么会不日久生情呢?! 那个时候,她竟然还在撮合她的静芝姐姐和他在一起! 她还想过,若是她的静芝姐姐真的和她二叔叔在一起,就算两个人日后成了亲,她也还是叫她姐姐,才不会改什么称呼呢! 她还在想象成亲时候,她不肯改称呼时,静芝姐姐无奈而宠溺的样子。 她多么愚蠢,多么愚蠢! 墨色明亮的眸子染上几缕痛苦之色,“也不知道二叔叔是什么时候变的。他后来有了野心,就不再来我家。他常常在众人面前让我父亲十分难看,或者直接和我父亲杠上。他还已经出去结交大臣,走动关系。这些事情,我父亲和皇爷爷,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这两个人,都只觉得他是在胡闹耍脾气,总觉得,让他闹一闹,碰碰壁就好了!” 墨色抬头看着苏夜,眼睛里,已经蕴了泪水,“阿夜,你知道吗,就连我,也以为他是在胡闹!而且,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没有能力做出什么事情来!” 墨色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可是,可是万万没想到,一向对皇帝忠心耿耿的林将军府,竟然突然彻彻底底的投向了他!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墨色几乎已经泣不成声,“后来我把我们府里的兵甲分布图给了林静芝!然后,我们楚府就是这样被攻破了!阿夜,我可以怀疑任何人,可是,林静芝,她是我那么相信的一个人!我,我怎么都不可能会怀疑她!” 墨色狠的咬牙切齿,“阿夜,你不知道我母亲对她有多好!她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她和我同吃同住,母亲有了什么好东西,必然会有她一份!若是东西只有一份,母亲宁愿不给我,也绝不亏待她一分!”泪水滚滚而下,“我那时,我那时把兵甲分布图给林静芝之前,是请示了母亲的!” 墨色哭的几乎不能言语,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母亲,母亲还责怪我这种事情有何可请示的,给就是了!” 墨色的指甲几乎抠进了自己的肉中,苏夜心疼的掰开墨色的手。 “阿夜,我没办法想象,母亲离去的那一刻,该有多么伤心欲绝!她那么疼爱的一个孩子,竟然就这样背叛了她!母亲,该有多么伤心!”墨色摇头,“我好后悔,这种事我为何要请示母亲!就让母亲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去也好啊!也好过知道这楚府的几百条人命都是死于她最爱的孩子之手!阿夜,我好恨!” 墨色停止讲述,趴在苏夜肩头哽咽。 苏夜轻柔的拍拍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墨色渐渐平静下来,她沉默一下,“我知道林静芝必然不会亲手做出这种事,那天,你也听到了,是桂嬷嬷做的这件事情。可是,林静芝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向我要兵甲图。她当初给我的理由是要给林府增加守卫,想要借鉴一下。我那时候,是真的没有丝毫怀疑过她,所以就给了她。可是,她林府布置守卫,怎么可能需要我们楚府的兵甲分布图?!那个借口,但凡是我对她有一点点的防备之心,都不可能相信!可是,林静芝就是利用我对她那么那么全心全意的信任,骗走了我楚府的兵甲分布图!” 墨色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苏夜,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她怎么就这么狠心的利用我?!” 苏夜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墨色的手,给她一点支撑。 墨色,你信错了一次,相信我,你不会错信第二次。 墨色,我苏夜,必定永不负你! 墨色反手握住苏夜的手,“也许屠尽我楚府,不是林静芝的本意。也许她没有亲手把我楚府的兵甲分布图交给楚皇,可是,可是,苏夜,她没有亲手背叛,依旧是背叛!从她开口为别人借兵甲分布图的那一刻起,她在我楚府和楚皇之间,做出了抉择。阿夜,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会选择楚皇!竟然会选择楚皇!” 墨色停顿一下,“阿夜,你说,若是当初我没有那么相信林静芝,会不会......” 墨色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苏夜拦住,为墨色擦去还留在脸颊上的眼泪,“墨色,就算你当初没有把兵甲分布图给林静芝,她们就没有办法了吗?这肯定只是办法之一。你想想,若是你二叔叔亲自向你父亲要你府里的兵甲分布图,你父亲,会不会给?谁会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墨色,这不是你的错!” 墨色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不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报仇。我楚府几百条人命,不能就这样白白葬送,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才是!” 苏夜把墨色抱得更紧一些,“墨色,我会帮你,我们一起复仇!” 墨色摇摇头,“阿夜,复仇是我的使命,不是我们的使命。” 墨色想起北柠和墨梅的笑脸,曾经她以为她可以为了报仇不顾一切,可是,原来,她没办法做到。 逝者已矣,可是,她们,还活着。 墨色没办法让众人都陪着她走向未知却艰难的未来。 复仇,大概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苏夜笑出了声,“墨色,我们之间,还要分什么你和我!” 第65章 墨色沉默一下,也是,她和苏夜,早就是一体的了,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墨色不再说话,只是在苏夜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墨色轻轻出声,“阿夜,最后那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还是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那一场屠杀,都有谁参与了,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真的只有一张兵甲分布图,怎么也不可能就真的能攻破我们楚府,除非,我们楚府里面有内奸,而且不只是一个。还有,林静芝为什么会背叛我?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的背叛我。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些,都要依靠那帮我调查了。只是,只需要找出当年的真相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就算是查明真相,其实大家也算是参与其中了吧。 只是,这已经是墨色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苏夜点头,“好,墨色,我们一起调查。” 这句话说出口,苏夜却突然想起那日皇后和那个宫女密谈时,她听到的内容。 林静芝背叛的原因吗? 苏夜看着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把整个身体都靠在自己身上的墨色,终于还是把要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墨色,就等我们查明了真相的最后的最后,我再告诉你吧。 墨色,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把告诉你真相的时间向后无线延长了而已。 墨色,不要怪我,我只是怕会失去你。 待两人收拾好情绪走出去的时候,墨梅和北柠正在外面聊天聊的开心。 见门开了,北柠行了个礼,“贵人,晚膳已经备下了,您是,现在用晚膳,还是?” 苏夜拉着墨色的手,见了北柠和墨梅也没有放开。 墨色挣扎了一下,见苏夜不肯放手,也不再动弹,任由苏夜拉着她。 “去吃饭吧,我都饿了,墨色你呢,饿不饿?” 墨色点头,“我自你们走后,还没吃东西呢,刚刚也就喝了茶,可只喝茶,也没有什么用处。” 墨梅就下去传膳。 这回苏夜放开了墨色的手。 待小宫女们把吃的都摆好了,退下去,就连北柠也十分自觉的退了下去。 屋中剩下的苏夜和墨色。 墨色坐在苏夜身边,惊奇的看见今日装餐具的漆盒里竟然放了两套碗筷。 墨色看向苏夜,“你吩咐的?” 苏夜摇头,“没有。” 苏夜看了墨色一眼,“墨梅?” “她想不到的。” 所以,是北柠了? 想到这,墨色十分得意的看了苏夜一眼,“怎样,没有你插手,北柠不是依旧接受我和墨梅了?” 苏夜更是十分开心,她盯着墨色,笑的十分奇怪。 墨色不知道苏夜在想什么,如果她知道,一定会狠狠的瞪苏夜一眼——苏夜想的是,真好,这回可以和墨色一起睡了!今晚,是不是就可以把她给吃干抹净了呢?! 当然,虽然苏夜想的很美,最后苏夜也没能把墨色吃干抹净,因为今晚皇帝说要传苏夜侍寝! 苏夜表情十分幽怨,真不是时候! 墨色却很担心,这是苏夜第一次侍寝,皇帝真的不会对苏夜做什么事情吗?! 不过,不管墨色如何担心,夜里,苏夜还是被人抬去了皇帝宫中。 夜里,北柠沉默的为墨色送来了被子,“墨色,今日贵人不在,你还睡在这里吗?” 墨色点点头,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今晚,无星无月啊。 北柠把被子打开,想给墨色铺床。 墨色拦住她,“你去铺贵人的床吧,”墨色看着北柠,“我睡她床上就好。” 北柠一愣,沉默一下,“好。” 铺好了床,北柠退下,“以后早上,都是我一个人进来侍候贵人梳洗吧。” 墨色嘴角牵起笑意,点头。 北柠退了下去。 墨色换好衣服,吹灭了蜡烛,抱住苏夜的被子,闭上眼睛。 阿夜,我今夜,就在这里等你。 墨色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中午。 她把苏夜等回来,也把自己给等病了。 宫中原是有妃子不能留宿皇帝寝宫的规矩的,只是皇帝从来没有遵从过这种规矩。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这规矩就如同虚设,不知有多少妃子在皇帝的那张床上服侍过皇帝。 墨色一想到苏夜就在那张床上,会被皇上要求做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墨色就整夜整夜难眠。 恰逢今日变天,未过半夜,外面就开始狂风怒号起来。没过一会,就下起雨来。 瓢泼大雨哗啦啦的从天幕倾泻而下。 难怪,今夜无风,无星,无月。 苏夜房里窗子没有关上,此刻凉风吹来,还带着点点湿气,本就睡不着的墨色就更难以入眠了。 皇上不举,那这一晚,皇上和苏夜会做什么呢? 墨色等了苏夜一晚,也胡思乱想了一晚,终于还是在天亮之后,迷迷糊糊的睡了。 北柠和墨梅在早上都没有过来打扰,墨色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做了几个很可怕的梦。 墨色神志清醒之前做的最后一个梦是她梦见苏夜被皇上宠幸,苏夜回来就把墨色赶了出去。 苏夜笑的还是那么美,仿佛是去年八月十五那夜,她那安静平和的的脸庞上,携着的满足的笑容。 墨色那时候,就是被苏夜的笑容牢牢的吸引住的。 苏夜就是带着那样的笑容,她说,“墨色,其实,皇帝是一个好人,你误会他了。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复仇了,真的对不起。” 墨色很努力的向她解释,可是苏夜却根本不听,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墨色,你走吧,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苏夜还没说完话,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墨色回头,看见皇后身旁跟着大批气势汹汹的护卫,步履匆匆而来。 皇后仿佛还是墨色记忆力的那个静芝姐姐。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宠溺,她说,“凤凰儿,你来了!” 然后,皇后手一挥,那群侍卫手持长刀就冲了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静芝姐姐你要派人来杀我?我是凤凰儿,我是你的凤凰儿! 可是侍卫还是冲了过来,不过片刻,皇后的脸,就淹没在气势汹汹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慌乱中,楚凤凰只能往宫外跑,这里已经不再有安全的地方了! 连她的静芝姐姐都要杀了她!这个皇宫里,她还能相信谁呢?! 楚凤凰漫无目的的狂奔,后面的追兵喊声震天。 楚凤凰什么都听不到,却能听见弟弟哭泣的声音。 他还那么小,那么弱。从今以后,就要和她过四处流浪的生活了! 她那么白白嫩嫩,小小软软的弟弟,因为悲伤和过度劳累,就连哭泣声都变得很微弱,像是一只哭泣的小猫。 哭累了,他埋在姐姐温暖的怀中,他说,“姐,我想回家。” 楚凤凰心中一阵迷茫,她们,还有家吗?她们,早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去哪呢?她该带着弟弟去哪来躲避这场灾难?! 楚凤凰正在迷茫,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她,“楚凤凰,原来你在这。” 楚凤凰回头,却见她的二叔叔站在高高的金銮殿上,穿着龙袍,身后站了无数的宫女侍卫。 皇帝很有气势的挥手下来,口中冷漠无情的吐出一个字,“斩!” 楚凤凰以为是要抓她,心里一阵惶恐,躲在哪?她该躲在哪? 她四下环顾,想找一个地方猫起来。 一回头,却看见林静芝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用刀子正在把月饼一分为二。 林静芝恭敬的把月饼献给楚皇帝。 然后,有侍卫捉住林静芝,架着她回到了高台上。 林静芝一身火红的衣服,她静静的问道,“皇上,你要杀了我吗?” 林静芝的身后,有法师点燃了火把。 静芝姐姐!楚凤凰一阵惶恐,她的静芝姐姐要被人烧死了吗?! 不要,不要,她不要! 熊熊的火焰吞噬了林静芝,法师哈哈大笑。 楚凤凰奔过去,想要救下她的静芝姐姐,突然有一个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楚凤凰回头,是苏夜。 “不要!”楚凤凰还是想要救她的静芝姐姐,她就要被烧死了! 苏夜轻轻的抱住她,“不要过去!那是楚皇帝!硬碰硬是不行的!” 楚凤凰哭的像个孩子,“阿夜!” “墨色,我们一起报仇!” 墨色?谁是墨色? 楚凤凰愣在原地。 苏夜把手放在楚凤凰的额头上,声音温柔,“墨色,你还有我!” 啊,是了,我就是墨色。 “墨色,墨色?!” 墨色感觉有人在摸她的额头,睁开眼睛,就看见苏夜幽黑的眸子,此刻那眸子里面盛满了担心,“墨色,你昨晚没有盖被子吗?怎么还能着了凉,烧的这样严重!” 苏夜亲自给墨色的额头换了一块降温的纱布,声音里带了一点自责,“我昨晚应该早点回来的。” 墨色伸手想动,却被苏夜拦了下来,“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我要喝水。” 苏夜赶紧起身,亲自去倒水,又用汤匙,把水吹凉了,一口一口喂给墨色。 墨色享受着苏夜的柔情,梦中的内容早就忘了大半,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第66章 给墨色喂了水,苏夜把腰牌给了墨梅,要她去请御医找御医。 墨梅答应一声,连衣服都没换就出门了。 还是北柠叫住她,让她换了衣服。 墨梅走了之后,墨色抬头打量一下,见自己还是在苏夜的床上,这怎么能行?! 被御医看见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宫女睡在贵人的床上? 于是墨色挣扎着就要起身。 北柠见状,连忙阻止,“墨色,你不要乱动!你烧的厉害,若是再受了风,不知又要怎样了!” 墨色抬头看向苏夜。 苏夜抿了抿唇,好一会,她开口吩咐,“北柠,去外间铺床。记得灌几个暖袋,先把被褥捂热了。” 北柠一愣,默不作声的按照苏夜的吩咐去铺床了。 墨色嘴角扯起笑意,就知道苏夜会懂。 苏夜把墨色摁回被子里,“昨夜下雨,如今外面地上有水,御医来的没那么快。你先老实在这躺着,等北柠弄好了,你再过去!” 御医过来的时候,墨色已经捂得严严实实的躺在外间。 墨梅回来的时候,神情十分得意。 她今日,竟然能把太医院的院判给找了过来! 墨梅去的时候,太医院院判胡太医正在带他的徒弟看医典。 墨梅也没想过请胡太医,毕竟她是请不起的。 若是苏夜病了,她是贵人,胡太医过来还是有可能的。 可墨色只是一个宫女,请胡太医就有点过了。 于是墨梅把目标放到了普通太医的身上。只要有太医过来给墨色看看就好。 没想到她刚刚说出,她是景仁宫的,宫里有宫女病了,院判的徒弟就搭话了,“那生病的宫女叫什么名字?”墨梅行礼,“她叫墨色,是我们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昨夜在贵人房外守夜,没想带昨夜外面变了天,她就受了风寒,今日一早就发起烧来。” “墨色?”院判徒弟重复了一下,回头对院判开口,“师傅,昨天您给我讲的是伤寒,今日恰好就有人患了伤寒之症,我想莫不如我们过去,也好让我亲身为病人诊诊脉?” 胡太医撸了撸自己的胡子,站起身来,“也好,让你亲身实践一下,为师也可以检验一下你学的如何。” 胡太医的药童过来为胡太医披上外套,拎上药箱。 医童看了看胡太医的徒弟,“小七,我只能拿大人的药箱,拿不了你的。” 墨梅赶紧上前,恭敬的对被唤作小七的人说道。,“大人,我来吧。” 小七摇摇头,“不必,我自己拿就可以。” 说着话,胡太医已经出门了。 小七跟了上去。 墨梅这回是真的大喜过望,也恭恭敬敬的跟了上去。 到了景仁宫,小七当先而行,走进宫中,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墨色。 小七仔细的看了墨色几眼,回头对胡太医说道,“师傅,是您先诊脉,还是我直接先诊了脉?” 胡太医摆摆手,“你直接去诊脉,诊了脉就开药。我只看看你开的药就行。” 小七点点头,走到墨色身边,恰好墨色也抬起头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错开。 墨梅上前在墨色的手腕上垫上帕子,小七这才抬手过去,给墨色诊脉。 小七眉头微微皱起,他仔细又探了探墨色的脉搏,把手放下。走到一旁,小七示意他好了。 胡太医便上来也给墨色把脉。 小七拿出纸笔,一边在纸上开方子,一边慢慢的说道,“昨日下雨,姑娘必定是窗子没关好,才会导致外面寒气入体。” 停顿了一下,小七抬起头问道,“姑娘原来是做什么的?瞧着姑娘的脉象,倒是十分的健康。所以今日的风寒,只需要略微调理几日就好。” 墨色看了小七一眼,低下头去,“我原本是南方乡绅家庭,家里遭了灾,所以,是做了,乞丐,”墨色说到乞丐两个字,似乎是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在墨梅手里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道,“做了乞丐,我在京中,还乞讨了好些日子!” 小七写字的笔微微一顿,“难怪了,别看做乞丐吃的穿的都十分不卫生,可是毕竟走的路多,气血,也比常人通畅一些。” 小七说完,手下的药方也已经写好了,工工整整的一页小楷,字虽然不算好看,但胜在工整。 小七把手中的房子交给候在一旁的胡太医。 胡太医接过来,一边用手撸着胡须,一边看小七开出的方子。 过了一会,胡太医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带着微微赞许之意的表情,却是在告诉众人,他是十分满意的。 又看了一遍,胡太医把小七叫到自己身边,两个人开始讨论起各种药剂的用量用法。 这边墨梅已经扶着墨色躺回了被子里。 胡太医给小七只改了方子中几处用量不当的地方,就把方子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墨梅。 墨梅接过方子,打算待会送走太医们之后,亲自去抓药——墨色的药交给旁人去抓,她怎么可能放心。 小七和胡太医没有多留,起身要走。 不过胡太医又吩咐小七,“小七啊,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医训?” 小七面容微肃,“师傅放心,若是接了病人,必不会半途撒手,放任病人不医而亡!” 胡太医点点头,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今日回去当喝三杯! 后继有人,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小七回头对墨梅说道,“以后这位姑娘风寒之症尽可来找我,当然,其他的病,亦可。” 墨梅喜之不尽,赶紧行礼,恭恭敬敬的送几位出门。 众人走后,苏夜才从里屋出来,想了想,苏夜吩咐北柠把门关上,“就让墨色在这休息吧,若是乱动,小心再次受寒。” 北柠闻言,又去取了一床被子,给墨色盖上,这才退了出去,在屋中只留下墨色和苏夜二人。 墨色把手伸了出来,她本来就在发烧,这样不容易散热,更不好。 苏夜没有阻止她,在墨色身边坐下来,把墨色往里面挤了挤,侧身躺在墨色身边。 苏夜隔着被子抱住墨色,满足的在被子上蹭了蹭,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抱怨,“墨色,你是孩子吗,我不过一晚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墨色却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搭言。 苏夜就又蹭了蹭,脸凑到墨色的脸颊旁边,“墨色,你吃醋了?” 墨色伸手想把苏夜推得远一点,“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可她哪里能推动苏夜?苏夜反而得寸进尺的又贴近墨色,“墨色,那个小七,是吧,竟然还说你身体底子好?”苏夜挑起眉头,“我们认识以来,这都是你第二次得风寒了!” 墨色似笑非笑的看了苏夜一眼,“是啊,上次,还有人趁着我生病,想把我掐死。” 苏夜倒是一脸理直气壮,“谁要你这么有吸引力,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我,我能不害怕吗?我不得先把你扼杀在摇篮之中?!”苏夜说着凑近墨色,鼻尖呼出的气息打在墨色的脸上,“谁知道你这么诱人,才总共见了你三两次,我竟然就下不去手了!” 说着,苏夜的唇,轻轻的贴了上来。 墨色现在是生着病,哪能让她就这么亲上来? 她用手一挡,苏夜刚好亲在了她的手掌上。 “墨色。”苏夜神情幽怨的看着墨色。 墨色却不看她,反而把头转了过去,“你,昨晚夜宿养心殿,和皇帝做什么了?” 苏夜嘴角掠上一抹坏坏的笑意,就知道墨色忍不住,果然。 苏夜一本正经的问,好像她一点都不知道墨色为什么问这句话,“能做什么啊?晚上,自然是睡觉了。” 墨色瞥了苏夜一眼,眼波流转间,带了几分笑意,几分嗔怒,还有一点撒娇以及恼羞。 那一眼的风情,竟是把苏夜看呆了。 墨色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和美丽这个词是不搭边的。可是,就是这样长相清秀的墨色,却足以倾了苏夜的国,倾了苏夜的城! 苏夜把墨色抱得更紧了一些,心里的怨念无限增加,吃又不让吃,还诱惑她! 苏夜心情十分不好,“昨晚皇上是什么都没有要求。”苏夜语气上挑,“不过,他对我,”苏夜停顿一下,“是真的十分的好呢!” 苏夜见墨色脸色立刻黑了半截,在心里笑的十分开心,“我睡不着,于是皇帝就整夜整夜陪我,他也没睡。” 墨色脸色更黑。苏夜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干脆下了一整晚的棋。”苏夜偷瞄墨色,慢慢的说,“皇上下棋,也很厉害!” 墨色转过头来看苏夜。 苏夜眼见墨色已经到了临界点上,她只想逗逗墨色就好,可不想真的惹怒她。 于是苏夜语速加快,“不过皇帝知道我认床会睡不着觉之后,已经答应我可以不夜宿养心殿了。” 快速说完这句话,苏夜邀功似的看着墨色,“墨色,我表现是不是很棒?!” 墨色哭笑不得,只能点头。 “阿夜,先不要闹了。我们说说正经事!” 第67章 “正经事?”苏夜皱着眉头,什么正经事? 苏夜很想说,对我来说,调戏你就是我的正经事。 不过想了想,苏夜还是默默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她怕墨色打她。 “阿夜,我昨夜睡不着觉,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调查我楚府被害的那件事,也并非毫无头绪之事。” 苏夜见墨色要讨论的是这件事情,端正了态度,面色也严肃起来,“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墨色摇摇头,“我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突然想到了这点而已,因为这事,是我一直以来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本来也就这样了。可是,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个场景给了我灵感,我突然就想通了这个关键之处。” “哪件事?”苏夜用手支起身子,抬起头来看着墨色。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春闱的刺客袭击事件?” 苏夜挑起眉头,“怎么?” “阿夜,我记得你和我说过,那宫女是毁了容的,整张脸面目全非?” 苏夜点头,“是,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皇帝怎么都探查不到是谁下手的原因。因为那宫女毁容,这么明显的特征,应该很容易查到才是,可是,这宫中,却根本没有一个被毁容的宫女。线索,就是在这断掉的。” “那,那宫女的脸,看起来是什么样的?能不能从伤痕上判断,她是怎么毁容的?” 苏夜脑中灵光一闪,她盯着墨色,“你是说?” 墨色点头,“没错,能看出来吗?是吗?”墨色顿了一下“若是不是,那大概,只是我想多了。” 苏夜想了想,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不太像。”苏夜想起那刺客脸上狰狞的伤疤,“她脸上的伤痕,倒更像是被火烧的” 苏夜仔细回忆那天她靠在皇上身上所看见的那一幕。 那个伤痕,的确像是被火烧的,利器伤痕和烧伤还是差的很远的。 只是,苏夜突然想起来那时她就觉得有一个很不自然的地方。当时她注意到过,也曾经感觉有些奇怪。可是因为那事和她没什么太大关系,她就没太在意。只是如今墨色这么一提,她又想起来了。 苏夜仔细回忆一下,突然一个激灵,她翻身坐起来,紧紧盯住墨色,“墨色,你的判断,好像没有错!” 墨色本来听了苏夜的话,已经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突然听见苏夜这样说,墨色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你又想起来了什么?” 苏夜面上带着笑意,“她的脸的确是被火烧成这样的。只是她脖子地方的伤口很奇怪,她的脸面目全非,可是脖子上,却只有一条长长的烧伤的痕迹,很窄,很长。更重要的是,她脖子以下领口那里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丝伤痕。” 苏夜眼睛明亮的看着墨色,“我原来只是觉得奇怪,烧伤,怎么会烧出这样的伤口来,只有脸上被烧,脖子上是细细的一条,领口处却什么都没有。可你今日这样一说,我才觉得,那烧伤,很可能是后添上去。”苏夜停顿一下,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墨色。 墨色接口说道,“那烧伤,很可能是为了掩盖原来的伤痕!” 苏夜和墨色两个人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没错,就是这样! “只是,”墨色顿了一下,“有了线索,该怎么往后面调查呢?”皇上倾朝之力,也没找到那个刺客是何方神圣,她们,就能够吗? 苏夜却笑着拍拍墨色,“墨色,让我亲你一口,我就帮你,怎样?” 墨色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苏夜把头伸到墨色面前,指指自己的嘴,“呐,亲我!” 墨色笑着把手放在自己唇上,做了一个亲的动作,又把手贴在苏夜的唇上,“好了。告诉我吧。” 苏夜黑着脸撒娇,“这哪算啊?”说着凑到墨色面前,“你得亲我!” 墨色把身体往后撤了撤,“你不说?那我就睡了,正难受呢。” 苏夜动作一顿,委委屈屈的叹气,“好吧。”凑近墨色的耳朵,“那个刺客是被乱箭射死的,所以死后更加无法辨认。不过,她行刺的时候因为要以身挡剑,所以我是仔细观察过的。她脖子左侧,有一颗痣,而且,还不小!只是她死了之后,身上都是血,就把那颗痣给挡住了。就算有人给她清理身体检查,大概也不尽心,所以当初没人发现这一点。” 墨色瞟了苏夜一眼,“凭借一颗痣你就能找到她?” 苏夜笑的十分得意,“能!” 躺在墨色身边,又搂住墨色,“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墨色动了动,“热死了,你不要贴的这么近!” 苏夜不满的哼了一声,反而贴墨色更近了一些…… 墨色这边两个人在研究应该如何调查当年真相的问题,惠嫔的启祥宫里,楚贵人则凑在惠嫔的床前把小团子抱在怀玩耍。 这两天总是来启祥宫,又经常抱着小团子,楚贵人终于勉勉强强学会了应该如何抱小团子。 此刻她正用一直手臂把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抱在怀中,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类似于拨浪鼓的东西逗弄小团子。 那拨浪鼓颜色十分鲜艳,是明丽的亮粉色,声音又十分清脆悦耳,小团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跟着楚贵人的动作跟着滴溜溜的乱转。 楚贵人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融化了。 小团子的眼睛,由黑又水灵,和姐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楚贵人正在那感叹,突然觉得抱着小团子的那只手臂变得温热温热的。 怎么回事,楚贵人正奇怪,温热的感觉就变成了湿湿的触感。 楚贵人原本微笑的脸庞一僵,不,不会吧,她怎么这么幸运?! 哭丧着脸,楚贵人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姐,好像,熠儿她,好像,尿了?” 惠嫔正靠着垫子斜靠在榻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见她家丫头苦着一张脸,求救似的看着她。 惠嫔实在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含着笑意,“奶娘!” 候在一旁的奶娘就走过去,“贵人,我来吧!” 楚贵人小心翼翼的把楚熠交给奶娘。 奶娘接过公主楚熠,走出去给她换尿布。 楚贵人看着自己左臂上湿湿的一大片,她凑过去闻了闻,还没等靠近袖子,一股味道就直冲她的鼻子。 等熠儿长大了,她可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这事,竟然都尿她胳膊上了! 楚贵人想哭的心都有,她一步步挪到惠嫔身边,把胳膊上面的那滩湿了的地方指给她看,“姐,你看你家宝贝女儿干的好事!” 如今是酷暑,所以楚贵人的衣袖只是一层薄薄的轻纱。此刻那轻纱被尿湿,正软塌塌的贴在楚贵人的胳膊上,而且,因为是纱质的布料,上面还可以看见晶莹的水滴。若这不是尿,倒是还别有一番意境。可是一想到那是尿…… 惠嫔实在憋不住笑,笑的眼睛都不见了,笑了一会,停下来,“你不是叫小熠女儿吗?她不也是你女儿?!”惠嫔语气上挑,“你女儿尿你,你跟我抱怨什么?” 楚贵人被惠嫔笑的恼羞成怒,她一屁股坐在惠嫔的榻上,赌气道,“姐你别笑了!我不管了,我不回去了,就在你这洗个澡,然后你再给我找一件衣服!” 惠嫔点点头,这个简单,“红锦,你去找一件衣服过来,”惠嫔放下手中的书,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的衣服她穿不了,你把我前两天做的那件衣服拿过来给她吧。” 红锦答应一声,就下去了。 楚贵人一听惠嫔这话,眼睛一亮,“姐你又给我做衣服了?” 惠嫔宠溺的看了楚贵人一眼,“谁上次跟我抱怨说内务府做的衣服不合心意的?!” 楚贵人笑嘻嘻的抱住惠嫔的胳膊,撒着娇,“姐你真好!” 楚贵人这一抱,是两只手一起上来抱惠嫔的胳膊的。 惠嫔眼睁睁看着楚贵人把沾了小熠的尿的衣服蹭在她的身上,叹了一口气,“我跟你一起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惠嫔抬起胳膊,语气里满是无奈,“你都蹭到我身上了。” 楚贵人没听见别的,她就听见了“一起洗澡”这四个字。 楚贵人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一把放开惠嫔,“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紧紧看着惠嫔,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一,一起洗澡?” 惠嫔点点头,有些莫名,“恩,一起洗澡啊,怎么了吗?以前不都是一起洗的吗?” 惠嫔又看看楚贵人,见楚贵人脸红的像是要烧起来,而且那红色一直延续到了耳朵上,在惠嫔的注视下,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她这是,害羞了? 惠嫔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以前什么都不忌讳的她家丫头,如今也会害羞了? “算了,你先去洗澡吧。”惠嫔坐起来吩咐,“红琴,去给楚贵人打水。” 红琴答应一声下去了。 楚贵人心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可是又觉得有些微微的失落,总觉得哪里有些空荡荡的。 第68章 这是楚贵人第一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明明很怕和姐姐一起洗澡,可是如今不一起洗澡了,她竟然会失落 楚贵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看着自己被楚熠尿湿的袖子。 惠嫔见楚贵人情绪低落下去,眉尖挑起,这是怎么了? 要和她洗澡,她害羞的很,还不乐意,可是要她自己去洗澡,怎么感觉她反而情绪更加低落了? 莫非? 惠嫔身体一震,又摇摇头,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人人都和她一样竟会喜欢女人? 况且,她也不会允许她家丫头也去喜欢女人。这是一条不归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她不会让她也陷入其中! 红琴进来,感觉这屋中气氛有些冷凝,于是开口,“楚贵人,热水已经备好了,可以去洗澡了。” 楚贵人点点头,看了惠嫔一眼,默默的跟着红琴去洗澡了。 惠嫔见楚贵人进内室去洗澡,她就又捧起书来看,可是这回,却怎么也不能再安心看书。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家丫头如今长大了,又被皇帝如此宠幸,莫非,已经到了她功成身退的时候不成? 可是她从小开始就护着她家丫头,若是有朝一日,她家丫头当真不再需要她,惠嫔嘴角扯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自己到时恐怕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吧。 惠嫔把视线转移到之前楚贵人拿在手中,用来逗弄楚熠的拨浪鼓,恩,也好,到时她就好好养大楚熠就够了。 至于这丫头,她也不会这一辈子都依靠自己。 况且自己的心思,是一点点都不能让她家丫头知道的。 否则那时,她该如何面对她,她家丫头,又该如何自处?! 楚贵人洗完澡,一穿上惠嫔给她做的衣裳,立刻就把刚刚的不快给忘记了。 她兴冲冲的从内室走出来,因为刚刚洗过澡,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姐,好看吗?” 楚贵人在惠嫔面前转了一圈,惠嫔点点头,“恩,好看。”说着,惠嫔把书放在一旁,从榻上起来,“我也去洗个澡,你是在这等着我还是先回你自己的寝宫?” 楚贵人在惠嫔的榻上坐下,“我才不要回去呢!今日皇上没招人侍寝,我就在你这多待一会,行不行?” 惠嫔点头,“红锦去拿一点糕点过来。” 正要走进内室,惠嫔又回头提醒,“你可不要吃多了,小心积食,到时又要肚子痛了。”说完,她又吩咐红琴。“红琴,你看着她,可不要让她吃多了。” 红琴带着笑意答应一身,“哎!主子您放心,我一定能看住。” “哦。”楚贵人被这一句话给打蔫,幽怨的看了惠嫔一眼,答应一声。 惠嫔这才放心的进去洗澡。 待从内室出来,惠嫔也调整好了心情。 “姐,”楚贵人把一枚剥好了皮的龙眼放到嘴里,“刚刚奶娘过来回禀,说熠儿睡着了,奶娘已经把她安置好了。” 惠嫔点头,走到楚贵人身边坐下。 “姐,今天烨贵人中午才被皇上用御用车辇抬回去。”楚贵人小声说道,“而且她好厉害,和皇后娘娘针锋相对,一点都不落下风!” 楚贵人一脸神往,“我要是能这样,那在这宫里我就可以横着走了!” 惠嫔失笑,“你可见烨贵人横着走了?” 楚贵人摇摇头,一本正经摇着头念到,“非也,非也!” 惠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着笑,“怎么非也了?” “那烨贵人在这宫中只有她自己,她怎么横着走?”楚贵人一脸得意,“我可是有姐姐你的!要是我也有烨贵人那本事再和姐姐一起……”楚贵人眼睛一亮,“姐姐你要是能和她联手,那不就能……”楚贵人停下,“不行不行,她曾今害过姐姐,好像不行!” 惠嫔没想到楚贵人还能想到这里,既然她自己想到了,她便和她讲讲,“我们确实不能和烨贵人联手,却不是因为她曾经害过我。” 楚贵人来了精神,“为什么?” “因为她太强,可是,又不够强!” “恩?” “她如今强到被皇后娘娘高度重视,却没强到能扳倒皇后娘娘的地步。”惠嫔坐着说话太累,拿了一个垫子放到背上,歪倒在榻上和楚贵人说话,“因为她和皇后娘娘是不能共存的两极,可是,到底谁能赢,却是个未知数。”惠嫔停顿一下,“而且,我并不看好她。皇后娘娘,可是有着整个将军府做后盾的!可是,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楚贵人似懂非懂的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的争斗,我们没有必要参与。” 这回楚贵人听懂了,就是哪边都不参与,“可是,我这么没用,姐,你还要保护楚熠,又要保护我,我……”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一直是什么事都不理的楚晓馨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种事情了,原来,是在担心她。 这丫头真是,说长大,突然之间就长大了。 惠嫔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顺手拿起身边的书,翻了几下,待自己平静下来,接着开口“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也不是只有我们自己!” “恩?”楚贵人疑惑出声。 惠嫔拿起一枚龙眼,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剥开壳,放到自己口中,她抬起头,看着窗外,“不管外面是冬天还是夏天,我这屋中的温度,总是这么好,是不是?”挑起眼睛,惠嫔在楚贵人疑惑的目光,淡笑出声。 顺昌四年的六月,这个多事的时节终于过去! 七月凤仙花开放,美得一塌糊涂。 桂花又接着凤仙花的尾巴装点了金色的秋天。 天气,说凉就凉了下来,众人换下夏日清凉的薄薄的衣衫。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八月十五,应了宫中众人的邀,她如约而来。 依旧是那样热闹,宫中的宫女太监们期盼这一天都已经期盼了许久。 墨色和墨梅回长春宫给曾经的小宫女们送了吃的,小宫女们更是欢天喜地,在墨梅和墨色走的时候还一个劲的问她们何时再来。 墨色墨梅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长春宫,墨梅着实兴奋了许久,拉着墨色走的时候还一直说还要再回来。 夜里,苏夜和墨梅北柠出发去了御花园,墨色只能可怜巴巴的留在宫中。 不过还好,半夜宴会散了,苏夜就匆匆赶了回来和墨色一起过节。 去年两人在花园中赏月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今年依旧澄澈如水的月色,温软轻柔的秋风,连人,也还是去年的人。 不同的是,那时的两人还在互相试探,互相猜忌,如今两人已经可以性命相托,同甘共苦,同进共退。 值得一提的是,喜欢热闹,喜欢吃的墨梅今年竟然刹住了性子,老老实实的待在北柠身边。 可是后来她实在是太无聊了,磨得北柠实在有些不耐烦,于是北柠不得不起身跟着墨梅也走到热闹的人群里。墨梅兴奋的大喊一声,抱住北柠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北柠一下子就呆住了,还没等她恢复过来,已经不由自主的被墨梅拉着去了别的地方。北柠抬头看看墨梅那十分灿烂的笑脸,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脸一直红到了耳朵后面。 抿了抿唇,北柠任由墨梅拉着她在人海里穿梭。 过了这狂欢的一夜,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菊花接替桂花灿烂了半个秋天,终于在九月开始枯萎。 待金黄金黄的菊花从宫中撤下,接替了金菊的芙蓉花终于在这个渐渐寒冷的季节,迎来了属于她的盛放——十月来了。 十月初,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降临人间。 原本就金碧辉煌的皇宫又被晶莹剔透的冰雪装饰的更加银装素裹。 外面北风卷着冬雪,掀起一层一层银色的浪花,景仁宫里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墨色和苏夜一人手里捧了一个温暖的手炉,正在宫中兴致高涨的下棋。 苏夜手执黑子,墨色执白子。 一同下棋的两人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状态。 苏夜眉头紧皱,手中的黑子已经在手中握了许久,棋子上,都带了苏夜的体温,她却还没决定,这子到底要下在哪里。 反观墨色,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在一旁悠然自得的喝茶,偶尔抬起头看看苏夜眉头紧皱的样子,面上笑意更深。 苏夜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此刻处于危险状态的几枚棋子,选取大局,她一子落定,抬起头看墨色。 墨色的围棋下的实在是厉害,苏夜是先手,本应处处占得先机,只可惜,她细节处虽然能胜墨色一筹,却每每被墨色猜测出她的本意,见招拆招,最后,往往都是和棋。 可是,她是先手,这和,亦是输! 墨色见苏夜下在这里,略略思索,便分析出苏夜的意图。墨色落子,虽然此刻力有不足,并不能取得很好的效果,却先一步堵了苏夜,破坏了她的计划。 苏夜执起黑子,在想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第69章 两人的棋下的正在胶着,北柠已经进来了,她脸上因为兴奋,所以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应该是跑过来的。 这样着急,想来是有什么大喜事? 苏夜抬头,见北柠这幅样子,带着笑意,饶有兴致的问道,“北柠,怎么,可是有什么好事不成?”苏夜拉长了声音打趣道,“莫非墨梅她又亲了你不成?” 北柠脸一红,“贵人,您说什么呢!” 苏夜这句话可是有前因的。 上次苏夜有事,想要找北柠,却发现北柠竟然不在。 过了一会,北柠回来了,脸红的像是六月的晚霞,红且艳。 不仅她的脸是红的,可能她整个人都要熟透了,连回话都是磕磕巴巴,说不完整。结果苏夜问她怎么了,她硬是不说,死也不说。 不过苏夜观察力过人。这小丫头的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身负桃花,心有所思了! 在宫中,这种情况却是必须要注意的。 苏夜把这情况和墨色一说,墨色什么都不用想,就去问了墨梅。果然,墨梅也是结结巴巴,十分羞涩,不过她到底见墨色苏夜多了一些,跟墨色时间也久一些,而且她本身性子就开朗,她悄悄的告诉墨色,她趁着北柠低头绣花的时候,亲了她一下…… 墨色那时还在心中感叹,这两个姑娘,也要被她和苏夜带坏了啊?! 后来苏夜就一直拿这件事情打趣北柠。 北柠此刻看着苏夜,眼睛里还闪着兴奋的光芒,“贵人,今日有一件事,你听了必定会十分高兴!” 苏夜把棋子放下,端正的坐在位置上,“有什么好消息?” 北柠语气了带着几分喜意,“今天早朝,皇帝晋升沈清毅沈大人了!” 墨色闻言也从棋盘的世界走了出来,“升官了?” 北柠点头,“墨梅刚刚收到的这消息,”北柠眼睛亮晶晶的,“昨夜下了大雪,早上皇上早朝,也不知道是哪个谏臣,竟然这么不要命,说今年十月飞雪,实在太早,恐怕是有冤情!” 墨梅苏夜对视一眼,这还真是不要命了! 这就下雪下的早了一点,也没到六月飞雪的地步,怎么就跟冤情扯上关系了呢? 墨色喝了一口茶,“他这么说,想必是想上奏什么事情吧?” 北柠点头,“正是如此!” 正说着,墨梅进来了,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接口道,“姐姐你太厉害了,每次跟你说这些都好无聊。” 墨梅从墨色的桌子上拿起空杯,北柠给她倒了水,“那谏臣说陈州发生了什么命案,说定是此案冤情通天,这才下了雪!” 墨梅撇撇嘴,“你说他这不是胡扯吗,明明下了场大雪,这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大家都开开心心的,连皇上今日都早起外出赏雪去了。结果这谏臣这么一说,整个朝堂都安静了,去赏过雪的都在心中惴惴不安。” 墨梅接着说,“皇帝心中有气,就很生气的说,‘小小的一件冤案,怎会令得天降大雪?!简直一派胡言!’可是没想到,那谏臣真是个不怕死的性子,他往地上一跪,‘如此大的冤案还不够大,那何种案子才算冤案?!’估计那谏臣也是气到了,梗着脖子就说,‘皇上若觉得这冤情不够使得十月飘雪,那想必就是皇帝有何不足之处,引得天公动怒!’” 墨梅的茶凉的凉了一些,她喝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这话还了得?!直接指责天子!据说啊,皇帝当场气的把砚台都给摔了!” 墨梅笑嘻嘻的说,“正在大家都僵持,皇帝指着那谏臣就要发怒的时候,沈大人突然站出来,”墨梅站直了身体,手里拿着手绢,她双手拿着手绢当做笏板,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放粗声音模仿沈清毅一本正经的说道,“臣以为不然!” 墨梅迈大步子,向前一步,一脸正气凛然,只是这种表情放在她的脸上就实在又可爱,又好笑,“臣自幼生于民间。民以食为天,故粮食,为民生之第一要事!而民间自古以来就流传有一句话,‘瑞雪兆丰年’”墨梅模仿沈清毅一撩裙摆,跪在地上,“臣以为,这场大雪非但不是怪罪,反而是恩泽!定是皇恩浩荡,感动了上天,这才天降瑞雪,赏赐给我大周臣民来年一个好收成!” 墨梅站起身来,接着说道,“然后沈大人就跪拜在地上,大声说道,‘臣替大周子民,感谢皇上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梅看着墨色,“然后文武百官就全都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梅叹了一口气,“可惜没能亲眼看见。据说啊,当时皇上大笑三声,直接晋升沈清毅大人为三品大员!” 墨色心头一松,却又是一紧,她希望她的哥哥能够获得皇上的盛宠,却不希望她的哥哥迷失了本心。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会不会有些太过贪心了呢? 不过墨梅已经帮她解了她的疑惑。 “当然,这还不是最绝的。皇帝虽然消了怒火,可是还是无法忍受那个谏臣竟然敢这么说他!于是皇帝就下旨,说要将那谏臣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墨梅又站直了身体,模仿起沈清毅来,“皇上您深明大义,若是将其斩首,固然天下众人不敢再冒犯皇威,却是因为心有惧意,思而不言。不若皇上今次就放过他,也让天下百姓知道皇上您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倒是,我朝才子必将知道圣上您您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使天下才子敬爱,百姓爱戴!” 墨梅一脸佩服,果然和墨色是兄妹,两个人都是这样厉害!不,还有如今只是崭露头角的沈清轩! 不愧是三兄妹! 墨色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她应该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的——这几句话,正正搔在了皇上的痒处,皇上是如此要面子的一个人! “皇帝听了,肯定很高兴吧?”墨色淡淡的问道。 墨梅点头,“当场无罪释放!” “不过,那老头也太不识好歹了!”墨梅撇撇嘴,“他还骂咱家沈大人,说他是小人一个!明明救了他的。” 北柠见墨梅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又补充道,“后来沈大人还请了旨,说既然陈州有冤,说不定会影响皇上的圣明,不若派人去将此事解决,使天下归心,万民信服!” 墨梅接口,“对,然后皇上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又觉得沈大人必定有惊天伟业之才,而且升了三品也没有特别合适的职位给他,于是,姐姐你猜,怎么样了?” 墨色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答案,她大哥若是外任,就不会平调,因京官向外平调,实则为降。所以若是外调,那就只可能是升!可是墨色又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虽然知道皇帝视官位阶级如同儿戏,当初就曾经做出过要给惠嫔和楚贵人连升三品的事情,后来因为她们自己请命才未晋升。 可是,想到这种事情落到自家的头上,墨色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这,从四品升至二品,竟是连一点功绩都不需要,只说几句皇帝爱听的话就行了? 这,这? 皇上,当真昏庸至此? 不论青红皂白,只凭喜好,随意斩杀官员,又肆意晋升官员?! 那这京中官员,能堪大任的,又有几个? 大楚的家业,在他手中,岂不是都要败光了?! 墨色眼里还是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她不能相信她曾经的二叔叔如今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也不相信她大哥竟然把握住如此好的机会,连升三四级? 北柠见墨色这个反应就知道墨色已经猜到了,在心里暗暗感叹,她真是世间少有的聪慧之人! 只是,为何她家贵人的哥哥晋升,她家贵人没那么高兴,反而墨色姐会这么关心这件事呢? 北柠把这疑惑压在心里,“墨色姐必然已经猜到了,没错,沈大人升任陈州巡抚!皇帝还承诺,若是此次平冤顺利,回来,他依旧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墨色心中的石头落地,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这次机会,真是极为难得! 若是往常,连升三品,必定引得朝野震怒。 可这次,却是天子发怒在先,斩人在后。 所以众人开口劝谏前,首先就存了一分惧意。 再者,这朝中未必就没有同样能说会道的人,却只有他一人站出来,冒着触怒天子的危险解救众人。这份情,众人却是不能不领! 其三,沈清毅毕竟是外调,虽说他总有会回来的一天,那毕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所以即使他如今升了,和在座众人却没有利益上的直接冲突。 至多管辖陈州的官员会有些不快,但如今既然陈州的案件已经上达天听,陈州又并非不可放弃的必争之地,此时放弃才是最佳的选择,也就是所谓的弃车保帅。 这样一来,沈清毅的仕途阻力,大大减小,只有几个平日里遵守礼教的官员觉得这于理不合,可是又感念沈清毅救了梅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第二日,升沈清毅的圣旨就下了。 这其中,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墨梅也不知道的事情。 第70章 当日退朝后,梅老甩开众人的搀扶,赶上沈清毅。 沈清毅执后辈之礼拜见梅老,梅老是世间少有的直臣,谏臣,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实为天下学子之楷模! 沈清毅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梅老痛斥一顿的准备——梅老绝不会因为他救了他而感激他! 却没想到,梅老竟是向他行礼! 这他如何敢受,赶紧闪身。 梅老却按住他,再拜,让他生生受了此礼,声音略有激动,已经年逾六十的梅老依旧是那个心怀天下点点梅老,他此拜果真不为自己,只为陈州那些有冤难伸的百姓:“陈州的百姓,就拜托你了!” 这是梅老第一次向沈清毅行礼,为了陈州几十万百姓。 后来沈清毅治理陈州后回京,梅老亲自出郭十里相迎,拒绝了门下学子的搀扶,梅老徐徐又是一礼,这是他第二次向他行礼,为了他曾经错怪于他——他并非如他在朝堂上面所说的小人,实乃真君子也! 最后一次,沈清毅官拜宰相,那时,众人拱手相庆,竞相巴结。梅老亦不曾避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三次躬身向沈清毅行礼,为了天下苍生,“如今天下苍生尽系于你一人之手矣!望你秉怀初心,兼济天下!” 这一次,沈清毅回礼,为了梅老这份心! 后来,梅老三拜沈丞,成为流传了许久的佳话。 再后来,梅老沈丞就发展成为了成语,后世之人以梅老沈丞来形容真正胸怀天下之人! 因沈清毅离京任职是为百姓雪冤,走的那天,有京中百姓自发相送,却统统被沈清毅挡了回去。 沈清毅向皇宫方向跪地长拜,“臣有今日,全是陛下所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磕三头,这才起身上了马车。 皇帝在宫中闻听竟然有百姓相送,心中十分不快。 后来有宫人回禀说,沈清毅离京时,在城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遥拜皇宫,三叩其首,对皇帝,那是万分敬爱,感激涕零。 皇帝这回面色回缓,十分高兴的说要去后宫用饭。 于是,皇上御驾,浩浩荡荡的走向了景仁宫。 走到景仁宫的时候,苏夜已经站在景仁宫门口相迎。 今日下雪,外面有些冷,苏夜穿了一身淡青色长裙,外面披了一件雪白雪白的大裘。站在银白色的大雪里,苏夜清冷的像是冬夜静静躺在大地上的一块玄冰。有风轻轻拂过,卷起纷纷扬扬的雪,晶莹的雪落在身上,融化成晶莹的水珠。苏夜就这样站在天地之间,那一刻,她美得不像人。 皇上面上闪现过一丝惊艳,他加快脚步,走到苏夜面前,想执了苏夜的手拉她进屋。 苏夜先一步把手中的暖炉递给皇上,笑的依然有些清冷,“皇上,外面天冷,用手炉暖暖手吧?” 皇帝接过苏夜递给她的手炉,“好,好。” 皇帝大概是今日心情真的不错,在这整整呆了一下午才走。 墨色却在外面听墨梅的汇报——查出来了,查出来那个刺客是从哪里来的了! 十月中旬的某一日,一个穿着宫女服的人走进了辛者库。 辛者库分为外来者和辛者库内部的人。 外来者,通常是犯了罪或者得罪了人,才会被分配到这里来。 辛者库本就是在宫中极为偏僻的地方,而辛者库的北方,就是比偏僻更加偏僻的地方了。这里,是外来者们住的地方。 那宫女的目的性十足,来了这辛者库,眼睛都不抬一下,直直的走到辛者库的最北方。住在这里的都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的罪奴。 阿婆是在这里呆的最久的一个宫女。她在这辛者库的最北端已经住了有十年之久。 阿婆今日约了人,所以听见敲门声,她十分迅速的打开门,让那敲门的人进来。 阿婆打量那宫女一眼,身材非常臃肿,那宫女又用黑色的面纱围住了脑袋,就完全认不出她是谁。 这样的装扮,阿婆已经见得够多了,每一个来这里探听秘密的人都是这样的装扮,若是谁不是这幅装扮,阿婆反而不敢说实话了——她怕被杀人灭口! 那宫女先递过来一个袋子。 阿婆接过那袋子,不需要打开,就知道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这重量,可是足足有五十两! 把袋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阿婆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因为早些年在这里被折磨过,所以十分沙哑,“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那宫女开口的声音也是沙哑的,不过很明显,这是她故意的。 “这里,是不是曾经来过一个脸上被毁了容,满是剑伤痕迹的少女?” 阿婆想了一下,点点头,“共来过五个脸上是剑伤的少女,你想问的是哪个?” 五个? “她应该是四五年前过来的,大概半年以前离开。” 阿婆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宫女,奈何那宫女装扮的实在是太好,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身形还是小动作,一概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婆点头,“那就是小欣了。” “小欣?” “小欣是四年前来这里的,今年过了年就失踪了。你想知道什么?” 应该就是她了! “你知道的有关于她的一切,还有,她和谁交好?在这辛者库,她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 阿婆摇摇头,“小欣是从宫外过来的,来的时候倒是有一个交好的宫女,只是那宫女不久以后就失踪了。后来她和外面的谁有联系,我王婆子的记忆虽然好,却也不能连谁和谁说过什么话都记得。而且后来她和那人通消息被人发现了,她被惩罚了之后,好像就没再和人有过什么关系了。”阿婆顿了一下,好像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对不起那五十两银子,又补充道,“好像辛者库七号房的小柳和她关系好一点,你去问问她吧。” 那宫女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点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房间,那宫女在辛者库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那宫女径直朝着辛者库七号房走去。 站在七号房门前,那宫女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装扮,这才开门。 七号房是大通铺,里面足足住了二十个人。而且大都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此刻就然有外人来了这辛者库?七号房里来的时间稍短一些的人齐齐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推开房门的不速之客,还有一些人大概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已经麻木了,即使来了人,她们依旧木然低头。 那宫女进了房间,环视一周,开口,“谁是小柳?” 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宫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是,”说着小柳走到那宫女身边,示意她出门再说话。 出了门,小柳十分谨慎的打量这个指名道姓找她的宫女,眼睛里满是戒备,“你找我干什么?” 那宫女开门见山的开口,“你认识小欣吗?” 一听这个名字,小柳脸色大变,摇摇头,态度极其粗鲁的说了一句,“不认识!你找错人了!”然后小柳不顾那宫女的阻拦,匆匆转身走了。 那宫女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她步履轻便的走出辛者库。 走出来之后,她先是围着御花园绕了一圈,这才偷偷摸摸却步履匆匆的走向长春宫。 进了长春宫,一直到夜里宵禁,她也没再出来。 咸福宫静室,佛香缕缕升起。 王贵妃静静跪在地上,白皙修长的指上,是一串佛珠。 她手指微动,佛珠便一个接一个从她指上经过。 有宫女恭敬立于其身后。 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王贵妃口中诵经的声音徐徐响起,又有轻烟缭绕。 但片刻之后,有人打破这平静,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三声,这代表着,是极为紧急重要的事情。 王贵妃依旧在诵经,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身体更是一动不动。 立在王贵妃身后的宫女便转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又十分小心的关上门,一丝动静也无。 过了片刻,那宫女走进来,轻轻开口,“贵妃娘娘,有要紧的事。” 万贵妃眉头微微皱起,诵经的声音却没停。 那宫女接着开口,“辛者库的小柳过来回话了,说,有人在调查小欣的事情。” “啪!” 王贵妃手中的佛珠散了一地。 王贵妃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这散了一地的佛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底底叹息,也不知是在说佛珠,还是在感叹什么,“罪过,罪过。” 承乾宫里,皇后娘娘正在十分有兴致的逗弄她屋里的鸟儿。 那鸟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十分的聪明,皇后娘娘手中握了一把吃的,“你若再叫我一声静芝姐姐,我便再喂你吃一口。” 那鸟儿在杆上上蹿下跳,累了,停下来,开口说话,声音十分清脆,竟有点像小孩子,“静芝姐姐。” 皇后娘娘十分高兴,把手伸出去,让那鸟儿从她手上啄食,“丫头真乖。” 杜若陪在皇后娘娘的身后,再一次打趣这个事情,“娘娘也真是,明明丫头是公的,您还非要叫他丫头。” 第71章 皇后娘娘把手收回来,丫头本来吃的正香,却眼睁睁的看着皇后把他的吃的拿走,什么都吃不到了,气得他又开口说话,“坏人,坏人!” 皇后娘娘浅浅的笑,“只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女孩子,我就总是忘记他是公的这一回事,现在已经叫习惯了,想改也不能改了。” 杜若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哪里是像女孩子,明明是像那个孩子。 这么想着,到底是心疼她家娘娘,杜若转身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外面一个小宫女匆匆忙忙的过来了,脸上还带着汗水。 那小宫女看见杜若,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姑姑,姑姑,奴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杜若记得这个小宫女是在辛者库打杂的,她过来了,难不成是辛者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杜若本是十分不以为意,辛者库能出什么事? 那小宫女四下里瞧了瞧,见身边没人,小声的趴在杜若耳边说道,“昨天,七号房的一个宫女过来回话,说有人指名道姓的要找小柳!” 杜若心头一紧,小柳! 那小宫女还在说话,杜若却已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娘娘在宫里呢,你进去直接回娘娘的话。” 小宫女吃了已经,直接面见皇后娘娘吗?虽然知道当初姑姑吩咐这件事情的时候十分看重这件事,可没想到竟然重要到这种地步! 她一个辛者库最低级的宫女,竟然可以直接面见皇后娘娘?!她果然没来错。 只是,那小宫女拉住杜若的袖子,“姑姑,我,这是我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我......” 杜若见这小宫女吞吞吐吐的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宫里的小宫女们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就没几个不怕的。 “没事,你不要怕,皇后娘娘慈祥的很,你只要把事情回明白就行,你就一五一十的说,皇后娘娘不会难为你,而且还会重重赏你的!” 那小宫女点点头。 杜若进了屋先回道,“皇后娘娘,有一件很紧要的事情!” 皇后还在逗丫头,让他开口叫她静芝姐姐,可是这回丫头还在生气,转过身用屁股对着皇后娘娘,任她怎么逗也不肯开口。 皇后见杜若带了一个小宫女进来,又是一脸凝重,便知这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了。 她把手中剩下的鸟食统统倒进丫头的小碗中,丫头这回高兴了,屁颠屁颠的回过头,一连叫了三声静芝姐姐。 皇后摸了摸丫头的头,丫头舒服的闭上眼睛。然后皇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怎么了,什么事情?” 杜若面带鼓励的看了那小宫女一眼。 小宫女跪下,先是行礼,然后开始一五一十的回禀,“奴婢是辛者库负责打杂的小宫女,手下管理十个人,昨天奴婢手下一个罪奴来回禀说,昨天有人去找七号房的小柳了!” 皇后娘娘听见这个名字楞了一下,“小柳?” 杜若提醒道,“就是辛者库那一批中的一个!” 皇后面色一变,“然后呢?” 小宫女见皇后面色都变了,吓了一跳,不过回话还是极有条理,“因为杜若姑姑吩咐过奴婢要特别注意小柳,所以昨天那找小柳的宫女离开辛者库之后,奴婢跟了过去。” 小宫女停了一下,继续开口,“那宫女极其谨慎,没有直接回宫,反而先去御花园逛了一圈,东走西走,几乎就要甩掉奴婢了。不过后来天色黑了,那宫女大概觉得身后没有人跟着她,便步履匆匆回去了。” “哦?”皇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声音十分平静,让人分不清她心中所想。 “奴婢,奴婢见她走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皇后眉头皱起,长春宫如今住的是楚贵人。 她去找小柳做什么?! 楚贵人虽然也姓楚,却是和大周皇室没有任何关系的,和当年的那件事更是没有丝毫牵连。 她为何要找小柳? 皇后见那小宫女还跪在那里等着回话,“你可记清楚了,是长春宫?” 小宫女点点头,“不会错的,奴婢还在长春宫门口等到了宵禁才回去。” 皇后点点头,“杜若!” 杜若上前,给那小宫女一个荷包。 那小宫女接过来,立刻眉开眼笑的又磕了一个头。 待杜若送走了那小宫女,回来时,皇后娘娘正坐在那里发呆。 “娘娘?” 皇后神情冷凝,像是结了冰,“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楚贵人为何还要再挑起来?!” 杜若摇摇头,“也未必就是楚贵人!” 皇后眼睛眯起,“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提起当年的那件事!”手蓦然攥紧,指节泛出苍白色,“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杜若心头一凛,她家娘娘,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将门虎女! 景仁宫里众人都已卧下,只有苏夜卧房的蜡烛还在床前剪影。 不过左右也是墨色姐姐伺候贵人休息,景仁宫的众宫女睡觉睡得十分安心。 苏夜的卧房里,却不是众人想象的墨色伺候苏夜休息,反而是她们尊贵的贵人,在为墨色更衣。 苏夜一边帮墨色换下宫女服,一边十分关切的问,“怎样,有结果吗?” 墨色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苏夜拉着墨色在床上坐下,“这是怎么说?” 墨色先是喝了一点水,“我今日去问王婆子没有什么收获。” “那是哪里收获到什么了?”苏夜挑眉问到。 “王婆子只知那刺客叫小欣,不过后来王婆子给我指了一个人。我去找了那个人,那宫女一听小欣的名字,脸色都变了。想来这里面的猫腻可是大着呢!” 苏夜起身,去拿了剪刀,一边听着墨色说话。 “后来我出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跟踪我!我给引到了长春宫。”墨色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错过了大好的机会了,我若是能都反跟踪她,必定就能揪出她是谁的人!只是那宫女太谨慎,一直等到了宵禁才回去,我也没敢再去追她,太过危险。” 墨色看着苏夜把她今夜头上围的黑纱给剪成布条,宫女服太普通,就不需要了。 苏夜剪好了,把黑纱放在褥子下面铺好,只等着明天处理掉,“没事,咱们也不用急。今天没反跟踪到,那人自己也会急的。咱们只要盯着一点,哪个宫有异动就好了。” 墨色点头,“明日叫长春宫的宫女注意一点,看那个宫里有什么异动。另外,辛者库那边也要找人盯着。” 苏夜亲自为墨色铺床,把她推到外间,“好好,你放心,我明日就安排下去。今日天晚了,你也要早点休息!” “恩。” 大概明年真的会是一个丰收年,自从第一场雪之后,大周大地上又接连不断的下了几场大雪。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景仁宫的雪地没有人清扫,晶莹而洁白的大地十分干净,只有不知名的动物留下了一串一串的脚印,小小的,十分可爱。 墨梅还好奇的想要捉住这种动物,不过听见墨色说这个很有可能是老鼠留下的脚印之后,墨梅嘟嘟嘴,十分失望的放弃了她的念头。 墨色和苏夜倒是出去御花园捉过几次鸟,不过也不知是她们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等了两个下午,就只有一只鸟飞了过来,接过还没等苏夜拉绳子扣筐,就有人走了过来。 那鸟“扑棱”一声,拍着翅膀就飞走了。 来的人是楚贵人,她见自己惊走了鸟,十分抱歉。 本是听她宫中宫女说烨贵人在御花园捉小鸟玩,十分爱玩的她于是按捺不住也跑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反而惊飞了鸟。 于是楚贵人为了补偿苏夜,邀请她去她宫中坐一坐,聚聚会,聊聊天。顺便也叫上惠嫔,省的她一天天不出门,再把自己给闷坏了。 几人商议着,既然都有她们三个了,不如就问问其他人,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一起聚一聚的。 回去发了帖子下去,宫中还真的有几个愿意过来的。 冬月初一这一日,长春宫里,惠嫔,烨贵人,楚贵人,赵答应,曹答应,柳答应围坐在一起,各自的贴身宫女则站在身后。今日是墨色陪着苏夜过来的。 众人中间,是一个大桌子,桌子上是一个铁质的炉子,炉子下方是火红火红的炭块。 烧的滚烫滚烫的狍子汤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桌子上,野兔肉被切成了片状,很薄很薄,几乎是呈现出透明的状态,薄薄的鱼肉一片一片摆成了莲花的形状,蛤蜊被一股脑的铺在红色的食盒里,猪肉羊肉袍子肉更是摆满了桌子。桌子四个角,还放着新鲜的牛羊血,上面都用盖子盖着,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难得的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竟然还有鲜嫩的青菜被摆放在桌子上,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格外喜人。 汤已经烧出浓浓的香味,楚贵人忍不住先夹了一片兔肉,那兔肉因为太薄,被夹起来时还在筷子上轻轻的颤动。 楚贵人把兔肉往那烧的香气四溢的汤里一过,再拿出来已经完全熟透。 在白瓷青花的酱料里沾了一下,放进口中,入口即化,喷香扑鼻。 楚贵人点点头,“不错。” 看着楚贵人这动作的众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却没有人动筷。 惠嫔和楚贵人关系好,自是不介意。 可她们若是在惠嫔之前动筷,那可就是不敬了。 惠嫔自己似乎也有些忍耐不住,拿起筷子,刚要伸手去夹,外面又有小太监来报,“崔答应到!冯答应到!” 第72章 崔答应冯答应和曹答应柳答应赵答应互相见礼,又向坐着的三人行了礼。 冯答应平日里对宫中的一应事物都不在意,只喜欢玩弄她宫中的花花草草,向来不耐烦这宫中应酬来,应酬去的。崔答应十分的聪明懂礼知进退,所以她们原本是辞了今日的宴会的,想必是因为不知苏夜和惠嫔是个什么关系,所以就没过来凑热闹。 不过可能她们听说赵答应竟然也过来了,所以这才在今日匆匆赶了过来。 一旁有宫女为两人放上凳子。 楚贵人招呼着,口气里带了几分惊讶,“你们不是今日不来吗?怎么又过来了?” 崔答应看了看桌上十分丰盛的肉菜,“本来是真的没想过来,可是听说长春宫今日是在刷火锅!”崔答应笑了笑,“听说还有皇上赏赐给楚贵人的袍子肉和赏给烨贵人的蛤蜊!”一边说着,瞧了瞧众人的碗,就知道还没有人动过,于是把自己手中的筷子也放下,“如此美食,错过岂不可惜?!” 冯答应也点头,“不过这冬日里青菜必定不多,我这个人平时就爱摆弄些花花草草,自己的温室里也种了一些菜,所以今日也带了一些过来,算是为今日的吃来而赔礼道歉了。” 冯答应说完,她贴身宫女就端了一盘青菜上来。 这回众人可是十分欢迎了! 惠嫔举著后,早已经忍耐不住的众人纷纷动起了筷子。 这吃火锅就讲究人多热闹,今日宫中人还真不少,而且这火锅也不是常吃的,一时之间,众人都忙于动嘴吃饭,吃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足足吃了有一个钟头,众人这才酒足饭饱的歇息。 想着待会也许还会想吃点什么,楚贵人便没让宫女将东西撤下去,反而在旁边又另外摆了一桌。 众人无聊,于是就在这桌子上打起牌来。 打了半个下午,楚贵人宫中的小宫女上来送上下午茶点。 这时候场上打牌的有苏夜,惠嫔,曹答应和赵答应。 楚贵人坐在惠嫔后面,时不时指手画脚一番,胡乱出牌,惠嫔也由得她这样捣乱。 柳答应在曹贵人身后看牌,看的津津有味,没想到曹答应和她出牌方式倒是相似。 冯答应则坐在一旁看书,也难为她,众人这样吵闹,她竟然还能沉下心去看书,而且完全沉浸其中,一副浑然忘记今夕何年的样子。 崔答应见冯答应出来吃饭竟然还自带了书过来,好奇之下,也随手扯了一本过来,翻开一看,《花草集》。 崔答应左右闲来无事,就坐在冯答应身边翻开《花草集》看。 那小宫女端上糕点来的时候,忙着打牌的几人都没有功夫吃,看牌的也十分沉浸其中,只有比较喜欢吃东西的楚答应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嚼着,吃了两口,又因为惠嫔打了一张她不称心的牌,就把那半块糕点扔在一旁,去替楚贵人出牌去了。 没想到,这张牌还没从手里打出去,楚贵人已经□□一声,倒了下去! 惠嫔唬了一跳,赶紧扶住楚贵人,却见她面色惨白,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嘴角还残留着没有擦净的糕点渣子,却双目紧闭,已经不省人世了! 惠嫔脑袋里“轰!”的一声就炸了! 声音十分凄厉,任是谁都能听见这声音里面的绝望,“丫头!丫头你怎么了?!别吓唬我!” 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惠嫔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生喊叫惊醒了众人,苏夜站起身来,吩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楚贵人的贴身宫女,“快去,快去请太医!” 苏夜的声音十分冷静,那宫女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就是一定。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答应一声,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其他几位答应站的远远的,没有人敢过去,这一过去,说不定就要惹上什么事情。 苏夜后退一步,握住墨色的手。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此刻被孤零零的摆在桌子上面的糕点。 点了点头,苏夜走过去,刚想要护起那盘糕点不被人端走毁尸灭迹,一只白皙的手已经拿起了一块糕点。 是冯答应。 冯答应抬头,对上苏夜探究的目光,“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她拿起那枚糕点,掰开,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用手指捻了捻糕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向苏夜点点头,她的声音同样十分镇定,“烨贵人,这盘糕点,就麻烦你了!” 说着,她向室内看了看,转身拿起之前吃火锅时放在一旁的鲜羊血,端着那桶就走到了楚贵人身边。 拿起勺子递给惠嫔,“喂她!” 惠嫔似乎已经过了刚开始的空白期,恢复了一些。 她抬起头看了冯答应一眼,觉得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毒死楚贵人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况且她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家丫头已经这样了,她就暂且死马当做活马医。 打定主意,惠嫔不再犹豫,接过冯答应手中的勺子,从桶中舀起一勺已经呈暗红色的羊血往楚贵人口中喂去。 只是楚贵人此刻双目紧闭,意识全无,哪里知道张嘴吞咽。 惠嫔咬咬牙,抬起头来,见屋中众人都看着她动作,低头对红锦吩咐道,“楚贵人这样在地上躺着会着凉的,我们先把她抬屋里去。” 抱起楚贵人,红锦帮着搭手,惠嫔又吩咐,“红琴,拿上羊血和勺子!” 进去之前,惠嫔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众人听了却心中一凉。 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机,“麻烦各位今日在这多留一会吧!谁要是走了,楚贵人又出了事!”惠嫔停顿一下,一字一句开口,声音如同结了冰,“发了疯的女人,各位想必是不想领教的吧!” 众人皆静默在原地。 红琴拿起羊血和勺子跟着惠嫔进了楚贵人的内室。 安置好楚贵人,红琴红锦极有眼色的转身出门,却也不远走,只是关紧了房门守在外面,谁也不让进。 惠嫔再次用勺子试了试,果然楚贵人依旧不知道要张嘴吞咽。 用勺子狠狠舀起一大口羊血放到自己嘴中。 羊本身就是极为腥膻之物,更何况是已经放凉了的羊血。 惠嫔羊血入口,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低头。 她爱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丫头的唇就在眼前,只要一低头,她就可以吻上去。 惠嫔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她在想什么?! 身体前倾,整个人几乎都卧在楚贵人身上,她轻轻贴在楚贵人的唇上。 两唇相贴,惠嫔心一颤。只是此刻情况紧急,哪有功夫去想那些,惠嫔沉下心来,用一只手捏住楚贵人的下巴,把这一口羊血渡了进去。 坐起来,喝一口羊血,惠嫔再次伏下身去。 屋外等候的众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所谓着凉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如今楚贵人是这个样子,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惠嫔发起疯来...... 所以众人也都极有眼色没去触这个眉头,只有柳答应还不知无畏的问曹答应,“喂羊血有什么用,而且,楚贵人这个样子,怎么能喝的下去羊血?” 此言落下,曹答应悄悄拉了柳答应一下。 自从上次因为多嘴被苏夜吓到之后,两人就约定若是以后两人中再有谁说错了话,就悄悄的拉对方一下。 所以柳答应虽然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苏夜走到冯答应身边,“冯答应这是?” 冯答应莫非是懂医不成? 冯答应把手中那块糕点拿给苏夜看,“若是信石之类的毒,我是认不出也无能为力的,不过,这凶手下的毒却是草药类。我这个人,是最喜欢花草的!”冯答应看了看放糕点的盘子,“绿豆本是能解此毒,绿豆糕本是平日里最常见的一种糕点,今日,竟然没有!”摇摇头,“若不是今日刚巧我们吃了火锅,这里余了一些羊血,就算有懂医之人,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了!” “那这毒?” 冯答应摇摇头,“还是等太医来了再说,我就不在这边班门弄斧了。” 苏夜点头,退回到墨色身边,轻轻贴在墨色耳边,“那日,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楚贵人吃了中毒的百花糕,也是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桌子上,却摆了一大盘绿豆糕。那日天热,皇后娘娘还准备了一大壶绿豆汤!” 墨色和苏夜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宫中众人皆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太医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有太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楚贵人的贴身宫女红菱喘着粗气,“太医,您这边请!” 楚贵人可是皇上的宠妃,此时在宫中正是如日中天,唯一可以与其比肩的只有同样恩宠正盛的烨贵人而已。 所以今天来的太医还当真不少,就连太医院副院判张太医也过来了。 守在外面的红琴赶紧过来把几位太医领了过去。 宫中众人这回都站起身来,等着太医出来。 苏夜握住墨色的手,站在众人身口,小声的叮嘱,“今日必定也是冲着我们过来的!”握紧了墨色的手,“待会皇上或者皇后娘娘若是来了,左右着宫中人多眼杂,她们也注意不到你。到时你就低着头,无论何事都不要出来!今日这么多妃嫔都在这里,她们是不会大面积的伤及无辜的!” 墨色点头,退到众人之中。 . 第73章 片刻之后,惠嫔带着众位太医从内室出来。 惠嫔未理会宫中等候众人的目光,先是走到冯答应身前,屈身行礼。 惠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礼却行的十分郑重,“谢冯答应的救命之恩!” 不是一条命,是两条命! 她以为她可以功成身退,在楚贵人青云直上时选择隐退。可是,原来不行。 她,是她的命! 冯答应笑着回礼,“举手之劳!看来,楚贵人,是没有事情了?” 惠嫔回头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点点头,“是保住命了!”张太医拱拱手,“楚贵人中的毒乃朝阳草之毒,向来这中毒的公用解法都是用绿豆金银花等物,而这朝阳草之毒,更加对症的方法应该是用三黄汤灌服。这用鲜羊血解毒的方法,臣还是第一次听说。只是没想到这效果竟然如此之好,今日,就是老臣不来,楚贵人也是没事的。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是懂医?这鲜羊血解毒的方法,又是哪里记载的?!” 冯答应摇摇头,“我哪里懂医?我只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罢了。既然要养,自然是要熟识草性,不然万一误了人的性命就不好了。至于这鲜羊血解毒,”冯答应笑了一下,“不过是我们那里的偏方罢了,当时我身边既无金银花,也无三黄汤,只能权且一试。” 张太医又向冯答应拱了拱手,转身在医童已经准备好了的白纸上开了一个方子。 “惠嫔娘娘,楚贵人按照臣的这个方子,调理几日就好!” 惠嫔点点头,“麻烦太医了!” 转过头来,惠嫔笑的有些凉,“众位还要再在这里歇息片刻,此事,未完!红琴,去请皇上和皇后娘娘!” “是!” 红琴话音刚落,外面已经传来了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不必请了,本宫已经来了!皇上,稍后就到!” 皇后娘娘一身大红色正装,袅袅而来。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行礼。 “都起来吧!今日,这是怎么回事?本宫听说,竟然有人下毒?!”皇后看向惠嫔,“楚贵人她,没事吧?” 惠嫔摇摇头,“暂且保住了命!” 皇后笑容依旧灿烂,“还真是命大!这是有人故意下毒?” 惠嫔点头,拿过那盘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百花糕,“劳烦张太医看看这糕点有没有问题!” 张太医拿起一块糕点,仔细的查看一下,点点头,“这糕点里,正含有朝阳草!” “朝阳草?”皇后挑起眉头,“朝阳草是什么?这宫中,如何会有朝阳草?!” “回娘娘的话,朝阳草是药亦是毒,因为其毒性,在这宫中应该是禁药,但是因为其药性,在太医院,就有这种草药。” “可是太医院中有,又怎么会到了宫中?” 站在张太医后面的一个小太医突然插嘴,“娘娘,有一件事,臣不知当不当说。” 惠嫔出声,“说!” “这朝阳草是禁药,是不可以随便拿入宫中的,只是,若是有人生病,太医开了药,却是顺理成章的了!” 赵答应上前一步,“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 那太医瞟了苏夜一眼,“只是这事发生的时间太长了,臣怕说了,反而被人说成居心叵测。” 惠嫔眉头一皱,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丝淡淡的怒意,“你若是不敢说,就不要说了!” 那太医吓得直接跪下,“臣说,臣说!”那小太医磕了一个头,“几个月以前,太医院里有大量的朝阳草不见了,臣是负责朝阳草的管理的,就去调查那批药的去向。后来臣就发现,这批药材都是被一个叫做小七的学徒给拿走了,他说他给别人开的药中需要用大量的朝阳草。” “那你可知他是拿给谁了?” 苏夜听见小七这个名字,抬起头看了墨色一眼,墨色很快的和她对视一下,又低下头去。 那小太医还在回话,“这个,臣不知!” 惠嫔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那就请传小七吧!” 皇后点头,杜若下去吩咐皇后的命令。 皇后环视一周,“也不知是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又看向惠嫔,“下次吃东西可要注意一点!还好今日凶手手下留情,没用剧毒,否则楚贵人可真就危险了!” 惠嫔摇头,“怎么没用剧毒!这朝阳草毒性极强,今日若不是楚贵人吃的极少,冯答应......”惠嫔顿了一下,“赶得也巧,今日这屋中还有鲜羊血立刻解了那毒,她才能捡回一命!” 皇后点点头,看向苏夜,“烨贵人可好?今日没有被吓到吧?” 苏夜摇头,行礼,“谢皇后娘娘关心!” 皇后点头,“也是,这样的阵仗,烨贵人说不定,早已经见了不少呢!” 苏夜没有接话,皇后这是在指责当初皇后和陈淑妃那一战时苏夜也参与其中了。 这话,苏夜不如不接。 “皇后娘娘,小七来了!” 众人回头,小七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头发束成一束,用一枚玉簪住,行动起来带起阵阵微风。衣袂飘飘,风度翩翩,较之以往更增添了几分风度。他站在那里,向众人行礼,可即使面对皇后娘娘,他依旧不卑不亢,“微臣参见各位娘娘。” “起来吧。我问你,你可曾为一位病人开过药,药材中,使用了大量的朝阳草?” 小七点头,“正是。” 惠嫔接话,“你那药,是给谁开的?” 小七环视一周,看见苏夜,行礼,“正是这位娘娘宫中的宫女!” 皇后娘娘挑眉,“烨贵人?” 苏夜点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宫中,确实有宫女生病,劳烦这位太医帮忙看过病,可是,那又怎样呢?能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赵答应开口,“说明这宫中你是有朝阳草的!若是作案,你的嫌疑也是最大!” 苏夜淡淡的笑了,“赵答应还请慎言!若是没有什么证据,你这样胡乱指责我,那我可要找皇帝讨回一个公道了!” “爱妃要找朕讨回什么公道啊?”皇上从外面进来,插话道。 苏夜摇摇头,“没什么,臣妾只是说,今日楚贵人中毒,事实到底如何尚未查清,我们如今还是要先调查清楚真相,否则若只是红口白牙的指责别人,臣妾觉得这实在是有些不妥的。” 皇上点头,“烨贵人说的有理!这犯人是要查,可也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皇上自顾自的走到后方坐下,“烨贵人,这事情如何,你来说说吧!” 苏夜行礼,话还未说出口,惠嫔已经打断了苏夜,“皇上!臣妾是全程目睹了这件事的,就连楚贵人后来被送进内室,也是臣妾给送过去的!”向前一步,“这事,还是臣妾说会比较清楚明白。” 苏夜还没有摆脱嫌疑,怎么能让她来叙述这件事情?皇上这心,偏得也是在太过了!况且她家丫头刚刚中毒,几乎没了性命,如今还在床上昏迷,尚未转醒。 皇上来了之后,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关心都未曾关心一下!便是他已经知道她没有性命之忧,便可以这样吗? 这样薄情的男人,她怎么能寄希望在他的身上? 从今以后,她家丫头的生死安危,还是由她紧紧握在手中吧! 皇上看看苏夜,又转头看看惠嫔。 苏夜依旧是一脸淡然,仿佛外界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发生什么她也不关心。 惠嫔却紧绷着一张脸,紧紧的盯着皇上。 皇上心中有点恼怒,便是他偏着苏夜又怎么了?他可是皇帝!不过,既然苏夜此刻是这样不在意的神态,那,就让惠嫔好好演演她想要演的姐妹情深。 反正,她演了,他也不看。 不耐烦的挥挥手,“惠嫔你说!” 惠嫔行了一个礼,“今日本是众姐妹在这聚餐,楚贵人却在吃了点心后突然倒下。” 惠嫔抬起头看了冯答应一眼,见冯答应摇头,把冯答应做的事情一笔带过,“幸亏冯答应帮了一点忙,太医又来的及时,才能救了她!” 皇上被这样一提醒,恍然大悟他忘了什么,原来是他忘记关心楚贵人了!他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楚贵人怎么样了?我过去看看她!” 说着,皇上就往内室走去。 惠嫔本不想跟着,可是又不放心,也跟着过去。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皇上已经从内室出来了,他又坐回去,“惠嫔你接着讲。” “太医来了之后,检查出问题就在这糕点上,糕点里面含有朝阳草,”惠嫔说完停顿一下,才又接着开口,“但是这朝阳草是怎么来的?在宫中,这毕竟是禁用的!” 第74章 惠嫔看着皇上,“本来这朝阳草是如何来的,臣妾们都是不知道的,只不过,今日随性而来的太医似乎知道一点什么。” 惠嫔行了一个礼,“这位太医,请你把跟我说过的话再重新说一边给皇上听吧。” 那太医哆哆嗦嗦的行礼,“这,这个,臣,臣是掌管药材的太医,最近这朝阳草在太医院一切正常,倒是几个月以前,我们太医院一个叫小七的太医,曾经给烨贵人宫中的宫女开出了打量的朝阳草。这是唯一不再太医院管辖下的找朝阳草了。” 皇上皱着眉头看了苏夜一眼,“既然这样,就把那个叫小七的太医传来吧,朕要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小七上前一步,行礼,“回皇上,微臣已经来了!” “那个太医说的,可是事实?你确实给烨贵人宫中的宫女开了大量的朝阳草?” 小七点头,“正是!” “那你开了多少,可够毒死人?” 小七不卑不亢的再度开口,“回皇上的话,微臣给楚贵人开的药量,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其中掺杂着各种各样的药草。若是把其中的朝阳草挑出来,只是十副,便已经是毒死人的药量。只是,若是把朝阳草都挑出来,这副药的药效,就会大大减小,这治病的功用就会大打折扣。不过,若是不求治病的话,这朝阳草的量,毒死人,确实是足够的。” 皇上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皇后上前一步,“皇上,并非臣妾胡乱怀疑,只是这禁药确实不容易运往宫中。臣妾来之前已经派了人去各宫中搜查朝阳草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回禀了。若是,从别的宫中也搜出了朝阳草,那烨贵人的嫌疑,就会小了许多。而且烨贵人宫中若是没有朝阳草这种东西,也能摆脱一部分嫌疑,是不是?” 皇后语气十分温柔,句句是安慰皇帝的话,口口声声说着若是怎样,苏夜的嫌疑就会变小,可是,这其实坐实了苏夜是最有嫌疑的一个人的这个事实。 而且,若是别的宫真的什么都搜不到,从苏夜宫中却搜了出来,那苏夜今天的罪名还真就洗不掉了! 而真正下手的那个人,必定会把这藏得很好,说不定早就已经给毁尸灭迹了。要想从别的宫殿里搜出朝阳草,谈何容易! 这是变相的让众人相信就是苏夜做的此事! 皇后娘娘,果然好手段! 众人各有心思的等了没一会,外面有宫人进来回禀,“娘娘,奴婢带人去搜了,各宫中,皆没有朝阳草,景仁宫,也没有!” “确实没有?”皇后挑眉,“你都搜查的清清楚楚了?” 那宫女点点头,“确实没有!” 皇后挑起眉头看了苏夜一眼,这景仁宫中的宫女也真是够机灵,今天早上,苏夜离开了之后才放过去的东西,下午搜查的时候就不见了?! 好手段! 就是,不知道你身边的别人,会不会也那么忠诚呢?皇后瞟了一眼站在一旁,乞丐出身,却比世家公子更加风度翩翩的小七。 皇后听了宫女的汇报,点点头示意让那宫女候在一旁,笑着看皇帝,“这可是奇了!竟然没有一个宫中是有朝阳草的?!那这朝阳草,是哪里来的呢?” 皇后说着,起身,向苏夜点点头,“不过妹妹宫中确实没有搜出来朝阳草这种东西,起码,这回没有人敢直接明着指责是妹妹做的了!” 苏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回道,“苏夜谢皇后娘娘出言相帮,不过苏夜也并不担心,毕竟,我是真的没做过这种事情。清者自清,苏夜相信,皇上,还有皇后娘娘,都不会让苏夜蒙冤,是不是,皇上?” 皇后,看你这微微诧异的神情,想必是真的在我宫中准备了什么东西? 那现在,这东西不见了,你这出戏,又该怎么唱下去呢? 皇后娘娘,你还有什么样的后手呢 皇后却没有再说话,她微微点头,就退了下去,仿佛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只能站在一旁,等着皇上决断,衣服温柔而顺从的样子。 赵答应却嗤笑一声,“皇后娘娘,这没有搜到东西,您就这样了?!”赵答应见众人都看向她,挺直了胸膛,“宫中没有,不代表就没有做过!也许证据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呢!”赵答应直视苏夜,“可是证据可以毁尸灭迹,证人却不行。” 赵答应的声音里带了冷冷的笑,“若说今日这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烨贵人做的,不过我却知道,很久之前,烨贵人就想用糕点毒死我们了!”赵答应环视一周,“今日,倒下的是楚贵人,说不定也只是我们运气好罢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被毒死的那个!” 此言一出,屋中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冯答应和崔答应只是听听就过了,事实如何她们自己会判断,等赵答应拿出了实际的证据她们才会相信。 柳答应和曹答应却悄悄的向远离苏夜的方向挪了两步,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了变化,虽然烨贵人看着不像是这种人,还是疏远一些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上语气里有几分不耐,“恩?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明白些,怎么又跟以前的是扯上了关系?” 赵答应见自己的关子卖的有点多,皇帝都有些不耐烦了,赶紧进入正题,“皇上,这几月,我们大大小小的聚会,也有几次。但是人比较全的,就只有这次,还有今年六月皇后娘娘钦点的那次荷花的赏花宴。” “上次赏花宴,我们其实还没有玩尽兴。因为那日皇后娘娘不舒服,所以我们大家散的也早。皇后娘娘宫中的点心素来做的是最好吃的,我们散的时候,有一批点心才刚刚上桌。”赵答应说到这,顿了一下,“我想着这么好的点心,今日竟然没有吃到,刚刚上来,我就要走,着实可惜。我见大家没有人拿,就把点心全都打包回去了。” 赵答应神情上突然有了一丝恐惧之色,“臣妾那日刚好有事情要处理,就把糕点放在了案上,想着回来再吃,可是,等臣妾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有几只苍蝇死在了糕点上。臣妾嫌那恶心,就吩咐人把这糕点扔掉。可是,臣妾忽然想到,这糕点,怎么还能吃死几只苍蝇呢?!于是臣妾就宣了太医。” 赵答应看着皇上,“皇上,您可知,臣妾发现了什么?!” 皇上想了想,“糕点有毒?” 赵答应点头,“皇上您果然才智过人,这么快就猜到了!” 皇后似乎十分吃惊,“怎么,竟然还有这种事?你竟没和我说?!那是我宫中宫女做的糕点!” 赵答应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向皇后行了一个礼,“臣妾当时被吓坏了,若不是我运气好,没有立时吃那糕点,而是放了一会,恐怕臣妾如今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且,那糕点又是皇后娘娘您宫中做出来的,臣妾那时,如何敢跟您说!”说到这,赵答应十分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怀疑您!” 皇后却没理会赵答应,反而看着皇上,“皇上,您是知道臣妾的为人的!臣妾必定不会做这种事情!臣妾入主后宫几年,宫中是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事情的!” 皇上想到皇后这几年兢兢业业打理后宫,后宫妃嫔们都是一派和谐之景,点点头,“皇后,你是朕的皇后!谁敢怀疑你?!” 赵答应趁机接口,“是啊,臣妾千不该万不该怀疑皇后娘娘的,因为,后来臣妾暗中调查此事,发现,做糕点的小宫女,竟然不是忠心耿耿于皇后娘娘的!她所听命的人,另有其人!所以,这件事情皇后娘娘还真的就是无辜的。” 苏夜挑眉,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原来这就是后手。不能直接陷害她是今日下毒之人,就拿出从前旧事来。 她在皇后宫中待过,如今又自立一宫,说她在皇后宫中收服几个听她命令的宫女还真的说得通! 果然,当皇后一拍桌子,十分愤怒的诘问赵答应是谁时,赵答应死死的盯着了苏夜,“烨贵人,听到了这里,您还要我替你说吗?!” 苏夜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听赵答应的故事讲得十分有趣,只是,不知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答应冷冷的笑了一声,“你当初差一点就害死了我,如今又差一点害死楚贵人,你竟然还问我你要说什么” 苏夜还未开口,皇后娘娘已经训斥了赵答应,“赵答应!你这无凭无据的,怎么能就这样随意指责烨贵人!”皇后看向皇上,笑的温柔,“皇上,是不是?” 皇上点头,皇后果然还是深知朕意。 赵答应转头看向站在那里之前回答过问题的那个太医,“太医,既然朝阳草是您负责管理,那不知都灵花是不是您在打理?” 那太医战战兢兢的点点头,“正是微臣!” “可有缺?” 那太医吓得一把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这都灵花确实也少了很多,可是,这去向问题,微臣无能,实在没有查出来!求皇上恕罪!” 第75章 皇上勃然大怒,“废物!连一点药都看不好,朕留着你又有何用?!” 那太医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后淡淡开口,“皇上,这也不是他的错,若是谁去拿都记了帐,他肯定是能看住的,可是,若是有心人要偷偷拿这个药材,他也不能日日夜夜不合眼睛的看住药材!这个他虽然确有失职,可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日后,我们多找几个人严加看管也就好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凶手才是!” 皇上点头,“皇后言之有理,只是他不知道是谁偷了药材,”皇上突然想起提起这件事的赵答应,转头看向赵答应,“赵答应可有什么线索?” 赵答应果真点点头,“这事,臣妾后来还真的调查出一点眉目来,只是,若是想知道真相,还得这在场的一位太医的配合,而想要他的配合,臣妾却需要大着胆子,为那位求一个恩典!” 皇上疑惑的看着赵答应,“求什么恩典?” 赵答应俯身行礼,“臣妾想求皇上赦免一个人无罪,他才敢出来作证。” 皇上点点头,“福子!” 福子公公一直候在一旁,此刻见皇上叫他,赶紧走到皇上身旁,弯下身体,声音底底的应道,“皇上?” “去拟一道免罪诏书来。” 福子公公答应一声,走了下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福子公公又走了上来,双手捧着一份诏书。 皇帝接过诏书,看了一眼,转身在一旁的桌子上面盖上了御印,递给赵答应。 赵答应双手接过诏书,读了一下,领旨谢恩,这才捧着手中的这份免罪诏书,一步一步走到小七面前,“小七,我手中是一份免罪诏书,这是我特意去求的。小七,今日之事,是必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的。你可要想好了,今日,你若是主动交代出你帮烨贵人做了什么事情,那这份免罪诏书,我就交给你,以后,你还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太医!要知道,你可是胡太医的徒弟,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可是,你若是打定主意不肯开口,那你也要知道,你最后还是会吐出来的,你要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有一百种让你开口的方法,你不会想尝一尝吧?!” 小七盯着赵答应,“我若是不说,你就会屈打成招是吗?” 赵答应眉头皱了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她们预先排练的时候可没有! 小七抬起头,唇角带着奇异的笑容看了看苏夜。 苏夜心头一凉,她和小七根本就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接触,唯有那次墨色病了,小七曾经过来给墨色看病。后来墨色确实说过,她和他在入宫以前是认识的,可是,之后他和她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那赵答应让小七招供什么?!小七,又能招供什么? 小七向苏夜深深的行了一个礼,“烨贵人,实在是对不住了!今日这个状况,我便是现在不说,待会也会因为用刑,把什么都招了的,还不如,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吐出来,您说是不是?!” 苏夜冷眼看着小七,“这位太医说的话我却听不懂了,你和我又不认识,你又能知道我的什么秘密?我都不相信你,你又能知道我的什么密谋?你这样陷害我,于你有何好处?!” 小七摇摇头,“烨贵人,您这是翻脸就不认账啊?!当初可是你让我去太医院为你偷的都灵花,不止都灵花,还有别的草药,比如静夜根和毒藤,这些可都是我帮你弄到的,你怎么能够翻脸就不认账呢?!” 小七停顿一下,“对了,烨贵人还否认我和你认识的这件事!这倒是真的,我和烨贵人本是不认识的!可是我原本出身乞丐,我在做乞丐的时候却认识你宫中的宫女!我们相识于贫贱,我也很在乎她这样的贫贱之交,因此她入宫之后,我常常和她联系,所以也就认识了烨贵人。所以当初烨贵人你让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违法之事时,我才无法拒绝。因为我是很在乎她的!” 小七又长行一礼,“只是如今既然涉及到了性命,那烨贵人,请恕微臣实在不能再为您隐瞒了!” 皇上声音里带了一丝怒气,似乎已经有些相信小七的话,“苏夜,他说的,可是事实?你当真从小七那里找了不少的草药?” 赵答应接口,“自然是真的!不然难道他还会撒这种谎,就为了陷害烨贵人吗?!他又不傻!” 皇后叹息了一声,“烨贵人,你当真做这种事情了?又是何苦?!” 苏夜突然笑出了声,她的笑容有些薄凉,“皇上,这位太医说他是我的人,您信了是吧?那,臣妾今日也有话要说!其实,臣妾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您若是相信上面这些事情是我做的,那,臣妾就要说,这些事情,都是皇后娘娘指责我做的!” 苏夜转身向皇后行礼,“皇后娘娘,臣妾也是十分忠诚于您的!只是如今涉及到了性命,也请恕臣妾不能为您隐瞒了!” 这? “噗嗤”一声,冯答应笑了出来,她徐徐走上前来行礼,“皇上,今日之事本来臣妾是不应插言的,只是,臣妾实在忍不住,请皇上容臣妾说一句话。” “说。” “臣妾看到现在,发现这整件事情,似乎有些针对烨贵人呢!一直以来都是在怀疑她一个人,而且,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这好不容易出来一个人证,却也确实是一家之言,就如烨贵人所说,那太医可以说是听命于她,那烨贵人也可以说是听命于皇后娘娘,反正都是诬陷,随他怎样编造,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若是他不能拿出来一些实在的证据,我们还是把视线,转移到今日楚贵人中毒的事情上来吧!毕竟,楚贵人,还在床上躺着呢!” 惠嫔走上前来,感激的看了冯答应一眼,“皇上,冯答应所言极是!” 皇上点了点头,“有理,有理!” 皇上回头看着小七,“你都听见了?!你可有确切的证据?!” 小七行礼,“臣,没有!” 赵答应摇摇头,“皇上您不愿意追究烨贵人的罪责,他肯定是是求之不得的!哪里能拿出证据来呢!可是冯答应的话,臣妾却不赞同!烨贵人若是真的拿了那有毒的草药,她在这宫中,又会拿来害谁呢?!这个若是不能查清楚,臣妾实在日夜难眠啊!” 赵答应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小七,“刚刚太医您说的是什么草药来着?吃了这草药会有什么症状?说不定有人已经中毒了也说不定呢!” 小七见皇上似乎默认了赵答应的说法,答道,“静夜根吃多了会使人贪眠嗜睡,食欲不振,若是长时间服用,则会导致人不思茶饭,忧思过重,心血衰竭而亡。” “毒藤若是泡在水中,泡出来的水呈淡绿色,没什么味道,可是就是这种水,只需每日在饭食里加上一滴,时间不长,只需半年,就可以让人无声无息的死亡,而且,没有任何症状!” 小七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这句话,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这两种草药被人服食之后,日常里把脉是把不出来的,也就是说,请平安脉,是看不出来的!” 皇后听了小七的描述,似乎有些诧异,“这位太医您说的症状没有错?” “这些都是最最基础的东西,微臣绝不会记错!” 皇后似乎更诧异了,皇后的贴身宫女杜若忍不住插嘴,“娘娘,这两日奴婢伺候您,就觉得您这两日总是十分嗜睡,夜里还愿意胡思乱想,奴婢本以为这是冬日到了,皇后娘娘您想家了,可是,今日奴婢听着这位太医说的话,会不会?” 杜若十分焦急的问小七,“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是不是中毒?” 小七停顿一下,“这请脉之事,微臣就不那么擅长了,还是请太医院的副院判,张太医来为娘娘解惑吧。” 早就已经等在一边的张太医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倒是简单,只要事先喝下煮好的绿豆汤再把脉,就可以探出来了。” 杜若不需人吩咐,已经下去准备绿豆汤了。 这回众人即使再不耐,也只能等着了,毕竟是皇后娘娘凤体,这检查,是一定要检查的了! 过了片刻,杜若端了一盅绿豆汤过来,后面的小太监端了很多副餐具过来,“众位娘娘,还有谁也想要查一查的,也可以一并喝一些绿豆汤!” 此言一出,柳答应和曹答应都是跃跃欲试。 皇后娘娘接过杜若手中的绿豆汤,先给皇上盛了一碗,袅袅走到皇上身边,眸子里满是关心,“皇上,您是天子,龙体重要,您也来把把脉吧!” 苏夜抿着唇看着皇帝接过皇后手中的绿豆汤,一饮而尽,看来,皇上,还是怀疑了! 皇后喝了绿豆汤之后,柳答应和曹答应也相继喝了绿豆汤。 张太医亲自给皇帝把脉,一位姓钱的太医为皇后把脉。 那边张太医还未把完脉,钱太医已经紧紧皱着眉头,一言吐出,满室皆惊,他说,“皇后娘娘,您确实,中毒了!” 第76章 皇后“啪!”的一拍桌子,“你说什么?!我是真的中毒了? 那御医吓得跪在地上,“这,这脉象显示的确实,确实是中毒啊!” 皇后盯着苏夜,冷冷的笑了,“钱太医!你说,”皇后一字一顿的开口,“本宫,中的是什么毒?” “回娘娘的话,您中的毒,正是静夜根之毒!” “苏夜!”皇后加重了语气,“本宫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毒本宫?!” 皇后话音刚落,那边张太医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皇帝见张太医竟然是这种反应,几乎是屏气问道,“朕,可有中毒?” 张太医没有回答皇帝看话,反而先是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皇帝一见此景,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声音里带了焦急,“你快说!” “皇上,您,确实也中毒了!” “砰!”的一声,皇帝坐不稳,倒在了凳子上。 他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身体,坐在那喘粗气,喘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拉住张太医,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腕,力气之大,在张太医的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朕,朕中毒多久了?严重吗?可还,可还有救?!” “皇上您放心,臣在这方面很有研究,这毒才下了不足半月,臣保证,一定会尽快医治好圣上您的!此毒,于皇上圣体无碍!” 皇上握住张太医的手腕,“爱卿说的可是真的?这毒无碍?” 张太医点头,“皇上您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皇上您不日就可以康复!” “好!好!朕承诺你,等你医治好了朕的身体,朕就升你做太医院院判!” 张太医大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臣,谢皇上!” 张太医在这说着话,那边的太医已经为柳答应和曹答应诊完了脉,“曹答应,您身体很健康,也没有中毒,不必担心!” “柳答应,您也没有中毒,只是吃多了东西,有些积食了,回去臣给您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我若是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也请你给我开一点药也重新调理一下?” ...... 那边柳答应和太医还在小声的讨论,众人却已经不再关注她们了。 皇上也不再理会犹在那里欢喜的张太医,他站起身来,亦步亦趋的走到苏夜面前,没说话,只是盯着她。 然后,他狠狠地吐出一句,“贱人!” 苏夜静静站在那里,在皇帝吐出这句话之后,苏夜顺势十分温顺,十分顺从的跪在地上,跪在了皇帝的脚边。 皇后走到苏夜身边,弯下身体和苏夜对视,嘴角带着笑容,“烨贵人,你说,本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毒害本宫呢?!”皇后蹲下身体,“当然,本宫被你下毒,也就罢了!可是,你竟然敢给皇上下毒!”皇后提高了声音,“那是我们国家的天!皇上圣体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你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要知道,一百个你也顶不上皇上的一根毫毛!” 赵答应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上次她被苏夜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她能不报复回来?而且,这么好的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她怎能放弃? “烨贵人,你说你有何想不开的,你报复我们就是了!你怎能这样对待圣上呢?!我啊,最看不惯你这种人!竟然下毒?!” 苏夜跪在地上,静静的听着皇后和赵答应一声声的指责,看着皇上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更黑。 直到,皇帝实在忍不住,自己低下身体亲自问苏夜,他紧紧盯住苏夜,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凶光,似乎只要苏夜敢说一句谎话,或者回答一声是,他就能下令杀了她,“是你要下毒害死朕?!” 苏夜摇摇头,“臣妾没有!” “好!”皇帝怒极反笑,“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苏夜盯着皇上,“圣上,您身边的人对您定然是忠心耿耿的,所以,圣上您就不奇怪吗,苏夜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在您的饮食里面下毒呢?!” 皇上一愣,转身对福子喊道,“传宁子!” 乾清宫里,宁子姑姑正在为皇帝准备待会回来喝的暖身汤。她亲自洗好一只鹌鹑,又取了新鲜的百合花瓣,也用水过了,放进锅里,添上木炭。就这样用文火慢炖。这样炖出来的百合鹌鹑汤极其滋补,而且汤也入味,待会皇上回来了,不凉不热正好喝。 宁子姑姑身边站了两个宫女,一个安稳沉静,默默做事,叫做翠;一个活泼开朗,最喜欢讲一些各种各样的故事,叫做碧珠。 她们两个,平日里负责给宁子姑姑打打下手。 此时,宁子姑姑已经把汤收拾好了,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背,她走到一旁去休息,留下碧珠翠珠在那里看着火。 突然,外面有小宫女敲了敲门,“宁子姑姑,皇上在长春宫里呢,刚刚好像传人来叫您过去呢!” 宁子姑姑一愣,“叫我?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门外的小宫女摇摇头,“奴婢不知。” 翠珠竖起耳朵听了一下,状似好奇的抬起头问道,“姑姑,什么事啊?” 宁子姑姑走回内室换上见外人的宫装,隔着薄薄的门板回答,“不知道,皇上在长春宫,要叫我过去!” 翠珠自己轻声的念了一句,“长春宫?!”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宁子姑姑换好了衣服,有点奇怪,今日翠珠怎么突然对这个这么好奇了? 宁子姑姑笑着问她,“你今日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莫不是你知道是什么事情?!” “啪嗒!”翠珠手中的汤匙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翠珠吓了一跳,赶紧低下身去捡已经碎了的汤匙,她的声音还算是镇定,“姑姑您说笑了,我哪里知道会是什么事情!” 宁子姑姑笑着帮她去捡地上的汤匙,“你这孩子,我就是跟你说笑的!” 捡起了汤匙,碧珠帮宁子姑姑披上大裘。 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宁子姑姑走进漫天的风雪中,她一步步向长春宫走去,脑袋里足却一直在回想烨贵人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还有,翠珠前两日自己说的话。 但愿,是她想多了! 长春宫里,苏夜还跪在地上,此时是寒冬天气,苏夜就这样跪在冰冷寒冷的地上,皇上没有在意,也不会在意。 惠嫔却有些看不过去,她亲自去取来了垫子,“皇上,今日天太寒了,如今烨贵人还没有定罪,让她垫一个垫子吧?!” 皇帝看了苏夜一眼,可只要一看见苏夜脑海里就会想起这个女人竟然想毒死他,心里就“腾”的燃起火气来,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还想用垫子?! 皇帝看了惠嫔一眼,“哼,朕看她好得很!你退下吧!” 惠嫔又看了苏夜一眼,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苏夜在地上跪到现在,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了,便是跪在垫子上,这半个时辰也不好熬啊!更何况是在这地上?! 苏夜如今的脸色都是煞白煞白的! 可是,惠嫔也只能退下。 好在,很快,宁子姑姑已经袅袅而来。 她先是给众人行了礼,对宫中这奇怪的气氛充耳不闻,那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要服侍好皇帝就好。 皇帝看见宁子,向她招招手,转身对张太医命令道,“张太医,你说!” 张太医行了一个礼,“宁子姑姑,皇上,他中毒了,将近半月之久!” 宛如平地一声雷,宁子姑姑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抬起头看着皇帝,身体前倾,眼睛里面的关心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皇上,您的身体!” 皇帝见宁子是这个反应,心里就舒服了几分,不是宁子做的! 宁子不是一般的宫女!她可是真正从小就伺候他的,从他记事起!若是就连宁子也背叛他,那他...... 好在,宁子没有! “朕的身体没事。今日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心中可有什么可疑的人选?” 可疑的人选?皇上自从做了皇上,就一直十分多疑,所以皇上的吃食,必定是她亲自看着一道道做出来! 而她不会那么认真看着的人? 宁子姑姑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烨贵人和站在一旁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脸上尤带着即将胜利的微笑。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皇帝见宁子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看向了苏夜,心中一冷,莫非宁子怀疑的也是苏夜不成?! 这个贱人果真做了什么事情?这样想着皇帝几乎控制不住的冲到了苏夜的面前,提起苏夜的领子,“贱人!竟然真的是你要毒死我!” 赵答应点点头,“皇上您看,臣妾就是这样说吧?!?” “真是想不到竟然真的是烨贵人做的!” “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皇帝把苏夜狠狠往地上一推,“来人!” “皇上!”宁子姑姑突然大声的开口,阻止了皇帝即将说出口的话,她跪在地上先是磕了一个头,“皇上,此事,不是烨贵人做的!奴婢不是在怀疑烨贵人!相反,烨贵人,是最无辜的人!” 第77章 “你不是怀疑此事是烨贵人做的?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苏夜。” 宁子姑姑摇摇头,“下毒的不是烨贵人,而是奴婢身边的宫女,翠珠!” 皇后眼皮一跳,不可能! 翠珠为人聪明谨慎,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她怎么可能露出马脚来?! 上次她就当着别人的面给人下毒,还能和人谈笑风生,这样的她,真的会被发现吗? 而且,翠珠之前明明已经成功的让宁子怀疑苏夜了,怎么现在她却反过来如此肯定此事是翠珠做的?! 皇后笑着问道,“宁子姑姑可能确定此事?” 宁子看着皇后娘娘,此事,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做的? 罢了,她只要澄清此事就够了,别的事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宁子十分郑重的点头,“奴婢十分肯定,此事就是她做出来的,没错!”宁子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翠珠和烨贵人肯定是没有关系的,因为烨贵人还没有翠珠在这宫中的资历老,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还请烨贵人不必介意,烨贵人就是想支使翠珠,也支使不动!” 皇帝点点头,“那好,福子,传翠珠。” 乾清宫,翠珠自宁子姑姑走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长春宫里,现在怎么样了呢?她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娘娘实行这个计划! 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忘记昨晚那一幕。 傍晚,翠珠从御花园回来,因为这两天压力有点大,她需要去散散心。 今天这条路上有些奇怪,往日里人都比较多,可是今天竟然一个人影都不见。 走了两步,翠珠觉得奇怪,回头看了看,还是这么安静。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突然就多了一个穿着宫女服,低着头的宫女。 翠珠心里有点不舒服,看都不看那宫女一眼,和她擦肩而过。 “翠珠,你这么聪明,可惜,你就要死了。我真是,为你感到惋惜!”那宫女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翠珠唬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把拉住那个宫女,“你说什么?” 那宫女回头,她脸上涂得白白的,偏生嘴上涂了厚厚的胭脂,像是满口的血。翠珠吓了一跳,那仿佛真的是血,因为那胭脂实在是太湿润了。那宫女裂开嘴一笑,仿佛是从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 “你刚刚说什么?” 那宫女根本不理会翠珠在说什么,她笑的很夸张,“翠珠,你就要死了!竟敢做这种事!株连九族!株连九族,你们全家没有一个人能活的,哈哈,哈哈哈哈,全都要死!都要死!!!哈哈哈哈!” 那宫女笑的声嘶力竭,嗓子都沙哑了,还在笑,声音越来越大,配上她苍白的脸色鲜红的嘴唇,实在是吓人! 翠珠呆呆的看着她,她真的是人吗。 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翠珠姐!” 翠珠吓得整个人都是一激灵,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来这不久的一个叫青凌的小丫头。 青凌扬着十分灿烂的笑脸,“翠珠姐,你在这发什么呆啊还自言自语的?” “我刚刚在和一个......”翠珠一回头,面前却连一丝人影都不见。 翠珠的脸一下子的变得煞白,之前那宫女诡异的妆容,奇怪的话语和渗人的笑一点点在翠珠脑海里放大,有风吹来,翠珠突然觉得这里很冷,她打了一个哆嗦,“青凌,你,”可能是风太凉了,吹得翠珠有点冷,她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你刚刚,看见这站了一个小宫女吗?” 青凌疑惑的向翠珠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啊,我还觉得很奇怪,翠珠姐你在这自言自语干什么?” “没事,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路急匆匆的跑回了宫里,紧紧挨着烧的正旺的炭火,翠珠才能感受到一丝丝暖意。她不是没想过这也许是别人设的局,可若是局,就更糟糕了,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也许真的难逃一死! 碧珠见翠珠总是发呆,推了推翠珠,“翠珠,你怎么了?” 翠珠回过神来,脸上挤出笑容,“我没事。”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轻轻叩门,“翠珠姐,你在吗?。” 翠珠身体一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外面下雪了,我来提醒翠珠姐姐一声。”门外的小宫女说完话就匆匆走了。 翠珠神情里带了一丝悲戚,她愣在那呆呆的站了好一会,才一步步走到碧珠身边,一把抱住碧珠,“碧珠,谢谢你,很高兴认识你,真的。” 碧珠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翠珠?” 翠珠闭上眼睛,“没什么,碧珠,记得煲汤的时候千万不能再睡着了,还有,别吃太多甜的东西,记得晚上睡觉要关窗子,还有,不要总是踹被子,会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出来,翠珠闭上嘴,将眼泪吞回肚子里,“碧珠,不要再这样没心没肺。”没有我护着,宁子姑姑她护不住你,希望你到了年龄就能出宫,找一个老实能干的汉子嫁了,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还有,我很遗憾,不能陪你到老,尽管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碧珠感觉到了翠珠心情十分低落,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翠珠为什么突然这样伤感。 翠珠狠狠的抱紧了碧珠,紧的碧珠都有点喘不上气来。 过了一会,翠珠站起身来,拍拍碧珠的肩膀,“我想回去取一样东西,你在这看一会好吗?” 碧珠很善解人意,“你去吧。” 翠珠点头,走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呆了几年的地方,缓缓,关上了门...... 长春宫里,福子公公答应一声,下去传唤翠珠。 皇上见宁子姑姑十分肯定这件事不是苏夜做的,有一丝疑惑,“宁子,你可确定了此事不是烨贵人所做?。” 宁子又是十分郑重的点头,“奴婢今日可以把来龙去脉和皇声您说一说,您自己也必定能够有所判断。” 宁子见皇上点头,“几日前,奴婢身旁的宫女翠珠突然和奴婢说,烨贵人身边的宫女在乾清宫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让奴婢注意一些。当时,奴婢十分相信我这个宫女说的话,于是奴婢就又找了几个小宫女来宫里当差,一定把乾清宫看的滴水不漏。可是,前天,我那小宫女说她又看见了烨贵人的宫女。奴婢当时依旧相信她的话,又增加了乾清宫膳食周围的守卫。可是当时,有个小宫女说,这里根本没有人来,为何还要增加守卫。这不是很奇怪吗?不过奴婢当时也只是记在了心里而已。” 宁子说完,抬起头看了苏夜一眼,见苏夜也正看着她,即使脸色苍白,身体因为久跪而有些不稳,苏夜的笑容依旧十分温和,宁子心中定了定,知道苏夜这是同意了,接着开口,“与奴婢身边那小宫女正相反的是,烨贵人也来找奴婢了,她说很奇怪,这两天总有人在她的宫附近闲逛。因为有之前刺杀的事情,她别的不怕,就是担心会有人向再次刺杀皇上,伤了皇上龙体。因为她知道我在圣上身边呆的时间比较长,就来征求奴婢的意见。” 皇上听了宁子的话心中十分受用,他抬起头,看着苏夜的目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柔情似水,原来烨贵人是这样看重他!也是,他是她的天,她不看重他看重谁。 宁子还在继续说话,“当然那些都不算什么,奴婢也只是奇怪而已,可是,就在昨晚,奴婢身边的那个宫女又来找奴婢了,她说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仿佛知道今日要出事。这个就奇怪了,而且今日她知道是长春宫找奴婢,整个人都异常慌乱。很显然,这是她下毒,还想要嫁祸给烨贵人,所以奴婢才说,今日,烨贵人是最无辜的一个,因为她是被人陷害的一个!” 皇帝皇帝点点头,宁子说的十分有理!他转过身来,忽然看见苏夜面色苍白,跪在地上摇摇欲坠,大声喊道,“都愣着干嘛?还不把烨贵人扶起来?!” 惠嫔亲自上前扶起了苏夜,经过今天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惠嫔已经看清楚了,今日,烨贵人确实是最无辜的人。 而若是苏夜被定了罪,受益的,会是谁? 想必她没想到今日这事这么波折吧,不然苏夜早早的定了罪,也不会有后续这些啰嗦了。 柳答应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这怎么就坐着去了?就算不是烨贵人给皇帝下的毒,楚贵人的事情不是还没解决呢?” 这个问题惠嫔可以回答她,因为楚贵人算什么! 只要对皇上无害,那苏夜给谁下过毒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第78章 长春宫中,众人正等待的百无聊赖,福子公公终于进屋回话了。 “皇上,皇上!”福子公公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进来,“翠珠,翠珠她自尽了!” 宁子姑姑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失败的下场就是死,她已经想到了这一幕。 她也曾经想过隐瞒此事,便可以救下翠珠,只是,翠珠做下的事实在是太...... “什么?那个宫女竟然自尽了”皇帝气的摔了杯子,“她自尽了该如何调查?没看见烨贵人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吗?!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更重要的是,还没有查到是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给朕下毒?! 苏夜刚刚就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她揉了揉麻木的腿,此时已经缓和了一些。 见翠珠竟然自杀了,皇帝因为案情不能继续调查下去而大发雷霆,她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和发鬓,这才慢慢向前走了几步。 走到皇帝身边,她像是缓缓行了一个礼,这才提醒道,“皇上!翠珠那边的线索虽然断了,可是,太医小七陷害臣妾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今日怎么就这样巧,太医小七陷害臣妾和皇上您中毒的事情就搅在一起了?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臣妾,可是不信的。皇上您觉得,陷害臣妾和下毒之人,会不会是同一伙人呢!” 皇帝被苏夜这样一提醒,点了点头,一转身,忽然看向了赵答应,“赵答应!今日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赵答应赶紧跪下,“臣妾,臣妾不知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啊!皇上,臣妾只是知道那糕点被人下了毒之后,被吓得紧,可能是因为被吓到了,所以臣妾才会胡乱怀疑人。今天臣妾怀疑烨贵人,也只是因为烨贵人的确拿过那些药材罢了!可是若是因为这个就说臣妾是下毒之人,皇上,臣妾冤枉!您就算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啊!” 苏夜听了赵答应的话,嘴角掠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赵答应,勾着唇角,直直的盯着赵答应。 赵答应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后退半步,“烨贵人,你,你要干什么?” 苏夜挑起眉毛,慢慢的出声,她说的十分缓慢,却把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很重,“赵答应,你说你是被糕点里面的毒吓到了,那,苏夜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赵答应能为我解答一下吗?” 赵答应警惕的看着苏夜,“你要问什么?” 苏夜嘴角依旧带着一丝微笑,配上她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诡异,“赵答应你说你那日把糕点打包回去了,可是,当时我们可是一起离开的,你是何时打包的呢,为何我没看见?” “我是后来才想起来的,所以是众人走了之后,我返回去,将糕点打包走的。” “哦,是这样?”苏夜慢慢的走到皇帝身边,行了一个礼,“皇上,其实那日,臣妾,也想把糕点带回去一点,于是臣妾也返了回去,可惜的是,臣妾受到的待遇却和赵答应完全不同,臣妾竟然被拒绝了,理由是,这糕点时间久了,怕是坏掉了,所以被扔掉了。”苏夜看着赵答应,唇角绽开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若是皇后娘娘偏心,因为和赵答应关系好,不给我也就罢了,可是因为臣妾的纠缠,那小宫女无法,可是给臣妾看了被扔在盂里的糕点的,那不知,这糕点都被扔掉了,赵答应拿回去的糕点,又是哪里来的?”苏夜停了一下,慢悠悠的开口,“莫非是从盂里又捡出来的?!” 苏夜此言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赵答应,这糕点都被扔掉了,赵答应还怎么把糕点拿回去,那中毒的事情又是哪里来的?真的是她在陷害烨贵人? 赵答应大急,她一声冷笑,“烨贵人这话说的就奇怪了,你说糕点被扔掉了,我说糕点被我拿走了,到底谁的话比较可信?这事不好判断,不如我们去找了那日的小宫女来作证,证明一下是谁在说谎吧!”能去处理糕点的,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要改一下口供还不简单? 苏夜却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你和皇后的关系,万一那小宫女向着你怎么办?” 赵答应有了底气,似乎还有翻身的机会,“烨贵人这样说,莫非是不敢?” 苏夜摇摇头,“非也,只是不能去找那个小宫女罢了。” 赵答应皱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待如何?不管怎么说,我们各执一词,你总得证明一下吧,毕竟,我可是敢找人来证明我的清白的,你若是没有人证,就这样信口开河,那可不行!” 苏夜皱着眉头刚要开口说话,外面已经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本宫可以为烨贵人作证!” 众人回头,却见玉嫔身披一件大裘,冒着风雪匆匆而来。 玉嫔从外面进了屋子,连衣服都没解开,直接向皇上行了礼,“皇上,臣妾可以证明烨贵人说的是真的。因为那日臣妾也想回去带一些糕点回去,毕竟这是皇后娘娘宫中特有的,别处都吃不到。就在返回去的路上,臣妾恰好碰上了烨贵人,我俩当时还商量着,到时一人拿一半的糕点走,”玉嫔轻笑了一下,“不过失望的是,去那的时候,糕点都已经被扔掉了,所以烨贵人说的这件事情,臣妾是可以作证的。臣妾的话,总是比一个小宫女的话可信吧。” 玉嫔的话几乎是一锤定音,直接判了赵答应的罪! 给皇上下毒的事情且不说,诬陷的罪名,她是绝对跑不了了! 皇帝冷哼一声,看着赵答应。 苏夜十分虚弱的走到皇帝身边,她咬着唇,脸色十分苍白,“皇上,这回你可听见了!玉嫔娘娘能够为臣妾作证!也幸亏是有玉嫔娘娘能为臣妾作证!否则,臣妾今日,就要被赵答应给诬陷的活不下去了!” 苏夜说着,就跪了下去,一副全凭皇上做主的样子。 赵答应这回是真的撞到了南墙了,这回连死死咬住不松口这招都不好使了! 皇上走到赵答应面前,盯着她。“诬陷烨贵人的事情是你做的,那,下毒的事情。”皇帝抓住赵答应的头发,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此时赵答应因为心中恐惧,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可惜皇帝连看都不看一眼。 “是不是也是你给朕下的毒?!” 赵答应连连摇头,“皇上,不是臣妾,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只是想陷害烨贵人而已!臣妾真的没有下毒!” 皇后走上前来,指着赵答应,“赵答应!竟然真的是你下毒不成?!枉我对你那么好,把你当做亲姐妹!你竟然想毒死我?!” 皇后伤心欲绝,都有些站立不稳。踉跄着她走了两步,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了赵答应的身上。 杜若赶紧过去扶起她家娘娘,可是大概皇后娘娘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杜若一下子竟然没能扶起来。 屋中的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扶起皇后娘娘,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扶着皇后娘娘在榻上躺好,皇后娘娘似乎还在伤心,躺在榻上,连看都不看赵答应一眼。 赵答应楞了一下,很快的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在倒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了五个字,“拖”,“陈情”,“推诿”! 皇后的话几乎是立刻让她看见了生机,她的理智回到了自己的脑海里,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都是在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 她停止了哭泣,她跪在地上,向皇上狠狠叩了一个头,“皇上,请您听臣妾说几句话,就听臣妾说几句话!” 赵答应擦干净眼泪,“其实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身体不舒服,恰好就是小七太医给我诊的脉,我们那日聊着聊着就说到在宫中囤药,小七太医就说到了烨贵人就在他那拿了不少的药,臣妾就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上。今日楚贵人被毒,臣妾在这等的无聊,就想用这件事情来嫁祸烨贵人,却没想到还扯出来竟然有人给皇上您下毒的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是因为臣妾竟然动了嫁祸别人的心,而不是因为臣妾给皇上您下毒!您和皇后娘娘,是臣妾在这宫中最重要的人!” 赵答应这话说的是至情至性,更重要的是说到了皇帝心中的那个点上。 皇帝有些犹豫起来,莫非是真的冤枉赵答应了? 下毒之人另有其人? 皇后娘娘颤悠悠的站起来,走到赵答应身边,眼泪也流了出来,她跪在赵答应身边,泣不成声,“赵答应,我错怪你了!” 小七走到皇上面前,行礼,“皇上,赵答应说的,都是事情,臣,确实在她面前提过烨贵人拿药材的事情。” 小七话音刚落,福子公公走到皇帝身边,“皇上,外面有宫女过来求见皇帝,说她自知有罪,前来自首。” “恩?自首?传!” 第79章 皇帝话音落下,侍卫已经放行了。 一个身穿大宫女服的大宫女走进来。 那大宫女走进来之后,目不斜视,只是走到了堂中,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先是叩了一个头,然后也不抬头,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皇上,奴婢自知有罪,前来自首。”那宫女没有理会宫中众人的态度,接着开口,“奴婢本是乾清宫宫女,因为事情得罪了烨贵人。奴婢听说烨贵人心狠手辣,很怕烨贵人报复奴婢。奴婢就这样提心吊胆的活了半个月,可是奴婢日日夜夜都要忍受恐惧的折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烨贵人害了。后来奴婢实在受不了了,就想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我自己先出手设局陷害烨贵人。奴婢先是装成烨贵人的心腹,在小七大人那里买有毒的草药,还跟小七大人说了许多,让小七大人以为是烨贵人心怀不轨,后来又求翠珠姐姐帮奴婢一把,她和奴婢关系很好,实在受不住奴婢的哀求,就同意了。皇后娘娘那里也是奴婢求了相好的宫女给皇后娘娘下毒。今日,其实楚贵人的毒,也是奴婢下的,本来是想放在她宫中,让她慢慢中毒,却没想到,今日我竟然放错了草药。奴婢本来是想着,日后再和皇上您悄悄透露您中毒的事情,却没想到今日就被揭了出来。”那小宫女磕头,“奴婢刚刚才得知翠珠已经为了奴婢死了!奴婢忍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就前来自首!” 皇帝走过去,一脚把那宫女踢翻在地,“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也敢设计陷害主子!还敢给主子下毒!贱奴!拖出去,车裂! 众人一下子静默下来,车裂! 在人群中的墨色心凉了一下,五马分尸,楚皇真是够狠! 只是,墨色慢慢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静芝,你想让这小宫女给你顶罪?那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 今日,若不砍掉你的一个臂膀,岂不是对不起阿夜在那里跪的那么长时间?! 墨色抬起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那么,她只要拖上不到半个时辰,大概就够了吧。 皇帝已经在那边宣旨了,找到了下毒之人,今日之事,也就可以了结了。 他看着依旧依旧跪在地上的赵答应,“赵答应意图陷害妃嫔,幽禁宫中,无旨,不得外出!” “太医小七,受人蒙蔽,有失察之罪,不过既然朕今日已经降下了免罪诏书,就不罚了,只是日后你一定要瞪大眼睛!” “还有你,一点草药都看不好,”皇帝看了看那掌管草药的太医,“革职吧,以后都不得为医!” 那掌管草药的太医捡了一条命,以后又有皇后承诺的荣华富贵,高兴还来不及,赶紧跪下磕头,“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 “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吧,朕还要再进去看看楚贵人” 这回事情已经了了,皇后走过去扶起赵答应,虽然幽禁就是半个打入冷宫,可是好歹,她还是赵答应! 她还有机会翻身! 冯答应过去问候苏夜,“你没事吧?” 冯答应叹了一口气,被陷害的差一点就死了,可是凶手就只得了个幽禁的下场,苏夜应该很是寒心吧! 冯答应扶起苏夜,看了看她身边,“你的贴身宫女呢?怎么不过来?” 苏夜略有些虚弱的摆摆手,“没事,我不用她过来,如今事情已经了了,我该回去了。你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走。” 说着苏夜站直了身体,看了墨色一眼,眼神里带有一丝庆幸,没被发现! 今日本来墨色是不应该来的,原本是北柠陪她过来,可是北柠突然身体不舒服,没办法,墨色才过来的。 但是,还好,没有被发现。 而且今日也算是达到了目标,赵答应被幽禁。 苏夜向墨色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先走,等出去了,离开了皇后的视线,她再过来。 可是墨色却对苏夜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然后她一步步的走向了苏夜。 苏夜一愣,墨色,你要做什么?! 墨色走到苏夜的身边,微微提高了声音,“冯答应,谢谢您!我们贵人,我来扶吧!” 冯答应有些奇怪为什么烨贵人的身体这么僵硬,打量墨色几眼,才发现这个宫女还真的有点眼生,没怎么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你是烨贵人的贴身宫女?” 墨色点头,“是。” “那好,照顾好你们贵人,我走了。”说着,冯答应回头叫了她自己的贴身宫女,转身就走,别人宫中的私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墨色走过来,扶住苏夜,安慰的朝她笑了笑。 苏夜拉住墨色的胳膊,小声说,“墨色,你要干什么?” 墨色摇摇头,扶着苏夜向皇后身边走去。 “墨色,你不要乱来!”苏夜大急,却不敢乱动,她若是表现出什么来,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墨色声音很轻,很温柔,“阿夜,你在那跪了那么久,就换得一个幽禁赵答应的结果你不要阻止我,乖乖听我的。” 苏夜微微一愣,心中不知是何感觉,只觉得酸酸的,又甜甜的,五味陈杂,说不分明。 原来墨色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苏夜心中被幸福感涨的满满的,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墨色给填满了,一时之间,突然觉得,她身边有这样的墨色守护,她还怕什么? 不过苏夜到底还是理智的,她知道现在让墨色暴漏在皇后面前,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奈何墨色这么坚决的拉着她往皇后那里走。 苏夜心中复杂难名,又想阻止,又无力阻止,心中因为感动又酸又甜,可是又怕和皇后相认之后,这两人之间会不会发生些什么,那时候两人都小,所以还好,若是这时候,她知道墨色是真的一心一意的喜欢她,可是她会不由自主的多想。 苏夜心中挣扎着,还是一步一步被墨色拉到了皇后和赵答应身边。 那时候皇后正扶着赵答应往回走,今日赵答应可是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腿都是软的,皇后需要好好安抚一下赵答应。 可是还没和赵答应说几句话,皇后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皇后娘娘,请留步!” 皇后挑起眉头回头。 墨色站在苏夜身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站在那,挺直了身体,抬起头,眼睛清亮的望着皇后。 像是一颗明珠,终于拭掉灰尘,散发出它璀璨的光芒,当楚凤凰不再收敛自己,她依旧是那个傲视天下的楚凤凰! 笔直的站在那里,墨色锋利的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只等着剑指苍穹! 这是当年楚凤凰的风骨,是她那样的天之骄女,独有的,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姿态! 皇后楞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墨色。 这个宫女,这个宫女?! 不,不可能吧,真的是她? 真的是她回来了?怎么可能?! 林静芝向前踉跄了一下,仿佛想去摸一摸墨色,看看她是不是真的。 可是才往前走了半步,林静芝前进的步伐戛然而止,不,不可以。 楚皇就在旁边! 楚皇刚刚脱了一件衣服,此时尚未进屋,见皇后突然神色激动,站都无法站立,走过去,关切的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林静芝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发出声音来,她不能出声,凤凰儿若是在皇上面前暴漏,就真的活不了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留下来,林静芝痛苦的蹲下身体。 过了好一会,林静芝才慢慢起身,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连看都不敢看向墨色,只是向皇上摆摆手,“皇上,臣妾无事,楚贵人身体不大好,您去看看她吧!臣妾等下也要进去探望一下楚贵人。” “真的没事?” “没事。” 惠嫔从屋中走出来,见皇帝还没进内室,又些疑惑,“皇上?” “好好照顾皇后!”这话是对跟在一旁的杜若说的。 “是。” 皇帝跟惠嫔进了屋。 皇后娘娘这才敢抬起头看墨色。 墨色静静的站在苏夜身边,嘴角带着笑意。 林静芝仿佛看见了那个孩子,也是那样站在那,盈盈笑着,叫她“静芝姐姐”,然后下一秒,那个孩就会飞奔着过来,跑到她的面前,毫不顾忌形象的弯下腰,喘着粗气,向她撒娇,“静芝姐姐你应该等我的!” 那个孩子也会从背后拍拍她,等她回头,就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不肯下来。 那个孩子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常常用很神奇的材料发明出很有趣的食物,然后她会捧到她的面前,献宝一样,“喏,静芝姐姐,给你吃!” 那个孩子很淘气,她常常捉了虫子吓唬她,时间久了,她竟然什么都不怕了。 那个孩子,她和那个孩子见的最后一面,是在一个微风细细的傍晚,那个晚上,连晚霞都没有,只有一队队的蚂蚁从一个地上搬到另外一个地方。 那个孩子坐在草地上,在夕阳里,她笑的明艳极了,“静芝姐姐,你看,这些蚂蚁在搬家,‘蚂蚁搬家蛇过道,明日必有大雨到’,静芝姐姐,你信不信,明天肯定会下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第80章 那个孩子逆着夕阳,仰着头看她,浸在了金红的光芒里,仿佛她自己也在熠熠生光。 林静芝怀里的兵甲分布图还带着淡淡的香气,那时属于楚凤凰的味道。 那个时候,林静芝怔怔的看着楚凤凰,如果时间就此凝固该有多好,凤凰儿,等你知道了这一切,你会不会恨我?!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对我露出这样的微笑了?!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这样静静的在微风里散步聊天,你的眼眸里,再也不会有林静芝的影子了? 那个时候,林静芝想的是,你恨吧,恨我也好。 可是,可是多么可笑,她连被她恨的机会有没有! 第二日,果然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雨,好大好大,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样大的雨了! 那场雨,下了满城烟尘,也倾了林静芝的生命。 有人把那个孩子的尸体抬到她的面前,林静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下了一夜大雨,那天一晴如洗,天空晴朗的像是闪亮闪亮的蓝宝石。林静芝就站在这样的碧海蓝天里,她怔怔的看着那个孩子的尸体,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她笑啊笑啊,就笑出了眼泪,不,这一定不是她的楚凤凰!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死?她美好的像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啊!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不,这一定不是她! 林静芝泪水流了一脸,那个孩子,已经面目全非,身上,满是结了块的暗红色的血。 林静芝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她的凤凰儿最喜欢干净了,她怎么能就这样让她走呢?! 她要帮她清理干净。 赶走了下人,她亲自为那个孩子脱下衣服。 手碰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林静芝一愣,不,这不是她的凤凰儿,真的不是! 还是为这个孩子清理了身体,为了感谢。 走出门,林静芝淡淡的对抬来尸体的人说到,“告诉他,没错,就是她。” 林静芝兴奋雀跃了好久,她还想着,那个孩子也许哪一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来向她复仇。 可是,没有,一直都没有,林静芝等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那个孩子都没有来。 那个孩子,就这样消失在林静芝的生命里。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发明各种各样的糕点,献宝似的给她吃。 再也不会有人,发明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却很有用很有趣的东西,兴冲冲的跑到她的面前,等待她的夸奖! 再也不会有人缠着她让她陪着上街,还逼着她吃看起来就很不干净但其实味道很不错的路边小吃。 从此以后,林静芝的身边围绕着越来越多的人,她们恭恭敬敬的给她磕头,叫她皇后娘娘,有人小心翼翼的伺候她,生怕有一丝丝不妥。 她吃的,是用最好的材料做出的美味珍馐,穿的,是天下间最柔软舒适的绫罗绸缎,用的,是无数人想都不能想的靡费奢华。 她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却突然开始怀念那个孩子做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后来,她就自己动手去做,不记得那个孩子是怎么做的,她就一遍一遍的尝试,嫩滑纤细的手指变得粗糙,可是还是做不好。 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嚎啕大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盘子里,她大口大口的吞咽,大口大口的喝水。 后来,她终于会做了,做的,比那个孩子还好吃。 她把那些分给宫中众人吃,她还记得她给那个孩子的诺言,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凤凰儿是最厉害的人。 可是,连这个诺言她都实现不了,楚皇耳朵里,根本听不得楚凤凰这三个字。 林静芝静静的听着众人对她自己的赞赏,多么悲哀,她连这个承诺都不能完成。 可是,林静芝还是努力的把凤凰儿发明的东西一点点推广开去,这,是凤凰儿存在过的痕迹。 后来,这宫中开始勾心斗角,林静芝一路过来,脚底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尸骨。 可是,林静芝要活下去,她就是要活下去! 那个孩子,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总会找她来报仇的!她要活到那一天! 林静芝站在赵答应身旁,怔怔的看着墨色,她唇角轻轻的动了动,喃喃出声,“凤凰儿......” 只说出这一句,她就已经泪流满面! 凤凰儿,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林静芝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眼泪流下来,哭花了她的妆。 用袖子掩住面,泣不成声。 凤凰儿,你回来了,真好! 你来找我复仇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我都怕我这辈子等不到了。 可是,我终究,还是等到了! 皇后娘娘泣不成声,赵答应却吓了一跳,她赶紧扶住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您怎么又哭了?您是不是难受?” 皇后依旧用袖子掩着脸,“无事。” 赵答应却不相信,她回头大声喊道,“太医呢,太医在哪?” 赵答应一边喊,一边自己亲自出去,把太医叫了回来。 众位已经走了的答应常在们又都匆匆赶了回来,皇后娘娘病了? 众人进屋的时候,墨色扶着苏夜站在原地。 墨色收敛了起自己,扶着苏夜,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 皇后心中不好受,她又何尝不是? 那是曾经她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童年全部的时光,都是和那个人一起度过的,她这辈子的前十年,塞满了林静芝的身影。 如果不是有那样的深仇大恨,她和她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如今,她和她连好好说一句话都是不能的。 苏夜伸出手来,握住墨色的手,把她的手紧紧包在自己的手中,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 墨色,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太医们纷纷赶了回来,杜若想扶着皇后躺在一旁的榻上。 皇后却摆摆手,“杜若,先扶我进去,给我打水,我要梳洗一下。” 杜若答应一声,叫她身后的一个小宫女去打水,自己扶了皇后去后室。 刚刚走了此刻又回来的答应们又各自找了地方坐下,今天是没法回去了,在这宫里这都呆了多久了! 叹气归叹气,众人还是在这等着皇后娘娘从后室出来,皇后没事了,她们才能走! 太医院里,众位太医学徒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有胡太医还溜溜达达的到处查看着。 他走到书架旁,翻翻这本书,然后小心翼翼的宝贝般的放回去,又翻翻那本书,再十分宝贝的小心翼翼的放回去。 这样翻看了足足有五六本,胡太医这才捏捏自己的胡子,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他的宝贝啊,是他自己花费了半辈子时间才整理完成的! 《医典》里记载的医学知识博大精深,只是都说的太过简练,新人看这个往往是一头雾水,《经脉本经》所记载的内容虽然详实,却又太过冗杂,让人看起来就头疼无比,《本草大观》倒是详略得当,只是东一个草药西一个草药,让人找起来就眼前发蒙。 而他则将这三部医学巨著重新整理,又重新排了序,这回找起来,可是方便多了!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整理书籍,必须是熟读这三部医书,对里面的一段一句都到了信手拈来,无所不通的地步,才能进行这项工作。 胡太医,也是到了不惑之年,才开始着手做这项工作的,到了知命之年,他才算初步整理好手稿,进行誊抄。 当然这一套医书也是十分有用的,此时这太医院里,除了他带着他的徒弟小七还查医典之类的,其余众人都是用这架子上面所载就已经足够! 所以,这一架书,就是他的命! 只是可惜了,胡太医叹了一口气,想起今天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竟然有人用这救命的东西去伤人性命! 有辱医训,有辱医训啊! 这么想着,胡太医伸手拿起一本医书,翻到某一页,上面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静夜根。 这就是今日被用的草药啊,真真是可惜。 胡太医摩挲着医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去。 忽然,胡太医瞪大了眼睛,这,这? 又读了一遍,胡太医突然一拍手,一把扔下他宝贝的不得了的医书,匆匆出了门。 急的小药童赶紧拿了一件衣服就追了上去。 长春宫中,众人百无聊赖的等了许久,皇后身边的小宫女还回去给她取了一次衣服,送了进去。 直到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小宫女送过来两次点心之后,皇后娘娘才从后室出来。 她脸上扑了厚厚的粉,头发是重新梳过的,这次换了一个髻,她头上的九尾凤钗被收了起来,反而插了两枚玉簪,换下了大红的宫服,换上的依旧是大红色,但已经不是宫装,反而平常了一些。 这样的她,倒是比平时,更美一些。 皇后娘娘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脸上神色淡淡的,“本宫没事,你们回吧。” 张太医还是十分殷勤的走到皇后娘娘身边,鞠了一个躬,“娘娘,臣还是给您把把平安脉吧!” 第81章 皇后没有理会张太医的请求,反而越过张太医向前走去。 她走的格外缓慢,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 苏夜正坐在一旁的红漆雕花木椅上,安安静静的喝茶,墨色则是恭恭敬敬的站在苏夜身旁。 皇后娘娘走到苏夜旁边的木椅上坐下,“烨贵人在喝茶,真是好兴致!” 苏夜笑了一下,似是极为无奈的摇摇头,“自然是好兴致!皇后娘娘您的身体没事吧?” 皇后斜着眼睛看了墨色一眼,又看向苏夜,慢慢的说道,“我刚刚为何会失态,莫非烨贵人你不知道?” 苏夜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喝茶。 一低头的功夫,她眼角突然扫到门口,看见有人想要闯进来。 苏夜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点,拿起茶盏,也不品尝味道,只是一饮而尽。 站起身来,苏夜行礼,“既然皇后娘娘您无事,那苏夜就告退了。” 苏夜刚刚起身,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声嚷着什么。 皇后娘娘眉头一皱,“何人在门外高声喧哗?” “臣太医院院判胡太医求见皇上!” 皇后娘娘眉尖微蹙,胡太医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 皇后娘娘走到外面,“胡太医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来这里做什么?皇上此刻正在探望楚贵人,你不要打扰了皇上!若是有什么事情,跟本宫说,也是一样的。” 胡太医向皇后娘娘行了一个礼,“老臣说的事情,非皇上不可,麻烦娘娘进去帮老臣禀报一声。” 皇后娘娘挑起眉头,“怎么,你有什么不能对本宫说的?”这样问着,皇后却回头唤杜若,“杜若,去为胡太医通禀一下。” 过了片刻,杜若回来,“胡太医,皇上不见!” “胡太医,有什么事情跟本宫说,本宫,自会为你传达。” 胡太医却一瞪眼睛,吹起胡子,语气十分不好,“老臣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找皇上!” 皇后娘娘挑起眉,转身离开。 胡太医见他把自己好不容易叫来的救星给气走了,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干脆不管不管的喊了起来,“皇上,臣太医院院判胡仁求见!” “皇上,臣太医院院判胡仁求见!” “皇上,臣太医院院判胡仁求见!” 一连说了三声,皇帝从内室出来,“是谁在外面吵吵嚷嚷?!” 苏夜走到皇帝身边,“是太医院院判胡仁。” “这时候,他来干什么?”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见不见!” 苏夜却行了一个礼,摇摇头,“皇上,还是见见吧,胡大人今日不知何故,非要进来,他又是太医院的院判,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皇上点点头,也有道理,“宣吧。” 福子公公答应一声,走过去,亲自把胡太医领了进来。 胡太医先是磕头请罪,“皇上,老臣冒犯了!实在是今日情况紧急,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行了,说吧,你今日急匆匆的进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胡太医点点头,“正是!老臣今日若是不来,怕是,有人就要被冤枉死了!” “怎么?”皇帝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臣每晚都会例行检查医书,今日臣偶然之间翻到了记载着草药静夜根的那一页,臣才发现,臣竟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胡太医磕了一个头,“现在太医院用的这套《医药杂典》,本是老臣亲自整理誊抄的,就是怕别人会马虎疏忽大意,抄错一点什么,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只是,臣没想到,老臣自己竟然也犯了这种问题!《本草大观》中记载,静夜,性阴,味甘,生有淡黄色小花,不可食,根可入药,主夜不能寐。微毒,量约三两,日夜服之,可使人贪眠嗜睡,食欲不振,日久,则心血枯竭而亡。而《医药杂典》里,老臣错将三两写成了三钱!” 胡太医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太医,“张太医,我且问你,你是真的摸出皇后娘娘中毒了吗?!!” 张太医一惊,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已经在保守范围内给皇后娘娘下了最大剂量的毒,可是为什么皇后娘娘的脉象里却显示不出来,原来离中毒的量还差的这么远! 皇帝站在一旁,还有一点发蒙,这记载错了,又怎么样呢,皇后没中毒不是更好吗?! 没中毒?! 皇帝看向张太医,一张脸阴沉的十分吓人,“张太医,你好大的胆!” 张太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冤枉!” “冤枉?”皇帝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环视这长春宫里的众位妃嫔,“所以,今天从最开始,皇后就没有中毒?!张太医却说皇后中了毒,就是为了陷害烨贵人,是不是?!”皇帝说着,“啪”的摔了一盏茶,那茶杯竟然没有碎,被皇帝狠狠摔在了地上,还在地上滚了两圈,咕噜咕噜的又滚回到了皇帝脚底下。 皇帝“啪”的一脚,又把杯子狠狠向前一踢,杯子这回狠狠的撞在了墙上,碎成了两半。 “好本事,真是好本事!还找出一个宫女来做替罪羊!” “福子!” 福子公公赶紧走到皇帝身边,“奴才在!” “去看看那个宫女死了没有,要是没有,就带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看!” 赵答应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要不是她的贴身宫女扶着她,她就要站不住了。 这才是真正的东窗事发! 张太医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皇帝在屋中走来走去,渐渐捋顺了思路,“看来,今日之事,赵答应你谋划已久啊!下毒毒害楚贵人,陷害烨贵人,再随随便便找一个小宫女来给你顶罪!好计谋,真是好计谋!若不是今日胡太医发现此事,朕就被蒙在了谷里!还敢下毒给朕!” 皇帝冲到赵答应身边,一巴掌扇在赵答应脸上。 赵答应原本就站立不稳,此时被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她坐在地上,竟也不知起身。 皇上提起她的头发,“你说,到底都有谁参与了此事?!” 赵答应呆愣愣的只是摇头。 她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能说,不说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皇后都落下水,还有谁能救她?! 皇帝却已经一把丢下她,走到小七面前,“你可参与了?” 小七跪在地上,刚要回话,胡太医却开了口,“皇上,老臣的徒弟,臣敢保证,他必不会参与到这样龌龊的事情里!” 皇上还是比较信得过胡太医的,况且今日都是胡太医的功劳。 点点头,皇帝走到那看管草药的太医身边。 那太医刚刚还在庆幸捡了一条命,没相到还没多长时间,他又要再死一次! 赶紧磕头,“皇上,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狠狠的踹在他的身上,“你不知道竟然上来就怀疑烨贵人?!” 那太医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皇帝却已经忽略了他,看向皇后娘娘。 视线在皇后身上停留了一会,今日皇后穿的竟然和以往不一样,皇帝在她身上忽然就看见了年少时候的影子。 皇后毫不怯懦的也看着皇上,眼睛里,坦坦荡荡。 皇帝看了她一会,移开了眼睛。 看来,今日这事,就是赵答应和张太医一手策划的了! 福子公公这时已经进来了,他走到皇帝身边。 “皇上,因为要等到明日一早才能行刑,所以今日暂时把那宫女收押,只是,那宫女刚刚,自尽了!” 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不用理她。今日之事,朕心中,已有定论!” 在屋中踱了几步,皇帝心中怒火稍降,“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答应这回才反应了过来,皇帝要处置她了! 看向皇后娘娘,却见皇后娘娘在后面稳稳的站着,竟然没有要出来求情的意思。 赵答应牙一咬,刚想不管不顾的让所有人都不好过的时候,皇后却突然向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拖! 赵答应心中一喜,皇后这是有办法了?! 磕了一个头,赵答应开口,“皇上,臣妾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下这等事情来的!” “臣妾不求皇上原谅,臣妾只想在跟皇帝您说几句话,这是臣妾唯一的心愿了!” 皇帝没有开口,不过倒是也没有打断她。 “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十分仰慕皇上......” 赵答应讲了足足有一刻钟,讲的她自己都口干舌燥,却还是没见皇后做了什么。 可是如今她多拖一会,她活着的可能性就增加几分。 第82章 赵答应把嘴里的话翻来复去的说,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在说话。 只是这样一来,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赵答应是在拖时间。 想再多活一会?有什么意义? 皇上初时倒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后来连皇上都听不下去了,他摆摆手,“行了!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退下了。” 赵答应自是不甘心,“皇上,臣妾还有话没说完,臣妾......” “好了,那些话,你留着晚上去自言自语吧!张太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太医此刻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皇上,他战战兢兢为皇家效忠三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何况,他可不是无功之人! 当年建永大帝征战沙场,是他抛却了生死一直随行左右!能令一君主帅受伤,情况该有多么危急,他却从未退却一步!至今,他的左肩上,还留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那是为建永大帝挡剑而受。 当时建永大帝亲自为其包扎伤口,叹曰,“今欠你一命,他日必以富贵相还!” 富贵他是不要的,他只想要光宗耀祖,扬他张氏门楣! 当然,甚是可惜,他最高,也就是个副院判! 所以他才动了歪心思,想要更进一步。 只是,没想到,他就是动了这一点点心思,当年他为之出生入死的那个人的儿子,当今的圣上,就丝毫不念昔日情谊,真的要杀他! 皇帝,皇帝当真为了这件事情,就要杀了他不成?! 是的,当今圣上见张太医并不搭言,也没有给赵答应再开口的机会,下旨,“太医院院判张太医,欺君罔上,明日午时,问斩!” 张太医惊在原地,他抬起头看了皇上一眼,突然声嘶力竭的喊出声来,“皇上!老臣也是兢兢业业的做了几十年的太医,您不能这样对待老臣啊!”老泪纵横,他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 他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他没能光宗耀祖,反而为林这个姓抹了黑! 他张培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却根本不理会他是作何反应,接着开口,“其余参与此次事情之人,明日一并斩首。”皇帝停了一下,见赵答应煞白了一张脸,露出一个十分残忍的笑容,“赵答应宫中宫女太监,杖毙!” 最后一个是赵答应,她瞪大了眼睛,十分惊恐的看着皇上。 皇上的声音十分冷漠无情,“赵答应不仅是欺君,还敢弑君!念在她服侍朕一场的份上,留个全尸吧!” 赵答应瞪大了眼睛,原本听见皇上前面那句话,她还以为可以活命,没想到...... 皇帝挥挥手,“好了,都拉下去吧!” “是!” “等一下!”侍卫话音刚刚落下,还未有所行动,外面,又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皇后舒了一口气,就知道,她开出了那么好的条件,她一定无法拒绝! 皇上怔愣一下,“你今日不在佛堂,怎么来了这里?” 从屋外,进来一个略显清瘦的身影,一身淡青色布袍配上今夜的雪色让她显得更加冷清,正是王贵妃。 王贵妃行了礼,她说话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却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反而有一种让人沉醉其间的魔力,“臣妾今日来,只是想来提醒皇上一句,”王贵妃闭上眼睛,“这几日,是什么日子,皇上可还记得。” 皇帝似乎很诧异王贵妃为什么会说这一句话,他叹了一口气,“朕,自然记得!” 佛珠一颗一颗从指尖掠过,王贵妃又是徐徐行礼,“这两日,请皇上少造杀孽。” 皇帝沉默一下,“也罢,也罢。” 王贵妃似是十分欣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臣妾回了佛堂,会亲自手抄佛经,为皇上祈福。” 王贵妃慢慢的走到赵答应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随她走动,她却仿佛什么也感受不到,依然慢悠悠施施然的走着,“赵答应,今日皇上留你一命,你就日日抄了佛经,送到我那里,为皇上祈福,你可愿意?” 赵答应这回听明白了,她的救星来了!她终于等到了!她的那些话,没有白说!总算是让她拖到了时间! 连连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赵答应连忙磕头,“愿意,愿意!” 王贵妃点头,似是十分满意,看也不看皇上一眼,走出这房间,“皇上,臣妾告退。” 众人目送王贵妃一步步走进北风里,大风卷起雪花,呼啸而过,王贵妃却走的从容,自在。 “赵答应削为奴籍,以后就去辛者库吧。其余众人,流放!” 皇上此话一出,宫中捡了一条性命的人皆是大喜,纷纷叩谢圣恩,心中却在默默感谢王贵妃。 其余的人也是望着王贵妃离开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王贵妃,竟然有这样大的能量,如此轻易的改变了皇上的决定! 墨色也望着王贵妃一步步消失在夜色里,神色间,若有所思。 这一场风波终于在这个暗夜沉沉,北风狂卷的夜里结束了。 皇帝安慰了苏夜一番,径自离去。 其余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向皇后行了礼,也都各自回宫。 只有惠嫔今夜留在这里照顾楚贵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墨色扶着苏夜回宫的时候,皇后没有跟上来,她远远的看着墨色的身影越走越远。 墨色隔着风与雪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皇后灼热的目光。没有回头,她只是沉默着,握紧了苏夜的手。 雪,渐渐停了,北风似乎和这漫天的大雪一同消失在人世间。 夜,变得静悄悄的。 太医院里,胡太医的房间里,烛台高筑,案上,竟摆了无数的排位。 胡太医亲自给每一位先人上过香,这才跪在了地上,小七远远的站在他的身后。 胡太医跪在地上,二话不说,“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各位师祖在上,弟子胡仁无能,竟教育出一个不肖子弟来为我一脉抹黑!弟子无能!” 小七在后方默默不言,只是跟着胡太医也跪了下来,胡太医磕一个头,他便跟着也磕一个头,不过片刻,他的额头也红了一片,竟是比胡太医磕的还要用力! 磕了头,胡太医站起来,“你在这里磕头做什么?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吗?我教给你的医德医训就是用你所学的医术去害人吗?!”胡太医越说越气愤,袖子一甩,就要离开。 小七“扑通”一声跪在了胡太医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师父!” 小七低下头去,“徒弟今日确是有错!可是,师父,弟子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胡太医怒极反笑,“到了如今你竟然还丝毫不知悔改!”胡太医盯着小七,“好,好!既然你不听我的教诲,那你也不必认我这个师傅,我也无能教授你这样的学生!我们师徒之间的情义......” “师父!”小七赶紧打断胡太医的话,“师父,您不要说这种一时的气话!徒儿今日,”小七停顿一下,低下头去,“确实没有参与,徒儿真的是被蒙在谷里!” “师父,这么多日的相处,您还不清楚徒儿是怎样的一个人吗?!师父,请您,相信徒儿!”说着,小七抬起头来,眼睛里蓄了点点泪光,鼻子微微翕动,他欲言又止,似乎十分的委屈,“师父,徒儿今日,真的没有!” 胡太医叹息一声,“那好,我暂且,信你一次。” 转身,拿过早就在一旁准备好的藤条,“那我今日罚你无断事之明,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小七悄悄舒了一口气,“弟子知错,任师父责罚。”语罢,小七自己脱下上衣,□□着上身跪在地上。 他的后背上本来就满是伤痕,有刀砍的,有火烧的,有摔伤的,也有冻疮出血溃烂结的疤——这些都是小七曾经经历的岁月留给他的记忆,他乞讨的那些年,不知道到底经受过怎样的折磨,他又是怎样顽强的活了下来。 胡太医一见小七背上的伤疤,先是一愣,这才想起,小七在还未进宫的时候,是一个如同风中飘絮般无依无靠的乞儿,心中升起淡淡的怜惜。 只是,师父师父,如师如父,以前没有人教过小七做人的道理,那么以后,这就是他的责任! 胡太医拿起竹藤,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抽了下去,一落鞭便是一道红痕,过了片刻,那红痕里,就有血珠冒出来,然而还未等血珠凝聚在一起顺着后背滚落,下一鞭子,又狠狠的抽了下来! “这一鞭告诉你,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可知道?!” 后背火辣辣的痛,小七忍着痛,从牙齿之间挤出来三个字,“知道了。” “这一鞭告诉你,医人者,医心为上,医身为下,身有病,总有法可想,心有病,则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是!” “这一鞭,告诉你......” “啪”“啪”的鞭子响声,过了很久才消失,夜色归于寂静,万物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第83章 墨色一路扶着苏夜回宫,苏夜却十分沉默。 墨色知道她是因为今天自己自作主张做了这样的蠢事而生气。 看了看苏夜紧绷的脸,墨色小心翼翼的开口解释,“阿夜,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好处的,一是我们整天提心吊胆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不敢露面,这样实在是很不方便。北柠做事虽然踏实,可是总归应变能力稍差,墨梅虽然嘴上厉害,大局观方面还不够好。以前,我是哪里都去不得,可是现在,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你了,这不是比以前更好?” 苏夜还是不理墨色。 “而且,今日我一露面,除了皇后认出我来,别人似乎都没认出我,这样也不必担心有别的人会怀疑我的身份了!” 苏夜还是不理墨色。 墨色挑起眉毛,看了苏夜一眼,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墨色轻轻叹息一声,“而且,我还有查明当初的真~相,看今日皇后杀伐果断的样子,万一她把证人杀了怎么办。我如今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是我在调查,也许,她反而放心了一些。不然若是调查不出......” 墨色垂着头,语气似乎十分低落。 果然这一下子苏夜忍不住了,她伸手握住墨色的手,“罢了,罢了,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只是我今日生气,却不是为这个。” 苏夜语气也低了下去,“我且问你,今日本来是北柠要陪我去的,她怎么会突然就身体不舒服了?是不是你和她说了什么,她才借故推脱?而且胡太医怎么来的这样巧,竟然恰好就发现了赵答应的计划?”苏夜看着墨色,“这些事情,你都没和我说,你明明做了这样的后手,我却都不知道。墨色,我很不舒服。” 墨色一愣,“都说这是后手了,就是今日很可能用不上的,若是今日~你没有跪那么久,我也不会宁愿被皇后发现,也非要废掉赵答应。那么这些所谓的后手,其实就是没有用的布置。所以我就没和你说。苏夜,你别生气,以后,无论是先手后手,我都告诉你?” “你要记得今日这话,不然,墨色,我就不会只是生气了,墨色,那是你对我的不信任。” 两人说着话已经回了宫。 墨色张罗着去湿除寒的汤和药酒,亲自接过药酒在苏夜的膝上揉,她跪在地上,两只手包住苏夜的膝盖,揉的十分用心。 苏夜看着这样的墨色,实在没办法再生气,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墨色,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很多,所以这一世来还债。 太阳又一次升起,照的雪地金光万丈。 长春~宫里,楚贵人恢复的很快,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惠嫔还在沉睡,但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趴在楚贵人床下的脚踏上。 惠嫔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是在梦中,她也是微微皱着眉头。 楚贵人从床~上爬起来,轻轻下床,赤着脚踩在脚踏上。有些凉,即使这踏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也挡不住冬日里从大地涌上来的寒意。 轻轻蹲下~身子子,楚贵人仔细的端详着惠嫔,昨天,她虽然晕倒,可是,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只是身体不能动弹而已。 外界发生的一切,她都十分明白,包括,那个吻! 把手指轻轻放在惠嫔的唇上,柔软的,像是惠嫔对待自己的心,温柔的一塌糊涂。 楚贵人嘴角掠上一丝很甜很甜的笑意,是不是,只有经过了生死的人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在倒下的一瞬间,才看明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原来,不是名利,不是富贵,不是皇上的宠爱,不是生儿育女,她想要的,原来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楚贵人的触碰唤醒了惠嫔,惠嫔睁开眼睛,就看见楚贵人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身上,她的手指,还停留在自己的唇上,楚贵人的脸,离自己的脸很近很近,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有一会,最后是惠嫔开的口,也许是因为昨夜受了寒,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惠嫔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你没事了?” 楚贵人摇头,“我没事了,已经清醒了。” 惠嫔笑着点了点楚贵人的额头,“看你下次还这么贪吃不,这次可是因为吃差一点丢了性命!” “姐!”楚贵人拉长了声音,有些撒娇的说道,“你说什么呢,不怪那个下毒的人,反而过来怪我,哪有你这样的?!” 站起身来,楚贵人撒娇似的一跺脚,“算了,我不理你了!” 走到窗前,向外面叫到,“红菱,红菱!” 门外有人惊喜的问道,“楚贵人,您醒了?”这声音却不是红菱。 楚贵人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惠嫔起身,略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就很自然的上了楚贵人的床,进了楚贵人的被窝,就好像这件事情她已经做了很多次一样。 尽管,惠嫔以前在这方面,一直都是远离楚贵人的。 惠嫔一边为自己盖上被子,一边回答,“红菱昨夜亲自为你熬药,今日一早才被我赶去休息,现在是红锦守在外面。” 惠嫔用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丫头,我在你被窝里挤一挤。”又对门外喊道,“红锦,去为贵人拿药来!” 红锦答应一声走了。 楚贵人呆呆的看着这样自然的进了她的被窝的惠嫔,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明明是她自己下决心要攻克她姐,因为别看她对她那么那么好,在感情上,她姐却一直在后退。 可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不是她在攻克她,而是她在诱~惑她?连她的被窝都进了,这不是诱~惑是什么? 楚贵人有些发懵,怎么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姐姐就不一样了? 楚贵人还在原地纠结这个问题,红锦已经端着一碗药过来了。 她进屋之后吓了一跳,怎么应该被照顾的病人楚贵人在地上站着,而她家过来照顾人什么事情都没有惠嫔娘娘竟然在楚贵人的被子里躺着?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红锦也只是惊讶到了那么一小小下,自从知道她家主子对那位的心思只后,红锦对许多事情都见怪不怪了。 眼观鼻鼻观心的把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红锦头也不抬的出了门。 “过来,吃药了。”惠嫔起身端过桌子上面的药,坐在床头,示意楚贵人过来。 楚贵人走到床前,也坐在了床~上,惠嫔此时已经舀好了一勺子药,递了过来,“张嘴,吃药。” 楚贵人脸红了一下,暗暗给自己鼓气,可不能放她姐跑掉。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看惠嫔的眼睛,“你,你这么喂我,我不吃。那,那个,你要,你要像昨天那样喂我,我,我才吃。” 惠嫔挑起眉头,“你说什么?” 楚贵人说出那句话来,勇气大增,抬起头来看着惠嫔,“你昨天怎么喂我的,今天,我要你也那样喂我。” 惠嫔眉头微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楚贵人不满的撇撇嘴,“我当然知道!你昨天都那么喂我了,你今日是不敢吗?” 惠嫔这回听懂了,她家丫头真是这个意思,不是她理解错了! 把勺子里的药放进自己口里,把碗放到一旁,惠嫔一只手固定住楚贵人的下巴,一只手环住楚贵人的腰,干脆利落的吻了上去。 两唇相贴,惠嫔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黑色的药汁顺着唇角流下来。 惠嫔没有停留,继续吻了上去,轻轻啃咬楚贵人的唇。 楚贵人还有些呆愣,她姐怎么比她还要热情。 下一刻,天旋地转,楚贵人已经被扑倒在床~上。 惠嫔的舌头攻了进来。 楚贵人只能被动的接受,不一会,她整个人就都晕晕乎乎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惠嫔抬起头来,看着被她吻得一脸迷糊,眼睛里还泛着水光的楚贵人。 楚贵人喘着气,抬起眼睛看着惠嫔,声音十分轻,还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姐,我喜欢你。” 这一声淡淡而有些怯怯的表白却仿佛点燃了惠嫔,“丫头,这可是你来撩我的!” 低头又吻了下去,楚贵人抗议的动了动,还是抵不过惠嫔的热情,不过片刻就又沉沦下去。 惠嫔的手轻轻从楚贵人的腰间轻轻向上移动,抵达了终点,轻轻的揉了揉。 楚贵人想说些什么,唇却被惠嫔霸占着。 水润的眸子睁开又舒服的合上。 惠嫔的手又继续向下,伸进衣服里,一路抚摸着找到了目的地。她用手指试探着触碰楚贵人。 楚贵人身体一颤,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惠嫔的唇轻轻离开楚贵人的,她静静的看着她家丫头,真不敢相信,她喜欢了这么久的人,这一天真的要属于她了,她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 惠嫔看着她家丫头,眼睛里柔情似水,“丫头,我爱你。”不是喜欢,是爱。 下一刻,惠嫔的手探了进去,温暖而湿~润。 楚贵人身体颤动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哭,很想很想哭。然后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原来兜兜转转了半辈子,她还是回归了她姐的温暖的怀抱。 惠嫔一只手支着身体,又吻了下去。 楚贵人这回没有功夫想那些事情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明明是她要勾引她姐,为什么她是被进入的那一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楚贵人脑海里一片朦胧,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是这样的感觉! 幸福的,像飞在天空。 第84章 皇后宫中,皇后正在丫头的架子前面逗弄丫头,她把谷粒放在手中,正在教丫头学说新的话,“跟我念,墨...色...” 丫头看了看皇后手中的谷粒,十分不屑的瞟了皇后一眼,就转过身去,自顾自的梳理自己的羽毛,看都不看皇后一眼。 皇后笑着回头看杜若,“你看,这丫头现在真是越来越挑剔了!” 皇后笑的连眉毛都是弯的,整个人神采奕奕。 杜若见皇后今日竟然这么高兴,也笑着搭话,“可不是,都是娘娘您惯的!现在连配好的谷子都不吃了。不过,瓜子仁肯定还是他的最爱,要不我过去取一点瓜子仁过来?” 皇后把手中的各种谷子混合而成的谷粒放在丫头的食槽里,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恩,你去吧,多拿一些过来。” “哎。” 杜若出去,不多时,她用鎏金的八角小盒提了一盒瓜子仁过来。 皇后娘娘随手抓了一把,放在丫头面前,“丫头,跟我说,墨,色。” 丫头看了看皇后手中的瓜子仁,歪着头,眨了眨眼,学着皇后也说道,“丫头,跟我说。”然后,丫头停住,显然是在想那最后两个字的音应该怎么发。 “墨,色。” “......” “墨,色。” “......” 皇后也不急,教丫头说了有一个时辰,这才洗了手,带着杜若回了她的书房。 关了门,皇后娘娘又像往日那样,开始静心练字,只是,每日她写的字都是一个“昊”字,杜若知道,这“昊”字是当年那个人的字,可是今日,皇后娘娘却不再写那个昊字。 她铺开一张云母笺,着墨,落笔,大大的草书“墨”字一气呵成,皇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畅快的下笔。 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皇后把字递给杜若,“把这字裱起来吧。” 杜若答应一声就要出门。 皇后娘娘又铺上一张云母笺来,将白玉麒麟戏水镇纸置于上方,手中的紫毫笔在砚台里吸饱了墨水,皇后娘娘再次开口,“杜若,吩咐下去,之前的布置,我们的计划,全都暂时搁置下去。” 杜若“唰”的抬头,“娘娘?” 皇后头也不抬,只是再次淡淡的道,“去吧。” 说完,皇后娘娘已经翻开一本诗集,开始练起字来,一枚一枚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出现在宣纸上面,笔锋苍劲。 “是。”杜若即使有满肚子的疑惑,还是退了下去。 难道是这次计划失利,娘娘要修养生息,所以停止了计划? 不像。 杜若深吸一口气,放下心中的疑惑,想那么多做什么,娘娘的命令,她只管执行就是了。 冬天的雪铺开在大地上,陆陆续续几场大雪下的酣畅淋漓,平日里寂静的皇宫热闹起来,管的不严的宫里,太监宫女们都在打雪仗,有的主子也爱玩的还亲身上阵。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常常能听见各种各样的笑声。 严肃静穆的后宫更是变得有趣起来,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雪人,有趴在树上的壁虎,蹲在草丛里的兔子,守在秋千旁边的老虎。最大最壮观的雪人当属皇上宫门前,他令侍卫堆了一条长长的白色巨龙,龙头正对着宫门,大张的龙口可以容纳一个人,龙身蜿蜒盘旋,转了几个弯,一直盘旋到了宫墙之上,龙的尾巴甚至超过了宫墙的高度,遥遥指着天空。 不仅仅是雪人,还有各色的冰灯,用染色的颜料放在水里化开,放在不同形状的容器里冻上半个晚上,拿回来的时候,外面结冰,里面却还是水,将一面砸开,把水倒掉,就成了各样的冰罩,方的,圆的,红的,绿的。 将蜡烛点燃了放在里面,上面凿了小孔透气,摆在宫门前,远远看去,满目光华,五光十色,漂亮极了。 墨梅还亲身上阵,雕了一位美人,其实只能勉勉强强看出是个人形,可墨梅偏说这是一位美人,还向众人描述这位冰雪美人的长相,连眉眼都描述的十分清晰,说的有鼻子有眼。 后来众人仔细一听,墨梅口中的这位冰雪美人,长得可不是和北柠一个样?! 羞得北柠狠狠瞪了墨梅一眼,在众人的调笑声中跑走了。 墨梅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按照北柠的样子定义美人,她讪讪笑了一下,急着追过去哄北柠去了。 众人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赶紧追着北柠跑了,又是轰然一顿大笑。 冬月就是在这样的欢笑声里过去。 不仅仅是景仁宫欢声笑语一片,自从长春宫楚贵人中毒的事情发生之后,后宫众人仿佛约定好了似的,突然都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偌大的后宫,竟然像是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众人聚会,吃饭,聊天,游戏,当真是一派和谐之景。 连皇后娘娘那边也安静下来,她只是每日处理了后宫事物,就教教丫头说话,然后练练字,弹弹琴,最开始的时候还经常去景仁宫坐坐,后来见墨色每次都避而不见,她倒是也没有强求,去的次数渐渐也少了下去。 腊月初九,苏夜和墨色两个人过完了她们的纪念日,墨色夜里终于不再睡在隔间,改成了在苏夜床上睡——天气越来越冷,隔间确实不如苏夜房间里面暖和。 北柠对这些现在是完全接受的,墨梅见墨色睡在苏夜床上,还打趣她——和贵人终于发展到了这一步了?! 墨色失笑,发展到哪一步了? 两个人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好吗? 腊月二十这一日,墨色得知,沈清毅终于从陈州回来了,据说他离开陈州之时,陈州百姓夹道相送,有的百姓还哭着挽留他,还有的则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土特产,要他一定要带回来。 陈州百姓的心意沈清毅都领受了,他收下了所有的特产,不过也给了那些百姓一些银两,这心意他不能拒绝,可也不能白白要那些百姓的东西。 这一举动更是轰动了陈州城,百姓们口口相传,歌颂沈青天的清廉公正。 这回百姓们更不舍得让他走了,围住了他的马车想让他留下来。 不过最后沈清毅还是走了,他需要回京复命,况且,他志可不仅仅在一个陈州。 沈清毅不仅人回来了,还带来了颂德书,这是陈州百姓□□歌颂皇上功德的联名书。 皇上一见这个,十分高兴,果然沈清毅稳稳当当的,留在了朝中二品大员的位置。 赶得也巧,本来朝中重位都是比较关键的地方,不可能因为升一个沈清毅就给谁降职,可是就在前两天,尚书省左仆射钱大人的老母亲病逝,他才上书回乡丁忧守制。 至今为止,这个位置的继任人选都在争议不休。 于是皇帝便左手拿着万民颂德书,右手大手一挥,“升!” 这本应该是百官反对的事情,毕竟,沈清毅至今的功绩说起来,只有陈州这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功绩是不小,只是升为尚书省仆射的位置,着实还是差了一些。况且,比他有资历,有背景的人大有人在,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 可是,正是百官反对的时候,梅老颤颤悠悠的走了出来,那时文武百官皆跪于地,高声呼喊“请皇上收回圣命!” 梅老却立在原地,如同往常冒死进言一样,高声呼喊,“皇上,圣明!” 此言一出,满朝文官皆禁声,众位文官相互看了看,除了有几个左仆射的竞争人选还在反对,其余众人都静悄悄的不再说话。 皇帝一看,哈哈一笑,头一次觉得那老头除了整天这个不允,那个不允之外,竟然还有可取之处。 第二日,圣旨下,升沈清毅为尚书省左仆射,从二品! 过了腊月二十三小年,皇宫里面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苏夜和墨色去年还只是宫中宫女,需要做的不过是接受上面赏赐下来的东西而已,今年却需要自己忙活布置过年的事情了。 接灶神,扫尘,接玉帝,准备肉食,洗衣洗澡,一直忙活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墨色和苏夜才稍稍闲暇下来。 下午,闲下来的墨色正带着北柠在张贴年画春联,苏夜穿了一件大裘进屋,她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冒着寒气,头上带着一层晶莹的雪花。 墨色笑着伸手给苏夜打掉身上的雪,帮她解下穿着的大裘,“这大冷天的,你去做什么了?弄了一身雪回来?” 墨梅跟在苏夜后面也进了屋,她一边进屋,一边搓着手,见北柠站在一旁,走到她身边,把手递给她。 北柠就伸出双手来给她搓手。 墨梅笑着看墨色,“姐姐,今天你可要十分感谢咱们贵人了!” 墨色刚刚把苏夜的大裘放下,闻言看着苏夜,“怎么,有什么好事?” 第85章 苏夜没有说话,却看向了门外。 墨梅已经笑呵呵的出了门,过了片刻,墨梅带着两个人进了屋。 挥了挥手,墨梅招呼北柠退了下去,墨色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她只是紧紧盯着进屋的两个人。 前面的男人一身青衣,他的肤色,是天长日久在土地里劳作带来的健康的颜色,他原本身材应该是很壮的,只是也许是最近太过忙碌,所以他此时的身量有些清瘦。 他抬起眼睛看着墨色,眼光温柔的像是夏日里碧波微荡的湖面,进了屋,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很奇怪,明明有些黑,身材也没那么纤细瘦弱,他却带了一丝淡淡的书卷气,整个人儒雅的像是一枚碧玉。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少年,少年一身黑衣,身上除了腰间别了一枚匕首,其他装饰一丝也无。 他身上带了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没有一丝富家公子的浮夸风,举手投足之间,干净利落,毫无余赘。 那少年抬起清亮的眸子,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方的墨色。 眼睛里浮现出激动之色,少年抬脚就要跑过去。可是抬脚的那一霎,他突然想起来,这是景仁宫,烨贵人还在这里。 虽然墨色是烨贵人的贴身宫女,她们平日里联系也都是以烨贵人哥哥的名义。可她,毕竟是宫中宠妃,哪里就是那么好相与的?在她面前,不能太过失态,不然给她姐姐丢了脸,就不好了! 少年收住脚步,忍住心中的激动,双手抱拳,给苏夜行礼,“臣沈清轩参见烨贵人。” 沈清毅也跟着行礼,“臣沈清毅参见烨贵人。” 墨色站在后面,看着已经长成了谦谦君子的少年,心里五味交杂,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豆丁如今真的长大了。 他在她不在的时间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苏夜笑着点点头,“起来吧,你们难得聚一次,不用管我。” 沈清轩这才起身仔细端详他姐姐,她没有瘦,反而比进宫之前丰腴了一些,她的眼睛依旧那么清亮,像是丝毫没有被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所影响。 她肤色比以前要白皙一些,脸上也更加有光泽,眼角的笑容,就算是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觉得幸福。 她身上穿的,是颜色十分鲜亮的大宫女服,耳上的玉坠闪着上好的翡翠光芒,身上没有其他装饰,但是腕上,却带了一只血玉手镯。沈清轩注意到,烨贵人手上,戴的,竟然是和他姐姐同一对的手镯。 果然如同他所得到的消息一样,烨贵人,十分信赖她姐姐,是把她当做心腹看待的。看来,他姐姐在宫里,果然过的很好。 快步走到墨色面前,沈清轩握住墨色的手,两个人都彼此相互打量对方。 墨色抬起手摸了摸沈清轩的头,笑着叹道,“几年不见,你都已经比我高了啊!” 沈清轩像从前那样在墨色的手上蹭了蹭,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盯着墨色,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他说,“姐,我长大了。” 姐,一直以来,都是你保护着我,我每天在后面远远的仰望着你,努力一步一步向前,跟上你的步伐。 姐,那时我就想,我总有一天会跟上你的脚步,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风雨,姐,我会成长成一个男子汉。 姐,你的弟弟,如今长大了! 沈清毅也走过来,“阿越。” 墨色转过头来,仔细的打量沈清毅,良久,她绽出一个笑容来,“大哥,恭喜你!” 沈清毅笑着无奈的摇摇头,“何喜之有。不过是升了官而已。待到何时,这天下之间一片清明,百姓皆能安居乐业,我大周国又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到时,你再来恭喜我,我才能受得这一句恭喜。” 墨色失笑,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当初在家的时候,他就曾说过,若是在家,便也罢了,可若是来了这庙堂之上,男子汉,终究还是应该胸怀天下,以天下为己任,做出一番功绩来,为百姓谋福! 墨色拍了拍沈清毅的肩膀,“好,我知道你的抱负,大哥,加油!” 沈清毅神情里闪过一缕暗淡之色,只是实现这个,又该有多难?当今皇上是这种性子,他也就只能一边做佞臣,一边为百姓谋福。 只是,这样,又怎么长久?便是他不在乎一辈子的佞臣之名,这天下百官不在乎?百姓不在乎? 摇摇头,把这些暂且从脑海中驱除,今日这短暂的相聚时光,他怎么能想这些事情。 沈清毅也手放在墨色肩上,眼里满是宠溺,他伸手比量一下,摇了摇头,“真是女大十八变,我家阿越,如今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墨色失笑,见沈清毅和沈清轩还是十分的拘谨,回头看了一眼苏夜。 苏夜那时也在看墨色,她眼睛向外面瞟了一眼,在询问墨色,她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墨色却摇摇头,她走到苏夜身边,拉起苏夜的手,一步步走向沈清轩沈清毅。 那两人见墨色竟然敢拉着烨贵人的手,俱是一惊。 沈清毅更是十分吃惊,便是贵人再信任阿越,阿越也不应该去牵烨贵人的手啊!毕竟,尊卑有别。 沈清轩却看着手牵着手的两个人若有所思。 他看着烨贵人竟然十分顺从的跟着她姐走到两人的面前,烨贵人脸上没有一丝不耐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她笑的十分平和,甚至,带了几分紧张? 苏夜现在确实有些紧张,墨色领着她去见哥哥,不知为何,苏夜忽然就联想到了新婚之夜之后,丈夫带着新媳妇去给二老敬茶的画面。 苏夜,这是第一次和墨色的家人见面,她很想给墨色的哥哥和弟弟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么想着,苏夜就更紧张了。 墨色几乎在拉上苏夜的手的那一瞬就感觉到了苏夜的僵硬,她一下子就明了苏夜是怎么想的。 心里有一瞬间的雀跃,因为阿夜这样的一个人,本应该是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对任何人都能够从容应对的人。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会因为她,对两个陌生人感到紧张。 墨色不知道心里面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被苏夜填的满满的,很舒服。 拉着苏夜的手,在大哥和弟弟面前站定,“大哥,小弟,这是烨贵人,苏夜。” 沈清毅瞬间就明白了墨色的意思,墨色这样介绍苏夜,就说明,苏夜,是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是一个不需要有什么保留的人。 沈清轩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见了苏夜的紧张,看到了苏夜对墨色的顺从,也看见了,当苏夜看着墨色时,眼睛里,那像是要溢出来的满满的喜欢。 如果他自己身上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他一定也会像大哥一样,只看到信任。可是,和大哥不同的是,他如今也在经历这样的事情。 沈清轩现在只想笑,只想放声大笑,他一直担心他的姐姐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这世界上别的人怎样想,他都不在乎,可是,他的姐姐,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多么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他一直怕她不能接受这种事,所以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们真的是亲姐弟,竟然在这种事情上面都如此一致! 沈清轩现在只想笑! 他仔细的打量苏夜。 苏夜静静的站在墨色身边,她本长得就极美,今日又特意收拾过,比见皇上打扮的还用心。 她站在那里,微微抿着唇,眼眸幽深,像是深邃的夜空。此时她正看着墨色,眼睛里闪过的柔情,就像是夜里闪烁着的无数晨星,那样的美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那样的美,是震撼。 墨色站在她的身边,她长得本来只算清秀,只是站在这样美极了的苏夜身边,却也没有被她比下去。 沈清轩只觉得,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竟然如此和谐,就像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和高悬的圆月,每个人都是一道风景。 这样想着,心里面首先就认下了这位未来的“姐夫”? 待苏夜竟然向两人见礼,而且,是跟着墨色管沈清轩叫做“弟弟”的时候,沈清轩迫不及待的赶紧应了下来。 只不过大哥在这,他到底没敢胡说什么,只是管苏夜一口一个“姐”,叫的十分亲热。 沈清毅频频给他眼神,示意他要有分寸,都被他忽略了过去。 沈清毅向苏夜行礼,“舍弟实在无礼,请娘娘勿要怪罪!” 苏夜听了沈清轩的称呼,高兴还来不及,“哥哥不必客气,我既然叫他弟弟,他称呼我为姐姐,我自不会生气!” 苏夜停了一下,“我和墨色关系十分要好,哥哥和我也不要这样拘谨,您平时怎样唤墨色,我便也跟着她就好。” 第86章 虽然苏夜管沈清毅叫哥哥,也让他叫她妹妹,可是沈清毅还是不肯。 苏夜摇摇头,“哥哥你不要急着拒绝,你可知道,你和弟弟本是外男,而我是后宫妃嫔,皇帝怎么能放心让你来我这后宫里头?” 这?沈清毅倒是还真的不甚明白。 苏夜拉住墨色的手,眉尖微微上挑,“听说,哥哥家里原本是有个女孩的,只是几年前那女孩说要进京,离开了家,从此就开始杳无音信,人迹全无,是吗?” 沈清毅挑起眉头看着苏夜,她说的可不正是墨色?“是,不知娘娘您问这件事,是何意?” 墨色却已经知道苏夜的意思了,她们之前就商量过这样做能不能行的通。虽然风险会有一点大,不过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墨色她们这一支,从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沈清轩沈清毅联系了,而且前朝后宫相互呼应,无论是苏夜还是沈清轩沈清毅在这后宫和朝堂之上的地位,都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巩固,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只是当时觉得这一招走的太险,又没办法和沈清轩他们见面,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在书信里面商量的,所以还未商议出结果,就被搁置了下去。墨色她们本来也是打算在有机会和沈清轩二人见面之前,先敲定这件事情。只是没想到今日苏夜是真的给了墨色一个惊喜,大哥和小弟来的突然,她们也没来得及商量。 不过,既然今日苏夜提出来了,就看看众人的意见也好。 苏夜接着开口,“我呢,在入宫以前,是个孤儿,具体为何是孤儿,我没有记载在册。”苏夜挑起眉头,看着沈清毅,“不过,我刚刚想起来,我小的时候,也是有家人的,只是某一次,我离开了家,就再也找不回去了。” 苏夜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有一些苦恼,“我只记得好像我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我那哥哥,博学多识,自小就立志定要为国家出力。我的那个弟弟啊,足智多谋,从小就能熟练运用各种兵法,他也有志以后在疆场上热血杀敌,报效祖国。” 苏夜直直的盯着沈清毅,“哥哥,你看,你,像不像是我的哥哥,我,又和你那走失的妹妹有几分相似?” 沈清毅一惊,这,可是欺君大罪! 沈清轩却拍手而笑道,“难怪我和姐姐一见如故,原来竟还有这样的关系,那我们可不就是亲姐弟了?” 沈清轩语气里带了一点打趣,他看着苏夜和墨色,转头对苏夜说,“亲姐姐,你可要对我姐好一点!我姐这是把我们都跟你绑在一起了啊,我姐这是,”沈清轩碍于大哥在这里,后面的半句话只是用唇语来说的,没有真正出声,“我姐这是见色忘亲啊!” 墨色心里一紧,这就被他看出来了?只是,好像他接受的,还挺好? 苏夜心里面却受用极了,轻轻搂住墨色的腰,转头看了墨色一眼,眼睛里面满满的喜欢几乎就要溢了出来。 苏夜郑重的点头,“放心。” 沈清毅却还在低头思索这样做的利弊。 过了片刻,沈清毅抬起头来,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在三个人的目光里,露出一个十分儒雅的笑容来。 四人在这景仁宫的正殿里带了好久,直到宫门将禁,沈清毅和沈清轩二人才相继离宫。 年三十那日,吃酒,守岁,不一一赘述。 大年初一这一天,景仁宫起了一个大早。、 苏夜刚吃了早饭,就携了墨色和北柠去了皇上的养心殿。 待苏夜从养心殿出来,已经过了正午。 随着苏夜从养心殿出来,福子公公也带了新的圣旨出来。 “苏氏苏夜,明礼知书,深得朕意,晋为嫔,号烨嫔,居景仁宫,钦此。” 圣旨一出,后宫哗然,怎么苏夜这一夜之间,就升为了嫔了? 这晋升,是不是太过儿戏? 不过,很快,宫中就传来了消息,苏夜,原来竟是沈清毅的妹妹,沈清轩的哥哥! 此流言一出,震惊朝野,之前还有人说,幸亏这沈氏兄弟二人家中没有女子,否了入了宫,还不是要雄霸后宫? 没想到,沈家不仅有女儿,那女儿还早早入了宫,不靠家世地位,只凭借一己之力,就在后宫混得是风生水起。 她本身就已经十分厉害。 如今再加上这兄弟二人,一个在战场上面杀敌有功,一个刚刚平了陈州的冤案,升任尚书省左仆射,朝中二品大员的高位! 若苏夜和这兄弟两人有什么关系,那么,升了嫔位倒是正常的事情。 待到后来皇帝出言证实了这件事情,前朝后宫都安静下来。 前朝上面,沈清毅如日中天,风头正劲,沈清轩虽然如今是个四品,但是武将,平时没有用武之地,可若是真的两国交战,行兵打仗,那战功,积累的就像是骑了汗血宝马一样快,一日千里,都是说少了。 后宫之中,烨贵人更是一枝独秀。原本楚贵人还能和其相争一二,只是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楚贵人去皇上那里的次数明显少了下来,伺候皇上时,竟然偶尔会心不在焉。这后宫中可是从来都不缺少女人,渐渐的,楚贵人也渐渐被皇帝冷落下来。 这前朝后宫相连,大势已成,沈氏兄弟和苏夜,就这么牢牢站稳了脚跟。 烨嫔,是嫔位,已经是这宫里正经的主子了,理应搬至正殿。 大年初六,景仁宫主殿被收拾出来,当日,苏夜便从偏殿搬到了景仁宫正殿。 皇上赐的东西如同流水一样被小太监一样一样的送了过来。 墨色是负责掌管苏夜的小金库的,她让人打开库房,把皇上赏赐的东西一样一样造册登记,分门别类的分好,又亲眼看着人把东西稳妥的受了起来,这才亲自去锁了小金库的门,收好了钥匙。 值得一提的是,皇上还赏赐给苏夜一枚玉佩,是一只凤凰,用檀香木的盒子装着,单独送到了苏夜的屋中。 墨色恭恭敬敬的从福子公公手中收下这单独送过来的玉佩,还给苏夜看了。 福子公公推辞了墨色给的大大的红包,走的时候,特意告诉墨色,皇上赏赐的这枚玉佩,原本是龙凤呈祥的一对,那条龙在皇上那里,这凤就赐给了烨嫔。 皇上,可是连皇后都没给。 墨色连连道谢,受了福子公公的好意,又亲自送了公公出门。 墨色回宫的时候,就见苏夜兴致缺缺的把那檀香木盒往旁边一扔。 墨色失笑,把这盒子单独收了起来。 正月十五刚刚过去,皇后娘娘,又病了。 正月十五那日,皇后娘娘吃酒吃的有点多,她看着外面明亮的月亮,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非要去景仁宫。 连衣服都没有穿,皇后娘娘放下酒杯,直接就一身单衣走到了冷风里。 刚巧前一日下过雪,外面降温。 众人穿的极厚,在这凛冽的风中还禁不住打寒战,更何况连外衣都未穿,只是单衣出来的皇后娘娘。 所以即使宫女们赶紧过去给皇后娘娘披了衣服,被这冷风一激,皇后娘娘还没走到景仁宫,就倒了下去。 杜若赶紧打发了人去请太医。 那小宫女请了太医回来,待太医们进去给皇后看病,她气鼓鼓的走啊杜若面前。 狠狠把大衣一脱,她气的脸都红了,“杜若姑姑,太过分了,那胡太医也太不把咱们娘娘放在心上了!我今日去的时候,想着他医书超群,就他来给咱们娘娘诊病,谁想到他明明没事,就是推脱着不来,连着那个小七他都不让过来!” 那宫女想起胡太医说的话,又委屈,又气愤,眼睛红了一圈,“他还说,他还说,他不医病入膏肓之人,便是身体康健,心病,亦是药石无医!” 那宫女跺跺脚,“姑姑,他欺人太甚!” 杜若听了,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正常,“好了,你下去吧,也许是胡太医有事情呢,他是太医院院判,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那宫女犹自不服,她皱皱眉头,“姑姑!” 杜若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委屈的行了礼,“是,姑姑。” 皇后娘娘病了,后宫的答应常在们需要轮流给皇后娘娘侍疾,苏夜是嫔,侍疾倒是不需要,但是每日的请安却是必须的。 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看见了墨色,只是多看她几眼,然后便挥挥手,让苏夜退下了。 只是,皇后娘娘的病,似乎好的快了一些。 过了正月,皇后娘娘的病,终于大好了。 杜若这才把当初胡太医不肯给皇后娘娘诊病的事情和皇后娘娘说了。 皇后娘娘懒懒的躺在榻上看书,闻言,她放下手中的书,叹了一口气,“原本,是想着留他一命的,没想到,他倒是不识好歹。” 皇后娘娘随手拿起一块糖,剥掉了皮放进口中,淡淡的吩咐,“那就,让他过来一趟吧,也正好可以看看,他对我们,是不是真的,忠心。” “是。” 第87章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小七走到皇后面前,徐徐行礼。 皇后娘娘正在把清晨从梅枝上敲下来又放在冰天雪地里保存的没有一丝融化痕迹的雪一勺一勺舀到壶里,然后把那壶架在烧的火红火红的炭火上面。 把那壶稳稳当当的架在火上,皇后娘娘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挑着眉头,静静的看着小七没有开口。 小七面上带着儒雅而恬淡的微笑,不卑不亢,头微微低下去。皇后不开口,他便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似的站在那里,等待皇后娘娘开口吩咐。 皇后娘娘却只是看着壶中的雪一点点融化,慢慢摊软成微波轻漾的水。那水晶莹剔透,带着一丝清淡幽远的梅香。过了片刻,香味渐渐不可闻,在炭火的熏陶之下,那蕴在水里的空气渐渐无可盾形,在壶底聚成一枚一枚圆滚滚的气泡,不一会的时间,那气泡就接连上涌,连成一片,仿佛从水下绽出花来。 皇后娘娘把壶从火上提起,把水倒进早已经预备好的紫砂壶中。将第一道茶汤倒出重新浇淋紫砂壶,在壶中第二次注水。 皇后娘娘不徐不慢的做好这一切,这才又再次抬头,看向依旧在那里从容而立的小七,“小七,最近,你师父可还好?” 小七顿了一下,唇角的笑意不变,“回娘娘的话,我师父他最近一直在潜心修书,已经有许久没有出门了。不知皇后娘娘您问的是哪一方面。若是身体的话,我师父他倒是还好得很。” 皇后夹起茶杯,用热水过了,放在茶托上,一边徐徐问道,“他在修书?”唇边的笑意里带了几分意味深长,“本宫怎么听说,你师父并非在潜心修书呢?也不知是哪里的流言,本宫听说,你师父最近身体不大好呢。他虽是御医,但是医者难自医,他就算是患病,也是平常事情。所以本宫着实有些好奇,就找你来打听打听这消息是不是准确,” 小七眉头微皱,他师父明明身体康健,怎么会病?不过空穴不来风,是谁传的这样的流言? 小七摇摇头,面上笑容不变,“不知皇后娘娘是从何处听来的流言,这造谣之人却是纯属编造了。”说着小七向地上一跪,“微臣可以作证,微臣的师父身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身体,是真的好得很。” 皇后娘娘轻轻的笑出声来,她抬起头来看着小七,“我的一个故人啊,最是喜欢讲故事。她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本宫觉得着实有趣,今日本宫倒是有兴致的很,突然想讲给你听。” 皇后说完,也不待小七回答,已经径直开始说了起来,“古时候啊,有一赵姓之人威信极盛。一日,那赵姓人亦是兴致突起,便指着一只鹿对众人说道,‘众位看,这是一匹多么好的千里马啊。’众人心中纳闷,这哪里是马,明明是鹿啊。于是有一人笑道,‘哪有带角的马,你认错了,这分明是鹿啊!’那赵姓人摇摇头,吩咐人把那人拖出去斩首。然后他又指着那鹿赞道,‘这的确就是一匹上好的千里马啊!’又一人反驳,‘这是鹿,不是马。’于是那人也被拖出去斩首。赵姓人又一次指着那鹿说道,‘这这明明就是马’再有人反驳,于是再次斩首。如此往复三次,再无人反驳。” 皇后娘娘抬起头来看着小七,“你觉得这故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小七心中一凛,这故事是要告诉他什么?不会是他所想的那样吧?! 皇后娘娘却没等小七回答,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本宫听见的你师父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听起来倒不像是流言,像是真事呢,小七你觉得呢?” 小七心中一寒,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勉强回道,“这,可这确实是流言。” 小七话音落下,屋子里气压骤然下降,仿佛空气都结了冰。 众人只觉一股寒气袭来,身体仿佛都变得僵硬。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顿时,这里变得鸦雀无声,寂静到了极点——皇后娘娘,似乎生气了。 皇后娘娘微微眯起眼睛,端坐在座位上,她仔细的观察着小七,仿佛在探究,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过了片刻,小七身上骤然一轻,皇后娘娘再次开口,“刚刚那个故事你可听明白了?” “微臣……微臣……” “本宫听了这故事,就着实觉得可惜呢,你说那几个被砍头之人死的冤是不冤,这么多人挣扎到了最后,那鹿不还是变成了马。那几个人死了也是白死,还不如最开始就认同那赵姓之人的说法,还能留下一条命。要是如同故事里那般,既没有指正赵姓之人的说法,又白白送了性命,这才是真真可惜啊。” 皇后说完了话,也不看小七。她漫不经心将茶水倒入茶海,右手握住茶海轻轻荡漾,左手捏住眉心揉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小七,这回,这故事你可明白一些了?” 小七跪在地上,默默低下头去,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静默片刻,仿佛认命一般,小七伏下身去磕头,“臣,明白。” 皇后娘娘把茶海里金黄的茶水倒入茶杯中,在手中把玩片刻,“本宫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本宫说你师父病了,那么他,”皇后娘娘加重了语气,把后面的几个字咬的很准,“必然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袖子里的手已经泛起了青白色,小七的手猛地收紧,然后,他狠狠的再次磕头,“臣,明白!” 皇后娘娘似是十分满意小七的反应,她举起茶杯,“这茶,是本宫亲手为你沏的,茶叶是御赐的顶级毛尖,就连本宫自己,也只喝了一次。这水,是今日清晨集的雪水,从寒梅上敲下来的。” 把手中的杯子伸了出去,“小七,来尝尝。” 小七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皇后娘娘身边。 果然是好茶,汤色明亮清晰。离得很远,他就闻到了袅袅的茶香,高雅清新。 接过茶杯的手很稳,掩盖了那双手的主人内心的挣扎与愤恨。 皇后娘娘还在说话,“小七,你看,很简单,不过,是一杯茶的事情罢了。” 是的,不过是一杯茶的事情。 古时赵姓之人能够指鹿为马,生生将那鹿改了物种,那今日皇后娘娘就能够让这流言无中生有,没病的人也可以有病。 怎样才能无中生有?他师父本就十分健康,怎样才能让他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答案,就是这杯茶。 皇后娘娘这是让他亲手毒死他的师父! 好狠的心! 救他于潦倒的恩情,长久以来的师徒情分,日夜相处的温情脉脉。 那一切,都将葬送在一杯茶里! 只要他给他的师父也献上这么一杯茶,只要,在里面稍稍加上那么一点无伤大雅的东西。他就不会被他连累,而她,在太医院这方面,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是,他真的做得到吗。 和那个老头过的年三十,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老人笨拙的和面,做了一辈子御医的人,竟然连和面都不会。手忙脚乱的包好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饺子,老人端着饺子,笑的有些腼腆,有些忐忑,老人说,他无子,也无父母,所以过年从来不吃饺子。可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老人有了他。在老人希冀的目光里,他嘴角含着笑把饺子放在嘴里,有些咸,还没熟。他竖起大拇指,表示好吃,转身,眼睛里,就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老人无子,无父母。他也无子,无父母。这是老人第一滴包饺子,这是他第一次吃别人为他包的饺子。 大年初一他拉了一天的肚子。 可是,那依旧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饺子,没有之一。 那个老人啊! 小七闭上眼睛,唇角笑容微涩。泪水滑落,滴进滚烫的茶水里消失不见。 举起茶杯,小七一饮而尽。 夜,明月高悬。 已是快到宵禁时分,小七才慢慢走回胡府。 各家各院都已门户紧闭,熄灯安寝,胡府的角门却还开着。 夜已深了,小七还未归来,老人还在等。 夜间的风泛起微微的凉意,老人起身取了衣服,忽然想起这样深的夜,小七身上未曾加衣,等他回来时应该冻透了吧。 老人没有惊动下人,自己去取了碳填在炉子里,炉上烧着热汤。 等小七回来用这热汤烫烫脚,定能驱走寒意。这样想着,老人也不觉得独自一人在这夜色里孤单了,他时不时拿着炉钩动动下面的炭火,一边默默的等着小七回来。 第88章 幽幽的烛火在昏黄的室内亮着,有风吹过,那烛火在风中飘摆不定,忽明忽暗。 老人去取了灯罩罩在那烛火上面,窗上的剪影微微有些佝偻。 小七看着老人在窗上佝偻的影子,眼前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老人是御医,最是注重养生,而深夜不眠最是伤身。老人,大概是第一次等人等到了这么晚吧。 而他等的那个人,就在隔他一窗之远的地方,正在处心积虑的想着怎么杀他。 小七憋回泪水,扯出一抹讽刺的笑,胡仁啊胡仁,你做了一辈子御医,医身亦医心,可曾想到,你收的唯一一个关门弟子,才是最需要你医治的病人。 街道上,巡逻兵走过,鸣锣三声,宵禁。 屋中老人一愣,竟已经三更宵禁了吗? 大周京城内三更之后宵禁,此时再在路上行走,是会被当做歹徒抓起来的。 已经这个时候了,小七今夜大概是不回来了吧。 老人叹了一口气,起身披衣去关大门。 刚出门,老人却一愣,小七已经在院子里了,此刻正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 掩饰好脸上的担心和焦急,老人把眼睛一瞪脸一板。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人吹胡子瞪眼睛对着小七大呼小叫。 小七立在朔朔北风之中,静静的看了老人一会。 弯弯的月牙挂在天边,星星从月亮的光芒里挣脱出来,却没能用自己微弱的光芒照亮大地。 四周是一片寂静,这个夜,没有光,只有呼啸的北风。 在这样深沉的夜里,小七就那样静静的站着。 老人眉头一挑,从屋门的台阶上面走下来,摸摸小七的额头,这孩子怎么了,莫不是发烧了,生病了? 略略有些凉意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小七几乎要记不清上一次有人这么关心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是在他脱离乞丐这个群体独自一人走上一条未知道路时,身边乞丐那不赞同的眼光,还是他偷偷从显贵人家的筐里偷偷拿了几个打算用来喂狗的馒头而被打的奄奄一息时,老乞丐的埋怨,或者是他的继母瞒着他父亲把他卖给人牙子时,他弟弟隐在窗子后面向他投来的担心的一瞥? 不,这个老头啊,又怎么能和那些相提并论。 或者,在他尚且不能记得的时光里,他那为他难产而死的母亲曾经在离开这人世前比这更温柔的抚摸过他,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在他的父亲认识他的继母以前也曾经用同样疼惜的目光看过他。 然而,那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都已经消散于时间的风尘中。 他啊,是一个一文不名的乞丐,他现在只有他啊。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生活,根本没有给予他选择的权利。 小七把师父放在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握住,“天凉,进屋去吧。” 拉着师父,小七率先向屋里走去,进门前,突然开口,“今日皇后娘娘赏了我一些御赐的茶叶,师父,我,我拿了一些回来。”停了一下,“您,尝尝吧。” 老人一愣。 茶叶提神,睡前是忌饮的,这是他府里的规矩,小七来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 老人仔细打量小七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既然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我尝尝,也好。” 小七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将今日从皇后娘娘那里拿回来的茶叶放在桌子上,从炉子里勾了炭火出来,开始烧水。 这一壶茶小七烹的十分用心,,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因为认真,所以这茶沏的格外的慢。 只是,再慢,这茶,终于还是好了。 小巧的精致的茶杯里面,是金黄的茶水。 老人默默看着小七做完这一切。 把茶叶高举过头,小七跪在地上,像是当初拜师时那样郑重,“师父,吃茶。” 老人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是到了嘴边,千言万语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把手放在小七的头上,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小七,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小七霍然抬头,老人此时已经将茶放到了唇边,脸上,神情淡然。 死死的咬住唇,小七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人将茶喝下。 老人喝完了茶,把杯子倒放,向小七示意,他已经喝了干静。 起身,小七收拾茶杯,转身的那一刻,小七闭上了眼睛,而那一刻老人的神情,却永远印在了小七的心里。 那个老人,他什么都知道! 还未出门,身后已经响起了“砰!”的一声。 不用回头,小七也知道是什么倒下了。 再次闭上眼睛,然后,小七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幽暗的烛火还在风中摇曳。 第二日,太医院胡太医因急病突然故去,太医院唏嘘之声一片。 皇后宫中,红梅如血,开的正艳。 皇后娘娘逗弄着丫头,漫不经心的听着杜若回禀这件事。 听完了,她依旧漫不经心的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然后,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接着逗弄起丫头来。 消息传到墨色耳中时,她正在和苏夜下棋。 听了这消息,墨色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手中的棋子被她在手中握了许久。 终于,墨色还是把棋子往棋盒里面一扔,“不下了,没心情。” 苏夜起身,挽起墨色的手,“走吧,我们去踏雪吧,你也散散心?” 几个人穿上厚厚的衣服出了门。 大地上一丝脚印也无,只有风轻轻卷起白雪。 “阿夜,这里真安静,真美。” 苏夜点头,“是呢,处理了想处理的人,这后宫,大概,是真的要安静下来了。大概,能就这样安安静静好一阵呢。” “是啊,也该安静下来了。”墨色喃喃。 风拂过,卷起皑皑白雪。 偌大的后宫,静谧一片。 第89章 顺昌五年的春天过的极其平静,前朝后宫都是一片祥和。 自从苏夜和沈清毅兄弟相认之后,皇帝抵不住苏夜的请求,大开恩典,允许沈氏兄弟每月进宫探视。 玉嫔蒋若兰也是嫔,她的父兄也在京中为官,况且蒋若芳也算是朝中武将中皇上身边的得意红人,她也随着苏夜一并请求每月探视的恩典。 皇帝想了想,也允了。 这开了先河,宫中众人便也有人去求恩典。皇帝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不顾朝中几位大臣和后宫宗族嬷嬷们的反对,直接下旨允了宫妃家属每月一次的内视。 这下可喜了宫中众人,原本就安静的后宫更加平静下来,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也都盼着每月和家人见面,消了争斗的心,后宫之中当真是一片其乐融融之景。 时间就在这样平静祥和的日子里过去,转眼之间,又是一年秋收时节。 大概是去年的雪下的极好,又或者贵如油的春街小雨今年下的多了,大周今年收成一片大好,金黄金黄的稻子铺满了田野,农人一车一车将粮食拉回家中,赋了税家里还堆得满满的,家家户户皆欢天喜地的叩谢老天爷。 八月十六,圆月一轮高高的挂在天空。 京城的夜,向来寂静一片,宵禁以后,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队队巡逻的兵甲侍卫无精打采的走过。 打更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安静的小巷里慢悠悠的走过去。 打更人走过后不久,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巷突然掠过一道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十分矫捷,几个跳跃纵横间,已经从那个安静的小巷蹿了出去,很快便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京中达官显贵多如牦牛,仅仅四品的蒋府便只能安安静静的卧在一个稍有偏僻的小巷子里。 蒋府侧面,一道身影突然从一座矮墙翻过来,然后十分轻巧的落地。 那身影轻车熟路的摸进了一间屋子,进了屋子,他把脸上蒙着的黑巾一摘,少年俊俏的脸庞就露了出来,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屋中探索,看见床上空无一人,露出微微失望的神情来。 刚想退出房间,身后却传来了动静,少年一回头,就看见那人站在门口,清冷的月色投进来,银光镀在他的身上,让那人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朦胧,仿佛是在梦境里一般。 少年脸微微一红,好在屋中无灯,他略略有些不自在,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蒋若芳看见站在他后屋的少年微微一愣,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蒋若芳转身关上房门,也未开灯,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沈清轩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对蒋若芳的冷淡有些微微着脑,只是此时大事要紧,“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是我的眼线今天刚刚传过来的,我先和你说说,你也好做个准备。” 蒋若芳点点头,心头略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他亲自冒险过来传递消息。 “今年大周收成极好,正是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时候。所以现在林将军正筹划着要上奏起兵蒙国,一雪前耻。” 蒋若芳瞪大眼睛,“怎么,这是要打仗了?” 沈清轩点点头,“正是。上次败给蒙国之后,皇上颜面扫地,他虽未曾责怪林将军,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这次林将军抓住这次机会,上奏为圣上雪耻,圣上必定能够同意。” 这次形式这么好,又是奇兵,只要不出现大的失误,对上蒙国基本上就是稳胜,因为这次出军基本上就是去捞军功的。 这样好的事情,林将军必定想把这次出征人选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如此他的嫡系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这样想来,可想而知这个消息有多么机密。而这样机密的事情,沈清轩也能探听得到,可想而知,这两年,他们在京中发展出的势力当真不小! 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这兄妹三人的野心……蒋若芳只觉得心中一颤,却不敢再想下去。 沈清轩连这样机密的事情都没有一丝隐瞒的告知于他,这样的情意,这样的信任,让蒋若芳觉得有任何一丝丝的怀疑,都是十恶不赦之事,况且,他对于忠君实在没有什么觉悟。 君是君,国是国,他爱国,却不那么忠君。 想通这一节,蒋若芳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有所准备的。一军只有林将军一个主帅,可副将的职位,我们怎么也能占上一个。” 沈清轩却摇摇头,“你只记得,要请缨出征就是了。” 蒋若芳眉头一挑,怎么,他们有什么动作不成? 沈清轩却不再说话,把面巾一蒙,只剩下一双漂亮的眼镜炯炯有神的看着蒋若芳,“战场见。” 说罢,他打开房门,矫捷的身影一跃而出,眨眼间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蒋若芳眉头又是一挑,今日他怎么走的这么急? 平时过来沈清轩总是要执着的在这待到五更天宵禁解禁才走,今日走的这么匆忙,他竟有些不习惯。 蒋若芳失笑的摇摇头,和那小子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也受了这么大的影响。 沈清轩急匆匆的回了沈府,就窜进他大哥沈清毅的房间里。 夜,渐渐静寂下来,鸡鸣狗吠之声也渐不可闻。 已是深夜,万物沉睡,沈府的烛火,却还在秋风里轻轻摇曳,一亮,便是一夜。 五更刚过,倒夜香的车夫便推着大桶进了宫门,与他一起进宫的,还有一张纸条。 北柠轻轻推开主殿的门。 过了八月十五,天气渐凉,墨色又搬进了主殿之内,于是这伺候娘娘梳洗之事,又成为了她每日要做的第一件事。 一步步向内室走去,一股暖香扑面而来。鎏金的美人掌灯香炉里有轻烟袅袅升起,轻烟缭绕,轻纱满陇。 北柠走到床前,隔着朦胧的帘子,见床上的两人睡得正香。 “娘娘,墨色姐姐,起了。” 苏夜答应一声,“恩,下去吧。” 北柠点点头,又轻轻的加了一句,“沈大人从宫外传了条子过来。” 然后她缓步退出,这才让宫女们准备梳洗的东西。 墨色睁开眼睛,见苏夜像一只小猫似的窝在自己怀里,一只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就知道,她早已经醒了。 拍拍苏夜的肩,“阿夜,该起床了。” 苏夜抱着墨色又紧了一些,眼睛也不睁开,在墨色身上蹭啊蹭,撒娇似的嘟囔着,“再躺一会嘛,起床也没什么事情。而且,”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幽怨,“我都大半年都没抱着你睡觉了。” 墨色失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轻轻的道,“乖,今天有正事呢,我去看看哥哥传来了什么话,以后半年我都赖在你床上不走了。” 苏夜摇摇头,另外一只手也环上了墨色的腰,任性的像个小孩子,“我不。” 墨色无语,苏夜有起床气她是知道的,只是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苏夜睁开眼睛,微微嘟起嘴巴,带着一点点撒娇的语气,“墨色,我们再躺一会吧?” 苏夜的笑容带着微微的讨好,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墨色,像是一只正在晃着尾巴讨食的小狗,语气里还带着微微的请求。 墨色心一软,这样的苏夜,她怎么能拒绝。 带着一点无奈,墨色唤候在屋外的北柠,“北柠,你进来。” 北柠答应一声,走进内室关上房门,有些疑惑的出声,“墨色姐姐?” “你把沈大人的纸条给我看看。” 北柠把手中的纸条递了上去,十分自觉的退了出去。 墨色接过纸条,“我去拿书,你在床上等着,咱俩在床上这么歪一会,说话话再起来?” 第90章 苏夜点点头,十分乖巧的放开手。乐—文 墨色取了书又上了床,苏夜就倚在在墨色身上看她对密码。 纸条上是一串英文字母,墨色把英文字母翻译成对应的数字,又翻开书根据数字来找字。 过了片刻,那一连串的字母就变成了一句话:出征之事,今早上奏。 墨色和苏夜对视一眼,然后墨色下床把书放回原处,又把纸条放进香炉里烧了个干净。 两人唤了北柠过来梳妆打扮之后,便向皇后宫中出发,是时候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开了门,各部官员也已经等候在太和殿之外。 司礼太监静鞭三下之后,众人皆肃目而立,朝中一品大员早已排好次序依次进殿,沈清毅等二品则立于殿门之外,其余众人皆在殿外台阶之下等候。 此时已值八月,天气渐寒,殿外等候的众官员们却皆肃目敛声,恭敬而立。 楚皇却歪歪扭扭的歪在龙椅之上,他手中把玩着一串精致的佛珠,这是王贵妃给他的,说是已经为他祈过福,有消灾避痛之用。 楚皇一边数着佛珠下挂着的大黄色流云流苏的穗子,一边一脸不耐的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事情?” 能够进得殿上的众位一品大臣们陆陆续续站出来恭敬发言,对于皇上的态度,他们早都已经习以为常。 啰啰嗦嗦一堆日常事务,在楚皇忍不住第五次打哈欠之后,终于不再有人站出来。 “众位爱卿今日还有事情要奏吗?” 大殿里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楚皇又打了一个哈欠,“若是无事的话,今日......” 楚皇话音未落,清晰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臣有事启奏。” 通常来说,皇帝上朝时间贵比金玉,能够上达天听之事都是极为重要之事。这种事情通常都是经过层层筛选之后,才会呈到圣上面前到,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能够入得殿中的诸位大人们呈给皇上。 其余众人都是在诸位大人们提出问题之后,才会献上自己的建议等,很少会有殿外等人直接上奏回话。 这虽然不是明文规定,却已经成为了不成文的规矩,除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之外,很少会有人坏了这个规定。 所以此时听见如此清朗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愣。 楚皇却皱起了眉头,已经要退朝了,外殿何人如此不知进退? 如此想着,楚皇的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耐,“何人何事?殿中回话。” 沈清毅手持笏板,从殿外一步一步缓缓而入,然后,他慢慢跪下,并不抬头,只是十分恭敬的回道,“臣,有事要奏。” 楚皇见是沈清毅,皱起的眉头略略放开,又见沈清毅一表人材,不卑不亢,却又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眉头就又更松了一些,这个人他很喜欢,上次陈州的事情他处理的十分漂亮。 那份万民颂德书至今为止还挂在他书房的墙上。那是百姓对他的爱戴。 他的兄长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万民颂德书可不就是民心?! 终究,这民心是他的,这天下,也是他的。 他终究,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人,是这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人。他的命运,永远不会被人主宰!楚皇点点头,“沈卿有何事要奏?” 沈清毅站起身来,“皇上,今年我大周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我各家各户皆储粮充足,我国库银粮之丰更是远超以往,这皆是因为圣上您皇恩浩荡,感动天地!” “臣今日有一百姓间竞相传唱之歌谣献于圣上,望圣上恩准。” 楚皇精神一震,坐直了身体,脸上的不耐早已经一扫而空,“沈卿快唱。” “大楚皇,美名扬,清正廉明四海唱。 感动天,撼动地,子孙万代世世昌!” 这并非什么极美极有韵的绝世好句,这只是连孩童都可以编出来的普通歌谣,却比任何一个文人墨客的歌功颂德之句都更加动听。 因为这是百姓的心声。 虽然他讨厌他的母亲,讨厌他的兄长,可是他兄长跟他说过的每一句有关于江山社稷的话,他都会牢牢记在心中。 他兄长说过,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若想我大周江山永固,必要亲民爱民。这句话,他可是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中。 如今听见百姓传唱这样的歌谣,楚皇心中自是大悦。 他抚掌而笑,“沈卿今日必定不会只是为朕来传唱歌谣的吧?!说吧,你想求什么?” 沈清毅摇头笑道,“圣上英明,臣真是无论做什么都逃脱不了圣上的眼睛!” 说着,他声音一肃,“但今日并非臣个人有所求,而是臣替我大周之国威有所求。” “哦?”楚皇来了兴趣,“怎么?” “皇上,您可还记得去年蒙国趁我大周正是天寒地冻一片荒芜之时偷袭我们之事?” 楚皇笑容一顿,唇角带了微微的不自在,那件事他怎么可能忘记?就因为那场战争失利,导致周边几个几乎是年年朝贡的番邦小国今年竟然胆敢忽视他大周,这事他可是一直记在心中。 沈清毅低头,声音传来,铿锵有力,“臣以为,如今我大周粮草兵马皆足,此时,正是扬我大周国威的好时机!臣提议,此刻应出兵北上,讨伐蒙国,一雪前耻!” 哗! 殿中几乎炸开了锅,就连几位朝中元老此刻也都不顾君臣礼仪,纷纷议论起来——战事一起,就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场战争,成就了当今圣上的威名,成就了朝中寥寥数人,可牺牲的,却是大周千千万万的子民啊! 那是一个个原本团圆幸福的家庭! 战事一过,又将有多少个家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翘首以盼的妻子将再也见不到她的丈夫,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这充满险恶的人间,面对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和毫不掩饰的垂涎目光。 等待父亲归来的孩子也许永远都等不到他所等待的那个人,也许只有在梦中,那双温暖的大手才会再次抚上他的额头,他才能够被那温暖踏实的眼神笼罩。而父亲这个辞藻,将会永远成为他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孤苦伶仃的老两口会日复一日站在村口的枯树下,等待一个,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归来的人,直到生命的尽头,老人才会缓缓闭上那双浑浊的双眼,带着满腔的遗憾与含恨离开人世。 战事起,人间多少恨! 作孽!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梅老。 梅老手执笏板,向前一步,他年龄虽高,声音却十分洪亮,“臣,反对!” 随着梅老站了出来,他身后的文臣也站出来一片,皆手持笏板,高声喊道,“臣反对!” 文臣们大部分反对,武将们却都面面相觑,反应不一。 战争,带来的,是死亡,可是,也不仅仅是死亡! 战争,会为一些人带来荣耀,凭借功勋,光宗耀祖。战争,会带来名利富贵,若是能在这场战争中赢得一场两场胜利,那升官发财,实为易事。 也许会流血,也许有牺牲,那又如何。荣耀和财富,足以让这些武将们做出抉择。 即使不是林将军派系的武将们,都不会反对,更何况是那些原本就和林将军一起策划的那些武将。 虽然心中也在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林将军改变计划。提出来的时间不对,提出来的人也不对,这几个武将心中自然是存有疑惑的。 只是这几个武将本也并非工于心计之人,他们都是在战场上跟着林将军凭借军功升上来的粗人,哪里能想到那些阴谋诡计之事? 根本就没有想到其中那些弯弯绕绕,自然这几个武将更不可能反对战争之事。 于是这战争之事提出来的虽然有些突兀,有些荒谬,朝堂之上,武将们竟然一面倒的赞同沈清毅的提议。 唯有林将军,站在大殿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掩住他铁青的脸色。 是谁,胆敢泄露他的计划!此时他杀了那人的心都有!不,杀了还不解他的心头之恨,若是让他找到那人是谁,他必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想他为了此时,苦心经营了多久! 从知道今年的收成那日开始,他就和他的谋士分析此次战争成功的可能性。 确定战争胜利的把握在八成以上,他开始找人在民间挑动民心。 愚昧的百姓虽然愚蠢,可是大概打仗打怕了,他整整花费了半月之久,白银万两,才挑动那些愚蠢的百姓开始期待战争。 然后他让自己的心腹小心翼翼联络那些文人武将们,多次试探之下,才确定最终人选。 与此同时,皇后使人在皇帝身边进言,使皇帝自己起了打仗的心思。 如此多方协作,他再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提出出征之事。 只是没想到,在他马上就要提出这件事情之前,竟让别人捷足先登! 他努力浇水,施肥,耐心的等待果实成熟。 而今,果实马上就要成熟了,他却亲眼看着别人摘走了属于他的成果,还在他的面前吃的津津有味。 可恨!可恨! 林将军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直顶的他眼前发黑。 勉强抑制心中怒气,他上前一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