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学园的叛教者》 序章 八年前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ハク岱 校对:ハク岱 堇色的折光一直静静地闪耀在逢沢拓真鲜明的记忆中。 华贵浅紫色所包裹的书身,衬以金色的刺绣。 点缀出的书名是从未见过的异国文字。 以及,此时正怜爱地轻抚着书的少女。 「这是“睿颖之籍”哦」 她以莫名雀跃的口吻如此宣称——一切就此拉开最初的序幕。 地点位于日本的某个秘境。 悠然的添水净声从庭院的一角回荡开来,四围万籁俱寂,逢沢家的宅邸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其中一座传有神灵加护的深山中。(注:添水即日本庭院中常见的利用流水使竹筒两侧上下摆动发出声响的器具) 仿佛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意建造在庭院角落的书库中,拓真正与少女对峙着。 木制格子窗缝中漏入夕阳的余辉映出了少女的身形。 并非是常人能拥有的亮丽紫堇色长发与艳于血色的真红之瞳透出神秘的光泽。 这名让人不经意间联想到爱好恶作剧小孩的、小恶魔般的少女此刻正带着似是天真无邪的浅笑。 少女甘甜的气息排开了书库中无数典籍的古香,直冲入鼻腔,不断刺激着拓真的神经。 「睿颖,是指?」 「那个啊。就是一大堆难题的集合体吧~大概?」 「这算什么嘛」 看着用双手比划大圈拼命展现「一大堆」概念的少女,拓真不禁对这样滑稽的场景笑出了声。 「啊!别笑啊!真是过分诶!」 「因为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嘛」 「“不明白”……吗?我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无法知晓”而感到不甘过吗?」 对好像看穿自己一般的质问,似乎能略微感到心跳的搏动。 拓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逢沢家并非是什么普通的家族——这是年仅七岁拓真也能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本来总是和蔼可亲的家人们,有时会突然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开始他们所谓的“大人专属集会”。在亲戚和在附近神社工作的人基本到齐后,他们就会把拓真从主房中赶出去直到集会结束。 因为你还是孩子。不知道也没关系。每当听到类似这样的托辞,拓真都会介怀着被故意蒙在鼓里的焦躁感,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 今天,拓真第一次踏足了被父亲严令多次不准进入的书库,正是之前所积累的反抗心在作祟。 「你是说不甘……吗。大家都知道,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感觉,确实很不爽啊」 「不错吧?」 忽然,少女仿佛是看准了什么似的。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了腿,“铛铛——”仿佛伴随着这样的效果音一般将那册淡紫色的书拿到胸前显摆起来。 「这里拥有这世界的一切哦。利用它,你就可以知晓所有的一切」 「等等!」 「真是的,怎么了?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呢」 少女不满地鼓起脸颊,似乎对拓真打断她的讲话不太高兴。 但是即使明白会惹对方生气,拓真还是没能忍住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这样的疑问——少女,眼前应是初次见面的少女,却露出了与她稚嫩的脸庞不符的妖艳笑容。 「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难不成是小偷,还是——」 「把手臂伸过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真心如此的话,就伸出来」 轻松把拓真的疑问尽数无视的少女,继续自顾自地下达命令。虽然因为对方态度的突然强硬而有些慌了手脚,但迫于少女话语的压力,拓真还是只能放弃反驳,伸出了手臂。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仿佛像是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到空中向拓真靠近,然后将嘴唇轻柔地贴到了拓真裸露的手臂上,像亲吻一般顺势移动。 拓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啊……啊……」 结果没忍住发出了这样意义不明的呻吟。 一股灼灼发散的热量也随之袭来,夹杂着某种正体不明的东西一同,开始不断在拓真体内四散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拓真理解了。 未知的感触。被授予了「什么」。 自己接受了某种不得了的东西。 终于,漫长的吻结束了。少女抬起了头,与刚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她正以一副终于完成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释然地盯着拓真。 「这样一来,一切的智慧就为你所有了」 「你……你在说什么?」 拓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立刻惊恐地叫出了声。 像是魔术纹路一般的黑色纹样已经把拓真的双臂几乎完全覆盖,这些和少女紫堇色的长发色调一致的纹样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是神秘的、却又唤起人不安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现在你的手臂中寄宿着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的近接贤者的力量。不过,嘛~要说唯一不妙的地方,就是稍微有点类似副作用的诅咒也被包含其中了」 「这…!」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会让你变得无论什么都想“知道”而已。重要的事物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会被“分解”成碎片,一点不剩地为你所“知晓”——这就是,赋予你的诅咒」 「等等!会有这种诅咒的事我可完全不知道啊!」 拓真大吼着紧紧抓住了少女的肩,少女却丝毫不露难色,怜爱般地将手指贴到唇间,像是装傻似地歪起了脑袋。 「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嘛」 「这样…这样也太狡猾了吧!」 「没错。这就是狡猾哦。因为,本应如此不是吗?」 少女一边窃笑着—— 「狡猾又奸诈的,满嘴谎言的,恶魔本就是这样啊」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形开始急速地模糊。 刹时间狂风大作,吹散了无数典册,于漫天飞舞。 拓真被突如其来的风势压倒,摔倒在了地上。 从头顶传来的少女的轻笑在不断回荡。 「你的未来将会存在两个命运的分歧点。一个是一年后。你将会遭遇令你苦痛万分的变故——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故作玄虚的说法。银铃轻响般乍现的笑声混杂其中。 「想解开诅咒的话,就来寻求我,然后试着抓住我吧?最后一定可以——」 狂风停息之时,少女的气息也一并消失了。 声音中断了。 本应该四处散落的书页也安然无恙,只是那本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书却不复存在。 拓真就这么在完全静默的书库中一个人茫然地站着。 这就是,拓真八年前的遭遇。 同时也是拓真还未能理解少女所言之时——。 第一章 邪教的圣女 对逢沢拓真来说,三月的教室就好像是异界一般。 一直到迎来毕业典礼的今天为止,拓真连一所高中也没有报考。 本来就不擅长数学、英语这类的一般学科,再加上自己私下认为这些东西对自己的将来而言并无必要,所以也完全没有干劲去付出努力学习它们。 在拓真看来,所谓努力,就是只为必要的事、只在必要之时,做必要的行动而已。做不必要的努力只是在空耗精神罢了。而且自己本也没有什么闲工夫去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人生有限,而自己应尽力之事早已决定好了。 手持毕业证,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与朋友们相互惜别的同班同学们正在一刻不落地尽情挥洒着青春——对于这样的他们,拓真只能用某种难以言表的冷淡眼神远远地眺望,然后伺机离席退出这样的氛围。 这简直和迄今为止日常放学后中规中矩的行动并无二致。 并没有人把拓真当成是不会读空气、死板的家伙而加以嘲笑,亦或是迁怒。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没有人会留意平时就一直压低姿态、过着朴实无华学生生活的“某位”同学而已。 「啊!拓真君!」 不过在拓真即将走出教室时却有人叫住了他。 一回头发现那是一名只依稀记得长相的男性同学正在朝他挥手。虽然名字是记不得了,但是在拓真的印象中他是那种无论和谁都能谈得来的人。 「已经要走了吗?这之后班上的同学还有个庆祝会……」 「抱歉。我现在有些事情。」 「这样吗……有些遗憾啊。」 面对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同学,拓真略微感到丝丝寒意而皱了皱眉头。 并不是因为觉得这是虚伪的场面话,而恰恰是因为这的确是他真实心情的表露才这样。 拓真无法理解因为无法和没什么交集的同学一起聚会而真心感到遗憾的心情。 不仅如此,拓真从过去对他就抱有一股接近厌恶一般的感觉。只是,为何会怀有这样的感觉的原因,拓真自身也说不太清楚。 「那就这样。我就先走了」 「啊……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的东西。刚刚落在桌子上的」 说着他把一本书抵到了拓真胸膛上。让人略感粗糙的封面上,印着「the bible」的书名。 这是世界范围内影响最大宗教——白十字教教典的精简版圣书。它被作为毕业纪念品之一赠送给了每个毕业生。 对此,拓真只能一脸苦涩地把它拿到手中。 「这里应该只是所普通的学校啊」 「正因为如此才可以这样做,不是吗?如果是过去的话姑且不论,但现在大多数对宗教虔诚的学生信者都归属到了教团直接管辖下的学校中去了。所以就算分发这种书也不太会刺激到其他宗教信者从而引发麻烦吧」 一边竖起食指,一边有模有样地进行讲解的男同学,突然又像是祈祷似的双手合十朝着天花板仰拜起来。 「但是啊,我最近也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了。毕竟他们是从恶魔手中保护我们的圣职者协会的大人物啊,我们也应该对此怀有感谢的心意才行」 「……他们才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大人物呢」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先走了」 无视愣住的同班同学,拓真挥了挥手径直走出了教室。 随后在某段走廊下,顺手把所谓的圣书扔到了标有「可燃垃圾」文字的垃圾箱中。 此时的拓真总算对在男学生身上感到的厌恶感有了些许头绪。 「爱人如爱己,所为皆为人」——这是圣书中有名的一节箴言。他就好像是在践行这种博爱主义一般的态度,让拓真联想到了某些狂热的宗教信者。 逢沢拓真厌恶着宗教、圣职者这方面的事物。 穿梭于肆意沉浸在别离与毕业的悲喜交集中而骚动不已的学生之间,拓真不断加快脚步离开了走廊,头也不回地向着不会再次进入的校门走去。 可是却在将要到达校门的附近突然停住,皱起眉头。 因为一名女性正依靠在校门的门柱上站着。 火焰般的红发披于肩头,身着与她苗条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肥大袈裟,正中的脖颈上悬带着紫色的大颗念珠——完全是与周围光景格格不入的打扮。 不仅如此,她傲人的胸部与足以俯视周围的身高以及高耸的鼻梁都表明了她并非是日本人。 可以称得上是相当轻佻的姿态。 虽说现在是全球化的时代,但无论怎么说,在日本的偏远乡下突然现身的外国人一般来说也会十分显眼才是。如果这还是个大美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往来的学生中却没有一个人注视着她。甚至从她跟前走过的学生也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去的意思,就好像完全无法认知到她的存在一样。 「哈喽—!恭喜毕业,拓真君」 红发女注意到拓真后,马上毫无戒备地笑着向他打起招呼。 「你来这做什么?娑维德丽」 拓真不太高兴地问道。 红发女名为b.l.娑维德丽。(注:b.l为邦德拉 拉哈玛的缩写) 邦德拉是出身地,而拉哈玛是她父亲的姓。这是典型的印度所使用的人名构成。 「真不领情啊。明明我是看某人中学毕业,才特地来为这只将要飞往广大世界的雏鸟献上祝福的呢。这也算是我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爱情的表达了呢」 说罢,娑维德丽转身靠向拓真,小声地朝拓真发起了牢骚。对此略感不适的拓真立马嫌麻烦似地撇开了她。 「快住手」 「哎呀~真是无情的家伙。如果你想的话,我倒也可以在另外的某些方面给你好好毕业一次哦?」 「这种问题发言,不是圣职者应该有的吧?」 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拓真老早之前就已经结识了娑维德丽,但说实话拓真到现在还是没办法适应和她交谈。原因之一自然是她奔放过头的性格让人头疼,但也并不只是因为这样。 娑维德丽是莲教徒。 莲教是从印度传入中国、日本等一系列亚洲国家的世界三大宗教之一,也是旨在宣扬佛道、助人超脱的宗教。(注:莲教,即佛教) 「虽然我不讨厌你,但也绝对不喜欢你。如果你只是来挑逗我的话,就不奉陪了」 拓真冷冷地甩下这句话便从她身旁走过,不再搭理她。 「哎呀哎呀。真是个绝情的男人啊」 娑维德丽像是服输般叹了口气,随后立刻追了上去。然后,如同喝醉酒的醉汉一般,从背后把一只手臂搭到拓真的肩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口气低声问道。 「拓真君呀,你好像还没决定去哪里上学来着是吧」 「并不是没决定。只是没有这个心思罢了」 「这不一样的嘛~而且这是废柴才会找的借口哦?」 「我有自己的目的和要做的事」 「就算在“这边”的世界,也是讲究“证明”的。没有证明的话,和一般世间所说的“无职人员”是一样的哦?」 「世俗的眼光怎么样都无所谓。你要想继续说教的话,请容我拒绝」 「说教?怎么会呢。硬要说的话,只是作为你的损友想把你拉进坑而已啦」 说罢她把另一只手臂也搭到了拓真的肩膀上,逐渐用双手绕住拓真的脖颈,完全从后方抱住了他。然后,悉悉索索地从袈裟的长袖中抖出了 某个东西。 外观上看只是一枚轻薄的纸张。 上面写着——驱魔学园入学申请书。 随后,娑维德丽用低到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说道。 「这就是“这边”世界的招待信,我想让你成为圣职者协会公认的驱魔师」 神、佛、精灵与恶魔之类的过去被认为是超自然的迷信产物,在约半个世纪之前被正式公认实际存在。 并且,这些存在在被公开承认之前,就已经和部分人类有密切的联系——这就是所属各宗教教团的圣职者才知道的,世界里侧的真实。 它们的化身被称为灵体。人类可以通过自身蕴藏的魔力干涉在异空间的“它们”,与之产生联系,由此在现世将其以灵体的形式召唤。它们或为兽形,或成人形——以千变万化的姿态现身于世。 在和人类社会的融合中,它们有的被作为教团的信仰对象崇拜,有的则成为圣职者的从属战斗……——无论如何,它们的的确确是正在影响着人类社会的发展。 一般来说,灵体的本性极为顺从。它们会对他们认可并与其签订契约的主人十分忠诚,为主人竭尽全力。但它们并无人类所谓的善与恶的区别。为此,对于驱使灵体的人,常要求他们拥有高度克己的道德心。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这里存在着一种完全无法驯服的灵体。 那是一种被称为“恶魔”的存在。 恶魔与一般灵体不同,它们在给予契约者权能的同时,会索取一定的代价。并且,恶魔一旦产生某种明确的目的意识,就会不择手段地去完成目的。 故此,和恶魔的契约在某种意义上就像是设下了杀伤性武器的启动装置。一旦启动,无论本人意愿如何都无法阻止,只能放任其达成目的为止或是通过其他外力去强制将其消灭。 所以所有宗教的教祖都严禁己教成员与恶魔的接触。 在以前,所有神佛精灵或是恶魔的存在全都被官方隐蔽,每当发生难以将事实强压下去的事件时,都会在事发周边由专业人员不断地游说洗脑,让人们坚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不合常理的东西都只是幻想而已。 他们认为不能把可能导致世界不稳、甚至毁灭的可能性散播出去,才煞费苦心地做足这么多准备工作。 但是,这终究无法阻止得知这股力量后被欲望支配的人的出现——与恶魔缔结下契约的人永远无法根绝,最终灵体的存在还是为世人所知了。 于是,顺应时代的变化,人们开始诉求某种能够抑制并讨伐恶魔契约者力量的诞生。 驱魔师——一种能使役神佛精灵歼灭恶魔的专门职业就此产生。 「——所以说嘛,你应该懂的才对。要取得驱魔师的国家资格证明,就要入学驱魔学园进行学习喽。喂喂!你有在听吗?真是的」 在回程的巴士上,娑维德丽一个劲地凑在拓真身上说个不停。 因为是乡下,所以也几乎没有客人乘坐这辆市营的巴士。但是即使如此,拓真还是觉得这种好像是恋人一般亲密的表现实在有失体统。 「我在听。所以别贴这么近了」 开始出汗的拓真嫌弃地推开了娑维德丽,心情也随着柑橘味的香水味与不便明说的某两个庞然大物的远去而冷静下来。 对拓真这种反应感到有趣似地,娑维德丽漏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来你还没萎啊?这样的话姐姐我也就安心了」 「我说啊,你也算是个信徒的话,就对自己的言行更谨慎一点啊」 「你刚才说的话才有点下流的感觉哦?」(注:日语的谐音梗,日语谨慎的发音可谐音成某些生殖器的发音) 「你满嘴这种无聊的下流捏他就不会害羞吗」 「啊、哈、哈~嘛、没问题的,因为不会被发现的啦」 「不,再怎么说你这种行为都……」 拓真刚说到一半,就发现了异样。车上无论是在读书的高中生还是在玩手机的青年都一副对此视而不见的样子,就连因无事可做而感到无聊的妇女也只是一脸无趣地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因为我用结界削弱了存在感」 「结界?……啊啊,还真是」 拓真眯起眼睛观察了一阵娑维德丽的全身后,就立刻理解了情况。她带在脖子上的念珠散发出的暗淡的光芒,像薄膜一样覆盖着全身。这是一种只要不特意去留意,就无法认知施术者的魔术。 「专长结界和咒术的宗教……不愧是莲教徒」 「虽然这是为了偷窥某个我挺在意的小姑娘的日常生活才习得的技能呢」 「原来只是个白痴跟踪狂吗」 「最近大家似乎都对那种有喜欢的女孩子就穷追不舍的男性敬而远之的样子呢。我倒是觉得那种热情到走错一步就会被逮捕的追求方式也不错就是了」 娑维德丽突然一本正经地如此念叨起偏离话题的东西。虽然平时总是在大大咧咧地开玩笑,但对于一些无所谓的琐事反而会认真考虑——她就是个这么奇怪的家伙。 外表虽然是不愧于二十四岁成熟女性的美人,性格上却只是个幼稚的小孩。 巴士驶过大道岔入稍窄的狭道,朝着山上进发。晌午稍过,阳光的照耀尽显道边草木的青葱繁茂,不时吹起的微风也领起枝叶舞蹈。节令正是桃花初绽之时,再为这山间绿道增添上一抹桃红。 三月十九日。 拓真想起了今天的日期,感到有些疑惑。 「现在才提交申请,能赶得上入学测试吗」 算起来,现在普通高中的入学测试已经截止报名了。虽然有些高中因为第二志愿的报名审核问题会推迟测试时间,但是无论怎么说申请都应该更早地提交才行。 「安啦安啦~这边的报名截止时间是这月底呢。考试的话是四月一号」 「入学典礼呢?」 「大概和普通高中差不多吧」(注:日本入学典礼差不多在四月上旬) 「那还真是仓促啊」 「因为驱魔学园的入学测试是实技考核啊。结果当天就会发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毕竟是可能会出现死伤的测试……作为教导战斗人员的学校,得打消一些小鬼头抱着考着玩玩作秀的心态来参加测试的想法——才特意决定安排成这样的」 「的确,如果一定要来参加测试的话,就相当于自绝退路了——一旦失败连一般高中都没机会读了」 「正是如此。没有退路的测试,在我们这里落榜的话前途可以说是一片昏暗了呢」 说罢,娑维德丽再次把申请书拿到了拓真面前。 「拓真君说过自己一定要成为驱魔师的吧?那么就应该去取得官方的证明,不是吗?」 对这样厉声的问责产生负罪感的拓真,不由得地微微偏离了她的视线。 「我不想去」 「嚯—。你就打算一直以区区“业余”的身份行动吗?这样会很不容易的哦?」 「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今后也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拓真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强调道。 自己并没有自欺欺人。 因为,即使是没有取得国家资格的现在,也能接到工作。而且自己也有同恶魔契约者战斗的丰富经验。 「哦…?那,你现在有赚到过钱吗?」 「今后会收费的」 「明明说是“和以前一样”,却要开始收费了吗」 「……啰嗦」 「没戏的。你这样下去。驱魔师无法以个人的名义收取费用——驱除恶魔的委托要经由各自所属教团 受理,然后再由那里发布详细信息。不过如果逢沢家的家主能帮你通融一下的话,也不是没有希望」 「我老爸说过:不拿到资格证的半吊子就别想着工作了——」 拓真回想起父亲严厉的面容,不禁面露苦色。 眼前那张入学申请书被娑维德丽扇得哗哗作响。 「看—吧?现在是不是开始想上学啦?」 「咕……不,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拓真用力地甩了甩头。 娑维德丽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拓真君你作为驱魔师的实力我可以保证,入学测试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啦。要是你落榜的话,现在八成以上的专业驱魔师都不可能及格的」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你知道的吧,我是无宗教主义者。」 驱魔师基本上都是有虔诚信仰心得圣职者。一般认为,驱魔师能够进行契约得灵体就只能是来自自己所信仰宗教的神佛精灵。 无宗教者无法与灵体契约——这是绝对的原则。 拓真的战斗方式则和普通的驱魔师完全不同。 实在无法相信驱魔学园这样的地方能容纳自己的“异质”。 「再说了到处都是圣职者的学校……地狱啊」 「那去和宗教无关的普通世界工作就好了啊?你这么执着于成为驱魔师,到底还是为了解开诅咒,对吧」 娑维德丽用手指贴住嘴唇,好像刚刚回忆起似地歪了歪头。 拓真小声地咂了下嘴,握紧了右手的手腕。 那里带有由数颗紫色念珠串成的手链,是同娑维德丽脖子上的念珠类似的小号作品,不过拓真这边的念珠却闪烁着稍强一些的光芒。 「我不能总是依靠你」 拓真自嘲般地说道。 「啊、哈、哈…就算你一直依靠我,我倒也没什么意见哦」 娑维德丽又开始以这种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语气回应拓真。 她把手放到念珠的表面抚摸了一会,感应到主人魔力的念珠放出了更深的光芒,同时抑制诅咒侵蚀的咒语在表面显现出来。 「嗯。看样子封印没问题」 娑维德丽轻轻笑了笑。 「“睿颖的恶魔”薇尔莉特」 「……?」 拓真一脸惊异地听着不太熟悉的发音。 娑维德丽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这可能是八年前诅咒你的恶魔」 「总算有她的线索了吗?!」 不禁提高了音量。 脑海中瞬间涌现出,那名披着紫堇色长发少女的妖艳笑容。 想要解开诅咒的话就试着来抓住我吧——宛如银铃作响般的声音不断复苏。 「连我也解不开的强力诅咒、以紫堇色长发少女的姿态现身、能使用人类的语言——和拓真君描述的情报一致的资料几乎没有……但是从“睿颖之籍”这边下手的话,总算是有些头绪了」 她看起来挺高兴地笑了笑。 「圣职者协会的专属图书馆,有听说过吗?」 对她这样摆明了在和你卖关子的态度,拓真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算是知道……那里是被圣职者协会设置在世界某处的,藏有大量禁书的保管设施。没错吧?」 「有情报指出,在那最深处可能保管着“睿颖之籍”」 说着,娑维德丽不再和拓真打哈哈,认真地注视着拓真。 拓真也因此紧张了起来,嘴中不觉漏出低吟。到现在,才终于弄清楚了娑维德丽想让自己入学的真意。 圣职者协会是为了促进对恶魔战斗训练的实施与研究,而由全世界的所有教团经过不断地相互妥协让步,最终建立的联合组织。 因为其中包含了各种宗教的信者,所以内部并非团结到顽石一块的地步。简而言之,那是个难以做出有效统领的,类似于各教团共同的互助会一般的存在。 在那里,集中了所有教团的高端人力资源与驱魔的技术知识。 无论是驱魔师国家资格的认定,还是驱魔学园的运营都是由圣职者协会操办的。 「不过,我也只能探究到止步于“谣传”程度的情报了。假如“睿颖之籍”真的在那里,那个叫什么薇尔莉特的恶魔的情报,估计是被圣职者协会上层管控了」 「于是才叫我去参加驱魔学园的入学测试吗」 「正是如此」 娑维德丽表示肯定。 然后就好像在交换秘密一般,娑维德丽把手指竖在鼻头,让人气又气不过地撇了撇头。 「那么这次,你的回复是?」 「你真是……狡猾啊」 拓真不甘心地认输了。 回答在得知那个情报之时,就早已 决定好了。 三月的最后一天。 鸣神市站的检票口前,吹来阵阵黏人的湿热海风。 从位于稍高处的登山列车站点可以鸟瞰街道全景。虽然建筑风格以近代风格为主,但各处的街道却铺陈以中世纪风格的石路,还有不少神社、寺院之类的宗教建筑星罗棋布地散布着。 令人心旷神怡的大海于眼前无限延展,而回头则是绝壁高山耸立环绕。 简直就像新衣上的补丁一般显眼而隔绝于周围的要塞都市——正是这个被称为宗教都市的鸣神市。 这里是把世界所有宗教团体都收纳其中的奇迹般的街市。它是由圣职者协会参与援助日本政府建立的,一座世界第一可靠的、同时也是世界第一危险的——歪曲之城。 大部分住民都是圣职者或信者,他们按不同教团划分的区域入住,而剩下两成左右的无宗教主义者则居住在无所属的中立区域。因为这里共存着不同国籍不同文化的住民,所以为了公平地提供适合各教团人员的娱乐、商业等活动,大量来自外界的公司入住于此,大部分的无宗教主义者正是这些公司的关系者。 逢沢拓真此时刚刚拖着大型的行李箱走出检票口,正在放松长途旅行带来的劳累。他此时正身着长袖长裤的便装,虽然嘴上抱怨着热气腾腾的天气,但却丝毫没有袖子卷起的意思。 突然,拓真的脸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原因是车站前集聚的年轻男女。并不是什么不良、混混之类的麻烦人物,相反,他们基本上都是些看起来一本正经、衣衫整洁的人。 一注意到拓真的到来,这些人便像被诱饵吸引的鱼群,开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请问是第一次来这这座城市吗」 最初是某名男子礼貌的搭话。 「喂!等等!明明是我先发现的人吧?!」 马上就有盖过男性声音的女人更超前一步地挤了过来。随后,更多地女性挤了上来,把男性们逼到了后面,围起了一堵人墙——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百花争艳的后宫景象。 对于这样的场景,拓真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反倒更是加重了他扭曲的面庞。 「请问您已经有信仰的宗教了吗?看起来您并没有持有什么宗教的象征物呢……如果不嫌弃的话,能够赏光来了解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吗?我们可以悠闲地喝点茶什么的慢慢讨论……对了,这附近正好也有一家味道不错的茶点屋」 「…………」 「喂—喂—!那边的闪开啦!哪凉快哪呆着去!我们这边可是有超强的精灵大人的加护哦!大哥哥,来我们这边嘛」 「…………」 「你这小鬼才应该闪开啦!喂!我看得出来,你应该是有锻炼过肉体的吧?我们这儿是从莲教分 离出来的教团,不来和我们一起精炼身心以达悟境吗?!」 钻头双马尾的大小姐、小学生幼女、热血肌肉女——可谓是各具特色美少女大集合。可是,拓真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缓和。对于讨厌圣职者的拓真来说,即使被一大群身着具有浓厚宗教色彩服饰的女性围住,也不可能直接见色眼开地忘乎所以。 「……好烦」 拓真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随后把衣袖卷起示众。 黑色的纹样暴露了出来,这是拓真被“睿颖的恶魔”诅咒的证明。来劝诱拓真入伙的“宗教家们”一瞬间都沉默下来,眼睛直直地盯住了覆盖整只手臂的纹样,随后视线移到了手腕上的念珠。 然后,大家扫兴地摇了摇头。 「什么嘛。原来是莲教徒吗」 「真没趣」 刚才的热情在转眼间退却,信者们抱怨了两句,便迅速从拓真的周围散去。 拓真苦笑着看了看一如既往的念珠。 「在这种时候倒还真是便利呢」 缓缓沿着坡道下行了一段距离,就来到了城市的繁华街。 这里虽然是不归属于任何宗教的中立区域,四周也到处都贴满了提醒来客小心被可疑新兴宗教劝诱的纸张。 一边参照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一边朝着目的地前进,不久就来到了一座楼房前。 「……被废弃的房子?」 眼前的楼房就是这么一座只能如此形容的,老旧的洋馆。房顶和侧壁都已经褪色,整个中庭杂草丛生,生锈的大门和被腐蚀的牌坊在某种意义上反而十分显眼,密集的蜘蛛网更是让人傻眼。 视线转向中庭中的一棵樱花树上,拓真朝躺在那里的某人喊道。 「这里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吗?喂」 「里面已经被好好打扫过啦」 立刻传来了回复。 躺在某根粗壮树枝上的女性,正是身着袈裟的红发女——b.l.娑维德丽。 「被打扫?难道不是你自己清理的吗」 「我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嘛。我的本职可是驱魔学园的临时讲师哦?这种事自然是交给可爱的打工小妹妹啦」 「但是屋子外面好像完全没有修整呢」 「因为时间不够啦」 「既然如此还不如住在普通的公寓」 「诶—?这里不就很好嘛?还是过去贵族的宅邸哦!不过现在只是个卖不出去的破房子啦」 娑维德丽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了拓真。 不过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了。毕竟这是为了从故乡远道而来的自己而紧急准备的房屋,拓真自然不可能还有更多的怨言了。 「嘛,古人常说久住为家——我也很希望拓真君你能喜欢上这个属于你的家哦。你搞定入学测试以后,还要和它打很长时间的交道呢」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一直都有个疑问……驱魔学园没有学生宿舍吗?」 「有是有,不过那边可没有为拓真君这样的危险人物准备的房间哦?」 「……喂」 「哈哈~逗你玩的啦。不过也算是实话——一半一半吧?学园里面不单是按照男女分配宿舍,也会参考各名学生的宗教所属情况。所以很遗憾,那边并没有为无宗教主义者专门留出宿舍」 娑维德丽有些抱歉地说道。 不过已经做好觉悟了。无宗教主义者在“这边”的世界就是如此的异端。 「所以我就想着干脆向经理申请把这座洋馆当作像你这样的学生的专用宿舍,顺便也搞到了经费」 「一个人住还被叫做宿舍,有种奇怪的感觉啊……」 「啊……呃—嗯。嘛、这么说倒也没错啦……」 因为拓真无心的吐槽,娑维德丽却不知为何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怎么了?」 「啊—。什么都没有哦?嗯。就是这样」 娑维德丽似是别有用心地敷衍过拓真后,迅速从树上跳下,故意在空中回旋一周后轻盈落地。 「那,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就先走喽。来,拿好了钥匙」 把洋馆的钥匙塞给拓真后,娑维德丽抖了抖袈裟,飒爽地离开了这里。目送着她渐远的背影,拓真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坐不住的女人啊) 洋馆的内部果真被装扮得十分漂亮。 往中央的通路上铺饰着深红色的绒毯,大厅顶部则悬挂着华丽的水晶枝型吊灯——诸如此类,在一般生活中难以见到的雅致家具却在这座宅邸随处可见,令拓真不禁发出了些许感叹。 正对着大门的楼梯两边的扶手颇有光泽,可以看出确实有人认真地擦拭过它。 拓真就这么在馆内随意地轻轻走过一转,然后选好了自己的寝室。 是第一层最靠里的一间。 对于拓真来说,“最靠里”这种感觉的房间似乎有一种类似亲切感的莫名魅力,所以他很自然地就选择了这里。 「……!?」 然而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拓真甚至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异空间中。 黑色的窗帘被死死地合上,时间才刚过中午房间里却因此显得昏暗——适应了数秒光线差的眼前,更是展现出一副令拓真头疼的光景。 差不多三十平米的房间中央摊开着类似动物皮毛的扁平毯子,在毯子上一个满溢某种红色液体的巨大圣杯正静静地放在那里。是什么红酒吗?还是某种果汁?——正当拓真做出这般无厘头的猜想的时候,杯子中央不知为何开始浮现出大量块状的碎片,愈发诡异的景象彻底击碎了拓真刚才乐观的猜想。 这明显是正在进行某种仪式的景象。 而在谜一般仪式中央的是一名少女。 少女有一头即使在这昏暗的环境中依然显眼的银色长发和犹如精致的西洋人偶一般的端正面容。 此时,身着褶边连衣裙的她正静静地坐在地板上高举着一尊小小的祭坛,以祷祝般的姿态面向拓真。 随后如宝石般璀璨的绯色眼瞳缓缓睁开。 与未知的相遇被判明。 拓真和少女一时之间都陷入的沉默,只互相注视着对方——“呜呜…”,少女微微的颤抖打破了这样的局面。她拼命似地把祭坛抱在胸前,笨手笨脚地打算往房间里逃窜——然而,拓真却先一步冷静而精准地抓住了少女的后颈,行云流水地运用关节技把她按倒在了地上。 「确保!」 「呜呃!?」 脑门狠狠着地的少女漏出了蠢蠢的叫声。 (身体不由自主就先动了,有点做过头了吗……) 拓真一边考虑着目前的情况,一边故作严厉地向少女质问道。 「你躲在这想做什么?」 「啊。已经和她见面了吗?那就好说了,我想委托拓真君从今天开始担任她的护卫」 娑维德丽在电话中一如既往我行我素地说道。 拓真听罢,一脸愕然地沉默了几秒,握住手机的手似乎要将其捏炸。 「但是我拒绝」 「啊,果然如此吗?」 应该是已经预想到这样的回答,娑维德丽满不在乎地笑了。 「还是老样子不留情面地当机立断呢。嘛嘛,详细情况就请和她“交身又交心”地好好谈一谈吧?无论如何判断的第一步都应该从交流开始呀」 「哈?别搞——」 正当拓真要大声反驳时,电话又像算计好一般地迅速挂断了。 「……可恶」 没好气地把手机揣进口袋中,拓真无语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目前拓真正处在馆内第一层其次靠近最里面的房间中。极端厌恶宗教的拓真自然无法坦然地呆在一间正在举行宗教仪式的房间中,所以再次挑选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刚才那名可爱的少女,则也被拓真顺手抓到了这个房间里。现在正被手帕束住双手、被外套绑住双脚,老老实实地躺倒在地动弹不得。但一脸惨白的表情与小嘴僵硬的颤抖却出卖了她不知所措的事实。 「那,现在得请你配合回答几个问题」 「(咕、咕)」 「名字是?」 「全名是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简称是…米特菈」 虽然声音还在颤抖,但依然是让人赞叹的美丽音色。一口流利的日语道出的却是外国人的名字让拓真稍有些惊讶,不过略作考量的话,拥有这样漂亮银发的人确实不可能会是日本人。 「性别是?」 「女……」 「年龄是?」 「现在是十五岁。今年要满十六……」 「身高、体重和三围是?」 「对不起……我最近都没有量过」 「所属宗教是?」 「…………」 少女——米特菈突然没有了回应,并开始慌慌张张地四处张望。 「那个……请问祭坛在哪里?」 「祭坛?」 「就是那个……刚才在祷祝时用的」 「祷祝……啊,是刚才的那个仪式吗」 「嗯。那是每天祷祝的一部分……然后呢,那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想麻烦把那个祭坛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就拓真个人的意愿来说,肯定是不愿意把宗教相关的祭器、圣具之类的玩意摆在眼前的,但是考虑到这样下去也只会让审问停滞,所以只好顺从少女的意思,动身前去隔壁把祭坛拿过来。 祭坛小巧但做工精湛,正中央类似门的口中承放着些许祭器,所以比预想中要重得多。 把祭坛放在米特菈目所能及之处后,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轻呼一口气后,总算下定决心回答了问题。 「我所信仰的宗教是——麦特勒亚教」 「麦特勒亚教?……嗯,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 看到拓真开始回想自己宗教的相关后,米特菈却表情复杂地闪了闪目光。 「大概,会是一些恶名吧。因为…是遭到圣职者协会“邪教认定”的宗教」 「“邪教认定”……!你说真的吗?」 拓真不假思索地立马回问。 当某个宗教的信仰价值被评判欠缺道德性或是其信者被判断完全不具备与恶魔契约者战斗的能力时,就有可能会被认定为邪教——即是所谓的“邪教认定”。一旦教团遭到邪教认定后,其所属人员将会被其余圣职者视为“合法的”公敌,可以随意对其人员进行打压。 像是一些恶魔狂信者所建立的宗教或是不具备召唤灵体能力的滥竽充数的新兴教团,立马就会统一被“邪教认定”。 「一般信者为零。是个教团内只有教主我一人的…小教团」 「这都称不上小教团吧。这已经不能算教团了」 「只是…在心情上想作为一个教团存在着」 「问题不在那里吧……嘛,问答姑且就在这里打住吧。不过让你回答的这些问题可不是白问的」 说着,拓真一脸认真地把左手伸了出来。 「那么,就让我摸一下吧」 「这、这、这是要!?」 对此,米特菈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叫声,在地上不断扭动着——虽然处于被束缚的状态,但依然拼命地像蠕虫蠕动一般不断逃离拓真的魔爪。 轻松无视掉米特菈因害怕和困惑而开始的混乱行动,拓真把手轻轻放到了正在不断颤抖的米特菈的额头上。然后,用连米特菈也无法听清的声音小声念道。 「“解析”」 左腕开始释放出浓厚的紫堇色光粒。沿着黑色的纹样,紫色不断疾走。光粒的侵蚀从手腕开始,通过关节,不久扩散至肩膀——在左臂完全被光覆盖之时,脑内传来一瞬间麻痹般的钝感。 (姓名 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性别 女性。年龄 十五岁。身高 一四二厘米。体重 三九千克。所属宗教 麦特勒亚教。契约灵体 圣灵。三围——) 情报的断片一个接一个出现在脑海中。 不一会,拓真判断基本情报已经明了,便拿开了手。 「看来没有说谎」 这是拓真所持有的异能。 他的左手中寄宿着由“睿颖的恶魔”薇尔莉特所授予能力的根源。这是一种能通过触碰获取对象基本信息的力量。虽然无法做到读心或是窥视记忆,但可以解读对象的基本构成情报。 这项能力在健康诊断方面也大有所用,并可以仅用极短的时间读取书面的情报。 刚才拓真就是用它确定了米特菈的回答是否真实。 拓真曾经参与镇压过恶魔契约者,为防被其相关残党暗算,自然而然养成了随时防人一手的习惯。 「对了,我也想起一些关于麦特勒亚教的事情了」 通过刚才的“解析”获取的情报中,有“圣灵”这样的关键词,让拓真想起了相关联的信息。 “圣灵”米斯拉——是能够吞噬其他的宗教所供奉之神的,世界最强的“神”。 「原来如此。和最强的灵体交换契约的圣女——差不多算是当今世界上最强的驱魔师了吧」 「请不要这样……那种称呼方式,我并不喜欢」 「难不成……你也要参加驱魔学园的入学测试吗?」 「是的。目前是这么定的……」 「明明被认定为邪教了还要如此?学园那边和圣职者协会会承认吗?」 「因为我现在的监护人是身处圣职者协会顶端的大人物之一……现在协会针对我的情况,内部意见分成了两派——是坚决处置…还是在没有引发什么危险之前只是观察而已。之前提到的护卫的事情,是庇护麦特勒亚教的一方,预见我之后可能会遭遇……一些麻烦,而建议雇佣护卫的」 「我明白了。就是说娑维德丽也是支持你的一边吗。既然是从拥护派发出的正式委托,想必报酬也值得期待……不过,还是不可能啊」 拓真干脆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要我成为圣职者的护卫?别扯了」 「但是听娑维德丽的传话,说是如果拒绝的话就要雇百来个白十字教团的热血壮汉来驻守在洋馆里……这样」 「……居然用这招来逼我吗。可恶的女人……」 拓真难堪地呻吟道。 不过早在一开始拓真就有所预感会这样了。娑维德丽的交涉手段基本上分为先撒饵后断路的两段式进攻——先用让对手感觉还不错的条件诱敌深入,然后再伺机将其按死在无法逃脱的布局中。不愧是性格恶劣的女人。 「那个……」 米特菈害怕怕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怎么?」 「就是…你不会袭击我的吧?」 「并没有什么袭击你的理由啊」 「真的吗?」 「真的不会有——」 「假装真的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实际马上就…?」 「重申一遍,绝对不会——」 「假装重申一遍不会袭击的宣言让我放松警惕,实际现在就…?」 「我看你就是想被袭击吧!喂!」 拓真没能忍住地大声吐槽了出来,不过这似乎反而吓到了米特菈。 仔细一看的话,绯红色的眼瞳中已经渗出了些许泪水,沿着她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弧线。 「……哈啊」 拓真不自然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为米特菈松绑。 「我会做你的护卫的。毕竟也能赚点钱。但是,我是男性而你是女性——我不打算在私人的问题上有过度的牵扯。你也不希望那样吧」 「啊、呃、那个……我……」 没等米特菈说完,拓真便把用来捆绑的手帕放到了视线还在战战兢兢地四处飘荡的米特菈的脸上。手帕随即轻柔地展开,盖住了米特菈的大花脸。 「这是……?」 「把你吓到了抱歉」 挤出这一小声的话语后,拓真转身四脚朝天地躺到了床上,呆呆地盯着支在床顶的绸帐,向米特菈扇了扇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不过米特菈还是小心翼翼地观望了一会儿拓真,才终于轻轻关上了房门。 (把她弄哭了啊) 刚才米特菈的驻留自然被拓真察觉到了。虽然拓真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其实心跳早已砰砰作响,脑袋也有些发热了。 拓真从没有面对过“弱者”的哭泣。在过去的修行中,总是被长辈教导,并与更强的人战斗。虽然在驱魔的实战训练中,有和实力不及自己的恶魔战斗过,但那也绝不是“弱小”的敌人。 「真是的,那家伙哪里像是什么“最强”嘛」 蛮不讲理地小声抱怨了几句后,拓真缓缓闭上了双眼。在列车上被摇来摇去所积攒的疲劳在此时一口气爆发了出来,让拓真的意识迅速飞远。 正在拓真就要入睡时,“咯嗒”——在房间外听到了这么一小声的动静。 因此清醒过来的拓真,感到不太舒服地抿了抿嘴,然后迅速起身决心去一探究竟。不过当拓真打开房门时,走廊却是仿佛在宣告无事发生一般的寂静。 「米特菈吗……?」 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这样想着,拓真不知为何有些静不下心来,准备赶快回去。不过正当拓真打算关门时,他注意到了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绿色的球状物体。 「莴苣?」 拓真拾起这份新鲜的莴苣后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 随后,无法揣测出其中寓意的拓真,只能呆立在门前良久。 于宗教都市鸣神市的生活开始的第一天——就这么在拓真的护卫对象兼同居人的迷之行为下,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早晨。 简单地淋浴后,拓真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为了确认常用药的存储情况和炉灶的状态而朝着厨房走去。虽然还没有准备食材,但是只要能加热自来水的话,靠之前带来的杯面也差不多可以填饱肚子。 推开位于一层的厚实宽大的对开门后,就到了独具古老洋馆特色的食堂——好像演戏中才有的那种,伟人们齐聚一堂活动时使用的西式长桌搭以高额的古董椅座再配上装饰的蜡烛,洋溢着尊贵奢华却又梦幻一般的氛围。 并不特别在意这些摆设的拓真正要穿过食堂到位于壁炉旁的通往厨房的大门时,在途中突然止住了步伐。 他发现在长桌上已经摆好了料理和餐具。 烤至浅茶色的面包正诱人地躺在餐盘中。其中还夹有丰富的食材——新鲜西红柿切片与飘香熏制方肉的暖色组合,以及几乎埋没它们的大量翠绿色莴苣。 无可挑剔的blt三明治,补充:莴苣超量版。(注:blt:即熏制方肉,培根的ba,莴苣的lettuce与西红柿tomato的开头字母组合) 在餐盘底下,压着一枚剪下的便签。上面流畅而清秀的笔迹写着—— 「请用」 拓真默默地用左手试着抓住眼前精致的三明治,然后以混杂着怀疑与纠结的目光注视了差不多十秒后—— 「……应该是没问题的」 如此咕哝了一句后,便吃起了这份blt三明治。面包本身的香甜配上蔬菜适中的酸鲜味,让人享有饱腹感的同时又爽口不腻。顺便,大量莴苣所增添的极具嚼劲的口感也正对拓真的胃口。 不过。 「……」 从入口处一直散发的某种“盯——”的迷之气息,让拓真难有些浑身不自在。 「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 拓真提高音量朝着进入食堂的门那边喊道。 在门那边小小地露出脸偷看拓真的米特菈猛地被吓了一跳,然后马上一溜烟地逃走了。 (再搞什么呢) 一边咕哝着,拓真把清空的餐盘拿起准备收拾收拾。 将餐盘简单冲洗后,拓真突发奇想地去打开了储存食材用的大型冰箱。正如所料,里面塞满了大量诸如莴苣、西红柿和胡罗卜之类的蔬菜——不愧是健康第一的冰箱存库。 (她这么喜欢蔬菜的吗。不过准备真是充分啊,而且还能自己料理食材) 从小就从早到晚埋头于驱魔师修行的拓真完全不具备这般的生活能力。所以,在理解了米特菈的技艺后,拓真很自然地对此感到由衷的钦佩——虽然是有很多谜之举动的同居人,但怎么说这种地方还是很有女孩子风格的。 念及此,拓真走出厨房朝着门那边尽力喊道。 「多——谢——款待!很美味!」 本来半开半掩的门也好像在回应般地慢慢敞开了。银色氛围的少女一点一点地现出了身姿。与拓真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的同时,少女像是在冥思苦想接下来的话语般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今天的米特菈也是同昨天一般身着别致的连衣裙,只不过背上背着昨天用的祭坛。 「那个祭坛,你要背着的吗」 拓真有些傻眼地问道。 「嗯…」 米特菈用略显僵硬的声音肯定了。 「很重的吧那个」 「的确很重,但是我不想它被弄丢或者偷掉。这是……重要的祭坛」 是有些胆怯的口吻。 米特菈边说着,一边小心地仰视着拓真的脸庞。 「很…好吃吗」 「非常如此」 拓真迅速断言道。 听到这样的话,米特菈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僵硬的表情也由此稍有缓和。 「那样的话,我就安心了……因为是第一次做东西给外人吃,那个…很紧张」 「不用这么勉强的。我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法弄点什么凑合的」 虽然擅长料理仅为简易杯面或者速食荞麦炒面搭配加热即可食用的味增汤而已……不过本人可是一句也没说过自己可以做菜,所以并不算说谎,吧?——边说着,拓真在心中默默为自己小小地开脱了一回。 「说起来,昨天在我门前放着的莴苣……那是?」 「那是我故乡的特产。师傅曾经告诉过我在日本接下来要受人照顾的话,送上一些东西表达谢意是日本的习俗……有什么不对的吗?」 「错倒是没错……只是该怎么说呢。送的东西连同送的方式看在一起的话,让人感觉很脱线——也就是,虽然能熟练的说日语,但是你还不怎么习惯在日本生活吗」 「嗯……这次是为了参加驱魔学园的入学测试,前天才来到日本的。但是之前从故乡的地中海出发,先在亚洲东南部的灵山上生活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要特地过去那边?」 「那里是师傅所拥有的地区之一,所以」 拓真理解地点了点头。米特菈所说的师傅,应该就是昨天她提到的保护派为首的人物吧。如果是在圣职者协会有强大影响 力的人物的话,拥有个一座两座的灵山也不足为奇。 就在此时,从远处传来空灵悦耳的钟声。那是白十字教会通报信者门开始礼拜的钟声。以此为起始,各种各样其他宗教的钟声也一个接一个开始响起——不久便成了让人不适的噪音大合奏。 拓真不耐烦地用手死死地堵住了耳朵,一脸不爽的样子。 米特菈也紧紧地咬住嘴唇,以复杂的神情望向窗外。 「世界上几乎所有主要的宗教都集中在这里了吧。教会、寺院之类的玩意本来就多到要发臭了——礼拜的时间也基本重合的话,就会成这样啊」 拓真忍无可忍地毒舌道。 现在是早上六点。想到今后每天早上都要沐浴在这样的大合奏中,拓真不由得心情低沉了起来。 在那之后,约过了两个小时。 拓真目标驱魔学园的入学测试出发。虽然一声招呼没打就出发了,但是似乎米特菈已经察觉到拓真差不多要出门了,所以也适时做好了出发准备,小步小步地紧跟在拓真身后离开了洋馆。 一直像这样走了一会儿,米特菈也没有与拓真并行。拓真听着身后碎步轻点的足音,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幻想着通过今天早上的交谈,她或许能适应——看来还是被害怕着的样子。 自己虽然不打算和她变得过度亲密,但是一直被这样恐惧着的话,心情上也挺受伤的。 不久,两人到达了目的地前方——学园整体与外界被人造的运河阻断,只能通过桥梁沟通。 两人走到桥梁前,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前方学园里的建筑。然后,拓真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吟道。 「啧,这里真的是那什么所谓的驱魔学园吗」 学园中数栋显眼的楼房都是以无机质的平面玻璃为主材料的现代风格建筑。 虽然在学园周围的运河中充满了圣水,并且对于魔术有涉足的人来说,于这四周被张开的数重结界可谓是一目了然。两人周围也确实有不少看起来是来参加入学测试的同龄人正朝那边走去。 但是无论怎么看,这和宗教毫无关联性的建筑风格都让人始终无法释怀。比起说这是由宗教家建设的学园,称之为超能力研究所可能还更让人信服些。 「就算是驱魔师的学园,也不至于连建筑风格都要是纯宗教式的吧」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名女生高调的指正。 拓真正要回头时,一阵撕裂空气的爆音冲入耳中——拓真赶忙撞开了米特菈,并借势跳到了桥上的栏杆。 瞬间,沿线的地面被某种不可视的力量破坏了。最终那股力量直击到数米前的街道树上,粗壮的树干毫无抵抗般深深凹陷下去,落下了满地的树叶。 拓真为了确认袭击者的真面目而迅速锁定了攻击的源头,但当目睹其真容的一瞬间,却只能无力地耸了耸肩。 是认识的人。 「嗯。看来你的身手还没有生疏嘛,拓真」 少女一脸神气地抱着手,用高傲地语气说道。 「但是学习方面还有所欠缺哦。驱魔学园的教学楼是为所有宗教信者准备的,其中参杂了特定宗教的象征风格的话,可是会埋下纠纷的种子的吧?所以才会统一使用一般风格的建筑作为教学楼」 及腰的长发被束以绿色的发带绑成马尾,身着日本神道的传统巫女服饰的少女,此时充满进攻性的眼眸中正活力四射地闪闪发光,神采奕奕。她的身高明显高于同龄女生,同时四肢十分协调修长,胸部也正在绝赞发育中,被顶起的巫女服正凸显着其日趋成熟的魅力。 比起巫女服给予的大和抚子的一般印象,身上所散发出的运动系女生的氛围更为压倒性的强烈。 「翠花……乘人不备的偷袭也算是比良坂神社的做派吗?」 「打个招呼啦!只、是、招、呼、哦?你怎么可能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躲不开呢」 明朗乐观的巫女——比良坂翠花毫不介意地回应了拓真的发难。 在她的脚边有一只白毛狛犬正温顺地趴着。翠花一边蹲下抚摸着狛犬的头,一边说道「辛苦了」,狛犬也摇晃起形似镰刃的尾巴回应翠花。 然后,伴随着“砰”地一声,狛犬在烟雾中消失了身影,留下一枚咒符飘落至地。 驱魔师要把灵体召唤到现世,就必须使用名为具象魔术的召唤术式。以灵枢核作为不具实体的灵体的心脏,以此为根源赋予其暂时的血肉。翠花就是用咒符作为灵枢核,达成在现世使役狛犬的灵体的。 翠花转头看向拓真,一脸得意的说道。 「厉害吧?我的风神~上周契约成功了哦」 「啊—原来如此。所以之前你才一直窝在山里不出来的吗」 「没错。在你原地踏步的期间,我已经变得更强了!嘛,现在差不多也就顶百来个拓真吧?」 「既然如此的话,很遗憾——我已经向着比过去强千倍的我进发了」 「你就瞎扯吧。我可先说好,我的王牌可远远不止刚才的风神哦?」 一边不服输地互相拌嘴的翠花和拓真,向对方释放出挑衅的目光。然后,翠花率先转变了话题。 「说起来,拓真也接受了呢。入学测试」 「差不多吧」 拓真随意地肯定道。 「是吗……呐,你现在也还是无宗教主义的吧?」 「当然了。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改变的」 「说的,也是呢。嗯,我也觉得这是……没办法的呢」 面对拓真爽快的回复,翠花反而有些模棱两可地卷弄起了自己的头发。 「但是,拓真的话,八成会合格入学的吧。这样的话,保持无宗教主义者的身份会很不容易的吧?周围的眼光之类的,学园内也会按照宗教分成不同的派和应援会,大概会很麻烦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已经决定好了。我就以现在的状态走下去」 「嘛,也是。我现在说这些,你肯定也不会退却吧」 翠花像是放弃一般,摇了摇头。 然后,无意间看到了地上的某处。发出了“唉呀?”的迷惑声。看着看着,便愈发感到不对劲般脸色急剧地变化起来,最后慌张地叫出了声。 「喂!哇啊啊啊!难道把别人也卷进来了吗!?」 此时的米特菈已然成为了祭坛的靠垫,一边发出“咕呃”的谜之喘息,一边眼冒金星地平平整整躺倒在地了。 「对不起!有没有受伤!?」 在翠花的帮助下,总算站起来的米特菈总算安心地将手轻拂过胸前顺了顺气。 「谢谢你。我都感觉要被压扁了……!那个……?」 不太清楚情况的米特菈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了看翠花,又看了看拓真。 「请问你们二位是…熟人吗?」 「嘛。稍微有点熟吧也就。拓真,你和她认识吗?」 被两人同时盯住的拓真,嫌麻烦地简短说明了情况。 「那边的祭坛爱好者叫做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这边的肌肉无脑女是比良坂翠花。米特菈是我受娑维德丽之托帮忙护卫的对象,然后,翠花是之前和我一起在故乡那边修行的巫女——不过是个比我弱的家伙罢了」 「哈啊?谁比你弱了啊!在训练中我也有赢过你的吧!?」 「好好好。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吧」 面对一时间涨红了脸逼问过来的翠花,拓真只是随意地敷衍了过去。 再次被拓真逗弄的翠花,气得甚至不顾淑女形象,完全一副龇牙咧嘴快要暴走的样子。 「唔唔唔!新契约的灵体的力量——要 不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吧……!」 翠花一把将米特菈拉入怀中,狠狠地盯着拓真—— 「米特菈,听好了哦?那家伙就是个完全不会体谅女孩子心情的笨蛋!所以,如果被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就马上来告诉我哦?不把这个无神经蠢货切成一片一片的肉块为止我绝不停手——」 「这不是继承了纯正神社家血脉的女儿该说的台词吧……话说米特菈那边也很困扰啊」 被埋没在翠花广大的“胸怀”中一脸困惑的米特菈,已经开始喘不过气了。 翠花却没能发现米特菈异样,继续询问起拓真。 「话说护卫又是怎么回事?她也是要报考驱魔学园的学生吧?」 「可以说吗?翠花虽然行为很粗暴,不过,姑且不算坏就是了」 拓真向米特菈确认后,被稍微松开的米特菈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因为我的事情大概已经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只要是清楚麦特勒亚教的人,想必……只要看到我背着的这个祭坛就清楚我是它的信者了」 这样嘀咕着的米特菈,有些难堪地缩了缩脖子。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其他考生的视线,都朝着米特菈背负的祭坛上集中了过来。 「喂,那个莫非是?」「不就是“那个”吗」「嗯嗯,那个麦特勒亚教?」「没错,邪教啊」 如此这般的闲言碎语不断地增多。虽然他们可能自以为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明确的恶意却是毫不掩饰地指向了特定的对象。说到底,就算这些话被米特菈听到,他们也只会有“那又如何”的低劣感想罢了。 被圣职者协会断定为“恶”的东西,就是绝对的“非”,排除这种“恶”的异己正是他们所信奉的正义。 「啊啊。是这样啊。原来那个祭坛是麦特勒亚的象征吗。这样的话,倒的确需要护卫了呢」 米特菈在翠花的怀中弱弱地动了动身子。 「对不起,你也…讨厌这样的我吧。现在开始就请离我远些吧……我一人也没问题」 「怎么会讨厌呢?」 翠花满不在乎地说道。 「诶?但是……我是,邪教的…我信仰着邪教啊」 听到米特菈的弱气的发言,翠花无语地叹了口气。 「那个啊。我可是信奉神道的巫女哦?才不可能会有那种想法的」 「这是指……?」 「所谓的神道,是在日本漫长的历史中曾经诞生出形形色色不同流派的宗教,这些流派一次又一次诞生、自然地消亡或是为人所灭——有过因为违逆当时统治者的意志而被禁止自然信仰、山岳信仰的时期,也有被镇压、统合的经历,更有甚者连相传的教义都被埋没了。嘛,这也并不仅限于神道就是了,做好功课的话,肯定就可以明白就算被那些大人物认定为邪教,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恶”——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啦」(注:自然信仰和山岳信仰,是日本神道的核心信仰,旨在崇拜自然,具体来说是崇拜让人感到神秘和敬畏的高山,认为其中存在“灵气”的信仰) 说完,翠花笑着抚摸起了米特菈的银发。一时间,就像是在享受温暖的日光的猫一般逐渐卸下心锁的米特菈,这次主动依偎往翠花的怀中——但是马上又垂下了头,难过地望向拓真。 「但是,拓真是讨厌的吧?我是邪教的……麦特勒亚教的——」 「没错」 听到拓真毫不留情地断言后,米特菈陷入了沉默。 「喂!你说什么呢!拓真!」 无视马上提出不满的翠花,拓真认真地对视着米特菈的眼眸。 「不过,我的“讨厌”和那群家伙的有些不同」 「不同……?」 问及此,拓真总算冷淡地道出了答案。 「只要是宗教,我都会“平等”地讨厌——仅此而已」 「诸位考生,欢迎来到驱魔学园」 会场内,一道冷彻的男声响起。 这里是驱魔学园实技训练室,通称“斗技场”的实战训练用设施。大约五百名考生几乎塞满了会场,正是一片让人吃不消的热气腾腾之景。 站在比学生们高一级的讲坛上发话的是一名打扮可疑的人物——他身着江户时期浪子常穿的去裙和服,并带着舞会上只遮住双眼周围的小型假面。 「我是这所学园的理事长——影缝。虽然可能有些仓促,现在就让我来说明一下入学测试的内容吧」 影缝当即一把撒出了四枚天正花牌,正好绘有四种代表物的卡牌往会场下方四散而去,其映射之物分别为——刀剑、棍棒、圣杯、硬货。 伴随着影缝高昂的响指声,卡牌在落地的一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变质”——以卡牌为灵枢核获得实体的异形怪物——灵体,被召唤降至会场。 这次通过具象魔术被具现化的灵体,无一不以丑陋的、怪物一般的姿态现身。尤其是其表面犹如泼墨狂撒般浇筑的纯黑色肌肤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肩抗粗犷战斧的牛面狂战士。 于浓雾中时隐时现的影之大蛇。 毒性四溢般的致命花兽。 最后是身型巨大的立体死棺。 这些灵体的种类无论是谁都能一眼辨别。 恶魔——正是驱魔师们肩负使命去歼灭的存在,同时也是以巨大的代价作为交换,赋予人类无与伦比的力量,却将其命途导向不幸的深渊,甚至可能颠覆世界的——邪物。 恶魔召唤虽然原则上是违法的,但是作为实战教育流程的一环,驱魔学园被圣职者协会特别允诺教育者可以在一定条件下与恶魔契约。 召唤完毕的瞬间,影缝振臂一挥开始说明测试内容。 「测试内容如你们所见,就是驱除恶魔的实战。每人机会仅限一次。想要单枪匹马地挑战也行,召集同伴齐心协力通关也行——总之你们就尽全力去打倒这四头恶魔吧。顺序随意,做好觉悟者、完毕准备者——坚信自己才是胜利者的人,就上前来挑战」 斗技场内马上炸开了锅。 是否具有魔力,以及其魔力量的多少基本上是由血统所决定的。故而,是否具有成为驱魔师的才能,也从出生开始就可以大致预估,所以基本上有才能的人从很小就会接受宗教的英才教育。 理所应当的,在场的考生中,也肯定有不少已经和灵体完成契约,日复一日地进行着为成为专业驱魔师的锻炼的人。但是,这样优秀的他们却在此时明显地犹豫了、动摇了。 理由很简单。锻炼和实战——乃是天差地别之物,就是如此单纯。 拥有才能的天选之子,亦要在积累下长年累月的修行后,经过驱魔学园专门的教育最终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专业驱魔师——这便是驱魔师的世界。 「诸位尽管放心。这些家伙只是些下级恶魔,而且考虑到诸位的经验问题,我已经酌情予以一些限制措施了。若是有能之人的话,应该三下两下就能打倒它们才对呀?」 影缝的话听来虽然亲切温和,但总是暗含着一丝挑拨的意味。一部分考生听到这样的调侃,便已经沉不住气地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了。 终于,一名看上去争强好胜的男生上前宣誓挑战。 由此,驱魔学园的入学测试正式拉开了序幕。 「竟然用这种测试戏弄我的实力,看我不把这些恶魔一口气解决了!」 男生穿着祭服,胸前带有银色的十字架——看来是白十字教的信者。他朝着四头恶魔大步走去,用手粗暴地强行扯下银十字,口齿清晰地开始了咏唱。 「断罪之主啊!愿您赐下祓魔 的代行者——吾等但求真理者于此献上祈求!右持白刃,左负坚盾,身披战甲,斩恶于世,现身吧——“甲壳天使”!」 光涌现了出来。异界的空间对他的咏唱产生了回应。 咏唱是人与神佛精灵的对话手段,他通过刚刚三小节的咏唱再将灵体名融入其中,使具象魔术成功发动。这样的格式是一种普遍通用的方式——呼唤起誓、自我介绍、定义灵体具体的姿态、再追加称呼,让其在现世稳定形体。 煌煌闪烁的白光逐渐覆盖了作为灵枢核的银十字,不断膨胀的光逐渐形成球体漂浮在空中,随后,纯白而虚幻的球中诞生出了黑色的影子。伴随着好像粘稠的流质滴落般的声音,从黑影中突出的某物冲破了光球。紧接着,不断有东西从其它方向破出,最终显露出黑影的本质——它们形成了四肢与头部的形态,中央的光球也同时消散,为黑影镀上了白银的盔甲。 四肢如硬质机械一般,光滑的白银盔甲覆盖全身的人形之物——全长两米的巨型机械兵。 通过具象魔术召唤出的,是白十字教象征性的契约灵体——天使。只不过男生此时召唤的,只是一名无“名”的下级天使罢了。 「驱除开始!」 男生以尖锐的声音喊出了命令。天使对此迅速产生了反应,它挥舞起如同钢板般厚重的大剑,伴随着猛烈风压的一击直击向牛面的狂战士。狂战士也不躲不闪地正面迎合着天使剑路的轨迹,抡起战斧与其激烈地冲击在了一起。 剑刃与斧刃强硬地重合,一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天使此时反而一步不退地凭借豪腕不断加压,想要强行击溃敌人,狂战士在短时间的僵持后,终于无法抵抗天使的怪力,蹄爪一点一点陷入了地面,身体也随之失去了平衡,抓住这个机会,天使一口气变换了重剑攻击的方向,向狂战士的腰部挥出致命的一闪——比一般的斩击更加凶狠的重剑深深地撕裂了狂战士强韧的肉体,无视狂战士痛苦的嚎叫,直接将其拦腰砍断。 「轻松轻松!趁现在了解了它!」 男生见此,马上得意忘形地高声命令天使。 下一秒,发出如果气球炸裂声般崩裂的——却是天使这边。 白银的盔甲被冲破,飞溅出无数水沫。在男生丝毫没有察觉的期间,蛇形的恶魔已经死死地缠到了天使的腿上。它散发出的雾气一直在天使的内部积累,在此时被转换成高压的水流,轻松地从内部侵蚀解体了天使的防御。 「啧!!!自我修复!姑且先退——」 男生的马上发出补救的命令,但还没等说完就莫名中断了命令。并非是他想到了别的手段,而是发现自己无法继续发声了。喉咙上,应时浮现出黑色蔷薇的纹样——散发毒性的花兽正在不远处发出“咯咯咯”地诡异笑声,摇摆着它身上残缺的枝叶。从其中散播的紫色孢子不知何时已经飘满在男生的周围。 袭击他的是一种让人一时失声的咒术。 随后,未能接到完整命令而愣住的天使被只剩下上半身的狂战士用战斧从腿部斜斩到腰部上方——伴随着金属碎裂的声音,天使的上半身沿着断面滑下,最终毫无挣扎地落地。由此,灵体在现世的存在本身产生了不稳,就这样无法维持肉体消失了。 脸色发青的男生意识到事情不妙,正要逃跑时,大蛇迅速朝他的背部发动了猛击。男生轻轻松松就被击飞,在地上翻滚弹跳了数次后才勉强停住,一动也不动了。 「任务完成。无须进行任何反省改进。将继续保持此阵形迎敌,请求主人进行肉体修复」 发出像是机器录音般毫无生气的声音的,是刚才没有参与攻防的棺形恶魔。但是,它并非真的什么都没做。 狂战士、大蛇、毒花,这三头恶魔正以棺形恶魔为中心不断靠拢。棺形恶魔的作用,恐怕类似于司令塔,它正是掌握整体的配合与战术的,其中最具智慧的恶魔——这是在一旁观战的拓真得出的判断。 不错的布阵,拓真轻声感叹道。 兼具物理攻击担当、利用自然元素干涉战局的辅助担当、咒术担当、头脑担当——可以说是理想的队伍组成。 恐怕,圣水也无法奏效。一般来说,可以剥离召唤恶魔的灵枢核的圣水,是在净水中以精密的比列混入圣人蕴含高浓度魔力的血液制得的产物。但此时漂浮在四头恶魔周围,由大蛇制造的浓雾,八成会破坏圣水的混合比从而令其失效。 「好了,你不合格。那么,下一个挑战者是谁呢?」 影缝不咸不淡地宣布了残酷的结果,然后打了个响指——狂战士恶魔的身体便被紫色的气体包围,转眼间,就已经回复如初了。 考生们之间,再次躁动不安起来。 白十字教的男生绝非是弱者。虽说召唤的是下级天使,但拥有大剑和豪腕的攻击手段和铠甲与坚盾的防御手段的灵体在现阶段也算是不得了的强大了,并且召唤者本人的魔力供给与具象魔术的吟唱速度也相当不赖。 即使如此,也依然赢不了。这样的事实,使得在场的天选之子们彻底感到了害怕。 「没事的!大家!」 就在此时,发出明亮的声音的主人,是翠花。翠花正以响彻斗技场的大音量放出豪言壮语—— 「请大家好好考虑一下为何宗教都市被特地建造出来的理由吧!白十字教、莲教、太阳教……也有比上述世界规模要小得多的,比如神道,也是如此。各个宗教明明拥有专属自己的优秀驱魔师,但却依然于此合力的理由!」 这里是全世界宗教共生的都市——宗教之都鸣神市。 执着于宣扬自己宗教教义的人们,不惜背负对立战斗的风险,也要集合于这个城市的理由。 正是为了歼灭恶魔。将驱魔的知识和能力共享,从而更快更好地切实应对恶魔契约者。 「白十字教的天使所具备的物理穿透力、莲教擅长的咒术和结界、太阳教使役的精灵才能计算出的知性战策、还有信仰自然的各个宗教透过自然元素的辅助——对手的恶魔具备我们宗教各自的性质,那么为了对抗它们我们除了携手合作以外别无可选!这不正是这座都市建造于此的理由吗!」 斗技场内再次嘈杂起来,只不过这次并非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充满希望的恍然大悟。 「为了弥补各自所持特性的局限性,才需要和别的宗教合作——只要这样,就可以轻松地通过测试了啊」 「哦哦!」「正是如此啊!」「哼!我早就看穿了」 因为翠花的激励而恢复活力的考生们开始四下寻找搭档一同攻略难关——看着他们的行动,翠花的嘴边忍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拓真轻轻用手肘顶了顶翠花的胳膊,调侃般地笑了笑。 「翠花。你也太坏心眼了」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不吝啬地给予大伙提示了哦?他们应该感谢我才是」 「哼,你就装吧。你自己又想怎么对付测试?」 面对拓真的质问,翠花果不其然地给出了预想中的答案。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单挑制胜喽」 「诶? 诶?怎么会…?刚才的演说不是为了召集同伴的吗?」 看到米特菈一脸不解的样子,拓真和翠花看了看对方,最后拓真无奈地耸了耸肩,对米特菈解释道。 「这家伙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要一个人解决战斗。至于为什么要特地教授其他人攻略的方法,大概——」 「因为,这样会让我的“大活跃”更加夺人眼球嘛」 「也就是说……翠花难道」 「没错」 对睁大了双眼感到吃惊的米特菈,拓真 第二章 教主大人的日常 宗教都市的新一天也在各式宗教通告礼拜的钟声大合奏中到来。 拓真和米特菈所住的洋馆虽然位于中立区域中的视野开阔处,但因为其紧挨着宗教区域,所以每天早上都难免要经受一番这般噪音的“洗礼”。 刚刚下床,拓真便不爽地发现了自己的房间正处于一片狼藉的状态中—— 本应是没多少行李堆积的刚入住的房间,此时却到处都是空罐、零食包装袋、各种光碟和塑料袋。 地板上,造成房间这样惨状的犯人——穿着运动衫的翠花正一副肚脐露光的糟糕睡姿横躺着,更有甚者,娑维德丽则是直接裹上浴巾以几乎算是半裸的不检点姿势呼呼大睡。 昨天晚上,在家庭餐厅用餐结束后,「好咧!再来场party!」——如此暴走的两人强行入侵了洋馆,一直狂欢到半夜。而且不知为何,还偏偏是在拓真的房间——连光碟播放器都被豪爽地搬到房间中的大骚动。 「你们俩……我好歹也算是个男人啊」 从两人不成体统的睡姿上撇开视线,拓真一边压下想打哈欠的欲望走出了房间。 「啊」 于是,刚好于经过楼道前的米特菈对上了眼。 僵直了一瞬间的米特菈迅速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早上好,拓真」 「啊啊,早上好」 打完招呼后,拓真默默地盯着米特菈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 「呃……怎么了吗?被这么看着,稍微有点」 「啊,嗯。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大概像你这样才是正常的」 一时间,米特菈很迷惑地转了转眼睛,似乎不太清楚拓真的意思。 米特菈一如既往地穿着华丽的连衣裙、背负着祭坛——虽然的确要除去随时背着祭坛这个奇怪的地方,但是除此之外米特菈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可谓正式。 今天已经是开始洋馆生活的第三天,但米特菈从来没有大意过的迹象。 昨晚也是如此,和一直在拓真宿舍闹到睡着为止的两人不同,米特菈早早就表达了自己想休息的意欲,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个我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面对这样一脸不安地询问的米特菈,拓真急忙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倒不如说米特菈才是正常的。怎么想都是在男人的房间里睡得那么欢的某两个家伙才奇怪」 「嗯……我认为那反而是她们有如此信任拓真的证明」 「嚯,也就是说米特菈并没有信用我吗」 「啊、啊、不是!虽然并不是说不信用拓真,但是…」 「开个玩笑而已。要是真能靠一天两天就信任我的话才让人觉得奇怪」 稍微有些恶作剧心情地朝米特菈笑了笑,拓真走出了楼道,想找点茶水之类的补充因睡眠缺失的水分。 「啊啊、那个!真的不是不信任拓真,真的」 米特菈马上像跟屁虫一样追随拓真的脚步,一边拼命地澄清着。祭坛也左摇右晃地发出响声,跟着它一起摆动着前进的米特菈的样子让人不禁觉得些微妙的滑稽感。 好不容易跟上拓真,米特菈依旧没有停下。 「娑维德丽也和我说过,拓真不是那种会做猥琐行为的人」 「嘛,我也姑且觉得自己有正常人应有的自制力」 「但是也被忠告说,我不能太过于对人不设防……」 「说的也是。米特菈的“圣灵”是拥有神格级别的灵体吧」 灵体中,既有无名的下位存在,也有在史诗中一展风采的上位存在。 想要与能够作为各个宗教的“神”而被敬仰的灵体契约,就必须有与此对等的资质。基本上,是否具有足够资质的判定是以驱魔师魔力中带有神性的多少作为标准的——而这种神性需要其本人恪守自身的纯洁无暇才能维持。 「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找我这样的男性作为护卫了」 「关于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既然是师父的主意,那么肯定是基于某种理由才这样的」 在谈话间,两人不觉已经走到了厨房。 「某种,理由吗。对了,米特菈也有事来厨房吗」 「嗯。正准备做早餐……」 「还是blt三明治吗?」 「嗯……可能做不到。因为培根和番茄都在昨晚用完了,那就……单l三明治如何?」 「结果是纯莴苣三明治吗!?这也太健康过头了吧」 略感无力的拓真顺手打开了冰箱,然后——马上被其中的光景震撼了。 几乎全空。自己前天才特地放进去的速食罐头、饮料,以及米特菈准备的大量蔬菜也都不出所料地几乎被一扫而光,只留下了些许显得格外单薄的莴苣聊以充数。 「似乎是因为昨晚的……好像是叫“帕梯”(注1)的东西而几乎被吃完了」(注:帕梯就是party的意思,因为娑维德丽念party用的是日文的音调,所以米特菈没有反应过来,这里为了表达这种意思翻译成了这样) 「竟然如此不客气地在别人的住处胡吃海喝的……」 「但是,大家都很高兴哦」 说着,米特菈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没有一丝不愉快的样子。随后,拿出了剩下的面包片、莴苣和黄油。 「不过,只剩这些的话,连今天的晚餐都没法做了呢。于是…嗯……我想就着买生活用品的机会,也一起买些其他的东西,拓真……」 眼睛中闪烁着恳求的目光,米特菈扭扭捏捏地把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拓真稍稍迟疑后—— 「……我明白了」 答应了米特菈。虽然之前说过相互之间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生活,但是既然要一起生活,三餐之类的还是一起吃比较省钱,把这样的消费作为宿舍整体的开支来计算也是省事且可行的方案。 再者,既然已经接下了护卫一职,也就不能在米特菈外出时还闲着了。 「买东西、买东西……嗯!」 像是在重复什么重要的咒语一般,米特菈反复念叨了几遍刚才的话,嘴角也有些腼腆地扬了起来。 为了购买必需品,拓真和米特菈来到了车站旁的商店街。这里正处于中立区域的正中央,整个购物区共分上下两层,最顶部搭建有透明的弧形顶板,地面则是铺满了暖色砖块,各层的商铺装饰也各有特色。 第二层的店铺主要以贩卖偏向女性的时装和首饰为主,第一层的部分区域也有不少可以购置香料、食物、药品、书籍的店铺。 尽管现在是工作日的早上,商店街却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不过,因为来这里的大部分客人都是圣职者,对于他们来说,休息日和工作日的差别或许并没有多少吧。虽然寺庙、教会的清扫工作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任务,但即使算上这点,在结束早晨的礼拜后,也应该有闲暇来这里购物才对。 而且,考虑到大量的一般信者在傍晚结束工作后也会到这里购物的话,选择趁着早上把购物完成反倒比较正常。 「胡罗卜、洋葱……还有莴苣都要…嗯!」 一边在手机上认真地确认着之前列好的食材清单,米特菈流畅地把它们往篮子里一个劲地塞了进去——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地适应日本超市的采购模式。 看着米特菈熟练地手法,拓真淡淡地嘀咕了一句。 「没想到呢」 「没想到,是指?」 「居然能正常地在超市里面购买东西——之类的」 「唔…我看起来就这么没有常识吗」 米 特菈看起来有些气馁地垂下了头。 见此,拓真马上更正了说辞。 「不不,只是说你给人感觉就是有种大小姐氛围的人,或者说实际就是大小姐……而且你也说过你才来日本没多久,所以我还在想会不会不习惯这里的商场」 「啊,原来是这样吗」 米特菈似乎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安心地抚了抚胸口。 「其实在来到日本之前,我从师父大人那里接受过关于日本生活文化的指导」 「也就是说,那位师父大人……」 「是圣职者协会的七圣人之一的,日本驱魔师」 「七圣人……还真是厉害」 拓真率直地表达了佩服。 能够与拥有神格级别的灵体契约的驱魔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米特菈以外,还有七人。他们作为公认的最强驱魔师被尊称为七圣人,为实刃所敬畏。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真的是一位很厉害的驱魔师我也承蒙了她相当的援助」 像是沉浸在往事当中一般,米特菈缓缓地道出了自己对师父的感情。然后,突然回过神来的米特菈把话题引了回来。 「于是呢,日本出身的师父大人就把在日本生活的事情和日语都教给了我,嗯……我想一般生活上的各种应该都能处理」 「原来如此」 听说了这样的缘由后,拓真这边也安心了不少。无论是久居海外却能说出流畅的日语,还是总是异常礼貌的口吻,都是迄今为止受到了良好教导的成果吧。 随后,拓真“砰”地轻轻弹了下米特菈的脑袋—— 「好咧!既然如此,我也有一点新东西要教给你」 「啊、啊!好的!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请务必教给我」 「日本人也是吃肉的」 拓真以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说出了自己一直忍住的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篮子里塞进了两袋五百克装的猪肉沫。 米特菈一脸抱歉地低下头解释道。 「那个…其实,我从来没做过除了蔬菜以外的料理……」 「从现在开始去尝试就好了。我不想只吃蔬菜,我也想吃肉」 「去尝试……啊,的确是这样」 「顺便一提,我不管是蔬菜料理还是肉料理都统统不会做。也学不会。过去曾经尝试过,但只是做个煎鸡蛋却把鸡蛋搞成了完全不想再看一遍的恶心物体……我也自觉到了自己确实缺乏料理的才能」 拓真毫不介意地坦白了自己完全做不好料理的事实。虽然自己也觉得明明不会做还说得这么堂堂正正确实有点不太好,但……这种事情继续掩盖下去也毫无益处,最重要的是自己很想吃肉的这份心情是绝无虚假的。 听到这样自说自话的任性发言,米特菈鲜有表情的脸上却稍稍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是的。非常如此」 「我倒是希望你能说得更清楚一点……」 「诶嘿嘿…其实是因为总算发现一个拓真的弱点了,太好了」 「那算什么啊」 「从遇到拓真之后,拓真就好像什么都会做……那样,稍微有点害怕」 这样说着,米特菈继续保持着心情不错的表情,一个接一个地把食材放进了篮子里。 结果这回的篮子里又完全填满了各种肉类——拓真不禁对此苦笑起来。 「太极端了啊,笨蛋」 三十分钟后,拓真正坐在商店街道上的木椅上,呆呆地看着米特菈刚刚进去的杂货店的入口。 两人来这里是为了购买一些纸巾、洗发液之类的生活用品的,但正想要陪同米特菈一起进店时,却被她红着脸拜托了请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向她询问理由后—— 「这种事情是不能对男生说的——师父大人曾经告诉过我」 如此,还是以一副很害羞地表情回答了自己。因为米特菈拒绝自己的表情实在称得上是拼尽全力,所以拓真也只好姑且老老实实地听从她等到了现在。 但是,四周确实存在不稳因素。 (从很早开始,我们就被尾行了) 那是一种盯上猎物的视线——拓真如此感觉。 从出洋馆开始,那个视线就一直看着这边。 (就算在米特菈进店以后,也一直看着我。难道说,目标是我吗?) 一边思考着,拓真开始警惕地看向四周。 突然,视野中无意识地映现出了一个场景。 那是一对年幼的兄弟牵着手走过的场景。看外表大概还在上幼儿园的弟弟,似乎正在朝哥哥抱怨着什么。 「诶—!那个人是个骗子啦!他说的和哥哥给我读过的圣经上写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嘛—?」 「不能这样说哦。除了白十字教以外,其他教也有他们自己的思考方式」 面对弟弟这样不分场合的大声抗议,哥哥虽然一副很困扰的样子,但依旧耐心地纠正着弟弟的发言。虽然哥哥那边也只是差不多小学高年级的年龄,但说的话却十分成熟。 「但是……哥哥给我读的东西,都是正确的不是吗?」 「那个啊,只要在心里悄悄地这么认为就足够了哦」 「唔——……」 看着兄弟俩温馨的交流,拓真也不禁在心里默默念道。 (是啊。这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接受的——) 被眼前的兄弟唤起遥远的记忆,拓真下意识地咬紧嘴唇,紧紧地抓住了右腕的念珠。 「错了啊。你的说法是错的」 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彻而沉稳的声音。 那是一名男子。 他正俯视着年幼的兄弟。 「玖珂大人……十分抱歉!我绝不是在轻视白十字教的教义……!」 回应男子的是无数次深深低头道歉的哥哥。 拓真则对其口中道出的人名感到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白十字教的问题怎么样都好了现在」 男子依旧保持着冷峻的表情甩下了这句话,然后轻轻地把手放到了两个孩子头上。 「既然有所信仰,就不要犹豫。对于阻挠自己的“不相容者”也别总是想着让步」 「啊、是!」 随后,男子无视了还在紧张得发抖的孩子,朝着拓真这边走来。 仔细一看,他是一名一丝不苟地穿着好白十字教法衣,一本正经的男子。拓真对他也确有印象……倒不如说,昨天才刚刚在入学测试上见过。 「“大人”、“大人”的,还真是高贵」 拓真有些挖苦地打趣道。 男子——玖珂晓来到了拓真所座的长椅前,俯视着拓真—— 「因为我是“特别”的啊」 完全是一副大言不惭的口气。 拓真也不和他客气地回瞪了过去。 「从刚刚就一直盯着我和米特菈的人就是你吗?大白天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玩跟踪,真是“好兴趣”啊」 「不。我在看着的,只有你这家伙——逢沢拓真」 「“你这家伙”?真是装腔作势的说法」 拓真继续不怀好意地打趣道。 然而,晓对此却不做任何反应。 「逢沢拓真。也就是那个“逢沢隼人”弟弟呢」 「……你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在入学测试的时候见过了」 「不……就算是见过,也不应该知道我家庭的事情……」 「调查过了」 「我的事情就是这么让 你“一见钟情”的难忘吗」 反而稍微有些自嘲般地,拓真淡淡地回问道。 「虽然不与灵体契约单靠体术就能压制恶魔的手腕确实漂亮……但是最让人感兴趣的还是你的手臂——从“睿颖的恶魔”那里获得的力量,没错吧」 「谁知道呢」 「你——成为我的人吧」 「……哈?」 对于这样突然无厘头的要求,拓真不禁发出了无语的回应。 晓却已一副“自己从出生以来从未开过玩笑”的极度认真的表情继续盯着拓真。 一时间无法回应的拓真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正是需要“棋子”的阶段。你和其他杂碎不同,有作为我“棋子”的资格」 「我不可能加入白十字教的吧。如果你连我大哥的事情都调查过的话,应该明白才对」 「别搞错了,现在的我并不是以白十字教的立场邀请你。只是我个人而已——刚才说过吧?成为“我”的棋子」 「也就是以个人的名义募集驱魔师组成小队吗」 「在距离现在不久的未来,“预言之日”将会到临。在那之前,我想尽可能地凑够“棋子”」 「预言?」 「世界将会毁灭」 「现在又是什么“末日论”都出来了吗。真夸张啊,现在的宗教为了劝诱新人连这种理由都能编得出来了吗」 拓真故意采取了可能激怒对方的说法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并不是想要与对方吵架,而只是单纯地不爽才这么说的。拓真最讨厌的人里,就包括这样狂妄自大的白十字教徒。 但晓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继续说道。 「身为噬神之灵的“圣灵”——只要眼前有异教信仰的神就统统消灭吞尽的怪物,为何现在还能被允许存在于世?你有考虑过吗?」 「这不是我该评论的事。比起我,以你的立场应该更清楚才对吧」 「回答我」 「玖珂,你根本没有交流的意思吧……」 面对玖珂数次强硬地质问,拓真不由得服输般地耸了耸肩。 然后半放弃般地—— 「那家伙的师父警告过圣职者协会,所以才不能在表面上大打出手吧」 如此,回答了提问。 「那么,为何那个师父会让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活着?难道你认为能被冠以七圣人之名的人还会只因为一时的同情而行动吗」 「别给我绕弯子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玖珂」 「好好考虑她师父这个行动的意义吧,逢沢拓真。然后,在我的麾下为“最后的七日”奋战吧」 「说到底,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就算你跟我吹什么“最后的七日”,我也不可能马上就相信你吧。你所说的那个“末日论”的证据在哪里?」 「我本人就是证据。因为是我“预言”的,所以绝无可能出错」 「……」 说到这种地步,拓真只能一言不发地盯着玖珂晓沉默着。一边确认着晓不容含混的笔直目光,一边考虑着。 (这家伙,是真的有病?还是认真的?) 「时间到了看来」 晓第一次改变了表情,以比之前略快的口吻说道。 「没有成为我的人的意思,是这么一回事吗」 「没错。这点绝对不可能变」 「你应该想知道关于“睿颖的恶魔”薇尔莉特的情报吧?如果发誓服从于我的话,就给你那个情报,这样又如何?」 「什……!」 拓真双腿一蹬马上从长椅上窜了起来。 「想必是想要得不得了吧?怎么办?所求即所得的机会就在这里」 「你……居然知道“睿颖的恶魔”的情报吗!?」 拓真激动地上前作势要抓住晓,但晓却轻易地从拓真身前错开,然后轻轻地用手点了一下拓真,顺势从拓真身侧离开了。 「如果有这个意思了,就来联络我」 留下这样勾人心弦的一句话,晓迅速地在人群中隐去了踪迹。在被晓碰触的胸口则留下了一枚纸片,上面写着他的姓名和住址。 「让你久等了」 这时,刚好米特菈也从杂货店中出来了。 拓真赶忙把收到了纸片塞进了口袋中,然后小小地朝着晓消失的人群瞟了一眼。 (时机也太巧了。难道他已经知道了米特菈会在这时候出来吗?) 「?怎么了吗,拓真」 「啊,没什么。还有,我来帮你拿吧」 面对有些疑惑的米特菈,拓真伸出了手。 然后,米特菈却不知为何又红着脸慌慌张张地把手中的袋子藏到了身后。 「这就是非常、非常“私人生活”的事情啦!」 「嗯?是这样吗?那至少纸巾之类的让我来拿吧」 说着,拓真拿起来放在米特菈身边的物品。 「那个…非常感谢」 依旧红着脸的米特菈低下头小声地道了谢。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米特菈会突然害起羞来,但不管怎么说先改变下现在这种奇妙的氛围总归是不会错的—— 「好咧。在回去之前,也顺便去吃个午饭吧?」 随后,两人一起迈出了步伐。 商业街中,有一片美食广场。在接近饭点的此时,那里的快餐店、章鱼烧小店、冰淇淋屋和经济餐馆之类的人气店铺已经聚集了相当数量客人,大排摆放的桌椅也因此几乎被占用了。 空着的桌椅约莫只剩下角落里看起来阴气很重的极少数了。 「我还蛮喜欢待角落里的」 「正巧其实我也一样」 「对了,翠花和娑维德丽她们的午饭不要紧吧?」 「现在的话,她们应该差不多刚醒肚子饿得嗷嗷叫吧。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一边闲聊着,拓真和米特菈吃起了刚刚买到的汉堡。 拓真三下五除二就扫平了大号汉堡,又品尝起了追加的抹茶奶昔。 依旧是培根莴苣组汉堡的米特菈则是“哈呣”、“哈呣”地小口吃着。 「吃得好快呀」 「那是你太慢了」 「唔……」 被拓真这么一说,米特菈不甘心地拼命加快起啃咬的速度,虽然容量依旧是可爱的小嘴…… 目光无意中停留到了放在米特菈身旁的祭坛,拓真仍不住问了个老早就有的疑问。 「米特菈为什么想要成为驱魔师呢?」 听到这个问题的米特菈猛地停下了进食,绯红色的眼睛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见状拓真赶忙又补了一句。 「如果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也不是非要……」 但是,米特菈用力地摇了摇头。 「没问题…的。只是稍微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而已……」 冷静下来的米特菈,继续平静地说道。 「是为了麦特勒亚教地复兴」 「复兴?」 「嗯。八年前,因为“圣灵”吞噬灵体的力量被视为危险,麦特勒亚教遭到了“邪教认定”。我故乡的集落也因此被圣职者协会编制的驱魔师部队袭击,一族……全灭。如果我没有被赶到的师父大人救助,恐怕早就被杀了」 拓真一时失去了言语。这无疑是令人叹惋的过去。自己之前都一直抱着“对于邪教的迫害、消灭大概会是那种逐步推进、暗地里进行的工作”的想法,然而事实却是如此。 报道中从来没有提过袭击麦特勒亚教集落的事情,最多只是以漠不关心的语气 稍微谈及过麦特勒亚教这个邪教已经消灭的事实。但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么风轻云淡。 「原来是直接袭击的……吗」 「是的。至今,那片被染红的光景……还无法忘却。房屋、田地——一切都被烧毁了。到处充斥着枪声和悲鸣、怒吼……偶尔,现在也会在耳旁回响」 米特菈拿着汉堡的手脱力地摆到了桌子上,细若蚊蝇的声音也在不断颤抖着。 「大家,都不在了。无论是家人、朋友,大家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没关系的。毕竟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我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 这大概只是在逞强吧——拓真如此想道。 因为自己很清楚地明白,要消去这样痛苦的回忆,八年时间还是太短了。若非如此,自己也早应该过上与现在不同的人生了吧。 这么想着,拓真刚要开口说话,又把想说的咽了回去。因为,大概在这里就算指出这点,也只是单纯地加深米特菈的伤痛吧。 「麦特勒亚教虽然被毁灭了,而且被强加上邪教的恶名,但是对于我来说,它依旧是父亲和母亲所爱着的,最重要的宗教」 「于是……就想着再一次光复麦特勒亚教吗」 「是的」 「但是,为什么这样就非要成为驱魔师呢?就算成为驱魔师也是无法解除邪教认定的吧」 「之前应该说过,师父大人是七圣人之一的事情,而根据师父大人的说法,邪教认定必须要通过七圣人的全体同意才能生效」 这确实是首次听说。 但是如果此话当真,那么就会有一个疑问出现。 「全体同意——也就是说米特菈师父认同了对麦特勒亚的攻击吗?明明是米特菈的拥护派?这不是很矛盾吗?」 此时,拓真不由眯起眼睛考虑起了玖珂晓刚刚说过的话。 「师父大人可以说是已经悟道之人……换句话说,就是非常洒脱不羁的人。虽然有着七圣人的名号但是基本上全年都在世界各处游行……即使是在一天内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所以我之前虽然被她安排在灵山上住宿,但其实她每个月只回来一次,留下修行的清单和生活的必需品后就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一起生活得实感呢」 「啊,没有让别人吃过自己的料理,就是指的这件事吗」 「嗯。于是呢,由于师父大人是这样的性格,在七圣人开会时的发言权就委托给代理人了。在得知麦特勒亚教被袭击后,她在最后的关头救下了我……之后就一直承蒙她的照顾,大概师父大人是觉得事情会成这样是自己的过失吧……也很多次向我道歉说如果自己能尽到七圣人的责任就不会这样了」 「原来如此啊……真是个好人呢,你的师父」 「嗯,她是我尊敬的师父大人」 米特菈就好像把师父大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一样,自豪地挺起了胸膛。然后,又严肃地说道。 「就以成为七圣人之一为目标吧!——师父大人曾经这样对我说过。获得专业驱魔师资格的证明,再以神格灵体契约者的身份被已经在位的七圣人之一推选的话,就可以获得对七圣人的挑战权」 「挑战权?」 「是的,就这样战斗,然后击败——就可以取代掉七圣人中的其中一人。很简单的规则」 「原来如此……米特菈原来是打算在从驱魔学园毕业后,朝着圣职者协会顶层努力的吗」 米特菈老实地点了点头。 「我想从内部改变这个排斥麦特勒亚教的世界」 「这就是所谓的“荆棘之道”吧」 听到拓真如此小声的嘀咕后,米特菈也只得苦着脸赞成。 「没错呢…就算能成为七圣人,要让全体成员都认同也必须积累非同一般的信誉才行——似乎,即使是师父大人也没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学园的生活也会很艰辛吧。还记得入学测试的时候周围那群家伙的态度吧」 「已经……做好觉悟了。虽然好像还是有点天真了……」 米特菈难过地沉下了眼皮。 「几乎所有学生都算是敌人,反对麦特勒亚的教师也肯定存在——而且既然指名需要护卫,也就是说被暗杀者袭击的可能性也有。然而,唯一的杀手锏——“圣灵”却被封禁了,就算如此你还能朝着目标努力吗」 「这……」 米特菈迟疑了一瞬间后。 「会努力的」 「我实在不明白啊」 「不明白…吗」 「你不恨圣职者协会吗?为什么还要遵循那群家伙的规则?」 握起右手腕的念珠,拓真追问道。 「过去……憎恨过」 把剩下一点的汉堡放入嘴中,默默嚼碎咽下后,米特菈笑着说。 「但是,我还是想光明正大地让世界都认可麦特勒亚教。即使被他们用暴力和杀戮夺抹灭了教义,我相信总会有愿意追随麦特勒亚教的人在」 「哈。这种想法才是让人觉得讽刺。明明是你自己先被所谓的“世界”憎恨的吧」 「就算被“世界”憎恨,我也不会再去憎恨它了——我,已经这么决定了」 米特菈绯红的眼瞳中燃起了决意的火光。 对此,拓真却微微移开了视线。 「……那个时候,抱歉了」 「那个时候,是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你非常害怕,还哭了对吧……啊,这也是当然了,当然会哭了。如果我真的是什么不法的歹徒,导致你无法再次呼唤“圣灵”的话,复兴麦特勒亚教的梦想也会就此破灭了」 「啊……对不起。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拓真的事情」 反而感到抱歉的米特菈低下了头。 「总之,之后就放心吧。我会负责好护卫的任务,也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不过说到底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圣职者」 「这还真是复杂的感情呢」 米特菈不禁因拓真的话而苦笑。 「这么一说,拓真为什么会成为无宗教主义者呢」 被这么无意提及这个问题的拓真,没能马上回答。 因为拓真在心中纠结着应该怎样说明比较好。 「啊,抱歉在你们说话时打扰了」 甜美而稚嫩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二人之间。 「因为座位都满了……请问能和我能拼个桌吗」 来到桌子旁边站着的是一名年幼的少女。结成双马尾的金发与透明清澄的碧眼都诉明了她并非日本人的事实。引人注目的,还有她抱在腹前的一只圆鼓鼓的乌鸦布偶。 此时的她,正双眼眨巴眨巴地注视着拓真和米特菈。 「可以哦」 「不行」 打断微笑着准备欢迎少女的米特菈,拓真迅速拒绝了她。 「诶—不行吗?」 对待这样一名娇声娇气的可爱少女的请求,大概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不自觉放松警惕吧——但是,拓真却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左手。 「无论如何都想一起座的话,就让我摸。讨厌的话,就去别桌吧」 虽然听上去完全不着边际的危险发言,但是拓真实际上是十分认真的——不能让身份不明的人接近米特菈。 「拓、拓真,只是拼桌的话,我没问题的哦」 「笨蛋。你忘记自己的立场了吗?怎么能让不明底细的人随便接近」 「但是,她只是个孩子的话……」 「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在有战争的地方,暗杀也会被交给孩子去完成」 拓真继续毫不放松警惕地盯着少女,终于,金发的少女漏出了窃笑。 她将手指贴上红润的嘴唇,可爱地把头歪朝一侧。 「啊啊—真是优秀到无趣的护卫呢,大哥哥」 「啧」 「等等啊,我并不是什么暗杀者啦。不过也不是个单纯的孩子」 正当拓真想要起身时,少女当即往后退了几步,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这样恰到好处的距离刚刚超出了拓真手臂的攻击范围。拓真也由此确定了这名少女确实不简单。 无论米特菈如何迟钝,此时少女和拓真之间氛围的骤变,也让她察觉到了些许的违和感,连忙抱起祭坛将身体移到了椅子的边缘。 「我才不是那位姐姐的敌人哦。甚至可以说,恰好相反」 「相反?」 「嗯。喂,大姐姐!能成为我的同伴吗?当然大哥哥也可以一起来哦」 「……又来?」 脑海中闪过玖珂晓之前劝诱自己的话,拓真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自然对此不知情的少女,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的名字叫作露娜·菲尔玛,是德国出身的恶魔契约者」 「……没想到你还挺直接的」 一时间,难以揣测露娜为何如此坦白的拓真皱起了眉头。 只要不是像影缝那样经过正规流程批准的恶魔契约都会被认定为犯罪。 也就是说,眼前的少女明明违反了恶魔契约法,却还特意坦白了自己是犯罪者的事实。 「看样子你似乎知道我和米特菈的事情啊?」 「知道哦。身为无宗教主义者却是驱魔师的逢沢拓真和“圣灵”契约者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因为看上了“你们”所持有的力量,才想拜托你们一件事情」 「拒绝」 「连内容都不听?」 「没错」 名为露娜·菲尔玛的少女的企图,很明显只是米特菈的“圣灵”。 而拓真的职责是守护米特菈,由此,让米特菈回避掉召唤“圣灵”的可能。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去了解不可能接受的请求了。 「呼…大姐姐呢,怎么样?」 「我……作为一名驱魔师,也是一名圣职者,同样也无法做出帮助恶魔契约者这样的事情」 「是吗。交涉决裂了啊——那只好强行请你们协助我了」 方才惹人怜爱的甜美不断从露娜渐显冷酷的声调和脸庞上剥离削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急剧凝练的魔力正蓄势待发。 察觉到露娜异样的拓真立马做出了判断。 ——敌意。 既然如此,就毫不客气地先发制人。 一脚蹬地向前突入敌人的怀中,然后击出重拳。伴随撕风裂破般气势攻击的目标正是敌人要害处的喉咙——但是却在即将命中的一刻,被露娜轻点地面朝后方躲开了。 如同失去重力轻轻漂浮的露娜,最终顺势落在了隔壁的桌子上。坐在那里的情侣和周围的客人们都被吓得发出了尖叫,看热闹的人群也因此开始聚集了过来。 直勾勾盯住露娜的拓真纠结起来。 就这样追击吗?还是带上米特菈撤退?露娜究竟持有什么样的能力尚且不明,冒然地战斗或许并不是上策。从露娜采取的与敌人相隔的距离可以看出她擅长的应该是中长距离战斗,并且她现在还站在桌子上,攻击大概很难命中——那么,还是撤退比较好吗? 不。 拓真更大幅度地向前迈进,强行向露娜逼近。 不能选择撤退。如果敌人能够进行远距离攻击的话,背朝敌人只会更不妙。 击出发出紫堇色光芒的右臂命中了露娜所处的桌子,并非是打空的失误——被击中的桌子在一瞬间分解成了粒子,消灭了。 「什……!瞄准的是这个吗……!?」 以统一规格制造的桌子自然持有相同构成数据,拓真在自己的桌子这边提前发动了解析,然后出其不意地分解了露娜的立足点。 被卷入突然的塌陷而失去平衡的露娜,此时正无防备地从半空落下——拓真将其一把抓过,以手刀劈向她的脸部。 目标是眼睛。 正面接下强有力的手刀后,深深凹陷下去的双目迸出剧烈的疼痛令露娜发出骇人的惨叫。 「呜哇!」 在受击的同时被松开的露娜一口气穿越了隔板去到了对面的桌子那边,然后混杂沿路客人的惊呼与器皿破碎的作响,旋转着撞翻无数料理、杯碗后,总算失去了劲头滚落到了地上。 「好!撤了,米特菈」 「啊…好的!」 拉上急忙背上祭坛的米特菈,拓真迅速跑了起来。 露娜八成并没有死。但是如果双眼被损毁的话,想要追击己方也几乎不可能了。趁现在跑到安全的位置,然后向警察或者维持治安的驱魔师部队说明情况。 然而,一枚炎弹却从后方横擦过如此考虑的拓真而去。眼前被炎弹击中的花盆瞬间被贯穿,形成了火柱。 拓真惊讶地回过头去。 「真的假的……就复活了吗!刚刚那一击可是连职业摔跤选手都吃不下的啊」 「啊啊……!你还是男人吗!居然对幼女都能下这种狠手……难以置信…呜……」 全身颤抖着断断续续发声的露娜,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眼睛流出——然而,本应被击烂的碧眼却逐渐开始产生了异变。 火焰。 受损的眼睛正被火焰逐渐填充,一点点地回复了原先的光彩。 恢复的露娜愤恨地盯住了拓真。 「看我不给你骨头都烧尽……!」 露娜的身后,巨大的鸟样火焰现出了姿态。那是在众多传说与幻想故事中均有登场,有时甚至被人类敬为与神明同等的存在,全身包裹在火焰中的红莲灵鸟——不死鸟恶魔。 也就是在恶魔教典中被列为七十二柱大恶魔之一的——菲尼克斯。 身怀与拥有神格级别灵体匹敌力量的大恶魔释放出的魔力奔流在一瞬间压倒了广场上的一切。才刚刚回过神来的人群,面对这等恐怖的存在全都悲鸣着不成体统地陷入了混乱的逃亡。 菲尼克斯不慌不忙地在眼前依次展开了一、二、三——总共三颗炎球。 轻轻地,吹息。 三颗炎球便即刻获得了不可思议的高速,如同子弹般朝着拓真与米特菈袭去。 赶忙抱住米特菈的拓真滑到了另一侧的隔板后方。 险些擦过头顶的炎弹,则把直线上所有的障碍贯穿点燃,最后化成了炎柱。 拓真和米特菈只能靠隔板藏身,一边半趴着移动。 「拓真……那孩子究竟是……?」 拓真耳边传来米特菈不安的疑问。 「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那个大恶魔菲尼克斯。也就是说,她在恶魔契约者中也算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了。为什么会被这种人盯上了……哪怕是圣职者协会的反麦特勒亚教的家伙们,也不可能去委托他们最憎恶的恶魔契约者来进行暗杀才对」 「也就是,这只是个人性质的袭击吗」 「现在还不好说啊」 马上,简短的交流也淹没在连续的爆炸声中。 广场上四处喷发起炎柱。 「逃去——哪里了呢?大哥哥?刚才打坏我眼睛的气势到哪里去了呢?呐——让我来报个仇嘛。你懂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虽然我个人的信条可远不止如此呢。啊哈」 紧随着这十分愉悦的提问,有数个地方再次发生了爆炸。大概是因为无法锁定拓真他们藏身的位置而随手发动的攻击。 现在,怎么办?拓真正在飞快地思索。 时间拖得越久,对周围造成的损害就会越大,被命中的可能性也不断上升。应该冲出去从正面应战吗。但是刚刚的攻击,足以让人失明的损伤,那个露娜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在看透这个能力的究竟之前,鲁莽地进行接近战实在过于危险。 「那个菲尼克斯也很棘手啊。形体是火焰的话,就算想要通过触碰去解析也很困难——有没有方法能压制住火焰呢」 「反其道行之,又如何?」 听到拓真难办的嘟囔,米特菈小声地提案道。 「反其道行之?」 「嗯,这是师父大人经常说的话。如果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点,就试着逆向地去思考……」 「你的意思是不去消除那些火焰吗?那只不过是停止思考了吧」 「不…我的意思是,让火焰更加旺盛地燃烧,怎么样?」 「啊」 被米特菈认真的提议点醒,拓真发出感叹。 然后,镇定下来的拓真,笑着点了点米特菈的额头。 「在我拉起你的手之前,就藏在这里」 留下这句话,不等米特菈回应,拓真就飞奔出遮蔽物。 在拓真现身的一瞬间,如同感知到他气息的菲尼克斯猛地收起了羽翼,然后全力展开,与周围的空气剧烈的搏击到一起。 以大恶魔为中心,映入拓真眼帘的是—— 原本无忧无色的清风也被侵染为红莲的仆从,卷起灼灼热浪的炼狱一般的景象。 灼热的气流从上空迅速横扫过周围的一切。 拓真只能尽可能地压低身体,贴着地面四处窜动,似乎打算就这样钻过热流的壁障,绕到露娜的身后。 「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别太小看我啊!」 菲尼克斯迅速调转了身体,朝拓真突进的路线上不断地释放炎弹。 但是那些攻击并没能命中拓真。 而是击中了在广场上密集排布的店铺。 各个餐馆的避难似乎已经由工作人员引导完毕,也就无需顾及人命了。 通过诱导炎弹令其从店铺柜台的上方穿过击中了厨房,点燃了其中的油锅和备用油。 几乎是同时,被击中的厨房都燃起了大火。 「啊哈哈?相当华丽地燃起了不是吗。就好像电影里的场面演出一样」 「你在说什么呢?真正的演出从现在才开始呢」 拓真无畏地笑了。 就在这个瞬间——所有厨房的天花板上喷射出了白色的粉末。 「什……!?」 厨房中安装的自动灭火装置启动了。从十数家店铺一齐喷出的粉末不仅淹没了厨房,更扩散成烟幕蔓延到了整个广场。 「咳……咳哼、咳咳……!强行突破原来瞄准的是这个吗!真是疯了……!但是这种粉末怎么可能对我的菲尼克斯有效?」 即使被烟幕遮蔽了视野,露娜依然势头不减地厉声道。 「的确,这可能杀不死你……但是只要能削弱就够了」 借着烟幕的掩护,拓真一口气突进到露娜的眼前,以左拳挥出—— (“解析”) 在接触的同时,确认到信息不断流入脑内,拓真立马以后撤步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名字是露娜·菲尔玛,德国出身,无任何所属,契约灵体为大恶魔菲尼克斯,身高一百三十八公尺,体重三十五公斤,然后年龄是——二十岁。 (二十岁?这个样子的小孩?) 然后,接着还有一个不曾听过的单词出现了。 “生体灵枢核”——这是什么?拓真感到疑惑。“解析”所能获取的只有单词堆砌的断片式情报,而这个单词正好不在拓真已知知识的范围内。 (算了,之后再说) 甩了甩头,拓真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敌人身上。 「啊咕……咕哈!」 露娜因刚才受到的攻击而发出痛苦的叫声,全身都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破绽。 拓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乘胜追击地再次袭向露娜。 攻击到露娜的瞬间,表面上只是如同抚摸而已的轻巧,却使得露娜的双臂双腿同时发生了骨折。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堪比金属划破般的惨叫霎时回响在整个广场。 可以想象,发出声音的主人此刻是以怎样的痛苦在地上到处打滚的。 拓真冷静地看着趴在地上不成体统的露娜。 火焰已经开始覆盖上手臂上受损的地方了。 确认完毕,拓真调头就走,直直地奔回米特菈的身旁。 「拓真……你把她,打败了吗?」 「不,没有。到底还是没法打倒那家伙,不管从身体外侧还是内测给予伤害,都能回复」 「那么……」 「只好逃了」 迅速如此决断的拓真立马拉着米特菈开始撤离。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疼…好疼啊!咕…胆敢……!逢沢拓真,饶不了你…你死定了!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混杂着愤恨与憎恶的诅咒,广场上只残留下露娜瘆人的惨叫。 浑浊的回音一直传到不远处拓真和米特菈的耳边。 对此,拓真丝毫不介意地继续拉好米特菈的手,头也不回地一心奔跑向安全的区域。 第二天。 发生于中立区域商店街的火灾事件自然被各路媒体大肆报道了。 但是,无论哪一家媒体的说辞都是以“这是因厨房用油的不慎点燃而导致的事故”作结,丝毫没有提及恶魔契约者袭击的情况——真相被封闭得彻彻底底。 明明有那么多得目击者,却依然能做到封闭网的滴水不漏,可见这一次被下达的禁口令确实不简单。 当然,当驱魔师部队到达现场时,露娜·菲尔玛已然不见了身影。 圣职者协会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要管制恶魔契约者并歼灭恶魔。 凭借这个目的才得以实现各宗教的知识共有、推进合同研究,并由此而生的宗教都市,居然被恶魔契约者大闹一通后扬长而去——这样的事实一旦被报道,不仅各国对都市发展的援助会减少,社会舆论的倾向也难以控制。 恶魔的存在在社会上被广泛地认知——这既使宗教存在的必要性与驱魔师的地位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但同时也意味着不必要的真相更容易暴露在大众视野中,所以时常注意防止民众印象的恶化也成了必不可少的功课。 「不过,那个露娜·菲尔玛背后还似乎有些让人挺感兴趣的黑幕呢」 颇有兴致的男声与翻转卡牌的响声——仅有的杂音打破了室内平稳的沉静。 发出声响的男人正小心地压住袖口,整理着遮住眼部四周的假面。 影缝——也就是身为私立驱魔学园理事长的这个男人的名字。 这里是学园职员办公楼的最上层,此时影缝靠着的理事长席椅的背后,一片万里无云的青空景象正毫无阻拦地透过玻璃映入眼帘,从这里俯视鸣神市的全貌甚至也不过是模型大小的玩物一般。 「有趣?我们可是遇上危及生命的事件了」 拓真不爽地吐露不满。 「别这么生气嘛。来看看,这家伙很可爱吧?」 一派轻松地影缝拿起放在旁边的蜥蜴玩偶放 在脸上蹭了蹭,结果玩偶的眼睛“扑”地蹦了出来,还发出了“咕呃”、“咕呃”的恶心叫声。 本来就站在拓真身后半步的米特菈,被吓得再次后退了一步,完完全全躲到了拓真的正后方。 本来就有些昏暗的理事长室,铺满墙壁的各种妖性四溢的民间艺品还不停向周围辐射出仿佛随时都要挣开束缚一般诡异的气氛——也难怪米特菈会这样。 「在已经毁灭的古代文明和隐居秘境的部落里也可能存在我们尚未知晓的信仰,所以——作为一名探寻真理的学者的人,这种充满未知气息的珍品实在让我爱不释手啊」 「别扯远了,现在先告诉我们关于露娜·菲尔玛的事情」 「我不是正在说吗。她是德国出身的对吧?德国过去也被称为“学识的国度”,到了现代他们的医学和自然科学依然是走在世界前沿」 「嘛,确实如此」 「露娜·菲尔玛异常的回复力和明显小于实际年龄的外貌——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不正是在所谓“医学”的分类中吗」 影缝像是开玩笑似地耸了耸肩,然后从袖子中抽出了一张纸片递给拓真。 是报纸的一部分。 「这是德国的报纸,不过你的话可以理解吧?」 拓真毫不迟疑地收下,左臂闪烁起紫堇色的光芒。 「……读完了」 「这里,写了些什么呢?」 米特菈从背后小小地探出头问道。 「白十字教的德国教区似乎被连续袭击了。犯人不明,被害者——全都被烧焦了,建筑也尽数被烧毁了」 「也就是,犯人也是露娜·菲尔玛吗?」 「八九不离十了吧。根据目击情报来看,和露娜的特征也基本吻合。而且现在那边的教区长也行踪不明,德国教区算是处于完全瘫痪的状态了吧」 「啊,那个是假的」 影缝轻轻地指正道。 「如果在新闻里写上教区长的情报或者避难所之类的东西会给犯人提示,所以姑且先报道成行踪不明了」 「那么是跑到梵蒂冈之类的地方避难了吗」 「并非如此」 影缝缓缓地摇了摇头,转身指向了窗子之外。 「逃亡地,正是此处」 「你说什么……?」 「诶……?」 拓真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米特菈则还在一脸迷惑。 「似乎是那边先向白十字教的鸣神教区提出了接纳要求——我虽然也想询问具体的情况,但是被白十字教强硬地拒绝了,说是这是白十字教内部的问题,坚持要由他们自己处理。拜其所赐,我也很头疼呢」 「假设,露娜·菲尔玛是对德国教区怀有某种怨恨,才盯上了教区长的话……她的最终目标或许就是杀害教区长吧」 「恐怕正是这样」 继续摆弄着扰乱人心情的蜥蜴玩偶,影缝对拓真点了点头。顺便用蜥蜴再次发出了“咕呃”的叫声表示肯定。 结果米特菈又再次被吓了一跳。 「那么,露娜·菲尔玛所说的“协力”——」 「就是打算让我们帮忙杀害教区长吧」 拓真淡然地肯定了米特菈的猜测。 「既然有资格能成为白十字教的教区长,想必其契约的灵体也不是吃素的吧。难道是非借助“圣灵”的能力才能打倒的灵体吗」 影缝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炎之不死鸟菲尼克斯无法击破的敌人——那位教区长或许是与同样掌控火焰的天使缔结了契约也说不定」 「对了,你知道“生体灵枢核”是什么东西吗」 拓真再次回想了一遍从露娜那里读取的情报,把唯一不理解的单词提了出来。 “咕呃”——蜥蜴玩偶在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大的叫声。 与之相对的,影缝不自觉地把双手藏到袖口中交叉起来,随后任其自然深深地靠倒在了座椅上。 「这也是,露娜·菲尔玛的灵魂显示的情报之一吗?」 「没错」 「呼呒。德国教区。菲尼克斯。“生体灵枢核”吗——嗯嗯,如此一来,地下的“根”究竟深入到何处了呢」 影缝把椅子摇得咯吱作响,一边还轻抚起蜥蜴得下颚——结果,到最后这样保持沉默的影缝都没有回应拓真。 拿他没办法的拓真也只好换了个话题。 「那么我还有一个请求要拜托你。倒不如说,今天主要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哦?」 「在这件事情解决前,能不能帮我们去和圣职者协会那边交涉要到“圣灵”使用的许可呢」 「不行啊」 「为什么」 「我已经试过了」 影缝面无表情的断言让拓真只得闭上了嘴。 「在得知你们被盯上以后我就立刻行动了。虽然差不多半数得七圣人都“情势不得已”地表示同意了,但是强硬得反麦特勒亚教派就是坚决不承认」 「……开什么玩笑」 拓真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冷冷地说道。 「这可是性命攸关得事情啊?把唯一的“獠牙”拔去,他们是要叫米特菈老老实实地去送死吗?」 「他们的算盘,正是如此」 「啧」 得到影缝毫不留情的肯定,拓真愤怒地咬紧了牙关。 自己明明早就应该知道的——圣职者协会怎么可能会一时兴起地给予异端者宽大的处置,他们只会固守自己的正义,一名少女的死与扭曲的正义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放到同一个天枰上去比量。 不知隐蔽在贴假面下正作何表情的影缝继续以无法读出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 「所以,我们拥护派才派了你做护卫啊。虽然也在你们周边配置了驱魔师部队,但是以能够歼灭一整个教区的她为对手,实在不知道能对此抱有多少期待」 在影缝说完之前,拓真就早已转过身推着米特菈背着的祭坛催促她可以离开了。 对于那不领情的背影,影缝还是真挚地献上了最后的话语。 「我知道你讨厌圣职者协会,而且,想必也讨厌我吧。但是,至少让我再说明一句」 「什么?」 「我没有任何再让“那件事”重蹈覆辙的想法。我,是你和米特菈这边的人。我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平安无事地迎接开学典礼」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只冷淡地抛下这么一句,拓真便迅速和米特菈离开了理事长室。 米特菈有些不安地看着突然变化态度的拓真,最后却也止于无言地眨了眨眼睛。 无数张丑恶的嘴唇悬浮于虚空之中。 在这样奇妙的空间的中心,有一名少年被罪罚于十字架之上。 他的全身被粗暴地束上刑具,一动也不能动。 颜色、形态、语言——皆为不同的嘴唇们无情地倾泻出的是一般污秽的恶言。目标,正是被断绝退路的少年。 但是,少年却只是面容平和地坦然接受。 然后,拓真—— 只能无力地在外面远远地眺望着这样的光景。 刚刚睁开眼的拓真被窗间透过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轻叹了一声——睡觉时出了一身的汗把衣服都浸湿黏在了身上,但身体确实没有异状。 稍微环顾了已经逐渐习惯的寝室,拓真安下心来,缓缓地抚了抚胸口。 太好了。刚才的“那个”并不是现实。 取出手机确认时间,是同一天的下午三点。看来是从影缝的房间回来后,直接就小 睡了一会儿的样子。 再顺便确认了邮件,新到一封——是影缝发送来的关于已经让少数驱魔师部队成员在洋馆附近待机的信息,而且还告知了娑维德丽娑维德丽完成学校的工作后,大概在傍晚也会过来。 “了解”,打上两个字作为回复发送。 「想去冲个澡啊」 拓真抱着替换的衣服,正了正衣襟走出了房间。 然后,无意中瞄到了米特菈寝室的门正稍微敞开着。“真是不小心”一边这么向着,拓真正准备帮她关上门而伸出手时,房间内的米特菈突然回过了头。 「啊,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拓真你来了」 似乎是误认为拓真来找自己,米特菈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嗒嗒嗒”地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那个…里面,很乱……」 「不,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啊,不用特意顾虑我的事情的,嗯,那个,请进」 因为太过被战战兢兢地客气了一遭,拓真也没了解开误会的心情,于是就顺势老老实实地进到了米特菈的房间。而且,也确实对远离世俗的米特菈会以怎样的风格装扮房间有些许的兴趣就是了。第一次误打误撞进到这里时,因为光线不足,还有不想看见充满宗教色彩的仪式的心情作祟,几乎没怎么像样地看到什么。 门慢慢地被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米特菈身着居家用宽松款式连衣裙的身姿,然后自然是,再怎么也不至于在寝室里还背着的祭坛,正单独放在床的一旁。 迈入室内的一瞬间,冲击般堆满拓真视野的——行李、行李、行李,无数的纸箱累成山包一般埋尽了将近半个寝室。 其余的,一样是带有绸帐的床、窗帘和桌子之类的,倒是与自己的房间没什么太大差别。 甚至可以说实在是太没区别反倒让拓真有些诧异。 「挺普通的啊。我还以为肯定会有些奇怪的仪式道具之类的摆设呢」 一边回忆着刚刚与米特菈见面时的事,拓真无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那些道具都收在纸箱里了,只有在进行仪式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原来如此。还有,女孩子的房间,嗯,之前一直都觉得会是更加充满幻想氛围的来着」 从上到下地扫视了一遍纤细得宛如洋娃娃一般的银发少女,拓真不觉嘟囔着。 因为米特菈本身就是洋溢梦幻般气息的少女,所以很自然地想着她的房间大概会堆满布偶,墙壁、窗帘之类的也会用鲜艳的桃色来粉饰——之类的。 「我,之前都是住在山里的。所以,不太清楚那些漂亮的装饰之类的东西」 「也是。不过电脑还是有的啊」 拓真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电脑,而且并非是简单的笔记本电脑,而是完全组装好的台式机。显示器的旁边还摆着各种各样关于网页设计、图像加工处理的教材。 「这是我重要的“生意道具”哦」 挺起小小的胸膛,米特菈一脸得意地说道。 「“生意”?」 「嘿嘿,很在意吗」 看着拓真有些疑惑的样子,米特菈有些小高兴地探出身子。 「嗯,并不怎么」 「……呜,是…这样吗」 马上空欢喜地低下头沉静了下来。 感受着米特菈几乎一惊一乍地心境“过山车”,拓真的内心也感到了一丝难以忽视的触动。 于是,“真是拿你没办法啊”一般地,拓真耸了耸肩—— 「开玩笑的刚刚,其实很在意的。你说的“生意”是指什么呢」 决定再次好好地把疑问说出口。 不出所料,米特菈马上就取回了刚刚的笑容。 「诶嘿嘿嘿,请看——最近总算才学会的」 动若脱兔般蹦到电脑旁边的米特菈移动着鼠标,向拓真介绍道。 随着光标的点击,屏幕上流畅地切换到了网页的界面。 「麦特勒亚教官方网站」 彩色的logo鲜明地呈现在页面之上,在它四周还有各种稍作拟人化的小动物角色作为衬托与补充——无疑是连细节上都下了一番功夫的作品。 就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般,米特菈随即直勾勾地盯住拓真—— 无论如何也无法敷衍过去的拓真,只好挠了挠脸颊,把自己最初浮现的感想率直地说了出来。 「嗯,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页面」 比起宗教的宣传网站,这反而更像某个主题公园的介绍页面。 由拓真之口的“赏心悦目”虽然混杂了一些打趣的意思,但这依然使米特菈更加喜笑颜开。 「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真的很高兴」 「不过,还真是意外啊。你能用得惯电脑吗?」 「就算在灵山也是通了电和网络的哦?不过据说这还是靠师父大人的财力强行办到的就是了……师父大人传达给我的教诲,也大多是由视频通话的形式进行的」 「仙人也蛮现代化的啊」 看着发出许感慨的拓真,米特菈也腼腆地笑了起来。 这时,拓真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话说,麦特勒亚教能够被允许这样制作网页去宣传吗?不会被圣职者协会的人找碴吧?」 「就算被认定为邪教,也不会被禁止宣传哦。最多也只是不会被圣职者协会承认的公认宗教认可,也无法参加圣职者进行的集会之类的……姑且,还是让人们保有自由选择宗教信仰的权利的」 「那,就算不成为七圣人不也能随心所欲地进行宗教复兴了吗?」 「不成为公认宗教的话,就会在宣称活动上受到诸多限制。利用网站、在街头进行演说或者发布传单这种程度的宣传虽然是被允许的……但是利用更有影响力的媒体或者百人规模以上的集会之类的都是被禁止的,而且」 暂时,米特菈顿了顿。 然后,紧紧地握住拳头继续道—— 「要能挺胸抬头地去复兴自己的宗教,果然还是不能总这样偷偷摸摸地做事,而是应该先让世界认可麦特勒亚教才对」 如此,米特菈铿锵有力作出了宣言。 这份过于闪耀的决意,甚至让拓真不由自主地恍惚了视线。 「……是吗。真的很努力呢」 「嗯!对了,实际上要申请得到公认宗教的承认的话,信徒至少也要由七人——在从学校毕业前如果至少能达成这一点的话,之后的事情总感觉也有信心能顺利地完成了」 「原来如此,是打算着一旦解除邪教认定就可以马上复活而做的准备吗。七,还真是个不多不少的数字啊」 「因为圣职者协会似乎对“七”这个数字很执着呢。七圣人也是如此,他们好像完全不打算在此之上增加圣人的名额了」 七——突然乍现在脑中的,是昨天从玖珂晓那里听来的话。简直如同狂言妄语一般的,什么“最后的七日”,现在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地回响。 「但是,这对于麦特勒亚教来说倒也刚刚好呢」 「刚刚好?」 「因为教义规定了七个阶位,它们分别在仪式中负责不同的部分。花嫁、兵士、巨鸦、雄狮、子民、日使、主父——邀请的七个人正好能对应上每一个位置的话,就顺便满足了条件…这样也刚好能高效地进行复兴」 听完米特菈娓娓道来的说明,拓真坏心眼地故作惊叹道。 「居然能把目标定以“高效”地去完成——没想到你真是考虑了很多啊」 「唔唔!我,看起来难道就这么傻乎乎的吗」 「啊,抱歉。但是,看起来确实相当……如此」 过于正直的回答似乎一瞬间击沉了米特菈的好心情。 但是,不等陷入几秒的忧郁,米特菈又马上取回了士气,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无论如何,现在至少能拥有这样一点点展开活动的可能就已经很足够了」 并非是强颜欢笑的笑容随之展现于眼前。 她还能如此地微笑。 真是令人敬佩——这是拓真发自内心的赞可。 所以,拓真此时也只好收起了内心中不合时宜的指摘。 (圣职者协会绝不会是这么天真的组织) 恐怕,为了米特菈能够如此,她的师父和影缝这样支持她的人已经帮她去强硬地交涉过了吧——毕竟这种活动的开展对于反麦特勒亚教的人来说可是不乐意看到的。 但是,这样消极的考量现在就暂且放在自己心中吧。无论如何,就算去打击找到希望并沉浸在为之努力的喜悦中的米特菈,也没有任何益处。 没能注意到拓真表情的变化,米特菈继续以坚定的意志说道。 「虽然现在阅览数还很少……但是只要一步一步地做下去,总有一天会等到“种子”生根发芽」 「……能这样,就好了呀」 结果,拓真最后也只能不清不楚地点头回应米特菈的决心。 终于察觉拓真微妙反应的米特菈,短暂地与拓真对视后,突然,“啪”地击掌—— 「对了对了,拓真能来试试成为我的信徒吗」 「哈?」 拓真无法理解为何话题会突然跳跃到劝诱入教上来。 轻轻抚摸着拓真右腕的念珠,米特菈温柔地合上了双眼。 「到现在为止,已经很多次从一旁目睹了拓真的表情……大概,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拓真的心中吧。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我想那一定是我难以想象的,痛苦的事情吧……」 「……就算真是这样,你又想说什么呢」 「麦特勒亚教的教义中,也有让信徒能安心向着未来克服过去的内容哦。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减轻拓真的痛苦,但怀着作为教主的自信,我还是想要向你推荐」 「不,我」 「我明白,拓真讨厌圣职者。如果,没有被委托担任护卫的话,大概是不会想和我这样的圣职者扯上关系吧。但是」 「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但是,在此之上,抱歉」 说完,拓真轻轻地甩开米特菈的手,然后苦于不知如何面对默默低下头的米特菈般地,移开视线准备离开时——衣角边微弱的牵拉使拓真停住了步伐。 回过头,依旧低着头的米特菈,终于吐出了言语。 「对不起……刚才就好像在自顾自地施恩求报一般的说法」 「别在意。只是,我到底还是没法加入任何的宗教」 「我明白了。所以,我不会强求的。只是,想让拓真知道我真正的想法」 “呼——”地,米特菈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带动胸口部的连衣裙衫也微微膨胀起来,仿佛在为自己打气一般,将一心的意志灌入至闪烁的绯瞳之中—— 「我喜欢拓真。所以,也想让拓真和我一样喜欢上麦特勒亚教——这就是我真心的期愿……抱歉,用了这么奇怪的理由来说明」 对如此直接的告白,就算是拓真也慌了手脚。 困惑不已的拓真只能旁敲侧击地回应道。 「啊……那个?别的先不说啊,米特菈」 「……嗯?」 「和男人成为“那种”关系的话,在之前也说过吧?对你来说,很不妙的吧?」 「诶?」 米特菈呆呆地愣了几秒,然后似乎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与拓真的对话所代表的含义,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通红的—— 「啊……不不、不对!刚才的不是那个意思,那个那个,总之,喜欢的是作为家人的、为人本身的那种喜欢」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吗。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真是」 一手抓住裙摆,一手深深地贴到胸前的米特菈,像是在祷告一般一句接一句哗啦哗啦地滔滔不绝下去。 「而且我很想告诉拓真,我其实之前都很害怕。自从七岁时被烧毁了故乡,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到现在……所以不知不觉就开始觉得和别人一起生活会是多么恐怖啊——我一直这样苦恼着,就算有和师父大人生活过,但实际上和别人脸对脸生活的,拓真还是第一个」 「……」 拓真默不作声地听着,米特菈也好像得以解放似的一股脑地继续倾诉着。 「但是,虽然拓真看起来有点冷漠,实际还是温柔地帮助了我。我,一直都很想感谢拓真」 内心最真实的感情乘着不绝的言语,期望着理解,从拼尽全力的米特菈口中传达绽放。 和最开始相比,自然许多的表情也让人更容易看懂她的喜怒哀乐了。虽然还留有不少宛如人偶般无机质的淡绝,但这肯定只是因为她在漫长的时间中,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集而一时忘记了表达感情的方法而已吧。 那么,自己又如何呢?拓真扪心自问。 毫无疑问,自己不喜欢圣职者。即使是面对常年交往的翠花与娑维德丽,一旦意识到她们也是那其中的一员,在那个瞬间,心里也会无法克制地生出难以言表的微妙感情。 那么,对总是背负着麦特勒亚教象征物的祭坛,被刻下“邪教”教主烙印的米特菈——自己理应在内心把她置于如何的衡量之中呢。 虽说如此,拓真也不是那样明明已经被如此率直地亲近示好,还能冷冷拒绝的冷血汉。所以,拓真轻轻地把手放到米特菈的银发上,下定了决心。 「我也,在为人上并不讨厌米特菈。只是,我不会成为信徒。没法成为。只有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了」 垂下肩膀,看起来有些失望的米特菈小声回应了拓真,但同时,伴着米特菈一丝安心的呼气,一点点的红晕也染上了米特菈的脸颊。 「那么,我先去洗个澡。因为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所以有任何的异常情况不用顾虑直接喊我就好」 「我明白了。啊,那个」 「嗯?」 这次真正准备走出房间时,却被米特菈再次留住,拓真不解地回过头。 「露娜·菲尔玛的那件事自然也算在内,护卫的工作……请千万不要太勉强,我不想再看到自己亲近的人,受伤了」 「我会留心的」 淡然地留下这么一句,拓真从米特菈的房间走出后,就马上长呼一口气,往裤子上擦去了一手的汗。 挂在右腕的念珠正在不安分地微微颤动。 (心境居然被“激荡”到这种地步——上一次这样是多久之前了呢。啊啊,差一点,就要“变得”想“知道”了) 随后狠狠地抓住右腕,一直等到激烈的心跳平息为止,拓真才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 「想要彻底冷静的时候……就久违地来一次吧」 嘟囔了几句后,拓真拨出了电话—— 「哼哼,可别一直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欺负的比良坂翠花哦?看我这次不把你打趴在地下嗷嗷叫」 洋馆的中庭中,传出了翠花得意洋洋的挑衅。 夕阳映红了正在活泼地甩个不停的乌亮马尾。 初中时期的体操服似乎已经容纳不下翠花完好成长的身材——体前的波涛汹涌自然不必再说,连下体的体操裤也不可抗力般地勒紧凸显出别样的风光,每当进行 第四章 巴鲁那·米斯拉的恸哭 「曩莫三曼多缚日罗赧 战拏摩诃路洒拏 萨颇咤也 吽 怛罗迦 悍漫 喝啊啊啊啊啊!!」(注:佛教真言,出自不动明王咒之慈救咒,一般用于救命护身或斩断迷茫时念诵) 伴随念佛显现的,一尊佛像伸出的大手一掌正中拓真的脸面。 沉重到好像头都要被拍掉的这一击把拓真整个人都拍飞到了地板上。 而召唤出这尊佛像的娑维德丽则“呼”地舒了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下在拓真体内流淌的“起爆装置血”就解咒完毕了。果然菲尼克斯能力的本质是自然干涉。在下咒这方面可谓是蹩脚至极,虽然算是挺麻烦的招式,但由能力在平均以上的莲教徒都能应对吧」 「……既然这么有余裕就不能用更不疼一点的方法解决吗」 拓真一脸嫌弃地抱怨道。 目前拓真正在洋馆的大食堂,向娑维德丽请求帮助解除露娜·菲尔玛设下的诅咒后,作为咒术专家的她就很乐意地赶来支援了。 顺带一提,大佛的迎头一击实为男女平等——被露娜的血沾满全身的翠花也接受解咒,自然也吃下了这般毫不留情的一击,现在正在用冰袋敷着肿胀的脸颊。 「呜……娑维德丽的爱真是好痛啊」 「莲教徒怎么都喜欢搞坐禅正姿那一套啊……受虐狂吗?」(注:坐禅是佛教中一种静坐修行的方式,如果姿势不端正就会被监督者从外部击打身体提醒坐禅者) 「也有可能是监督者是施虐狂哦」 娑维德丽反而堂堂正正地回答了拓真的吐槽。 终于,解咒的仪式完成后,拓真用左手碰触自己的胸口检查完身体后,再向翠花伸出了手。如果是平时的话,肯定会被翠花「你想摸哪里啊变态!」这样责骂撇开手,但这次的翠花只是微微缩了缩身子,变得十分老实的样子。 拓真将手放到翠花的脑袋上在心中默念十秒的计时中,翠花有些难堪地开口了。 「对不起,都怪我被他们抓住了」 「没必要道歉的。倒是我才是把你也卷进来,抱歉」 「但是」 「嗯,正常。多亏你了,娑维德丽」 强行无视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翠花,拓真挪开了手。 因为拓真明白对于容易对这种事抱有过多不必要负罪感的翠花,比起去一直安慰她,反而是这样避开话题的冷处理要更有效果。 「真是冷淡的家伙」 翠花不满地撅了撅嘴,然后把头转向了窗边。 「米特菈,她没事吧」 外边现在是黑成一片的夜晚。距离米特菈被带走已经过了不少的时间。 「如果她的目的是要杀死那个什么教区长的话,现在应该就会在白十字教鸣神教区的某处藏着吧。白十字教的那群家伙仗着自己是世界最大宗教态度相当拽啊——这边已经试探过好多回相关情况了,他们就是完全不肯透露一点情报」 娑维德丽虽然一如既往地调侃般一脸轻松地向拓真提供目前的情况,但从她的额头上却在不断淌下汗珠,手也在不自觉地频繁揉弄法袍的衣角。 「就算是拷问白十字教的成员,也没人供出什么情报啊」 「拷问……还真是轻描淡写地就带过去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对娑维德丽极其自然透露的恐怖发言,翠花也只能苦笑着吐槽。 然后,又若有所思地把手指贴紧嘴唇,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这种时候,圣职者对教团的忠心反而好麻烦啊……就没有哪个大好人随便就能背叛下自己的教团帮帮我们吗」 「这种人也能算是大好人吗」 这次是娑维德丽没能忍住地吐槽了。 旁听着两人对话的拓真,一下子抬起头来。 「没什么忠诚心的白十字教徒,吗」 拓真随即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枚纸片。那是在商店街玖珂晓递给拓真的,记有他住所的纸片。 拓真慢慢地把早被揉成一团的纸片展开,轻轻咂了咂嘴。 要去拜托他吗?对方可是圣职者,而且还是继承教皇血统的,无比纯正的白十字教徒。 而且拓真还有另一个忧虑。 (玖珂晓……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肯定会借此要求我加入他) 「拓真,怎么了吗?那张纸是?」 注意到默默盯着纸条不动的拓真,翠花担心地问道。 看了看翠花的脸庞,拓真又将视线移到了稍下方,从被撕裂的巫女服装的内测,隐约可见翠花受伤包扎的绷带。 瞬间,食堂中响起了巨大的鸣声——那是拓真握拳猛砸下桌子所发出的声响。 「拓真……?」 「我真是,蠢啊」 如同扼杀住喷涌而出的感情,拓真低沉地自省道。 「伤害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又被带走了米特菈——不止如此,要是真的遂了那家伙的愿,米特菈甚至可能会被处刑……在这种状况下,我居然还在“想避开唯一的路”?真是不折不扣的蠢货啊」 想通下定决心的拓真立刻弹起身子准备动身,但他的手腕却被娑维德丽拉住了。 「你想做什么?」 拓真立马摆开了她的手,说道。 「哭着去乞求神明大人罢了」 疾驱穿过夜晚的街道。 刺破夜中骤冷的凉气,以俯身之势奔走于叠石而成的街道路面。 配合着肌肉的一收一缩如气泵般释放出魔力,保持着远超常人的速度。 见缝插针般错开路过的行人,来到了教会密集的白十字教区划。 即使被擦身而过的司祭投以惊讶的目光,拓真也通通无视,一心奔向今晚的目的地。 不久,目的的建筑进入了视野。 那是位于横断鸣神市的河川附近,稍隐于缓缓斜坡旁的一幢三层式修道院。 砖砌的墙壁上布满了窗户,侧面则设置了铁制的外梯道。从整体上看虽是略显复古的房屋,但多亏有住人频繁的打理而显得并非特别破旧。 到了。 门扉上写有「白十字教第一学生宿舍」的字样,所以应该没错。 宿管似乎也不在,拓真连鞋子都没脱,就直接赶着冲向宿舍的楼梯,一口气上到了第三层,站到了阶梯旁的房间门口焦急地敲门喊话。 「玖珂! 在吗!」 「进来」 得到简短的回应后,拓真一把就推开了门。 大小约在三十平米的房间内,明明拥有足够个人生活的宽敞,但却因为四周间不容发布满的书架,甚至有放不下的古书蔓延至中央堆积成小山一般的阻碍,整个房间顿时显得窄小了很多。 拓真想起了父亲的书库,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藏书狂的房间。 置于正面的一张办公桌也堆满了书,无法直接看到桌的对面。 「我想你也差不多来了」 从桌的对面传来了男性的声音,依然是那样沉着冷静又高高在上的声音。 然而在椅子发出“咯吱”一声的同时,从桌子侧面一名现身的却是一名身材修长的女性。 而且,竟然还是一名女仆。 正规的女仆装切实地将她纤细的四肢包裹,虽然拥有一头亮眼鲜明的金发,但脸面却没有任何的表情,最终整体的氛围还是让人不由感到其如冰雪般的冷淡。 「诶……?」 本来一直坚信着玖珂晓会现身的拓真,发出了摸不着头脑的疑问声。 看着这样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拓真,女仆首先对拓真深 深低头致了一礼。 「失礼了。我受主人之命此次担任传话员一职——那么就请允许尽快进入正题」 女仆吐字清晰地朗朗念诵话语。神经质一般的口吻和音色和晓简直一模一样,虽然晓得声音并没有那么低,但能模仿至这般接近完美的音色也是相当难做到的。 一边感叹她技艺的精湛,拓真却实在想吐槽传话有必要连声音都模仿得这么像吗…… 「这个“女人”并非是人类。只是作为“下级天使”的“传言天使”而已」 「天使……人形的?」 拓真对此感到惊叹。 白十字教的天使中,几乎都是身披铠甲的机械兵。虽然这其中肯定存在例外,但至少拓真还从未见过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天使。 「对这家伙使用你的“解析”,就可以读取记录下的所有传话,这样比口头说明要快得多」 「我还没说我想问的是什么呢」 「这里记录的信息,是关于德国教区被袭事件的情报。鉴于你可能会有“我还没说想问的是什么”之类的疑问,所以先提前和你说清楚这点」 「……还真是什么都被他看透了啊」 说完女仆朝走到了拓真的身旁,向拓真伸出了她饰有发圈的头,示意拓真请随意碰触。 和真正的女性一样的香甜气息飘散,让拓真的心情有些微妙。 「……真是恶趣味的家伙」 暗暗骂了句晓的行径,拓真把手放到了女仆的头上。 左腕闪耀起紫堇色的光芒,解析的力量将记录在“传言天使”中的情报读取入脑,片段式的词句一点、一点地被拓真查看理解。 「什……!?这是,真的吗……!?」 终于,知晓完整事实的拓真愕然不已。 ——“传言天使”感知到了痛苦—— 「……抱歉」 拓真连忙把因为愤怒用力过猛的左手从天使的头上放开。 的确,这个话题以口头传达太过繁琐。 并且,更是让人无法原谅的内容。 「这些都是真的吗,玖珂?」 转头望向房间深处一扇关闭着的门,拓真出声问道。在那扇门的另一侧,拓真之前一会儿就察觉到了有人的气息。 这回应声开门现身的,正是玖珂晓。 「是真的」 晓认真地点头确认。 「还有,不是我说你在的话为什么要先藏起来啊」 「听自己的声音会很羞耻的吧」 依然是以根本读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当真在回答的冷声说话的晓,他这种让人讨厌的态度,反而在此时仅此一回为拓真充当了缓和愤怒的镇静剂。 平静下呼吸,拓真再次向面前让人不爽的白十字教徒询问道。 「玖珂,你已经全部知道这之后,我会采取如何的行动,以及其将会导致如何的结局了吧?那,就快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打破这种狗屎一样的剧本走向」 顾不得右腕念珠发出的倾轧声,拓真震声问道。 「我能回答你的只有“no”。因为我也完全不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别扯了,卖关子也差不多了,赶快告诉我吧——你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吧!」 拓真忍不住抓住了晓的肩膀,大声地质问起他。 身材虽是修长却也有所锻炼的肉体,承下了拓真蛮横的推搡,晓一动也不动。 晓一脸不快地皱着眉头,粗暴地把拓真的手摆开了。 「现在可没有时间给我们吵架了」 「没错啊,所以赶快告诉我,之后要怎么做才行?」 面对拓真这样死缠烂打地催促,晓的目光如猛禽般锐利地一闪。 「我的能力从来就不是什么预知未来。而是,完全的观测过去」 「完全的……观测过去?」 过于意外的单词让拓真不假思索地重复了一遍。 「是指在从观测者视点出发的时间顺序上的“严格意义上的过去”」 「从观测者视点出发的,严格意义上的……什么来着?」 完全没能理解晓刚才解释的拓真一脸苦闷。 「啧。这个也早该让传话员记忆就好了。真是不该出现的失误啊」 晓不耐烦地砸了咂嘴。 「那么,就先假设世界已经被重复进行很多次了——从重置后的现在去观测重置前的世界,并将重置前世界的所有事项发生看作是过去,这样就可以进行我所谓的“观测过去”」 「重置……?你的意思是,想说世界整个地被推到重来过吗?这种蠢事怎么可能……」 「我当然也觉得这很荒唐,而且我也还未能完全地掌握自己的能力。但,能看到的“未来”永远只有数种固定的流程走向,除此之外的东西就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我就假定了这是世界被重置时留下的痕迹,我能看到的或许只有这些痕迹中的记忆」 晓继续淡然地说着完全意义不明的东西。 「总之,这回我采取了回避过“过去”所有失败的选择。为了不让那个银发死了」 「米特菈……在之前的“流程”中死了吗?」 「没错」 晓表示肯定。 「我正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才从一开始就布下了各种“基石”。但是从向你说明这些的这一瞬间开始,就进入了头一回全新的“流程”,怎么可能知道所谓的“正解”在哪里」 「就不能提前预防露娜的袭击吗?」 「当然也有过那样做的“流程”。但是,那家伙可是相当的狡猾啊。这边一旦采取应对措施,她就会更不顾代价地搞出比这还大的乱子,就目前的结果上来说,我只负责情报提供的线路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啊,真派不上用场呢」 拓真打心底里这样认为。 晓只是一脸无趣地哼了一声,然后—— 「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我会把你用尽到像破烂一样毫无价值为止的。先提前给我做好觉悟吧」 晓的声音让人感到了某种隐含的震怒。 然后,拓真出声叫住了说完就轻抽细剑,意欲动身出门的晓。 「玖珂也要来吗?」 「不。我负责清理这边的垃圾」 拓真回想起从传话员那里获取的信息。 如果那份内容确实属实,那么刚好自己也正想拜托他做这份工作。 走了两步的晓又突然转身,正容亢色地以细剑之端直指向拓真。 「你也不可大意。以同为驱魔师的身份来说或许是你更强,但对方也拥有除了灵体以外的武器」 「就是指,在天使那里也提到的“那个”吗?」 「没错」 「ok,我会铭记于心的」 这样说罢,拓真也从晓的房间中疾驰而出。 目标,向着露娜·菲尔玛的所在——迷宫结界。 数多深灰色墓碑竖列的鸣神市第三墓园中,从建立以来,却连一人也没有被下葬于此。而若是从空中向下眺望,就会发现这些墓碑其实被特意排成了某种魔法阵的形状。 这里明面上是作为墓园存在,但实际上,白十字教中的一派已经私自将墓园下方改造为其专属的地下空间,其表面实则不过是作为他们所构筑的迷宫结界的入口而已。 结界内配置了对灵体用迎击系统以及自发式具象魔术所召唤的守护天使。若想到达避难的生活空间,就必须突破多层的壁障。 正可谓是难攻不落的地下避难所。 不过这样的坚守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侵入者已有三人——两名看似十分年幼的少年少女,以及一名背负祭坛的梦幻般的少女。 借助菲尼克斯的火焰以及书记天使的连结刃,结界内所有的防卫系统已然瘫痪。 就在刚刚,阻隔通往生活空间的最后一道壁障也熔化在了菲尼克斯的火焰中。 「露娜·菲尔玛」 看着正要穿过被溶出大洞墙壁的露娜,米特菈在她的身后问道。 「做出这样的行动,也是基于你个人所坚信的正义的吗?」 「正义?」 露娜有些调侃地故意升高了句尾的音调。 「向恶魔契约者打听这种东西?没有啦,根本没有。我可没有像大姐姐你们这样能高举胸前,高尚不凡的什么正义啦」 「即使不是一般世间承认的高尚不凡也没关系,毕竟我所坚信的正义也并不被世间认可……如此执着也要做出这样的行动,这本身就很不寻常,所以我认为这其中一定有某种理由才对」 「……嚯」 露娜只是以难以揣测其真意的表情附和了米特菈一声。 菲尼克斯的火焰照亮着光源略有不足的空间。 「嘛。再怎么说也得请大姐姐担任作战的核心,就在这里说了也无妨吧」 露娜在火焰映照下有些模糊的侧颜展露出些许忧郁。 「我,其实是被白十字教德国教区的那群家伙诱拐过去的——在七岁的时候」 红润的嘴唇现在正在挑出的,是一名少女如何至此的经由始终。 曾经。 出身农村的少女,理所当然地热衷于在自然的世界中奔跑漫游。 就是在那样的某日,当她像往常一样在去森林玩耍的途中,少女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耳边竟然没有丝毫动物们发出的声响。 当猛地看向周围时,她已经被一群全身上下一身黑的可疑男子包围了。 就这样,少女被注射药物而昏迷,等她再次取回意识时,就已经身处于冰冷的牢笼中了。 只允许穿着和内衣差不多薄的衣服,身体被从天花板垂下的锁链栓死脖子悬挂在空中。 然后,被人将天使强行地“插入”了根本无从违抗的肉体中。 不管怎么哭,不管怎么叫,都没有人能救救她。 失败,反复。失败,反复。 无数次被强迫作为生体灵枢核的实验体的少女,因为那过重的负荷身心皆日渐破损不堪—— 「在我十二岁时,体力的极限到了。一看我魔力的神性开始衰竭,他们终于打算把我送回父母的身边……但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大概,该说是某种命运吗,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呢……在针对我的实验就要结束的前夕,那个教区长突发灵感开始实验起新的“尝试”」 「新的,“尝试”吗」 「就是指通过与大恶魔菲尼克斯契约,从而令人获得不老不死肉体的“尝试”」 露娜的声音此刻开始转向深不见底的冷彻。 「恶魔和其他灵体有所不同,和它们契约后,就可以通过支付代价的方式获得其赐予的一定权能。菲尼克斯可赋予的权能正是不老不死的肉体——从那以后的八年间,我就一直、一直被当作生体灵枢核的实验体,反复、反复,反复不断地被天使强制地凭依到肉体上。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呢」 露娜的眼神不觉飘往了不在于此的某处。 那肯定是一段连幻想都足以绝灭的艰辛……米特菈如此想道。 自己虽然被毁灭了故乡,但之后能够被那样温柔的人收留真是太好了。露娜,在这八年间一直承受的酷刑才是,究竟会是有何等的苦痛啊? 「你八年间,一直都坚持下来了呢」 「当然是熬过来了啊。白十字教虽然可恨,但我最喜欢的人所爱的也是白十字教」 露娜浮现出的笑容仿佛就要被泪水沾湿损坏。 在此前还能感到的从容彻底地消失,不断颤动的肩膀就好像在极力抑制着某种从心底涌上的感情。 「曾经有一名担任照顾我的修女。白十字教徒我全都讨厌,但只有她肯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她会和我聊天,也会听从我不讲理的任性……明明岁数已经不可能会增长,也还会给我每一次的生日礼物。白十字教的天使什么的,我随时都可以歼灭干净,但只是为了她,克劳蒂娅,我才一直忍耐过来的,但!他们却……!」 沉浸于过去的声音不断回燃起热量,最终收束成了无形的呐喊。 露娜不知何时变得散乱的金发下,依旧澄净的碧瞳,此时却倒映出夹杂绝望的憎恶之色。 「她只是那么一次,把我带到了外面去就被处刑了。修女她只是想给我再看一看天上的星星而已……就被冠上了协助恶魔契约者逃走的反叛罪名。真是可笑吧,明明是他们自己随心所欲地把恶魔植入人家身体的」 得以真正接触到露娜的愤怒,米特菈也紧紧地抓住了裙子的一角。 ——不可原谅,自己透彻地理解了露娜的这种感情。 但同时,米特菈也明白自己不可以去理解这样的感情。因为把憎恶转变成复仇并且肆意将其扩大发散的做法定不能称之为正确,而且露娜还把拓真他们当作挡箭牌要挟了自己——想要同情她的心情,与万万不可如此的心情此时纠葛在了内心。 「……过去的闲话讲得太多了呢」 露娜绷起脸掐断了后续,戳了戳一直走在前面的梅格尔。 「不过说起来,这些真的是白十字教的建筑吗?比起说是宗教建筑,更像是军用设施一样的感觉」 所行走的回廊散发着钝圆的金属光泽,墙壁上也有最新的电子认证设备,头顶则布满了无数的管道和电缆。 对此,梅格尔只是略感可笑的摇了摇肩回答道。 「白十字教中也有提倡将科学技术和驱魔技术相结合利用的一派啊。虽然目前和正统的教皇派处于对立关系,但也算是势力不小的一派吧」 「哼嗯。那个教区长往这里潜逃,也就是说那家伙也是这一派的人吗」 「嗯,不逃到梵蒂冈却非要逃到这里,或许也是基于一定的因缘才如此的吧」 「“生体灵枢核”的实验……唉,毕竟是能毫无顾忌地指染那种违法实验的家伙,他做出什么或许都不足为奇了——嘿!」 循着露娜的吆喝声,菲尼克斯逐渐收起了火焰,而通路前方现身的守护天使也被火焰灼烧至尽。 「真是缠人啊」 露娜不禁小声抱怨道。 「像这种利用自动式的具象魔术,也是这一派所谓的“技术”吗?」 「这里结界的中心可是设有在质与量上足以匹敌七圣人级别魔力的“魔力炉”,要量产出守护天使这等下级灵体可谓是毫不费劲呢」 「你还知道得挺详细啊」 「毕竟本人好歹也算是白十字教的一员无名小卒啊」 说着,走在前方的梅格尔突然停下了步伐,转头向着后方的两人“咯咯”地发出笑声。 「好了,终于到了。这前面就是此行的终点,也是迷宫结界的心脏」 昏暗中隐约可见一扇令人联想到仿佛地狱入口般,散发出种种不详的大门。 梅格尔走上前去,把手贴到了认证装置上,随着浅色光线交相扫过,设置上方的绿灯亮了起来。 微弱的电子音轻响,最后一道阻隔通往迷宫结界最深处的铁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金属之间相互摩擦的噪音,沉重得甚至身体内部都感到难以克制的回震。 从门缝中流出得强风,将三名入侵者的头发吹散。 「这是……?」 米特菈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房间中央伫立着一台巨大的圆筒状机器,表面披背着深灰色的金属,内层半透明的玻璃对侧,淡淡地闪烁着无尽纵横的光芒,在其中描刻出无数的魔法阵,连结机器本体的无数电缆直伸向四面八方的墙壁与天花板。 而且,在其周围还排放着数个胶囊状的壳体,其中还掩藏着不明用途的机械。 外表上看,就类似于节肢动物般,如同蜘蛛的八足回折着,头部则经由凹陷处与电缆相连,宛如婴儿一样沉眠在那里。 这里连一点所谓避难所居住区的影子都看不到,反倒是像生产工场一般。 「令人不太舒服的地方呢……不过算了,教区长在哪?」 边说着,露娜朝着室内踏出了一只脚。 就在这一瞬间,米特菈突然听到空气被撕破的鸣声。 等米特菈猛地抬起头来时——眼前露娜的躯体已经四分五裂了。 从肩部脱下的手臂追随着重力跑脱,上身从中裂成两半,头部也被砍飞,深红的血正在盛大地喷出,地上成形的血团还在不断接受着破碎为肉块的肉体,“啪唧”、“啪唧”地发出粘稠的落声。 早已失去躯干的头部,残存着露娜因震惊而扭曲的面庞。 骤然猛烈燃起火焰快速地将露娜的身体包裹,血和肉又再次逐一集中起来。 终于,姑且取回人形的露娜,忍受着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也拼命想要站起身——但,经由空中回转的利刃立马修正轨道,再次朝着露娜袭去。 毫无还手之力的露娜被利刃追击直贯胸口,整个人被推力携带砸到墙上钉死。 「诶……?」 这只是那么数秒间突发的意外。 米特菈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而只能茫然地站着。 因为大脑甚至追不上这般过于突然的变故。 然后,稍迟了一会儿。 为什么?——这样的疑问在脑海中充斥。 连结刃。攻击露娜的是“书记天使”——也就是梅格尔·海尔滋沃克的契约灵体。 此时依然看来一身轻松并无异样的梅格尔缓缓转头看向呆住的米特菈,脸上浮现出瘆人的微笑。 「好了,现在就只剩最后一步了吧」 「你……难道不是露娜·菲尔玛的同伴吗」 尽管仍处在混乱之中,米特菈还是好不容易问出了口。 梅格尔微微耸了耸肩,说道。 「同伴? 呼唔,要这么说也没错。确实,在修女克劳蒂娅被处刑后给怀恨在心而暴走的她指示这条道路的正是本人」 「既然如此,又为何……?」 「但是,与此同时她一直想要杀死的对象,也正是——老夫」 「这是……怎么回事?」 米特菈陷入了困惑。 「书记天使虽然只是无名的下级灵体,但若是由实力者驱使,也能做到这样的事啊」 说着,梅格尔仰视起漆黑的天使。领会主人旨意的书记天使在面前展现出一册厚重的书籍,以左手的食指轻轻在纸面上描摹数笔,黑字记录的情报被逐一消去,然后,新的文字被加入书册。 就在天使完成改撰的一瞬间,少年原本令人惊叹的美貌就像是噪音般不断开始杂乱模糊,瘦小的身形也不断地膨胀,臃肿的肚子向外明显地突出,美丽的金发也不知何时全都脱光了。最终,一开始那让人甚至可以称为妖艳的美貌完全不见了踪影,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丑陋的男性。 虽然米特菈对那张丑陋的面容没有任何印象,但被钉在墙壁中的露娜用全力挤出了震惊的声音。 「教区……长……!?」 露娜的样子显而易见地动摇了。 「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地吐出支离破碎的语句更加证实了露娜的狼狈。 「洞察力实在太差了啊,露娜·菲尔玛。书记天使可是管理人类灵魂情报的下级天使,既然如此——若是驱使它把灵魂的情报改写会将如何?」 「可以,成为……其他人?那……我岂不是,一直……」 「感谢你一直在按老夫的剧本行动啊——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梅格尔一脸无趣地应付过露娜后,走到其中一个壳体旁,将手指贴到认证装置上,魔力炉立刻开始振动起来,流光通过电缆不断注入到壳体中。 随之空气漏出的声响,壳体上部被开启,“啪”地传出了连结断开的声音。 蜘蛛型的机械体不断抽动着它的八条腿,移行至地面。 「寄生装置,去捕获米特菈露卡吧」 受到梅格尔的低声命令后,寄生装置迅速将腿全部收缩蓄力,一口气就跃到了米特菈身上,紧紧地咬在米特菈的腹部,并用脚尖端附有的小针刺入肌肤之中。 「啊……!」 刺刺的疼痛让米特菈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寄生装置上独眼的红灯开始闪烁,机体整体也开始逐渐升温。 马上——米特菈全身那纯青魔力的光芒溢满了整个房间。 原本在体内正常循环的魔力被强制形的放出,米特菈再次发出了小声的悲鸣。 「魔力,不听使唤地……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呵呵,这就是赐予我等白十字教反教皇派无上光威的——兵器」 「兵器……?」 「借助这种名为寄生装置的机械,在它抓住驱魔师后,就能够使对象的具象魔术强制发动。虽然现阶段还必须提供以七圣人级别的魔力方能驱动……但这个迷宫结界中,正好就有可以释放出等同于七圣人魔力的魔力炉存在」 「强制地让驱魔师使用具象魔术……?这种事真的可能做到吗?」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足以输出圣人级魔力的魔力炉——再加上令驱魔师本人无力化,夺取其力量的寄生装置。这是我等历经长年累月的研究终于达到的完成品」 「难道……你真正的目的是……」 看到终于察觉到此前完全不愿去考虑的可能性而颤抖的米特菈,梅格尔嘲弄地笑了起来。 「明明只要冷静地做出考虑就大概率能识破的骗局……人还真是只要失去冷静就会盲目得想蠢货一样呢。来吧,智天使基路伯」 遵循梅格尔的呼唤,魔力流向了他手中的十字架,另一体天使于此逐渐地现出了身姿。 那是一具身长两米,披着仿佛在燃烧般深红装甲的机械兵。 「的确,基路伯拥有对火焰极高的耐性,乃是一般灵体不可匹敌的上位天使。但,也并没有强到非圣灵就无法击败的级别。但在十二岁就停止成长的小姑娘心中,似乎对此竟都不曾抱有丝毫的怀疑啊」 说罢,梅格尔又“咯咯”地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非圣灵不可处理的,应该是那边才对啊……大恶魔菲尼克斯,以及其不老不死的契约者,露娜·菲尔玛」 「梅格尔……唔!可恶、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悔恨冲昏头脑的露娜撕破嗓子地发出了憎恨不已的怒吼。 但梅格尔非但不讨厌,反而似乎还享受着这样的“伴奏”,一边转头看向米特菈。 「老夫真正的委托人并不是露娜,而是白十字教鸣神教区的反教皇派,同时也是反麦特勒亚教的一群人」 「那么,无论是把露娜·菲尔玛引诱到这个城市上,还是把我带到这里的行动,都是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的吗?」 「常驻于宗教 都市的反麦特勒亚派不可能会愉快地接受邪教教祖和自己生活在同一条街道上吧,更遑论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入学驱魔学园,毕业,最后顺利成为驱魔师。于是乎,想要处理掉露娜·菲尔玛的德国教区与想要抹杀掉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的鸣神教区一派,两者利害达成一致——只要把这两人一起解决就成了,即是利用圣灵噬神的力量把不死身的恶魔送葬,而使用噬神力量的你将会被圣职者协会处以极刑,简单易懂的谋略罢了」 梅格尔一边说着,一边逼了过来。 米特菈见状赶忙想要后退,但还没迈出一步便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感跪倒在了地上,视野也开始模糊晃动起来。 魔力被强行操控的影响,似乎甚至波及到了肉体。 只能尽力蹲在原地的米特菈含着泪,全力维持住渐弱的意识,睁大眼睛抬头看向梅格尔。 「为什么,要这样……?如果是自己主动越界踏入歪路的话,即使被处刑我也毫无怨言。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这样强加于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是因为你太碍事了,你莫非还觉得会有其他什么深刻的理由吗?」 梅格尔甚至开始哄笑不断,然后一脚踢到了蹲在地上挣扎不已的米特菈的侧腹。 靴子的尖端深入其中,米特菈被轻易地踹翻在地面,随之而至的强烈钝痛更加加乱了米特菈本已凌乱的呼吸。 无视米特菈痛苦的样子,梅格尔继续上前一把抓住米特菈的头发,粗暴地将米特菈的脸扭向自己,然后轻轻地在米特菈的耳边低语道。 「好了,赶快使用圣灵吧。杀了露娜·菲尔玛」 「我不要这样……!」 「这和你本人的意志无关,寄生装置将会代替你支配圣灵,放心吧」 「啊啊!」 难以忍受体内如同被翻搅一般的剧痛,脸色泛红大汗淋漓的米特菈发出了令人同情的惨叫。 与此同时伴随雷光乍闪般的声响,青白的膜已经覆盖了米特菈身后的祭坛。 寄生装置还在不断发出细微的振动,将从米特菈体内夺去的魔力强制地注入祭坛以召唤出圣灵。 「不要……不要这样……我不想去杀死谁……也不想,在这里死去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圣灵的姿态正在不断成形的米特菈,徒劳地含泪叫喊着。 似乎能听到一直在心中保有的“世界”不断龟裂的声音。 似乎能感到自己被一股脑地甩落到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自己在一定程度上,理应早就有所觉悟。 哪怕自己被当作邪教辱骂、愚弄,甚至有时会遭遇危险。 即使如此——只要在这三年间,踏踏实实地完成在驱魔学园的学习,就一定能得到大家的理解。 只要勤勤恳恳地去一步一步向前走,就能够再一次扬起麦特勒亚教的旗帜。 因为一直这样坚信着,所以无论是孤独一人在大山里的生活,还是严格的驱魔师修行都忍耐过去了。 想着自己一定要在无数的敌视中努力下去才行。 然而。就在连入学都还没有达成的现在。 在这样和努不努力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被剥夺了向前前进的机会,就要迎来不可逆转的终局。 啊,不对。或许,早就已经结束掉了啊。 想要让被排斥于世界的宗教再次复兴之类的梦想,从一开始或许就是不可能的痴人说梦吧? 还把拓真他们也卷进了麻烦中。 就因为自己一厢情愿想要重振麦特勒亚教的任性。 这样念想萌芽扎根的瞬间,眼前所有的路便失去控制地全都被涂成了纯黑一片。 在杂乱中,消失了。 然后—— 「……啊呜……」 扑簌扑簌,从眼睛的深处涌出的热流无法抑制。 在与光绝缘的世界中,米特菈一人不成体统地嚎啕大哭。 「呜呜呜……已经,不要啊……这种事……不想……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如同身体被碎裂般的剧痛之中,米特菈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深青色的烈光从祭坛内迸发,自发组合的数重魔法阵一个接一个不断展开,最终祭坛与那庞然大物的身影重合了。 头为狮首,暗鸦之翼,体如猛虎,肢覆龙鳞,衔蛇作尾——驾驭身长达至十米的威容之姿,拼合古今东西之兽所成的怪物现身了。 瞬间,惊人的魔力奔流如狂风突袭般横扫蹂躏了迷宫结界的内部,四周的墙壁、天花板都被压力削落崩坏。 大恶魔菲尼克斯感到畏惧地缩紧了身体,书记天使和智天使基路伯也被完全压死般地后退了数步。 (这可真是……能撑得住吗?) 就连梅格尔的嚣张气焰也被圣灵压倒性的霸气压倒了几分。 就算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心里却绝不平静。 虽然迷宫结界、魔力炉以及寄生装置等等一套的设施是白十字教德国教区与鸣神教区的其中一派投入最大力量合作造成的,但实际上进行操作实践的经验还远远不够。 可以自信的说,这是调用了所有可能的科学技术和预算投入的丰硕成果——但微有一点,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进行实际测试的。 寄生装置因其极高的性能而必须提供圣人级的魔力才能驱动,这个难题,固然以及由可输出近似媲美于七圣人魔力的魔力炉解决了。 然而——这个机械本身和货真价实的圣人级魔力对抗冲突时,又会产生何种现象,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未知数。 要问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他们之中具有圣人级魔力的驱魔师根本连一人也没有,自然也就不可能去亲自尝试了。 (撑不住的话事情可就不妙了……就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杀死露娜·菲尔玛并且坐实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擅自使用圣灵的罪状不可……!) 现在的圣职者协会中,分成拥护麦特勒亚教的一派,与反对麦特勒亚教的一派。 甚至在七圣人中也存在意见的分歧,所以必须在施以制裁的手法上多下工夫。 这也是为了事后不会危及自身在圣职者协会的立场。 所以,明面上的借口是很必要的。 所以,才制造了这样,针对扰乱破坏鸣神市的恶魔契约者露娜·菲尔玛,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私自使用了圣灵——不论结果如何,终归是越界行为的,借口。 (而且……还得尽快完事才行) 梅格尔的担忧还有一重。 那就是逢沢拓真这个人的存在。 虽然他之前并没有告诉过露娜,但他本人可是清楚地知道拓真究竟是何种的存在。 被“睿颖的恶魔”施下诅咒的无宗教主义驱魔师——拥有能够理解并破坏此世常存之物能力的危险人物。 一旦被他嗅出所在,魔力炉和寄生装置等等一系列努力的结晶都会陷入被分解的危险之中。 (可能的话,最好能赶在这之前结束一切) 另一边,米特菈还在咬紧牙关抵抗着寄生装置。 她想要收回被一个劲强制放出的魔力,并向以及现身的圣灵发出归还的指令。但,因为寄生装置的信号混入本人的意识中屏蔽了米特菈输出的指令,所以无论她如何尝试事态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颤抖的身体,与不听使唤的膝盖——终于米特菈的意识将要迷失于雾霭之中。 「拓真……」 在渐远的意识中,米特菈想起了那名不过是刚 刚相遇的少年。 过于理性而冷淡又极具实力,最重要的是对于自己,对于麦特勒亚教能同其他宗教一视同仁地“讨厌”的人。 也是在自己在被烧却故乡后,第一次共同生活的对象。 米特菈不断地飘于回想与未来的光景——假若能和那个人一起平安无事地进入驱魔学园,度过每天的学园生活,将会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啊。 但是,这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圣灵马上就会将菲尼克斯咬碎吞噬,等待着自己的将是圣职者协会最后的惩戒——。 就在米特菈万念俱灰的这一瞬间,原本受损的天花板突然大幅地崩坏碎落—— 「什么情况!?」 梅格尔惊诧地抬头看向上方。 残渣状的大量金属势同豪雨般从天花板上倾注而下。 闪耀着光泽的金属渣中,一个人影也混入其中随之一齐下落至地面。 人影,他的背影,毫无疑问正是米特菈知道得不能再清楚的那个人—— 「抱歉,让你久等了」 拓真微微向米特菈转头,以他那一副一如既往冷淡的语气说道。 飞降至迷宫结界内部的拓真扫了一眼周围便立刻理解了现况。 被刺入墙内的露娜,处于机械束缚中的米特菈,以及率领两具天使的老龄司祭。 一切都串联核实了拓真之前通过晓的言传天使得知的情报——德国教区与迷宫结界,还有在那里研制的兵器相关。 拓真迅速蹲下用左手触碰到米特菈身上的寄生装置。 大约十秒的缓息后,拓真轻轻砸了下嘴。 「这个,真是麻烦了啊」 「……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米特菈震颤的双眼显露出深深的不安。 对此,拓真默默地将放在寄生装置上的手移到了米特菈银色的头发上,为了减少她的不安轻轻抚摸起来。 「嗯,似乎这些像蜘蛛一样的机械有能和寄生对象“同一化”的功能」 「“同一化”?」 「没错,这家伙现在和米特菈拥有完全一致的个体信息」 寄生装置好像在做出肯定一般闪烁起赤红的单目。 「冒然使用分解的话,可能会连同米特菈本身一起被波及……有没有能停下这个装置的方法呢……」 「梅格尔刚刚说过如果没有魔力炉,这个装置就无法驱动」 说着,米特菈指向了伫立于房间中央的筒状机器。 但在此之前,还有不小的障碍立于眼前。 「那家伙的两具天使……吗」 「突破,会很困难吧」 「别担心,我马上就打倒那家伙,解除这个装置」 拓真强有力地断言,米特菈也跟着期许地点头—— 「那么,就让我们赶快决出个胜负来吧,大叔」 「大叔……?」 挺着油肚的大龄司祭的脸扭曲了。 他像是要摸索什么一样用手一把又一把地抓捏过自己丑陋的脸,然后开始“哦哼”、“哦嚯”地大喘气起来。 「真是失礼了。老夫忘记变回原来的模样了啊。唉!这样的脸居然也是老夫的脸」 丑陋的司祭轻踹了书记天使的脚后跟一脚,天使立刻再次展开了拿在左手的书册,以细长的手指描摹数笔,竖行文字转眼间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满脸油脂的脸模糊了。 就好像被涂上马赛克般,脸被某种暧昧模糊的东西覆盖,伴随着刺耳的杂音数秒后,虚无再次连结成实像,立于彼处的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了。 他完全返回至了原先那个美得令旁人惊诧的少年样。 「梅格尔……果然,就是你啊。趣味还真是恶劣啊」 「你这是在嫉妒老夫现在的美貌吗?就是这样吧没错吧?因为这可是将穷极想象的终极之美具现化的模样啊。你这样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就在旁边呆着尽情地羡慕吧!」 梅格尔陶醉在自我中,来回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端正的面容。 「就算披上毛色洁净的羊皮,本质还是头卑鄙的猪吧」 「……」 人造之美,似乎发出了“咔擦”一声歪曲生痕—— 「若只是不解其价值的子羊来贬损老夫的容貌,尚且可以为他的无知感到可悲——但是你别蹬鼻子上脸对旁人的本性都一并污蔑啊小鬼!」 「哎哎,果然你就是这种人啊」 面对梅格尔的激怒拓真毫无退意和动摇,而是一脸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之前还觉得诧异,你明明可以随心所欲地修改自己灵魂的情报,怎么又会保持着这种下三滥的反派才会有的性格呢——原来是这样啊。你其实,就很喜欢自己的这种性格啊」 「……啊啊?」 「诱拐幼女进行人体实验,还把自己也变身成年幼的美少年……你还真是个彻底的变态啊。更糟糕的是,居然还为自己这般恶劣的品性感到自豪,你不觉得羞耻吗?猪」 「………………………………………………………………………………老夫现在就要把你宰了!」 紧绷的一线,终于被切断了。 取得先手进攻的,是拓真。 由久经磨砺的腿脚部发出迅猛的一踏为支点,再接上闪破空气般直逼要害的拳击。 梅格尔一方,则是以身披漆黑铠甲的书记天使进行迎击,天使将贯穿露娜胸口的刃尖断开保留,用剩下的连结刃部分对拓真进行曲折的阻击。 天使的武器,单论外形即使和人类的武器相差无几但却绝非是人类能够使用的。 每一片都由高密度金属块构成的连结刃十分沉重,却能够在保有如鞭子般敏捷的同时,造成极高的破坏力。 书记天使已经借此击碎过白十字教守护天使的重装铠甲,并破坏了被施与结界的壁层。 就是这样将敌人卷入至交错复杂的螺旋轨道中,再绞碎成肉块的巨蛇正朝着拓真袭来。 对此,拓真只是以手心顺力触碰上刃块的侧部,随之发力,被本就顺应自身轨道的力格挡推走的连结刃,最终丢失了本应攻击的目标,直至命中空无一物的地面。 并且,借助刚才发力的反作用力,拓真的速度进一步提高,顺利闪过天使包裹铠甲的粗壮手臂,滑到了它的腹侧,松拳舒掌一击击入其中—— 吃下这加合肉体本身的力量与高纯度魔力蕴含其中的一掌,全身装甲都震动不已的天使无法完全承受地跪了下来。 此时,拓真的左臂早已释放出强烈而浓密的紫堇色光芒,同时开始了向右臂的扩散。 解析已经完了,拓真的脑中流入了关于书记天使的所有情报。 随后,携带分解之力的左拳划出紫色的一闪袭向仍未从最初的一击恢复过来的书记天使——即使是神佛精灵也无法抵御,被触碰瞬间即会灰飞烟灭的攻击切实命中了天使的装甲。 然而,拳头却被依然坚硬的质感阻挡,“砰”的一声响彻整个房间。 未曾料想的阻碍使拓真完全没有防备返回的冲力,身体差点失去平衡地大幅仰倒,但比起这,更令拓真震惊的,是绝对会达成一击必杀的攻击完全无效的事实。 「分解居然……不起效?」 天使自然不可能放过拓真产生疑惑的空隙—— 回折的连结刃迅疾地横扫向拓真的所在,但立刻取回集中的拓真宛如杂耍般一个后空翻闪过了截腰而过的连结刃,然后立刻回撤到连结刃的攻击范围外,瞑目沉思。 一秒,拓真得到了答案。 「不仅是契约 者,它连自身灵魂的情报都能够修改……吗」 在脑内调动检查目前贮藏的关于“书记天使”的情报—— 「解析时确实读取的是这份信息,没错……」 在确信自己猜想的同时,拓真苦涩地嘟哝道。 恐怕,书记天使在自己使用解析后,为了避免被接下来的分解毁灭,就就立刻将自身的情报改写了吧。 根据宗教的不同,其驱使灵体的属性也有相异的长处劣势,这就像是在玩猜拳时也会有的克制关系。 不过,面对这样既不是无法接近,又不是无法碰触的对手却依然相性极差的情况,拓真还是第一次遇到。 「基路伯!!」 梅格尔突然振臂一挥,尖叫着命令智天使也加入战局。 得令的赤铜色天使立刻从侧面袭向拓真——其双手,各持有一柄缠有烈焰的长剑。 交叉的红莲双剑分向左右猛地横扫,早已察觉到攻击的拓真立马附身回避,但从头顶扫过斩击恐怖的热量依然使拓真吃了一惊。 同时,某种金属变形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空挥的剑刃深深地削进了厚重的铁壁中。 见此,基路伯只是无所谓地将剑从被熔断的墙壁中抽出,又再次以那炽热的剑端指向了拓真。 看到基路伯身边的空气甚至泛起了海市蜃楼般的扭曲歪斜,拓真再次迅速地拉开了距离。 (这么厚的墙壁居然在一瞬间就……高热促进了金属的软化,才使得剑轻松将其捅穿吗……不过,这还真是棘手啊。那个剑的温度,绝对超过一千度了) 灼热的双剑,恐怕就是白十字教天使的重装甲来了都只能乖乖被熔化,若是单凭肉身的拓真,只是碰触到那样的高温恐怕就会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面对连结刃纵横交错的无尽斩击,与命中即死的红莲双剑连携构成的怒涛猛击,拓真灵巧地东躲西藏,成功地避免了受击。 然而,即使如此,拓真被逐渐逼入绝境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他的一只脚跟已经抵到了背后的墙壁。 「书记天使,基路伯!结果了他!」 觉得胜券在握的梅格尔趾高气昂地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身着装甲的具体,从前方压倒性地突进,红莲的双剑则从左右两侧隔断了拓真的退路。 前后左右,皆为死路。那么,从上方又如何? 抬头一看,拓真只能愤恨地砸了砸嘴——从上方扭曲摆动的连结刃正朝着自己猛贯而下。 只好,使用解析和分解了吗?低头看向双手,又摇了摇头。 「你无法使用你的能力。从解析到分解会产生十秒左右的时间差,这点老夫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了。赶快去死吧!臭小鬼!」 「不过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啊」 拓真淡然地嘀咕了一句。 看到那样的拓真,梅格尔发出一阵恶毒的哄笑,甚至连绝美的容姿也无法抵消那因此扭曲的面容。 「这就连祈祷的时机也剩下了啊!死去吧!」 「拓真!」 米特菈的哀鸣回响在整个房间。 向着满脸泪水的米特菈,拓真只是好像想为了让她放心般,浮现出一抹平静的微笑。 「没事的,我已经做好动真格的准备了」 说罢,拓真一把把戴在手腕上的念珠扯掉了。 瞬间,紫堇色的光芒充斥了视野。 双臂上刻下的纹样强烈地闪烁,如同野兽般蠢蠢欲动——它们就好像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不断侵蚀拓真的身体。 从娑维德丽设下的强力封印中得以解放,“睿颖的恶魔”设下的诅咒喜悦、激昂地想要一口气侵吞尽拓真的身体。 从心的最底涌起的无尽的求知欲疯狂地勒紧死锁住大脑,想要知晓一切,解明一切——然后分解破坏的欲望暴走般膨胀。 拓真缓缓地将双手朝左右伸出。 那可是连铁壁都能瞬间熔断的灼热之剑,然而——却在与拓真双手相触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啊!?」 梅格尔震惊了。 「为何……为什么啊……!?你不可能有使用解析的时间……怎么会?」 「恶魔会以某种代价为交换给予人权能——我正是被赋予了能够知晓灵魂情报的力量……但,同时也支付了在理解的瞬间就会将其破坏的代价,并被施下了无论何物都难以忍耐地想去理解的诅咒」 从头上劈下的连结刃,也同样在接触拓真手的瞬间——比冲击的传递还要更快一步地,被粉碎了。 「请娑维德丽封印的就是诅咒和代价的部分,但由于诅咒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最终就成了能够以自我的意志使用分解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而因为求知欲被抑制,解析那边反而要消耗十秒左右的时间也真令人头疼啊」 能力被分成两部分,其实是封印的副作用。 原本,两者就是一种能力。 一边举起闪耀着紫堇色光辉的手臂,拓真朝着梅格尔迈出一步。 「好,要上了哦?梅格尔,在你身上我可是有很多想要“知晓”的事情呢」 「呃……基路伯!」 赤铜色的铠甲更上一层地燃烧,即使双剑被破坏基路伯也仍然赤手空拳地摆好架势,沉下腰以整个躯体的质量产生的爆发力为武器向拓真猛进。 就好像相扑选手一般,它打算以灼热铠甲覆盖的巨体直接碾碎拓真。 等同于巨大熔岩冲脸的凶猛攻击——然而,只要拓真分解的话,这也只会在一瞬间就灰飞烟灭吧。 然而,拓真却没有正面迎击基路伯的突进,而是用手轻触了背后的墙壁,然后以灵巧的身法完美地从基路伯的胯下滑过。 瞬间,特制的墙壁崩溃,其背后显现出的则是迷宫结界的内部构造——无数的金属构造和管道完全暴露出来,就好像从墙壁上开出了一个令人胆颤的无底洞一般。 天使的巨大身躯就以那样不可阻挡的势头冲进了结界的内部构造中,火焰不断烧却着内部的设备、电缆、柱体,很快就大面积地扩散开去,而基路伯则因为冲进这样狭窄空间的深处而完全卡在其中无法脱身。 无视一时半会动弹不得的天使,拓真疾驰向梅格尔。 虽然书记天使立刻上前迎击,但和本身持有灼热装甲的基路伯不同,它在失去最核心的武器后就根本不是拓真的敌人——仅一脚,拓真就将其击飞了。 看着势不可挡冲向自己的拓真,梅格尔完全失去理智,手脚无措地想要逃跑。 然而,脚下却恰好被“什么”滑了一下,漂亮地摔倒在地。 「啧啊啊啊啊!这种时候……到底是什么啊!?」 祭服上,脸上,手上——某种粘稠恶心的物质沾满了他的全身。 自己的身体下面,甚至于周围,全是这种赤黑色的液体形成的水洼。 “滴答”、“滴答”……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这种液体仍在滴落的声音。 只不过,新滴落的液体真是无比的鲜红。 「杀我杀得真爽啊……梅格尔」 抬头追寻声音的主人,梅格尔绝望得无话可说——那是脸上挂着终于大仇得报般浅笑的露娜·菲尔玛。 仍被钉在墙上的她,此时如洋流暴动般的双眼正释放出无比凶恶的眼神。 赤黑色液体,正是她的血液。被持续杀死的她,早就流下了远超致死量的大量血液,到处污染了地面,成了绞死梅格尔最后生路的陷阱。 「常说道要以眼还眼吧?我可不会拘泥于此……所以就特别给你“以死还死”吧!」 露娜不顾一切地笑了——那是哪怕吐血也不曾停止的壮绝狂笑。 同时,血被一齐点燃。 上涌喷发的火焰毫无怜悯地吞噬了梅格尔的全身。 「咕啊啊啊啊啊啊!!」 狂抓脸面、乱拍衣服,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疼痛而在地上到处打滚的梅格尔发出骇人的惨叫。 拓真早就已经挡在了他刚刚想要逃跑的前方。 「一直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做了那么多卑鄙之事,一旦自己陷入危险就想溜之大吉吗?——做梦做得倒挺美啊。想也知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顺了你的意啊!」 「呃啊!」 连同怒吼的犀利踢击正中梅格尔的脸面,他那曾经美丽的面容扭曲不堪,瘦小的身体此刻就像是皮球一般回旋着被踹飞,在地上不断翻滚碰撞,最终砸到墙壁上才停止。 已经伤痕累累的梅格尔,靠着墙朝拓真举起抽搐不已的手臂——但立刻,就失去意识垂下了头。 随着梅格尔的败倒,具象模式被解开的两具天使也消失归还成原本的十字架与圣书,无力地坠落于地面。 回顾四周,整个迷宫结界内部已经成一副惨状了 从拓真打通的天花板上方,传来了数重的警报声。 可以感觉到很多的魔力源朝这边靠近的气息。 应该是接到娑维德丽联络的警察、驱魔师部队差不多到达了吧。 而晓那边则大概还在清理梅格尔身后的幕后黑手,即白十字教的一众反教皇派们。 终于,这下子和事件扯上关系的犯罪者就要被一网打尽了吧——拓真轻轻叹了口气。 「拓真!没事吧!?」 头顶上方传来了少女明朗快活的声音。 从天花板的对侧,一匹白毛的狛犬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是翠花的风神。 它操控气流托住了自身的四肢,就好像下楼梯般迈着轻盈的步伐降于地面。 「呜哇,完全是灾难过后的惨状啊。看样子是一场相当的苦战吧?果然我就该跟着来的……因为稍微受了点伤就不带上人家,真是的!」 「这边已经按照你说的配置了警察和驱魔师部队喽」 骑在风神背上一起下来的,是翠花和娑维德丽两人。 「给你添麻烦了啊。我这边没问题」 「这才不是什么没问题吧。又把诅咒的侵蚀搞得更严重了啊,新念珠的需求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看了看拓真被纹样侵蚀的双臂,娑维德丽无语地挠了挠脸颊。然后,取出念珠就要帮拓真再次封印住诅咒——不过,拓真却先拒绝了娑维德丽的好意。 「稍微过会儿再处理这个。等我先把米特菈的寄生装置解除了」 说罢,拓真朝着支撑寄生装置的魔力炉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猛烈的暴风突然横扫全场。 发出风波的中心,是散发出强烈魔力的圣灵,以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米特菈。 本就宛如精致的人偶般缺乏生机的脸庞现在更加苍白至病态,绯红的双瞳则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仍然抓住米特菈腹部不放的寄生装置现在正在放出一股青色的魔力,环绕周身,与米特菈银色的头发交相辉映。 圣灵,唾液无休无止般从它那狮虎之口中流出,就好像再挑选猎物一般,瞪大眼睛转个不停。 「圣灵的支配权以及被完全夺取了吗……!这下,糟了」 拓真苦涩地说道。 而现在还不明情况的翠花惊慌地甩动这马尾叫道。 「那是什么啊!?完全就是一团杀气的集合体啊!?」 「翠花,赶快收回风神!这样下去它会被圣灵吞噬掉的!」 「知、知道了」 听从娑维德丽娑维德丽迅速的判断,翠花立刻收回了风神。 然而,圣灵的兴趣似乎并不在这边。 它的眼睛只盯死了某一只灵体——就是那只一直滞空等候露娜指令的炎之灵鸟,大恶魔菲尼克斯。 露娜现在依然处于被贯穿心脏无法动弹的状态,但因为其不死身的特性供给给不死鸟的魔力也没有断绝。 然而,几经折腾的她意识已经断断续续,根本没有解除具象魔术的余裕了。 得不到主人指令的菲尼克斯即使处于被圣灵虎视眈眈的状态,也只能扇动翅膀在露娜身边原地不动。 怎么办?拓真思索起来。 魔力炉的位置……还有一定距离。让寄生装置停止以救出米特菈,这样做起码需要十秒以上的时间——完全不可能赶得上圣灵吞噬菲尼克斯的速度。 「拓真君!现在,或许就是不得不抉择的时刻了」 在圣灵不断冲起的风墙对面,听到了娑维德丽的声音。 「以现在解开封印状态下拓真君的实力,就算是圣灵也可以击倒。无论是多强大的灵体,也能一击必杀!」 拓真,当然理解娑维德丽所说的话语,同时,也理解其中宣示的残酷。 咬紧牙关的拓真—— 「的确,现在的我或许真的能胜过圣灵,但是啊!」 视线一直未曾从透着虚无的目光在那里呆站着的米特菈身上偏离。 为了将呕血般的感情扼杀,连拳头都恨不得握个粉碎。 「如果将所崇拜的神夺走,那家伙会怎么样啊。一心只想着怎样复兴麦特勒亚教,为此奋斗了八年之久的那家伙,如果就这么失去了圣灵……!」 「不这么做,米特菈就会死」 娑维德丽只是冷淡地断言道。 「怎么办啊,拓真……?」 翠花也不安地说道。 「杀死圣灵,这根本就和夺走那家伙生存的目的是一回事啊……?」 无法停止震颤的拳头,全身。 脑袋里闪过的,全是这五天以来自己亲眼所见的米特菈各种各样的身姿。 胆小的眼神与小动物般的举动。 坚韧地忍耐着修道女们无理的责难,积极热切地投入到信者加入的工作中,又为自己的哥哥,隼人所受的不公冷冰冰地发出愤概,甚至发誓要为了自己的那一份而加倍地去努力。 所以。 啊,正因为这样。 拓真完全清楚了自己的所想。 自己,其实已经无论如何、无可救药地变得想去亲手支持、帮助这样总是遭此种种无情无理之难却又比谁都要坚定不移、真诚一心的邪教教主大人了。 「啊啊,做到不啊。把那家伙的圣灵夺走这种事,这样残酷的事,不可能做得到的吧……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喉咙中足以激荡灵魂的咆哮在高昂,拓真散发着鬼气一般猛冲向圣灵。 一边射出耀眼光芒,又同时具有庞大魔力与令人绝倒的雄伟身躯的组合之兽,露出獠牙开始疾驱。 「但是……即使如此啊!」 无意中,那名泛着紫堇色的少女——“睿颖的恶魔”的预言闪过脑海。 「而另一个,在数年后。是改变你命运的机会来临之时……不过你背负的诅咒或许会把这次重要的“相遇”摧毁得一干二净」 「啊啊,说的没错啊。做出这种事情,米特菈怎么可能会原谅我呢。但是,即使如此,哪怕这就是既定的未来……!」 原本朝向菲尼克斯的圣灵大概是感到了拓真的敌意,在飞驰的途中调转方向将矛头指向了拓真。 无视一切文明所成的魔术,足以反弹任何攻击的强韧肉体与能够贯穿撕碎所有神佛精灵的利齿——简直就是暴力的集合团块一般,圣灵以怒涛之势猛进 。 拓真也不甘示弱,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朝着圣灵的眉间打出了最后的一拳。 「给我好好地活下去啊……米特菈!!」 抗下足以撕碎肉体的气流重压,破开不断震烈皮肤的魔力奔流—— 拓真顶直手臂,送出一拳。 就在这一瞬间,无尽的光芒与杂音共同组成的洪流将拓真吞没其中。 仿佛在无比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微弱声音—— 那是翠花的声音吗。是娑维德丽的声音吗。 亦或者,是米特菈的声音吗。 然而,下一秒一切的一切都被圣灵那如同解脱了痛苦般尖锐、拖沓的咆哮覆盖。 自己似乎窥见了米特菈那失去色彩的瞳孔中,流淌下了一滴的泪水。 是幻觉吗。 然后,圣灵的身形—— 她深爱的麦特勒亚教所信仰的神的身姿—— 分解迸裂成无数的光子,消失了。 (尾注:本章标题,出现的巴鲁那与米斯拉都是印度神话中的神,而女主米特菈露卡中米特菈部分,也是出自印度神话的神,并且传说中一种说法认为巴鲁那与米斯拉皆为与米特菈神同源的神,且二者为表里一体的关系) 终章 夜晚,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正在寝室中修整祭坛。 将其中收纳的器具一一取出,小心地用沾有蜡脂的布料轻轻擦拭,注意避开镀有金箔的部分,仔细地清扫到容易积灰的缝隙。 寝室中现在没有任何外人。 没有丝毫声响,独此一人的寂静不由唤起了米特菈在山间生后时的回忆。 总感觉意识飘忽地,进行着下一步金质器具的保养。 此前堆满房间的行李已经不在了。 环顾四周,结束所有的收整后,那远比预想中要大得多的空间就呈现在眼前,不觉有些惊讶。 在这里的生活连一周都还不到。 但是,现在心情到底还是变得寂寞起来。 经历露娜·菲尔玛与梅格尔·海尔滋沃克引发的袭击事件后,已经过了一整天。 梅格尔倒的确被驱魔师部队逮捕押回,但露娜却行踪不明。 或许是趁着拓真与圣灵冲突时的混论逃跑了吧。 而自己,也八成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吧——米特菈想道。 尽管没有使用圣灵噬神的力量,但在街道和迷宫结界中召唤出圣灵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并且,圣灵还向拓真进行了攻击。 有这些事实依据,被判定为问题行动的可能相当高。 米特菈或许已经不具有在驱魔学园朝着成为正式的驱魔师努力的资格了。 所以,才为了能够随时都能从房间中出发离开,而整理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将要到来的瞬间,内心就掩藏不住地发出不和谐的杂音。 只好压住胸口,不断深呼吸整理情绪的米特菈——突然,听到了一声敲门声。 「啊,来了」 吓了一跳的米特菈手忙脚乱地跑到了门前。 「大晚上还来找你,不好意思……现在,有空吗?」 站在门外的原来是拓真。 他依旧是顶着一副好像要吓人一样冷淡的表情,又有些难为情地挠着脸。 但一看到拓真脸的瞬间,米特菈就一下子感到一股热到脖子根的羞耻感而赶忙遮住了脸。 自从那天的事件过后,不知为何就是没法正视拓真的脸了。 一旦对视的结果,就会像这样身体发热,呼吸被打乱,最后演变成想一溜烟从他面前逃掉的心情。 虽说是被梅格尔逼入绝境,但那时确实是满脑子都期盼着拓真的事实,让米特菈害羞到现在都有些别扭。 「嗯…没、没问题的」 「……真的吗? 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明天也可以」 对米特菈略为怪异的反应,拓真疑惑地眨了眨眼。 「怎么会呢,完全没什么不方便的……啊」 无意间,米特菈看到了拓真的右腕。 追随米特菈的视线,拓真自然也明白她的惊讶,抬起手腕摆到了米特菈面前——手腕上全新的念珠反射出紫色的光泽。 「这是娑维德丽专门新做的念珠,封印效果似乎比以前那个要更强力」 大概也有所猜测的米特菈,微微低下了头。 「对不起,都是因为要救我,“睿颖的恶魔”的诅咒才……」 「白痴,不用在意这种事的」 拓真有些无奈地苦笑着,把手轻轻放到了米特菈的头上。 「不解开封印就无法打倒那家伙是我实力不足的后果,也表明作为护卫我的力量还有所欠缺,所以米特菈没有对此负责的必要」 「拓真……」 心中,好像填满了某种被什么揪紧了一样,不可思议的感觉。 然后,这次拓真这边又低下了头。 「我才是,当时想要杀死圣灵……抱歉」 「那才是,完全没必要道歉的事」 一下子跳起来的米特菈,手舞足蹈地左右挥动着双手,拼命表示否定。 「而且圣灵最后也没事,这就是所谓的“结果alright”吧!」 没错。从最终结果来说,圣灵并没有被拓真的分解消灭。 因为在两者接触前的瞬间,寄生装置突然损坏,取回控制权的米特菈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成功解除了具象魔术。 事后,根据娑维德丽的检查大致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无法长时间的承受住圣灵的力量,寄生装置才刚好损坏的。 即使能够夺取米特菈的魔力,其硬件本身也无法完全负荷下如此庞大的魔力。 不过尽管如此,米特菈能在那时候立刻取回意识,八成也有拓真从心底发出呼喊的一份功劳。 活下去——对拓真最后的话语,又感到开心,又感到害羞,这样混杂的情感让米特菈现在的心情更加的微妙。 「这么打情骂俏本来是没问题的啦——大哥哥、大姐姐,也差不多推进到之后的话题喽?」 「诶?」 从拓展的身后传来一道既让人感到天真又带有一丝妖艳气息的声音。 「是露娜、露娜·菲尔玛吗?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面向媒体的发表声明虽然说是行踪不明,但实际上在影缝理事长的介入下暂且决定对她进行拘束观察的处分。这也算是个秘密吧,因为除了我们之外宗教都市就没有人知道了」 大概是对这样的判决有些想法,拓真一脸不情愿地说明了情况。 「虽然说她也是被骗的,但说实话为什么要特意去救下这种危险人物呢」 「哦—?居然还敢这么说?大哥哥不也是,又把人家的眼睛打瞎,又把人家的骨头弄折的?」 「对付恐怖分子可没什么温情好讲的」 「但是我实际上连一个人都没有杀死过嘛。那些都是梅格尔做的嘛 「我可是记得,放火罪要比杀人罪还重的啊?」 像孩子一样撒娇的露娜,以及对此感到无语的拓真—— 然后。 「闭嘴金发。拘束观察中的人就给我安分点」 突然出现的,比拓真的语气更为冷彻,又有点儿装腔作势的声音。 与声音几乎同时地,露娜的腹部被一柄细剑贯穿,连血都都喷了出来。 「疼……好疼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 很痛的啊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叫了金发」 这样说着,从露娜身后现身的是一名穿着祭服的金发苗条男子。 他正是曾经数次劝诱拓真加入自己,名为玖珂晓的一名白十字教徒。 晓听到露娜的怒吼,不但不停还一圈圈地转动起细剑,瞬间露娜发出更大的悲鸣声好像疼得要气绝一般。 「你这杀人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恶魔啊!」 「杀人犯? 你再开什么玩笑呢,你这家伙不是死不了吗?」 「就算不会死但痛还是会痛的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让菲尼克斯把你这张臭屁的脸烧个半熟啊?!」 「你是想要违逆你的监察官吗?再说了,现在都晚上几点了?小鬼就是吵得不行」 「咕……要说真是年龄的话我这边才是姐姐吧?」 看着这样略微超现实的交流,米特菈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嘛,就如你看到的这样吧。影缝选派了玖珂作为露娜的监察官」 「原来如此……」 「但是玖珂……再怎么说用剑去刺人还是太过头了吧?」 起身子,更用力地抱紧了胸前的乌鸦玩偶,挤出了小小的声音。 注意到露娜异状的米特菈立即出声询问她,这次,露娜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后的马尾,然后一鼓作气般地低下了头—— 「这次给各位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啊,请抬起头来,露娜也只是被梅格尔利用了而已」 「即使如此,我犯下的错误也不会改变……明明知道大姐姐一旦使用圣灵就会被……所以,真的对不起!」 再次真诚的道歉后,露娜微微抬起了头。 然后展现出同最开始一般的笑容,伸出了手。 「虽然也算不上什么赎罪……能给我一册麦特勒亚的教典吗?」 「诶?」 「只是想着根据教义内容要不要入教而已啦……还是说,恶魔契约者就不能入教呢」 从低处仰视着米特菈的露娜,不安地问道。 对此,米特菈赶忙激烈地摆起头来。 同时,一股从胸口内侧升起的热流携着难以言喻的高昂感一下子染红了米特菈的脸颊。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规定呢。而且露娜成为恶魔契约者也根本不是出于自愿的——麦特勒亚教随时都欢迎着向善之人的入教」 听到米特菈毫无造作的欢迎,露娜安心地抚下胸口,那张完全就和幼儿无异的脸上再次显露出与不符年龄的妖艳笑容。 然后,露娜自信地把乌鸦玩偶举到了米特菈的面前,它那圆圆的翅尖“啪”地一下碰到了米特菈的鼻头。 「要是我入教的话,胆敢对大姐姐抱有歹意的家伙们就通通等着被烧个精光吧!」 收下教典后,露娜开开心心地挥着手与两人道别,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洋馆。 而晓虽然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不过他在离开时似乎是在拓真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才动身的。 目送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站在再次回归宁静的洋馆门口,米特菈突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拓真被说了些什么吗?」 「啊啊……」 被问到的拓真只好有些嫌弃地回答道。 「这回毕竟多亏了那家伙才得到充足的情报啊,嘛……就和被抓了点把柄差不多的感觉吧」 「把柄,吗?」 「大概就是在之后学园生活中也要给我找出些麻烦事做……真不爽」 看着这样故意吐着舌头做出一脸不情愿样子的拓真,米特菈却骤然间感到一阵难过。 拓真敏感地察觉到米特菈突然变化的神色,紧紧地盯住了米特菈。 「有什么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你诊断一下?」 「不,没事的。只是,感觉很羡慕能这样的拓真」 「羡慕?」 「嗯,拓真之后的学园生活一定会很开心吧。只是这么想着,但我肯定不会被允许去上学的了吧」 「啊—……」 拓真像是突然脱线一般目光呆呆地停留在半空中,然后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呻吟。 看到拓真这样不可思议的反应,原本一脸平静的米特菈也变得摸不着头脑了。 然后,拓真马上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也抽搐个不停。 「对不起!我完全给忘了」 「……诶?」 「其实刚刚我从影缝那里受到了另一个通知」 拓真稍作强硬地抓住米特菈的手腕,把她拉回洋馆,一直带她来到了大食堂。 餐桌上放着一封书信以及某个被塑料壳装着的方形物体。 「打开看看吧」 听从拓真的话,米特菈有些害怕地上前拿起了信。 被仔细折好的纸张安放其中,而且更令人感到其格外复古的是,纸张本身还是和纸制成的。 上面以工整的毛笔字写着—— 「当会判定此次米特菈露卡·希尔维斯特的擅用圣灵并不计入违反条例的问题行为,请今后也以驱魔学园学生的身份相互切磋精进,以成为歼灭恶魔的优秀驱魔为目标不断努力」 「那个,这也就是说……免予责罚,是这个意思吗?」 「这是影缝理事长的亲笔信,因为总归是没有使用噬神的力量,估计是他那边强行让圣职者协会闭嘴了吧」 明明应该是一件极大的喜事,但总感觉缺乏现实感的米特菈,现在完全处在思绪飘飘的状态中,就连面对拓真为她祝贺而表露出的笑容也无动于衷。 「还有一样,也打开看看吧」 「嗯、嗯!」 如拓真所言地,米特菈打开了放在书信旁的包有塑料外壳的物品。 然后,将其在眼前展开,这次——终于,米特菈瞳孔深处的热流再也无法抑制地、尽情地冲出了眼眶。 展于眼前的物品,正是之前向学园预购一直在等待其送达的—— 崭新的,属于米特菈的驱魔学园制服。 转眼前,时候也到了入学式当天。 在两旁美丽桃花点缀下的上学路途,却充斥着无比丑陋的声响。 「哎,快看!那个麦特勒亚的幸存者居然真敢来上学诶」 「竟然来专门为了歼灭恶魔而成立的本校上学究竟是作何打算呢」 「明明那家伙就和恶魔没什么两样嘛」 「和她一起走着的那个,是护卫?」 「那家伙可是无宗教主义者哦?这不是连契约灵体都用不了的杂鱼嘛」 「什么嘛,原来是邪教配无宗教者,真是最垃圾的组合呢」 「真是佩服他们恬不知耻敢来上学的勇气」 以此一身接受着这些毫不隐蔽、迎面而来的敌意与恶意,拓真与米特菈漫步其中。 一边推着仍有些害怕的米特菈,拓真不断地怒视警告周围,堂堂正正朝着通往校门的大桥迈步。 「挺起胸来,米特菈」 拓真坚定地向米特菈说道。 看着周围这些连世界最强驱魔师的脚跟度不及的,区区见习驱魔师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丑态,拓真在心中只能暗暗冷笑。 「所谓的教祖大人,可是得站到接受世间批判的立场上去的吧?像那些无聊的家伙,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嗯、拓真说的对……我会努力的」 紧紧握住她小小的拳头,米特菈尽力地表露出自己的决心。 突然,一枚石头瞄准着米特菈的后脑勺飞来。 拳头大小的石块,竟然也敢毫不客气地扔来—— 在侧面瞟到危险的拓真立刻伸出手准备阻挡石块。 但是,在拓真成功挡到石块前,两者中间却插入一小个带着头罩的人影。 石头自然就直击到了那个人影的脑袋上。 「好痛!」 发出一声可爱的惨叫,人影踉踉跄跄地先前摔倒了。 拓真立刻瞪了一眼扔来石头的学生,对方似乎也因为让无关者受伤而感到心虚,立刻转身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疼疼疼疼……圣职者不应该是品行更加高尚的人吗?要不是我的人被砸中都已经死了啊」 一边发着牢骚,遮住面部的露娜·菲尔玛缓缓站了起来。 「居然直接出手伤人?这里好像有很多不能接受我们教祖大人的学生呢。真想教育教育他们啊」 「别太得意忘形了金发。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介杂工,怎么可能有去教育学生的权力」 一边用带有剑鞘的细剑戳向露娜的肩膀,玖珂晓也现身了。 「你又来跟踪我了啊?玖珂」 「因为你和银发之后在学园里可都要加入我的队伍啊,我可饶不 了胆敢向我的所有物出手的学生啊」 「学园里的队伍……啊啊,是指以实战形式的课程吗。嘿,搞半天啊玖珂……难道,你这家伙其实在白十字教里没什么朋友吗?」 「我怎么可能会去和杂鱼组队呢。仅此而已罢了」 看着和晓说气话来的拓真,其他学生都一片哗然。 他们开始迷惑起,自己究竟是应该尊重沿有教皇血脉的大人的意愿,还是应该把对邪教的排挤进行到底呢。 向往精英的崇拜也好,针对邪教的侮辱也罢,这些统统不是基于其自身价值观判断的“真实”,那么在这种时候心生迷惘也是当然了。 「喂!刚才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刚才朝米特菈扔石头的家伙赶快给我出来!有什么意见都通通朝着我来啊?」 随后一路甩着欢快的马尾赶来的翠花,如同挑衅般的环视向四周,大声宣誓着究竟谁才是占理的一边。 连日本神道的首席新生都来了——终于学生中爆发出更大的混乱。 他们开始偷偷地交换起意见,大眼瞪小眼地等待谁能告诉他们究竟如此是好。 对这副光景感到无语的翠花哼了一声。 「真是的,越弱小的家伙越只会朝别人使眼色呢」 「我记得你也经常来针对我啊。这其实就说明你也很弱吗」 「拓真……我肯定会把你打倒的!对了,你才是赶快把米特菈的护卫工作让给我啦,我肯定做得比你更好!」 就好像要从拓真那里横枪过来似地,翠花紧紧地抱住了米特菈。 米特菈虽然被这样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嘴角依然小小地绽出害羞的微笑。 只是,在米特菈的眼中,似乎还有别的某种期待的神色淡淡地显现出来—— 对此,拓真只好微微耸了耸肩。 「护卫可是我的工作」 说着,拓真有些强硬地拉了一把米特菈的身体,让她从翠花的怀里挣脱出来。 「可疑的家伙都给我离远点」 「居然把我当成可疑的家伙,好过分!?」 嘴里开始唔唔念叨发起火的翠花和轻松应付过她的拓真—— 「嘿嘿」 看着那样的两人,米特菈从心底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无宗教主义的驱魔师和世界最强的邪教教祖。 在宗教都市理应被绝对排斥的两人,此刻却被围绕在欢快、热闹的中心。 不知不觉走过学园的大门,眼前数多培育驱魔师的教学楼就矗立于眼前。 圣灵的约束。 “睿颖的恶魔”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