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魔导王与魔像蛮妃》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作者:北下路来名 插画:芝 译者:陈柏翰 图源:真妹控 录入:kid 轻之国度:.lightnovel 天使动漫:.tsdm.live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与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资讯 —————————————— 内容简介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异世界,身上只穿着一件超丑的睡衣。 我似乎是以毁灭世界的「魔导王」身分被召唤过来的, 但自己的能力值却全部点到了土属性上—— 而从我的能力中诞生的「最强武器」,不只是战斗能力高强,就连醋劲也深不可测? 从「成为小说家吧」诞生,独具风格的冒险奇幻作品登场! 作者简介 北下路来名 小说家。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毁灭魔导王与魔像蛮妃》, 并以本作出道。 画师简介 芝 插画家。作品为《毁灭魔导王与魔像蛮妃》。 序章 魔像。 那是在这个世界,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强兵器之一。 它们是由古代土魔术炼制而成的精锐魔兵。 魔像使自由控制这些魔兵战斗,它们有时是忠诚的看门狗,有时就像自己的手脚。 步兵使用的枪或弓箭之类的武器,完全无法对军用重型魔像身上的厚重盔甲造成伤害。即使熟练的魔术师用强力魔术攻击,大部分也都会被魔像的身体表面轻易弹开。 而且它们的强劲手臂发出攻击时的破坏力,实在难以言喻。 如果魔兵挥舞那异形般的武器,无论是多么勇猛的骑士,只要吃上一击,都会与身下的爱马一同化为无法言语的肉块。就连抵挡万千敌军的坚固城墙,也会宛如腐朽的木栏般轻易粉碎。 没错,论陆地上的正面作战,军用重型魔像是最强的。 虽然是最强,但是── 「居……居然全灭……对方只有一具,而且是非武装的轻型魔像啊!」 这里是基那斯藩北方,灰土大溪谷。 藩内自豪的精锐部队──第一土魔兵中队的众人对于眼前的景象哑口无言。 中队持有的十三具重型魔像,在仅仅不到四十秒的时间里,被一具甚至手无寸铁的轻型魔像全数消灭。 这本是不可能的情形。 一名男子站在崖边,操控这具雪白灵活的魔像。 几乎没有关于这名男子来历的官方情报。 不过另一方面,他有大量的别称。 缇巴拉的恶梦。 冒险者千人斩。 传说中的魔像使,提提欧?马帝斯的转世── 队员们多少也都有听说男子可怕的战绩,以及许多关于他的奇闻轶事。 但是没有任何人相信。 以为只是夸大不实,流传于酒馆内的胡言乱语。 如果谣言包含一部分事实,那个男人或许只是血祭了数十名敌对冒险者之类的程度,那么在场的队员都有自信可以对付他。 因为提提欧?马帝斯也不过是他们在年幼时期,或者出生之前就存在的古代魔像使之名而已。没有人能够实际感受并且理解他的强大。 队员们出任务前还为了提振士气,顺势笑着打赌,看谁能杀死那个男人一举成名。 赌上最高级葡萄酒的酒钱,作为任务成功及平安返回的奖赏。 这时,偌大的溪谷一带传来近似爆炸的轰鸣声。强劲的冲击波使山谷之间的野生针叶树剧烈晃动。同时可以看见破碎的漆黑厚重装甲,与尘土一起漫天飞扬。 中队长操控的最后一具魔像,最终也凋零于灰色大地。 歼灭身经百战队长机的雪白魔像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队员们睁大眼睛,一起倒吸一口气。 有一半是因为恐惧,但是另一半完全是不一样的情绪。 站在他们眼前的雪白魔像──是的,那具魔像美丽到令人不禁屏息。 如同优美的女神,肢体纤细匀称。 一头雪白光滑,透亮的少女长发。 好像只消看上一眼就能勾魂摄魄的深红光辉眼眸。 ……还有那奇妙的长形耳朵。 大家都知道那个耳朵形状是古代神话民族「谷之民」的特征。 如今现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曾经在神话中听闻的某个词语。 蛮妃── 那个残酷又美丽的女神,就在眼前。 宛如魔像的蛮妃。 魔像。 那是在这个世界,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强兵器之一。 它们是由古代土魔术炼制而成的精锐魔兵。 魔像使自由控制这些魔兵战斗,它们有时是忠诚的看门狗,有时就像自己的手脚。 步兵使用的枪或弓箭之类的武器,完全无法对军用重型魔像身上的厚重盔甲造成伤害。即使熟练的魔术师用强力魔术攻击,大部分也都会被魔像的身体表面轻易弹开。 而且它们的强劲手臂发出攻击时的破坏力,实在难以言喻。 如果魔兵挥舞那异形般的武器,无论是多么勇猛的骑士,只要吃上一击,都会与身下的爱马一同化为无法言语的肉块。就连抵挡万千敌军的坚固城墙,也会宛如腐朽的木栏般轻易粉碎。 没错,论陆地上的正面作战,军用重型魔像是最强的。 虽然是最强,但是── 「居……居然全灭……对方只有一具,而且是非武装的轻型魔像啊!」 这里是基那斯藩北方,灰土大溪谷。 藩内自豪的精锐部队──第一土魔兵中队的众人对于眼前的景象哑口无言。 中队持有的十三具重型魔像,在仅仅不到四十秒的时间里,被一具甚至手无寸铁的轻型魔像全数消灭。 这本是不可能的情形。 一名男子站在崖边,操控这具雪白灵活的魔像。 几乎没有关于这名男子来历的官方情报。 不过另一方面,他有大量的别称。 缇巴拉的恶梦。 冒险者千人斩。 传说中的魔像使,提提欧?马帝斯的转世── 队员们多少也都有听说男子可怕的战绩,以及许多关于他的奇闻轶事。 但是没有任何人相信。 以为只是夸大不实,流传于酒馆内的胡言乱语。 如果谣言包含一部分事实,那个男人或许只是血祭了数十名敌对冒险者之类的程度,那么在场的队员都有自信可以对付他。 因为提提欧?马帝斯也不过是他们在年幼时期,或者出生之前就存在的古代魔像使之名而已。没有人能够实际感受并且理解他的强大。 队员们出任务前还为了提振士气,顺势笑着打赌,看谁能杀死那个男人一举成名。 赌上最高级葡萄酒的酒钱,作为任务成功及平安返回的奖赏。 这时,偌大的溪谷一带传来近似爆炸的轰鸣声。强劲的冲击波使山谷之间的野生针叶树剧烈晃动。同时可以看见破碎的漆黑厚重装甲,与尘土一起漫天飞扬。 中队长操控的最后一具魔像,最终也凋零于灰色大地。 歼灭身经百战队长机的雪白魔像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队员们睁大眼睛,一起倒吸一口气。 有一半是因为恐惧,但是另一半完全是不一样的情绪。 站在他们眼前的雪白魔像──是的,那具魔像美丽到令人不禁屏息。 如同优美的女神,肢体纤细匀称。 一头雪白光滑,透亮的少女长发。 好像只消看上一眼就能勾魂摄魄的深红光辉眼眸。 ……还有那奇妙的长形耳朵。 大家都知道那个耳朵形状是古代神话民族「谷之民」的特征。 如今现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曾经在神话中听闻的某个词语。 蛮妃── 那个残酷又美丽的女神,就在眼前。 宛如魔像的蛮妃。 魔像。 那是在这个世界,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强兵器之一。 它们是由古代土魔术炼制而成的精锐魔兵。 魔像使自由控制这些魔兵战斗,它们有时是忠诚的看门狗,有时就像自己的手脚。 步兵使用的枪或弓箭之类的武器,完全无法对军用重型魔像身上的厚重盔甲造成伤害。即使熟练的魔术师用强力魔术攻击,大部分也都会被魔像的身体表面轻易弹开。 而且它们的强劲手臂发出攻击时的破坏力,实在难以言喻。 如果魔兵挥舞那异形般的武器,无论是多么勇猛的骑士,只要吃上一击,都会与身下的爱马一同化为无法言语的肉块。就连抵挡万千敌军的坚固城墙,也会宛如腐朽的木栏般轻易粉碎。 没错,论陆地上的正面作战,军用重型魔像是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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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站在崖边,操控这具雪白灵活的魔像。 几乎没有关于这名男子来历的官方情报。 不过另一方面,他有大量的别称。 缇巴拉的恶梦。 冒险者千人斩。 传说中的魔像使,提提欧?马帝斯的转世── 队员们多少也都有听说男子可怕的战绩,以及许多关于他的奇闻轶事。 但是没有任何人相信。 以为只是夸大不实,流传于酒馆内的胡言乱语。 如果谣言包含一部分事实,那个男人或许只是血祭了数十名敌对冒险者之类的程度,那么在场的队员都有自信可以对付他。 因为提提欧?马帝斯也不过是他们在年幼时期,或者出生之前就存在的古代魔像使之名而已。没有人能够实际感受并且理解他的强大。 队员们出任务前还为了提振士气,顺势笑着打赌,看谁能杀死那个男人一举成名。 赌上最高级葡萄酒的酒钱,作为任务成功及平安返回的奖赏。 这时,偌大的溪谷一带传来近似爆炸的轰鸣声。强劲的冲击波使山谷之间的野生针叶树剧烈晃动。同时可以看见破碎的漆黑厚重装甲,与尘土一起漫天飞扬。 中队长操控的最后一具魔像,最终也凋零于灰色大地。 歼灭身经百战队长机的雪白魔像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队员们睁大眼睛,一起倒吸一口气。 有一半是因为恐惧,但是另一半完全是不一样的情绪。 站在他们眼前的雪白魔像──是的,那具魔像美丽到令人不禁屏息。 如同优美的女神,肢体纤细匀称。 一头雪白光滑,透亮的少女长发。 好像只消看上一眼就能勾魂摄魄的深红光辉眼眸。 ……还有那奇妙的长形耳朵。 大家都知道那个耳朵形状是古代神话民族「谷之民」的特征。 如今现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曾经在神话中听闻的某个词语。 蛮妃── 那个残酷又美丽的女神,就在眼前。 宛如魔像的蛮妃。 魔像。 那是在这个世界,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强兵器之一。 它们是由古代土魔术炼制而成的精锐魔兵。 魔像使自由控制这些魔兵战斗,它们有时是忠诚的看门狗,有时就像自己的手脚。 步兵使用的枪或弓箭之类的武器,完全无法对军用重型魔像身上的厚重盔甲造成伤害。即使熟练的魔术师用强力魔术攻击,大部分也都会被魔像的身体表面轻易弹开。 而且它们的强劲手臂发出攻击时的破坏力,实在难以言喻。 如果魔兵挥舞那异形般的武器,无论是多么勇猛的骑士,只要吃上一击,都会与身下的爱马一同化为无法言语的肉块。就连抵挡万千敌军的坚固城墙,也会宛如腐朽的木栏般轻易粉碎。 没错,论陆地上的正面作战,军用重型魔像是最强的。 虽然是最强,但是── 「居……居然全灭……对方只有一具,而且是非武装的轻型魔像啊!」 这里是基那斯藩北方,灰土大溪谷。 藩内自豪的精锐部队──第一土魔兵中队的众人对于眼前的景象哑口无言。 中队持有的十三具重型魔像,在仅仅不到四十秒的时间里,被一具甚至手无寸铁的轻型魔像全数消灭。 这本是不可能的情形。 一名男子站在崖边,操控这具雪白灵活的魔像。 几乎没有关于这名男子来历的官方情报。 不过另一方面,他有大量的别称。 缇巴拉的恶梦。 冒险者千人斩。 传说中的魔像使,提提欧?马帝斯的转世── 队员们多少也都有听说男子可怕的战绩,以及许多关于他的奇闻轶事。 但是没有任何人相信。 以为只是夸大不实,流传于酒馆内的胡言乱语。 如果谣言包含一部分事实,那个男人或许只是血祭了数十名敌对冒险者之类的程度,那么在场的队员都有自信可以对付他。 因为提提欧?马帝斯也不过是他们在年幼时期,或者出生之前就存在的古代魔像使之名而已。没有人能够实际感受并且理解他的强大。 队员们出任务前还为了提振士气,顺势笑着打赌,看谁能杀死那个男人一举成名。 赌上最高级葡萄酒的酒钱,作为任务成功及平安返回的奖赏。 这时,偌大的溪谷一带传来近似爆炸的轰鸣声。强劲的冲击波使山谷之间的野生针叶树剧烈晃动。同时可以看见破碎的漆黑厚重装甲,与尘土一起漫天飞扬。 中队长操控的最后一具魔像,最终也凋零于灰色大地。 歼灭身经百战队长机的雪白魔像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队员们睁大眼睛,一起倒吸一口气。 有一半是因为恐惧,但是另一半完全是不一样的情绪。 站在他们眼前的雪白魔像──是的,那具魔像美丽到令人不禁屏息。 如同优美的女神,肢体纤细匀称。 一头雪白光滑,透亮的少女长发。 好像只消看上一眼就能勾魂摄魄的深红光辉眼眸。 ……还有那奇妙的长形耳朵。 大家都知道那个耳朵形状是古代神话民族「谷之民」的特征。 如今现场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曾经在神话中听闻的某个词语。 蛮妃── 那个残酷又美丽的女神,就在眼前。 宛如魔像的蛮妃。 第1话 开端与选项 当我回过神来,我穿着超土的睡衣站在原野之中。 睡衣上的图案好像是黄色的猫…… 不,这是狸猫吧? 总之,黄色神秘动物的脸,满满地印在廉价蓝色布料的长袖睡衣上。 这太糟糕了。 完全不是前途无量的青少年会穿的睡衣款式。 虽然是我前几天在附近的购物中心买来的东西。 我会买这个,当然是因为很便宜。 但不只是因为这样,还有我对这没有人挑选而没卖完的丑猫……嗯?还是猪?反正我就是对印在这件睡衣上的动物产生了莫名的怜悯之情。 ──不对,等一下。睡衣有多土,现在根本不重要。 问题是我为什么会站在原野之中。 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家里的被窝中入睡。 「这到底是哪里?是作梦吗……?」 太阳好像已经升到相当高的位置。 我站在一片青绿阔叶树林中的圆形草地中心。远方的树梢随风轻晃,茂盛的杂草也轻柔摆动。 这个地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恬静美丽。 虽然没有人的迹象有点冷清,这里是某处的庭园吗? 这时我突然察觉到脚下的不协调感。 看起来好像只有我的脚边没有生出杂草。 从赤裸的脚底传来一丝冰凉。这不是土壤,是水泥吗?也许是石头的触感。 我不经意地往下看── 「呜喔!这是什么?」 我吃惊地忍不住叫了一声。 我站在如血般鲜红的石头地板上,而且上面还画着一堆不祥几何图案的神秘圆阵。 神秘圆阵──其大小约直径一百五十公分。 看起来完全就像个魔法阵。我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用来称呼脚下这奇异圆圈的名字了。 不过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幻想童话世界中,充满希望的奇幻魔法师们所使用的魔法阵。 应该用什么来比喻才恰当呢?要说的话,大概就像崇拜恶魔的邪教组织用来献祭的魔法阵,一眼看上去就显得不吉利。 用不知道是哪种涂料的红黑线条,在整个圆阵里刻满像扭曲的蛇一般复杂奇异的花纹。而且花纹的间隙还有毫米单位的细致紧密线条,仿佛就是要把留白部分全部填满…… 如果这种东西是恶作剧,那么光是作画就相当劳累。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绘制者惊人的执着。太可怕了。 然后我为什么会站在这东西的中间?我超怕。 老实说,此时此刻我只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我对于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完全欠缺情报。 说穿了,除了穿着老土睡衣站在神秘圆圈上,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我一秒都不想停留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圆圈上。 我从圆阵试着向外踏出一步。 嗯?这是什么?此时我的脚尖好像顶到一堵看不见的墙。 我不知道是否该用墙壁来形容这个感觉。 确切地说,就像厚实的静电膜,柔软又有强大的阻力……如此令人无法理解的力场,沿着圆阵外围把我罩住。 咦?等一下。难道我被关在里面了吗? 真是受够了,我这么想并试着用手推了推这道看不见的墙。 ──下一秒的结果不如我预期,掌心感受到的阻力轻易消失了。 我失去支撑力向前倾倒,就这样在石头地板上摇晃地前进了几步。紧接着以快要跌倒的前倾姿势踏出圆阵。 这时,我突然闻到草木清香。 耀眼的阳光射进我的视野,清澈的蓝天使我稍微眼花。 微风就像不久前急速生成似的,掠过我的脸颊。 仿佛脸浮出水面一样,五感立刻变得清晰。 看来刚才那堵看不见的墙,可以用来阻断外界刺激……现在我还是不知道是运用什么原理,但不这么解释的话就说不通了。 然而我还是很困惑。 透过恢复的五感能够感受到空气与日照温度。脚下传来过于真实的草的触感。所有的这些对我来说,都强烈暗示着某种可能性。 总之,也就是说── 「这不是梦……吧?」 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使我相当混乱。 但老实说,此刻的我还没有抱持着相应的危机意识。毕竟这片草原实在太宁静了。 天空蓝得澄净透亮。 附近一带安静无声,别说人或野兽了,就连鸟类的鸣叫也听不见,日照温暖柔和。绿景优美,和风徐徐。 如果无视邪恶的魔法阵,现在的氛围就好像是来野餐一样。 我放松地环视周遭的树木── 然后视线停留在某一处。 看似围绕着草地生长的树林,只在那一处不自然地间断。 那个地方能看见红褐色的岩壁。 岩壁上裂出一个大洞。 是洞穴。是自然产物呢?还是人为的? 洞穴之中一片漆黑,从我的位置没办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就只是一个深黑洞穴。 能够只身通过的洞穴。 就在这时。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我的脑中涌现一种奇妙的感觉。 能够只身通过的洞穴。 必须进入洞穴。 到底是谁必须进入洞穴呢?是我吗? 突然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 猛烈的冲动。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渴望了。 想要进入那个洞穴。 不知道为什么,我变得完全不考虑除此之外的行动项目。 我往洞口的入口方向走去。 像胃在燃烧般的莫名焦躁。 我抑制想要笨手笨脚奔跑的冲动,但还是快步往洞穴前进。 距离入口还剩十公尺。我想快点进去。 五公尺。快,再快一点。 两公尺。急得连脚也不听使唤。 还有四步,三步,两步。 一步。然后,我…… ──由于过于急躁,我在洞穴入口附近狠狠地撞到脚的小趾。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发出足以撕裂空气的惨叫,然后像小狗一样悲鸣。之后蹲在地上,痛苦得快要晕厥。 不是撞到衣柜的角,而是洞穴的角。 由于兴奋陷入不顾一切快走的状态。再加上洞穴入口狭窄到只容许一人通过。当然会撞到脚啦。而且我还打赤脚。 因此狠狠撞了一下。痛,痛,好痛!我直接痛哭。 稍微舒缓疼痛后,我一边颤抖一边缓慢地站起身。 没错,就像只刚出生的小鹿。 我小心翼翼地确认脚的小趾情况。虽然痛得要死,但是看起来应该没有骨折。 ……此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我直到刚才都受到难以形容的强烈冲动驱使,明明那么想进入洞穴,但当我从脚趾的痛楚和缓过来时,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冲动却已经完全消失。 真奇怪。我直到刚才都把进入洞穴当成是人生大事一样。 ………… 好讨厌的人生啊。恢复理智真是太好了。 顺利恢复理智后,我试着从入口查看刚才害我撞到脚趾的洞穴。 奇怪?洞穴的另一头可以看见微光。 这好像是隧道。可以通过啊。 距离出口有一段路程,但我想并没那么远。 我从入口处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观察洞穴外面的红褐色岩壁。 除了这座隧道,岩壁上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面绝壁。高度也是令人不想攀爬的程度,恐怕超过十公尺。 仔细一看,这红褐色的绝壁好像包围了周围一带。 也就是说,我现在所处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是被红褐色绝壁包围,地形上与外界阻隔的盆地中央。 不对,也没有被阻隔。至少还有这座隧道。这可能是连结外部与盆地内部的通道。 盆地内的总面积,看上去感觉有好几座东京巨蛋。会是几座呢? 嗯──不知道。冷静下来思考后,我根本没去过东京巨蛋。那当然不会知道啦。为什么过去的我要用东京巨蛋来举例呢? ……这不重要。 这里是被红褐色绝壁包围,有数座东京巨蛋大小且几乎正圆形的盆地。绝壁上有条感觉是连结外部的小隧道,而入口处现在有个穿着超土睡衣且赤脚的男子孤零零地站着。 没有其他生物的踪迹。周围满是鲜绿阔叶树,空气清新。天空晴朗,相当漂亮。 这些就是到目前为止,经调查后得知的全部重要情报。 到头来,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其原因与对策都还是搞不清楚…… 我目前能选择的行动至少有两种。 第一种当然是就这样进入隧道,直接穿越到另一头。另一种是回到刚才的魔法阵 ,再次调查盆地内部。选了后者也就表示以掌握情况为优先。 隧道内十分黑暗,没办法看清里面的结构,令人害怕。话虽如此,但要论可怕程度,魔法阵也差不多。不如说那边在视觉上更吓人,甚至有点超越了极限。 总之,选哪一个都有缺点。好了,要怎么选呢……? 稍微犹豫之后,我决定先暂时回到原野上的魔法阵。 也没有什么特别深远的理由。 事实上这也不是真的很难选择。两边都近在眼前。只是先调查哪一个,后调查哪一个的顺序问题而已。 原本应该是这样。 我向后转,往草原上的魔法阵迈进。 悠闲地走在宁静的树林里。 *** 从这之后编织下去的故事里,我好几次面临可以说是命运交叉点的重要选择。 所谓的选择,总是突如其来。 但是回顾一切之后,我思考着最重大的命运分歧点在哪里……而那恐怕是此时此刻。 ──我在这个时机点没有进入隧道,而是不自觉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只是如此。 也不是因为什么重要理由或是明确含意。 但可怕的是,这项行动就是之后延续的所有故事,得以开启初始篇章的唯一选择。 命运的齿轮发出巨大辗压声,然后开始反向旋转。 第2话 门与芝麻开门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好啦,回来是回来了……」 现在我正从洞穴入口回到有魔法阵的草原。 那个刻在如血般鲜红石头上的邪恶魔法阵仍坐镇于此。 一开始像屏障且看不见的神秘墙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伸手触碰魔法阵的外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阻力。 伸出的手只是扑了空。 不过我重新观察后发现,好像只有这个魔法阵完全从周围的景色之中突显出来。 周围笼罩着寂静平凡的苍郁树林。 真是和平。 生长在附近一带的草木,感觉不是自然的原生林。 虽然因为长年无人看管而开始没落,但看得出原本是由某人种植而成的。一开始抱持着庭园的印象,看来也未必是个错误。 我不自觉看向脚边的杂草,发现了一件事。 ──从那个魔法阵旁边,延伸出一条神秘的线。 那条线是使用与魔法阵一样的红黑色颜料,涂在地面上挖掘几公分深的浅沟里。前端与魔法阵连结,就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的目光追寻着直线的另一边,看来是穿越草地,一直往树林里去。 这与刚才隧道所在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不自觉有个坚信的预感。 这条线的尽头,一定有某种东西存在。 *** 我的预感是对的。 沿着那条线走,最后──发现绝壁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门。 从魔法阵延伸的红黑直线延续到树林之中。最后穿越树林,直到包围盆地的绝壁。 总之,那是一条比想像中还要长的线。 这条漫长的线的前端连结一扇可以直接当成绝壁的墙面,高度看似在五公尺以上的厚重又巨大的石门。 目前门扉紧闭。 厚实的门扇上面也画着如同魔法阵的图纹。 不过这个魔法阵感觉没有那么邪恶。 我稍微观察它的样貌,只不过是把几何图案复杂地组合起来。除此之外没感觉到什么。 嗯。真是漂亮的设计。 ……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个魔法阵的视觉印象过于强烈,导致对美的感受遭到修正。 无论如何,我一路追踪地面的红黑线,穿越紧闭的门扉下方,往更深处的方向延续。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什么,首先必须通过这扇石门。 「但是,伤脑筋啊。该不会卡关了吧……」 门上只有魔法阵,甚至没有钥匙孔和把手。 我也试着调查附近有没有开关装置,但别说是装置了,就连如何开关的提示都没有。 既然是门,那肯定可以打开。 这扇绝壁的石门十分巨大壮观。那份威严简直有「封印之门」的气势。 我并不具备超越人类极限的黑猩猩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开封印之门。 再说,这扇门是设定成光靠人力就能开关的吗?虽然不知道石材的重量,但就这个大小来看,肯定是以吨为单位。 啊,话说回来。我曾听说一块墓碑的重量,大约就是一公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扇超巨大石门的重量── …………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我无力地看着画在门上那如同魔法阵的图纹。脑中浮现的是一开始看见的邪恶魔法阵。 「难道这扇石门,是用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开关吗……」 就像之前离开魔法阵时所感受到不可思议屏障的神秘力量。 我这个抱持着现实与常识思维的人,之所以能够轻易接受魔法之类的离奇思想,就是因为存在着静电屏障等超出我所知的物理现象。这些明显就是未知的事物。 早晚都要面对的。 现在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真的非常遗憾。 「这下子完全束手无策啦。要去别的地方吗?」 我抬头仰望那奇妙的魔法阵。 然后喃喃自语。 「如果是魔法,那用咒语开启就不花力气啦。『芝麻开门!』……开玩笑的。」 ──喀叽。 一开始感受到的,没错。就是说出那句话时,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我开玩笑地说出「芝麻开门」,下个瞬间感受到虽然极其微弱,但空气……不,是周围的空间都轻微晃动了。 紧接着体会到些许失落感的奇妙感受。 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极微少的某种力量消失。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吧,放闷屁时的感觉。 呃,嗯。不小心使用了粗俗的举例。真不像我。对不起。 ────喀叽。叽哩。 某种压辗声把我从无聊的思绪拉回现实。 声音来自门的中央,魔法阵所在的位置。 哦?难道是用刚才的咒语(spell)力量就能开门(gate open)了吗? 我抬头看着门,不是那么认真地期待。 唉,就算是石材,老旧了也一定多少会发出声音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 之后眼前发生的景象,让我瞪大了双眼。 画在门上的魔法阵发出红光──不对,这是炽热。 魔法阵周围散发热气,景象因热气而晃动。放射而出的,是光看就能明白的热度。 就连站在附近的我也感到炎热。 而且不只发生这个现象。 组成门的石头随着声音开始扭曲。 石门发出剧烈的压辗声,有如被非常强大的握力捏碎般逐渐塌陷。每当这股神秘压力快要扭曲石材时,门上的魔法阵就会不停闪烁,散发出剧烈的光芒与热气,好像在抵抗它。 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传来耳里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再是普通的嘎吱声。 劈啪劈啪,就像是脊椎断裂的声音。 然后感觉有什么正在啃食那断裂的骨头── 这简直是临终之际。 被啃食的石门发出临终前的悲鸣。 连同门上那威风凛凛的魔法阵也逐渐出现裂痕。然后无法以龟裂状态抵抗压力,最终扭曲变形。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地狱。 咦……?等一下。 难道是因为我说了「芝麻开门」才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对吧。这绝对不可能。 我是能用常理进行判断的男人啊。 但是这时机点……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是某个偶发事件。对,就这么决定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就在此时。 原本还是石门的物体,开始「褪成黑色」并且膨胀。 然后又好像受到内部压力挤压,从魔法阵的中心位置裂成五块。 从五片花瓣产生的巨大洞口,完全暴露出阴暗洞穴的内部。那个样子仿佛是沾满泥巴的炽热黑色百合花。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褪色?也太噁心了…… 就这样,守护洞穴的巨石之门,如今已经敞开。 第3话 曼陀珠与可乐 变成扭曲炸裂的巨大百合花的石之门。 不知不觉间,石头已经从不吉利的黑色回复到原始颜色。 即使如此,它的状态也是十分凄惨。对那悲惨的事故现场感到哑口无言的同时,我从百合中央敞开的巨大入口处观看洞穴内部的情形。 「要不要先溜进去看一下呢……?」 虽然不会很麻烦,但要进入这样可疑的洞穴,老实说很可怕。 不过我一路追踪的地面上的红黑线,确实延续到洞穴之中。 在奇妙魔法阵的圆圈上出现的神秘屏障,还有绵延不绝的神秘长线。 ……总觉得非常在意。 我旺盛的求知好奇心,轻易地击退恐惧的心情。 之前在盆地另一侧找到的隧道,入口只够一个人勉强通过。而这个石门的洞穴入口处却相当宽大。 毕竟原本的门高度就有五公尺以上。就算现在变成百合花状态,而且中间开了个大洞,它的开口处也有四公尺。 再加上与太阳的位置关系,隧道处于逆光,所以一片黑暗;位于对角线上的巨门则是顺光,所以阳光直接照射到洞穴内部。因此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的我也能十分轻松地探索。 总之,如果要看里面的情况,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点。 我跨过门的残骸,进到洞穴中。 内部的空气有些冰凉。 入口附近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空荡荡的宽广通路向内延伸。 内部墙壁是另一种更坚固的石头,与外面红褐色绝壁的材质明显不同。大概和巨门是同一种类的石头吧。 同时映入眼帘的,是刻在石壁上的庄严雕刻。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雕刻图纹,手艺非常精湛。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座遗迹而不是洞穴。乍看之下的印象是神殿,或是贵族的墓穴。 这是墓穴吗?希望不会有邪灵作祟。 话说,这里是日本……吗……? 我的疑问越来越多。而且冷静一想,我现在做的事几乎等于是盗墓。 不对,我也是别无选择。因为那条线从一开始的神秘魔法阵延伸到这里来。关于我所处的情况没有其他线索,除了调查这里没有别的办法。 …………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嗯── 我对自己的行动有些丧失信心,不自觉看向延伸至脚下的红黑线。 对。就是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它。这条线! 这条从可疑魔法阵延伸过来的红黑线,在石造地板上绵延,然后延伸至阴暗的走廊深处。 与绝壁另一侧开通的隧道不同,这边像遗迹的洞穴看不见出口的光芒。 伤脑筋啊。如果走得太里面,入口的光也会照不进来。 「如果有智慧型手机,就能代替光源了……」 但是如各位所见,我还穿着昨晚睡觉时的睡衣。 我身上只有这件超土的睡衣和内衣。 「不过,如果有手机,我就不会做这种调查神秘遗迹之类的事了……」 现在的我别说是与外面联系的方法了,就连可以替换的衣物,甚至连最低限度的食物都没有。 幸好在这里还很温暖。如果就这样入夜,我想也不至于变成穿着超土睡衣冻死的尸体。 食物的话,周边可以看见一些好像可以食用的果树。肚子饿了应该可以摘果实来吃。 老实说,我觉得目前的情况还算乐观。 而且一开始发现的隧道,可能是通往外部的。而且此刻的我也认为,如果通过那里就能离开盆地,附近应该会有住家。 只要能够抵达住家,就能和警察与家人联系,之后就不用太担心了。 家人── 我想到这里,头就稍微刺痛一下。 不,其实也不能用疼痛来形容。应该说一闪而过的不协调感。 这不协调感到底是什么? 搞不懂耶…… 我一边在脑中想着,一边跟着线默默前进。 线穿越的石造走廊有些寒冷。 从这开始就会变暗了啊。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遗迹内部突然发出朦胧的光芒。 「哇!」 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我慌张地环视四周。 光芒充斥整座遗迹,原本阴暗的遗迹内部如今清晰可见。 「这个……真厉害啊……」 我不自觉赞叹。 这完全就是使用景观照明的海外观光名胜古代遗迹。在一片亮光中观赏,墙壁上的雕刻更显威严庄重。刻在厚实的石头上,井然有序的美。真的是非常壮观的景象,甚至让人惋惜没有带相机过来。 变得明亮的走廊深处,能看见一个类似宽广大厅的空间。 看来那里是遗迹的尽头。 地板上的红黑线也直接通往大厅。 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附近,见到墙壁雕刻的一部分发出淡淡光芒。 原来如此,光就是从这里来的。不过看起来不像日光灯或led照明装置,所以究竟是如何发光的,也完全是个谜。 「有人在吗……?」 我小心翼翼地向走廊深处打声招呼。 没有回应。 「该不会有设置感应装置吧?看起来遗迹风的设计,结果却莫名高科技……」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重新观察受灯光照明的地方,先不管设计风格,这座建筑物本身感觉并没有很古老。不如说状态良好,十分干净。 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走廊上前进。 不久就抵达位于尽头的大厅。 圆形的大厅意外宽广。一眼望去,面积好像和一开始我所处的空地一样大。 脚下的红黑线延伸至大厅中央。 线头的地面能看见一个红黑色的魔法阵。红黑线到这里与魔法阵交会。 ……原来如此。所以这条神秘线是空地魔法阵与遗迹内另一个魔法阵的连结线。 这下终于知道线的终点是什么了。 但问题是── 「这什么啊……饶了我吧……」 此时已经掌握情况的我,完全是面无血色。同时嘴角无意识地抽动,呈现苦笑状态。 终点的魔法阵上有一张华丽的椅子。 有某人坐在那把椅子上。 但是这个空间没有活人的气息。 没错,坐在上面的是死人。 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 这具尸体看起来已经经过长久的岁月。它坐在椅子上,身穿看起来很高级的长袍。 从这堆骨头看不出年纪。 只是它就算坐着还是很高。估计是男性。 一定是个身分高贵的人吧。手指上戴着数个镶嵌宝石的戒指。 最引人注目的是,满是戒指的手上握着一根粗长的手杖。这把手杖也和戒指一样镶嵌了宝石,一号电池大小的奇特水晶数量非常多,把手杖前端都塞满了。 感觉是个珍品,拿去卖的话应该相当值钱。 不对不对,我不是来盗墓的。我完全没有盗窃的想法。 我慌张地对着白骨化的尸体双手合十。 「我只是一个不幸的遇难者,绝对没有想偷你的东西……」 请不要诅咒我。拜托。拜托。 我对着这位应该是遗迹主人的白骨大叔(暂定)拚命找借口。 不管怎样,这具尸体的白骨化完整得令人吃惊,遗迹里也十分明亮,让视野获得相当大的救赎。如果是在阴暗的洞穴里遇见这具几乎是木乃伊的尸体,肯定没办法直视。 「好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结束祷告和辩解后,我慢慢抬起头。 虽然看见白骨尸体让我很惊讶,但我是公认能够快速转换思想的人。 接着我把视线移到地板的魔法阵上。 「……这个是与草原的邪恶魔法阵连在一起的吧。」 应该视为这个魔法阵与另一端的魔法阵有某种关联吧。我观察之后,发现它们的设计十分相似。 只是这边的魔法阵与草原的魔法阵相比较为简陋。草原的魔法阵精密到连空隙都画得很满,但这个魔法阵却有明显留白的部分。 如果要问这两个连结的魔法阵,哪一个是主体的话,我觉得草原的魔法阵比较像。而白骨大叔坐镇的这个比较像辅助。 「虽然是这样讲,但我也不是魔法阵爱好者啊……只凭这些,我也什么都……嗯?」 这时我注意到白骨大叔的斜前方有个很大的石柱底座。 厚实的石柱底座上好像放着某个东西。 「这是……石制的书吗?」 石制书。 底座上放着像是用石板装订成册的书。 做工十分精巧。这就和纸制的书不同,可以存放几千年了。虽然感觉很重又不好读。 既然制作成书的 形式,那么想阅读内容就必须翻开。但是书本被看起来很坚固的石头锁具上了锁,又被固定在石柱底座上。 严密的锁具上刻着奇特图纹。那个图纹留住了我的目光。 没错。又是个魔法阵。 这个模式我已经很熟悉了。按照这种节奏,不久的将来我好像也能成为魔法阵专家。 刻在上面的魔法阵一样有着几何图纹,也没感觉到特别邪恶。和遗迹入口大门上的魔法阵是相同类型。 我之前开启的入口巨大石门。 然后我来到这里又看见完全是同类型的魔法阵。这么说── 「……需要解除封印的咒语吗?」 老实说,我不是很想尝试这个方法。如果成功是很不错,但这就证实了我是之前破坏石门的犯人。不过要是认真尝试后失败,又会有挫败感。 但是── 「只能做了啊。」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睁开眼,念了一句: 「──『芝麻开门』。」 念完咒语的同时,封印书本的锁具转眼间开始「褪成黑色」。 下一秒就像气球一样膨胀── 如同把曼陀珠丢进可乐一样豪迈地爆裂,向着天花板强力喷射。 「什!喔哇……呜喔喔喔喔!」 无视重力向上弹飞,喷发无数的黑色碎片。 爆炸时的振荡震动我的鼓膜。 我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与炸裂声惊吓,不自觉失去平衡,身体往后仰。然后屁股用力撞到地板。 我坐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往上喷发的锁具碎片插进了石造的天花板中。 插在坚硬石块的天花板里。 「这……这太夸张了吧……」 喂!别开玩笑了。害我吓到腿都软了! 可是该怎么说呢,看这情形,几乎已经确定我学会了无敌的破坏咒语「芝麻开门」啦。 同时也确定了我就是遗迹石门恐怖攻击事件的真凶…… 我努力调适心情,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起身。 然后看向石制书。 尽管表面的锁具那样华丽地爆炸,书本身却毫发无伤。放置书本的底座也完好如初。 话说回来,入口的门爆炸时也没有波及周遭环境,「芝麻开门」还挺贴心的嘛。虽然打开的方式非常糟糕。 由于锁具喷飞,刻在石制书封面的文字也显现出来。 靠,这是什么?没见过的语言文字。 先不提日语,它和字母系统、阿拉伯文字都不同。真伤脑筋啊,是某种古代文字吗? 损坏建筑物(入口)+非法入侵遗迹内部+损毁遗物(曼陀珠可乐喷泉)。尽管目前为止做了那些事,但没办法读懂文字,所以也什么都不知道……这结果会不会太悲伤了? 真是罪孽深重,心好痛…… 我含泪查看石制书的封面,视线停在某个神秘句子。 《召唤魔导王,与二千年纪的毁灭世界之最终理论》。 ……咦? 这是什么? 封面文字的意思跑进脑海中。 怎么回事?看得懂。我看得懂啊,这本书…… 我提心吊胆地翻页,开始阅读书的内容。 文字有如沟槽般,满满地刻在光滑的石头表面。 『在我人生最后,关于究极召唤术,全都记录于此──隆倍?扎连。』 这是第一行。果然是我没见过的语言。 但是可以正常阅读。感觉和日语相同。 原来如此。这本书的作者好像就是隆倍?扎连。嗯,是个外国人。 我接着阅读下一段。 『开启这本与吾之遗骸共眠于此的书籍之人啊。生者踏入这间石室就意味着距离「召唤毁灭魔导王」毁灭古代世界已过了千年,大岩扉的限时结界装置已经解除。』 吾之遗骸──以现有情况来看,就是坐在那里的白骨大叔吧。换句话说,这本书的作者──隆倍?扎连,就是白骨大叔了。 所以这是遗书吗? 这里写的「大岩扉」,立刻让我联想到入口处那扇石门。应该就是指那个吧。 虽然我不知道限时结界装置是什么,大概是我对着大岩扉喊了一句「芝麻开门」后,引发爆炸事件搞得乱七八糟的荒诞残骸……白……白骨大叔啊,很抱歉辜负你的期望…… 「……但是这个『毁灭魔导王』到底是什么?」 书名好像也有写着「魔导王」。看来是对这个人来说很重要的主题。 『所谓的毁灭魔导王,是招致世界毁灭的异界狂王。根据我毕生研究,证实召唤理论,然后执行。』 喂喂,等一下!毁灭魔导王根本是个超危险的家伙嘛! 白骨大叔,为什么要召唤这样的人啊?笨蛋吗?想死吗? 啊,对喔。你已经死了…… 我一边对白骨大叔的胡言乱语感到震惊,一边翻开下一页。 『借由选定召唤,能让拥有毁灭意志的异界人类降临这个现世,并称之为魔导王。过去记载中的几位召唤型魔导王,也是用相同方法降临异界,肯定没错。』 过……过去也有人召唤毁灭魔导王吗? 好无聊啊,这些人。太闲吗……? 『但只有这样是不够的。过去的几位召唤型魔导王,在完成毁灭世界的大业前就被击杀,因为他们是仅凭毁灭性人格为基准选定召唤而来的人。不得不说他们作为魔导使用者的资质略显不足。』 啊──魔导王被打倒了。 果然没错。因为世界没有毁灭嘛。 『但是,我的召唤术式是划时代的作品,经过两个阶段的召唤过程,可以完全排除召唤出这些弱小魔导王时的危险性。』 两个阶段的召唤过程?哦,是什么? 其实我越读越觉得有趣。 我原本就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而且我不讨厌像这样了解人们努力动脑的过程。 但这本书的内容对我来说,其实从这里才开始进入重点。 此时的我,仍完全误解这位隆倍?扎连的本意,以及我会在这里的意义。 直到我读完某一段文。 『……首先,利用地形与结界从外界隔离这座盆地,召唤成为魔导王「容器」的人类。这个选定召唤的「容器」,是以持有的魔力总量为基准。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毁灭意志因此没能成为魔导王的强大异界人。但是借由召唤时重新编排的术式,对「容器」附加强烈暗示,使其产生想通过「终结与诞生的洞穴」的欲求。』 嗯?这是什么? 等一下。诞生与终结的洞穴……? 想通过洞穴的强烈暗示…… 我的背脊一凉,开始冒冷汗。 我在这座盆地甦醒时的景象历历在目。 醒来后没多久就发现那个可疑的隧道。然后看见隧道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原因不明的强烈冲动。 不可能。但该不会── 『受到召唤的「容器」,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凭一股冲动穿越「终结与诞生的洞穴。然后在洞穴内壁上,早已刻印着大规模的「魂转写」术式。』 啥?魂转写?那是什么……? 那个隧道里有设置那种东西吗? 『刚受到召唤的「容器」灵魂尚未固定,仍处于不安定的状态,因此「魂转写」的术式可以完全破坏其记忆与人格。然后把以我的记忆为基础制作的真正毁灭人格转写到「容器」的肉体与灵魂上,替换原有人格。当他穿越「终结与诞生的洞穴」抵达外界时,他就已经不是容器,而是转生成真正的魔导王。』 ………… 『拥有究极魔力与毁灭意志,「历代最强」的魔导王于焉诞生!』 「你这家伙,别开玩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对着白骨大叔扎连的尸体放声咆哮。 这超级危险的啦!一不注意走进隧道的话,我现在到底会变成怎样啊!怕爆了! 开什么玩笑。考虑一下会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啊!扎连!你去死吧! 啊,你已经死了…… 「所以,这里是异世界,我是毁灭魔导王吗……」 这么说起来,那个破坏大岩扉的怪诞魔法,还挺有大魔王的感觉。至于把书的封面变成曼陀珠可乐喷泉,与其说是大魔王,还不如说是街头艺人…… *** 「……结果情报也只有这样。」 我轻轻阖上书的封面。 拼接的薄石板发出喀嚓声。 扎连的遗书最后,总结出以下内容。 『我所珍爱的温柔高洁之人啊。这就是我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复仇。毁灭世界,必须由我亲手完成。即使这个世界最终会被注定的命运之 力所毁灭。』 后半段的意思,我目前还无法理解。 只是前半段那句「我所珍爱的人」,应该就是指隆倍?扎连死去的未婚妻。这是我阅读内容得知的讯息。扎连年轻时曾卷入丑恶的政治斗争,这位没有写出名字的未婚妻也不幸去世。看来这绝望的过去,成为他想毁灭世界的契机。 另外,我还查明一项重大事件。其实「召唤毁灭魔导王」的术式发动时,似乎需要术者本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因此,召唤出魔导王的人,不久就会死去。 隆倍?扎连死去并且化为白骨大叔,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这个男人是用自己的生命交换,把我召唤到这个世界。 真是可笑。我明明就是被诱拐来的受害者,为什么好像间接杀死扎连一样,这感觉有够差。 喂,你真的别开玩笑啦,白骨大叔…… 这本书上还记载着其他像是为了让术式更加完美,把拥有「返祖之血」的人作为「唤魂水的活供品」──这一类危险的记述。返祖与唤魂水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详细情况。但除了被随意当成魔导王召唤的我,可能还有其他作为「活供品」而被杀害的受害者。 当我得知这件事时,老实说我有一股踢飞隆倍?扎连的白骨尸体的冲动。 不过对于已经化为白骨的大叔,现在就算踢飞他也于事无补。那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鞭尸了。这对以身为文明人感到自豪,拥有崇高绅士魂的我来说,实在是…… 文明人的绅士风度,忍住了杀意与破坏的冲动。 我读完书就离开大岩扉的洞穴。 一走到外面,发现早已夜幕低垂,周围一片昏暗。 洞穴内部的照明十分明亮,所以没有发现到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沉迷于解读石制书。 当我准备仰望夜空时,肚子传来一阵声响。 由于发生太多事,再加上阅读书籍时又过于集中,所以都没有察觉,仔细一想,的确会感到肚子饿啊。我昨晚就寝之后就直接来到这个世界,等于是整整一天都没有进食。 就算是能毁灭世界的魔导王,肚子一样会饿。 「算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只是个人类……」 即使体验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经历,但对于自己被邪恶魔法师召唤到异世界来当魔王的这个事实,感觉还是很不切实际。 书中所提的诸多叙述,确实完全符合我所经历的一切。不如说,想否定都有点困难。 但还是难以置信。为什么? 「……啊,对了。」 我知道了。我到现在还找不到任何物证来证明这个地方就是异世界。 这里确实是没见过的土地,但也就只有这样。只因为自己没见过的地方就认定不属于地球,那也太突兀。 目前已经确认魔法存在。但这还不足以证明这里就是异世界。因为也不知道地球上是否真的没有魔法。 好。总之,明天的首要目标就是调查并且确认这里是否真的是异世界。从结果来决定之后的行动方针。 给我看着吧,蠢货扎连。 我才不会轻易相信。不管是异世界召唤,还是其他非科学的事件。 我下定决心,仰望灿烂星空。 然后我看见了,「两轮」耀眼美丽的满月高挂天空。 …………嗯,原来如此。 于是我完全相信异世界召唤这件事了。 第4话 苹果与隐居处 「好啦,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早晨的清爽阳光洒进树梢之间。 我坐在位于树林之中的破旧房屋的檐廊,同时啃食着像苹果的水果。 小巧的平房几乎埋没在周围茂盛的绿林之中。常春藤爬满开始腐朽的外墙,屋顶上还有精神抖擞的杂草堆恣意生长。 如果无视破烂这点,就是一间很棒的房子。 这间房子是我昨晚在采摘水果时发现的。 看起来好像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想当然耳,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虽然很在意,但这座盆地最后有人类生存究竟是在何时呢? 这里特意种植着修剪一下就会很美观的园艺植物,以及各种可食用的果树,能看见各种庭园的元素,却没有维护的迹象。 更不用说,我发现的那具召唤术者的尸体已经白骨化了。 昨晚我并没有深入思考那件事。他是因为使用术式后遭到反噬而被吸取灵魂,然后一瞬间化为白骨吗?我顶多只能这么理解。 ……不过,看来不是那样。 若是如此,那我反而觉得自从扎连发动召唤术式死亡后,直到我实际出场为止存在着时间延迟。 看那样子,应该不是只过了一两年…… 反正我暂且找到可以躲雨的地方,也多亏了周围果树好像是可食用的品种,目前无须担心食物。 话说回来,我现在吃的这个异世界神秘水果,超级好吃。 和苹果差不多大小,多汁酸甜的高级果肉味道也很棒。有点蔓越莓的味道。营养价值感觉也很高,应该可以暂时靠这个生活下去。 但是我当然也不能一直隐居在这座盆地之中。就连这个蔓越莓苹果(暂称),恐怕也是数量有限。 话虽如此。 「但也不能直接穿越那个隧道走到外面啊……」 问题就在这里。 之前那座隧道是通往外面的唯一出口──我记得是叫「终结与诞生的洞穴」,里面设置了名为「魂转写」的恐怖术式。如果尝试穿越,我就会被隆倍?扎连附身杀害,疯狂的毁灭魔导王就诞生了。 自从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间上大约过了一天。根据先前那本石制书,「魂转写」的成立条件是因为召唤后不久的灵魂不稳定,那现在通过那座隧道可能已经没问题了。 但是实际尝试这个理论,简直是赌上性命的危险赌博。还是把利用脱逃隧道当作是最后的手段比较好。 如此一来,其他可能的选项是…… 「只能想办法越过周围的岩壁了。」 我从檐廊抬头看向耸立在树林另一边的红褐色岩壁。 岩壁的坡度看起来完全垂直,也没看见能够当作立足点的地方。 「完全就是一堵墙啊……」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把视线移回到破烂房子里。 这栋房子是朴素的外国农家风格。但是仔细一看,与原来世界的朴素农家建筑风格相当不同。 建筑物的内部装潢极为简朴。 里面也只放置了最起码的家具。还有微妙地搞不懂用途的各种日常用品,让人感受到不愧是异世界。 虽然我昨晚是睡在这栋房子玄关附近,但由于天色已晚,所以并没有认真调查内部的情况。 「好,稍微在房子里面探险吧。」 反正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建筑物内部比起外观,给人的印象还要更明亮。 明亮的原因就是窗户。看来是装了玻璃。 我不禁心想,这个世界的文明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 至少拥有房屋能装上玻璃的技术吧。不对,真要说起来,这个是玻璃吗?总觉得透明度有点低。 房屋深处好像有好几个房间。 我暂时先往前走,看见一扇似乎很坚固的木门。 「明明玄关没有门,里面却有这么气派的门……这文化上的差异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昨晚我轻易入侵的这件事来看也能明白,这栋建筑物的构造非常开放。玄关像是理所当然般没有门。就连我一开始入坐的那个看似檐廊的结构处,也能自由进出。 一眼望去,这栋房子里好像只有这个房间有门。 我把手放到门把上。 虽然瞬间感觉到某种抵抗,但木制门还是顺利开启了。 「这是……」 是书库。 一整面墙的书柜上,存放大量书籍。真是壮观。 视线往房间深处延伸,看见华丽的书桌。 也就是说,这里与其说是书库,不如说是书房吧? 我快速浏览覆盖墙面的藏书书名。 《魔术大全》、《时间魔术属性解析》、《高度召唤术式研究》…… 喔喔,好厉害。好像都是什么魔法的教科书。 有些是像这样令人雀跃的书名,但另一方面…… 《死者禁术》、《血之活祭》、《邪神召唤古代术式》…… 其中也有众多书名里包含不祥字眼的书。 「噢,原来如此啊……」 我总觉得明白了什么。 这个房间,大概是隆倍?扎连那家伙的书房吧。 那么这栋破烂房子就是扎连的隐居处吗?仔细一想,那个男人使用整座盆地作为巨大的舞台装置,牺牲自身性命试图施展大召唤术。想必需要相当长久的时间进行准备吧。或许我应该要早点想到他会在这座盆地里设立据点的可能性。 眼前的书桌上,散落着一堆画有看似魔法阵设计图的纸。 我稍微看了一下。嗯──完全看不懂。 紧接着我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随意翻了几页。 是普通的纸本书。保存状态很完美。 ……不对。这状态有点太好。 从房子的破旧外观来看,屋内的维护情形称得上是奇迹了。不过内部还是有许多地方受损。 尽管如此,只有这间书房完全没有那些迹象。为什么书房里面的状态,会异常地比我在盆地中观察到的其他地方还要良好呢? 仿佛只有这间房的时间静止了…… 但是那些事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眼前还有更重大的问题正在发生。 「这……这是什么?完全看不懂……」 我看不懂书的内容。 内容大概是魔术具体的解说部分,但我只看见罗列的文字。 简单来说,文字看起来就像是「凯赛呸呸呸啵啦尼毕噗噗……&&」,虽然实际上不是如此单纯的内容。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可以读懂石制书的内容。这本书中使用的文字看上去也和石制书一样。 我那突如其来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机制出现bug了吗? 此时有好几本书啪沙啪沙地掉落地板。是我后退时肩膀碰到书架了吗? 堆叠在地上的书,因落下时的弹力而翻开。 我不经意地往地上一看,察觉到某个地方。 「咦?好像只有这本书我看得懂……」 我捡起书,确认书名。 《魔术入门1》 *** 然后大约过了一小时。 我单手拿著书,慢慢来到前院。 这本《魔术入门1》读起来意外轻松。 不如说像是中小学生阅读的书籍。虽然很高兴能够读懂它,但总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后来我又搜寻了书房,总共发现了《魔术入门》全十二册。 作者的名字是魔术师隆倍?扎连/魔术师艾默里?海伦。 由于两个作者名字并列,所以是共同著作吧。 这没什么。扎连的书架上有他的数本著作夹杂在研究用的艰深书籍里。总之,只有这本《魔术入门》的内容十分浅显易懂,我想是因此让它比周围其他书籍还要显眼。 这里不只有入门系列。书架上也有好几本看起来等级相当高的扎连著作书。只不过那些书的内容还是像出现bug一样,没办法阅读。 勉强能读懂的,只有标题和作者经历的部分。根据那些内容,可以得知扎连这家伙是个拥有宫廷大魔术师的称号,以及在大学教导魔术的教授。 完全就是个魔术界的胜利组菁英啊…… 尽管这个男人的本意是试图毁灭世界。思想扭曲的菁英真的是很可怕的存在。 另外,我至今都把魔术这个东西,相当随意地称呼为「魔法」,或是「奇迹的神秘力量」。但是正式名称好像是「魔术」,今后我也要遵从世界的标准,将之称为魔术。 接下来,我特地来到前院,就是想测试这本《魔术入门1》的内容。 不如说,魔术这种东西,如果一开始不执行接下来的仪式,似乎就没 办法继续下去。 那个仪式的名称就是「属性理解」。 这个世界的魔法……不对,是叫魔术。这个世界的魔术里,所谓属性有好几个种类。像是火属性,冰属性等。 再来是每个人对于各种属性的「魔力转换率」似乎有先天性的差异。如果该属性的魔力转换率越高,那么使用少许魔力就能施展更强大的魔术;反之魔力转换率越低,无论注入多少魔力都只会施展出没用的魔术。所以,这是与生具来的才能差距。 这与本人具备多少原始魔力总量的问题相关,严格来说,只靠魔力转换率好像也不能计算所有的才能…… 总之,每个人擅长的魔术属性会有所不同。 因此首先要执行「属性理解」,了解自己的适性之后,增强对自己来说魔力转换率高,以及能使用的属性魔术。以上应该就是基本的魔术学习过程。 只不过这本入门书也记载着稍微令人不安的情报。 好像也真的会有人没办法使用魔术。 话虽如此,我自己已经有好几次类似使用魔术的实战经验。像是破坏门、破坏书本的锁具等。所以应该不会完全不能使用。 ……不对,可是如今想来,那到底是什么属性的魔术呢? 是噁心属性吗? 而且冷静一想,我是异世界人,还是毁灭魔导王。再说所谓的魔导王,是能使用普通魔术的职业吗……? 不安的情绪略为增加,但不管怎样,先试着执行「属性理解」吧。 首先呢,没错。我想尝试一下火属性魔术的适性。 能使用火属性的话绝对很方便。肯定不需要生火了。 不管怎么说,火属性不是很帅吗? 我用掉落在前院的树枝,把记载在入门书上的魔术阵范例仔细描绘在地上。 啊,对了对了。虽然至今为止一直喊着魔法阵魔法阵的,但以这世界的标准好像也要称为「魔术阵」。 很混乱吧。到底要怎样啦,受不了。这种事要先说啊。哎,算了…… 划一个圆……好,这里再划一条线…… 这个魔法阵,不对,如果站在魔术阵上,即使是新手也能操控简易魔术,好像是能辅助魔力的流向或是其他东西。嗯,就算看了说明也一知半解。也许是像脚踏车辅助轮一样的东西吧? 图案意外简单。看着范例描绘就不会出错。 反正在入门书里也写着,画得稍微粗糙一点没关系。 好了,集中精神…… 重要的是建构想像力。 想像发出小巧的火花── 我开始咏唱。 「『发火』!」 但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咦?真奇怪。 我疑惑着,同时再度仔细描绘魔术阵。 好,这次应该可以了。我重新集中精神,开始咏唱。 「『发火』!」 ………… 没发生任何事。 「『发火』!」 「『 发 火 』!」 ………… 嗯,看来我没有火属性魔术的适性。 这挺让人受打击的耶。 好,下一个下一个。 这次试试看冰属性的魔术吧。夏天可以变凉爽,非常适合冷酷属性的我。 好了,集中…… 脑海中想像着让大气里的水分冻结── 「『降霜』!」 「『 降 霜 』!」 「『 降 ? 霜 』!」 没发生……任何事…… 我再次起疑,是否魔术阵画得太差。 于是我一手拿着入门书,又重新仔细地,仔细地画起魔术阵…… ***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 我在前院的魔术阵前,精疲力竭。 从那之后,我不断重画魔术阵,依照雷属性、风属性、水属性,然后火属性(←无法放弃)等魔术发动的顺序尝试。 由于魔术施展不出来便重画魔术阵,所以耗费了大量时间。 总觉得我快变成魔术阵大师了。 现在的我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画出美丽的魔术阵吧。 这时,我的脑海中又开始产生新的疑惑。 难道,并非我没有魔术的才能,而是这本入门书的作者隆倍?扎连太烂了? 很有可能喔!的确他的经历辉煌,书中也展示了伟大的教学。但是,他的真面目只是个试图召唤什么毁灭魔导王而自灭的无能白骨大叔。即使他的著作是没用的废书也不奇怪。 嗯,一定是这样。好,现在就这样认定吧。 我下了一个决定,把剩下的属性随意尝试一下,就要去采水果了。由于太热衷魔术阵,突然想起我没有吃午餐。 我随便翻了翻入门书的内页。 「目前还没试过的属性是……土属性魔术吧。」 土属性吗?啊,好像很俗气的属性。 就算不能使用也不会对我的内心造成伤害。 原本就不是我没有才能,而是扎连的书太废了。 并不是我没有才能……并不是我没有才能…… 全部重画太麻烦了,所以我站在刚才使用过的魔术阵上。 我的视线扫过单手拿着的入门书。 我看看写了什么……想像地面的沙粒凝聚到小指指尖。 「……『碎石生成』。」 下一秒。 伴随着惊人巨响,以站在魔术阵的我为起点,向前方发出猛烈地震与冲击波。 轰隆声不断,地面像起泡一样开始膨胀。 隆起的大地就像从下面施压,周围的树木都被连根拔起。巨大的树木仿佛骨牌般依序倒下。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世纪末。 「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剧烈的摇晃与恐惧而惨叫。 地表的砂石宛如暴风般在上空分解、扩散,然后一边聚集,一边在空中形成龙卷状回旋,转眼间凝聚成一块。那些东西发出不舒服的冒泡声,体积急速增加。 我的视线一隅看见因为震动余波而崩落的一部分屋顶。 当所有震动停止时,在我眼前的是遭到过度破坏,一眼望去没有一处完好的大地,以及直径数十公尺的巨大岩块坐镇于此。 其实我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多久。 但是在我的体感时间里,却是长达好几分钟的超级恐怖体验。 虽然很可耻,但我几乎站不起来。 ……看来我的适性好像是土属性。 第5话 教科书与檐廊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这本教科书也已经读了很多啊……」 我坐在绿林之中破烂房子的檐廊,悠闲地翻阅《魔术入门4》。 突然,我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损毁的房子屋顶。覆盖在屋顶上精神饱满的茂盛杂草中,有朵小白花随风摇曳。 真漂亮啊。那是什么花呢? 受日照的檐廊十分暖和,能在这里舒适地阅读。 由于昨天「碎石生成」的突发事故,导致庭子前方的树木大多扫除一空。 以结果来看,原本位置良好的檐廊日照空间,变得更加舒适了。 根据那本入门书创造出来的碎石──很难这么称呼,那直径十几公尺的巨岩,其实在生成后不久便自然崩解了。 看来所谓的土魔术,如果不持续注入魔力,好像就无法维持型态。 这次的事件也多亏那个特性省去事后处理的时间,真是帮了大忙。要是前院摆放着那种大得夸张的石头会非常碍事。 不过,其实正是因为这土属性魔术的基本型态有所谓「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生成物将会瓦解」的性质,所以这个世界的土属性才有「非常难以操控的微妙属性」的悲惨评价。 也就是说,因为创造的物体都会瓦解,所以几乎无法运用在土木建筑上。 但还是有魔术能用土创造出术者使用的武器或道具。不过,如果没有保持魔力供给就没办法维持形体,所以消耗的魔力量爆炸高。说白一点,如果没有面临特殊情况,还是去买适合的市售商品来使用比较快。比起特地消耗魔力挥舞一把土制魔剑,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来用比较好。 就成品而言实用性不足,所以感觉一般的土属性魔术多半都相当冷门。 嗯。这就是我唯一能使用的属性魔术的社会评价…… 就连《魔术入门》的作者隆倍?扎连,在其著作中也对于土属性魔术十分轻视,以致我很辛苦地压抑杀意冲动。 实际上在《魔术入门》系列中,土属性入门魔术分配到的页数,不到火属性或风属性的五分之一。 全系列十二卷的《魔术入门》,其第一卷是「属性理解」等记述魔术整体的总论,第二卷之后分别解说各种不同属性。只能使用土属性魔术的我最起码必须阅读的是第一卷,还有关于土属性的分论。也就是第四卷。就算读了其他卷也都只记述了我没办法使用的魔术。 然后,这个第四卷。土属性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有够薄。以厚度来看,恐怕远比轻小说单薄。 顺带一提,关于火属性解说本的《2》,厚度大概是附上案例的六法全书等级。喂!这从学生的学习阶段起就完全是差别待遇啊!开什么玩笑,宰了你喔扎连!啊,他已经死了…… 姑且不论这件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真阅读着《魔术入门4》。 我阅读时立刻就发现了一件事,这本《魔术入门4》的写作手法,与第一卷以及石制书上扎连撰写的文章稍微不同。 该怎么说呢,文章很亲切温和,大概是这样吧。 我突然想起这本土属性的分论,封面有共同作者的姓名,会不会是那位「艾默里?海伦」负责执笔呢? 老实说光是这么想,学习的动力也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嗯,没错。我的老师是艾默里老师。我绝不接受扎连那个废物。 肯定没错。好,现在就决定是这样了。 我下了这个决定后,再次开始热衷学习。 总之为了维持动力,就把艾默里老师按照我的喜好,想像成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大姐姐。如果喜欢读书,那就更棒了。 是啊,我当然明白。我甚至不知道现实中艾默里老师的性别。而且万一老师还活着,恐怕相当年长了吧。 ………… 但是啊,各位。动力这种东西可是很重要的。 然后呢,《魔术入门4》与其他像是魔术介绍书的分论不同,它加入了少许具体魔术的术式等解说。 所以稍不留神的话,就会看见文字罗列的部分。 书的内容就会变成「纽啵啵雷呸雷呸雷唔齁齁@??」。 真的很累。每次发生变化时,我就会觉得自己好像转生成大猩猩或是原始人…… 不过关于这点,大致上还有救。 我开始察觉到一件事,其实这种翻译上的猩猩化现象,只要正确理解后逐步阅读,就能顺利避免。 虽然还很模糊,但我逐渐明白那所谓翻译bug的真面目。 总之,我突然觉醒的神秘语言翻译能力,没办法解读所谓的魔术具体术式与魔术阵的内容。这就好比即使会使用语言或数字,但实际上没有数学知识的话,数学公式看在眼里就只是数字与记号的排列组合而已,两者完全是相同现象。 而且所谓的魔术教科书无论是解说术式的文章、文法与单字的用法都极为特殊。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学术文。所以在我看来,这个部分几乎和刚进入大学就读法律系的新生,阅读明治时期大审院(注:设立于日本明治时期初期,直到最高裁判所设立为止,一直是日本近代(十九世纪末~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最高法院)的判决时感到绝望一样。 ……真是的。这半途而废又麻烦得要命的翻译功能到底是怎样?我忍不住觉得这项翻译能力似乎有什么内幕。 「算了,总之靠自己认真学习好了。」 就接受挑战吧。 我是不会气馁的男人。 给我看着吧,艾默里老师。我会彻底学成的。 话虽如此,但昨天和今天,我只是一直赖在檐廊阅读入门书。不管是实验或是试射,自「碎石生成」以来一次都没做过。 前天的破坏自然恐怖攻击事件,完全对我造成心灵创伤。 *** 我卧躺在檐廊,随意翻阅着入门书。 就算不断遇到翻译能力猩猩化的现象也没有气馁,真亏我能读到目前的进度。 嗯,真想夸奖自己。 就这样,《魔术入门4》也差不多来到后半段了。 今天开始要迈入新章。 ……然后我在这一天,终于接触到某个新手用的魔术,让我今后的命运产生戏剧性变化。 那究竟是慈爱女神的福音? 还是杀戮魔女的咒缚呢? 这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呃~什么什么……『魔像生成』?」 第6话 呼唤与回应 魔像。土之魔兵。 绝对服从生成术者的命令,强大且寡言的仆从。 而且在对抗魔术师的战斗之中能发挥相当大的优势,所以在国家级别的军事用途也十分盛行。 老实说全是垃圾魔术的土属性魔术,在全十二种属性中之所以勉强能占据「四大元素魔术」的其中一员,也几乎是因为那唯一的内在条件。如果土属性没有魔像生成魔术,即使从四大元素的宝座被挤下来,也没有人会拥护它吧。 在土属性魔术之中带有异端性质,发挥出来的总体能力与其他土属性魔术相比,拥有极为不自然的杰出效能。 已毁灭的古代世界的魔术。 《魔术入门1》里,作者隆倍?扎连对于魔像写下如此评价。 评价很高。 和至今为止他对于土属性魔术的评比截然不同,这是非常高的评价。 不对,整体来说总觉得还是在损土属性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土属性魔术的解说本《魔术入门4》其实有一半以上的页数都用来讲解「魔像生成」这一个魔术。 被扎连当成垃圾属性的土魔术。而记载该属性的《魔术入门4》的厚度非常轻薄──虽然这点我已经讲过了,但如果没有这个「魔像生成」的章节,那么《魔术入门4》应该会迎来悲剧性的发展,成为宛如摆放在有明的国际展示场里贩售的薄本般轻薄的书刊。 「好,来试做看看吧。魔像!」 我当机立断。 尽管我十分害怕每次使用魔术时所引发的灾害。 当然如此高评价的魔像的性能,我也是深感兴趣。 但是比起这点。 服从术者命令,寡言的仆从。 这不就是宠物狗吗? 好想要…… 我渴望和其他人联系,已经差不多到达极限了。 我并不是一个非常喜欢与人交际的人。反而是给我一本喜欢的书,我就能好几天不与人见面,躲在家里还比较轻松的类型。 但那是以身处于熟悉的世界,熟悉的地点为前提。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准备 我所具备的常识,至今为止的知识也大多行不通。 而且也找不到人能够与我交流。 一到这里就是boy meets 白骨尸体。 还有被召唤过来后就摆脱不掉,看不见的陷阱与恶意气息…… 这股孤独感超越想像。并不是初次搬离老家,在外独居的年轻人第一晚感受到的寂寞所能相比的。 *** 我单手拿着《魔术入门4》,离开扎连的隐居处。 走到一处没有树木的小空地停了下来。 这里距离房子很远。万一又发生类似「碎石生成」的情况,应该也不会波及到房子。 「那就马上开始吧。」 我卷起袖子,提起干劲。 有一件冲击性的新事实,其实我已经没有穿着之前那件超土的睡衣了。 我探索房子时,发现几件保存情况较为良好的衣服。 虽然有些破损,但拿来穿已经足够了。当中还有几件不知道怎么穿的衣服,这里果然是异世界。 今天穿在身上的,是类似衬衫加长裤的服装,这一套与原来世界的服装相近。 而且我把遗留在书房里,数件看起来像魔术师长袍的其中一件穿在外面。它的前面是敞开的。第一眼看到的感觉像是福尔摩斯斗篷,但果然还是和原来世界的衣服有些不同。 不对,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对原来世界的时尚知识非常匮乏…… 我分不清robe和gown的差别。 也许原来世界里也有这种时髦的服装。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乍看之下大概就像是这个世界的魔术师之类的样子吧。 而且,多亏了扎连大人是有钱人,这些长袍全都散发出高级货气息。说不定我看起来也像是宫廷大魔术师。 那个英挺的混蛋扎连好像手脚都很长,他的衣服下?对我来说有点太长…… 全身时尚魔术师风的我,视线落在单手拿着的入门书上。 「……我看看,首先要制作土人偶作为魔像的素体吗?」 素体,也就是魔像的身体。是本体吧。 如果是军用魔像,还会帮素体穿上用特殊石材制成的装甲,但那对于不爱争斗的我来说完全不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 集中── 想像魔像的形体,作为素体。 我不知道这世界的魔像普遍都是什么形象。但是就那个吧。就像强壮的骑士一样。 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既然要做,就要做一具帅气的魔像。 我想像着身穿精悍铠甲的骑士。 顺便讲个题外话,我小学时期的绘画成绩非常烂。 「──『素体,生成』。」 我集中精神,前方的地面静静地掀起波纹。 然后涌起的细碎砂石汇集到空中,逐渐形成人的姿态。 慢慢地,慢慢地。按照着我的想像。 这与我在魔术阵上尝试「碎石生成」时不同,没有感受到乱七八糟的魔力洪流。 可以。很顺利。这会成功喔。 「…………完成了。」 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骑士,出现在我眼前──结果并不是,而是一个素描人偶。 我……我也算是相当努力了耶。 这已经是我造形能力的巅峰了。 我感受到才能的……才能的极限…… 哎呀,这可不行。不能在此因为松懈而中断魔力供给。不然就会像之前使用「碎石生成」创造的巨岩一样,一下子就崩解回归成砂石。 我紧接着进行第二个工程。 集中精神── 「──『轻量化』。」 这是去除指定范围内的土魔术生成物重量的术式。 听说这原本是让力量弱小的魔术师使用超越自身力量的大量土石时,所施展的辅助魔术。 由于魔像在素体状态时相当沉重,可能会因此没办法自行移动。所以会事先使用这个术式,进行某种程度上的轻量化。 轻量化也不是没有限制,会根据使用者差异的极限而有不同,从这点来看,这里好像是个严格的世界…… 不过,这个魔像是用普通的土制成的,所以也没那么沉重,虽然可能没必要,但还是遵照教科书实施正确流程好了。 我是个认真的男人。 「……好。这样就大致上把素体准备好了。」 我小心翼翼不中断专注力,同时再次确认手上的《魔术入门4》。 至今为止一切顺利。 考虑到以往的魔术发生过那些事,现在太顺利反而有点不安。 我现在输入简短的命令,如果成功,魔像应该就会启动。 入门书里记载着好几道作为参考的命令短句。 我随意选择其中一则例句。 「──『听我命令。往前方,前进,十步』」 素描人偶……不对,我的魔像一号的身体注入力量。 土色魔像缓缓抬起右脚。 然后,跨出一步。 「喔……喔喔。真……真厉害……!」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让人好感动。 魔像一号重重地、重重地,一步一步踏着强而有力的步伐缓缓前进。 多么强劲的步伐啊!这家伙一定很强! 「好,很好!去吧!加油!」 我拚命声援魔像一号。 就这样,我的魔像一号完美成形了。 然后正好前进十步时,逐渐停下动作。 下个瞬间,我的魔像一号哗啦啦地变成沙土。 ──瓦解。 「呜……呜哇啊啊啊啊!魔像一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算了,正常的。 也不是真的失败,以术式来看算是成功了。 这是土属性魔术的原则。 一旦术师终止魔力供给,达成生成后被赋予的任务后就会瓦解。 因为我对魔像生成的术式发出「往前进十步」的指令已经结束,所以那个瞬间,我对魔像一号的魔力供给也终止了。 魔像一号的生命,原本就会在前进十步后终结。 没错。所谓的土属性魔术,简单来说就是如此。 我用充满孤独的眼神,注视着曾为魔像一号的土堆。 为什么呢?这片土地应该是温暖的,如今的风却冷得令人颤抖…… *** 「命令的方法果然是关键吗……?」 魔像一号执行短句的命令后,由于土魔术的原则而瓦解。 这和入门书上写的结果一致,仿照教科书的实验算是大成功。 但是,作者隆倍?扎连在书中描述魔像是「在土属性魔术之中带有异端性质」的存 在,想必结果不应只有如此。 「带有异端性质」。 无非是这点,才能破解土魔术「术者的魔力供给中断时,必定瓦解」的大原则。 不是入门用的真正魔像不会瓦解。 但是,入门书《魔术入门4》里并没有更多的解说。 我试着在书房寻找其他参考书籍,但是与魔像相关标题的书只有一本。 果然对扎连来说,魔像不是他的主要研究领域。 我从书架上抽出那唯一的一本书。 非常厚重。封面如此写着: 《魔像侦察纹研究与魔术阵之运用──提提欧?马帝斯着──》 嗯…… 总觉得这和我想找的内容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过从标题来看,感觉超难。不,不如说这标题早就超越我的理解范围。侦察纹是什么鬼啊? 我尝试翻开这本厚重的书。 果然啊。翻译能力猩猩化,完全没办法阅读内容。好痛苦…… 不行!扎连这废物的藏书完全不可靠。 既然如此,我只能自立自强了。 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男人。 *** 然后一直到傍晚,我反覆尝试生成实验。 结果总共生成到魔像五号。全都脆弱地瓦解了…… 虽说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和书本的命令例句不同,二号之后我给予各式各样的命令。因此得知了命令句太长就会无效。 如果命令句太长,魔像不会确实启动。即使内容很单纯也一样。 反之,就算内容相当复杂且抽象,只要是短文就会启动。 「去摘一堆紫色果实来给我」便是成功案例。 尽管内容十分抽象。 啊,顺便说一下紫色果实。那是我最喜欢的食物,也是目前能食用的粮食之中对我而言的生命线,尊贵的蔓越莓苹果。 另外,根据入门书的记述,魔像生成相当耗费魔力,所以没办法持续创造。但是对我而言没有这项限制。 我如果持续集中精神,一天不管生成多少魔像都没问题。别说是魔力耗尽了,就连使用魔力的感觉也没有。 有时都差点忘了我的职业可是拥有惊人魔力的「魔导王」啊。在这点上,身为魔导王真是帮了大忙。 距离生成魔像一号,已经过了半天。 仰望的西边天空开始染上美丽的金黄色。 差不多该准备晚餐了。这一具应该是今天最后的实验体了。 「那么,先来生成素体吧。」 以几乎是连续的状态生成五具魔像,让我逐渐掌握诀窍。 我决定在适合的后院地面生成魔像。 在那之后,我为了翻找书房与吃午餐,中途回到隐居处好几次。于是我后来就在房子后面进行魔像实验。 由于按照教科书顺利执行各种试验,至少对于「魔像生成」再也不用担心失控了。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时,我不经意偏离本应固定在院子地面的视线。 前方茂盛的绿林里,好像有什么白色的物体在发光。 「?那是什么?」 我仿佛被吸引,开始往树林方向前进。 一瞬间发出光芒的神秘物体,好像躲藏在树荫下一样,默默耸立着。 那是一根纯白的石柱。 如雪一般美丽夺目的圆柱,寂静地伫立于此。 高度大约三公尺。宽度大概逼近直径一公尺吧。有着相当不合时宜的美丽,以及清澈的奇妙存在感。 「为什么这地方有柱子……?」 我试着轻轻敲击并且观察,但真的只是石柱。没有可疑的地方。 这会是有钱人宅邸的庭院中常见的摆饰吗? 我注视着美丽石柱许久,这时脑海又浮现某个想法。 「……用这个创造魔像的话,就有高级货的感觉,好像会很厉害。」 身体纯白无瑕的魔像,一定很美。 或许是因为照教科书上的做法成功进行魔像生成,让我的心情开始有所余裕。 我没有特别多想,直接决定把白色石柱当成素体生成的材料。 「──『素体,生成』。」 石柱变成大量白色粒子,开始在前方起舞。 宛如置身在闪耀的雪之中的奇幻光景。 我聚集粒子,慢慢用魔力提炼。 然后逐渐形成魔像的素体。 「……好了。」 成品是身长将近一米九的纯白魔像。 虽然依旧是素描人偶的风格,但我也渐渐习惯生成了。就算是素描人偶,也是有着洗练线条的素描人偶。这家伙光看外表就感觉很强。 从原本的巨大圆柱,压缩成现在的体型。再加上这次不是土,而是石头魔像。看来有必要集中精神加强轻量化。 「──『轻量化』。」 我仔细仿效至今反覆施展多次的魔术。 嗯。这次施放也没有问题。 我看着优秀的魔像素体,吐了一大口气。 「接下来才是问题啊。」 为了创造不会瓦解的魔像,我事先准备好几个可能会用到的命令句。 至少要能够一句结束,并且不能是常见的命令句。 不然执行命令后就会立刻瓦解。 不会因为执行而结束的命令。必须是永久服从,维持一定状态的命令。而且要简短。 总之,我正思索着把内容限定在最笼统的范围。 大致的内容框架是「与我保持永远的从属关系」,我打算先试几道类似的简短抽象命令句。 「『听我命令──』……」 那么,应该如何命令呢? 「去摘一堆果实来给我」是能够执行的命令,符合形式的话,即使是挺随便的命令也没问题的这点已经获得证实。反正就算无效也不会执行任何动作,反而能多一次机会下达别的命令。 没错。其实没什么必要如此慎重思考这个问题。 只要内容没有偏离原本的意图,直接把浮现脑海中的命令说出口也没关系。 ……成为我的从属吗…… 我好歹是个文明人,没有特别需要奴隶或仆人啊。会制作魔像,到头来也只是想找个说话对象而已。 这时我脑中所想的,是养在老家的那只笨狗。 说起那家伙,虽然大致上认我是饲主,但总觉得牠很我行我素。 那只狗对我来说是什么呢? 不是什么奴隶。也不是仆人。 那家伙有时也会反抗我。 觉得麻烦或是没有兴致时,就算待在一起,我也是无视牠去看书,或是牠跑到院子里。 但是呢,如果真心拜托对方的话,互相都会倾听对方想说的话吧。 又或者哪一方遭遇危险时── 那样的关系,称为什么呢? 啊啊,没错。 「……──『成为我永远的伙伴吧』。」 寂静笼罩四周。 我第一个想法是「失效了吗?」,于是我悠闲地思考接下来要用什么样的短文。 再来感受到的是空气震动──不对,是空间震动。 这确实是在之前大岩扉封印解除时的感受。虽然之后多次使用魔术,但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然后,紧接着── 意外发生了。 我感觉到从我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被一股非常庞大的力量吸取出来。 记得我之前举了什么「像放闷屁一样」的无聊例子。但是这次的可没有那么薄弱。 力量以猛烈的速度流失。 被吸取的这个,难道是魔力吗……? 魔力的洪流,涌向眼前这尊从石柱制作而成的白色魔像素体。 从我体内喷出狂暴浊流一般的大量魔力,不断流入感觉不适合这种紧张情况的雪白魔像。感觉魔像内部的魔力流动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循环。 并非视觉效果。我只能说,是种感受。 不对,但……但是,这……! 吸……吸太多了……! 持续被吸走大量魔力,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 ……从结论开始说吧。 当时的我,对于魔像有致命性的误会。 就像一开始入门书里的说明,关于魔像的魔术,都是以国家等级进行军事研究的产物。是一门拥有高度复杂体系的领域。初学者用的入门书,不会轻描淡写地把某种程度以上的高度专业性内容写在上面。真要说起来,这本书的主要作者隆倍?扎连,怎么看都不像是魔像的专家。 所以说,入门书《魔术入门4》上记载的「魔像生成」,可谓是函授课程每个月会寄送「组装零件,制作走路机器人吧!」之类的,十分轻松的内容。一开始为了生成而准备的素体,终究也是配合内容的等级,不是在这之上的 东西。 但是,无知的我对那可怜的魔像素体发出的命令,大概是像「给我像个近未来sf机器人一样工作吧」之类超级鬼畜的内容。 如今,只会走路的函授课程附录机器人,被强制命令要成为近未来sf机器人──而且这命令还是依照魔力总量为基准被指定召唤的「魔导王」注入夸张的庞大魔力所发出的──即使如此,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一般来说应该会像之前几个实验一样,不会执行命令就结束了。 但是,这个现场还有我不知道的未知不确定要素存在。 各式各样复杂的现象交织,引发超越人类智能的化学变化。 那是单纯的偶然,还是该称为命运呢? 作为没有生命的魔像,用完就丢的单向命令式魔像素体。 平常不可能产生效果的命令句。 温柔的,土之,魔导王。 然后,最后,悲伤魔女的──── ──我终于完全失去意识。 *** 时间到底经过了多久呢? 我在床上醒来。 好累。 全身感受到难以想像的倦怠感。 我慢慢地眨了眨眼。 累得想死。完全没办法活动身体啊。 话说,这是哪里的床? 我用视线动向搜寻四周,到处都有些破损,老旧房子的装潢映入眼帘。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 这里是异世界,死去的邪恶召唤术者的家,是寝室吗…… 我的头脑逐渐清晰。 不对,等等。我知道我现在在扎连那家伙原本的隐居处了。 但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我刚才应该是在房子的后院倒下。在那之后,我到底是怎么转移过来的? 而且,其实从刚才开始,我更在意某件事。 床边──有一个白色素描人偶,正探视着我的情况。 我感觉到视线。非常炙热的视线。 这家伙应该是我用那根石柱制作的魔像。 我记得是魔像……呃,几号来着?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 我试着询问,但白色魔像没有任何答覆。 不过它对我的声音有反应,微微动了身躯。就像在侧耳倾听我的声音。我从这个动作感受到了确实的智能。 「…………!」 实验成功了。 虽然非常开心,但很无奈地,我全身疲倦到完全无法动弹。现在的我,就连握拳庆祝的力气也没有。 再说,在这样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床。以我的个性,顶多只能爬到玄关而已。而且也确实会在那里睡觉。 所以,一定是这个新人魔像特地把我带来这里照顾我。 原来如此,所有谜题都解开了。 ………… 这个魔像有够好心的啦! 我立刻就中意这家伙了。 「赶快来取个名字吧……」 优秀的伙伴,就要取个优秀的名字。那是我的作风。 名字是伴随一生的,很重要。 让我想想喔…… 真伤脑筋耶。 帅气是理所当然的,但还是取一个适合魔像的名字比较好吧,大概。 「好,决定了。你的名字是『魔像太郎』!」 嗯。 我还真是取了个简洁又有品味,且充满男子气概的好名字。 我缓缓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眼前的魔像。 命名为魔像太郎的纯白魔像,静静地站在床边。 话说这家伙,能用语言交流吗? 「喂──魔像太郎。」 啊,他看过来了。好像听得懂人话啊。 那我必须先自我介绍才行。 一开始的招呼很重要嘛。 「谢谢你照顾我,魔像太郎。今后请多指教。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 我全身僵硬。 我的想法追不上现在才察觉到的恐怖事实。 「……──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 到底从何时开始的……? 名字。家人。 决定自身存在的重要情报变成蚕食状态,非常模糊。 如今想来,生成魔像太郎时,就已经很可疑了。 以我想要魔像的理由来看,最先浮现脑海中的,是我那有点蠢但也稍微可靠的饲犬。我清楚地想起那家伙摇着尾巴冲过来的样子,还有喊牠时眼睛一亮的样子。 ……但是,那时我却没有想起那家伙的「名字」。 如今想来,我被放逐到这种未知世界,甚至感到性命垂危,而我对原来世界的执着却异常浅薄。没错。早在更久之前,我就应该思念那些留在原来世界的重要人们而感到悲叹。 拚命应付瞬息万变的情况,完全忽略了许多细小的不协调感。 但是那所有的不协调感,恐怕都暗示着一件事。 ──那就是我被召唤后,就已经陷入了不知道自己名字和家人的状态…… 之前我的脑中不断浮现召唤术者隆倍?扎连这个名字。 该不会是这家伙的错吧? 他原本想控制我毁灭这个世界,老实说,有太多需要关注的地方,而我却忽略了。 虽然我有惊无险躲掉最不妙的记忆破坏&人格改写的即死系咒语「魂转写」,但是在那之前类似催眠术的东西我直到中途都深陷其中。该不会是那个召唤魔术阵里还设置了除此之外的陷阱吧? 当我思索着大脑被窜改的可能性时,我能理解这世界的语言也很不可思议。再说,这个神秘的翻译能力对扎连到底有什么好处?反正他原本就打算消除并改写我的记忆不是吗? 说到好处,让我遗忘自己和家人与狗的名字能得到的好处也是个谜。特别是狗,绝对没有意义吧…… 真的假的……搞不懂…… 不过,能迅速转换想法是我其中一个被称赞的美德。 「不管了,忘掉就也没办法了。」 也有可能只是一时之间丧失记忆而已。 况且以我在这个世界的现况来看,根本没有空为了名字迟疑烦恼。 因为一不留神就可能会死啊。 虽然太过孤单而沉迷于制作魔像,但不开始认真想办法逃出盆地的话就不妙了。这里的食物也不是无限供应的。 总之我先试着和魔像太郎说一说原来世界的事,顺便确认记忆。 说话给别人听有助于整理自己的大脑。 我开始温和地对着床边的魔像太郎诉说。 *** 「……所以,当我意识到时,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原来世界的纪念物,如今也只剩下那件超土睡衣了。」 魔像太郎动也不动地听着我说话。 说真的,他能不能理解都是个谜,但刚才说到超土睡衣时,他的头有稍微转往睡衣的方向。 既然能理解内容,那他应该有认真听。真是亲切。 就这样,我对魔像太郎说了各式各样原来世界的事情,同时大致上掌握了记忆缺少的情形。 果然不是所有人类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的好像只有和我亲近的人们。而且关系与我越好,记忆缺口就越大。名字、长相……按照这个顺序慢慢遗忘。 可怕的是,就连兄弟姐妹是否存在也变得模糊不清。 反而是总理大臣或艺人的名字都能轻松想起来。 还有关于狗的事,我遗忘的只有自己养的狗的名字。名犬或是忠犬之类的有名狗狗,都能回忆起来。 话说老家好像也有猫,但是牠的名字我也忘了。这个稀有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除了政治家和艺人,历史上的伟人我也能完美叫出名字。 我中途岔了题,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向魔像太郎讲解关于德川家康的历史。但是魔像太郎没有不理我,一直认真听我讲述江户幕府创建的事。他好善良喔。 话说……他超级认真的耶。这么喜欢家康的故事吗?不对,等等。你的脸有点靠太近了喔,魔像太郎。 魔像太郎的脸一靠近我才想起,他的脸上稍微靠近额头的地方,有个似曾相似的神秘图纹。 不是很大,也没有很复杂。是一个类似倒三角形的形状,乍看之下很像文字。 我不记得生成素体时有刻上这种奇异的图纹。 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启动时附加上去的? 「那个,魔像太郎。你的这个,是什么?」 我试着用手指触摸他额头上的图纹。 被我触碰的魔像太郎轻微扭动身躯。 喔喔,他的样子好像狗被搓脸时的反应! 那么,为了一开始就确定族群(家人)内 部之中狗同伴(成员)的次序,我只能粗暴地玩弄这家伙的额头。 慢着,不要误会喔。这绝不是要对我制作出来的可爱魔像恶作剧。毕竟这是决定我们族群的领导者的必要仪式。 「……哦,你不喜欢这里被摸吗?别在意,来来来。」 我不断轻抚魔像太郎的额头。每当我用手指触碰,魔像太郎就会微微颤抖。 呵呵。这反应还真可爱,和庞大的体型不搭尬喔。 当然如果魔像太郎真心讨厌的话,也可以拨开我或是躲到一边,但是他却没有那样做。总觉得他往上看的姿势传递出抗议气息,但我还是继续玩弄他。 这种反应根本就是小狗。 我确定了。果然魔像等于狗的比喻一点也没错。 我突然发现,被狂摸额头的魔像太郎似乎开始疲倦了。 「哎呀!抱歉抱歉,玩过头了。」 我一边赔罪,一边就像对待曾经的爱犬,温柔抚摸魔像太郎的头。 「哈哈哈。你的头意外地凹凸不平呢。」 拜我的造形能力所赐。 没办法做得很平滑呢,请原谅我。 魔像太郎一直看着我的笑脸。 感觉状况变好了。身体上的倦怠也似乎减轻了。虽然还是没办法下床走动。 果然还是要有说话对象比较好。 第7话 第二次相会 「很好,魔像太郎。来,万岁──!」 清澈的蓝天之下,我用破布将魔像太郎的纯白身体擦得闪闪发亮。 魔像太郎高举双手,十分听话。好吧,我让你连腋下也白得闪闪发亮。 ……嗯。我也对那些将摩托车擦得亮晶晶的人感同身受。 在房子后院尝试「魔像生成」的那天起,已经过了三天。 不,我不知道准确的天数。因为我也不清楚失去意识后过了多久。我这两天几乎都在睡觉,所以至少过了三天。 虽然我几乎卧床不起,但我说了很多日本的事给魔像太郎听,所以完全不会无聊。这点真是帮了大忙。只是他听我说话时会把脸靠得非常近,让我有些压迫感。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听众。 去外面采摘果实的工作,也全是魔像太郎替我完成。 魔像太郎明明有着庞大的身躯,却出乎意料地灵巧。他的手臂就像人型机器人的机械手臂,看上去强而有力,但动作非常细腻。如果手指再细一点,估计缝纫也能办到。我的造形能力太拙劣,真是对不起…… 另外,由于我只吃蔓越莓苹果,所以魔像太郎已经渐渐掌握如何选定成熟美味的蔓越莓苹果的方法。太……太聪明了…… 总之,关于魔像太郎的性能好坏先暂时放一旁吧。 没想到制作出他这具魔像,竟然让我好几天都躺在床上…… 我之前开启大岩扉时搞得乱七八糟,还弄出黑色百合花的图案,打开石制书的锁具后还产生曼陀珠可乐喷泉。 紧接着「碎石生成」也引发破坏庭园自然的大惨案。 最后的「魔像生成」特别糟糕。失去意识后,因为魔力损耗卧床不起,还让自己制作出来的魔像照护。 只好承认了。我没有魔术的才能…… 至少「魔像生成」,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再做了。 无论如何,现在体力几乎回复了。就连倦怠感也几乎消失。 顺带一提,我现在是只穿一条内裤,充满野性的狂野装扮。 因为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所以恢复精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后院擦拭身体。 然后,也顺便打磨魔像太郎。 「好!头低下来,魔像太郎。」 魔像太郎弓起背鞠躬,十分听话。 我用破布在魔像太郎的发旋处摩擦,并且轻轻拍打他的头。 顺势抚摸他的头。 「好,完成了。你的头真的很光滑耶!」 从今天起,终于要认真重启活动了。 ……嗯?等等。我现在和魔像太郎的互动,好像有点奇怪。 但最后我也没有对此深入思考。 因为,我察觉到其他更诡异的事。 虽然我们现在在房子后面的水井处擦拭身体…… 但我看见前方树林附近的地面──开了一个洞。 咦?之前有那个洞吗? 我左思右想后惊觉。 对了,那里应该是生成魔像太郎的素体时使用的白色石柱的位置。从水井处看过去,那个位置不就成为树木的死角吗? 话说那个白色石柱底下,竟然有如此诡异的洞。 到底是什么洞呢?乍看之下很像一口井。 我慢慢靠近,试着观察洞里的情况。 魔像太郎站在水井处动也不动。 「……怎么了,魔像太郎?」 真奇怪啊。 这家伙平常总像只雏鸟,无论我去哪都如影随形,还有一次甚至打算跟到厕所里,实在是让我伤透脑筋…… 这时我突然发现了。 「等等。话说,你……」 我不禁回想,魔像太郎在这两天好像想让我远离水井。 扎连隐居处的水井,是利用只有在这个后院才会涌出的地下水。所以原本我必须一天来这里好几次。 但是魔像太郎最近都一直帮我取水,所以我根本没必要过来。而且今天来这里前,魔像太郎轻轻拉了我的内裤下?,感觉有点抗拒。可是我躺在床上两天,身体有些难受,所以无视他的抵抗强行前来。 我还以为他拉住我的内裤下?,是想找我一起玩。 小狗常做这种事。而我总是无视。 虽然对魔像太郎的行为抱持着些许疑惑,但我还是毫无顾虑地查看洞口。 然后,有点后悔。 啊啊。魔像太郎,你是对的。 ──我看见阴暗的洞穴深处,有一道躺卧在地的人影。 *** 我慌张地跑回房子。 迅速更衣整装,随便披上一件长袍就跑回后院。 总不能只穿一条内裤就跳进洞里啊。 而且像这样整理仪容,是与人见面的最低限度绅士修养。 咦,你说魔像太郎?没关系啦,他是家人,所以只穿一条内裤见面也行。 「喂!躺在那里的人!你没事吧?」 我站在洞口外,好几次对着洞内呼喊。 如我所料,洞内没有传来答覆。 老实说,在那阴暗之中的人,生存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但是,也不是等于零…… 基本上拥有文明人内在的我,不容许无视这件事。 洞穴的深度,目测应该有四至五公尺以上。 虽然下面阴暗看不清楚,但底下的空间与入口处相比好像相当宽广。至少消除了这里只是一口枯井的猜想。 因为原本是石柱堵塞的地点,所以入口也有直径一公尺以上。对我只身进入而言算是十分宽敞。 我已经把储藏室里面的老旧长绳拿过来了。 计划是魔像太郎在洞口处拿着长绳,而我顺着绳索垂降到内部。 刚才不想靠近洞穴的魔像太郎,看见我决心进入内部后,便来到洞口旁。真是温柔啊。很有骨气喔,魔像太郎。 我握住缠绕在魔像太郎身上的长绳。 虽然是非常老旧的绳索,但应该没问题吧。 算了,如果途中断掉,应该也摔不死。 但是有可能会骨折。 …… 还……还是不要垂降了吧…… 两难的我,看见魔像太郎的脸。 没错。我到底在怕什么。 为了教育魔像太郎,我必须在这里展现身为文明人的模范态度。 而且,说实话……如果躺卧在洞穴中的人还没殒命,就算只有如同沙粒一般的可能性,我也想为他做些能力所及的事。 现在这里能做些什么的,只有我而已。 我下定决心,开始顺着绳索垂降到洞穴底部。 垂降过程意外顺利。除了途中绳索嘎吱作响让我吓到发抖。 下降时出于各种考量,我也尽可能不往下看。 「……差不多可以踩到底了吧?」 垂降过程中我也看往旁边的内壁,感觉这地下空间好像是一座枯井再向四面八方拓宽数公尺的规模。并没有那么宽敞。 哦,终于可以踩到底了。 我已经渐渐习惯周围的黑暗。 躺卧地上的人影,距离我的着陆地点再稍微旁边的位置。 正当我做好觉悟要看过去时,头上传来一阵声响。 我抬头一看,魔像太郎试图从顶端圆形的开口处下来。 等等,你的体型进不来吧? ……哎呀?好像可以轻松进来。 不对,等等等等等等! 你下来的话,谁要把我拉上去啊! 等一……啊……魔太,不行── 「魔太!停下!」 我慢了一步。 魔像太郎扶着洞口边缘,轻松斜跳进来。 然后轻盈地踩着内壁,在空中快速回转。 在我的右边优雅着陆。 我无话可说。 这家伙刚才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你这家伙,到底有怎样的运动神经啊……」 不……不对。算了。按照刚才的动作,魔像太郎肯定可以自行脱离洞穴。不用担心回不去。总之先这么庆幸吧。 我重新整理好心情,稍微深呼吸。 下定决心后,把视线移到躺卧脚边的人影。 我睁开双眼。 躺在那里的,居然是── ──白骨尸体。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白骨尸体吗! 虽然是预料之中!虽然我是预想过这种情况啦!我在这异世界遇到的人类,现阶段的白骨尸体率不就是百分之百吗! ……对不起,我失去理智了。 「嗯?」 我突然感受到身旁传来强烈的视线。 视线的主人是……魔像太郎。 当然,魔像太郎没有眼睛。实际就是他把脸朝着我,真的就只是那样。 但我觉得自己被魔像太郎注视着。 然后此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从魔像太郎那传来一股非常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是,恐惧……不对,是极度不安吗? 魔像太郎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看着我。 肩膀稍微收紧,身体也有些瑟缩。 看来让魔像太郎强烈不安的对象,不是脚边的尸体,而是眼前的我。 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在意尸体而是我呢? 和我现在恐慌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微妙差距…… 现在魔像太郎的样子,就像是预想被父母责骂,蜷缩着哭泣的小孩。 难道,他以为今天不让我靠近后院,所以我现在在生气吗? 然后为了确认我是否生气,特地下来这原本不想靠近的洞穴吗? 不,不对。应该不是那样。 那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嗯,搞不懂。 我的思绪完全停止。 也是啦,第一次看见白骨尸体当然会怕嘛! 就算是魔像也会不安啊。差点就忘了这家伙还是婴儿。 老实说,我刚开始被召唤来就立刻和扎连那混蛋的白骨尸体处在同个空间好几个小时。总觉得好像已经稍微产生对于白骨尸体的抗性。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会莫名在意这些多余的事情。 这时就应该由我这个遭遇白骨尸体的前辈,来消除新手魔像太郎的不安了。 我把手轻轻放在魔像太郎的肩上,温柔地拍了几下。 然后露出明亮的笑容。 别担心。有我这个白骨尸体的老手(※本社比)跟着。 魔像太郎看见我的笑容时,周围的气氛舒缓柔和,他也变得放松安详。 同时缠绕在我身上的那道不安视线,也如同幻影般烟消云散。 甚至我认真觉得刚才感受到的一连串情绪,会不会都只是我的错觉。 总之,魔像太郎好像已经没事了。 我再次观察地板上的尸体。 尸体──就如同上述所言,完全白骨化了。 看不出年龄和性别。 这和隆倍?扎连的尸体不同,这具尸体的衣服受损程度严重。从外表难以推测。 我低头观察横卧在地的尸体时,视线固定在某一点。 尸体的双手双脚,都被枷锁束缚。 奇妙的手铐和脚镣。 是金属制,不对,看上去好像是石头或是树脂。枷锁的表面好像刻着什么图纹,但关键的图案已经生锈毁损。 乍看之下很像装饰品的手环与脚环,我立刻就能判断出那是锁具。 因为从枷锁延伸的锁链,把尸体的手脚绑在地上。 这看似被囚禁的尸体,让我想起第一天被召唤时读到隆倍?扎连遗书的内容。我记得里面写着,仪式前除了奉献自己的性命,还把拥有「返祖之血」的人作为「唤魂水的活供品」。 难道那个活供品,就是眼前躺卧在地的人吗……? 我的视线钉在尸体上,仿佛无法动弹。 稍有不慎的话,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这个人的下场,就是那天穿越隧道,另一个未来的我。 「……把锁拿掉,替他在明亮的洞穴外立一座坟墓吧。」 连结锁具和地板的锁炼很短,这个人在这坚硬冰冷的石头地板上,一定直到最后一刻都没办法起身吧。 我的低语回荡在这宁静的地底,也没有特别征求我身旁魔像太郎的同意。 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在这种阴暗寂寞的地方长眠,我可敬谢不敏。」 我当场脱下身上的长袍裹住尸体。 魔像太郎也默默在我旁边协助。 他捡拾细碎遗骸的手指动作,和平时一样,十分细腻。 当我把这件包裹一个人仍旧非常轻盈的长袍小心翼翼地抱起时,从破损的遗骨衣物空隙中,掉出小巧的物品。 我非常后悔察觉到那个物品。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会随身携带,上面有小花图案的红色发夹。 *** 结果这个洞穴里除了受害者的尸体,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了。 这里一定是与之前的召唤术相关,作为某种仪式用的空间。尸体下方的地面还有一个小魔术阵。 与以前发现的两个召唤用魔术阵大同小异。 但是凭我的知识,没办法知道更多讯息。 当我准备离开洞穴时,我第一次注意到我的脚边,也就是出口正下方的地面有大约直径一公尺的圆形凹陷。 「啊。难道这是之前白色圆柱的根部吗……?」 那么石柱不是位于洞穴边缘,而是直接贯穿到地底的尸体旁吗? 但如果是这样,那我生成魔像太郎的素体时,不就使用了当初设想的数倍物量吗…… 我陷入沉思时,魔像太郎从洞口轻轻拉起我抓住的绳子。 我的思绪因此暂时中止。 从洞穴出来后,我们埋葬了发现的遗骨。 稍微想了一下,决定把遗骨埋在之前「碎石生成」炸开的庭园前方土地上。 那个地方原本就光线充足,通风良好。更重要的是,我每天都会把吃完的蔓越莓苹果的种子珍惜地种在那里。未来那里会是一片蔓越莓苹果的茂盛田地,在我心中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这么一来,那具尸体的主人也不会再感到寂寞了吧。 第8话 异世界与初战 「这……这个……难道是地图吗……!」 我在书房内凝视着那张纸,不禁叫了出来。 「喂,魔太!魔像太郎,你看这个。这里有地图喔!」 我把头转向应该站在后面的魔像太郎……哇,脸好近! 这家伙怎么回事,自从上次的石柱洞穴一事,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了。 *** 其实探索完那个垂直洞穴的隔天,我再次调查这间房子的内部。 理由很简单。 因为魔像太郎的探索能力非常优秀。 扎连的隐居处里我没有察觉的内部构造,魔像太郎都帮我查明了。 一开始发现这家伙的高超探索能力,是在用餐时。 就在我自言自语说出「不想只吃水果,偶尔也想吃肉啊」这句话后,发生了那起事件。 ──魔像太郎突然开始强硬地掀开房间地板。 一边发出破坏声响,一边用单手轻轻掀起铺材。即使在我眼前发生,这力量还是令人不敢置信。 然后地板下方竟然出现壮观的地下食品库。 我应该对隐藏在地板下的事实感到惊讶呢,还是对强行揭露事实的魔像太郎的能力感到惊讶呢…… 另外,我看着地板上的大洞,在心中涌现各种吐嘈,例如「就算不破坏地板,也有更温和的发现方法吧?」。 但是算了,先把这问题抛在一旁吧。 因为我家可爱的魔像太郎为了不让我饿肚子,特地努力帮我寻找肉类食物。 那个巨大地下食品库保存着肉干、面包,还有我觉得是一种起司的发酵乳制品等大量食物。 里面不只有我眼熟的食材,还有完全不知是何物,类似腌渍物的发酵食品,以及散发苦味类似红豆的豆子等,不知道烹饪方法的神秘食材也占据了一定比例。从这点看来,这里果然是异世界啊。饮食文化明显不同。 但是所有的食品,都是没有过期的可食用状态。 令人惊讶的是黑面包──外观黑色,味道也很像面包,为了方便而如此称呼,不知道是否和原来世界一样都用黑麦制成──这个丝毫没有变硬。甚至没必要沾着汤食用。 当我看见这些食物的保存状态时,我确定了一件事。 这栋房子,至少地下食品库与书房里,设置了某种魔术。 与盆地内所有的地方相比,只有这两个房间所观测到的时间流逝明显不同,所以已经不用再怀疑了。 不知道是召唤术还是其他某种原因,我的召唤与扎连死亡之间,显然存在着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延迟。他彻底白骨化的尸体、房子腐朽长年累月埋没于绿林之中,面包的保存状态却依旧柔软?这些现象一般来说不可能会发生。 「……入门书的魔术之中,确实有『时间属性』。难道是那个?」 入门系列的最终卷第十二卷,也就是《魔术入门Ⅻ》里记载着那个属性。好像是「统治时间与空间」的属性还是什么…… 像这样亲眼见证它的效果,感觉是相当强大的属性魔术。 我只有不方便的土属性才能,觉得羡慕不已。 一开始发现食品库后,我和魔像太郎便一起探索房子。 虽然发现其他像是里面带有天窗的屋顶房间,或是几个小地方,但最大的发现还是刚才所说的「地图」。 那是从书房桌子上锁的抽屉中找到的。 那里的抽屉一直都打不开。 什么?你说到底是怎么开锁的? 那当然是,那个……魔像太郎用蛮力撬开的。 他把金属制的厚重锁具轻松捏碎的模样,就如同对待柔嫩豆腐一样…… *** 我坐在日照暖和的檐廊,一边吃着起司一边看地图。 魔像太郎紧邻坐在我旁边。 「喂,魔像太郎。这个世界的起司真有趣。超有弹力耶,你看。我拉~」 在地下食品库找到的起司用火烤一下,稍微融化后的弹性很好。 当我打算把这超弹力展现给魔像太郎看时,起司在途中断裂,有一部分黏在我的脸上。 「呜哇……」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悲剧,我皱起眉头。 魔像太郎温柔地帮我擦掉起司。 触碰我的指尖动作非常小心,他真的很温柔,和粗壮的外表相反。 「谢谢你,魔像太郎。劳烦你费心了……」 虽然我说过好多次了,但这个伙伴真的很善良。 其实烧烤起司也是魔像太郎代劳。 他已经差不多会处理简单的烹饪了。 虽然碍于手指构造,精密作业仍有局限,但老实说我们现在的饮食,说是烹饪,其实就只是简单的切开食材与盛盘,之后只需要烧开热水,或是像这样用火烧烤之类的工作。 话说,魔像太郎完美到有点吓人。 记忆力也很好。不,反而是他有时候知道我不知道的事。 举例来说,他把我的衣服放在木桶上用手洗时,会使用肥皂。一种淡褐色类似砖头的奇妙肥皂。气味完全不像肥皂,散发独特香气,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那东西竟然是肥皂。所以一直以来衣服都只用水洗,而魔像太郎第一次洗衣服就很自然地使用肥皂。 我完全不知道魔像太郎得知肥皂存在的原理。魔像真的很厉害啊…… 而且他真的非常非常照顾我,我都感到良心不安了。 魔像太郎啊,原来你是我的执事吗……? 我一口气喝光我家能干的执事──魔像太郎替我倒的白开水,同时研究地图。 从书房桌子发现的这张地图意外简易。我能读懂文字,也大概能理解内容。虽然有独特的地形标记或简易符号,一眼看上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想那些只要实际走访并且对照就没问题。 从自然景观的配置来看,这张应该不是世界地图,而是大比例尺的地图。像是河川就画得相当宽广。 「虽然不知道正确的距离有点麻烦……就近的话,还是应该先去看一下这个叫作『萨马里』的村庄。」 我对着魔像太郎,指着地图上的一点。 写着萨马里,看似村庄的地点。从目前地点能前往的村庄之中,那里应该是最近的。 魔像太郎热情地看着我所指的萨马里一字。 「啊,顺带一提,我们现在的盆地大概是这里吧。」 由于目前地点用红色文字标记,所以立刻就能确认。手写的「3-24:甲盆地 最终候补地点」的文字。应该就是这个盆地吧。 盆地周围平地与山较多,看起来地图中没有大海。 「……嗯?等一下。那这里是偏内陆吗?白天温暖,夜间温度也几乎没有变化,我以为是沿海地区。」 我环抱双臂,觉得纳闷。 看到我的样子,魔像太郎立刻拿出某种东西。 「啊,是蔓越莓苹果吗?谢啦。」 木盘上摆着切得很高雅的紫红色新鲜果实。 我还以为他的手在忙些什么,原来是帮我准备甜点吗?真是温柔又贴心。 魔像太郎的庞大手指握着不合适的小型绿色刀具。 用奇异金属打造的绿色小刀,是这家中的刃器里唯一没有生锈的刀。我在想会不会是这世界类似陶瓷菜刀的东西。 「话说,你那把刀真的用得很熟练啊。」 受到夸奖的魔像太郎看似高兴地微微摇摆着肩膀。 总觉得那就像小狗摇尾巴一样。 我轻抚魔像太郎的头。 然后魔像太郎感觉很惊喜,非常克制地往我身边靠了过来。 他好像很疑惑能不能靠近我。我看见他稍微靠近的小动作,但就在快到触碰到我的身体时,又会踌躇不决地保持距离。这样的事情不断上演。 就像是没有完全信任人类的野狗。 喂喂,别这样啊。你这种态度,我岂不是放心不下吗? 「……不要害怕,过来吧。魔像太郎。」 我温柔地张开双臂,笑着抱住魔像太郎。 坚硬的石头身躯有点冰凉。 「你有点冰呢。夏天好像很适合抱抱魔像啊。」 我笑着说,魔像太郎的脸突然靠近。 「呜喔,你这次突然把脸靠太近了。」 这家伙与人保持距离感的技巧糟糕得令人想哭。感觉真的很像刚捡回家的野狗。 算了,那样也挺可爱的。 而且像这样拥抱后立刻想舔脸的举动,果然魔像就是小狗啊。 关于我与爱犬(魔像)的亲密接触,就先放一旁吧。 这次发现的地图,让我下定决心逃离这座盆地。 反正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走投无路。食物吃完的当下就将死了 。 而且去有人的村庄,一定可以获得各式各样的情报。看情况也有可能补给物资。 钱的话,我有。 那是魔像太郎破坏书房抽屉时,和地图放在一起的一叠纸钞和一些硬币。 ……只是,我不知道它们的价值。 隆倍?扎连是拥有社会地位的人,所以那些应该有一定金额吧。我如此相信着。 拜托了,一定要是那样。 另外,关于这点,也有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虽然那一叠纸钞看起来很阔气,但我看到上面有一行「赛尔威藩札」的文字。 我的翻译能力精准度目前仍不明朗,但这个不是国家等级的货币吧?就我所知,藩札是江户时代由各藩发行,地方独自流通的纸币。记得作为财政填补政策很容易泛滥。 那些纸币看起来具有相当大的面额。实际上,扎连死亡与召唤我前来的这段期间,还存在着数年的时间延迟,那些纸币也有可能变成废纸了…… 「算了,实际抵达村庄之后再来担心钱的问题吧。」 我再次把视线从钱袋移到放在地板的地图上。 离开目前位置的这座盆地后南下,应该立刻就会遇到东西向延伸的道路。看地图感觉是一条大路,应该不会错过。 顺着那条路一直往西前进,就能抵达那个萨马里村庄。 总之先把目标订在那吧。 另外,前往萨马里的路上,不会完全没有东西。还有一处标记「圣堂」的地方。 从名字来看,应该是和某个宗教有关的设施吧?我打算先过去看看,但最终目的地还是萨马里村庄。 不管怎么说,我完全不知道有关那间圣堂的情报。老实说那间圣堂有可能和村庄不同,甚至不清楚是否有人类在管理。如果像是寺庙或教会等地方,愿意保护身为难民(?)的我们,那就太好了。 无论如何,只要有这个。只要有地图的话就能去。 由于之前过得茫然若失,因此能找到逃离这里之后的行动目标实在很有帮助。 马上来准备旅行的物品吧。 就算食品还非常充足,终究也有限度。也不清楚前往村落要花几天时间。所以想趁着物资充裕时出发。 其实在我心中,已经有了穿越盆地周围崖壁的妙计。 那就是之前的「碎石生成」。 制造出破坏周边自然的十数公尺碎石……?那个新手用的禁忌广域破坏咒语。 ──把那个魔术对着崖壁使用。 至少那个魔术不像咒语「芝麻开门」会引发神秘的爆炸现象,不会让周围的砂石飞散。毕竟是只集中砂石,然后生成那个,碎石……?的魔术,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 那么把它用在崖壁上的话,身为术者的我被卷进崖壁崩塌的危险性应该是相当低。 再说这座盆地周边的崖壁高度大约都在十公尺。另一方面,我用那个魔术制造的土球大小,确实有十几公尺以上。 所以,我的碎石比崖壁更高。 虽然不清楚崖壁厚度,不过连续施展几次「碎石生成」的话,照理说应该总有一天能够贯穿崖壁。 魔术的射程,也就是能把生成座标指定在距离多远的地方,不试试看就不会知道…… 总之先从安全距离开始尝试就好。 *** 之后我花了好几天,准备出发用的东西。 首先是行李。我从地下食品库慎重选择了一些好像能长期保存的食品。还有毛巾和替换衣物。 我也想带一些感觉能变卖或是以物易物的东西。虽说如此,但这个房子里原本就没什么厉害的东西。能带走的顶多是不要的书与衣服。 再来是饮用水,是否也准备一些比较好呢? 如果是这气候,感觉途中应该也会有饮水站…… 啊,对了。不能忘记携带《魔术入门》。我是热衷学习的男人。 我把以上物品装在用木头与绳子组装而成的巨大背笼里。 顺带一提,这个背笼是我和魔像太郎的手工杰作。 制作这个相当费力。 包含收集材料,花了整整两天。毕竟我没有diy的经验,意外的是,连无须教导就能完美料理家事的魔像太郎,好像也不知道背笼的做法。 不过我们两个反覆陷入苦战,最后成功制作出这个原始的背笼。 多亏如此,我和魔像太郎的羁绊又更加深了。 ……是的。同心协力的工作,能加深男人之间的热烈友情。 然后今天早上,我们终于离开房子。 身上的鞋子和衣服,都是从隐居处的衣服堆里挑选出状态良好的来穿。 由于几乎没有服装尺寸的问题,所以穿起来的感觉不差。过长的部分等到了村庄后再将下?稍微改短就好。 外衣和内裤穿起来的感觉都非常好。 老实说扎连的老旧内裤,当初穿的时候很抗拒。不过,体贴的魔像太郎似乎察觉我的困扰,拚命替我洗了好几次。 有那份心意,我就觉得十分足够了。 谢谢你,魔像太郎,我已经没关系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因为这已经不是扎连的内裤了。你帮我洗过,所以是新的内裤。 隔天迎来祝福旅途平安的清新早晨,我在衣服外面披上一件新的长袍。 是一件充满不必要高级奢华感的长袍。以前穿的已经随着尸体埋葬了,所以这是从书房里新拿的。 虽然是新的,但设计风格和以前那件几乎相同。就像福尔摩斯斗篷那样独特的设计。 浓焦褐色的厚重布料,配上美丽的金线刺绣。 如果硬要说出一种时髦的颜色来表示,那就是深褐色吧。对于只能使用土属……土属性专家的我来说,是非常适合的颜色。 当然我也不是计划性地选择这件。而是其他的选择只有红色,白色等非常浮夸的色调。一旦到了村庄,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社会对待,所以没必要引人注目。 总而言之,这是之后旅行期间照看我的制服。 请多指教啊,焦褐色长袍先生。 我看着身旁,魔像太郎也揹着手工背笼,准备齐全了。我现在如果单手拿书,简直就像二宫魔像太郎像完工时威风的模样。 主要的大型行李由魔像太郎揹着,我自己的手提行李不是那么多。收纳到储藏室发现的小型布包里的,以金钱等贵重物品为中心。钱和地图,还有那把家事用,但万一需要防身也可以使用的绿色金属小刀。 顺带一提,我也塞了很多蔓越莓苹果在布包里。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满足自己的喜好,它也是属于贵重物品的范畴啊。 然后最后塞进布包里的──就是从地球带过来的超土睡衣。 这个是不自觉就带了,实在没办法丢弃…… 「我看看……」 我站在崖壁前,稍微远离墙面的地方。 花了充足的时间完成准备,也有逃离的手段。而且如今我身旁还有可靠的伙伴。 绝对可以成功。 我现在就用「碎石生成」击穿这个红色崖壁。 「……──好,魔像太郎。我们要准备前往墙外世界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魔像太郎。 好,我要上了。 魔像太郎的双臂,悄悄地温柔抱起我。 也就是所谓的公主抱。 咦,嗯嗯?奇怪……? 魔像太郎抱住我的双手,非常、非常温柔。 就像对待精致易碎的玻璃工艺品。宛如在轻柔抚摸碰到就会割伤的物品。 魔像太郎啊,原来你是我的骑士吗……? 抱住我的魔像太郎,下半身似乎注入了力量。 然后下个瞬间,魔像太郎他── ──用公主抱抱着我,一口气跳上十公尺的崖顶。 「等……啊,魔……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纯白魔像轻巧地安静着地。 轻而易举抵达崖顶。 ………… 我拚命想出的逃离计划到底算什么? 顺便说一下,虽然刚才我发出惨叫,但其实在后面「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时候,魔像太郎就已经无声抵达崖顶了。 我闭着眼睛,所以连着陆都没感觉。 没办法啊。因为很可怕耶。太突然了……我才不丢脸。是……是魔像太郎突然……! 魔像太郎温柔地把我放下来。 我完全被当成公主对待了。 话说,魔像太郎啊,你真的很绅士耶。我如果是年轻女孩子,一定会爱上你。 我整理好心情,在崖顶上站稳脚步。 因为我才不是永远需要骑士 守护的少女。 一眼望去,平坦的崖顶绵延超过五十公尺。看来这座盆地的外墙非常厚实。 崖顶只有红褐色的表土,其他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里没有生长草木。简单来说这里就是包围盆地的红褐色甜甜圈上面吗?到底是怎么产生如此不可思议的地形的呢? 我们两个并肩走在红土之上,不久便来到崖顶的外侧边缘。 眼前一片辽阔,我眺望盆地周边的景象。 但是。 「什么……?」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只有一片红褐色的广阔荒凉大地尽收眼底。 不全都是平地,还是有高低起伏。但是,看不见绿色植物。几乎没有草木生长。 这……这是什么啊……?和盆地里的植被差太多了。 虽说是盆地,但也只是高度十公尺的崖壁之内的狭小土地。 难道是盆地内外的土壤不一样吗? 不对,看这样子,不如说是气候── 「真的假的……搞不懂……」 地球的自然知识完全没办法通用。 难受想哭。 「不过,还是要先找到斜坡,让我可以离开这里……」 我开始观察崖壁外侧,寻找下去的地点,就在此时。 魔像太郎轻轻抱起我的身体。 ……算了,就这样吧。确实这样比较快。 但是这状态是怎么回事。大概是魔像太郎为了不让我在下降过程中滑出他的双臂,才用下巴顶住我。就像摩擦脸颊一样,我们紧接着彼此的脸。 魔像太郎的脸颊很光滑,还有些柔软。 嗯?等一下。柔软……? 随后,魔像太郎跳下崖壁。 「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发出不堪入耳的惨叫,然后直接落到地面。 *** 「……听好了,魔太啊,魔像太郎啊。下次如果再遇到相同情况,往下跳的时机要听我的指示。在那之前要乖乖等着喔。」 我们从红褐色山丘一路往南前进,同时对魔像太郎说明今后的注意事项。 魔像太郎看起来很老实地听我发言。 呃,你真的懂我的意思吗? 虽然对魔像太郎的态度抱持着些许不安,但这件事先放一边吧。差不多快看见地图上标示的道路了。 我东张西望,查看四周。 其实现在一边走,同时内心有些兴奋。 如果参考《魔术入门1》里零星的记述,在这个世界好像有称为「魔兽」的生物存在。 虽然不是那么常见,但这附近似乎是边境,在抵达萨马里村之前,或许有机会能从远处目睹一只。 我想牠们应该就是所谓的魔物。虽然终究只是凭藉着入门书里的零星情报来推测。 蕴含魔力,大多使用等同于魔术,而且人类无法使用的技能。所以称为「魔兽」。 不过,这世界的人类能够使用魔术,所以其他生物能使用相似力量也不奇怪吧。 只不过……我只是举例,如果能有一次消灭那些困扰人们的邪恶魔物的经验,好像也不错。 再怎么说,我可是「魔导王」啊。说起魔王,就是魔物的首领吧。所以魔导王应该也类似魔兽的首领吧? 那么打起来也不会输吧? 顺带一提,我基本上是文明人,并非有勇无谋的类型,会思考这种事其实是有原因的。 其实入门书上写着:「一般而言,魔像的战斗力,凌驾于普通魔兽之上。」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感觉快受伤了,让魔像太郎助战即可。 而且,通常如果是极少出没在村庄或道路的魔兽,用初级魔术就足够击退了。好像有写类似的内容。 会出现在道路上的魔兽,大概是那个吧。软qq的蓝色黏液,或是头上长角的兔子。也有可能是可爱的鸽子或绿色毛虫,黄色发电鼠之类的,然后从草丛里跳出来。 不过,认真说的话,我推测那些魔物是被赶出原本生物圈的弱小个体。虽然还有其他好几个观点,但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因为我对地球的自然知识逐渐失去自信了…… 但是就结果而言,我在这个世界初次遭遇的魔兽──不,正确来说,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魔兽」──即使是蓝色软qq的魔物,也没有比野生动物大上一倍。 此时的我尚未察觉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处境有多么严峻。 魔像太郎突然停下脚步,卸下背笼。 然后立刻挡在我的斜前方。 虽是流畅自然的动作,但对我来说充满无法忽视的不协调感。 因为平常的魔像太郎,总是跟随在我的斜后方。也喜欢与我并肩走,或者在后退半步的位置。根据情况不同,位置会稍有变化,但绝对不会走在我前方。 可是如今,为什么在前方……? 我抱持着疑问,与此同时。 一道身影从前方的红褐色岩石阴影中,仿佛渗透出来似的现形。 好黑。 一个双脚站立的人形,充满异样的黑色物体。 【……哦,发现了吗?是表土探敌……不,是复合型的探敌吗?你的魔像还真是高性能呢。明明外表只像是农业用的呀。】 什么?刚才听到的,是那黑色家伙的声音吗? 而且那家伙好巨大。身高大概超过两公尺半。 身高一?九公尺的魔像太郎,竟然看起来比他矮小。 【这也难怪。再怎么弱,好歹也是魔导王的从属啊。】 那个发出声响的黑色物体,简直就是恶魔。 异常发达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隆起的体型。我以为那道剪影是彪形大汉的战士,看来骨骼和人类有些不同。 纯黑的体色与雪白的魔像太郎对峙,形成强烈对比。 但是,这谜样的恶魔般生物与魔像太郎不同,应该是生物。 炯炯欲动的血红色双眼。 从血盆大口发出野兽的呼息。 随着强力心跳脉动的皮肤。 压倒性的存在感,我完全没办法思考他说的话。 只是,他年轻的声音与粗犷外表,莫名地令人印象深刻。 我在这时有了某种确信。 这个生物,并非转生至异世界之人初次战斗的等级1魔物。 感觉……那个,像魔王……他的力量,至少绝对是游戏进入中期才会出现的魔王级别。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啊。稍微──】 瞧不起人的「呵呵」嗤笑声在耳边萦绕。 他的音色很像才刚变声的青春期少年。 【──让我尽兴吧,我所期待之人啊。】 紧接着。 猛烈的杀气迎面而来。 之后回想起来,那家伙在这瞬间或许不是真心想杀掉我。他的行为,就像吃饱的猫玩弄弱小老鼠后才杀掉一样。 但我是现代日本人,而且基本上是爱好和平的文明人,没有体验过习惯战斗的生物所释放出的杀气。 这是出生之后的第一次。 「呜……!」 我的身体僵硬,不自觉发出呻吟。 我想这道呻吟或许是诱因(trigger)。 ──魔像太郎站在我的面前。 发怒。 他的样子,就像刚结束冬眠的母熊为了保护小熊,愤怒地袭击登山客一样。 魔像太郎啊,原来你是我的母亲吗……? 【哼。我就特别告诉刚诞生又无知的你,我的这个影魔是物理战斗特化的魔导生命体。已经分析过你的魔像,而且又是那种弱小的轻型魔像,不出十秒──】 对手的嘲讽结束前,魔像太郎已经向前弹射而出。 在这瞬间,战火已点燃。 完全被对方压制的我,感觉黑色恶魔就站在附近。但其实战斗开始时,两者的距离将近十公尺远。 不过,如同巨大炮弹一般直奔向前的纯白魔像,一口气逼近准备迎击的黑色巨体── 大概再一步……不,看起来只要再踏出半步。 实在太快了。 黑色恶魔睁开双眼,嘴巴微张。 但是最后,他永远说不出即将发出的那句话。 魔像太郎挥出的右臂,还有他的背脊与全身。 在我眼里,就如同长鞭一样。 实在看不出来那是石制人偶的动作。 使劲挥舞的一击白岩之拳。 凭藉那一击就准确命中黑色怪物的脸。 紧接着,可怜的恶魔头部仿佛受到重型炮弹轰炸── 化为一团血肉,粉碎爆裂。 从脖子以上消失的黑色肉块,就像弹力球一样喷飞到后方。 冲撞到岩石表面后发出骇人声响,然后滑落地面。 附近一带寂静无声。 魔像太郎全身沐浴在溅出的暗红血液之 中,然后转头看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样子就想到──沉醉在血和杀戮之中,长发魔女的笑脸。 「那……那个……」 这种情况下裁判该做的是…… 啊,对了。是确认是否死亡。 我战战兢兢地走向横躺在地的黑色肉块。 沾满血花的魔像太郎像小鸡一样跟在我身后。 我观察失去黑色头部的尸体。 捡起一根树枝,试着戳动它。 没动。 果然已经没有生命气息。 「死……死透了……」 就这样,我在异世界的初次战役,没有动任何一根手指,只花了○?八秒就结束了。 第9话 猴子与流星雨 风迎面吹来。 红褐色的大地上,有着连绵不断的矮丘。 还是老样子,除了枯萎的灌木之外几乎草木不生。 我与魔像太郎来到横亘东西的一条大道上,为了寻找村落,开始沿着道路往西走。 不过话说回来,这条路好宽啊……我想应该是专供大型马车等交通工具通行的公路,看来也许这个世界的交通意外发达。 只是虽有道路,一路上却没碰到过半个人。 碰上那个黑色恶魔后,我们没多久就找到了这条道路。 看来那家伙似乎是在路旁严阵以待,等着我们上门。 恶魔的无头尸体,后来随即一边放出黑色粒子一边逐渐崩毁,最后融化变成了液体。 虽然以生物来说不可能有这种现象,不过这时我头一个联想到的,是一开始生成的那些魔像逐渐崩解的模样。 那个黑色恶魔,说不定也是用魔术生成出来的? 记得入门书上应该没有写到制作恶魔的魔术。不过毕竟那只是入门书,而且我只看了整体魔术概论与解说土系入门魔术的那两本。 另外,喷溅在魔像太郎身上的黑色血花,也在不知不觉间好像蒸发一般消失了。 可是那个黑色恶魔,搞不好身上有很多细菌。 因此我拿了一块湿布,仔细认真地帮魔像太郎把全身上下擦干净。 附带一提,我装满了一整个陶瓮的水并盖上盖子,放在魔像太郎的背笼里带着,因此水完全够用。应该说我觉得最占空间的就是这个水瓮。换作是平常的话这种随便乱摆的搬运方式是绝对行不通的,然而魔像太郎的超常蛮力与超乎理解的平衡感却能够化不可能为可能,揹起背笼简直像没装课本的小学生书包一样简单轻松。 魔像太郎似乎非常喜欢我帮他擦身体。 这家伙虽然从没有半点任性要求,但讲到擦身体这件事,却会以内敛的方式做出明确的自我主张。每当我一个人洗凉水澡时,这家伙总是会拿着自己专用的擦澡布过来;当我另外有事而拖延到洗澡时间时,他还会轻拉几下我的衣袖。 所以我后来决定,每天都要用布把魔像太郎光滑纯白的机身擦过一遍。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因为平常事事都是魔像太郎在照顾我。 不如说假如要当成劳动的正当报酬,我可能每天得替这家伙擦一百遍身体才行。最喜欢的事情竟然是擦身体,这不过是一点可爱的小要求罢了。 这让我想到,好像也有很多狗喜欢梳毛…… 对了。 讲到狗让我想起来,这个世界有猴子。 走在道路上,时不时会在悬崖上或岩山斜坡,看到牠们的踪迹。 体型大概跟日本猕猴差不多大吧。 是一群褐色的猴子。虽说猴子大多都是褐色的,不过用来形容牠们,意思有点不同。 这些猴子的体表皮肤看起来……似乎硬化成了褐色。 简直就像往身上贴了一堆石头。 起初我远远看过去还吓了一大跳,以为猴子身上长了鳞片。 等到就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只是表皮角质化了,于是我恍然大悟地想「大概是这个世界特有的猿猴种类吧」,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基本上是个重视常识的人,所以就算来到了异世界,看到猴子身上长了鳞片还是会吓到。 拥有岩石身体的猴子?哼哼,哪有可能。 我刚才提到过蓝色果冻状的魔物,不过那当然是开个小玩笑罢了。假如真的有团黏菌移动得像脊椎动物那么快袭击而来,人在现场的我重视常识的大脑很可能会拒绝理解状况,开始在脑内播出古典乐与美丽的湖畔影像。 魔术也是,是因为一开始我意外地实际使用过,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假如不是那种状况,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怎样。话虽如此,起初那个发黑爆开的门或书本封面究竟是用了何种魔术,我到现在还没搞懂就是了。 「……嗯?」 一回神才发现,一只异世界猴子走到了我身边来。 啊,牠该不会是很亲近人类吧? 可是抱歉了。我是有知识水准的文明人,所以是绝对不会喂食野生动物的。 因为那样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当地居民来说,都不会有好结果。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些猴兄猴弟。 这些家伙皮肤凹凹凸凸的,有些人看了可能会觉得噁心。但我从不会用外表的美丑去歧视生物。 愿意亲近人类的动物,总是很讨人喜欢。 「呵呵。这家伙真可爱!」 我面露温柔的笑容,一讲出这句话的瞬间── 魔像太郎闪光般的一脚,狠狠重击了猴子的躯干。 猴子像颗足球般被踢飞后,猛烈撞上了附近悬崖的岩壁。 「咦!等……魔……咦咦咦咦咦!」 猴子整只陷进悬崖岩壁,躯干撞个稀巴烂,脖子与手脚都弯向奇怪的方向。 死……死透了…… 「你……魔像太……你,我说你……」 你怎么这样啊! 我泪眼汪汪地想抗议,但就在这时,我发现周围的状况不对劲。 ──不知怎地,周围有好多猴子。 这里也有,那里也有。路旁的斜坡、前进方向的路上,甚至是后方的来时路,都被大量的猴子淹没了。 什么时候被包围的? 不,等一下。现在回想起来,之前一路上在岩石背后或悬崖上,不时于视野中闪现的猴子数量,似乎早就随着时间经过而越变越多。而且换个角度想,就会觉得牠们是在跟我们往同一个方向移动。 难道说,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这些猴子是一面远远地包围我们,一面慢慢增加数量,以地形做掩蔽,一直都在跟我们走同一个方向? 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能为什么,恐怕是为了── 我咕嘟一声,吞了吞口水。 魔像太郎刚才一把猴子踢飞,就立刻移动到了我的斜前方。 然后,已经把背笼放到了地上。 「魔像太郎,你打算跟牠们打吗……」 我一如此低语的瞬间,猴群中的一只猝不及防地扑了过来。 猴子一边发出怪叫,一边狰狞地张牙舞爪迫近而来。 但魔像太郎只一个巴掌,就把牠打落在地。 遭人用恐怖力道打落地表的猴子,当场血肉模糊而死。 猴子的尸体陷进地面,再也无法发出叫声。 白色魔像悠然伫立。 紧接着,愤怒发狂的猴群前仆后继,袭向魔像太郎与我。 开战的狼烟,就在此刻点燃。 魔像太郎凭藉着骇人的气势,把猴子一只只扫倒。 白色拳头每次呼啸挥出,就有猴子的尸体飞上半空。 他那鬼戮神诛般的战斗气势,让人感觉不到分毫的慈悲。特别是往我这边来袭的个体,魔像太郎更是毫不留情,用带有报复意味的明显狠戾手法,残酷地将牠们赶尽杀绝。呜噁,好想吐…… 话虽如此,我该怎么做呢? 老实说我不认为魔像太郎会输给一群猴子,但我是不是也该出手相助? 一辈子活到现在基本上都秉持著文明人态度的我,没有能用拳头揍死野生猿猴的猩猩蛮力。 既然这样,或许该用魔术? 我目前能使用的魔术有「碎石生成」与「魔像生成」。 「魔像生成」从任何方面来想都不值得考虑。而且那种魔术有风险,一个弄不好连我自己都会昏死过去,性命垂危。 既然这样,那么「碎石生成」呢?使用那种魔术,应该可以生成出十几公尺级的巨岩。如果能在敌群正中央制造出那么大的岩石,或许的确有效。说不定能对敌人的包围打出一个缺口。 但是那招的生成动作实在太大了。当时魔力的奔流与漫天飞舞的细碎砂石,完全遮住了前方的视野。如果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引发那种现象,会大幅增加敌方偷袭的风险,无法保证不会扯魔像太郎的后腿。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种魔术有个致命性缺点,就是从发动到生成结束的时间差。感觉那时候好像花了满长的时间。恐怕巨石还没生成完毕,大多数的猴子都已经逃开了。 那种魔术,很明显不适合用来战斗。 咦?所以,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再这样下去,我岂不是完全成了魔像太郎的小白脸…… 被迫面对残酷无情的现实,我绝望了。 在这样的我身边,魔像太郎如旋风般绕行奔驰,接连不断地把冲杀而来的猴子打退揍飞。 我现在才发现,由于魔像太郎以保护 我为优先到了有点过头的地步,因此像这样前后被大量敌人完全包围时,会流于被动。随时出现在我背后的敌人让他一再分心,不敢离我太远,所以无法杀进敌群的中心。 话虽如此,魔像太郎与每只猴子的实力,仍有着天壤之别。 不只如此,魔像太郎暴打群猴这么久,身手竟不见半点迟钝。 周围的猴群尖声嘎嘎乱叫。看来慢慢堆积如山的同类死尸,开始让牠们烦躁不耐了。 不过这些猴子,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同伴,竟然还完全无意撤退…… 异世界的猴子真是教人惊骇。 是脾气本来就比较暴躁?还是说,牠们就这么有自信能要我们的命? 就在我开始心生疑问时,可能是不耐烦了,群体后方一只整整大上一圈的猴子,发出了粗野的咆哮。 蕴藏怒气的野兽吼叫,响彻红土荒野的悬崖之间。 我视线转去一看,正好与那大猴子的目光对上。 那畜生表情一歪,看起来简直像是在笑。 紧接着,猴子们有了动作。仿佛以猴老大的咆哮作为信号,包围我们的猴群,开始一齐举起双臂朝向天空。 那真是个不寻常的光景。所有猴子的脚边,开始飘起狼烟般的细碎砂石。每一条褐色的带状碎土,都论不上有多粗。但是当数量如此庞大时,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座逆流的巨大飞瀑。 怎么回事?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当细碎砂石全上升到了最高点时,联系地表与天空的红褐色飞瀑,忽地消失了。 只见高空中,生出了无数的石块。 那不是碎石生成会有的大小。每一块石头都有橄榄球那么大。 根本就是大量的岩石炮弹。 只要有一发直接击中我的头顶,肯定会使我当场脑浆四溢而死。 无以计数的成群石块,就像在空中形成了一座圆顶。而这些石块即将对准我们,一口气全数飞落而来。 我呆站原地,茫然自失地脱口说道: 「……惨了。这下死定了。」 似乎就连魔像太郎也未曾料到敌人会使出如此恐怖的饱和攻击。他那抬头仰望上空的动作当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动摇。 魔像太郎焦急地转向我这边。 然后下个瞬间,我的视野为一片雪白所笼罩。 是魔像太郎十万火急地,用身躯盖住了我。 不知为何只有短短一瞬间,我的鼻孔仿佛嗅到了女孩子的轻柔体香。 这家伙……难道想当我的肉盾? 他顶得住吗? 我不知道魔像太郎有多耐打。 不,我看就连魔像太郎本人,也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耐久性吧?这家伙至今的战斗方式,总是凭藉着异常的蛮力与速度,先下手为强让敌人无法还手。我到现在还没看过哪个敌人遭受到先发制人的第一击之后还能苟延残喘,当然魔像太郎本身也没有任何遭受反击的经验。 而且,至少我不记得有将这家伙的素体强度提升到教科书以上的水准。 ──不妙。我的伙伴可能会死。 伴随一种焦灼感,我的额头部位隐隐作痛。 突如其来地,被雨淋湿的柏油路与血腥味重回脑海。 不知为何,我看见了一只躺在马路上的白狗。 我急忙抱起牠,眼睁睁看着牠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那家伙,那时候,为什么要挺身保护我── 不要。我不想再让伙伴死了。 在朦胧模糊的记忆与冲动推动下,我拚命采取了行动。 我从我身上的魔像太郎身体缝隙间,看着开始洒落的瓦砾豪雨,挣扎着伸手朝向它们。 然后,扯开喉咙撕心裂肺地吼叫了。 叫得十分窝囊。 但对我而言,却是拚死命的祈祷。 「──『住手,拜托等一下』!」 寂静笼罩了附近一带。 无论过了多久,石头就是没洒落下来。 猴群带着哑然无言的表情,仰望天空。 因为空中原本开始降落的所有石头,都霎时停住了动作。 简直就像时间暂停了一样。 仔细一瞧,本来与红褐大地同色的无数石块,一个不剩地全「变色」得黑漆漆的。 「奇……奇怪?这怎么回事……?」 我从紧抓住我的魔像太郎手臂之间,露出脸来仰望天空。 顺便一提,我的脸一下就露出来了。因为魔像太郎抱我抱得很温柔,对我的动作毫无抵抗。假如他抱我抱得更用力,凭我的力气是分毫也动不了的。 可是这种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一面偏头不解,一面试着轻轻摆动几下自己朝向天空的掌心。 只见空中所有的黑石,简直就像纪律严明的军队一样,配合我的手部动作轻快地摆动。 「啊,看来好像可以随我操纵喔……」 接着,我将视线拉回地表。 将我们团团包围的猴群,已经没在看天空了。 所有猴子脸孔都朝向我,冻结般地瞪大双眼。 牠们的表情,染上了恐惧与绝望之色。 「……总之,这些小石头就还给你们吧。」 漂浮于高空,数量骇人的深黑石弹,开始往呆站原地的猴群头上一齐洒落。 那景象可谓黑色流星雨。 漆黑陨石接二连三地直接击中猴子的头顶。石弹打碎猴子头盖骨后顺势贯穿、破坏牠们的躯干,最后狠狠撞上地表。 连续撞击的猛烈冲击力道,使得大地宛如恐惧颤抖般摇晃。 轰然巨响、临死前的凄厉惨叫与无数的沉重爆炸声重叠。骨头碎裂与液体泼洒的声响有好一段时间不绝于耳。 当四下再次恢复宁静时,所有身影尽皆归于死寂。 猴群全军覆灭了。 第10话 夜空与求婚 一脸洋洋得意的猴子们,将双手举向天际。 大如橄榄球的褐色石弹,在高空中成形。 状况十分危急。不过,不用担心。 哎,看着就对了。 首先抓准时机,往对象的方向……换言之就是猴子的魔术,举起右臂。 其实正确来说并不是非得举手不可,但这样做比较容易集中精神,感觉似乎能稍稍提升出招的精确度。 接着,对准敌人的魔术,在心中稍微客气拜托一下。 ──别理那些猴子,不如答应我的请求好吗?这样。 我是觉得大概随便用命令语气下指示也会成功,但我身为文明人,有着不能妥协的最低限尊严。所以我都会用礼貌的态度,真心请求对方的魔术听我的话。 好,最后是号令。 这个号令,将成为招式的最终触发条件。 我想,这可能相当于魔术的「咏唱」动作。 至于号令的语句,似乎说什么都行。例如以前曾经用过的「芝麻开门」,或是「我变我变我变变变」也可以。 这次要讲什么好呢?我想想…… 「『看招,你们这些野猴子』!」 土色的成堆石弹,在众目睽睽之下逐渐变成黑色。 变色结束后,就支配成功了。敌方魔术的控制权,已经落入我的手里。 ……不过,每次都随便乱讲号令实在不太好。 毕竟这可是我唯一的必杀技。这几天得想个帅气的招式名称才行。 总而言之…… 「哼哈哈哈!你们这些野蛮的猴子!好好见识一下灵长类真正霸者的力量吧!」 一堆深黑色橄榄球到处咻咻飞舞,开始追着猴子跑。 猴子们惊慌失措,一边害怕地惨叫一边抱头鼠窜,最后跑得四分五裂,消失在悬崖的另一边。 活该。 啊,有一只坠崖了。 从遭到大量猴群包围,险些遭受到饱和攻击的那场战斗以来,大约过了半天。 跟猴群交手过几次后,我已经完全掌握了这招的窍门。 这招太强了。只要能抢到敌方魔术的控制权,再来就随便我了。 敌人的魔术,简直像自己的手脚般能够操纵自如。 以前我把大岩扉变黑后撬开,又把石制书的锁具变黑炸开,很可能都是这招造成的。 只是可想而知,这招必须等敌人对我们使用了魔术才能发动。因此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在战斗中完全成了专守防卫的能力。 若是遇上不用魔术直接揍人的武斗派猴子,我等于手无缚鸡之力。 我们这支队伍还是老样子,普通攻击只能靠魔像太郎的拳脚。 「不过话说回来,一旦魔术的控制权被夺走,那些魔兽好像就无心恋战了呢……」 看到自己做出的石弹开始变色时,那些猴子的表情只能用悲壮来形容。就是那种一下子失去所有自己最信赖的事物时会有的绝望表情。 那种表情,究竟该如何形容呢?嗯── 啊,我想到了。那种表情简直就像长年相守的老婆,被水管工睡走了一样── 「……好,我决定了。」 我转向魔像太郎。 然后,笑容满面地告诉他: 「这招必杀技的名称,就叫作『ntr』!」 怎么样,魔像……呜哇,脸好近! 呃,嗯。感觉好像魔像太郎也在称赞我的命名品味呢。 不过这家伙是个好人,我想就算有个平行世界的我命名品味差到没救,他也不会弃我于不顾。 就这样,我学会了第一招必杀技「ntr」,不过我用这招与猴子打过的战斗,其实就属最早的第一战规模最大。 后来的战斗都零零散散的。刚才我赶跑的集团,也不过就二十来只。 这是因为魔像太郎似乎对猴子的四面包围提高了戒心,一看到哪里有猴子就立刻扑灭。 不管牠们躲在岩石后面,还是藏在悬崖背面完全看不见的死角,都即刻揪出来活活打死。 超强的。下手之狠简直就像在厨房发现害虫的家庭主妇。 老实讲,由于我使用「ntr」时整个人实在太开心,魔像太郎这家伙偶尔还会挑数量不构成威胁的群体,故意让牠们逃过自己的谜样雷达。 魔像太郎啊,你也未免太贴心,太有绅士风度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明明有这么强大的感应能力,之前那时候,怎么会白白让猴子包围我们呢? 是因为个体战斗力跟自己相差太大,所以大意了吗? ……不。不如说魔像太郎一开始可能没把猴子判断为敌人? 仔细想想,我当时远远看着猴子,好像还优哉游哉地对魔像太郎解说了一番地球上的猿猴知识。 难道说,是我那种缺乏警觉性的态度造成的?原来全都是我不好? 可是,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魔像太郎是从何时开始把猴子视为敌人? 我不认为这个世界的魔兽只有猴子一种,今后很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危险。对魔像太郎的危机意识做个了解,应该有助于思考今后的防备措施。 最重要的是,我总觉得上次的战端,是魔像太郎主动挑起的。 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我陷入沉思,无意间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我记得魔像太郎在第一次攻击之前,我才刚说过猴子「可爱」── 突然间,爆炸声轰然响起。 躲在岩石后面的一只大猴子被魔像太郎踢飞,陷进赤红岩壁里,一命呜呼。 呃,我刚才讲到哪里? 喔对,是大猴子。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了。 我总觉得沿着道路越是往西走,猴子的体格好像也稍微跟着变大。 最早遇到的群体,大小就跟日本猕猴差不多。但现在每只个体的平均体格,都变得有那个群体的猴老大那么大。 即使如此,猴子与魔像太郎的战斗力,还是有蚂蚁与大象那么大的差距就是了。 满路都是魔兽。 而且事实是走了半天以上,还没遇到过任何一个人。 我一面怀抱着些许不安,一面沿着日落黄昏的道路往西方前进。 *** 我躺在夜空下,尚未进入梦乡。 原本已经睡着了,但又醒来了。 「好……好冷……」 刺入骨髓的寒冷空气,让我浑身发抖,牙关格格打颤。 在月光照亮下,呼出的气息都是白的。 没想到入夜之后,气温会降低这么多。这完全是内陆型的气候。 那个盆地里的温暖气候,难道都是假的吗? 这样一比,就好像只有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气候落差这么大,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隆倍?扎连留下的记述。 记得那家伙似乎写到过,盆地内外不只有地形区隔,还设下了结界。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造成的吗? 结界魔术有这么厉害?原本还以为就跟神社的结界差不多呢…… 火堆有魔像太郎帮忙看着,从来不曾熄灭。 但看样子这种寒冷天气,不是只靠火堆跟一条薄毛毯就能抵御的。冷空气与呼呼地吹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夺走我的体温。 我这才想到,大约从太阳快下山时,猴子的袭击就忽然中断了。 那些畜生一定是知道会这样。所以那些猴子现在一定是窝在温暖的巢穴里舒舒服服地避寒吧。可恶啊……! 在名为现代日本的温室出生长大的我,基本上并不习惯对抗大自然的天威。 这下糟了。非常糟糕。我到目前为止所订的行动计划,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盆地内的气候为前提。 这下该怎么办……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魔像太郎坐到我的面前。 他拘谨地张开双臂。 简直就像在请我坐到他腿上一样。 「你……你愿意替我挡风吗,魔像太郎……?」 真不好意思,谢谢你,魔像太郎。真想哭,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以前有位伟人说过: ──饥寒交迫,会让人心志软弱。 心志已软弱到极点的我,慢慢坐到了魔像太郎的腿上。 好柔软。像矽胶一样。 已经无可怀疑了。这家伙能够自行调整体表的硬度。 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出于关心,怕伤害到弱小的我。 啊,我又开始想哭了…… 「应该说,魔太啊。你的身体怎么这么温暖……?」 不知为何,从魔像太郎身上可以感受到柔和的体温。 真的假的?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行了。无能无才又蒙昧无知的我,完全不懂这是什么原理…… *** 后来,大约过了半小时。 在魔像太郎温暖、柔软的臂弯与毛毯的拥抱下,我啃着用火堆稍微烤过的肉干,看着夜晚的天空。 这个肉干加的似乎不是盐,而是辛香料。 稍微烤热一下,吃起来又香又美味。大概是高级品吧。 头顶上方,是一片辽阔大海般的深蓝色天空。 夜空中飘浮的两轮明月美得令人赞叹,让我重新体认到这里的确是异世界。 不,等一下。搞不好月亮其实不只两个。 因为月亮其实说穿了,就是这个行星周围的卫星。说不定其他还有三四个月亮。等一下,我懂了,也就是说如果换个情形…… 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还是别再自作聪明地炫耀自己的见解了吧。 我已经渐渐对自己的大自然知识失去了自信。说得明白点,几乎已经是一戳即破。 嗯,没错。那个一定是魔法变出来的月亮。 假如有个仙人击出气功波,搞不好会炸飞不见呢。 「唉……」 我叹了口白色的气息。 回想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像这样眺望这世界的深夜天空。 其实说起来,我只有在受到召唤的那一天,有在夜间行动过。 这个世界没有照明灯具。不,这样说不对。正确来说,我想那个隐居处应该也有大岩扉洞穴内那种照明装置,只是我不会用而已。 所以每天太阳一下山,我就早早上床睡觉。 还有一点让我非常不适应,就是完全找不到生火相关的器具。我猜大概是原本的屋主扎连会使用火属性魔术吧。 顺便提一下,我家的魔像太郎超会生火。 没错。土属性魔术就在这个瞬间,战胜了火属性魔术。 我们这对搭档……不,甚至可以说这整个世界,都再也不需要火属性魔术了。完全成了旧时代的遗物。光从这点而论,我生成魔像太郎这件事就具有历史性的意义。 凭着魔像太郎的力气与巧手,点火不过是小事一桩。 什么事都靠他了。我实在亏欠魔像太郎太多了。 在我眼前,红色火焰哔哔剥剥地爆出火星。 魔像太郎抱着我,慢慢替火堆添树枝。 这让我想起,盆地外头就如同我们所看到的是一片贫瘠的荒野,但不知为何有很多枯树。所以就像这样,不愁没木柴可用。 经过的一些地方还密集耸立著有点高度的枯树,让人怀疑以前是否曾是一片树林或森林。 这附近一带也许在不久之前,还是适于树木生长的气候。 如果是的话,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想着想着,我开始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 这里很温暖,现在肚子又很饱,感觉好舒服。 魔像太郎的臂弯,给我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喔,我知道了。就跟寒冬的羽毛被窝很像。 魔像太郎啊,原来你是我的被窝……? 随着睡魔悄然逼近,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在这当中,我漫不经心地想: 多亏有魔像太郎,给我这样的温暖,我才能安心入眠。 我得跟这家伙道谢才行。 我基本上是个文明人,而且拥有日本人平均水准的美德。 日本平均水准的文明人,在对温暖被窝表达最大程度的感谢时,都会这么说: 「我决定了,我要跟魔像太郎结婚……」 没错,就是跟被窝求婚。 一瞬间,魔像太郎抱住我的手臂,似乎加重了点力道。 但是这时候,我的意识早已融化,落入了深沉的酣眠之中。 第11话 蛮妃觉醒 话说回来,我记得我以前曾经说过,天底下没有岩石身体的猴子。 ……抱歉,那是骗人的。 当然,我指的是栖息于这条道路两旁的那些猴子。 多亏我家的魔像太郎冷酷无情地大开杀戒,使得这一路旅途中,我有得是机会可以检验牠们的遗体。 这些猴子严格来讲,并非全身都由岩石所构成。牠们有内脏与骨骼,从肉体的内部构造来说,很可能就跟一般的灵长类无异。 然而覆盖体表的硬质部分,讲得明白点,怎么看都是岩石。 这些猴子能够用土魔术生成石头。所以,我本来以为牠们是用魔术做出石头贴满全身,然后以魔力维持此种状态。然而此一假设,却无法驳倒我脑中的「猴子死亡后魔力应该会完全失去供给,那尸体的石头怎么没崩毁!」这项反论。 唉,我投降了。是岩石猴子没错…… 我的常识已经被击垮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再说,其实猴子使用的魔术还有其他不解之谜。 正如大家所知,猴子能够操纵疑似以土魔术生成的石弹,东飞西窜地攻击敌人。而且我很确定,石头本身也是在空中生成的。 这本来应该是办不到的。 由于我也用「ntr」跟猴子一起把石头当成遥控飞机东飞西绕,所以一时没发现,其实土属性魔术是没有这种能耐的。 假如能发挥这种即时性强力大炮的功用,土属性魔术哪里会被当成废渣魔术。 正是因为土属性魔术只能在地面指定座标制作小石头,做完就没了,而且一疏忽就会碎掉,所以才会是垃圾属性。 土属性或冰属性之类生成具备质量有形物体的属性魔术,之所以被认为不适合用于战斗,理由就在这里。即使如此,冰属性好歹还能将生成座标指定于空气之中,利用高低差进行质量攻击,因此据说在特定状况下反而很强,但是真要说的话直接把四面八方冰冻起来就够厉害了,日常生活中也有很多方便的用途。冰属性跟只能做出没用小石头的土属性相比,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难过了,就别再提了吧。 哎,总之那种猴子包括外观在内,还有很多谜团。 话说回来,我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 从刚才到现在,没看到半只猴子。 正确来说,其实是有个两三只,但都已经死了。沿路零散躺着几具猴子的死尸。 并不是我家的魔像太郎下的手。 大部分的死尸都早已化为白骨。骨头周围堆积着原本可能覆盖过体表的岩石,形成异样的光景。 我站在道路旁堆起的几具猴子死尸面前。 这附近一带的猴子,体型已经变得相当庞大。从体格来说,都可以勉强充当大猩猩的同类了。只不过在魔像太郎的面前,当然都是公平地一击毙命。 我细细观察倒卧在地的死尸。 才刚受到召唤就跟吓人的白骨尸体发生过多次邂逅的我,对白骨尸体已渐渐培养出了谜样的抵抗力。 「这恐怕是,颈椎……被砍断了。」 简而言之,这些猴子是被斩首,当场死亡。 连同可能位于脖子周围的体表岩石一起,遭人一击砍掉脑袋。我稍微检查了一下周围堆积的岩石外壳,没看出除此之外的外伤。 我家的魔像太郎从来都只用揍死一招,所以这种夺命方式看了还挺俐落新鲜的。 至于魔像太郎,则从我肩膀后方探头探脑地凑过来看。 之前被地下的白骨尸体吓成那样,现在却好像没事似的。也许这家伙也跟我一样培养出了抗性。 魔像太郎用跟我脸贴脸的姿势,看着猴子的骷髅。 呵呵,是不是很好奇啊,魔像太郎?我跟你说,哺乳类的颈椎有七节喔。 嗯?等一下,是七节对吧?这只猴子看起来是有七节没错。 记得不是很清楚。我看还是别像平常那样,一副跩样跟魔像太郎秀知识好了。 这家伙是个勤学的学生,所以我总是忍不住就解说起来了。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管怎么看,这情况都不对劲吧。猴子都被砍头了。 「对了,记得这附近离地图上的『圣堂』已经很近了……」 没错,地图上那座名叫「圣堂」的设施,应该已经近在眼前了。 再加上地图的比例尺比我原本想像的大了一点。因此只要经过圣堂,我们要前往的村落「萨马里」想必也就不远了。 照常理来想,这些猴子也很可能是圣堂或萨马里的相关人士动手扑灭的。 只是死尸就这样摆在路边,感觉有点怪怪的。 「嗯?这是……是什么啊?」 我在猴子的肋骨之间,看到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是个只比一号电池大一点的深土色结晶体。颜色深到几乎可说是黑色。 转动看看,晶体的棱角就跟着反射光线,闪闪发亮。 这种不可思议的晶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啊。这跟扎连那混帐的白骨尸体手杖上的水晶很像耶。」 我在大岩扉的洞穴里,看到过一根镶嵌了大量矿石的粗糙手杖。眼前这颗晶体跟手杖上的水晶虽然颜色与形状都不同,但经过加工似乎就能变成同种形状。 我把周围查看过一遍,从其他尸骸身上也找到了同样的晶体。 「我说啊,魔像太郎。这个感觉可以卖到不少钱耶。」 我把宝石般的黑色结晶体拿给魔像太郎看。 魔像太郎也兴味盎然地看着。 「你知道吗,魔太?像是鲸鱼的胆结石,也是可以卖到吓死人的价钱喔。」 魔像太郎听得十分认真。 这家伙真的很好学。只是脸好像有点贴太近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我身上的现金,就只有少许硬币与可疑的整叠钞票。只要是有可能值钱的东西,都应该贪婪地捡起来比较好。 况且这么一点大小,收起来也不占空间。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结晶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不过,作为一个重视常识的人,这些不可思议的猴子已经彻底把我打败了。我内心早已一蹶不振,放弃去深入思考。 就这样,我开始从这些猴尸身上捡拾收集黑色晶体。 魔像太郎也来帮我的忙,所以很快就装满了一整个皮袋。 看样子这附近的猴子晶体大致上都被我们捡完了。捡到这么多就够了吧。假如努力捡了更多,后来却发现价值与小石头无异,那就悲剧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对搭档至今打烂了一堆小型中型的猴子,但从没发现牠们体内有这种晶体。说不定跟这附近一带的猴子体型较大有着某种关联。 *** 后来,我们没多久就抵达了圣堂。 白色的石造巨大建筑物,在荒凉的大地上散发出强烈存在感。 那雄伟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太古时代的神殿。 我想这应该就是圣堂了。附近除了这栋建筑物之外空无一物。 话虽如此,附近一带还是老样子,没有半点人烟。看来可能又是一栋无人设施。 这时,我看到圣堂的入口附近,有三个白白的影子在移动。 本来以为又是那些猴子,但猴子并不白,都是土褐色。我已经看了够多的猴子,但目前还没发现白化症的个体。 「也就是说,难道是人类……?」 我满怀期待,内心怦怦直跳。 但是走得越近,圣堂前的异常景象就看得越清楚。 ──希腊雕像在走动。 没想到远远看起来像是白色影子的物体,竟然是三座希腊女神雕像。不,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纯白的女神像,但不知为何却会走动。 一瞬间,我的思维完全停摆,脑内差点没开始播出古典乐与欧洲古堡美景,但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到一件事。 那些希腊雕像的额头上,都有着图纹。 她们都跟魔像太郎有着类似的图纹,只是图案有着微妙差异。 原来如此。换言之,这几座雕像也是魔像了? 的确,她们都是白色的,额头上又有花纹,看起来是有点像亲戚关系。而且大小好像也差不多。 不过还是我家的魔像太郎比较高贵、纯白又美丽无比就是了。哼哼。 ……没想到我这么宠小孩。 对方那些魔像,似乎已经发现到我们了。 不过从她们的动作当中,我感觉不到什么敌意。不只如此,她们还稍作移动,让出了建物入口的正面位置 。简直就像在欢迎我们这些造访圣堂的旅客一样。 真是友善。无可挑剔的待客之道。 另外,我事前已经告诉过魔像太郎「假如圣堂里有人或魔像在,除非我下指示,否则绝对不可以主动打人」。 这家伙很聪明所以我不怎么担心,但不必要的争端自然是能避就避。 毕竟魔像太郎还没见过我以外的人类。 不过我自己在这世界遇见的人类,也全都是白骨尸体就是了。 「难得人家有这份好意,那我们就直接进去叨扰一下吧。」 我一边走向圣堂的入口,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这几座希腊雕像。 她们虽然在造型上有着若干差异,但都身形高挑,后脑杓拖着一把长长的头发。头发盖住背部,垂落到腰际。 三座雕像都身穿铠甲,手持某种长柄武器。 只有站中间的雕像,铠甲与武器的颜色稍异于另外两座。该怎么形容?就像是队长机。 不过她们三个是怎么搞的?胸部都特别大,已经到了爆乳的等级。 难道制作者是变态吗……? 就在我偷瞄雕像的胸部时,不知为何,我感觉到背后有股刺人的杀气急速膨胀。 不妙。 我做出的动作是基于经验与直觉,无法用道理来解释。 就像正在散步的爱犬看哪只狗不顺眼想打架时,做主人的瞬间察觉到毛小孩散发的杀气,赶紧拉扯牵绳加以制止那样。 一回神才发现,我已经用力抓住了魔像太郎的手臂。 魔像太郎好像愣住了,看着我的脸。 奇怪?什么嘛,原来是我多心了。 应该说,我为什么要这么死命抓住魔像太郎的手臂? 我偏着头往前走,魔像们就这样放我们进了建物内。 真是和平。 只是,于擦身而过之际,我看见了魔像们手中形状有如薙刀的武器。 实际上它的握柄比薙刀短,刀刃部分则是正好相反,形状较为宽大。我在原本的世界没看过这样的武器。刀身颇有厚度,感觉好像非常沉重,但质感有点不像金属。很可能是──以某种矿石制成的长柄近身武器。 用这种武器,肯定能够把大猴子的头颅连同岩石外壳一击砍下。 她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或许堪称幸运。 我们就这样穿过魔像镇守的建物正面,走过粗大列柱之间,踏进了宽敞的圣堂内部。 此处是个类似石造神殿的场所,就这点而论,与我在盆地看到的那座大岩扉洞穴遗迹颇为相似。不过,两者在建筑风格上有着极大差异。 圣堂造型极其优美,并施加了纤细精致的装饰。一看就知道有着高度艺术性。 不同于隆倍?扎连的墓所雄伟峭直且具有明显男性风格,这座白墙神殿甚至给人一种女性的印象。 石砌天花板也有着美丽的雕刻。 上面那些高浮雕(high relief)的典雅仕女,也许是这世界的女神或类似的存在。 有身缠火焰的女子,以及带着鸟类的女子。 还有身披薄布的女子,以及持有奇妙齿轮形手杖的女子…… 虽然从我站立的正面位置只能看见四人的浮雕,不过照这样子看来,环绕建物一圈应该雕刻了十人以上。 「是很富丽堂皇没错,可是──」 我仰望着天花板,不禁又是感叹,又是失意地叹了口气。 因为这幢美丽建物的内部,完全没有生命的气息。 「又是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吗……」 看到这里有魔像,本来还期待可以见到活人,结果看来又是个无人设施。 外头的魔像们,也许是类似警备机器人的存在。 古老的白色建筑当中空荡荡的,没有摆设任何物品。 只有风声在林立的巨大圆柱之间穿梭来回。 ……不,仔细一瞧,会发现有某种东西孤零零地站在堂内墙角。 是一具无头魔像。 有一座知名的希腊雕像称为「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而那具魔像给人的印象正如同那种感觉。只是记得那座雕像比这大多了。 尽管乍看之下与普通的雕像无异,但我认为这个跟外头那些希腊雕像是同型的魔像。她穿戴着胸铠,而且也拿着同一种武器。 我们走上前去看看,但魔像没有反应。 而且魔像少了头部,一定已经坏掉了吧。 我细细端详独自伫立于圣堂内的无头希腊雕像。 其实,我有个疑问。 「这里的魔像们,素体究竟采用的是什么构造……?」 我对于这几具魔像的身体构造大有疑问。我在生成魔像太郎时,在关节方面考虑到了某种程度的可动性。这方面我只是按照教科书的课文实行罢了。也是因为这样,魔像太郎的造型才会有点像素描人偶。 然而这里的魔像们,外观构造完全就是希腊雕像。 关节部位是怎么做的? 这让我想起,魔像太郎在全力挥拳时,身体也会像鞭子一样甩动。不只如此,最起码我已经确认过他能调节体表的硬度。 是否就跟那个是同一种原理? 「……来检查看看好了。」 我是个爱好学问,随时具备高度研究精神的男人。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无头魔像的残骸,伸手慢慢摸摸看。 但摸起来的感觉还是一样,怎么想都只是普通的光滑石头…… 手臂关节部分的触感也并无二致。 嗯──那么腰部呢? 应该说,这个轻飘飘的石制衣裳,到底是什么原理? 啊,可能是在这里省略了构造。 这掀得起来吗? 我越来越专注于魔像调查。 然而,事后回想起来,也许我这时不该纵容自己的学术探究精神,做出这些事情来……我真心如此觉得。 当我乱玩魔像时,我可以确定魔像太郎一直从背后注视着我,并感觉到他异常强烈的视线。 但是他最近偶尔会这样,所以我完全没去重视这个问题。 更何况我面对眼前这新登场的未知魔像,调查得正起劲。 却没想过这时候,在我背后的魔像太郎是何种心情。 看在他眼里,我恐怕就像是个热爱美少女人物模型,亢奋地上下其手的变态一只吧……不,实际上看起来就是这样。 看到伙伴的这种丑态,魔像太郎一定觉得很丢脸,很伤心,并且非常非常不甘心才对。可是这家伙是这么善良,我想他肯定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内心的怒火。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魔像太郎是个非常识相的好男人。 就某方面来说,我还有点太小看他的这种个性了。 我自己没注意到,但我似乎花了很长的时间玩弄魔像的残骸。 对素体做了全面性的触诊之后,我的目光朝向魔像的上半身。 「最令人好奇的,还是这个追加装甲的部分……」 这件石铠般的装甲,颜色与素体的石材不同。我猜想,应该跟魔像手中的薙刀般武器是同一种材质。这件装甲只覆盖了魔像的上半身。 大概就类似于一般所说的胸甲吧。 我想入门书的解说文章中提到的,战斗用魔像穿戴的特殊石材装甲就是它了。 如果是这种外接装备式的追加装甲,说不定也能应用在魔像太郎身上。自从被猴子包围过后,我一直在担心魔像太郎遭受攻击的可能性。 不过话说回来,从装甲的这种分配范围来推测,魔像的要害似乎在胸部? 那么这件铠甲的石材,应该比素体的硬度更高了。材质摸起来不知会是何种触感?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的胸部还真大耶。 我为了确认铠甲的材质,想伸手摸摸看魔像的胸口。 就在这时…… 一个雪白的物体,轻盈灵活地岔入了魔像与我之间。 从感觉判断,是魔像太郎。因为这家伙在触碰我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 即使只是擦到一下,也总是只伴随轻微的力道。 明明是石头,却只对我造成柔软丝绢程度的压迫感。 而这个温柔体贴的魔像太郎──…… 使出一记下踢,把魔像的下半身一击踢了个粉碎。 「怎么!等……魔太……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你……你这,你……你也太狠了吧! 竟然做出鞭尸行为,未免太残忍了! 我泪眼汪汪地想向眼前的魔像太郎提出抗议。 但紧接着,眼前的光景使我睁大双眼,当场僵住。 ──一座美若天仙的希腊雕像,就站在我眼前。 实在美得让人说 不出话来。 霜雪般的白皙肢体,包覆着平滑的玉石薄裳。 兼具无机物美感与柔韧生物般曲线的造型,堪称完美的艺术品。 再加上那超乎常理的绝美容貌,散发出令人敬畏的存在感。 给人的印象,就像突如其来降临的白玉女神。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勾魂的深红眼眸。 这具魔像的眼睛,眼白的部分就跟素体一样纯白。但虹彩的部分,却是以宝石般略带透明感的红石所打造。 还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的左右两耳都很长。 这就是一般所说的精灵族吗……? 她有着修长的高个头,以及直达腰际的柔顺长发。 胸围比起圣堂的爆乳魔像们,还满……那个……比较内敛一点。 不,作为一名绅士,我必须为了她的名誉更正我的说法。 我认为她有着高雅不俗,极具文化水准的胸部。 话虽如此,我并没有对希腊雕像感到兴奋的癖好就是了…… 不过从这方面来想,她的容貌很可能让许多前途无量的青年步入歧途,迷失人生的方向。本人想必没有自觉,但还真是罪孽深重呢。 而在这个阶段,我察觉到一个重大的问题。 这家伙……额头上的刻印怎么跟魔像太郎完全一样? 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难不成……换言之,这具魔像是…… ……──魔像太郎的妹妹吗? 很高兴认识妳,这位妹妹。我是妳哥哥的好朋友。 对了,妳知道妳哥哥去哪里了吗? 就在我与魔太妹妹互相注视时,忽然间,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几乎于同一时间,我感觉到一股仿佛冰椎刺入背脊的尖锐杀气。 我猛地回头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散发出杀气的几人就站在那里。希腊雕像……不对,圣堂的魔像们总共六具,像要从入口包围堂内一般全员到齐,各自举起武器一字排开。 六……六具……?她们原来有这么多人? 魔像们的眼瞳放射出绿色强光。 方才那种和平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她们已彻底将我们视作必须歼灭的对象。 突如其来现身的,魔像太郎的妹妹。 怒火直冲的圣堂的守护者们。 ──一整个莫名其妙的战斗,即将揭开序幕。 第12话 蛮妃蹂躏 直接讲结论吧。 我想圣堂的魔像们,实力应该相当强大。 但是,魔像太郎──的妹妹,实在是强到无人能敌了。 六具魔像站在宽敞石造神殿建筑的堂内入口处。 我与魔像太郎的妹妹,与她们展开对峙。 除了我以外全是希腊雕像。从外型来说,就我一个人显得突兀到爆。 话虽如此,像这样站在一起看看,比起其他希腊雕像的那种白色,魔太妹妹的白色更是高贵纯白,美得没话说。就某种意味来说,她也显得很突兀。 不,且慢。冷静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希腊雕像们的薙刀刀锋,完全朝向了我们这边。其中明确具有对我与魔太妹妹的攻击意志。 不过好吧,她们会生气也是当然的。谁教魔太妹妹用下踢把她们同伴的下半身踢了个粉碎呢。假如立场颠倒过来,我想必也会气疯的。 包围我们的六对绿色眼瞳,射出刺人的视线。 相较之下,魔太妹妹的一双深红眼眸,没有半点动摇。 双方瞳眸中逐渐膨胀的紧张感,暗藏着可谓一触即发的氛围。 在这当中,魔像太郎的妹妹无声无息地站到我的斜前方,像是要保护我。 这种可靠的感觉,简直跟魔像太郎一模一样。不愧是血亲。我正在做如此想时,下个瞬间── 魔太妹妹一口气,从我面前跳离了十公尺以上的距离。 她轻灵地降落在圣堂中央,一点落地声都没发出来。 魔太妹妹白皙纤柔的右手,不知是何时拔来的,握着刚才被她踢坏的魔像残骸的一条手臂。 咦?呃,妳把它拔下来了?拔那个做什么? 魔太妹妹高高举起那条魔像手臂,一口气用力砸在地板上。 然后,狠狠把它踩碎。 魔像手臂发出闷响碎裂爆散,无数碎片四处喷飞。 看到她这举动,六具圣堂魔像一齐做出了反应。 魔太妹妹踢开脚边剩下的碎片,昂然站立。 深红眼眸睥睨众人。 所有魔像全都无视于我这个人,杀向了魔太妹妹。 难道说她刚才那些执拗的挑衅行为,全是为了引开敌人对我的注意? 真是太好心了。 不愧是善解人意的绅士──魔像太郎的血亲。 呃不,好吧,虽然我也觉得一开始最先挑起争端的,好像是这位妹妹就是了…… 六具敌对魔像当中,有两具一马当先,一口气逼近了魔太妹妹。 这些家伙,速度好快。 左右两具魔像,简直好像早有默契似的,几乎同时将薙刀一挥到底。 那把石制武器看似沉重不堪,没想到挥动起来这么轻巧。 神速斩击呼啸而出,直取魔太妹妹的首级而来。 两道交错的重量级刀刃,扫过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的纤细颈子。 一瞬间,我以为魔太妹妹的头颅已被砍下,身首异处。 ──岂料两片刀刃,竟被白皙颈项稳稳挡了下来。 魔太妹妹优美的喉咙,没受到半点擦伤。 这装甲也未免太硬…… 魔太妹妹就在这时伸出左右两手,一手一个,抓住稍稍停住动作的两具魔像的脑袋。 脑袋被抓住的两具魔像拚命挣扎,但似乎丝毫无法脱逃。恐怕是魔太妹妹的力气比它们大太多了。 唔喔!这位小姐,居然用铁爪手把敌人举起来了。 她就这样凭恃着蛮力,把两个敌人同时砸到地板上。 霎时间,骇人的轰然巨响与碎裂声在圣堂内回荡。 当轰轰雷鸣般的声响消失时,魔太妹妹静静地站了起来。 两具趴伏在地的魔像动也不动。 头部被摔碎了。 第13话 蓝眼睛与长耳朵 宽阔的道路一直线往西方延伸。 我身穿感觉怪高档的焦褐色长袍,带领着外貌感觉怪高贵的雪白伙伴,走在红土的荒野上。 迎面吹来的风轻抚过脸颊。 尽管一路上仍然都是类似的风景,但从这里到当初决定的目的地──「萨马里」村落,感觉已经没剩多少路程。 自从我得知自己铸下大错导致魔像太郎变成美少女人物模型,悲恸不已地落泪之后,已经过了约莫两个半小时。 伙伴变成了世间罕有的绝美精灵魔像,但可想而知,我并不像这家伙误以为的那样,是个迷恋希腊雕像的变态绅士。 毋宁说要跟变成这副模样的这家伙走在人群面前,会让我感到有点迟疑。没错,众人也许会被她的美貌迷倒。但是身旁的我,想必会被误认为美少女人物模型爱好家吧…… 总而言之,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已经完全调适好心态了。 与伙伴之间的距离感,也彻底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没错。我是个不会以外表判断动物优劣的男人。 身为人类,我对这件事抱持着骄傲。 毕竟就连那些丑陋可恨的猴子,我在不知道牠们性情那般残忍之前,还把牠们当成可爱小猴子,真心想建立友好关系。 是啊,根本没有任何烦恼的必要。 从一开始,答案就已经确定了。 纵然外表变成美少女人物模型,我也绝不会弃伙伴于不顾。就算这家伙以为我是个爱好壮汉的肌肉迷变态绅士,而变成健硕肌肉男雕像也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管呈现何种外形,或是谁有任何意见,这家伙都是我可爱又心地善良,引以为傲的魔像太郎。 话虽如此,称呼目前这个状态的魔像太郎为「魔像太郎」实在很怪。 从这家伙现在的容貌来想,老实说,就连改称「魔像子」之类的女生名字都不够好。至少也该改为威廉明娜、玛格丽特……不,毋宁说不改称阿芙萝黛蒂或普赛克之类的女神名字,搞不好会引来抗议声浪。 可是…… 「稍微加快一下脚步好了,魔太。能在日落前抵达萨马里村比较好。」 魔太。 这是我个性上能容许的最大妥协了。 原本在不假思索地呼唤时,我有时候就会简短地叫他「魔太」。 因此,叫起来感觉不会太怪。 再说这只不过是个简称罢了。这家伙户籍上的本名,终究还是魔像太郎。 假如别人问我「这具魔像叫什么名字?」,我绝对能够抬头挺胸,毫不犹豫地回答「魔像太郎」。这点我绝不退让,是我身为有责任感的命名父母最低底线的自傲。 况且坦白说,我如果不随便改名而是继续用这个名字呼唤,等魔太自己当美少女人物模型当腻了,也许会愿意变回原状。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愿意变身为我当初的目标──帅气的甲冑骑士魔像。 我怀着如此淡淡的期待。 只是从结论来说,后来不管我再怎么委婉地拜托,魔太都坚持不肯脱离美少女人物模型路线就是了…… 话说回来,方才我跟魔太说过我们的目标是「在太阳下山前抵达萨马里」。除非有什么意外状况,否则我认为应该能办得到。 从一开始的盆地走到道路的所需时间、接着到圣堂的所需天数,再加上几个显眼地形的特征,让我大略理解了地图的比例尺。 之所以试着加快脚步,主要是考虑到抵达村落之后的事情。我们得尽量早一点抵达村落,不然在交涉住宿问题时可能会有困难。 「希望今晚可以睡在有屋顶的地方……」 自从离开盆地以来,每天都是露宿野外。本来今天可以在刚才的圣堂过夜,无奈我们大闹了一场,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一主动开口,走在我斜后方的魔太从我肩膀后面探出头来,想听我说话。 虽然这动作跟平常并无二致,但由于伙伴改变了外形,使得长耳朵轻轻碰到了我的耳朵。有点痒。 这家伙,耳朵好长啊…… 这世界的人,该不会都是精灵族吧? 我到目前只见过白骨尸体,因此对那方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毕竟从骷髅头看不出耳朵的形状嘛……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圣堂的希腊雕像魔像们,全都是普通的耳朵。还有雕刻在圣堂建物里貌似女神的那些人,好像也都是普通的耳朵。 也就是说,这世界并不是只有精灵族了? 所以是怎样?换言之魔太这家伙,是从我平日的行为举止,不只把我错当成美少女人物模型爱好家,还以为我是精灵耳朵迷?所以才会发挥平时的温柔与服务精神,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吗! 我差点再次因为后悔而落泪。 不过,纵然是关系亲近的知己,一旦种族不同,常常也会因为误会而赠送一些奇怪的礼物。以前我感冒病倒时,家里的猫曾经因为担心我,而叼了死麻雀来放在我枕边。坦白讲,让我很难过……可是呢,那家伙是以为我会高兴才那样做的。所以我那时候尽可能装出了开心的表情。 既然如此,身为接受对方美意的人,我对魔太该尽的责任就只有一个。 再说,我并不讨厌精灵耳朵。 「妳的长耳朵真可爱。我也很喜欢喔。」 ──结果到头来,我一直没能理解我这时候的发言,为魔太的人生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与重要性。 因为对我而言,这只是极为普通的感想与感谢之情罢了。 并不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发言。 不,毋宁说,我太轻率了。 霎时间,一股爆发性的惊人感情巨浪,一口气拍打在我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份怒涛般涌来的感情,是欢喜……不──更接近狂喜。 自从生成魔太以来,偶尔会有疑似发自这家伙的强烈感情,如浪潮涌入我的体内。 但是,至今不曾有过如此巨大的规模。 她的感情奔流直接灌进我的脑中,如含水土壤般浓重,如风卷烈焰般炙热。红蓝火花在眼皮底下迸散,使我感到头晕目眩,眼花撩乱。 糟糕,我快撑不住了。 喂,住手啊,魔太。脑子要烧掉了。 啊,不妙。我好像已经,不行了…… 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我看见一位长发女子,坐在深邃森林里的一块大石头上。 周围笼罩着薄暮的浓重紫光。 可能是这样的关系,我看不清楚那女子的模样。 她一看到我,拚了命地想跟我说些什么。 但是周围的风声太强,我听不太清楚她说的话── 一睁开眼睛,发现有一双蓝眼睛担心地凑过来看我。 嗯?蓝眼睛……? 我霍地起身。 看来我似乎是在路上昏倒了,魔太就在我的眼前。一如常态,魔太跟我脸贴得很近。 看来这家伙一直在照料窝囊地昏倒的我。 这家伙还是一样好心。 魔太的眼睛,当然是红色的。 唔喔!近距离这样一看,这家伙睫毛超长的。这是怎么做的? 不,这不重要。 方才那个蓝眼睛的人是谁?真要说起来,我怎么会在路上昏倒? 这些疑问指出的真相,仅仅只有一个。 而我,知道问题的答案。 没错,换言之呢,恐怕是我的神经在环境剧变导致的连日压力下,陷入了极度衰弱的状态…… 我需要休息。 为了尽快在安全的人类村落休养生息,我们赶路前往目的地萨马里村。 都怪我昏倒,害得预定行程大幅落后,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 「这里就是萨马里?怎么会……」 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赶在即将日落之前,到达了疑似萨马里的村落。 不,正确来说,恐怕是村落遗址。 萨马里村粗略估计,可能有大约一百户住家。村子里林立着木造民房。从外观看起来,给人旧时代农村的印象。 但是,杳无人烟。 红褐色的贫瘠土地上,只有遭到弃置的荒废房屋。 周边的广阔平地,恐怕是田地的遗迹。 我们察看了几户住家,但果然没人。 虽然屋内有剩下几件家具等物品,但数量不自然地少。不同于盆地里隆倍?扎连的隐居处,看来这座村落的每户人家都已经把大多数的财物搬光了。 居民们是否都搬走了? 走在林立于荒凉大地上的住家之间,会以为自己误闯了西部片的世界。 老实说 ,我并不是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状况。 一路上没碰到半个人已经让我起疑,更何况那些猴子实在太强了。连体格都已经达到了大猩猩等级。一般人碰上铁定没命。 我也一样,要不是有魔太这个伙伴在,绝对无法一路来到此地。 谁教我的攻击手段只有对物理攻击毫无作用的「ntr」,以及体积太大派不上用场的初级魔术「碎石生成」呢。遇到那些猴子肯定小命不保。 我觉得自己这个「毁灭魔导王」的头衔越来越可疑了。 真要说的话,应该叫作「魔像的小白脸魔导王」才对吧。 ……没错。其实我已经意志消沉,开始变得软弱了。 虽说早已料到有此可能性,像这样亲眼目睹村落杳无人烟的事实,还是让我难以承受。 不过,我的一项美德就是心态调适得快。 我改变想法,决定找间损坏程度较轻的空屋,今晚就早点在屋里休息。 继续往西前进,应该会有萨马里以外的村落,以及大型城市。 只要把地图重新研究一遍,订个新计划就是了。 如今我已经弄懂地图的比例尺,应该可以算出正确的所需天数。 所幸物资还很够用。 「魔太,我们在附近找个空屋借住,在那里吃晚餐……」 我正要跟伙伴说话时,无意间发现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望向较远一点的地方。 这是她发现某些东西,或是提高戒心时的反应。 魔太的视线变化非常好懂。 因为这家伙平常没事时,都是全力注视着我一个人。 像这样视线没朝着我的脸,就表示察觉到了某些异状。 简言之,当魔太视线稍稍从我身上偏离时,大多表示视线前方有猴子躲在死角。 我提高了警戒。 太阳几乎已经下山,四下一片昏暗。 我是第一次在这种时间碰上猴子。那些畜生平时在黄昏时段过后,都不会在道路附近出没。我想可能是回巢穴去避寒了。 我一边稍做戒备,视线一边望向魔太面朝的方向。 然而,那里并没有猴子。 「那是……」 没想到视线的前方,竟有一间灯光寥落的民房。 真是意外。我都没发现。 不,我懂了。是由于夕阳西下,使得从民房外漏的灯光变得更为清晰。 我压抑着兴奋急躁的心情,走向那间窗户透光的住家。 到了大门前,我略为检查一下仪容。 这可能会是我与异世界人的第一次接触。 第一印象很重要。毕竟我本身眼神看起来不是很友善。 我用手整理一下头发,掸掉衣服上的灰尘。 好,我这样就准备妥当了。 至于魔太嘛…… 「哎,反正妳不像我长相这么凶恶,维持现状应该就够好了。」 不过,我还是帮伙伴整理了一下头发。老实讲其实我觉得没必要,但伙伴乖巧聪明地把头伸给我,没办法。 我轻轻拨开柔细绢丝般的浏海,就看到额上的图纹。 只有这里一直没变,让我很安心。 不过我想说,这家伙的头发质地究竟是什么原理? 不对,比起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我站到房屋门前,做了个深呼吸。 坦白讲,我得拿出很大的勇气,才敢打开这扇门一探究竟。 根据我的异世界知识,开门后遇见白骨尸体的可能性非常高。 虽然屋里有点灯,但在异世界,这并不代表里头有活人。毋宁说从我的经验来看,目前在异世界有点灯的地方出现白骨尸体的可能性,竟然高达百分之百。 我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轻敲木门的坚硬叩叩声,在无人村落中响起。 寂静包覆着周围的薄暗空间。 果然又是白骨尸体……就在我正这么想时…… 「来喽,哪位?」 没想到大门竟然喀嚓一声正常开启,有人从屋里露出脸来。 没有变成骷髅。是人,是活人,有在呼吸。 是一位戴着圆眼镜的清瘦男性。 这位就是我在异世界第一个遇见的活人。 既不是美少女,也不是漂亮大姐姐──而是个感觉历经沧桑的中年大叔。 第14话 伪称的本名 「哎呀……!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我以外的人类呢。」 这位戴圆眼镜的先生把门大大敞开,带着欣喜的笑容对我说话。 从神情来看,男子是个非常和气的人。 右耳戴着大颗青绿色水晶的耳饰。 男子五官分明,鼻梁高挺,仔细一瞧会发现相貌十分端正,但满头乱发,衣服也皱巴巴的。总觉得有点糟蹋了长相,是个让人不由得感到极其遗憾的大叔。 这人明显不是日本人的长相,但看起来也不像是精灵族。耳朵形状跟我一样普通。 男子原本神情稳重地看着我眯起眼睛,然而视线一转向站在后面的魔太,立刻像是看傻了眼,变得目瞪口呆。 接着他倒抽一口气,沉默了半晌。 不过他旋即干咳一声,恢复成原本的柔和表情。 「哎,站着说话不方便,来来,进来坐吧。」 他亲切地请我们进屋,但随即好像想到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只是今晚借住一宿,并不是这里的屋主就是了。」 我们在戴眼镜的男子带领下,走过木门玄关,就这么来到了有暖炉的客厅般空间。这间空屋由于室内没有异世界的奇妙家具,屋内氛围就像是普通的朴素木屋。 我们走进房间,一起在暖炉前的地板坐下。 这时男子边叹气边开口了: 「没想到土哥布林(earth goblin)的变异体,居然会张狂跋扈到这种地步……害我来到这里的途中,被弄成了这副德性。我对自己的本事本来还有点自信的。」 他疲倦地说道,身上衣服有好几处破了大洞。看似价格不菲的圆眼镜也破了一点,留下了裂痕。 喂喂,仔细一瞧,连腹部附近的衣物都有一大块血迹耶。你……你还好吗,大叔? 这些惨状与疲惫的脸色,让我对他有一种沧桑中年男性的印象,但这个人也许实际年龄比外表更年轻一点。 ……嗯?对了,土哥布林?那是什么啊? 我来到这里的一路上,只有看到猴子啊。 我虽然满腹疑问,但同时内心也十分焦虑。 我也得……我也得赶快,赶快说点什么才行…… 附带一提,如同文字的解读,我早已发现我能流畅地说这个世界的语言。这是因为当我在跟魔太说话时,嘴里冒出来的都是我不曾听过的语言。 因此,在目前这个情况下,问题不在于我的语言能力。 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人,就是这位看起来为人和善的知性大叔。 对我来说,我跟这种类型的人还算说得上话。 但是,我还没摆脱遇见白骨尸体时的紧张心态,完全没做好与这世界的活人相遇时对话的心理准备。 讲得明白点,一个有着重度沟通障碍的年轻人就在这里。 我卯足全身的力气,拚命从喉咙深处挤出了话语: 「原来如此,那真是飞来横祸……」 喂,什么叫作飞来横祸啊!第一句话就讲这个啊!就没有更巧妙一点的说法了吗! 我马上就开始对自己说过的话后悔,然而见我表示出对话的意愿,眼前的男子似乎感到放心了不少。 眼镜底下的温柔笑容,顿时更加开朗起来。 这个大叔笑容也太灿烂了吧。我如果是喜欢熟男的女生,碰到这状况一瞬间就要落入禁忌之恋了耶。 「自我介绍得迟了。我的名字是塞莫?司培里亚,在帝立魔术学院忝任助理教授。」 他那富有理智的眼神,透露出内在的睿智涵养。而且分明有一定程度的社会地位,却亲切地比我这种有沟通障碍的毛头小子先做自我介绍,可见其人品之高尚。 这时我已经从自称司培里亚的这位大叔身上,感觉出了明确的文明人气质。 既然如此,我身为异界的一个小小文明人,也得尽到礼数才行。 「我才是自我介绍得迟了。我的名字是……」 讲到一半,我僵住了。 对喔,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的失忆症真正可怕之处,其实就在这里。 除非刻意去意识到,否则我甚至不会察觉自己失去了哪些部分的记忆。 我急了。焦急不已。 现在的我,知识少到连想个假名都不够。 在这世界我所知道的名字当中,只有「隆倍?扎连」确定是男性名字。有几个理由让我认为他是男性,其中最具决定性的是他的衣服与饰品。我现在手边的衣服,除了原本身上的老土睡衣之外全都是扎连的东西,而他的衣服明显是男装,跟我的衣服尺寸也几乎相同。 可是,看那些著作里提到的辉煌经历,扎连很可能是个名声响亮的人。况且虽说只是假名,但我的自尊绝不容许自己顶替那种臭家伙的名号。 话是这么说,但我该怎么办呢?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家人的名字。 没有任何资讯可以让我界定自己的存在。 焦虑僵硬的指尖,碰到手边的布包。 如今在我身边,原本世界的遗留物只剩下布包里这件老土睡衣了。 除了这件印满黄猫……不,也许是狸猫?总之满是诡异黄色谜样动物,无药可救的超俗气睡衣之外,我已经没剩下半点能证明自我存在的事物了。 我的个人特性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噙着不甘心的泪水,拳头握到发抖。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切换了思维。 我的一项美德就是心态调适得快。 颠覆思维吧。反而应该说,我还有这件老土睡衣不是吗? 恐怕没多少人会去穿这种俗气得要死的睡衣。 我也不想在别人面前穿这种东西,会买它也只能说是一时失心疯。 这件老土睡衣,难道称不上是一种个性吗? 没错。就让我说个清楚明白吧。这时候,我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我缓缓抬起头来。 「……──我的名字是,睡伊?劳土。」 我用凛然嘹亮的嗓音,抬头挺胸如此回答。 用毫无迷惘的清澈眼瞳,直勾勾地定睛注视对方。 堂而皇之,大胆无畏。 对,就是一般所说的虚张声势。 背后可以感觉到魔太更加热情的视线。 嗯,我知道妳是我这种命名品味的忠实支持者。 「睡伊小兄弟是吧。不过,劳土啊……在这附近地区没听过这种姓氏呢。」 什么?睡伊听起来就很正常吗!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世界自报姓名时,似乎是先名后姓呢。 其实我刚才是按照日文的习惯自称「老土睡衣」,就是姓老土,名睡衣这样。然而说出口变成这世界的语言时,顺序却自动颠倒了过来。 司培里亚大叔若有所思地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后,瞄了一眼我背后的魔太,然后轻轻点个头。 「原来如此,你是从东方来的吧……而且还带着这种圣堂魔像,一定是有很多难言之隐吧。我能理解。」 被……被理解了…… 如果现在问他理解了什么,恐怕完全是打草惊蛇。 只能配合著掰下去了。 *** 后来跟大叔谈了一会儿,从对话内容判断,东方地区似乎长久以来小国之间战乱频仍。 而我好像被当成打了败仗,被驱逐出境的魔术师家族成员。 我也就回答「对对,就是这样」之类的话,适当地配合他的说法。 我有点担心自己说的话听起来会不会不自然。 不过,司培里亚大叔看起来不像是有特别起疑的样子。 真要说起来,他或许只是在跟我闲聊,并没有打算挖我的隐私。 「不过话说回来,该怎么说呢……睡伊小兄弟,你这具魔像真是惊人。我虽然不是专门研究魔像,但一看就知道你这魔像不普通。」 比起我的出身背景,他似乎对与我同行的魔太更感兴趣。 哦,你也这么觉得?果然是看得出差异的呢。 「谢谢。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伙伴,名字叫作魔像太郎。」 做自我介绍时要报上本名。这是基本礼貌。 司培里亚大叔一瞬间露出了细细寻思的表情。 的确,毕竟魔像太郎这个名字,与她现在唯美女神精灵希腊雕像般的容貌有着极大差距。我很能体会大叔疑惑的心情。 嗯?可是他的这副神情,感觉不太像是对奇怪的命名方式感到困惑…… 究竟是怎么了? 司培里亚大叔的表情,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柔和模样。 「『魔夏塔露』吗?就 是人称蛮妃的战争女神之名吧。真是个好名字。」 …………! 不是的,是魔像太郎才对! 话虽如此,我已经察觉到了。 「魔像太郎」听在这世界的人们耳里,好像会变成「魔夏塔露」。 我想很可能是发音被调整成这世界的自然形式了。人名之类的专有名词,有时候发音会跟原本的世界微妙不同。 简而言之,「桃太郎」也会变成「桃塔露」。 可是,我对于我努力认真想出来的「魔像太郎」这个名字抱持着骄傲。 于是我极力注意词尾发音,讲得更清楚一点。 「是的,我的『魔像太郎』是个勇敢又可靠的家伙,正可谓战争女神。若不是有这家伙在,我绝不可能平安抵达这里。」 司培里亚大叔点点头,对我的说法表示同意。哦,他听懂了吗? 「毕竟土哥布林这种魔兽对我们魔术师而言,就像天敌一样。况且睡伊小兄弟你看起来不像是战士,我刚才就在猜想你的『魔夏塔露』必定藏了某些秘密。」 不行,他没听懂…… 第15话 哥布林与耳饰 白雪般美丽的希腊雕像,将柔韧的右脚高举过头。 那景象美到令人不禁叹息。 简直有如芭蕾女伶。 姣丽的白色舞伶,就这样一口气将右脚砸在大猴子的头顶上。 遭受到脚跟重重一击,猴子的头盖骨凹了一个大洞,连同岩石外壳被打个粉碎。血花四溅,碎裂的岩石如火花般爆开飞散。 魔太做起这种动作华丽得像一幅画,但简言之,就只是斧头脚罢了。 大猴子碎裂的脑袋整颗陷进地面,一命呜呼。 又是精彩如常的一击必杀。 果然越是往西走,猴子的体格就愈变愈大。 这附近的大猴子,已经该叫作超大猴子了。牠们硕大无朋的躯体,俨然是有模有样的强壮黑猩猩老大。 话虽如此,正如同各位所见,一来到魔太面前还是只能变成手下败将。 还有,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其实今天早上,魔太偶然用斧头脚解决对手时,我稍微称赞了她一下,说那招斧头脚踢得漂亮。从此以后,魔太已经有足足半天,都只使用斧头脚这一招…… 我觉得什么事都要讲求均衡。 感觉再不赶快称赞一下其他招式,好像会不太妙。 「不过话说回来,睡伊小兄弟的魔夏塔露真是锐不可当啊。坦白讲,我没想到她会强悍到如此地步……」 司培里亚大叔一边重新扶正差点滑落的圆眼镜,一边茫然低语。 「作梦也没想到,你们会真的在土哥布林张狂跋扈的道路上直线前进。我还以为你们一定是使用魔像的表土探敌技能,一边回避与群体的接触一边来到这里……」 土哥布林。 没错,就是这些猴子的正式名称。 本来还以为是身披岩石的日本猕猴,原来这些畜生是哥布林啊…… 当然我对于这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早已放弃了追究与吐嘈。 既然司培里亚大叔说是哥布林,那就一定是哥布林。 不过诸位,请等一下。 哥布林外表有点像人,所以从分类来说很可能与灵长类同类。 假如把人类以外的灵长类想成猴子,那么哥布林在地球上应该也能称为猴子吧? 没错。换言之,哥布林就是猴子。 因此今后,这些畜生在我心中的称呼就统一为「猴子」。 「土哥布林从驱除的难度而论,无庸置疑是最困难的一种魔兽。覆盖牠们体表的岩石,会弹开魔术的干涉。所以魔术师遇到牠们,简直束手无策。」 见我一脸不解,司培里亚大叔亲切地跟我解释了很多。 他这方面的个性,的确给人一种教育人士的印象。 「不只如此,土哥布林使用的『魔导』还是棘手的土属性魔导『岩石弹』。就连一般来讲擅长抵挡魔兽招数的魔像,都无法有效对抗这招。因为『岩石弹』具有质量,能轻松贯穿轻型魔像的装甲。就算是军用重型魔像,一旦被牠们包围进行饱和攻击,也无计可施。」 司培里亚大叔如此说完后,轻瞥了魔太一眼。 「话虽如此,假如有睡伊小兄弟的魔夏塔露这般强大的探敌能力与速度,而且还能以超强力物理攻击先发制人的话,这些都不足为惧就是了。」 好吧,我对魔太的超高性能早就清楚得很,现在姑且不论。但从这番话听起来,圣堂的那些希腊雕像魔像果然是相当强悍了。因为那几个家伙,似乎也有在猎杀猴子。 嗯?等等喔。刚才大叔的解说当中,有个名词让我很在意。 ……魔导? 猴子射来的那些小石头,不是魔术吗? 应该说,魔导就是那个吧?虽然差点忘得一干二净,但应该就是我在这世界上的社会头衔「毁灭魔导王」的「魔导」对吧? 「……什么是魔导?跟魔术有区别吗?」 听到我的询问,司培里亚大叔面带笑容解释给我听。 「魔导是只有魔兽才能运用的魔力操作术。牠们能够进一步引导操纵已经生成完毕的魔术。我们人类一旦魔术生成完毕,就不能再加以操纵了对吧?例如火弹或风刃一旦射出,就无法变更之后的轨道。如果是土魔术的话更是悲惨,因为石头生成完就只能摆在原地了。」 呜……!好不甘心!可是我无法否认! 「但是,魔兽可以使用称作『魔导核』的体内器官,操作生成后的魔术。这就是魔兽之所以被称为魔兽的原因。」 「原来如此。所以那些家伙才能做出土魔术所无法办到的攻击,操纵生成的石头射向敌人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说到底,魔导比起人类使用的魔术,各种属性的危险性要高多了。像是伴随质量的土属性或冰属性甚至可贯穿魔术防御,成为非常棘手且危险的属性。」 与我并肩而行的大叔大致解说完毕后,脸孔转向我这边。 然后,就像挖苦一个笨学生那样,边苦笑边拍我的肩膀。 「不过我得说,睡伊小兄弟你真是奇怪。能够役使这么厉害的魔像,讲到魔兽知识却是个大外行!呵呵,我看你原本一定是个富家少爷吧。」 真是惭愧。我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恐怕比小学生还不如。 不过话说回来,「魔导」啊…… 我也能用「ntr」跟猴子一起让小石头满天飞,不知道那算不算魔导?讲到这我才想到,今天因为魔太卯起来用斧头脚到处杀猴子,我连一次「ntr」都还没用到。 「请问一下,魔兽以外的生物,是不是完全都不能使用所谓的魔导?」 总之有什么疑问,向司培里亚老师请教就对了。 「嗯──我没听过相关案例呢。」 他如此回答,露出略作思索的表情后,又接着说: 「……若要说除了魔兽之外还有谁能使用魔导,恐怕只有那种人了吧。顶多只有古老故事中出现的『魔导王』能够办到。不过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商榷就是了。」 魔导王。 这时候他才第一次提及,我在这世界里姑且可称为头衔的名词。 真的假的?司培里亚老师,您知道它是什么吗! 正当我想针对魔导王做进一步请教时,从前方道路旁的悬崖上,一个褐色的庞大身影跳了下来。 轰!沉重的落地声响起。 那身影,原来是一只黑猩猩老大级的超大猴子。 距离算是满近的。 我看看身旁的魔太。魔太虽站在我的斜前方以便随时保护我,但迟迟没有要对猴子动手的样子。她频频注意我的反应。 喔,我懂了。她是想跟平常一样让我玩「ntr」,才会故意让单独行动的猴子接近我们。真是好心。 对了,我从刚才就一直把魔太撇着不管,只顾着跟司培里亚大叔说话。也许这家伙是觉得寂寞了,才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吸引我的注意。 毕竟这家伙还挺不擅长表达自我感情嘛…… 可是,这下该怎么办呢? 从刚才司培里亚大叔的说法听起来,「ntr」恐怕是只有魔导王才能使用的招式吧? 在这里使用不晓得要不要紧? 虽然会辜负魔太的好意,但这只猴子也许该请她照正常方式打倒就好。 我一面犹豫不决,一面望向前方的大猴子。 距离还满近的,而且猴子本身体格也相当庞大,体表的每一块粗糙岩石都清晰可辨。 「……话说回来,那些岩石竟然可以弹开魔术?乍看之下明明就只是普通的岩石啊。」 司培里亚大叔听见我的低语,说了: 「土哥布林的魔术防御,原理上与魔像的防御完全相同……这样吧,百闻不如一见,就让我示范给你看好了。」 大叔如此说完后,往前走出了一步。 然后他朝着接近过来的大猴子,轻快地举起右手。 至于猴子看到他这个动作,则是显得毫不在意,继续悠哉地靠近过来。 等把猴子引到够近的距离后,大叔咏唱了魔术。 「那么,我要用了──『火球』!」 垒球大小的火团,从大叔的掌心高速射出。 是火属性魔术。 这招散放闪光的魔术看上去华丽非凡,十足的主角派头。真不甘心。 灼热的火团,漂亮地直接击中猴子的胸膛。 然而中弹的瞬间,感觉有点奇怪。砸在猴子身体表面的火团看起来仿佛扩散消失了。 「……哎,总之就像这样,魔术会遭到石头内部循环流动的魔力弹开,消散之后变回粒子。」 司培里亚大叔进行解说。那副模样给人的感觉,恰如慈祥的理科老师 。 在他的前方,浑身笼罩在火魔术的高温产生的水蒸气中的大猴子,慢慢地走过来。 「对于如此庞大的变异体,区区中级魔术果然不管用啊……」 那只猴子看起来的确是没受到伤害的样子。 原来如此,他说的是真的。魔术完全无效。 那火团看起来温度明明相当高。黑猩猩老大真厉害……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大叔是故意等猴子接近后才施展魔术。也许这世界的魔术有效射程意外地短。 就在我对实验结果感到佩服不已时,司培里亚大叔转头看我。 然后,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了: 「……那个,睡伊小兄弟。就如你所看到的,我的魔术无法打倒牠。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忙打倒那只土哥布林的变异体吗?」 「啊!差点忘了。抱歉,我太粗神经了。」 我都忘了。实验做完必须由我们负责善后才行。 一看,被火魔术打中的猴子满面怒容。牠怒目咬牙,一副随时要扑抓过来的样子。 这可不妙。 「魔太,可以请妳解决掉那只猴子吗?」 魔太听到我这么说,如同嗜血猎犬一般,袭向了猎物。 柔美的白玉女神,施展出冷血无情的斧头脚。 只一瞬间,猴子的脑袋就变成了肮脏的烟火。 *** 「你瞧,睡伊小兄弟。那就是土瘴气。已经达到了能以肉眼观测的浓度。」 司培里亚大叔指了指前进方向上的地平线。 一看,道路前方覆盖着土色薄雾。 原来那就是土瘴气啊。要不是大叔这样跟我解释,我恐怕会以为那是地表沙粒被风掀起引发的状况,而白费一番力气。 「瘴气本身对人体没有直接害处,但是会造成魔兽大量繁殖与变异。而且土质也会产生变化,对农作物的生长造成负面影响……只要任何一块土地满是瘴气,那里就不再适合人居住了。」 喂喂,土瘴气也太可怕了吧。亏它看起来这么不起眼。 「可是,从至今的纪录来看,这个地区从未产生过土瘴气。可以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异常状况。」 所以司培里亚大叔才会甘冒危险,来到这种地方进行调查是吧。 真是伟大的情操。这才是文明人的典范。 作为地球的文明人代表,我在心中对大叔表达敬意;但就在这时,我在前方瘴气烟雾之中看到了几个大影子。 仔细一看,是建筑物……是个村落。 就快到黄昏时分了。今晚可能得在这里住一宿。 果不其然,村子里没有人。 唉,或许可说理所当然吧。这附近的猴子已经大到不像话,怎么想都完全超出了一般人能对付的层级。 「这个村落果然也被瘴气吞没了啊……」 司培里亚大叔板着脸低语。 奇怪?难道大叔不是走这条路来到萨马里的吗? 我们走的东边道路上没有半个村落,道路也没有分岔,就是东西方向的单一道路。所以我原本以为大叔一定是走这条道路,从与我们反方向的西方过来的。 「司培里亚先生,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萨马里村的?」 听到我的疑问,司培里亚大叔指了指戴在自己右耳的青绿色耳饰。 「喔,我啊,是用这个……从南方到萨马里一路北上而来。」 「你是说使用这个耳饰吗?」 从一开始见面时我就在好奇了。这个耳饰是一颗色泽如孔雀石的水晶,大而美丽。难道说这件物品具有某种特别的功能? 「哎,我示范给你看。」 司培里亚大叔站到村落入口,开始小声吟唱某种咒语。 耳饰的青绿色水晶部分,开始缠绕粒子散发微光。 几秒钟后,一股轻柔的风以他为中心吹起。 感觉就像微风。 他阖起眼睛静候片刻,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嗯,安全了。这座村落的周围已经没有土哥布林了。方才魔夏塔露打倒的个体,似乎就是最后一只了。」 根据司培里亚大叔的解释,他的水晶耳饰似乎是一种称为魔道具的物品。他就是用这个强化风魔术,做了高水准的探敌应用。据说这是大叔的必杀技。 照大叔的说法,他好像是用这个探敌术一边躲开猴子,一边从南边取道山中蛇行北上,抵达了萨马里村。 的确就地图来看,南方似乎也有村落。可是不但路程千里迢遥,还得翻山越岭,因此我打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要前往南方。 所以大叔竟然能够连连躲开猴群,独自跋涉那么长的距离?而且走的还是没有开路的险峻山地。 跟我这个完全靠魔太帮忙的家伙,简直有着天差地别。 听到大叔的努力奋斗,我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件魔道具,本来是以两耳一对为一组……但我似乎把另一边搞丢了。大概是在一不小心撞上土哥布林,被追着逃跑的时候弄掉的吧。」 司培里亚大叔如此述说。 他露出有些伤脑筋的表情,一边抓头,一边难为情地苦笑了。 「所以,魔术的精确度比以前降低了相当多。事实上你愿意与我同行,真的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这人真是吃了不少苦。 而且还是为了学术调查这种极具文化水准又崇高的目的。 像我这种人还能帮上他一点小忙,真是太好了。 虽然我其实跟魔太的小白脸没两样,不过这点拜托就别提了。 我们随便选了一间空屋,今晚就决定在这里住下。 晚餐我们双方分享食材,煮了汤。 司培里亚大叔从单肩包里大方地拿出一堆像是洋葱与鹰嘴豆等等的蔬菜。大概是调查行程比预定更早结束,所以不用太担心粮食的剩余量吧。 我输人不输阵,也提供了大量肉干。 我们把捶打弄软的肉干,与蔬菜一起放进锅中。 然后,大叔往锅子里洒了一把带来的辛香料。好香啊。 等汤煮滚,里头的料都煮软了,我与大叔再一起分享。 嗯,味道挺不错的。 肉干加进汤里,意外地可以煮出不错的高汤。就是所谓的肉干汤。 啊,这个蔬菜的味道果然就跟洋葱差不多。很好吃。 今天走了不少路肚子饿了,肉干的咸味仿佛沁入心肺,吃起来格外齿颊留香。 附带一提,用来煮汤的水是司培里亚大叔用水属性魔术生成的。 这位大叔真是多才多艺。 不过话说回来,水魔术实在太令人羡慕了。不像土魔术瓦解之后就跟垃圾没两样,水瓦解之后还是水,喝了也没事。实在是棒透了。 据说水魔术这种法术,让某些人用起来能够发挥强大的威力。 就伴随质量的属性魔术这点而论,它与冰魔术或土魔术并无不同,但水属性的生成物并非个体,因此性质上包含了流体操作。换言之,就跟火魔术或风魔术一样,即使是由人类而非魔兽来使用,也能在生成前指定向量。 简而言之,它不但可以当成水枪使用,只要有技巧,据说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河川的流向。听说文献记载过去曾经有位操使水属性的大魔术师,几乎只凭一己之力就攻陷了一座城池。 不只如此,治疗魔术也有八成以上属于水魔术。 水魔术好威啊。 水属性明明这么厉害,但却不包含在四大元素属性之中。 这世界的四大元素是「火、风、土、冰」。 换言之水属性的官方地位别说被当成废柴草包属性的土属性了,甚至比以大气中水粒子为媒介,一般认为属于类似体系的冰属性还要低。 「……总觉得好委屈喔。」 由于我携带的水瓮水量也渐渐减少了,于是就顺便请司培里亚大叔用水魔术帮忙补充一下。 这个村落遗址有水井,也还没枯干,但水质有可能受到瘴气污染,大叔说最好别喝。 假如不知情就喝了下去,说不定已经弄坏肚子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水魔术。 让我们携手合作,有朝一日一起打败火魔术吧。 望着咕嘟咕嘟地慢慢装满干净用水的水瓮,我在心中与水魔术立下了盟约。 *** 暖炉炉火发出温暖的光芒。 我用毛毯盖着膝盖,一边大啖魔太切给我当作饭后水果的蔓越莓苹果大神,一边重读《魔术入门1》。 今天听过大叔的讲课,我获得了许多魔术方面的新知。现在重读这本书,也许能更深入了解书中内容。 任何事情都要讲求复习。 司 培里亚大叔坐在暖炉前,正在检查装备。 附带一提,我与大叔互相分享了各种粮食,但只有蔓越莓苹果大神,我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分享。 抱歉了,大叔。请原谅我。 虽说我们有著文明人的坚定情谊,但只有这点我实在无法让步。 我一面在心里对大叔道谢一面认真学习,但酒足饭饱加上室内温暖,使我一边看书,一边已经开始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作为一个自称的爱书人,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然而,这实在怪不得我。谁教坐在我身边的魔太这么温暖。 这家伙已经完全成了热水袋。不,这种暖烘烘的魔力,甚至有点接近暖炉桌了。 魔太似乎正在用强烈而火热的视线,从极近距离内凝视着我打盹的侧脸。 然而,我对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了。 睡魔恐怕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离去。 当我的意识即将落入梦乡时,司培里亚大叔对我说: 「……哦,那本书是《魔术入门》吗?真怀念,我刚开始学习时也是读那本书呢。」 听到大叔的声音,我揉揉困倦的眼睛,抬起头来。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手上的书,像在怀念过往般眯起眼睛。 然而,他那温柔眯细的眼瞳──不知怎地,看起来仿佛带有一丝深远的阴影,显得孤独寂寞。 「……原来如此。睡伊小兄弟是看这本书学习魔术啊。」 我仍然有点迷迷糊糊的。 然而大叔接下来的发言,足以一口气将我从梦乡拉回现实。 「那本书的作者名,不是写着隆倍?扎连吗?那个人啊,其实以前是我的魔术师父。」 第16话 地龙与助理教授 「真要说起来,我在这次调查行动中之所以远道前来萨马里地区,就是希望能请隐居于这附近的扎连老师助我一臂之力。」 司培里亚大叔坐在暖炉前面,如此述说。 完全丧失睡意的我,除了睁大双眼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只不过实际上不但请不到老师帮助,还被迫早早撤退就是了。」 他抓抓头,好像觉得很没面子。 塞莫?司培里亚。 这位好脾气的戴眼镜男子,居然是将我召唤到这世界来,企图毁灭世界的那个疯狂召唤术士隆倍?扎连的门徒。 这让我想起在书房翻找扎连的著作时,看过类似作者简介的部分,写到扎连在魔术学院担任客座教授之类的事情。当时我只觉得「这个菁英分子真可恶!」,却万万没想到…… 仔细想想,司培里亚大叔一开始就说过自己是学院助理教授了。也许我早该想到两人之间有某种关系。现在回想起来,我做自我介绍时没有借用隆倍?扎连的名字,可说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眼前这位拥有可敬文明人情操的司培里亚大叔,真的是那个烂人扎连的门徒吗? 怎么可能。我有点不敢置信。 这完全是弟子超越了师父的那种情况嘛。 作为学者的实际成绩?管他去死。 不过话说回来,司培里亚大叔原来是为了寻求扎连的帮助,才会远道前来萨马里附近啊……抱歉了,大叔。其实扎连那个白痴早已在洞窟里化作白骨尸体了,帮不了你。 两人的师徒关系使我受到强烈冲击,但同时其实也有一件事让我松了口气。 换言之,既然眼前的这位人士是扎连的直系门徒,至少扎连死亡到我受召的时间差距,不可能拖到数百年之久。坦白讲,由于到目前为止都只遇见白骨尸体,害我认真怀疑是不是时间经过太久,文明早已毁灭了。 我不知道司培里亚大叔是何时向扎连拜师的,但他的外表年龄顶多只有四十出头,说不定还更年轻。这样反推回去,召唤的时间差距最多三十年左右吧? 我有很多问题想追问,但让这世界的人察觉我是「魔导王」,也许还是不太妥当? ……嗯,怎么想都有危险。 这个职业从事的似乎是毁灭世界的工作,而且扎连的遗书里也吓人地写到,过去曾有些魔导王遭到杀害。 我的真实身分还是隐瞒着好了。这才是明智的抉择。一旦被人发现我是魔导王,搞不好还没做什么就被当成嫌犯逮捕了。 可是,这样的话,我该从何问起比较安全? 我还在左思右想时,司培里亚大叔已经铺好睡袋呼呼大睡了。 因为大叔总是比较早睡,以防猴子来袭。 总之问题等明天开始再问好了。可能还要再走几天,才能穿越瘴气之地。跟他的旅伴关系应该还会再持续一阵子。 我如此心想,于是躺到地板上想重新盖好毛毯。 魔太抢在我前面,把有些滑落的毛毯轻轻盖回我肩上。 这种温柔的举动,跟魔像太郎的时候真的丝毫未变。我的视线追着伙伴熟悉的手部动作跑,无意间停留在她的手腕部位。 「对了,妳戴着好奇特的手环呢……」 魔太自从变成这副模样以来,双臂就戴着奇妙的饰品。这是一对带有神奇花纹的手环,双脚也有着相同的脚环。 这种东西,在魔像太郎的时候当然是没有的。 好吧,话虽如此,在从素描人偶神秘超进化到唯美精灵女神的各种变化当中,多出这几个圈圈真的只是芝麻小事就是了。 「可是,又觉得这个手环的形状,好像在哪里看过……」 不过,我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这种东西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环瞧,某种情景渐渐浮现于脑海。 喔,对了,我想起来了。大概是在盆地后院的水井形洞穴底部找到的那具遗体。那个被当成魔导王召唤活供品的被害者。 拘束遗体手脚的腐朽枷锁,正好就跟这手环差不多大── 「呼啊……」 我抵挡不住困意,打了个大呵欠。 思考徐徐开始停滞。脑中已开始弥漫一片朦胧的浓雾。 附带一提,我很清楚自己怎么会这么困。是因为包住我身体的毛毯,与依偎身旁的魔太身体的触感简直是个安乐窝。她提供的柔软触感与体温实在太过舒适,我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路引诱进睡眠的世界。 魔太这种谜样的暖炉功能感觉会害我堕落,实在很不妙…… 可是,我无法抵抗这份温柔的暖意。 我就这样落入了平稳深沉的睡眠之海最底层。 清爽的早晨来临了。 早餐简单吃点面包、果干与大叔带来的花草茶式饮料,我们就往西方出发了。 清晨的空气很寒冷。 寂静无声的道路上,只响起两人踩踏坚硬路面的脚步声。 这是我与司培里亚大叔的脚步声。静静走在一起的魔太简直像只猫,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像这样在道路上走个一段距离,有件事让我在意。 比起昨天日落前看到的情形,附近一带的土瘴气颜色似乎更深了。 远方的景色都染成了褐色。昨天情况有这么严重吗? 「瘴气这种东西,会在一夜之间变得更浓吗?」 教教我吧,司培里亚老师。 「不,我不常听说这样的例子。虽然浓度多少会起变化,但一般来讲应该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到能以肉眼明确看出……怪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异状了,回答我之后就沉默无语,仿佛在思索某些问题。 我缓缓环顾四周。 其实除了瘴气的浓度之外,还有一件事令我在意。 「都没有猴子……」 今天到目前为止,连一只猴子都还没出现。 明明从时间来看,牠们差不多该成群结队地冒出来了才对。 虽然从状况来说跟圣堂周遭有点相似,但又不像当时那样路旁满是死尸。真要说起来,直到昨天傍晚之前,这附近都还有猴群照常徘徊,被魔太用斧头脚打趴在地。 为何今天早上忽然都不见了? 难道是被魔太的斧头脚吓到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这可能性。 那些猴子还挺聪明的,因此在察觉到敌我压倒性的战力差距时,会不敢靠近我们。 比方说在魔太展开单方面的虐杀行为之后,如果立刻在附近吃午餐,即使在现场慵懒放松个两~三小时,也不会遇到半只猴子。 我之所以每天早上能让魔太抱着,像个小宝宝般睡得香甜,恐怕原因就出在这里。也就是魔太大量杀戮造成的效果,在附近一带持续到了隔天早上。 对于总是往猴子所在处移动的我们而言,猴子的此一基本习性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不太容易注意到。但如果没有这种习性,那座圣堂周边的死尸数量绝不可能只有那么几具。希腊雕像们应该会每天为了扑灭猴子忙得团团转,四下也应该会有更多的腐尸而不是骷髅。 猴子不会靠近压倒性的强者。 话是这么说…… 但我们昨天抵达村落时黄昏已近,是猴子归巢的时段。所以魔太在近处踢死的猴子,也不过两三只罢了。 杀死这么一点数量,实在不足以对猴子的行动造成大幅影响。 那么,怎么会……? 事情不对劲。 司培里亚大叔默默走着,神情严肃。很可能是跟我抱持着相同的疑虑,正在反覆寻思吧。 附带一提,魔太则是跟平常没什么不同之处。 她心情愉快地走在我的斜后方。 我回过头去,魔太就把脸凑了过来。深红眼眸映照出我的身影,就好像有所期待般闪闪发亮。 仔细一瞧,魔太的长耳朵在微微摇晃。 我最近发现,这家伙在心情好的时候,耳朵似乎会轻微摇动。 大抵来说都是我跟她说话,或是称赞她的时候。 「妳心情还真好呢。也许只是我杞人忧天了……」 我转回前方继续往前走。 好吧,看魔太这副样子或许不要紧。 周围还是老样子,是一片绵延无垠的红褐色大地。 说是荒野,但还是有悬崖或岩石等起伏,不能完全说是平地。只是,这些大自然里的遮蔽物并没有特别高耸。 虽然远方的景色在瘴气雾霭下显得一片模糊,但前方视野本身还算良好。 这时正面吹来一阵强劲西风,我仅一瞬间闭起了眼睛。 然后,当我再次睁眼时,异变发生了。 「咦……?」 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黑色岩山般的物体。 好大。 真的很大。不是普通的大。 老实讲,大到我不知道正确来说有多大。感觉随便都有十几层高的大楼那么大。 岂止如此,这个物体还在缓缓移动。 ──那是一头巨龙。 皮肤覆盖着岩盘般的厚实鳞片。 牠以四脚步行,脸上与额头长有五支粗长的角。 乍看之下给人的印象,就像拥有暗黑魔龙的肉体与五支犄角的超大肉食三角龙。 那副身姿,完全是一头邪龙。 眼前的这头龙,还没发现到我们的存在……我猜。 牠步履悠然自得,即将横越我们的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 都靠到这么近的距离了,之前竟然完全没察觉?这种庞然大物?在这么开阔的地方? 不,且慢,魔太的谜样雷达是怎么了? 魔太急速冲到我的斜前方,像是要挺身保护我。 动作中显露出焦虑。 这家伙也是到这一刻,才发现到对方的存在。 同时,站在我身旁的司培里亚大叔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 「古代地龙……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大叔的脸色很糟。 他满头大汗,睁大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就是牠在散发土瘴气吗……可是,为何会在这种地方……难道才这么短的岁月,牠就把栖息地大幅移往南方了吗?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假若是这样,那这就是……我懂了,所以才不是黑暗而是土──」 大叔此时明显心生动摇,为思考巨浪所吞没。 这是知识分子常有的症状,我懂。 得把他拉回现实才行。 「司培里亚先生!」 听到我的呼唤,他身体抖动一下,猛一回神转头朝向我。 「睡伊小兄弟,你快拦住魔夏塔露!绝对不可以刺激到那头龙!」 我照他所说的,急忙扑向魔太。 唔喔,这家伙腰好细啊! 总而言之,我抱住魔太纤柔的腰肢,安心地呼一口气。从姿势来看,魔太的确只差一刻就要扑向那头龙了。大叔的判断是对的,勉强安全过关。 嗯?可是,总觉得让我抱住的魔太全身开始虚脱,变得软绵绵的……我反倒想问她要不要紧了。 我们三人就这样紧急藏身至岩石后面。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意外。没想到司培里亚大叔居然会慌张到失去冷静。 至于我,比起之前光是看到猴子身上长鳞片就被吓到,现在成长了真多。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得感谢那些持续对我的精神造成打击的神奇猴子。 不,毋宁说好像只是因为这头什么古代地龙实在太脱离现实,使我现在反而能够冷静以对。这头巨无霸肉食三角龙呈现的氛围,就是这般超乎规格。 我一边在岩石后面憋住呼吸,一边偷瞄巨龙一眼。 要命!魔太这家伙,把背笼放在那边的地上没收走。 要是那个被发现,会不会很不妙? 可是,这不是魔太的错。伙伴犯的错,全都该由我这饲主负责。 第17话 地龙与王妃 古代地龙的背部从空中看起来,简直有如黑色山脉。 地龙晃动着牠的庞然巨躯,慢慢地想转向我们这边。 我试着强行切换思维。 极力要自己不去想在这世界初次遇见的,温和善良的眼镜大叔。 现在如果因为后悔而延迟判断力,我恐怕会没命。 没错,我是能够随时切换思维的男人。 没问题。想也知道没问题。我,因为我,是能够切换思维的── 像这样让魔太抱着,身体不可思议地几乎感觉不到风压。这造成我陷入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自己在空中暂停了时间。 但是,魔太已经开始从高空坠落了。 这家伙只是用惊人的脚力跳到空中,并不是会飞。上升到顶点后,再来当然只能下坠。 坠落的过程中,我与古代地龙只一瞬间目光碰上。 我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瞳,窥测不出任何感情。 连杀气都感觉不到。 对这家伙来说,我们的存在恐怕连小飞虫都算不上。 魔太轻柔地降落在地上。 明明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坠,却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她把抱在臂弯里的我,当作珍宝一样小心放到了地面上。然后她一看到我站起来,立刻迅速沉下腰放低重心── 接着她宛如一枝雪白箭矢,顺势一口气冲向了古代地龙。 在与地龙接触的前一刻,魔太以惊人气势一跃而起。 白皙的拳头卷起气流,发出低吼。 她挥出的必杀右直拳,至今总是一击屠戮了所有敌人。 没有任何技巧或花招,仅仅是凭靠蛮力,灌注浑身劲道直线挥出的一记拳头。但以她来说,这种极其单纯的攻击方式,单就破坏力而论却无人能及。 爆发性的一记拳头,漂亮地命中目标。 地龙正要转为走向我们这边而露出侧腹部,这一拳没受到任何遮挡,完完全全命中了牠的腹部。 在打个正着的瞬间,我看到巨大地龙岩盘般的鳞片表皮,简直有如月球表面的撞击坑般凹出大洞。 赢了。 此时从腹部瞬间性扩散开来的内部破坏异常现象,不管怎么看都对内脏造成了严重伤害。无论身躯有多庞大都无济于事。一旦内脏受损,所有生物都得平等地倒下── 「…………什么?」 不如我的预料,古代地龙并未倒下。 岂止如此,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牠毫无半点反应。 既没有因为剧痛而畏缩,也没有因为挨揍而愤怒吼叫。就只是毫无反应。 那对眼瞳中的感情,跟刚才在高空中四目交接时并无二致。不带感情的黑瞳,仿佛只是看着一踩就会死掉、不足为道的渺小存在。 这时候,魔太被自己拳击的反作用力弹开,降落到了地上。 平常连脚步声都不发出的她,这时第一次发出了落地的声音。随着轰隆的冲击声,地表冒出了大大的裂痕。 魔太一刻也不停,再次袭向了地龙。 她一个大跳跃,宛若飞鸟般跳到地龙背上,紧接着以双手拳头,朝着巨大敌人的背部开始展开神猛连打。 高速的殴击风暴左右开弓,把古代地龙的背部狠狠乱打一顿。 每一击都具有致命威力的沉重拳头每次如彗星般砸进身上,几乎可称为外壳的厚重鳞片表皮,就凹凹凸凸地冒出大量的陨石坑。 可是,古代地龙没有倒下。 ……喂,等一下。刚才那记攻击,怎么想都应该把脊椎打碎了才对。 看到对手迟迟不倒下,魔太就这样沿着敌人肩膀,一瞬间往上飞奔到牠的颈项。 然后她如陀螺一般旋转,由上往下,对地龙的粗壮脖颈施展了断头台般的跳跃延髓踢。 她柔韧的白皙玉腿经过空转,发出挥鞭般的低吼。 接着,骇人的轰然巨响回荡四下。 冷酷无情的战争女神执行了斩首刑。我确实亲眼看见古代地龙巨大如山的躯体,一瞬之间下沉了好几公尺。 明明是这样,古代地龙却没有倒下。 地龙稳稳站着。 不只是躯体,散发的存在感也大到莫名其妙。邪恶的五角巨龙,以浓缩至几乎趋近黑色的土色鳞片巩固自身防御。这家伙不受一点动摇,泰然自若地俯视着我们。 那双眼睛还是一样不带感情,甚至不曾浮现一丝痛苦之色。 难道说刚才那顿鬼哭神嚎的连番攻击,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 只要这家伙是以蛋白质与钙质构成,遭受到那顿攻击却连细胞都没受损,绝对不正常。这头畜生究竟拥有什么样的身体结构? ──古代地龙是杀不死的,无论魔夏塔露有多强都一样── 司培里亚大叔最后的那句话,宛如慢慢浮现的黑影,令人毛骨悚然地飘过脑海。 半灵体。虽然肉体就在那里,却不具意义。 也许那句谜团重重的譬喻般表现,不过就只是纯粹地,如实陈述这头龙的性质罢了。 若是如此,这头怪物该不会…… ……肉体方面的物理攻击,对牠完全无效? 这不可能,但我却得出了这唯一的结论,哑口无言,脸色铁青地呆站原地仰望地龙。 就在这个瞬间,魔太简直好像被某种隐形墙壁弹开了一样,突然头下脚上地被抛到了空中。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地龙把脸朝向被震飞的魔太。 一字排开的獠牙形状凶恶吓人,每一支都清晰可辨。因为牠张开了血盆大口。 牠的嘴边不知不觉间,汇聚了大量的土粒子。 这个似曾相识的现象是,土魔术……不,是土魔导── 说时迟那时快,近似于石柱的巨大岩块炮弹,朝着魔太射去。 那枚石弹缠绕着土瘴气的气旋。在那不祥的褐色瘴气烟尘中,我看见宛如电浆的紫色电光现象。跟猴群的法术有着天差地别,一看就知道那不是正常的土魔导。 就是这个吗?就是这招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面整块炸飞? 糟糕。 魔太现在人在空中。而且姿势严重歪斜,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 我急忙举起右手,对准射出的石弹。 「──『ntr』!」 至今,我已经用这招对付过猴子好几次。 坦白讲如果是猴子的石弹,不管同时来几万发,我都有自信能全数反弹回去。 不是在说大话,「ntr」就是如此近乎万能的强力招式。 不同于在圣堂试着支配魔像的状况,此时此刻,我确切感受到了那种法术着手点的奇妙感觉。换言之,「ntr」对这种石弹肯定有效。可以夺走控制权,使其失效。 地龙射出的石弹大小,的确比猴子的招数要巨大许多。 但也不过就是直径将近两公尺,长度几公尺的大小。 而且数量才不过就一个。 从质量与魔术的规模等等来看,这点程度应该能够瞬间由我掌控,不成问题才是。 ──可是,古代地龙的石弹,却没有停下来。 顶多只有速度稍稍减慢,但照样往魔太飞去。 「怎──」 我说不出话来。 不过,魔太即刻做出了反应。 她趁着石弹一瞬间变慢的空档,身子一个翻转重整态势,用力踢踹了地面。然后她高举右拳,往迫近而来的石弹挥去。 白玉女神的必杀铁拳,与邪恶黑龙吐出的巨岩,爆发了正面冲突。 排山倒海之力的正面冲撞,让冲击波往四面吹袭。 强烈风压迎面扑来,使我不禁皱起了脸孔。 石弹在地面上胡乱挖削一通,把向前挥拳的魔太往后推回。 魔太与石弹滑过的路上,大量沙土与瘴气往四面八方飞散,遭到破坏巨浪吞没的地表刮出了一道鸿沟。 那个力大无穷的魔太,居然在力气上敌不过对手。 恐怕是质量相差太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地龙的石弹从中心位置开始慢慢迸开裂痕。 裂痕如蛛网般扩散开来,最后覆盖了整块巨岩── 紧接着,石弹就像爆开一般碎裂四散。 受到强烈爆碎冲击力波及的魔太,也一口气被震飞到十公尺以外的后方。 不过,没事。她稳稳地紧踏大地站立着。 「总……总算是撑过来了……」 我不禁安心地出声说道。 然而,我立刻就发现事情有异。 魔太的右臂接近肩头处,冒出一条横线裂痕。 不久,这道裂痕绕了魔太的纤细右臂一圈,然后…… ──她的手臂连根折断,砰咚一声,掉到了地面上。 魔太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失去平衡, 仰面倒下了。 她似乎拚命试着站起来,但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妳是怎么了,魔太? 我顿时面无血色,浑身发冷。 「妳还好吗,魔太!」 那完全是一时冲动之举,丝毫没考虑到后果。我用踉跄的双脚拚命跑过蒸腾的瘴气涡流,一口气赶往受伤的魔太身边。 我滑步跪到地上,抱起躺在地上的伙伴的上半身。 她的身体表面跟平常有些不同。就好像白色肌肤摆脱不掉褐色土瘴气的残渣那样,有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难道是中了那石弹的魔力或瘴气的毒吗……? 附带一提,假如现在古代地龙的第二发炮弹在这个状况射来,我肯定会一起被炸死,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还用说吗?我如果坐视不管,我家的魔太会死掉的! 所幸地龙此时陷入了沉默。 回想起来,这头龙在我们从高空毫无防备地往下坠落时,也完全没做任何追击。 该不会是那家伙的石弹无法连续发射吧? 总而言之,我赶紧搂住魔太的肩膀。 她的脸稍稍动了一下,也用赤红眼眸注视着我。 「太好了……看来妳意识还很清晰……」 这家伙平常被我碰到任何地方,总是固执地把该处变得柔嫩或温暖,如今身体却变得像真正的雕像般又硬又冰。 这下糟了。我该怎么做?我可没学过如何替魔像紧急疗伤。 就在我几乎要束手无策时,前面那头地龙的嘴巴,终于又开始汇聚土粒子了。 第二发要来了。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考虑过放着无法动弹的魔太不管自己逃命。 我必须留在这里,靠自己抵御攻击。 我用左臂紧紧搂住魔太,右臂举起对准地龙。 「可恶!──『ntr』!」 我看见迫近而来的巨岩前端,有一小部分变成了黑色。 拜托,要生效啊。 给我转弯! 就在这个瞬间,只有一点点,虽然真的只有少许幅度,但炮弹确实偏离了轨道。 先是惊天动地的风压、冲击力与紫电闪光,然后是险些震破鼓膜的轰然巨响,高速飞过我们的身旁。 往这一切通过的右侧一看,附近一带的地面被破坏到原形尽失。在大约二十公尺前方,形成了一条散播瘴气的巨大浓黑深沟。 「ntr」虽然只对飞行轨道造成了些微干涉,但弹着点往右偏离的角度似乎比预料中来得大。或许是因为石弹本身的动能太过庞大吧。 「得……得救了……吗……」 我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呼出险些停止的呼吸。 我们还活着。得救了。 可是,为什么? 我的头脑再次开始急速运转。 为什么这次,我能让轨道偏离? 在轨道偏离的前一刻,我仿佛看见石弹有大约一半成功变色。 不像起初的第一发时「ntr」几乎没生效,差别在哪里? 现在回想起来,我对第一枚炮弹发动「ntr」,是在即将击中魔太的前一刻。 但是面对早已料到的第二炮时,我几乎于地龙生成石弹的同一时间发动了「ntr」。 ──是时间吗? 恐怕是时间不够充分。 我不知道那是魔力还是瘴气,总之地龙石弹带有的,令人不敢置信地浓密而庞大的那种力量,造成平常只需一瞬间就能完成的支配,变得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可是,我可没办法在更早的时机发动招式…… 这样想来,偏离弹道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既然不能完全由我控制,就无法用「ntr」进行反击。 更惨的是,我在干涉这头地龙的石弹之际,有种消耗夸张庞大魔力的感觉。就我的感觉,要再弹开几十发石弹是绝不可能的。 继续挨打不还手,最后一旦我后继无力,就即刻确定败北了。 话虽如此,以我的脚程,又不可能抱着动弹不得的魔太逃掉。 抱着啊……对了,说到这个,魔太的体重不知道有多重? 这家伙平时都用令人惊愕的身手,让碰到她的我感觉不出半点体重。 不,毋宁说平时从魔太身上感觉到的过度轻盈之中,不知为何,甚至带有一种就好像在心仪男士面前谎报体重,宛若羞赧少女般的味道。 像现在这样搂在怀里是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但这对我来说还是初次体验。 不管怎样,因为这家伙受伤了,所以我带着她逃不掉。 而以我的个性,要我丢下这家伙自己逃命,更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一来不管有没有用,我都只能趁着地龙石弹发射的时间空档,试着主动攻击牠,设法借此找出一条活路。 我想起我在那本《魔术入门4》当中读到的几种入门魔术。至今我怕发生魔力失控而从未实际使用过,但如果都到了这种危险关头还怕不安全而不敢使用的话,那就太蠢了。 况且,我应该拥有「魔导」的力量才对。 这跟生成等于结束的普通土属性「魔术」不可相提并论,应该能像遥控飞机那样操纵着自由飞行。就跟这头古代地龙,或是那些猴子一样。 如果要反击,除了这招之外想必别无他法。 我下定了决心。 我将生成座标设定在脚边地面,集中精神,开始咏唱。 「──『土之大枪』。」 土粒子开始汇聚于地表。 仿佛与空间交缠,无数粒子逐渐形成棒状,最后生成了长约两公尺的土褐色沉重长枪。 很好。看样子第一阶段算是成功了。 看来魔术丝毫没有要失控的迹象,生成得十分精确。 之所以选择长枪作为武器,自然有我的道理。 入门书上虽然也有提到生成斧头或槌子的魔术,但以我来说,前提是要操控魔术生成物飞行,因此最佳选择应该是可供投掷的枪矛型武器。况且如果要用猴子石弹那种方式进行飞射,它从形状而论很可能是最具贯通力的武器。 但是,接下来才是问题重点。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对? ……魔导这玩意儿,要怎样才能发动? 我想从原理上来说,应该跟平时使用的「ntr」相差不大。差别只在于操纵对象是敌人的魔术,抑或是自己生成的魔术。 没错,我要有信心。我绝对用得来。 那些猴子不也用魔导用得跟真的一样吗?好好想想,野猴子办得到的事,我这万物之灵怎么可能办不到? 我说什么也不能输给那些猴子。 作为人类代表在心中燃烧对猴子的谜样竞争意识,我采用跟发动「ntr」时完全相同的方法,开始在心中谦卑有礼地向长枪拜托: ──长枪大哥,我想打倒那头龙。拜托,可以请你帮帮忙吗? 果不其然,我这样拜托完之后,异变就发生了。 眼看着长枪一边发出妖异的气息,一边开始变成浓黑色。 诡谲不祥的漆黑色彩,逐步包覆住整根长枪。长枪从头到尾染成黑色后,就悄然无声地迅速浮上半空。 那副威仪,正可谓自地狱降世的漆黑魔王妖枪。 太好了,成功了。 看见没,你们这些猴子!我终于与你们并驾齐驱啦! 看来在操纵自己以魔术生成的物体时,不用像「ntr」那样发号施令,物体也会动。是因为不算是把人家睡走的关系吗? 我试着在空中稍微操纵一下长枪。 黑色长枪飘浮在我手边,漂亮地旋转了好几圈。 太完美了,感觉对极了。 这下可行。 我一个动作就制住旋转的长枪,让它轻飘到头顶上。 然后让长枪的尖端,瞄准前方古代地龙的额头正中央。 「长枪啊,刺穿牠!」 我念诵口令。刹那间,「土之大枪」一如飞弹猛然飞向高空。 它就像是对眼前敌人怀抱着屠戮的意志,对准巨大地龙的额头一直线飙飞而去。 飞翔的长枪,吹响出异样的风切声。 快如音速的深黑一击,看起来似乎就要直接贯穿地龙的眉心。 ──岂料长枪在到达额头的前一刻,却狠狠撞上透明障壁,停住了它的动作。 「啥?那什么鬼啊!」 突如其来的事情发展,让我忍不住大叫出声。 这种莫名其妙的障壁,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 我辛苦了半天施展的魔导攻击,竟忽然被这种不明所以的招数挡下,未免太蛮横不讲理了。刚才魔太不管怎么揍都揍不死这头怪物时,一定也跟我现在是同一种心情。 话虽如此,我的攻击本身还没结束。 试着贯穿敌人的「土之大枪」,与阻挡去路的隐形障壁,两者之间开始了激烈搏斗,互不相让。 漆黑长枪像钻机一般不断地高速猛烈旋转。震动与冲击使得枪尖迸散出华丽的闪光与黑色火花。这根长枪的威力,怎么看都明显非同小可。 至于那面障壁也同样毫无动摇,持续抵挡长枪的进攻。即使肉眼看不见,其无懈可击的安定感依然有如铜墙铁壁。 到了这节骨眼上,我察觉到了。 ……该不会就是这面障壁吧?方才那个把魔太震飞到空中的隐形壁垒般攻击,其实就是这个? 「土之大枪」与神秘障壁上演着炽烈的交锋场面。 然而,力气之争比不了多久。 因为我的长枪不幸地先面临了极限。 一边削减自身体积一边持续旋转的漆黑大枪,终于像是耗尽力气般,散播着黑色粒子土崩瓦解了。 「呜……!」 我小声发出了呻吟。长枪在空中瓦解的瞬间,我产生一种庞大资讯与周围空间强行中断连接的,陌生的不快感受。 我一边稍微按住太阳穴摇摇头,一边将视线拉回前方。 一看,崩毁坠落的长枪粒子已变回土色,如降雪般自高空洒落至附近一带。 啊啊,怎么会这样?长枪大哥被击败了。 我的普通必杀技,竟然在初次亮相的战斗中这么轻易就吃下败仗…… 气势凌人的古代地龙,悠然自得地伫立于原处。 那对眼瞳中,不带感情的色彩。 我注视着那双丧服般的黑色眼瞳,完全无言以对。 魔太无人能敌的物理攻击,全都不管用。 敌人就连最终杀招「ntr」都几乎不当一回事,凭恃蛮力与巨大质量跟我硬碰硬。 然后,好不容易才融会贯通的魔导攻击,竟然也被诡异障壁弹回。 明明听说土属性的魔导由于伴随着质量,因此对抗魔术防御特别有利,敌人却好像理所当然似的把它弹开了。 这家伙,根本彻头彻尾犯规嘛…… 第18话 王与地龙 「哈啊,哈啊……可恶……!『ntr』!」 在我举起的右手前方,迫近而来的巨岩改变了些微轨道。 大到离谱的岩块命中我右侧三十公尺外的地面。随着地鸣般的爆炸声响起,岩块散播出土色瘴气,像是一路啃咬周围地表般直线前进。 它就这样把地形破坏殆尽,无人能挡地冲到了最后方。 这枚石弹明明发出骇人的弹着声,却轻而易举地把坚硬的岩石大地当成柔软奶油般挖削掉。 真是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 又挖出了一道瘴气漫天飞舞的巨大深沟。 从我这个位置,完全看不见黑暗的沟底。 自从我以「土之大枪」进行的第一发魔导攻击轻易被障壁挡下以来,大约过了十几分钟。 我还在与古代地龙展开对峙。 魔太渐渐变得能稍稍挪动身子。 可是照她目前这种状态,要灵活行动是绝对办不到的。别说攻击敌人,她只要一离开我身边,恐怕马上就会被石弹命中击毙。 看到魔太虚弱地想用僵硬的身子站起来,我硬是抱住她,不让她动。 周围的地形,早已完全化作满目疮痍的地狱景观。 大地被挖掘破坏得原形尽失,瘴气涡流把周遭一带覆盖得密不透风。 光是一枚炮弹命中都已经惨不忍睹了,敌人却用更多炮弹轰炸同一处,使得现场已然陷入无法言喻,天昏地惨的破坏状态。就算地震、龙卷风与陨石同时降临,我想也不会凄惨至此。 在这种状况下,我仍继续使用「土之大枪」尝试突破障壁。 因为我猜想只要能打穿那面隐形障壁,或许就能用魔导攻击对古代地龙本体造成伤害。 那头地龙方才毫无戒备地让魔太连续殴打个不停,没做出半点反应。明明就整体的破坏力来说,我的土枪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可是相较之下,地龙却从最初就一直使用障壁防御土枪。 「土之大枪」作为土魔术的生成物,除了具有「伴随质量的有形物体」这一面之外,同时也与普通魔术一样是浓密的魔力集合体。 说不定在攻击判定之类的方面,与魔太的打击有所差别。 假如我能找到一个突破的关键,那就是这里了。 我知道这是极其乐观的推测。可是在这令人绝望的状况下,我除了赌在这个可能性上面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所幸,长枪能任由我自由操纵飞舞。 与其说是遥控飞机,已经可以形容成暗黑地对空飞弹了。 我一边以「ntr」勉强抵御地龙的石弹攻击,一边趁隙从上下左右的死角与腹部底下等各种方向,不断尝试飞弹射击。 长枪的猛攻风暴不曾歇息。 朝着巨龙接连飞去的黑色导引飞弹,真可谓怪兽电影中的一幕。 然而即使是这种惊涛骇浪般的攻击,也全都被障壁弹开了。 「连这样都不管用吗……」 那头畜生的障壁没有破绽。而且凭这招「土之大枪」,可能不管怎么做都无法贯通障壁。长枪与障壁之间,魔力功率上有着令人绝望的差距。 不是要自夸,我是觉得我的长枪破坏力应该相当大才对…… 我匍匐在地,肩膀上下起伏,仰望着耸立于高不可攀之处的地龙。 战况看起来像是陷入胶着状态,其实是每况愈下。我感觉自己的魔力已经渐渐见底。 虽然想用魔导飞射多少长枪都还不成问题,但是用「ntr」干涉地龙的石弹使轨道偏离的动作,严重消耗了我的力量。 应该说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累得开始喘不过气来。 坦白讲,我不认为自己还能弹开多少枚炮弹。 相较之下,眼前的地龙看起来简直没有丝毫疲惫。 继续这样打烂仗,不出几分钟我就会先耗尽魔力,走上败北一途。 我无法扭转石弹轨道的那一刻,就是我与魔太的死期。 不能再耗下去了。只能尝试「土之大枪」以外的方法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说要想其他办法,但我能用的手段已经所剩无几。 我使用「土之大枪」时总是加速到极限,并令其猛烈旋转以增加威力。既然连那样都无法贯通障壁,我实在不认为现在再丢什么斧头或槌子会有用。 入门书其他记载的土魔术,尽是一些生成底座以帮助拿取高处物品,或是野外抛弃式简易厕所之类的玩意儿。 底座先姑且不论,厕所感觉似乎可以小兵立大功,但话虽如此,用厕所是无法打倒古代地龙的。 这时,我脑中浮现了一种入门魔术。 ──就是「碎石生成」。 回想起来,在基本上都能精确做出教科书所描述尺寸的种种入门魔术当中,只有那种魔术,生成物的大小特别大一个。 如果用魔导操纵那种巨岩撞过去,说不定对那障壁会有效果。 至少光论大小的话,那颗碎石比地龙的石弹更大。 只是,我之所以到目前都下意识地把「碎石生成」屏除在攻击选项外,是因为生成时间太长。 那个需要花上漫长时间才能生成完毕,就体感时间来说花了好几分钟。不过当时浮夸的生成现象以及周遭的重度破坏把我吓坏了,因此实际上的时间或许更短就是了。但就算扣除这点不论,仍然可以确定需要很长的时间。 至于古代地龙的攻击,发射上也有一定的时间间隔。不只如此,石弹生成本身也得花一点时间。可是,这绝不表示牠会给我那么久的时间。在我完成生成步骤之前,有可能必须撑过一两发地龙的石弹。 我有办法在生成过程中,同时灵巧地发动「ntr」吗? 「……只能试试了。」 我已经没剩多少魔力。从时间来看也将是一场险象环生的较劲。 没有多余时间犹豫了。 我将生成目标设定在右手边的地上,集中精神。 「拜托了──『碎石生成』!」 我做好戒备,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魔力奔流与土粒子乱舞。 对了,所以这表示我得在那视野严重不清的状态下,应付古代地龙的石弹吗……这恐怕会是一个艰难的考验。 闪过脑海的预感让我冷汗直流,但我仍专注紧盯地龙的嘴巴。 然而,我察觉到一件怪事。 丝毫没有魔力奔流要发生的感觉。况且照之前的状况,这时土粒子应该已经开始覆盖我右侧的视野了。 究竟怎么回事?我急忙看了看右手。 然后眼前的结果让我惊愕不已。 ──在那里,只生成了一颗跟指尖差不多,小得可怜的碎石子。 为什么? 我大受动摇。 之前我尝试「碎石生成」时,明明记得生成了小山般的巨岩,还把周围的大自然破坏得乱七八糟。 我不可能记错。 我不可能忘记那件事。 因为在那遭受破坏的遗址,我把在这世界上第一种爱吃的水果种子──以及井底一个可怜的女孩,埋进了土里。 就在我差点变得茫然自失时,我感觉到魔太僵硬的指尖,拚命揪住我的袖子。 我猛一回神转头往前看。 只见地龙的血盆大口,已经开始汇聚起大量的土粒子。 「……──『ntr』!」 耳边传来骇人的爆炸声与冲击力道。 全身跟着脚下大地一起大幅震动,来势汹汹的漫天尘土与伴随紫色电光的瘴气涡流就在眼前席卷一切。 霰弹般飞散的石片割伤了额头,伤口喷出大量血花。 「呜!该死……」 巨响与冲击的余威还没完全从耳朵深处消失。视界变得狭窄,感觉头晕脑胀。 好险。刚才心生动摇的我,完全疏忽了对石弹的抵御。 刚才那一下,真的是间不容发。 炮弹就落在我的身边近处。 我一时担心起来,看看我抱在怀里保护着的魔太有没有怎样。 ……还好,她没事。 我安心地低着头,血从我额头上滴答滴答地流出淌落,把魔太晶莹剔透的白细脸颊染上点点红湿。 这时,我发现魔太样子有异。 她目不转睛,注视着我流血的额头。 她那原本呈现深红的眼眸,变成了悲伤滉漾的深蓝色。 「妳的……眼睛──」 难道妳在哭吗,魔太? ………… 妳真傻。 明明应该是断了手臂的妳比我痛。 「……──别担心,没事的。」 坦白讲我觉得有事。 但只能这么说了。 我不希望她哭泣。 我已经因为疲劳、流血与魔力告罄,使得意识开始模糊。 没有自信能挡住下一发炮弹。 就好像在嘲笑我这副惨状似的,我看见地龙更进一步张大了嘴巴。 一口气汇聚的土粒子,形塑出整整大上一圈的巨岩。 这家伙,打算用这一击决胜负是吧? 我准备迎击,右手对准地龙,将意识集中至极限。 早已过了考虑力量分配或保留一手的局面。我挤出剩下的所有气力,扯开喉咙嘶吼: 「『n t r』!」 眼看着地龙射出的巨岩,离我们越来越近。那副景象,感觉有点像是慢动作,莫名缓慢地映入我的瞳孔。 岩石比想像中还要大。 即使我卯足全力,变色速度仍然远远赶不上。 一定要来得及,拜托。 求你了。 然而,我的祈祷落空,弹速没有要减慢的迹象。那个迫近而来的巨大阴影,开始徐徐与明确的死亡印象合而为一。大到离谱的岩石与瘴气涡流,已经迫在眉睫。 啊啊,不行了。 我不幸地察觉了。这下绝对来不及。 就在死神的冰冷手掌沿着背部向上滑动的感受中,脑中浮现的,是唯一一个后悔。 魔太,我最珍惜的伙伴。抱歉,我没能好好保护妳──── 「『暴风炮弹』!」 突然间,从侧面方向飞来一团巨大旋风,与地龙的石弹撞上了。 石弹与猛烈肆虐的暴风互相交锋,更加激烈地散播出土色瘴气。 这团突然岔入轨道的凶暴强风,凭藉其可怕的风压一瞬间制住了巨岩的动作,然后,将其稍稍推回了几公分。 这令人不敢置信的光景,使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可是,奇迹就只发生到这里。 古代地龙的魔导力量果然教人惊骇。紧接着旋风的集合体,就被巨岩的压倒性力量推回,转眼间烟消云散。 从结果来说,这阵突如其来的旋风非但没能破坏石弹,甚至连拦阻或使其偏离轨道都没做到。 只不过是拖延了一点点时间罢了。 换作是一般的战斗,这连争取时间都算不上。 几乎不具意义,真的就只是极短的时间。 ……但是,这一点点时间,对我来说却已经够了。 眼前的巨岩,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漆黑。 我转头望向旋风施放的方位。 在漫天飞舞的土色瘴气深处,一名人物站在破碎大地的悬崖上。 那是一位衣衫褴褛,体格消瘦的中年男性。他戴着裂开的圆眼镜,右耳的青绿色大颗水晶耳饰在发光。 头发不修边幅地蓬蓬乱乱,看起来相当不可靠。 但此时此刻,这人的姿态却帅气到让人浑身酥麻。 ──是司培里亚大叔! 伤痕累累的大叔,扯开喉咙大吼: 「……──上吧,睡伊小兄弟!」 我转向必须打倒的敌人。 迎面瞪视大如山脉的巨龙。 受到厚实鳞片所覆盖,好像连动都不会动的脸孔,此时第一次出现了明确的表情变化。 这种表情我很熟悉。对我而言,是老早就看惯了的反应。 简直就像寄予绝对信赖的事物遭人夺走一样。 例如长年相守的太太,被送货员睡走那样。 没错,就是这个表情。原来这家伙,也能露出这么美妙的神情啊。 【……对,臭蜥蜴。我就想看你这副表情。】 不知不觉间,我的喉咙深处泄漏出不像是自己发出,仿佛回荡自地底深渊的恐怖嗓音。 ……我想我还是承认好了。 虽然对于重视理性的文明人来说,着实是不该有的失态行为。 但在魔太被牠弄哭时,老实讲,我就已经发火了。 【────受死吧!】 宛如与我的怒吼相呼应,变成黑色的巨岩开始慢慢倒退,往地龙那边飞去。 地龙显得胆寒畏缩,用自己的脚后退了一大步。 几乎于同一时间,隐形障壁与漆黑巨岩,爆发了激烈冲突。 巨大质量的相撞,使得骇人的冲击波席卷附近一带。 往周遭大量散播的土色空气浊流,甚至无法判断到底是瘴气,还是尘土。 然而我连眼睛都不闭,也完全不减弱攻击的劲道。 一般来说「ntr」这招在对象变成一片黑色时,施法的过程可以说就已经完成,之后几乎不用再施加魔力。至少对我而言,那点微弱的消耗量感觉只是误差。 但我依然进一步灌注魔力,不肯罢手。 我甚至没有觉得奇怪,自己怎么还会剩下这么多力量。 这时的我老实讲,除了干掉这头弄哭魔太的蜥蜴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念头了。 早已逐渐将障壁推回的漆黑巨岩,此时又开始散发出更乌黑混浊的存在感。 仿佛从岩石表面渗出一般,浓烈的黑色瘴气向外涌现。 说时迟那时快。 ──散发瘴气的暗黑巨岩,毫不费劲地撞穿了障壁。 岩石顺势命中地龙的侧腹部,凭藉着恐怖的压力陷了进去。 已然与黑色瘴气无异的巨岩撕碎表皮,挖开肌肉,缓慢辗轧着入侵地龙的胴体内部。 我在这时,与地龙对上了目光。 地龙的偌大黑瞳,映照出眼神比平时更加凶恶的男人身影。 啊啊,这真是太糟糕了。我基本上应该是个重视和睦亲善的文明人,却摆出这种脸孔,岂不是成了个小混混? 地龙的眼瞳,染上恐惧与绝望之色。 就在牠瞳孔中的光彩,忽地熄灭的瞬间── 巨龙从内部膨大鼓胀的庞然巨躯,最后绽放出不祥的黑色闪光炸开来,化作一堆碎屑。 我继续将魔太抱在怀里,注视着古代地龙之死。 地龙的巨躯横着缓缓倒向地面,胴体的大部分都已消失无形。 剩下的肉体部分,也开始慢慢瓦解。 我想起了最早做出的那些魔像,以及黑色恶魔临死之际的模样。 在地龙逐渐消失的身体之中,似乎只有部分古老枯朽的巨大骨骼没有一起消失,留在原地。 战斗前大叔告诉过我的「半灵体」此一名词闪过脑海。 这个未曾消亡的部分,说不定就是地龙原本仅有的肉体。 然而这些残骸,感觉似乎也用不了一天就会崩毁消失。 我见证了战斗的终结后,视线才终于从失去原形的地龙身上离开。然后,我看向臂弯里的魔太。 她宁静地,专注地抬头看我的脸。 我摆出游刃有余的笑脸,尽量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这样对她说: 「……看吧,说过不用担心了嘛。我只要认真起来,三两下就搞定了。」 当然我是骗人的。 其实我差点就没命了。 没错。说穿了,我只是在跟伙伴死要面子。 魔太的眼睛是红的。 果然,妳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第19话 辞别的教科书 魔太折断的右臂,一下子就接回去了。 让我白紧张了一顿。 我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治好,所以试着把手臂断口接起来,没想到一接起来两者便开始慢慢黏合,伤口大约两分钟就修复完成了。 「魔太,身体感觉怎么样?……能动吗?」 魔太把手轻轻握拳又放开,像是当作回答。 动作的生硬迟缓已经消失了不少。原本严重僵硬的身体也似乎好了大半。 只要维持现状,再过不久应该就能照常活动了。 我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就算万一留下后遗症,当然,我会一辈子照料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古代地龙的石弹真是太可怕了。 真要说起来,无知无学的我并不是很明白魔太陷入机能不全的原理。可是,就连强壮的魔太都这副德性了。假如我这个血肉之躯直接碰到石弹,现在不晓得怎么样了…… 不过在碰到之前,可能光是风压就把我辗成绞肉了。 我想着这些没用的事,同时轻松地跟还不便于行的伙伴出声说: 「魔太,妳在这里乖乖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司培里亚大叔的状况。」 刚刚在悬崖上看到大叔时,总觉得他的衣服似乎变得更破烂了。现在又看他好像瘫坐在那里,让我有点担心。 毕竟我想大叔已经不年轻了。 正当我独自走向悬崖时,背后传来好大的咚沙一声。 我疑惑地回头一看,只见魔太想跟着我,却步履不稳地摔倒在地。 ………… 好啦。 我在这里等妳,直到妳能走动就是了。 「嘿咻。」 我在魔太身边坐下,重新环顾周围彻底遭到破坏的大地。 真是太惨了。 自从古代地龙倒下后,土瘴气便随之徐徐转淡。 但是,遭到破坏的地面并不会恢复原状。 魔太放在地上没收走的背笼,当然也被炸飞得一点不剩。 那可是我们俩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耶…… 放在笼子里的衣物、粮食,以及看到一半的《魔术入门》系列全都往生了。好伤心。 唉,《魔术入门》……我与艾默里老师两人的学习轨迹……咦?扎连?谁啊,没听过。 不管怎样,至少手边装贵重物品的布包完好如初,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不过真要说的话,跟那头怪物般的古代地龙交战过还能平安存活,就已经算是走运了。 「可是,粮食几乎都没了,这下旅途忽然变得前景堪忧了……」 我没多想就喃喃自语说出了事实。 太粗心了。 坐在我身边的魔太,顿时缩起身子低下头去。 这家伙是在责怪自己把背笼放着没收好。 「没……没有啦。喂,听我说。魔太,这不是妳的错喔。」 这件事真的不是魔太的错。 在那种状况下,不管怎么想都是无可奈何的。 岂止如此,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魔太放着背笼不管似乎是为了抱起我,把我强行拖进岩石后方的关系。 ………… 怎么会这样? 原来完全是我害的…… *** 司培里亚大叔果不其然,坐在悬崖上不动。 说是悬崖,但这并非原本就有的大自然地形。只不过是那头古代地龙威力夸张的石弹,把地形挖掘成了一座巨大悬崖罢了。 坐在悬崖上的他一看到我们靠近,就举起一只手,露出虚脱无力的笑脸。就我看起来,他身上尽管满是擦伤,但伤势似乎不重。 「哎呀,哈哈……真是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呢。你们俩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司培里亚大叔一边虚弱地轻轻挥手,一边说了。 他那副模样,完全就是个濒临过劳死的上班族。看来我害他使用了过多的力量。 「幸亏有司培里亚先生在,救了我们一命……刚才差点就没命了。」 我也露出无力的笑脸,对他挥挥手。 看在大叔眼里,我的模样大概也跟他一样惨。 不,仔细一瞧,大叔原本就不太红润的脸色,如今已经不是惨白,几乎是面如土色了。而且流了满头的黏汗。 我开始担心他了。 怪了,看起来外伤不怎么严重啊。 也许我该建议大叔到医院做肝功能精密检查。 「那个,司培里亚先生,你脸色很糟耶。要不要紧啊……?」 「是因为使用了『暴风炮弹』的关系啦。坦白讲,我已经头昏眼花快晕过去了。不过,不要紧。我想我只要像这样安静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看来那招风魔术果然是大招。 从物理层面来说,古代地龙的那种石弹,连魔太卯足最大力气的右直拳都用质量差距硬是挤赢了,而且最后一发还特别大。但那招风魔术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但确实把那石弹往回推了几公分。 这位仁兄,也许其实是位挺高强的魔术师。 「可是司培里亚先生,真佩服你能平安脱身。我还以为你一定是被第一发石弹波及,炸得粉身碎骨了呢……」 唉,真的幸好他没事。我由衷松了口气。 「那时我是用高速射出系的风魔术,往魔夏塔露的反方向紧急避难了。不过因为太乱来,所以在落地时撞成了这副德性就是。」 难怪会这样浑身满是擦伤,又提升了衣服的破烂程度。 不过反正衣服本来就很破了,现在再多破几个洞,老实讲也差不了多少。 司培里亚大叔本来还在苦笑,忽然间表情蒙上一层阴霾。 「后来,我怕古代地龙怕得要死,所以一直躲在岩石后面。真是太窝囊了。」 他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好像没脸见人似的低声说。 「……我应该更早掩护你们的。真是对不起你。」 这个大叔在说什么啊。 本来还以为他头脑很好,难道是我弄错了?真是个大傻瓜。 我把脸迅速逼近过去,看着垂头丧气的他。 「凭你那种高速移动术,我们在引开地龙的注意时,你大可以一个人逃走,不是吗?」 我以坚定的目光,从正面定睛注视疲惫不堪的中年魔术师的眼瞳。 然后,我朝着瘫坐地面的他,笔直伸出了右手。 「……可是,你来救我们了。你是一位真正有勇气,值得尊敬的人。」 我很清楚。 在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能为了别人不顾自身性命。 一种是不怕死的蛮勇战士。 另一种,是具有高度尊严的文明人。 「真的很谢谢你──司培里亚老师。」 他睁大双眼,凝视着我的脸。 在他的眼瞳深处,似乎萦绕着种种感情。 如深湖水面般静谧荡漾的眼瞳,在那湖底之中最深的底层,这个人究竟有何感触,有何心思,我无从揣测。 两个男人之间,流过一段沉默的时光。 不久,他倏地恢复成原本的稳重神情,害臊地抓了抓头。 然后,他紧紧握住我伸出的右手。 「真是败给你了……这样我岂不是永远无法狠心伤害睡伊小兄弟?」 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老师是可敬的文明人,绝不会加害于我。 *** 「哦,你在使用『碎石生成』时发生过这种事……」 「是的,我完全搞不懂那是什么状况。」 我提起方才在战斗中发生的「碎石生成」的大小变化,向司培里亚老师请教。 因为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关乎于我使用魔术而不致失控的一件大事。 只要能找出失控的原因与对策,我今后或许可以正常使用魔术。老师想必是一位本领高强的魔术师,而且又是学者,我想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而且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 「一般来说呢,魔术的生成物,视魔术种类而定都有一定大小。不管灌注再多魔力,都不会变大。虽说根据注入的魔力而定,质量或强度会有所提升就是。」 咦,真的假的? 原来还有这种原则啊。 「嗯──这样说吧……假如以睡伊小兄弟的情况来讲,用魔夏塔露做比喻应该比较好懂。我在想,你一开始为魔夏塔露生成素体时,应该灌注了相当庞大的魔力,但并没有做出特别巨大的魔像对吧?也就是说想制作大型魔像,必须另外准备大型魔像所需的术式。」 原来如此。毕竟魔太是我自己做的,的确很好懂。 确实就像他所说的。 我这个初学者每次都是随兴灌注魔力,分量从来没有一定,但试作魔像们以及初期的魔太,完成的尺寸都是刚刚好将 近两公尺,从来没有什么变动。 话说我制作魔太时用的是看起来很高级的白色石柱,记得我在生成时鼓足了干劲。 「不过以魔夏塔露的状况来说,比起素体本身的强韧度,之后灌注的庞大循环魔力,在性能上应该发挥了更重要的功效。话虽如此,我也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啊,话题扯远了。」 司培里亚老师轻轻干咳一声后,把滑落的眼镜扶正。 「……简而言之,大规模的魔术只能用相应的高度术式做生成。按照教科书来做,就只能做出教科书所写的大小。这是魔术的基础理论。」 可是既然这样,那时我一边阅读如今已经往生的入门书「属性理解」的页面一边生成的碎石,怎么会变成那么巨大异常的物体? 「就可能性而论,也许是因为你用了供入门者使用的魔术阵。」 啊,魔术阵。 我都忘了。是有这么个东西! 我的确在理解属性的时候,使用了写在入门书上的魔术阵。 「『属性理解』这回事,说穿了就是检查一个人有无各种属性的适性。所以不同于普通魔术,即使是该属性的魔力转换率较低的人……说得明白点就是才能较平庸的人,也必须让他们成功发动魔术。因为只要得知当事人拥有一点点该种属性的才能,正确数值之后再用个别检查的方式去测量就好。」 原来那个是那种性质的检查啊。 那么就连这种宽松的检查,除了土属性之外都没发掘出半点才能的我,到底算什么…… 「所以,扎连老师设计的那种入门者用魔术阵当中,组进了一部分扩大生成魔术规模的效果。」 「原来如此。所以『碎石生成』才会变得那么巨大啊……」 听到这番说明,我正要觉得茅塞顿开时,司培里亚老师却露出有难处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对,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咦,是这样啊?」 「是啊,不可能的。一般入门者用的魔术阵能做到的,顶多只是提升成功率,本来是不具多大意义的。不过就只是把魔术规模从0?9提升到能够做评断的1?0,并不是将1?0提升到2?0。那种魔术阵虽然从构想上来说是经过缜密计算的超高水准术式,但就如同你所知道的,仍然是经过极度简化的简易型魔术阵。」 讲到这里,他顿了一顿。 然后仿佛看穿了什么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瞧。 「……不过,假设有个人身怀超乎常规的魔力总量,以及超越理论上最高数值的属性魔力转换率,说不定就会发生这样的失控意外。这样说吧,纯粹打个比方──」 「──例如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那种,有办法毁灭世界的邪恶魔王。」 「…………!」 我哑口无言。 看来是穿帮了。 肯定是穿帮了。 司培里亚老师已经察觉到我是「魔导王」。 想想也是啦。谁教我刚才用魔导长枪大招用了那么多次! 当时我可是让它满天飞呢。因为对古代地龙一点效果都没有,我一时呕气就发射了一大堆长枪。 八成全被他看见了…… 真要说起来,他掩护我的时候我使用的「ntr」,本身恐怕也是一种魔导的运用方式。这下百口莫辩了。 没想到我居然会被司培里亚老师以预备毁灭世界等等的罪名,当成犯人逮捕…… 没办法,就请魔太当我的律师吧。她或许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但绝对会帮我打坏看守所的监狱。 见我陷入沉默,司培里亚老师微微苦笑了一下。 然后,他和善地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就好像在劝导一个不受教的学生。 「听好了,睡伊小兄弟。像你这样明智的人,也许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不过你今天在对抗古代地龙时使用的招式,今后绝不能在他人面前使用喔。」 「是,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老师没说话,只是面带笑容点了点头。 「好了,可怕的童话故事就暂时讲到这里吧。我们不妨围着火堆休息一下,静待彼此的魔力恢复如何?」 「说得对,实在是累坏了。」 见我表示同意,司培里亚老师立刻在包包里翻找,拿出了像是木炭的东西。真是个准备周到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个单肩包里面真是应有尽有。简直是个魔法包包。 他在地面堆起了土,把木炭架在里头。 「……这样就行了。再来只差点火。」 哦,要生火是吧。 不过,火属性术士司培里亚啊,您目前魔力应该用光了吧。 换言之,你现在应该不能使用火魔术才对。 而且点燃木炭是一件满辛苦的工作。比起替暖炉木柴点火,难度可是截然不同。 哼哼,这时就轮到我的伙伴登场了。 上吧,魔太!见识我们土属性最强的生火巧技吧! 然后为此惊叹不已,臣服于我吧!世上所有只不过是魔力耗尽就一筹莫展,脆弱又无能的各种火魔术啊! 「呵,司培里亚老师你不是魔力用尽了吗?这里就交给我们吧。我这就让我家的魔太来生火……」 「嗯?不要紧的,火魔术很省魔力──『发火』。」 他面露爽朗笑容把右手一举,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点燃了木炭。 火堆燃烧得灿烂美丽。 「啥……?」 一瞬间就搞定了。 战胜古代龙的魔导王,由于彻底败给火属性入门魔术而浑身发抖。 我泪眼汪汪地低下头去,坐在我身旁的魔太,不知所措地不断帮我摸背。 第20话 老师与皮包 司培里亚老师在搅拌火堆上的一锅炖肉。 「……好,差不多可以吃了。」 锅里放了神奇瓶装罐头食品般的肉,以及一些菜干之类的材料。 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飘来。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时分。 我们在俯瞰古代地龙遗骨的悬崖上,决定稍微提早吃午餐。 司培里亚老师忙着发挥异世界厨艺时,魔太一直在温柔地摸我受伤的额头。 魔太自从手臂不再僵硬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照这样看来,她在双手还无法做细微动作之前,一定是都忍着不碰我。 「那个,魔太……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我额头上的割伤早已完全愈合。是刚才司培里亚老师用治疗魔术帮我治好的,就是之前提过的水属性魔术。 谢谢你,水属性。 我对水属性的好感又提高了。 额头部位本来就容易大量出血,其实伤口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深。但即使如此,伤口原本的位置已经一点痕迹都不剩了,还是让我觉得治疗魔术好厉害。 该不会现代的紧急医疗已经全面败北了吧? 这让我想到,我一开始遇见司培里亚老师时,破掉的衣服上沾染了大量血迹,感觉还满危急的,但既然他会使用治疗魔术,能够像这样活蹦乱跳的或许并不奇怪。 难道说在这世界里,这种魔术算是一种必备的求生技能? 不过,那个,怎么说?就算是必备,我也用不来就是了…… 我悄悄藏起令人伤心的现实,转头看向身旁的魔太。 「那个,所以呢,魔太,我的伤已经好喽。不用再摸也没关系……」 魔太无视于我委婉的拒绝之意,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温柔地摩娑我的额头。 看她摸得这么努力用心,我不好强硬拒绝。 她到底要摸到什么时候? 简直没完没了…… 对了,话说魔太现在似乎已经渐渐习惯跟司培里亚老师相处。 就像现在这样,一派自然地跟老师待在一起。 起初魔太总是一副神经过敏的样子,让我心里十分担心。 不过如今对她来说,司培里亚老师的定位似乎已经从「碍事的杀害目标」大幅提升到「不重要」。实在是一大进步。 话虽如此,看来魔太这家伙还挺怕生的。 照这样下去,今后抵达村庄时会让我有点不安…… 「……来,请用。」 司培里亚老师帮我用木盘盛了炖肉。 我心怀感激地接过,喝了一口热呼呼的炖肉汤。 呼……疲惫的身体都暖起来了…… 是说炖肉里放的这种肉,怎么这么好吃? 这是什么肉,牛肉吗?简直就像慢火细煮的炖牛舌一样,在口中留下少许嚼劲却又入口即化,口感妙不可言。 这种美味,再多都吃得下。 再来一碗。 「看来你很喜欢呢。」 看到我一碗接一晚地盛汤,司培里亚老师显得心满意足。 「这肉真好吃呢。」 「呵呵,听了保证吓你一跳。这是我珍藏的帝都佳肴,是用一种名为风鸣山羊怪(wind yale)的魔兽舌头经过熟成加工而成。为了庆祝我们死里逃生,决定犒赏自己一下。」 「喔喔……」 虽然有听没懂,但我仍基于礼貌表示了点惊讶。 原来如此,果然是用了某种高级肉。 这种神奇肉品也是,蔓越莓苹果大神也是,也许这个世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得感谢老天爷了。 司培里亚老师也喝着热呼呼的肉汤,同时大大地点头。 看来煮出来的成果很令他满意。 「……不过我说啊,睡伊小兄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打倒了被列为诸神之一的一头古代龙呢。」 「喔……」 我有点缺乏紧张感地回答老师的话。 因为就算都叫作神,还是有分高低啊。就像日本也有一堆什么厕神或石头神之类的。 「啊,我看你根本没搞懂自己做出的事情有多夸张吧?」 司培里亚老师一眼看穿我的内心想法,把眼镜往上一推。 「听好了。炎龙、风龙、冰龙与地龙……这些古代龙被认为是降临人世的诸神当中最强的存在。像这四种属性虽然被夸张地称为世界四大元素,其实也不过就是人类模仿四尊古代龙的属性列举罢了。」 「怎……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夸张……喔,可是实际上交战过后,是有一些地方可以理解。像那头龙那么巨大又强悍,会成为这种迷信的对象也──」 我一断定为迷信的瞬间,老师好像忍俊不住般喷笑出来。 「唔,呵呵。这样啊,你说是迷信啊。哎呀,你的解释方式真让我感兴趣。」 他边说边笑,看起来像是由衷感到有趣。 「啊,对了对了,讲到迷信让我想起来了。其实关于古代龙有种说法,认为牠们即使肉体毁灭,以后还是会复活。不过这种说法不足采信,实际上几乎都被当成一种迷信。」 「……你说复活吗?」 「没错,就是死而复生。文献记载古代龙曾经发生过『自相残杀』的状况。有一份历史久远的纪录提到,昔日古代冰龙曾与古代炎龙争战,最后因此丧命。然而古代冰龙至今仍栖息于极北之地。基于这种文献与现实情形的矛盾,才会有此一学说。」 不不不,就算那头生物再怎么不可思议,死者复活也未免太不合常理了吧,老师。 他转向满心困惑的我,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这么说了: 「所以喽,搞不好古代地龙过一阵子,也会在某个地方复活。我想牠一定恨透了睡伊小兄弟吧。你如果下次再碰到牠就得当心了,呵呵。」 「请别这样吓我好吗……」 假如发生那种恐怖片似的灵异现象,要我陪那种妖魔鬼怪来场雪耻战,柔弱无力的我这次真的会尸骨无存。 就在我被恐怖的想像吓到心底发毛时,吃饭时还一直温柔摸我额头的魔太,手轻轻地从我头上离开。 哦,总算摸头摸腻了啊。 从执拗的抚摸获得解放,我松了口气看向身旁的魔太。 她已经开始把蔓越莓苹果大神切成精美的块状。 这家伙,是算准了我差不多快吃完炖肉了。难怪她会停止摸我的头! 我这个伙伴还是一样,计算时机的技术一流。 吃完饭后水果后,我们暂时围坐在火堆旁,喝司培里亚老师随身携带的那种花草茶式饮料暖身,悠闲地谈笑风生。 根据老师的说法,沿着现在这条道路往西走,似乎就会抵达他的出发地点帝都。那里是这个国家的首都,人口也很多,据说是一座绚丽多姿的城市。 我这才松了口气。这个世界的人类并没有灭亡,不是只有我、大叔与猴子存活,充满悲伤的世界。太好了。 此外,这时候我才得知,「魔夏塔露」是司掌杀戮与嫉妒的战争女神之名。 难怪我起初做自我介绍时,老师的反应有点奇怪。因为魔太外貌看起来,是这么的柔若无骨……怎么看都不像是杀戮的女神。况且她懂得关怀别人,性情又温柔,感觉与嫉妒什么的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然而司培里亚老师却笑着说实际与我们相处后,觉得魔夏塔露真是人如其名。 这几天来,他对魔太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印象啊…… 司培里亚老师说着这些话题,一边喝花草茶一边谈笑。 但讲到这里时,他似乎无意间想起什么事,说道: 「……对了,差点就忘了。睡伊小兄弟,晚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检查悬崖下的古代地龙遗骸?说不定可以找到有趣的东西喔。」 ***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起来到了古代地龙的遗骨前面。 果然很大。 虽然如今只剩下一部分腐朽的骨骸,但还是有一栋建筑物那么大。 不过就这些骨头给我的印象,应该是无法留存太久。 应该说只是巨大,但存在感薄弱吗……总觉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垮了。说不定骨质其实很疏松。 从刚才到现在,司培里亚老师都在尸骸的躯干周围东翻西找。 「喔!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啦,这个。」 看起来似乎是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折回来,把手里一个像是大石头的东西拿给我看。 「这究竟是什么?」 「你瞧──这就是古代地龙的『魔导核』。」 仔细一看,他握在手里的石头,形成了大块水晶状的结晶体。 啊,我 知道这种结晶体。大猴子的白骨尸体里面也有。 现在才想起来,当时我心想这玩意儿或许可以卖钱,于是跟布包里的贵重物品放在一起,所以没被地龙炸飞。 记得魔导核应该是那个吧,之前这位仁兄有跟我解释过,好像是魔兽体内的器官。说是魔术生成后,就是用这种器官来操纵……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导核啊……」 司培里亚老师手里的魔导核,远比大猴子的那几颗大多了。 再说猴子的魔导核是带点黑色,地龙的魔导核却完全是大地的颜色。 假如看到的是照片,我可能会把它错当成普通石块。 但亲眼看到真货,就绝不可能弄错。 这颗魔导核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极重压迫感,也可说是震慑人心的强烈存在感。 跟那些猴子的魔导核明显属于不同层次。结果猴子终究只是猴子…… 「只有在体内生成极端浓厚魔力的个体,魔导核才会像这样在身体里结晶。不过我得说,古代地龙的魔导核真是不同凡响呢。」 简而言之,就是只有从强悍魔兽身上才能取得晶体吗? 或许是因为这样,我们在小型或中型猴子身上才会一无所获,只在大猴子的白骨尸体里找到晶体。 那些猴子无论是大是小,全都被魔太一视同仁地一击瞬杀,所以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强弱差别……但这样看来,大猴子或许的确还满强的。 「欸,睡伊小兄弟。」 「是,什么事?」 「……这颗魔导核,能不能交给我保管?我需要用它做研究。」 「好啊,我无所谓。」 我当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既然是用在学术研究目的上,我不会反对。 真要说起来,我本来根本不知道古代地龙的尸骸里有这玩意儿。若不是老师去找,我早就放着不管踏上旅程了。 再说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做最妥善的运用,对世界带来帮助。 目前生计问题尚待解决的我,一时之间的确有想过「说不定可以卖到很多钱」这种庸俗的念头。但对于基本上是个文明人的我而言,学术价值的重要性高过经济价值。 呃,不过那些猴子的魔导核不晓得卖不卖得了钱?这点让我担心。 我想着这些庸俗的事情,但就在这时,忽然发现一件怪事。 注视着魔导核的司培里亚老师,不知为何一直沉默不说话。 换做平时的话,他这时候已经开始做各种解说了…… 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了,他缓缓抬起头来。 老师的表情与声调极其严肃。 「……好了,虽然觉得依依不舍,但我得在此跟睡伊小兄弟说再见了。我打算立刻动身,独自前往北方。」 「咦?」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呢,老师? 你要丢下我离开了吗? 怎么这样? 我……我才没有觉得寂寞呢,可是,没想到别离会来得如此突然。 不是说好要一起前往城镇吗? 我……我是没有……没有觉得寂寞啦。 「为……为什么……?是忽然有什么急……急事吗?」 「……对。这次的事情,让我必须去做另一项新的调查。」 他这么回答,从神情可以看出十分坚定的意志。 那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表情。 一瞬间,我想过是否可以请他准我跟去一起做调查。但我感觉他所说的「独自」二字,似乎蕴藏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力量。 我不禁觉得,在这种气氛下我不便开口。 这让我想起,司培里亚老师对于古代地龙出现在这块土地上显得非常惊愕。所以这恐怕不是寻常现象…… 司培里亚老师见我陷入沉默,忽然好像有了什么想法,开始从自己挂在肩上的包包里把东西拿出来。 有像是轻巧随身口粮的东西。 还有各种陌生的用具……这些应该是魔道具了。 他把这些随身行李一个个扔进腰包,或是穿在身上的破烂长袍里收好。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这么做。 啊,他把古代地龙的魔导核随手扔进去了。 一瞬间,我瞄到他把一本厚度与轻小说相仿的书,宝贝地收进腰包里。那书的外观跟我的教科书一模一样,但是在魔术学院执教鞭的他,不可能现在还来学习什么土系的入门魔术。一定是别种不同的书吧。 司培里亚老师替一些零碎物品换袋子换完后,把剩下的包包从肩膀上取下。 然后,把这包包递给了我。 这是个外型粗犷的优质黑色皮包。 这用的是什么皮?凝目仔细一瞧,看起来有点像鳞片。 「……这个包包你拿去吧,里面装了粮食与水。睡伊小兄弟装在那个背笼里的随身行李,都在战斗中被古代地龙轰飞了吧?」 「咦?」 呃,是这样没错。事实上老师的这份好意让我十分感激,可是把这个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反倒是我有魔太,好像还有办法撑得下去…… 「没有了这个,司培里亚老师你要怎么办?老师不是要直接出发去调查吗?」 对于我的疑问,他促狭地笑着挺起了胸膛。 「哼哼哼,别小看我了。我过去可是被称为帝立魔术学院的神童呢!听了别吓到,我的魔术属性在全部十二种属性当中,囊括了十种属性喔!……不过也不是只要有适性,就能运用所有术式就是了。」 你……你说什么! 虽然本来就觉得这个大叔多才多艺了,但竟然是十种属性? 不像我只会用一种属性,而且还是废渣属性一个! 人类的才能为何有如此大的差距?老天爷太残酷了。 「不过实际上呢,只要能运用两三种属性的高阶魔术,大抵来说一个人旅行都不成问题。比起这个,睡伊小兄弟看起来应该是专精土魔术吧?这比较让我担心。」 讲到这里,他显得有些尴尬地支吾其词。 「土魔术该怎么说?就是……以这种场面来说,不是那么好用。」 老师担心得有理。 我惹人疼爱的土魔术,只能做出抛弃式的底座或厕所。 「…………谢谢老师。实在是受您太多照顾了。」 我低头致谢,收下考究的黑色单肩包。 「别客气,不用道谢。以庆祝可爱学生的展翅高飞来说,这不过是一点小礼物而已。只可惜我这人再怎么说客套话,也称不上一个好老师就是了。」 他如此说完,慈祥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继续往西走,不久就会抵达人类居住的世界了。睡伊小兄弟,到时候就是你自己的故事了……就顺从你自己的心意,活出自由的人生吧。」 终章 司培里亚老师面带笑容与我告别,踏上前往北方的旅程。 我与魔太打算待在这里再多休息一下。 毕竟我这伙伴的身体应该还没恢复常态。 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这里实在是个冷清的地方。除了背后这具濒临崩毁的地龙骨骸之外,就只有一片荒凉广阔的大地。 风声呼啸而过。 我孤独地深深叹了口气。 ……我……我可没有因为一个大叔离开,就觉得孤独寂寞喔! 我叹气的同时,顺便慢慢坐到地上。 然后,身体靠到背后的地龙巨大肋骨残骸上。 我的异世界白骨尸体抗性已经接近最大值了。古代地龙的白骨尸体,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恰到好处的靠背。 魔太也在我身边,好像理所当然似的坐下。 以龙骨白柱为背景,一具精灵魔像缓慢高雅地侧着身子伸腿坐下。那副模样如梦似幻,美得充满诗情画意。 「……话说回来,伙伴。怎么觉得妳看起来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 自从司培里亚老师踏上旅程以来,魔太的神情变得安适祥和多了。 一变回跟我独处的瞬间,她就像这样毫无防备地歪着坐,或是把肩膀内敛地靠过来。就好像抓准了机会尽情放松一样。 「老师走了,妳都不寂寞啊?」 不像我突然失去可以说话的大叔,受到如此深沉的孤独感所折磨;魔太却好像觉得碍事的家伙消失了,一副称心如意的模样。 我们之间这种谜样的感情温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与心情大好的魔太肩膀凑在一块,想起以前养过的笨狗。 现在才想起来,那家伙不管我有没有精神,总是兴奋开心地猛摇尾巴。 魔像真的跟狗很像耶…… 我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一面在轻松无压力的状态下让身体往后倒。 谁知我拿来当靠背的一部分地龙肋骨,就这样好像承受不住重量般崩垮了。 「什么!」 该死!我就知道这具骷髅骨质疏松! 骨头的大块根部,像沙子一样不断崩毁洒落。 没了背后支撑的我失去平衡,就这样四脚朝天地往后摔倒。但就在这时,本来靠在我身边的魔太瞬间以惊人身手绕到我背后,挺身保护我免于撞上地面。 魔太啊,原来妳是我的安全气囊……? 「谢……谢谢妳。真不好意思,魔太。」 我一面向伙伴道谢一面想爬起来。 这时,我的右手轻轻地撞到一个硬物。 「嗯,这是?」 ……是一颗褐色的蛋。 不,应该不是。虽然是蛋形,但仔细一看会发现质地像是石头。 虽然比鸡蛋大,但或许比鸵鸟蛋小。 这颗尽管不知道要算大还是小,却有着奇妙存在感的神秘球体,躺在我的手心里。 乍看之下,似乎不是魔导核。 魔导核的表面比这粗糙,而且是晶体。真要说起来,古代地龙的魔导核刚才已经由司培里亚老师带走了。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古代地龙的蛋吧。 我感觉这比较像石头而不是蛋,况且大小也差太多了。那头巨无霸级生物的蛋,怎么想都应该比我的个头还要大。 再说母体的骨骼这样松散,呈现随时可能瓦解的状态,那么理应同样以钙质构成的蛋壳,难道还能以这种光滑的状态保存下来吗?哼哼,哪有可能。 ……我想各位应该已经发现了。由于超脱现实的古代地龙威胁已经过去,使我逐渐恢复了讲求常识之人该有的正常感觉。 话虽如此,这颗存在于尸体内的圆石头,究竟是什么? 我思索了一会儿后,想到答案了。 是胃石。 有一些动物胃里有石子,用来磨碎食物,帮助消化。简言之,就像是替代牙齿的功能。 没错,这一定是胃石。 记得蜥脚下目等体型极其庞大的草食恐龙,体内就会有胃石。 现在想想,古代地龙那些巨大犄角给人的印象等等,是有点像三角龙。况且我记得恐龙一词的定义,在学术上其实还满宽松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换言之,古代地龙就是恐龙!而且是草食性! 喂喂,真的假的啊。那家伙原来是恐龙? 话说我明明是魔王,却差点就被只是比较大一点的草食性恐龙或一群猴子杀掉…… 我早就隐约觉得,所谓的魔导王,搞不好根本只是小角色? 「不过这颗石头,好像可以卖到很多钱呢。」 我随手捡起不可思议的小石球,随便扔进了黑色单肩包里。 古代地龙的胃石,感觉好像很值钱。 没错,就像鲸鱼的胆结石市价也是高到离谱。 我像这样把手塞进包包里,无意间有了个想法。 「有了。难得有这个新皮包,就把布包里的贵重物品移过来好了。」 刚才司培里亚老师送我的这个单肩包,看起来远比布包高级耐用多了。怎么看都是这个包包比较适合装贵重物品。 我坐回地面上,一边在布包里翻翻找找,一边拿出里面的随身行李。 魔太在我身旁,兴味盎然地看着我做事。 我拿出装了硬币的钱袋与整叠纸钞、装满猴子魔导核的皮袋、收在精美刀鞘里的绿色金属小刀,以及美味的蔓越莓苹果大神。我把这些连同其他几件物品,动作俐落地一一塞进单肩包里。 这样重新看起来,光看外观还真有一笔财产的感觉。 「差点忘了。这个也得收好才行。」 我从布包底层,拿出了上下一套的睡衣。 就是我从原本的世界穿来的那件老土睡衣。 印在蓝色布料上的黄猫……不,还是仓鼠?这家伙长得真有够丑的。可是仔细瞧瞧又会觉得长得挺可爱的,或许算是唯一的安慰吧。 我唉声叹气地,对着黄色谜样动物的脸说道: 「弄到最后,你竟然变成了我的名字。还真是出人头地了呢。」 睡伊?劳土。这个怪名字虽然是我一时随口乱讲的,但既然这世界的人听了不觉得奇怪,假如今后我遇到其他人,或许暂时该用这个名字自称。况且我也想不出其他更适合的假名。 就在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跟黄色丑猫互相注视时,坐在我身旁的魔太伸手过来,轻轻地把睡衣从我手中拿走。 「…………?」 奇怪,魔太这家伙想干嘛? 我心里费疑猜,看看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把睡衣放在大腿上,仔仔细细地,慢慢地开始折衣服。她那白皙玉指的动作既温柔又纤细,简直好像把我的睡衣,当成了世间仅有的奇珍异宝一样。 伙伴啊,妳不用这么慎重对待我的便宜睡衣没关系的…… 看到魔太把折得整齐漂亮的睡衣宝贝地收进包包里,我从布包里拿出最后剩下的地图。 然后啪沙一声摊开地图。 「就司培里亚老师的说法,从这里往西最多走四天,就能走出瘴气之地……」 老师说这附近地区属于西风带气候。 假如土瘴气的来源是古代地龙,那么瘴气被风吹动扩散造成的灾害,自然都会集中于东部地区。因此反过来说,此地以西的受灾情形就不会太严重。老师是这么说的。 我用地图确认位于道路前进方向上的村落位置。离我们目前的所在地不远处,似乎有个小村落。今晚就在这村子里借间空屋住一宿吧。 从地图上来看,前方还零星分布着几个村落。 在这些沿路村落当中,有个地方让我很在意。 「只有这个村落,规模还满大的。搞不好不是农村之类的聚落,而是城镇也说不定……我看看,地名叫什么来着?」 我念出这个规模较大的聚落名称。 「哦,『缇巴拉』是吧……」 魔太突然从我身旁探出头来,凑上前看地图。 精灵的长耳朵碰到脸颊,弄得我好痒。 「希望这座城镇有人居住。」 就在我对魔太这么说时,她的眼眸像是心生动摇般微微荡漾,视线稍稍挪到一边。 很少看到她做出这种反应。 「嗯?看妳的表情,该不会是不想进城吧?」 魔太自从化身为希腊雕像外型后,情绪变化就像这样变得好懂了一点点。我做错事害她变成美少女人物模型时真的很难受想哭,但现在发现有助于了解她的想法,其实还不赖。 「我这伙伴这么严重怕生,实在是个问题呢。」 不过,狗狗其实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一只狗如果从小到大都只认识 主人,长大后就会变得不擅长跟外人相处。 我想魔像大概也是一样吧。 这下糟了。得早点让我家的魔太尝试跟别人来往才行。 「……别人,是吧。」 不只是为了魔太,当然也为了我自己,我希望能早点抵达人类聚落。 再说,从司培里亚老师给我的感觉,我猜这世界的其他人一定也不是坏人。我对这世界的人类抱持着高度的正面期待。 或者应该说…… 至今我与魔太在这世界遇到的生物,就只有猴子、大叔与恐龙── 这算哪门子的组合? 不够。决定性地不够。 我们的旅程,实在是过度缺乏滋润。 我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脱口而出: 「希望到了人类聚落,可以跟异世界的女生来一段美好的邂逅……」 啪的一声。 拿在手上的地图,掉到地上了。 是魔太忽然用手打掉了地图。 她的动作温柔至极,竭尽所能不伤到拿着纸张的我。事实上,她连我的手都没碰到,我本人完全不痛不痒。但只有拿在手上的地图,令我惊讶地一下子就被打掉了。 「喂,魔太,妳干嘛啊?」 这份地图可不是妳的玩具喔。再玩我就要凶妳了。 我一面无奈地叹气,一面捡起掉在地上的地图。 然后,我轻轻掸掉地图上的灰尘。 「听好了,伙伴。这可是重要的路标,能够引导我们这对搭档遇见异世界的众多迷人淑女。要是弄脏看不清楚,那可就伤脑──」 啪的一声。 地图又被魔太拍掉,掉到了地上。 ……喂。 「就说不可以玩地图了,魔太。」 真是,拿妳这家伙没办法。 我早早把地图折好收进包包里,以免魔太又来捣蛋。 「好,这样就行了。」 虽然遭受到伙伴的意外妨碍,不过行李的重新打包就这样大功告成。我想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魔太应该已经可以正常走动了才对。从刚才折睡衣或拍掉地图的动作看来,她的手指僵硬感已经完全消失。 我也是,虽然还有点疲倦,但身体状况已恢复到可以走路的程度。 这种魔力耗尽时特有的,仿佛全身虚脱般的倦怠感实在很难适应。虽然休息了几小时恢复了一点力量,但我猜想在战斗刚结束时,魔力应该是用到一点都不剩。 「不过好吧,这点程度的疲劳……比起制作魔太的时候,或许已经算不错了。」 正是如此。即使打了那么一场硬仗把自己累个半死,至少我意识一直保持清醒,身体也能动,而且在还算短的时间内,就像这样顺利恢复到可以走远路的状态。 这样想来,我在制作魔太时可说情况相当危急。 因为那时候的魔力耗尽症状实在是太严重了。身体完全不能动,躺了超过两天才终于恢复健康。搞不好失去意识陷入昏睡状态的天数比我想像中还要长也说不定。 好险。没想到生成魔像,居然是攸关生死的危险行为。入门书上怎么都没提到啊…… 总而言之。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做『魔像生成』了。」 就在我如此说出口,在心中郑重发誓时,一旁的魔太突然整个人压到我身上来。 她逼近到几乎与我脸贴脸,眼眸如星空般闪闪发亮。 依偎着我的柔嫩肢体,散发着高温热气。 魔太的纤瘦肩膀,按在我的胸前。 长耳朵细微地一抖一抖,显得相当开心。 「……干嘛突然这样啊,这么高兴。」 这家伙人生过得真愉快。 她这种谜样的活力与好心情,要是能分一点给累坏了的我该有多好。 我摸了一会儿偎近我怀里的魔太的后脑杓,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接着我先大大伸个懒腰,再转头看向魔太。 「好,我们走吧,伙伴。」 我面带笑容简短地说,朝着席地而坐的魔太伸出右手。 她做出回应,左手往我这边伸过来。 魔太的纤细指尖战战兢兢地,试探性地伸过来碰我的掌心,显得还有点胆怯。 我紧紧握住了她这只手。 魔太被我一拉,动作轻如微风地站起来。她拉起来的感觉好轻巧,使我有点用力过猛,我与魔太两人原地转了半圈。 感觉好像在跳舞一样。 我觉得很有喜感,忍不住笑了出来。 魔太忽地将脸凑近过来,相对的视线产生交错。 我在极近距离内注视她红宝石似的美丽眼眸,看见宛如和煦阳光般,丰饶富足的明亮光彩。 延伸于红土大地上的两道人影,不知不觉间互相重叠,合而为一。 来吧,让我们再度启程。 让手牵着手互相凝视的我与她,展开两人的旅程故事。 后记 非常感谢各位买下本书。 我是作者北下路来名。 本书《毁灭魔导王与魔像蛮妃》是以网站公开的同名小说为原本,对全篇文章进行润饰修正而成的一本小说。 当初在网路一隅开始创作的时候,实在是作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像这样出书问世。 毕竟这是个以嗜血病娇石像为女主角的故事嘛。 ……现在冷静地写出来一看,老实讲,只能闻到危险恐怖的气味。可是以内容来说又完全没说错。 对于这种发源于网路的作品,我想各位读者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成册出版时内容会有哪些改变。 关于这点,身为作者的我本来想在后记做个说明。只是现在一提笔,坦白讲我觉得「更改的地方太多,陷入难以向初次接触的读者解释的状况」。其实光是现在手边整理出更改处的作业笔记,就厚到可以发行小册子了…… 本书除了于各处追加新场面这种显而易见的更动之外,更大的一点是替世界观加入了更丰富的细节。 好让快速浏览的读者能够轻松但确实地获得乐趣,同时让愿意反覆阅读的读者每次重温都能有新发现。 这是我对追加内容的期许。 心中悄悄期望它能成为一本越嚼越有滋味,有如鱿鱼干的好书。 …………不小心讲太多一本正经的真心话,坦白讲导致作者的精神已经濒临极限,但不能就此力尽身亡。 本书能够像这样付梓出版,过程中得到了非常多的人士鼎力相助。 请让我借用这里的版面,向各位由衷表达谢意。 首先是对于我强人所难的过分要求,以多种精彩专业本领与美丽图划一一实现的插画家芝老师;将本书装帧得如此精致,书籍设计的boogie design公司;细心校阅文章,负责校正工作的东京出版サービスセンター公司;对女主角魔太的热情显然超越作者的藤田总编辑。 然后是与我没有任何直接往来,得不到任何一点回报,却仍亲切地默默支持本作的《overlord》作家丸山くがね老师。 同样也要感谢在网路连载时,以各种方式温暖援助我的各位。 大家的每一项帮助,都直接成为了作品的血肉。 其中只要缺少任何一人,我敢肯定本书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真的很感谢大家。 最后。 我现在最想道谢的,是赏光买下本书阅读的眼前的您。 我对您的爱是真心的,请跟我结婚。 二○一八年七月 北下路来名 插图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 作者:北下路来名 插画:芝 译者:可伦 —————————————— 内容简介 睡伊与伙伴魔像太郎,终于一同来到了人类村镇。自己的身世之谜、魔像的相关知识、归返原本世界的方法……睡伊原本期待能够找到种种情报的线索,谁知却因为出手搭救了惹上麻烦的魔道具店店主,与镇上的恶霸组织杠上了!「杀戮」与「嫉妒」的美神(?)魔像太郎,将再度为了睡伊大闹一场! 第1话 鹿与缇巴拉镇 是我多心了吗? 总觉得迎面吹来的风中,似乎带有一丝野兽的腥味。 原本略略低头前行的我,眯着眼睛缓缓抬起了头来。我在无意识之中,想确认仅一瞬间掠过鼻腔的这种不协调感来自何处。 在视野前方,可以看见绵延不绝的平地与矮丘 ,还有笔直延伸的道路,与稀疏生长的草木绿意。看习惯了的旅途风景无边无际,一派和平地铺展开来。 这时,我好像看到右前方山丘附近有东西动了一下。 我视线往右手边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 「那是──」 是鹿。 一头巨大的鹿站在那里。 鹿。对,就是一个字「鹿」。 就是奈良公园里那种大家熟悉的草食动物,嗯。 牠们会一窝蜂围剿手拿鹿仙贝的人类,岂止仙贝,连衣服都吃。结果遇袭的被害者就被鹿的口水弄得满身黏答答。真是丝毫大意不得,有着一双可爱大眼睛的可怕有害动物。 「喂,是鹿耶!那里有一头鹿。」 我开朗雀跃地叫着,转向站在身旁的伙伴。 「欸,魔太,妳看。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鹿啊。」 被我唤作魔太的白色魔像,咻的一下把脸凑了过来。 她是一具脸庞左右有着一对长耳朵,外形像是仿造精灵少女的魔像。她略为偏了偏那楚楚可怜的容颜,温柔的深红眼眸微微摇曳了一下。 美丽的精灵雕塑魔像,就这样定睛注视着我。没有半点要看鹿的样子。 「我说啊,魔太,我不是叫妳看我,是想叫妳看看对面那头鹿……」 被我这么说,魔太才终于愿意将视线投向右手边斜对面的鹿。 但她显得毫不感兴趣,很快就把脸转了回来。 看来魔太对鹿没太大兴趣。她不看鹿,只顾着看我因为看见鹿而兴奋雀跃的笑容。 但另一方面,我与我这伙伴正好相反,对于鹿的出现感到心跳加速。 自从我作为魔导王被召唤到这陌生的异世界以来,已经过了满长的一段时日。但是在至今的旅途上遇到的脊椎动物,就只有猴子、恐龙与戴眼镜的有型大叔。 而在这时,竟突然出现一头鹿。 在上述的成员当中,鹿可以说是疗愈度名列前茅的一种动物。多么美好的一场邂逅啊,太令我高兴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头鹿似乎属于体型满大的品种……」 这时,我暂且在路上驻足,然后用手替额头挡光,重新仔细端详前方的大型草食动物。 「是鹿吗……那个应该是鹿没错吧?」 那只动物真的很大,让我不禁发出这个疑问。体格也是,比起日本常见的那种鹿,看起来似乎比较接近驯鹿或驼鹿。 跟长在附近的矮树高度比较之下给我的印象,那头动物的肩膀高度至少有两公尺吧,光从这点来看就已经不是一般鹿种的大小了。但如果把又长又巨大的角也算进去,整个身高甚至将近有四公尺。 总之就是非常地巨大。 而且这个世界的鹿,还呈现一种莫名具有威吓感的外形。 眼角直竖的半月型眼睛像是在瞪我,歪扭不祥的红黑犄角简直有如凶器。看在一些人的眼里,牠那模样或许会显得极其恐怖诡异。 不过,我是个不会以貌取动物的男人,绝不会做出用人类肤浅的价值观,去判断生物本质的行为。 因为牠们的外观,都是大自然形塑出的自然生命样态。 「该怎么说呢……真美,我都快被牠的魅力迷住了。」 我注视着雄壮威武的鹿,陶醉地低声说了。 然而紧接着,我睁大了双眼。刚刚还待在我身边的魔太,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站到了鹿的面前。 娇柔白色精灵的平滑背部,不知怎地正在喷出污浊险恶的杀气。此时她与双角红黑交杂的巨兽互相瞪视,鼻尖都快碰在一块了。 「呃,喂,魔太……」 魔太,妳在做什么啊?鹿都被妳吓到了,妳快回来吧。但我连这样呼唤她的闲工夫都没有。 因为魔太突然快如闪电地,使出了一记上段踢。 瞄准的是巨鹿的眉间。 白玉女神的死亡闪光,当场爆发威力。 就一击。 鹿的头部夸张地爆出脑浆,整颗被踢爆了。 *** 「听好了魔太,妳仔细听我说。在一般情况下来说,是不可以对其他动物随便使用暴力的。」 我一边走在道路上,一边对魔太解释世间的道理。 魔太的长耳朵细微地动着。这是在我跟她说话或是其他情况下,她感到高兴时的反应。 「我说妳啊……妳有在好好反省吗?」 伙伴让我伤透脑筋直叹气,但又不好讲重话训她。 因为魔太对野生动物变得神经质的心情,我其实也能体会。毕竟她自出生到现在,遇到的野生动物全都对我们有敌意。 这个世界的猴子与恐龙,都是一碰面就动手想宰掉我们。 那种生物称为魔兽,我认为那些应该是特例。但真要说起来,我本身对这世界的动物生态其实一无所知。魔太将那头鹿除掉也有可能是正确的判断,我无法不负责任地乱骂她。 「不过总而言之,这下终于开始出现猴子以外的野生动物了……」 我喃喃自语,视线转回了前方。 在我的脚下,是一条绵延的宽阔道路。地图上的名称写着「东西干道」。正如其名,就是一条东西横贯的单一道路。 自从我们与那头叫做什么古代地龙的怪物恐龙发生遭遇战并勉强获胜,和意外邂逅成为旅伴的司培里亚老师道别后,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我跟魔太沿着这条道路,不断往西前进。 我们似乎平安脱离了瘴气蔓延的地区,这附近一带的景观,已经变得不能再称之为不毛荒野。道路两旁与山丘的斜坡上,处处生长着青草或矮树等绿意。 最后一次看到猴子,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周围的自然景观正在明确地产生转变。而方才那头鹿的出现,想必也是那种征兆之一吧。 照这样看来,位于道路前方的下一个村镇,说不定可以期待有人居住。 我在黑色单肩包里翻翻找找,从里面拿出了一份地图。 然后,我把地图摊开看过了一遍。 「我看看,下个村镇是……『缇巴拉』吧。啊,我看这里就是那个还算满大的村镇吧。」 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我们已经经过了几处遭到弃置的无人村镇遗迹。越往西走,道路旁村镇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短。 从这种村镇的分布倾向来推测,我想这块土地的政治或经济中心应该在西边,越往东走则越偏僻。况且听说被称为帝都的国家首都,也位于这条道路往西走的远方地区。 这几天来的旅途算是比较舒适,也不用担心得在大冷天露宿荒野。这是因为途经村镇遗迹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只要边看地图边分配赶路的步调,晚上就能轻松借住无人的空房子。 话虽如此,但我现在希望可以早点抵达人类聚落。 我想念柔软的床铺。手边可以长期保存的粮食虽然味道不坏,但我想吃吃看这个世界的正式餐点或料理。 从距离来说,离缇巴拉镇应该已经不远了。 等翻越前面那座山丘的山顶,或许可以看见一点影子。我心中怀抱着小小希望,踏稳青青草地爬上了山坡。 好不容易爬完了山丘,我往视野下方一看,不禁欢呼出声。 「喔喔,那不是人类聚落吗……!」 在视野前方,可以看见一处住家密集林立的场所。 也许是老天爷听见我诚心诚意的祈祷了。令我惊讶的是,看来缇巴拉真的有住人。 可以看见许多民宅的屋顶,冒出像是炊烟的烟雾。 随便一看就会发现,建筑物的数量明显比较多。比起至今经过的村镇遗迹,这座村镇的规模似乎大多了。不只如此,甚至比地图给我的印象更繁荣。 整体气氛不像是农村,已经可以说是城镇了。 好耶,来到文明世界了! 我的心笼罩在无法言喻的安心感之中。最起码这下不用担心在无人地带耗尽粮食与水,沦为白骨尸体。 在异世界变成如同山林遇难者的立场,我才第一次发现对饿死的恐惧慢慢远去之际的这种心灵安乐,对人类精神造成的影响意外地大。 总之如果可以,我想在那座城镇把能换钱的东西换一换,确立在这世界最低限度的生活手段。 要决定今后的行动方针,也 得先从这里着手。 过了不久,我们就来到了城镇东侧的门前。 然而城门的周边空无一人,木制大门关得紧紧的。大门还算气派,却好像长期无人使用。 这座缇巴拉镇应该不会是座鬼城。方才我从山丘上看过,镇上肯定有人居住。 面对紧锁的无人城门,我双臂抱胸,绞尽脑汁。 「……啊,我懂了。仔细想想,从这里往东的地区都只住着猴子……假如城镇还有其他入口,这座东门其实没有开着的必要嘛。」 找找看其他入口好了。就先顺时针绕圈,走去城镇的南侧看看吧。 我再次与魔太一起迈开脚步。 走在城镇外围,我重新看了看缇巴拉镇。至今一路上经过的聚落遗址,顶多都只设置了腐朽的木栅栏,尽是些毫无防备能力的农村式聚落。但这座城镇的周围即使只是简易式的,最起码还有用土墙围起来。 围墙内侧好像也形式上盖起了了望台式的高楼建筑。 可是,了望台上没看见人影。镇上的居民很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我们来到了城镇外面。 真是座悠闲自适、如诗如画的城镇。周围的墙壁也许只是用来阻挡有害动物的。不过话是这么说,这个世界的有害动物首席代表,也就是那些猴子使出的必杀橄榄球攻击,恐怕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穿几面这种土墙…… 越过朴素土墙一窥城镇的外围地带,会发现一些屋龄较新的屋顶特别显眼。可是方才我从山丘上眺望到的那些房屋,看起来都有点年代了。 就在思索到这里的时候,我想通了一件事。也许是从遭受土瘴气侵袭的地区逃亡到此处的部分民众,移居到了这缇巴拉镇来。如此想来,城镇规模比地图给人的印象更大也就说得通了。 后来我们总算抵达了城镇的南侧,却一样没找到类似入口的设施。 不过,我这个男人不会为这点小事受挫。我与魔太两人同行,再次踏着轻快的脚步沿着土墙往东走。 再这样走下去,搞到最后可能会把城镇绕个半圈。 往左边景观望去,会看到广大的田园。不知道是什么田,小麦吗?种植的作物很矮,远远看上去像是草地,但像这样凑近一看就会发现是仔细整地过的像样田地。 在田地的对面,我看到了几个移动的人影。 是正在做农活的人。 「喔喔,是人耶……」 不是猴子,是人,而且还那么多。 啊,还有女生! 也许是在帮爸妈做事吧?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就是个朴素的乡村女孩。 我对那个女孩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应该说距离太远了,脸啊什么的都看不清楚,搞不好其实只是个子矮的老婆婆。 但我感动到发抖。 我这充满骷髅死尸、中年大叔与猴子的异世界生活,终于出现女性了。 该怎么说呢?我甚至觉得好像是天神为我取回了人生当中相当重要的一种滋润。 我一面向伟大的众神献上感谢的祈祷,一面走在麦田旁的路上。 这时我往前方一看,停下了脚步。 「啊,有扇门。」 我看到外墙一处有个像是门的构造。那应该就是城镇的入口了。 我们已经沿着城镇外围绕了一圈来到最西边,所以换句话说,这座门大概就是缇巴拉镇的西门了。 西门门扉似乎是敞开着的。 从开放的门扉内侧,有一条道路往城镇外的西方笔直延伸出去。照这样看来,这座缇巴拉镇本来似乎是让横贯东西的干道贯穿圆圈状市镇的中心。 然而土瘴气的灾害造成东侧无法通行,所以目前可能就把东门关闭,变成了干道末端的城镇。 我驻足眺望着城门前方,看到一些人在城镇进进出出。 「有人耶,是人类……!」 从刚才到现在看到几个人类就感动成这样,自己也觉得太夸张了点。但这怪不得我,谁教我至今遇见的灵长类除了司培里亚老师之外,全都是猴子或骷髅嘛。 我在感动到浑身发抖之余,赶紧躲进了附近的暗处,然后静静观察城门周边的情形。 仔细一瞧,会发现城门附近的人真不少。看来这座城镇的人潮流量还算满大的。甚至可以看到一身行旅装扮的人,或是载货的马车。 哦,马车啊。看来这个世界也有马匹。不过也是啦,毕竟都有猴子跟鹿了。 人们的服装全都有点特殊,果不其然,都是对我来说比较陌生的人种。 「不对喔……?本来还以为都是西洋人的面孔,但意外地好像也不一定。好比那边那个长得就比较像日本人,有一点亲近感。」 这时一位大约五十几岁的女性揹着大笼子走进城镇,她长得就有点像东洋人。 这让我想起来,司培里亚老师看到我的容貌时也没显得特别惊讶。记得他应该是把我错当成了从东方战乱地区流亡至此的人。 「这样想来,东方很有可能有着像我这种长相的民族……」 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不会因为长相奇异而即刻被人当成可疑分子,对于一个身分不详的异世界人来说实在值得感激。 「如果是这样,也许我在市区里与其自作聪明鬼鬼祟祟,不如光明正大地行动才是上策……欸,魔太,妳觉得呢?」 我转向斜后方,想听听伙伴的意见。 唔喔!魔太这家伙,还是一样脸贴得好近。 她略为抬眼,从近距离内定睛注视着我的脸。至少看起来,她并不反对我的看法。 只是,她的指尖小力抓住了我的长袍衣?不放。 「……?妳干嘛一直握着那里不放?我又不会跑掉。」 其实自从我刚才远远偷瞄田里那女孩几眼时,魔太就一直黏在我背后,把我的长袍捏在手里。 当我认真观察那位长得像东洋人的中年女性时,魔太的自我主张变得更强烈,用双手紧紧抓着我的长袍。只是她的握法极其内敛温和,所以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让一具魔像当着众人眼前把我的外衣又握又捏的,可能有点不太好看。身为她的饲主,我得让她住手。 我如此心想,于是轻轻碰了碰魔太的手。 「奇怪?妳的手……」 我碰到魔太的手,发现它正在柔弱地微微颤抖。 「嗄?咦?妳怎么在发抖?妳还好吗?」 仔细确认之下,我发现魔太求助般的注视着我,一双眼眸似乎有点湿湿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魔太,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拚命摩娑魔太颤抖的双手。 一个大男人躲在城镇入口的暗处,卯起来不停地摩娑一具魔像的手。魔像则是依偎着这个男人,柔弱地发抖。 这光景真是太闹了。 「放心,没事的,有我在。」 我一边死命安慰魔太一边摸摸她,魔太的手就渐渐不抖了。 最后她开始把脸往我身上凑,像是在撒娇一样。 「太、太好了,好像治好了……」 刚才魔太怎么会忽然发起抖来?应该不会是魔像发生某些故障了吧? 我一面擦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一面再次从暗处偷窥缇巴拉镇入口的情形。 所幸城门附近的人群似乎还没发现到我们的存在。 缇巴拉的这座西门跟东门一样,虽然老旧但还算气派。 城门旁边形式性地站着一名手持长枪的男性,看起来像是守门卫兵。 不过坦白讲,那人看起来不怎么强悍,穿着一看就很廉价的褐色铠甲,感觉是个干劲缺缺的普通大叔。 我观察了一下状况,感觉那门卫就只是原地站着。通过城门的人群与车辆,全都是直接放行。 「……看样子,似乎不会检查身分。」 很好,这下住所不明、职业「魔导王」的我应该也进得去。既然如此,我非去不可。 我下定了决心,与魔太一起迈步向前。 为了不引起疑心,脚步要尽可能显得光明正大,而且不失优雅。 走过门卫身边时不禁有点紧张,但他没在看我,反而是专注地盯着走在我斜后方的魔太瞧。 带着一条漂亮的狗在外头走动,时常会发生这种现象。拜此之赐,身为饲主的我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没被问到什么问题就结束了。 妳真是帮了我一个忙,伙伴。 妳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么可靠。 走进外墙的城门,会发现缇巴拉镇的内部既热闹又繁荣。 许多民房栉比鳞次,路上行人如织。 可以看到一些像 是城镇居民的人,还有几个小朋友一路跑走;也能看到像是牧羊人的人带领着家畜,好像是绵羊。 从街道远方的巷子,我看到宛如素描人偶的灰色物体正在把货物搬下马车。那些说不定也是魔像。 不过话说回来,外观像是店铺的建筑物还满多的。 眼前一间像是蔬果店的店家,摆着我从没看过的蔬菜水果。吊在店门口的紫色莲藕状物体……不知道是什么?可以吃吗? 另外也有一些感觉较为熟悉的商品,例如外观像是南瓜或红萝卜的蔬菜。话虽如此,跟我原本那个世界的蔬菜恐怕不会是同一个品种。 我现在站着的这条门前大道,原本应该是一条横贯缇巴拉镇中心的干道。我猜想它可能是城镇的主要街道。 周围的街景,看起来还满整洁的。 只是,每栋建筑物都不算太大,顶多只有远处位于城镇东边的了望台,从高度来说比较突出,其他似乎大多是木造平房。 召唤了我的隆倍?扎连的那个隐居处,或是旅途中经过的荒村房舍已经给我了这种印象。而现在这样看来,这个世界果然比较接近原本那个世界近世之前的文明水准。 只不过,这个世界还有魔术。目前我尚不能推测出它造成的影响,会让这里跟原本的世界产生何种差异。 总而言之,既然我深爱的土属性被列为悲惨的下下签属性,可以想见土魔术并没有造就土木建筑技术得到超乎常理的发展。 越说越心酸,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至于城镇其他让我注意到的地方,我想想…… 就跟方才城门附近的状况一样,路上可以零零散散地看到几个像我一样作旅人打扮的人。当然大家的行囊或旅行装备,都远比只揹着个单肩包的我要来得扎实多了。 可是,土瘴气的影响造成东方无法通行,所以这座城镇目前应该成了干道的终点对吧?实际上我与魔太从东边一路走来,都没跟任何人擦身而过。甚至连这座城镇的东门都是封闭着的。 那么这些一身行装的人,究竟是要往哪里去呢? 心里冒出的种种疑问与好奇心,使我像个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然而就在这时,我忽然关心起背后的魔太,转头看看她。 魔太静静地就站在我的斜后方。 方才她在城镇外面发生的异常颤抖,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我有提醒她一声,所以她也没再握我的长袍。 魔太已然恢复常态。 不,说她现在这样是常态不晓得对不对?好不容易来到城镇,魔太却显得一点都不高兴。 她对城市或路上行人表现的态度莫名地冷淡。 虽说这家伙本来就对周遭的状况兴趣缺缺,但我第一次让她看猴子或鹿时,感觉她的反应还比较正常。至少在那些时候,她还会配合我的兴奋,多少往动物看个两眼。 然而此时的魔太,看都不看路上服饰色彩鲜艳的行人,或是充满异世界情调的神奇街景一眼。 感觉好像也不单纯只是不喜欢人挤人。 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宛如对人类本身根本毫无兴趣── 不晓得有没有看出我的这种不安,魔太的深红眼眸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专注地凝视我的脸。那眼神一如平常地温柔似水。 我的心里,却莫名地骚动不安。 再叮咛魔太一遍好了。什么事情都不可以疏于确认。 「……听好了,魔太,妳绝对不可以『攻击』这座城镇里的人类或魔像喔。只有在我准妳这么做,或是对方对我们出手的时候才可以攻击。妳必须遵守跟我的约定,乖乖听话喔?」 我向魔太再次确认了一遍在社会上生存,最低限度必须遵守的规则。 以前造访圣堂时,都怪我说什么「不可以打人」,叮咛得不清不楚的,害得魔太踢了对方,酿成了悲剧。 一切都怪我这个无能的饲主,天真无邪的魔太没有任何过错。但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魔太发亮的深红眼眸,热情地注视着对她认真说话的我。 每当我跟魔太脸贴脸说话,她那修长优美的耳朵,就会怕痒似的微微摇动。 嗯──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啊…… 我越来越不安了。 圣堂那些爆乳魔像面对魔太带来的压倒性破坏与暴力,惨绝人寰地单方面接连遭到蹂躏的模样重回脑海。 ………… 不,我怎么可以不相信魔太呢?一定不会有事的。毕竟那时候的魔太,只不过是因为惊惶失措,陷入了恐慌状态而已啊。 那场悲剧的原因,起源于魔太以为我用爆乳魔像的残骸从事变态行为,都怪我伤了这家伙纯洁无垢的心灵。我才应该为了那件事负起全责,切腹自杀。 魔太的个性非常温柔体贴,能够体会他人的伤痛,但自我主张太内敛到让我有点担心,是我引以为傲的好伙伴。 魔太对人对事总是很诚实,又很善良。 这家伙从来没对我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所以魔太也绝不可能对我以外的人做任何过分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心里这么不安? 我为了斩断胸中的迷惘,于是在魔太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魔太,妳也学我把小指头伸出来看看。」 魔太听话地学我的动作,显得有点困惑,悄悄竖起她纤细的小指。 我与她小指相缠,然后打了勾勾。 「这样就行了……说好了喔,伙伴。」 我面带笑容这么说了。 也许是觉得打勾勾很稀奇吧,魔太久久都不肯松开温柔相缠的小指。 明明这家伙平常对我的动作毫无抵抗,还让我有点担心呢。 总觉得她有点反常。 第2话 魔道具店与餐馆 「嗯──这个魔导核品质很粗糙……可能达不到商品等级。」 一位把稀疏头发梳到侧面的矮个子店主,满怀歉疚地说了。 此时,我来到了缇巴拉镇的一间魔道具店。 想在街上到处逛逛,首先得要有钱。于是我来到这家店,想赶快把从那些大猴子骷髅死尸身上捡来的魔导核变卖换钱。 刚才在街上遇到了一位看起来闲着没事的老婆婆,一问之下,她告诉我关于魔兽方面的素材收购,到魔道具店去就对了。 然后,老婆婆给了我糖球。不是我自夸,我从以前就还满得长辈欢心的。 她送我的糖球,吃起来有温和的甜味与神奇的树果滋味。 不,且慢。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说猴子的魔导核品质很粗糙? 我的老天啊! 那些猴子竟然连死掉之后都派不上用场,真是群没用的泼猴。 不过好吧,反正我本来就不相信从那些瘦皮猴体内挖出来的肮脏石块卖得了多少钱。 总之无论如何,对方不愿意收购就没辙了。 「这、这样啊。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 我颓然垂肩,转身就想走出店铺。 这时魔道具店的店主,从我背后出声说道: 「请等一下,年轻的贵族小哥。」 「……贵族?」 回头一看,店主正定睛注视着我。 「你就别装傻了吧。看你这身长袍与靴子的作工,还有你带着的这具精美的圣堂魔像……就算不是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也看得出来,你老兄一定不是寻常百姓出身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视线往下看看自己穿在身上的长袍与靴子。 就是之前那件焦茶色的魔术师长袍,以及这世界的长皮靴。两者都是我从前宫廷大魔术师隆倍?扎连的隐居处带来的物品,因此充满了不必要的高级感。 接着,我看了看伫立于我斜后方的伙伴魔太。 她那妍丽的模样,正可谓美的化身。面对白玉精灵魔像的肢体散发出的慑人贵气,即使是长袍或长靴的高级感也要相形见绌。 可能是看我陷入沉默,认为我无话可回了,店主一边用指尖摸摸短短的小胡子,一边开口刺探性地说: 「看你老兄想把大量的魔导核换成现金,想必是手头拮据吧。我看你不像是这附近的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呃……这个嘛……」 这下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老老实实地说我来自异世界吧。一旦被人发现我的真面目是毁灭世界的魔导王,搞不好会被当成罪犯无辜被捕。 我得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 我想想,司培里亚老师那时候,把我的出身误会成什么了? 啊,有了有了。记得他说我应该是魔术师名门的出身,从东方落难来到这里── 「……我来自东方,名叫睡伊?劳土。之所以会途经此地,这个……有很多难言之隐。」 我可没有说谎。 以方向来说我的确是来自东边。而我是受到邪恶召唤术士从异世界召唤而来的魔导王,算得上是大大的难言之隐。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可能是相信了我的回答,魔道具店的店主重重点头。 「既然是战乱频仍的东方出身,想必有过很多遭遇吧。我可以谅解。」 「感、感谢你的谅解。」 果然,对方自动谅解了。 看来这番自我介绍可以说是四海通用。司培里亚老师,真的很感谢你提供了这么有益的情报。今后我打算永远照用老师教导的这套自我介绍术。 我在心中深深感谢伟大的恩师。 魔道具店的店主盯着我的这种表情瞧,轻声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老兄也吃了不少苦呢。」 眼前的中年男子,眉间挤出了深深的皱纹。我从他那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仿佛看出了几分犹豫之色。 「那个,请问你怎么了吗……?」 「啊!没有,抱歉。没什么。」 店主急忙摇了摇头。头摇得太猛力,覆盖宽阔额头的浏海都摇乱了。 「总之啊,睡伊小哥,我明白你的隐情了。既然是这样,也许我可以帮上你的忙。」 「?这话什么意思?」 「其实是这样的,魔导核即使品质粗糙,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我店里在这方面也有点门路,可以勉强买下来。」 「咦,真的吗?」 「是啊。只是,收购价会低非常多……你不介意吧?」 额头大放光明的店主,一边抚摸短短的小胡子一边说了。 他那张再怎么客气都称不上好看的脸,对这时的我而言,看起来简直就像后光普照的佛祖。 *** 离开魔道具店后,我在街道上晃荡了一会儿,随即跟魔太进了一家餐馆。 这是一家以木石装潢,像是酒馆的店。 面对街道的部分有露天座位,店内是开放式设计,采光还满明亮的。以时间来说离中午稍嫌早了点,但已经有客人了,生意算是满兴隆的。 我是看客层类型与容易入店的气氛,随便挑中这家店的。 就我个人观感来说,感觉就像进了一间家庭餐厅。 店内回荡着如海浪般和缓的人群嘈杂声,我慢慢走动,在后头的吧台桌空位坐下。 魔太乖巧地在我左边的椅子坐下。 就座之后,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店内飘移。 有几名男性客人频频偷看魔太。但感觉起来,他们并没有把我这个人当成可疑人物。 我待在店里应该还不算太突兀。 看来应该是穿在身上的隆倍?扎连的长袍或鞋子发挥了功效。方才魔道具店的店主也跟我说过,我这身打扮的水准,明显比周围人群高出了一截。大概不太容易被人当成没钱只能吃霸王餐的可疑分子吧。 至于魔太这具魔像与我同行的状况,并没有店员过来警告我,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幸好没人来跟我说禁止宠物入店,或是请把魔像停在停车场之类的…… 我用这种观点重新观察店内,发现有个看起来像是旅客的人身边跟着红色大蜥蜴,就坐在对面墙边的座位。 看来带宠物入店之类的相关规定还满松散的。 趴在地上的红色蜥蜴,也跟魔太一样乖巧。仔细一瞧,蜥蜴身边放着的东西似乎是拆下来的鞍具。说不定是骑乘用的生物。 「总而言之,这下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靠在吧台桌的座位里,这时才终于放松了肩膀的力道,然后从手里的钱袋拿出了几种硬币。 金属货币发出了叮铃叮铃的悦耳声响。 所幸我成功变卖了猴子的魔导核,现在手上有了笔资金,让我可以到家庭餐厅里坐坐。 刚才我已经向魔道具店的老板请教了大致上的货币价值。他看我的表情显得有点狐疑。但这怪不得我,我对这世界拥有的知识量,可是比小学生还不如。不过我在做自我介绍时姑且把自己说成了外国人,所以老板好像也没怎么起疑。 「好,来稍微复习一下吧。」 我把不同颜色的四枚硬币排在吧台上。 几枚金属硬币反射着从侧面照进店内的阳光,各自散发出不同的光辉。 有钱币、铜币、银币与金币。 老板说十枚铜币,大约等于在店里吃一顿饭的价值。然后呢,只要有旁边的一枚银币,就可以在这镇上住到不错的旅店。 价值最高的是金币,一枚约等于五十枚银币。金币耶,金币。太强了,这可是黄金呢。 钱币是开了小孔的硬币,是价值低于铜币的小额货币。具体上的价值是……呃,忘记了。 嗯?仔细一看,还有大小不同的铜币耶。 奇怪?这又是什么来着??我脑袋开始混乱了。 被发现了。其实我这个人呢,最不会算钱了。 魔导核的卖价,总共是银币二十五枚、铜币三十八枚与钱币七枚。 以计算上的金额来说,这就是全部了。只是实际上来说,用铜币支付的金额当中还包含了所谓的大铜币。我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儿是考虑到日常买卖时的方便而有的货币,等同于几枚铜币的价值。简单来说,好像就跟原本那个世界的五百圆硬币差不多。就是这个大铜币的存在把我搞糊涂了。 总而言之呢,也就是说一袋猴子的魔导核,可以让我在还算不错的旅店住上将近一个月。这样想来,意外地还算卖到了满大的一笔钱。可以说比我当初想像的收购价高多了。毕竟那些 魔导核的品质本来是差到不能卖的。魔道具店那位圣明的店老板,做生意真是有良心。 附带一提,我从我那召唤主隆倍?扎连的书库抽屉抢来当成精神赔偿的硬币,也就是我一开始的盘缠,差不多有五枚金币与十枚银币。 因此加上方才卖掉魔导核的钱,我现在手头上的总额有五枚金币、三十五枚银币,然后是几枚铜币来着?呃……总之就是锵啷啷的一大堆铜币啦。 虽然我不清楚这世界的物价,但就算随便把一枚银币想成一万日币好了,我现在等于是替自己弄到了将近三百万圆的现金吧。只是其他一些细节就搞不太清楚了…… 有这么大的一笔钱,应该足够当成短期间内的活动资金吧。晚点也许可以来享受一下异世界的购物乐趣。 只是这样仔细清算一遍之后,会觉得在扎连的书库发现的硬币,以遗产来说似乎不是很多。他好歹也有着宫廷大魔术师这种夸张的头衔,我以为这样的人留下的遗产,金额理应不会这么少才对。具体来说最起码也该有个几千万圆。不,就算猜他有着几亿圆的巨额遗产也没什么不对,那样还更有梦想。 不知道是不是把真正的遗产放在其他地方了。 话虽如此,仔细想想,扎连这个男人本来就有意寻死,还打算毁灭世界。若说他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世界上留下钱财,倒也说得没错。 书库里那些钱可能是进行大规模召唤仪式后用剩的资金,抑或同时找到的整叠钞票才是他的主要资产;以目前来说,这两种可能性或许比较高。 好了,问题在于那叠印着「赛尔威藩札」几个字的可疑钞票。 关于这叠钞票,我忘了问魔道具店的老板。 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观察这家餐馆的其他客人。但大家都是用硬币付帐,没有任何人使用纸币。 让我觉得在这家店付帐,最好还是别用赛尔威藩札为妙。 也许我该找找看有没有外币兑换商,好让我把钞票换成硬币。 或者是去银行……不,真要说起来,我连这个世界有没有银行都不知道。就城镇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不太值得期待。 「好吧,关于钱这方面,或许不用想得太严重吧。」 我心情轻松地喃喃自语,把桌上的硬币收进了钱袋里。 事实上我目前在金钱这方面是觉得还不用太紧张。 我们已经越过了无人荒野,像这样抵达了人类生活的环境。今后就算缺钱,也不太可能说饿死就饿死。 更何况我的身边,可是有所向无敌的魔太陪着。 只要学会辨识可供食用的野生动物种类,应该可以请我这伙伴帮忙打猎。 毕竟她可是有着惊人的攻击力与敏捷身手,能够单方面把那些射出岩石炮弹的狂暴猴群一只只宰掉呢。要捉到兔子或小动物想必只是家常便饭。这倒提醒了我,今天早上魔太秒杀的那头鹿,搞不好也是可以食用的动物。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 ……不,你给我等一下。虽说魔太是宠我宠过头了,但如果连我的思维都渐渐染上这种小白脸的性情,以人性来说可是个危险讯号。这样不行。 没错。倘若是在没有他人眼光的地方,我也可以用魔导操纵「土之大枪」发射地对空飞弹啊。就算要击落飞鸟也一定不是问题。只是如果不巧妙控制力道,可能会把猎物撞成碎块就是了。 对耶。仔细想想,跟魔太两个人一起打猎维生也是个办法…… 就在即将得出从魔导王转职成为深山猎人的谜样结论时,我姑且中止了这段思维。 这里是餐馆的吧台桌。我来到这里的首要目的当然是吃饭,不是转职谘询。来点餐吧。 我悠闲地浏览写在木板上的餐馆菜单。 「我瞧瞧……」 雷亚姆风味羔羊肉。 鞋底蒸岩梭鱼佐春季鲜蔬。 赛拉努兄弟蜂巢塔── 整排都是从没看过的料理名称。虽然很多食材的名称都好像在哪里听过,最重要的料理名称却让人极难想像是什么味道。 「是说,赛拉努兄弟是谁啊……」 这下尴尬了。 总之这个写着「烤全赤鹌鹑」的料理,应该是某种类似烤全鸡的食物无误。 看看价钱,上面写着九枚铜币。这道菜以肉类料理来说价格似乎比较亲民,不像其他肉类料理几乎都要十枚铜币以上。 「没办法了,就点点看这道烤全鸟吧。」 就在我避免在味觉上冒险,想做个不会出错的选择时,无意间看到了坐在我右侧座位的男人。 他一边嘴里呼呼地吹凉,一边专心埋头吃着他眼前的一大盘料理。 是个体型圆胖丰腴的男子,说穿了就是个肥仔。 他年纪还很轻,岁数大概跟我差不多吧?看到他专注又幸福地大快朵颐的模样,一种莫名其妙的谜样幸福感涌上我的心头。 这个青年穿着跟我同款的双重衣领构造的长袍,所以应该是魔术师。 原来如此,所以魔术师一般都是作这种打扮是吧? 现在回想起来,司培里亚老师也是作魔术师风格的打扮,但我遇见他时一身服装已经满破烂的,看不太出细部构造。腹部附近的衣服还开了个好大的洞。 更何况老师与我的年龄相差了将近二十岁,不适合作为穿搭的参考。我这个相貌凶恶的毛头小子,要是模仿那位神态温柔又有着师奶杀手笑容的型男大叔穿衣服,搞不好会玩火自焚…… 总而言之,此时坐在邻座的青年与我的服装,就整体气质来说相差无几。 照这感觉看来,我也拿魔术师当作表面身分应该没问题。 附带一提,邻座的他正在享用的料理,乍看之下就像披萨。可能是真的太美味了,他对我的视线浑然不觉,只是心无旁骛地大啖异世界披萨。 不过啊,这位未闻其名的邻座人士……就让我姑且称你为披萨哥吧。你吃东西还真是吃得津津有味啊,披萨哥。看得我肚子都饿起来了。 难得有幸来到异世界的餐馆,我决定也来冒险一下。 「……不好意思,请给我一份隔壁这位客人的餐点。」 「好!一份森佩尔烧。」 吧台内像是店主的男性,中气十足地做出了回应。哦,原来这种像是披萨的料理,叫做森佩尔烧啊。 点餐后等了一会,一份刚从石窑里取出,滋滋作响、热气蒸腾的料理便端了上来。 「来,森佩尔烧一份。」 这时我才想到,来到这世界到现在,我是第一次看到刚出炉的面饼料理。还真让我有点感动。 平坦柔软的面饼上堆着满满的起司、菇类、厚片的肉与鲜翠蔬菜等大块配料,看起来多采多姿。 另外,在食材的上面,还打了一颗蛋。 这颗蛋没有完全煮透,维持在绝妙的半熟状态。看来所谓的森佩尔烧,就是要沾着这颗半熟蛋来吃。 我试着吃了一口,只觉得香喷喷的面饼烤得恰到好处。而且起司与半熟蛋在嘴里融化混合,美味无比。 「天啊,这也太好吃了。这什么啊……」 我与披萨哥肩并肩,专心地把森佩尔烧往嘴里塞。 谢谢你,披萨哥。你的味觉品味真是一流。 附带一提,邻座的他现在正在吃追加的第二份森佩尔烧。 「哎呀──吃得好饱喔。真幸福。」 我享受了一顿异世界餐厅的餐点,摸了摸肚子。 后来我把森佩尔烧吃完,又得寸进尺地点了份「赛拉努兄弟蜂巢塔」当作甜点。 该怎么说呢?因为森佩尔烧超乎预料地好吃到不行,总觉得非得来一份有地雷感的可疑料理才行……我就这样秉持着搞笑艺人的精神点下去了。 然而这个可疑兄弟的什么塔,原来是把蜂蜜与类似草莓的水果,放在烤成蜂巢型的金黄色塔皮上,做成有点像是莓果塔的点心,香甜美味到让我舌头差点融化。 对啦,就只是一份超级美味的正常水果塔。真的很对不起,赛拉努兄弟,我之前不该怀疑你们。 我出乎意料地满足于餐点的内容后,打开黑色单肩包想买单,在包包里翻翻找找。 说到司培里亚老师送我当毕业礼物的这个单肩包,看起来小却很能装东西,感觉重量也异样地轻。不过目前还没放太多东西进去,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了。 我正想思考一下这个包包的奇异之处时,看到行囊底层有个东西发亮了一下。 「咦?这是……」 我伸手一 捞,捡起了散发黑色光泽,大小跟干电池差不多的晶体。 这块黑色结晶体,就是那些猴子的魔导核。只有这一颗掉在包包的底层。 大概是在旅途中被撞到还是怎样,于是从收纳魔导核的袋子里掉出来了。所以好像就只有这颗没卖给店家。 我拈起这颗看起来有点像是高级宝石的黑色晶体,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唉,要是这玩意儿品质没那么粗糙就好了。」 事实上,就连这种没达到商品等级的劣质魔导核,都能卖到不错的价钱了,假如是高品质的魔导核,想必能卖到相当高的金额。搞不好一袋就能换到几枚金币?如此一来,或许便能完全消除金钱方面的不安了。 早知道这样,也许在魔太胡乱虐杀大猴子时,就该更认真地采集魔导核了。 想到这里,我微微摇了摇头。 不……在那种状况下,那样做并不实际。 想从骷髅死尸以外的地方采集魔导核的话,还得把那些巨猴尸体一一肢解才行。在那漫无目标的旅程与一连串不定期的袭击中,根本不可能有那多余精神与时间做那种事。 更重要的是,与我们同行的司培里亚老师完全没有要采集魔导核的样子,所以我以为它没多大价值。 真是,他那人也实在是够没欲望的了…… 我一面怀念起那位极具学者风范的眼镜大叔,一面单手拿着黑色晶体,想把杯里剩下的凉水喝掉。 这时突然间,身旁的人对我说话了: 「哇啊,那不是土巨魔(earth ogre)的魔导核吗?好厉害喔!」 声音来自邻座那个点了第三份森佩尔烧,正在享用的披萨哥。 土巨魔……?什么东西啊。 啊!说的该不会是那些猴子吧?记得猴子的正式名称是土哥布林(earth goblin)。那么土巨魔指的,应该就是大猴子了吧。好险好险,我心里一直都是叫牠们猴子,差点就把正式名称给忘了。 「土巨魔让循环魔力流过体表生成岩石外壳,已经几乎跟魔像没两样了。你一定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倒牠的吧?应该说那家伙不怕魔术,又会射出被打中保证没命的『岩石弹』,而且动作快得离谱,智力又高,还会集体行动。老实讲,我完全无法想像你是怎么打倒牠的。你真的好厉害喔……!」 他单方面地讲个没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男的有着一双美得有些多余的眼睛,让人看得出神。 不过说归说,我也被他恭维得有点飘飘然的。他自然绽放的笑容中,没有半点讽刺或谄媚的味道。那副神情,就只像个真心赞美同学是个电玩高手的纯真学生。 看来魔术师是一种意外直爽的人种。不,或许只是他个人如此。 然而,尽管披萨哥这样大力称赞我,但这颗魔导核坦白讲,不过是我从骷髅死尸身上捡来的东西。 还是跟他实话实说吧。 「不过是正好路边有具尸体罢了。这东西只是我从牠身上捡来的。」 「哦──你运气真好。不,但是能够发现土巨魔的尸体,就表示你进去过东方的瘴气之地对吧?这可不是谁都做得到的喔。」 披萨哥把我赞扬了一遍之后,这时才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魔太。 我也不假思索地跟着看向魔太。她正在轻轻地、温柔地擦掉黏在我左脸颊上的水果塔碎屑。 魔太啊,谢谢妳总是这么体贴。 可是拜托,我求妳了。只有现在,只有现在先别把我当成小婴儿好吗……在同年级学生的面前遭到这种对待,我作为一个人的骄傲与自尊,都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了。 面对泪眼汪汪地让魔太擦脸颊的我,披萨哥说了: 「原来如此,我懂了。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你身边候命,这具美如天仙的圣堂魔像……原本以为那只是你的个人喜好,但我看不是吧?其实你不只是个贵族,还是本领相当了得的魔像使对吧?」 「不是,什么叫做我的个人喜好啊……」 披萨哥啊,所以你原本把我当成了美少女人物模型爱好家还是什么吗? 遭到同年级学生的这种对待,我欲哭无泪。 披萨哥丝毫没发现邻座的说话对象遭到严重打击,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森佩尔烧解决掉,酒足饭饱地边摸肚子边说: 「不过话说又回来,你还真是令人羡慕呢。不但带着一个漂亮的魔像,而且只要拥有一颗这种高品质的魔导核,随便卖掉就能不愁吃穿了。哪像我,手头的钱已经所剩不多,得去协会──」 听到披萨哥的这段发言,我的肩膀跳动了一下。 「抱歉,麻烦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咦?没有啊,我只是说手头的钱渐渐不太够用了,可能得去请魔术师协会帮我介绍工作才行。心情真沉重啊。」 「不,不对不对。我是说在那之前,关于魔导核的事。」 听到我这么说,有着一双纯真眼眸的披萨哥表情一愣,回答了: 「嗯啊?噢,我是说你这颗土巨魔的魔导核很大颗,一眼就能看出品质很好,拿去卖的话一定可以卖到很大一笔钱啦。」 「什……」 你说……什么……? 第4话 手刀与摸摸 我几乎就在一时冲动之下,跟讨债三人组展开了对峙。 但是以这个场合来说,我能做的事其实只有一件。 没错,就是用沟通的方式说服对方。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要能请他们好好写份收据,问题就解决了。好吧,再来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他们支付魔道具店大叔的医药费就是了。 「啊啊?你是哪根葱啊?」 站中间的长发男子耸起肩膀,威吓性地对我大吼。 离这么近不用这么大声说话没关系,我听得见。 「呃,我再跟你们确认一遍喔。我是说,我希望你们能写份收据……拿给躺在那边的大叔。」 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真让我不安。没人能保证我的语言翻译能力,水准有高到能对应流氓语言。 「你是什么东西?是那边那块垃圾的亲戚还是什么吗?」 结果没用,果然是鸡同鸭讲。这个男的没理会我说的话,问了我毫不相关的问题。 没想到思考逻辑互异的人种之间的对话,居然有着这么深的隔阂。 「不,我不是他的亲戚。我跟他的关系嘛,呃,我只是正好路过,不,或许应该说他是我的死对头……」 我不禁支吾其词了。 这是当然的,无可厚非。从客观角度来说,我几乎没什么搭救这个大叔的动机。假如我拔刀相助的对象是个美少女,或许还能讲句什么耍帅的台词。无奈对方是个不修边幅的大叔…… 就连被我搭救的他本人都没能跟上状况,只是缩在地上,愣愣地抬头看我。 我、流氓三人组与大叔,所有人全都搞不太懂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呃──……」 身为现在这个混乱状况的元凶,我伤透脑筋地抓了抓后脑杓。 长发男子毫不客气地把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咧嘴邪笑了起来。 我从那表情当中,看见了侮蔑之色。 「哼哼……我看你是那个吧?就是从东方流亡过来的魔术师吧。」 我的确用的是这个设定。 就姑且先配合著说下去吧。 「是啊,没错。」 「哈!看你穿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以为是哪来的大爷咧。原来根本是只没用的丧家犬!」 长发男得意洋洋地张开双臂,一边狂笑一边这样讲我。 我猜想他这种戏剧化的夸张举动,可能也是在故意做给周围群众看。 「逃离战场又逃出祖国,还跑到别人的国家来丢人现眼,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啊~?就没那个种死在战场上!你以为你是谁啊,有资格插手管别人家的事情吗!」 「什……」 这男的实在太过没品,让我不禁有点被吓到。 想当然耳,我并非这世界的东方地区出身,所以即使一个流氓这样痛骂我,老实说根本不痛不痒。 可是,假如我真的是从东方逃离战乱而来到这里,听到这话不知会是什么心情?一定会觉得既懊恼又悲伤,忍不住潸然泪下吧。 又没有人是自愿成为难民的…… 为什么像他这种人,总是能这么轻易说话刺伤别人的心灵呢?是缺乏同理心吗?还是说他真心以为身分立场不如自己的人,就可以随便伤害没关系? 「哼,你要是搞清楚自己的分寸了,就快给我滚吧,逃亡魔术师老兄。」 见我有点被吓到,长发男明显地嚣张了起来。 然后准备对我伸出手。 这个男的大概是想把我往后推倒,或是推到一边去。 不,也说不定只是想瞧不起人地轻拍我的肩膀几下。 结果到头来,我没能得知他这个动作的意图。 瞬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现场掠过一道令周围空气结冻的杀气。 这时,我才终于想起来了。 我直到这个瞬间之前,竟然都忘得一干二净──没错,我把伙伴魔太的事给忘了。 忘了有一位异样保护过度的纯白希腊雕像,总是依偎般的伫立在我的斜后方。 然而其实此时最重要的问题,倒不是我把魔太的存在忘得干干净净,反而应该是「我为什么会把她的事情给忘了」的原因所在。 的确,原因之一是我满脑子只顾着解救遭受不合理痛打的中年男性。但事实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大的理由存在。 在场的所有人,都绝不可能想到这个理由。 说穿了就是魔太在这时候,完全没让我感觉到她的存在。 首先,每当我遇到危险时总是会挺身而出的她,这时并没有站在我的前方。 而与我正面对峙的三人组当中,没有一个人对应该在我背后候命的魔太做出有所戒备的动作。 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背后。 而是在其他地方屏气凝神,不动声色,静候时机。 同时正确而冷静地判断对手的威胁性,确保我的人身安全。她谨记与我的「打勾勾」约定,静候能够确实歼灭敌人的良机。 ──啪叽。 只听见一阵某种物体被扭断的难听声响。 一回神才发现,魔太的白皙玉手,抓住了长发男正想碰我的手臂。 男人被握住的右臂,从奇怪的位置弯向关节的反方向,瘫软无力地下垂。 魔太把长发男的手臂握断了。 就在这个瞬间,我想起了进入城镇时,与魔太做的约定。 只有在获得我的准许,或是对方对我们出手的时候,才可以攻击── 我看了看长发男维持笔直往前伸出的状态,从中折断弯曲的右臂。 「啊……」 是、是没错,他是出手了。 这个男人的确把手,往我这边伸了出来。 但是,妳也太急了吧!魔太啊,妳时机也抓得太早了吧!这家伙只不过是把手往前伸出来而已啊。 不行。这可万万不行!凭这种歪理,人家一定不会认为这是正当防卫。 况且魔太这家伙,刚才到底都跑到哪里去了? 从我的角度来说,她现在站在长发男的左边。每次战斗开始时她都会待在我的斜前方,平常则喜欢固定待在我的斜后方;但从这两个起点,是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种相对位置的。 难道说魔太这家伙,一直都躲在旁边的围观群众当中吗……! 这种明显具有计划性味道的犯罪状况,让我心惊胆战。至于眼前手臂被折断的长发流氓,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他的大脑还来不及理解疼痛,魔太的右掌已经从我的视野边缘一闪而过。 「────!」 不妙。 我看出这招的动作,是手刀。 魔太曾经用这招,把大猴子的颈椎连同脖子外围的岩石外壳一并砍成两段,就好像在切豆腐似的。自从在圣堂对付魔像时被敌人执拗地针对脖子下手以后,她偶尔会施展这一招。 错不了。 魔太打算砍下这男人的头。 不行,不能让她杀人。 在这一刹那间,我想到的不是替流氓担心,也不是基于理性排斥杀人行为,反而是在为魔太担心。 只因我觉得如果现在让魔太一时激动杀了这个男人,魔太心中的某个部分就会决定性地失去控制。 「──不要杀他,魔太!」 我喊叫了。 情急之下发出的声音,蕴藏着超乎我想像的怒气。 我想这恐怕是自己第一次对魔太使用这么强硬的语气。以往我从来不需要这么做,况且也有自觉,知道自己说来说去,对这家伙犯的错仍旧比较宽容。 魔太像是吓了一跳,手臂一抖之后停了下来。 已经处于施展状态的白皙手刀,顿时在长发男的脖子旁边静止不动。一边的长发被平整地切断,顺着肩膀飘落到地上。 这正是千钧一发,勉强安全过关。 我这才如释重负,安心地呼了口气。 ……然而,看来我安心得太早了。没想到魔太居然把停在脖子旁边的手掌直接握成反手拳,往对方的肩膀一口气捶了下去。 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低沉声响。 「咕嘎啊啊啊啊!」 流氓刺耳的凄厉惨叫,在缇巴拉镇上回荡。 男人一边发出哀嚎,一边满地打滚。肩膀骨头被彻底打碎,外加手臂弯曲折断的流氓,甩乱一边被割断的长发,像毛虫一样满地乱爬。 真是惨不忍睹。 我低头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流氓,脸色发青地喃喃说道: 「糟、糟了。只说不要杀他,好像还是不够完整……」 魔太乖乖听我的话,并没有杀掉对方。可是她似乎还是忍不住做出过剩的报复攻击。 「什……原来 你是魔像使!」 一旁候命的两个流氓跟班,脸色大变地拔出了腰上的曲剑。 不,正确来说是还来不及拔剑出鞘,魔太的回旋踢就把两人一起踢飞了。 血花四溅,名符其实地被一脚踢开的两个流氓,狠狠地撞上了墙壁。 至于我则是大脑已经开始逃避现实,一边想着「魔太这家伙的大腿真漂亮」,一边呆站原地望着发生悲剧的事故现场。 啊!不对,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我急忙过去检查撞坏店家墙壁,半个人陷在里面的两个流氓有没有怎样。 两人都严重流血昏死过去,其中一人的腿还软绵绵地弯向了奇怪的方向。 不过,仍有微弱的呼吸。还在动。 「还、还活着……」 我忍不住在胸前合握双手,做出祈祷的动作。 还活着,他们还活着!太好了,感谢老天爷。原来魔太终究有手下留情,没有杀掉他们。真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 这时候的我只顾着为被害人的生存高兴,竟完全忘了魔太不容分说地踢飞了尚未拔剑的两人,其实并不能算是有多聪明听话。 不过无论如何,在这局面下,我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把魔太一把拉过来,用力抱紧了她。 然后卯足全力摸她的头。 「魔太,妳真听话,没忘记要手下留情,妳真棒。没错,不可以杀掉镇上的人喔。好乖好乖好乖,喔──好乖好乖,好孩子好孩子!」 没错。我养过狗,知道该怎么训练牠。 狗狗做对了事情,就要称赞。而且要尽量当场称赞。 尤其在牠做出忍着不攻击,或是吃下很苦的药之类违反动物本能的行动时,更是必须大力称赞。主人必须立刻把牠好好称赞一遍,让牠知道学会忍耐就会发生好事。 所以我摸了魔太一顿。大摸特摸了一顿。一直摸到在我的臂弯里不安分地扭动的她,最后开始微微抽搐,感觉好像有点虚脱为止。 就这样,魔太学会了新的特技「手下留情」。 就在魔太抓着我开始虚脱的时候,无意间我抬起头来,发现流氓们已经在远处准备撤退了。 说是这么说,但有两人被魔太踢到陷入昏厥濒死的状态,实在无法自行走动。看起来好像是有几名流氓同伙前来救援,把肩膀借给他们靠着走。 照他们的作风,大概是除了店铺正面之外的地方,也配置了几个人手守着后门等处,好让债务人逃不掉吧。 「哈啊,哈啊……可……恶啊……」 我听到有人呻吟,就是那个长发男。 他脸色糟透了,满脸黏汗地护住骨头碎裂的半个身体,然后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向道路那边。 真是有毅力到令人不敢置信。换作是我的话,伤成那样可绝对动不了。 长发男注意到我的视线,用痛苦得龇牙咧嘴的脸低吼着说: 「你、你一定……会后悔的,魔像使。我绝对会让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咦!难道说他想告我? 那就完蛋了。这个案子恐怕百分之百是我方的错。我一定会告输。 强烈的败诉预感让我胆战心惊,但撂下狠话的长发男没理我,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道路上。 然而,他才前进了几步,就像是两脚站立不稳般摔了一交。 他那倒卧路面的身躯,无力地开始阵阵痉挛。同伙们急忙赶过去,用拖的把他带走。 「大概是痛到昏倒了吧。可想而知……」 魔太很明显地做得太过火了。未闻其名的流氓啊,我真的很抱歉。 我一边在心中诚恳地赔罪,一边目送上半身骨头被打碎,又失去半边头发的男人被拖走的凄惨模样。 不知道他们的伤势要不要紧?不过这世界有方便的治疗魔术,姑且相信他们不会有事吧。 在流氓们撤退时,围观群众也几乎同时作鸟兽散。 大家都脸色大变,简直像是急着逃命似的。 就连面朝道路的周边店家老板,也都慌张地开始关店。转眼间,每个店家的卷门全都紧紧拉上了。 「咦,现在是什么状况……?」 只剩下我与魔太,呆站在被砸坏的店铺前。 遗落脚边,仍在冒烟的香烟,以及装有猴子魔导核的皮袋,两个都是长发男被魔太用反手拳打碎肩骨时掉下的。 还有顺便一提,魔道具店的大叔也倒在我们脚边。 我一边用鞋底踩熄烟蒂,一边侧眼看了看倒地的中年男子。 「喂,你没事吧?」 我基于善意出声关心了一下,但他没理我,继续缩在地上。他抖着渗血的嘴唇,嘴里咕哝着说: 「啊啊,怎么会这样?我搞砸了,大家都完了……」 「……好像完全没听见我说话呢。」 不过话说回来,大叔这张脸被打得还真惨。 他被三个人合起来乱踢一通,弄得鼻青脸肿又喷出鼻血,嘴里可能也破皮了,正在流血。 稀疏的头发也弄得乱七八糟。已经不只是像个落难武士了,眼前的他如假包换,就是个完美重现的落难武士。 假如我会用治疗魔术,倒还可以出于同情,以收费的方式稍微帮他治疗一下。 但很抱歉,我信奉的宗教教规严格规定只可使用土属性魔术。 第5话 黑社会与绰号 自讨债流氓们离去到现在,过了将近一小时。 由于店里被砸得实在是满目疮痍,我看不下去了,因此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把掉了满地的商品放回柜子上。 附带一提,魔太也在帮我的忙。这家伙真好心。 喂,那边那个落难武士。你也别只会缩在地板上,多跟聪明听话的魔太学着点吧。 「真是,你打算这样缩多久啊……」 我不再去看在地板上发抖的大叔,继续开始把魔道具商品摆回柜子上。 像这样收拾店里的东西,其实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这间魔道具店,相较于还算气派的店面与宽敞的卖场面积,商品的数量却少得可怜。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客人上门,商品柜也一堆空位,没几件东西可供选购。 对这世界还不熟悉的我,本来还以为这是常态。但事实上应该是因为欠钱,让店里没有足够的本钱进货。 这家店的大叔店主,当时恐怕是连收购我的魔导核所需的现金都凑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使出那种孤注一掷的诈骗手段吧。 散落一地的魔道具全是小东西,简直跟玩具没两样。 在将东西放回柜子上时,我把一个外形像是螺丝,滑稽古怪的魔道具转来转去玩了一下,结果感觉到店门口外好像有人在看我。 我不假思索地抬起头来,然后睁大了双眼。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啊……」 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一大群男人站在外头街道上把店包围了起来。 场面十分异常。 排排站的男人们全都死瞪着我。 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跟方才我赶跑的那三人组一样,这一帮人都穿着异世界风格的流氓打扮。腰间佩着曲剑或短刀,其中甚至有人手持棍棒。整个模样看起来,正是一副不法之徒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人数还真多。这绝对有超过五十人吧。 至于我们店里,魔太已经静静伫立在我的斜前方了。 啊!给我等一下,魔太。妳不会是想跟这些人打起来吧?妳先别冲动,行使暴力是不对的。 「哦,这间店还是一样生意清淡嘛。」 突然间,路上的集团当中传出了一个粗嗓门。 接着,一名大汉慢吞吞迈着大步走上前来。 他身穿形状少见的金属铠甲,背上揹着一把大剑。 这把剑大得异常。 长度有人的身高那么长,而且格外宽阔厚重。那种武器能用人类的力气挥动吗?难道那个男的是大猩猩的后裔还是什么吗? 我狐疑地注视着那把大到不像能用来战斗的武器。 相较之下,揹着巨剑的大汉用恫吓般的语气威胁我: 「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操纵着奇怪红眼圣堂魔像的魔术师吗?」 这应该就是在说我了。我很想用潇洒的态度回答他:「对,正是在下。」 但是,真的可以这样回答吗?我可以自称为魔术师吗?我只会用土属性,而且还是入门魔术。只有做过小石头、魔像或是长枪之类的东西,完全就是个新手。 我这种货色要是自称为魔术师,那些正职的魔术师会不会谴责我?会不会偷偷取笑我? 「……是的话又怎么样?你找我有事吗?」 对于大汉的质问,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总之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一回答的瞬间,不知为何,四周包围我们的流氓似乎顿时紧张了起来。 怪了,我这样回答有错吗? 「嘿!算你有种。没夹着尾巴逃走,堂而皇之地就待在这里等我们上门,看来只有胆量比别人大。」 大汉胆大包天地咧嘴一笑。 「我看你大概是用魔像耍小手段随便打赢了几个魔术师,就得意起来了吧……但是呢,算你倒楣,得意忘形到敢对本大爷这个魔术战士的部下动手。」 听到男人这样放话,那些流氓跟班都跟着大声附和: 「就是啊!达兹大哥是黑社会最强的『血属性』魔术好手!一击就能把你这家伙的轻型魔像劈成两半!」 「还请达兹大哥出手,干掉他们!」 流氓们情绪亢奋到了极点。 我听完他们一连串的发言,想起了在盆地隐居处读过的教科书《魔术入门1》的内文。 「血属性……」 我从书中读到过这种属性,对它略知一二。 记得是具有「令血液沸腾」性质的属性。这种属性的魔术,说穿了就是能够强化自己的体能,或是提升治愈力。 它能够借由法术的效果提升体能,所以具有血属性适性的魔术师即使打起肉搏战也一样厉害。因此根据文章所述,他们在战斗中会是非常难以对付的存在。 此外,专精这种血属性魔术的魔术师属于人称「魔术战士」的特殊类别,与一般魔术师有所区别。这种特化型魔术师还有其他许多种类,例如旁人偶尔会称我为「魔像使」,就跟这种魔术战士一样,是特殊魔术师的土属性版。 魔术战士光听名称就够炫的了。当然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在进行「属性理解」的步骤时,也检验过自己有没有血属性的才能。 结果不用说,当然是半点才能都没有…… 所以说眼前的大汉,就是我以前放弃就职的魔术战士了。而且还是黑社会最强耶,这头衔真是够威的。 话虽如此,这下子伤脑筋了。 我看这个魔术战士大汉,八成是之前跟我们发生纠纷的流氓三人组的头子还是什么的。 对于那帮人讨债时的暴力与私吞行为,我有很多事情想申诉。但是,此时躲在一旁发抖,脸色铁青到发紫的魔道具店大叔,恐怕也的确跟他们借了钱。 而且我家的魔太,刚刚才不容分说地把人家的员工打到身受重伤。 在这个状况下,我反而会是被索取医药费的一方。 我手头的所有钱,搞不好会全部变成昂贵的医药费与精神赔偿费。 不过,没关系,我甘愿受罚。因为伙伴犯的错,责任全在我这个饲主身上。 我下定了悲壮的决心,准备全额支付医药费与精神赔偿费。 「知道了,我洗耳恭听。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什么事?这事不是再明白不过了吗?两个魔术师赌上面子认真开打,当然就是杀个你死我活的决斗了。」 看来异世界的流氓,比我想像得还要喜爱暴力。 就在这个瞬间,大汉不容分说地直接挑起了战端。 「唔喔喔喔!『狮子肉铠』!」 怒吼般的咏唱声当场响起。 与此同时,大汉的肉体开始喷出水蒸气般的暗红斗气。 组成男人全身结构的肌肉,简直有如铠甲般整块鼓胀隆起,渐渐变得如钢铁般硬实。 好、好厉害啊。就连在外国摔角手当中,都没看过这么惊人的家伙。 大汉伴随着一股气势拔出了背后的巨剑。他单手轻松挥动这把几乎有如铁块的剑,在前方摆好架式。 然后,他以耀武扬威的大嗓门喊道: 「看老子把你劈成两半,魔像使!你就到阴间去后悔不该与本大爷作对吧!」 「啊……」 我不禁低呼了一声。 我在这时候,察觉了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造成整个问题的大汉,现在正站在店门口前方的路上,跟站在店门口的我之间,还有满长的一段距离。他在宽广的街道中央让大量跟班簇拥着,以一种光明正大的态度摆出了决心开战的姿势。 他此时把剑摆成水平位置,直指着我。 没错。也就是说,他对我伸出了手。 惨了。 我发现到这一点,但还来不及出声制止,魔太更快采取了行动。 她那踏出脚步的动作,简直是迅如疾风。她已经等这一瞬间等很久了。 如子弹呼啸而出的白色精灵,一口气逼近大汉的庞然巨躯。 快如流星的白皙拳头,发出巨响捶进了大汉的脸孔里。 肌肉发达的彪形大汉,简直像纸人偶一样往后方飞去。他在空中描绘出大大的抛物线,飞过了街道上方。 我也是,几十人的流氓集团也是,还有魔道具店的大叔也是,都只能愣愣地呆站原地,目送飞天肌肉男离去。 飞过街道的大汉,整个人头下脚上地高速撞进摆在对面店家门前的一堆空木桶。几乎所有木桶都被他坠落时的冲击力道撞了个粉碎,掀起了漫天的碎裂木片与沙土。 男子在撞击力道下往旁摔倒,狠狠撞上墙壁,就这样一动也不动了。 没有一 个人说话。 街上鸦雀无声。 飞来的木片发出匡啷一声,掉在附近的路面上。 「闯……」 闯、闯祸啦啊啊啊啊! 我忘了修正对魔太下的指示了!这根本全是我的错嘛。我开始想自杀了。 我自责地扶着脑袋,不禁当场低下头去。 可是,我又做错了。这样做使得我没有盯紧魔太,完全是一次失策。 经过几秒钟的逃避现实后,我为了收拾烂摊子而再次抬起头来时── 「这、这是怎么搞的……」 只见眼前一片人间地狱般的惨状。 路上躺满了浑身是血,扭动挣扎的大量流氓、流氓,以及更多的流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我脑袋乱成一团,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难道这是魔太趁我逃避现实的几秒时间,做出的好事? 倒在地上的流氓们,全都在痛苦哀嚎,严重流血,每个人的手脚都弯向奇怪的方向。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惨无人道。 但是,还在动。最起码他们还在动。 「好、好险,他们还没死……」 看来魔太还没忘记要手下留情。 我稍稍镇定下来,此时重新确认了周围整体的状况。 店铺前方的街上被血染得一片通红。才不过几秒之间,以我为中心的一定距离内的流氓,全都遭受了狠毒的暴行而被打得半死不活。 被害人数多达集团总人数的将近一半。身手快到令人难以置信。 此外,魔太这个嫌犯,则是静静站在原处。 一副冷若冰霜的正经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没用的啦,魔太。妳就算摆出这种态度,也是骗不了我的。我可是有看到妳偷偷甩掉人家溅到妳手上的血喔。 其余大约半数逃过一劫的流氓,全都像是手脚被钉住似的僵在原地。 所有人都没开口,用一种心惊胆寒的表情看着我。 ……不是,等一下。看我干什么? 把你们的同伙打个半死的是魔太。我尽管有着身为魔像饲主的责任,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动作啊。 然而,那些流氓看我的神情,无一例外地全染上了恐惧与绝望之色。他们那种表情,简直就像看到了邪恶的魔神一样。 总之,这个状况很不妙。 最有可能是集团代表人的那个大汉,现在仍埋在墙边的木桶残骸里,一抖一抖地阵阵痉挛。必须赶紧替他做治疗,然后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谈。我现在如果不负起责任收拾残局,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我开始迈步横越街道,想走向大汉那边。 幸存的流氓们全都吓得往两侧退开,使我的面前开出一条路。 简直像先知摩西分海一样。不过这次是以流氓构成的肮脏海水就是了。 「噫、噫咿咿!饶、饶了我吧,饶命啊!求求你,是、是我,是我错了!」 半张脸孔肿胀不堪、惨不忍睹的大汉流着眼泪浑身发抖。 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还有意识。 虽说魔太有手下留情,但脸孔被魔太一拳打个正着居然还没昏倒。 这大概就是血属性魔术的效果了。 真是小看不得,这种魔术太危险了。有这么强大的防御力,一般物理攻击想必都会被弹开。难怪他在对付魔像时那么有自信。 我对大汉的能力兴味盎然,身旁的魔太却显得无动于衷,对着眼前发抖的大汉迅速举起了右臂。 啊,糟了。魔太这家伙,打算再补他一拳。 「……魔太,不可以喔。妳很乖,等等。」 妳要是再多揍他一下,这个人恐怕就要没命了。 总而言之,幸好他还有意识。我们仍然有机会好好谈谈。 可是,这下该从哪里谈起好呢? 我想首先必须讲明白,他们在对魔道具店催缴债款时行为失当,使得双方之间产生了误会。 然后再来针对魔太多次做出的暴行道歉。 「听我说,关于躺在对面魔道具店里发抖的那个大叔欠的钱……」 「我、我知道了,我明白!我们只是接受佩斯利商会的委托,代替他们讨债而已。我们这就退出,从此以后再也不插手管这件事,也绝不会再对店里动手了。所以拜托,拜托,不要杀我啊!」 半张脸肿到原形尽失的大汉,流着鼻血哭叫着说。 喂,别这样,不要闹,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杀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有你这种亲戚!我也不会再对这个城镇出手了,马上就离开。拜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他惨叫到我都怕了,原本放在男人身上想帮他疗伤的手也松开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抓着他的衣领,想检查他脸部的伤势,结果姿势变得好像抓住他的衣襟在恐吓他。 我一松手的瞬间,大汉连滚带爬地迅速从我面前跳开,以蹒跚不稳的脚步,沿着城镇街道逃往西门那边去了。 手下们一时愣住看着他这么做,随后也拖着发出呻吟的伤患,一齐追随其后逃之夭夭。 从没有抛下伤患这点来看,意外地还算是个讲义气的帮派。 「恶、恶梦……」 一个逃走的小喽啰,眼神空洞,呆滞地喃喃自语的话,莫名地萦绕我的耳畔。 从这天起,残暴无情,操纵红眼圣堂魔像的「缇巴拉的恶梦」就在帝国的黑社会成了恶名昭彰的危险人物。 不过要等到很久之后,我才会听到这个绰号。 *** 流氓军团像台风过境般离开了城镇。 一阵风吹过变得空无一人的街道。 只剩下大汉弄掉了的一把巨剑。就这样。 「这把剑要怎么办啊……」 我愣怔地站在被抛下的大剑前面。这时,一名镇民走到了我身边来。 是一位披着破旧帽兜,拄着短杖,让人忍不住想去搀扶她,以免她摔倒的老婆婆。 我对她的容貌有印象。她就是上午我刚进入城镇时,请我吃糖球的慈祥老婆婆。 这间魔道具店的地址,也是她告诉我的。 「谢谢你了,这位大哥。」 老婆婆用枯枝般细瘦的手摸我的头,笑咪咪地说了: 「魔道具店的丘托斯先生啊,是为了替生病的女儿凑钱买药,才会欠了那么多钱。镇上大家都很为他担心,可是又怕那些凶狠的地痞流氓会来报复,所以谁都不敢有意见。」 「原来有着这样的隐情……」 我讲到一半,不禁睁大了双眼。 「咦,女儿……?」 这位老太太,您刚才说什么? 您说……女儿? 您是说那个大叔,有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儿吗? 竟有这种事?我这执拗地被猴子、大叔与恐龙围绕的异世界生活,终于、终于得到桃花运的眷顾了吗? 真不敢相信。 可是,这该不会……难道说……就是很常见的那种,解救父亲脱离罪犯毒手的正义之举,即将成为我与他可爱女儿之间酸甜恋情的开端? 那种宛如美妙恋曲的好事,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太棒了,真是太惊人了。 我惊愕地睁大双眼僵在原地时,老婆婆又给了我糖球。 「啊,真是谢谢您。」 我恢复理智,低头道谢。 一看,老婆婆还想请魔太吃糖球。真是个好人…… 看到老婆婆拿糖球过来,魔太显得有点困惑。她面对拿给自己的糖球,视线左右飘忽不定。 真难得看到她的这种反应。 「……真是太好了呢,魔太。妳就收下吧。」 我面带笑容这么说了。 魔太应该不能吃糖球。但晚点我帮她吃就行了。 取而代之地,我可以把她的身体擦得亮晶晶的。 含在嘴里的糖球,有种神奇的温和甜味…… 并且带有一丝细微的,像是树果的滋味。 第6话 宝贝女儿与恋爱旗标 直接进入结论吧。才没有什么见鬼的旗标咧。 容我向各位介绍那间魔道具店的女儿。我跟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聊得有说有笑的。 这位可爱的女儿,有着颜色极淡的栗色头发。 单身、年轻,无庸置疑地是个美人胚子。而且当然是人类女性。 名字叫做堤露。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名字。 意想不到的是,她现在竟然坐在我的大腿上。 我问她:「妳几岁?」她就害羞地张开五根小手指头,回答:「五岁。」 五岁…… 喂。 喂,大叔。 这是怎样啊?什么叫做五岁啊? 没错,她即使年纪小,仍是位可敬的淑女。我也会有礼地与她相处。 但是啊,看你这张老脸,女儿至少也该有个二十几岁吧。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没用啊…… 总而言之,小堤露跟她这个奸商父亲完全不像,是个非常乖巧的好孩子。这点老实说让我松了口气。 现在也是。她看到我这个稀客显得由衷开心,在我的大腿上笑咪咪地跟我说话。真是个好孩子,我感受到了基因的未解之谜。 一定是像到过世的母亲了吧。 听说他们家的太太跟小堤露得了同一种病,药石罔效,在前年过世了。 大叔丧妻,背债独立养大生病的年幼女儿,会因为身心具疲而老得快又掉光头发,也是不难理解的。 这孩子现在看起来是很健康,但以前似乎真的生过病。 我是不清楚这世界儿童的平均发育状况,但从镇上的人们来看,应该跟原本那个现代世界相差无几。这个世界的粮食种类似乎很丰富。 然而小堤露却长得相当娇小…… 我一开始见到她时,还以为她大概是幼儿园小班的年纪呢。 我想这应该是她长期卧病在床,到了最近才有所好转造成的。 想到那位夫人必须留下这么幼小的女儿,以及一点都不可靠的死鬼老公撒手人寰,心中想必充满了遗憾── 「真是,我都想哭了……」 我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左手边的窗户。开始变得昏黄的夕阳余晖,从这世界特有,透明度莫名地低的玻璃窗照进室内。 附带一提,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栋房屋,是魔道具店大叔的家。 地点与白天跟流氓们引发骚动的那间店铺所在的中央大街,相隔了几条巷子。 那件事发生后,大叔请我们来到他的这栋私人住宅,让我们在这里暂住几天。 大叔请我们住在家里,对我们而言可说求之不得。 虽然我手头的钱还够住旅店,但老实讲,我现在尚且处于人生地不熟的状态,也还不太会用钱。他的提议让我们暂时不用花钱费心找地方住,我没理由拒绝。 大叔今晚让我们过夜的住处,空间还满大的。以这座城镇来说,很少看到这种两层楼的建物。 或许就是像这样手上显而易见地还有点小钱,才会遭到那帮人勒索吧。 「欸,睡伊哥哥,然后啊──我跟你说喔──」 坐在我腿上的小堤露,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活力充沛地摆动着小小的腿,跟我展开精采绝伦的异世界幼女谈话。 这孩子起初还有点怕生,但现在已经完全跟我混熟,真的是个天真纯朴的好孩子。容我一再重复,实在无法相信她是那个邪恶大叔的小孩。 「然后啊,堤露长大以后,要开哗丙店──然后呢,跟你说喔──」 听着大腿上的小女孩讲着温馨可爱的话,我也若无其事地配合著说: 「哦,要开哗丙店啊,好棒喔。小堤露的话一定可以的。」 当然,我完全不知道哗丙是个什么东西。但光是不继承大叔钻法律漏洞的商店,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加油,小堤露。我会诚心为妳的梦想加油的。 小堤露一双色素较淡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用腼腆的笑脸继续说些童言童语。 「然后啊──堤露想要……呃……」 她在我的大腿上晃着双腿,开始扭扭捏捏了起来。小孩子不像我们大人,光是要把想法转换成语言都得费一番劲。 小堤露忽然神色一亮,用可爱的笑容抬头看我。 「堤露啊──要当睡伊哥哥的新娘!」 「什么?这真是我的荣幸。」 吓我一跳。真是位热情的淑女。 呵,谢了,小堤露。妳这番纯洁善良的话语,想必是妳发自内心的真诚心意吧。 可是呢,大哥哥我很清楚。 等到再过个十几年,妳就会离开大哥哥我的身边,幸福地与来路不明的男人共结连理了。 「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满怀哀愁的心情,轻轻地、温柔地摸了摸小堤露轻柔的淡色发丝。 小堤露眯起眼睛,好像被我弄得有点害臊。 这时我感觉从我的右边,有某种极其危险的气息在摇荡。 转头一看,只见坐在我旁边的魔太,正在慢慢地对小堤露伸出手来。 她那白皙的指尖,不知为何正在激烈地颤抖,好像青筋都要突出来了。 「……?魔太妳在干嘛啊?」 怪了。刚才我明明感觉到右边有股危险的杀气,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我还以为身边出现了魔兽咧……但冷静想想,魔兽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民宅里。 看样子来到这世界之后几乎天天都在战斗,让我变得有点神经过敏。 方才那种可怖不祥的气息,一定是我的心理作用吧。 因为在我身边的魔太,不太可能对小堤露做出什么坏事。 毕竟这家伙平常都把我当小宝宝一样照顾了,整个人充满了过度强烈的母爱。我猜她应该很喜欢小孩子。 我懂了,她伸出这只手是想摸小堤露的头吧。 我就知道魔太喜欢小孩。 「嗯嗯,魔太一定可以当个好妈妈的。」 不过我不知道魔像能不能生小狗就是了。 我话才一说完,魔太那只激烈抖动着,徐徐靠近小堤露脑袋的手,忽然当场顿住不动了。 然后这只手,开始摸起了小堤露的头。 第7话 第一次的夜晚 当晚,我泡了个久违的热水澡。 没想到丘托斯大叔的家里竟然有浴室。 用木材与瓷砖组合而成的浴室,还挺有模有样的。浴缸的形状比较特殊,硬要形容的话有点像是铁桶浴缸。听说这种浴缸是固定式的魔道具,价格不菲。 魔道具啊。说到这个,魔道具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我也用得来吗? 讲到魔道具,至今我只看过司培里亚老师的耳饰有实际发挥功用。今天白天我在店里把玩了几样魔道具商品,但都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店里的魔道具形状像是螺丝或骰子,感觉大多看起来就像小型玩具。话虽如此,那些毕竟是大叔快倒闭的店里的库存,有可能都不是什么高档的商品。 不过话说回来,店都快倒了,竟然还能在这种设备齐全的浴室里泡澡。 真是奢侈。算了,今晚就先饶过他吧。 「呼……」 我让肩膀深深沉入浴缸,眺望浴室的天花板。 木制的天花板,覆盖着一层雾濛濛的水蒸气。 好温暖啊…… 而且,闻起来好香。 浴缸的热水里轻飘飘地漂浮着几枚谜样的叶片,有种类似茉莉花的香味。 今天因为魔太对付流氓搞了一堆破坏,让我一整天下来差点没死于精神疲劳。但是这些疲劳,似乎也渐渐溶化在温暖馨香的热水里了。 「话说回来,我的腿变得强壮多了呢……」 我看看自己放在浴缸里的腿,感觉肌肉量似乎增加了,也比以前更为结实。仔细想想,毕竟是在无人荒野连续走了好几天的路。经过那场有益健康的健行,腿脚当然会锻炼到了。 「喝!」 我做出踢腿的姿势,把一条肌肉紧实的腿伸出了浴缸。 「看看我这美腿!」 突然间,浴室入口传来了好大的砰咚一声。 「…………?」 那是什么声音?那扇门的外面是更衣室,应该没有人在啊。 等等。难道是魔太进到更衣室里来了?我应该有叫那家伙在更衣室外面的走廊上站远点等我才对。 「魔太,妳在那里吗?」 我试着叫她,但没得到回应。 寂静与水声支配着整间浴室。 经过几秒的沉默后,更衣室的门发出了「叽……」的摩擦声。原本关着的门逐渐缓慢地打开。 熟悉的长耳朵,很快地从半开的门缝间冒了出来。 接着,纤柔的精灵身子怯怯地现身了。 「……果然是妳啊。」 果不其然,更衣室里的人是魔太。 但奇怪的是,魔太不肯让我看到她的脸。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从更衣室探进了浴室里,脸孔却好像怕羞似的,扭扭捏捏地躲在门后方。 只有白皙娇柔的臀部,引人遐想地摇摆着。 坦白讲,一整个鬼鬼祟祟的。 「我说魔太啊,我不是教过妳很多次,不可以跟着我进厕所或浴室吗?」 白皙臀部大大地摇了一下,好像在回答我似的。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反省啊…… 「妳没必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我,在家里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没关系,或者也可以去起居室跟小堤露玩啊。」 我提议让魔太拥有自由时间。 魔太一听,原本扭腰摆臀的激烈运动,不知怎地突然无精打采地失去了活力。 「咦?妳不喜欢?」 我这么一问,魔太的屁股轻微摇了一下。 原来如此,这个屁股的动作应该是表示肯定。看来魔太不想去起居室。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妳可以在走廊上等我一下吗?」 我试着这样提议后,魔太的下半身依依不舍地摇晃了一会儿,最后慢吞吞地缩回门后方。然后,门静静地关上了。 确定伙伴已经心服口服地离开了,我再次让身体缓缓地沉入浴缸。然后独自安静注视着天花板的木纹。 「刚才的我跟魔太,几乎光用屁股的动作就沟通成功了耶……」 看来我们这对搭档之间的沟通精确度,比起一开始那时候进步多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这伙伴躲在更衣室里干什么呢?难道是在浴室周围巡逻,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也是啦,浴室的确可以算是个大意不得的场所。 历史上有不少勇士,就是在入浴时遭人暗杀的。纵使是武艺再高超的强者,在浴室这种狭小空间中依旧无处可逃。更何况还不只是手无寸铁,根本是解放原始自我的全裸状态。 没错,就像现在的我这样。 而且据说在古早时代,从屋子外面都能看出家里在烧洗澡水。要是在那种状态下遇袭,我看谁都会一命呜呼。我也不例外。 这个总是设身处地为我的人身安全着想的伙伴,真让我感激不尽。 我一面重新加深对魔太的感谢,一面打算从浴缸里起来。 心地善良的伙伴一定正乖乖待在走廊上等我。身体已经暖和起来,也差不多该去看看她了。 我走在潮湿的陶瓷地板上,正打算前往更衣室,却发现放有肥皂等用品的柜子旁边,有一个没看过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我拿起了小瓶子。材质像是彩色玻璃,我摇摇看,发现里面装了液体。 我打开盖子,稍微闻闻看里面的味道。 「有种像是檀香的香味……」 清爽的甜香钻入鼻孔。是某种芳香精油吗? 我试着把小瓶子里的液体洒在身上看看。 「呜哇啊!滑溜溜的!」 神秘液体具有超乎想像的高黏性。黏滑的液体舔过肌肤的触感,让我忍不住发出了怪叫。 随后,就听见更衣室传来激烈的砰咚一声。 「咦?」 我转头往声音来源一看。只见门扉微微开启,长耳朵从门缝间很快地冒了出来。 看到她这样,我一身黏液地耸了耸肩。 「什么嘛,魔太。妳还躲在更衣室里啊……」 *** 洗过澡后,我来到了大叔准备的二楼客房。 暖烘烘的身体散发出好闻的香味。 顺便一提,后来我重新洗了一次澡,把神秘黏液全部洗掉了。 好久没睡到床铺了,今晚能睡在床上让我很高兴。难得有这机会,就把我从原本那个世界带来的唯一一件衣服──那件超土的睡衣穿起来吧。 「自从离开盆地以来,好像就没穿过它了呢。」 现在重新把它穿起来一看,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么会买这件睡衣。这件睡衣实在是太俗气了。 蓝底配上这只黄猫……不,也许是浣熊?总之这只谜样动物的脸孔图案,形成了完全帮倒忙的点缀。考虑到给旁人造成的困扰,应该要有法律规定一个大男人不可在别人面前穿起这种衣服才对。 说归说,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与魔太在。 这里就像是家人之间的私密空间。不管我穿成什么样子,都没人可以抱怨。 况且魔太最喜欢我这件睡衣了。 「好了,虽然睡衣已经换上了,但离睡觉时间还有点早。」 我决定在室内四处研究一下,当作是睡前打发空闲时间。 自从来到这世界,我还是头一次在有人居住的家里过夜,有很多东西都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心中燃起对异世界文化的学术研究热情,二话不说立刻开始进行调查。 丘托斯大叔的这栋私人住宅,属于在这世界比较常见的木造建筑。室内装潢的水准也跟隆倍?扎连的隐居处不相上下。 这个房间里会不会也有几件魔道具? 现在回想起来,扎连那栋隐居处里也有几件家具像是魔道具。但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有魔道具这种东西,就当成异世界没看过的家具直接忽视了。 「啊,有了。说到没看过的家具……」 其实这间寝室里,也有一件家具令我好奇。 就是现在把室内照亮的异世界谜样灯具。 它摆在一个墙角里,乍看之下像是块石头,就是个白白的什么东西。这会是魔道具吗? 以大小来说,正好跟台灯差不多。 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记得在我发现扎连骷髅死尸的大岩扉洞穴里也有类似的灯具。它们的灯光不太像日光灯,也不太像led灯泡。 它究竟是用什么原理在发光的? 我有点不爽去请教丘托斯大叔,于是方才若无其事地问了小堤露这是什么灯,结果得到「晚上爸爸摸了就会亮,放着就会熄灭」这个回答。 不愧是小堤露,比我还聪明。 但令人伤心的是,我是个见识浅薄又没用的大人,光靠她富有机智的解说还不足以替我 解惑…… 而且那位小淑女可能是白天有客人来玩累了,当我问她问题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了。我身为一名绅士,无法再继续请她陪我说话。 于是我只好靠自己的力量,开始进行一场学术调查。 「那就来测试看看吧。」 我移动到墙边,开始乱动这个灯具。 摸起来的感觉还真有点像是石头。但坦白讲,用摸的还是不够清楚。 话说回来,这东西大概有多重? 啊,我本来想检查它的重量,但它似乎固定在底座上,拿不起来。 有没有办法可以从底座上拆下来? 算了,我如果擅自把它解体,恐怕免不了要挨大叔的骂…… 我在房间的墙角里,一个劲地在灯具上摸来摸去。 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些许阻力。 有人在轻轻拉扯我的睡衣衣?。动作很内敛,感觉战战兢兢的。 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的伙伴想要我陪的时候,就会发出这个信号。 「怎么了,想要我陪妳玩吗?可是,能不能请妳等一下?我现在正在对这世界的灯具进行重要的学术调查……」 我一面这么说,一面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 果不其然,魔太就在我眼前。 她右手轻轻握住我睡衣的衣?,略微缩起肩膀,显得坐立不安。 左手悄悄握着弄湿的擦澡布。 「喔,妳是想要我帮妳擦身体啊。对耶,这本来应该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最近却都没帮妳擦。我知道了。」 今晚就多加点劲把她擦干净吧。仔细想想,自从这家伙变成现在这种精灵希腊雕像的外形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帮她擦身体呢。 咦……?第一次? 我手里拿着擦澡布,当场僵住了。 竟然是,第一次…… 一发觉到这项事实的瞬间,我可以说是大为震惊。 怎么会等到今天,才第一次帮她擦? 为什么魔像太郎变身成魔太之后,我直到今天,都没遵守这么重要的例行公事帮她擦身体? 在古代地龙的那场战斗中失去一部分行囊后,司培里亚老师给我们的水本来就有限,所以我们必须节省用水。用来帮魔太擦身体的多余衣物或碎布,也全被那只恐龙炸碎了。 所以,我没能帮魔太擦澡是有道理的。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 但是在那之前的几天呢? 我在魔太化身为唯美女神精灵的当天傍晚,就遇见了司培里亚老师。后来与他同行的几天时间,我们都不需要担心水或布不够用。那时我们的手边,也还带着魔太的擦澡布。 但从我遇见老师,到古代地龙之战使我们失去行囊的几天之间,我都没帮魔太擦身体。为什么? 为什么……? 我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啊啊,我已经……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了。 我在司培里亚老师这个外人的面前,竟然怕他把我当成喜欢把美少女人物模型擦亮的变态! 我在内心深处有了这种念头。 明明发誓过即使魔太变了个模样,我一样会永远珍惜她,我却,我却── 也就是说,我竟因为魔太的模样变了,就开始歧视她。 我吓坏了。 感觉仿佛脚下的立足之处逐渐崩坏。 我怎么会是这么可恶的臭家伙? 这家伙,魔太,魔像太郎明明最喜欢的,就是让我帮她擦身体。 这明明是平常极少要求什么的她,唯一期待,重要的例行公事。 我竟然为了自己无聊渺小又微不足道的自尊,忽视了这内敛又温柔的伙伴。 我这样一定让魔太非常伤心。 更何况我的伙伴之所以会变成美少女人物模型,虽说方向性产生了点偏差,但明明是起因于对我的关怀啊。 我真是个大烂人。还好意思说什么文明人咧。 不,我看连人都算不上。 「魔太,我对不起妳……真的很对不起妳。今后我每天都会认真帮妳擦身体。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人在哪里,不管周围有谁在都不例外!请妳原谅我,原谅妳这个愚蠢的伙伴吧……」 我穿着俗气到家的睡衣,抱住了魔太。 我低头寻求宽恕。但心地善良的魔太,只是静悄悄地,动作轻柔地回抱住我。 抚摸我背部的那只手,简直就像在触碰一件脆弱的宝物。 她的这种动作,让我心里更加酸楚了起来。 话说,过了几分钟后。 我已经完全把想法调适过来了。 能够迅速调适想法,是我值得赞赏的美德之一。 「那么,差不多该来替宝贝伙伴擦身体了。偷懒了这么久,今晚可要仔细地帮妳擦一遍才行。」 话虽如此,魔太身上其实没有半点脏污。 事实上,魔太几乎不会弄脏自己。 这家伙有时候会用极其血腥残虐的手法,杀死猴子之类的敌人,所以手脚自然会沾上大量回溅的血。但就像日本武士把刀上的鲜血甩掉一样,她总是会在战斗过后把血甩得干干净净。我后来检查过她的手脚,但从没发现到任何血渍。 魔太在与古代地龙对打时曾经失去战斗能力而倒下,我抱着她时,发现她身上罕见地沾到了泥土。然而就连这点泥土,也在她身体恢复常态时不知不觉间变得清洁溜溜。 以保持清洁来说,也许她并不需要我替她擦干净。 至少我可以确定,她的身体表面具有不易沾附脏污的性质。岂止不易沾附,有时我甚至怀疑是否有某种隐形的力量弹开了那些脏污。 当然,就算不需要做清洁工作,只要魔太想要,我还是会帮她擦干净。 「重点其实在于对伙伴的感谢与服务精神……」 我一边用手指戳戳魔太柔软有弹性的脸颊,一边继续思考。 像这样摸摸看,并不觉得有被什么东西弹开,反而还有种与手指相吸的微妙感觉,摸起来很像人类的肌肤。 这家伙的体表质感从以前就是这样了吗? 第一次触碰到魔太的那天,记得她的身体还很粗糙。过了一会儿后,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光滑的触感。 离开盆地时,摸起来感觉有点柔软。 她在荒野的野营替我挡风时,触感变得像是矽胶…… 然后,现在这样戳戳捏捏,会觉得表面微妙地吸住手指。 我对这一连串的过程,隐约感到有点似曾相识。 就是过去魔太想把蔓越莓苹果大神切成我喜欢的大小,找出完美切割法的那个过程。 一开始的切割大小,对我来说有点太秀气了。但经过几次用餐后,她一点一点慢慢改变了切法。 魔太总是专心注意我吃饭时的反应。 好像在对我进行观察一样。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改变切水果的大小…… 那种感觉,简直就像……对,就像是一点一滴缩窄包围网,步步斩断猎物的退路── 这时,灯具啪兹啪兹地闪烁了一下。 感觉亮度似乎转弱了一点。 我想起方才小堤露说过,这种灯具「放着就会熄灭」。说不定灯光会随着时间经过而自动熄灭。如果是这样,可能再过不久就要熄灯了。 在灯光熄灭之前,赶快把魔太擦一擦吧。我如此心想,于是再次转向魔太。 她待在床上,乖巧地坐在我的旁边。 她虽然外表与魔像太郎时期有了极大的转变,但身体构造本身应该没太大改变,就用跟魔像太郎时期同样的擦法应该没问题。我打算让魔太配合需求弯腰或是高举双手,从脸部依序用布把每个部位擦好。 「魔太,我现在就来帮妳擦干净。妳从床上站起来,到那边……」 但我话还没说完,魔太已经身子一倒,躺到了床上。 她仰躺着放松全身力气,定睛瞧着我。她那白皙的肢体,被寝室的微弱灯光映衬得妖媚动人。 嗯──这下该怎么办呢? 好吧,换个想法,或许躺着比较好擦。要擦背的时候,把她翻过来就是了。 「那就开始吧。妳乖乖的别乱动喔。」 我用布开始帮魔太仔细地擦脸。 魔太深红的眼眸,散发出火热燃烧般的强光。总觉得今天她的眼睛,比平时更具有力量。 我尽心尽力地帮魔太擦长耳朵,她的身体动了一下。 耳朵微微地一抖一抖的。 但是,与她这种柔弱的举动恰恰相反,注视着我的目光,不知怎地变得越来越强。 我温柔地替魔太擦脖子,她轻微扭动了一下身子。 嗯,一定是觉得舒服吧。狗被人摸脖子时也会觉得舒服。 我打算就这样从脖子往下滑,一路擦到锁骨附近。这时,魔太肩膀附近的薄裳碰到了我的手。 她身上一袭绸缎般的石衣,柔顺地往旁滑开了。 「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 魔太的白皙肩膀露了出来。由于衣裳脱落,使得肩膀部位变成了衣衫半解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衣服竟然脱落了?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 这是非常危险的征兆。 我对魔像的学术研究精神,一口气燃起了斗志。 以前,我曾经对魔像做过一次学术调查。当时我在圣堂执拗地把无头魔像的身体摸来摸去,调查了希腊雕像型魔像的体表基本构造。不用说,我当然不是魔太所以为的那种爱好美少女人物模型的变态绅士。我认真严肃地做过调查,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知识。 被称为圣堂魔像的那种魔像,身上也像魔太一样穿着薄布。 当然,那架机体早已停止运转,因此体表变得硬如石头,跟魔太现在的状态有着些许差异。 但即使撇开这点不论,那架圣堂魔像很明显地不具有魔太的现在这种衣着构造。 希腊雕像型魔像乍看之下像是穿着布衣,但看起来像是布料的部分当然也是雕像。除了轻飘飘的衣?等少数部分之外,就如一般雕像那样与体表几乎融为一体。 那不是真正的衣服,只不过是素体表面的设计造型罢了。 但魔太现在身上的这块薄布,简直就是件真正的衣裳。 不,可是……那也说不通啊。 至今我完全没发现魔太的衣服是这种构造。 我平常一直都跟魔太在一起,也碰过她的身体。应该说这家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我身边,反而是她碰我碰个不停。 战斗时或平常的机动方式,我也都在她身边看在眼里。 的确,我之前就在想,魔太施展脚踢时会露出整条大腿,严格来说跟那些圣堂魔像似乎多少有点差异。我想魔太髋关节可动部分的衣?,只要想掀的话应该就跟一般布料一样掀得起来。简而言之,魔太可以让人掀裙子。当然我没试过就是了。 但是就魔太的情况来说,体表与看似衣着的部分应该几乎是合为一体。大部分衣服就跟雕像没两样。以这点来说应该与那些圣堂魔像并无二致。 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是可以脱掉的洋娃娃服装。 我这个饲主不可能没发现。 既然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家伙,竟然现在给我改变了体表构造? 所以魔太果然不是那些圣堂魔像的衍生改良机,而是完全不同款的机种? 不,应该说,这衣服可以全部脱掉吗? 是一种护罩吗?还是说感觉就像能与本体分离的子机? 啊啊!不行,我太好奇了! 我的学术好奇心如今已熊熊燃烧得有如烈火。从经验法则来说,我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了。 我动作极为粗鲁地掀开了魔太薄布衣裳的下半身部分。 魔太的白皙大腿暴露无遗。 我粗鲁地扯开衣裳的瞬间,魔太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 但对现在的我来说,那种事无关紧要。 魔太的大腿,我在至今的战斗中已经看过很多次。但继续往上掀,就会进入未知的领域了。里面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我更加强硬地,掀起了魔太的衣服。 魔太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什么?这家伙居然有肚脐! 魔像的肚脐是用来干嘛的啊?这有意义吗? 我用指尖钻了钻魔太肚脐四周的平滑部分。 嗯──触诊起来的手感,就只是普通的肚脐呢。我不觉得它会有什么特别的功能…… 等一下。假如把手指稍为伸进里面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到什么。 「我要动手了……」 我慢慢把手指压进了魔太的肚脐里。 就在这个瞬间,魔太的身体在床上大动作地弹跳了一下。 「唔喔!魔、魔太妳还好吗?」 我当下吓了一跳。但静下心来检查魔太的状况,发现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怪了?妳没怎样吗……好,那我就继续试喽。」 我执拗地转动插进魔太肚脐里的手指。 不知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总觉得随着我乱动肚脐这个部位,魔太的体温也在不断上升。 但是这点小状况,完全无法阻止我学术研究的精神。 接着,我的眼睛望向魔太的下腹部。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 我只顾着注意存在意义不明的肚脐,完全忽略了这个部分……这家伙,看起来好像穿了内裤。 由于颜色是纯白的,外观就像是富家千金穿的那种高雅丝绸内裤。 但是,布料面积似乎小了一点。这么小一件,说成千金小姐的决胜内裤还差不多。 这时我忽然有了个想法。 就是:这个类似内裤的零件也拆得掉吗? 不行,我这人一好奇起来,就阻止不了自己的探究心了。 「好,来研究看看吧。」 我立刻伸手,想去碰魔太的下腹部。 这时,只有一瞬间,我的手停顿了一下。因为我总觉得一旦把这个零件从本体拆下,好像就会发生某种无可挽回的严重状况。 不知怎地,我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然而我的学术研究精神却踩不住煞车。为了检查谜样零件的触感,我的手指一路下滑,往她的两腿之间前进。 紧张万分的状况,即将迎接高潮场面。 魔太从头到尾一直沉默散放的谜样气场,已经变得相当不得了。 她冒出的蒸腾热气,让我跟着出了一身汗。 「…………是说魔太,妳怎么这么烫啊。」 我一面擦掉额头上的汗,一面抬起了埋在魔太胯下的脸。 再怎么说,这种体温的上升方式也太不自然了。魔太这家伙,是不是弄错了平常温度调节的功能设定? 为了表明对伙伴的抗议,我暂时中断了学术调查的过程。我的视线从卧床的魔太下半身移动到她的脸孔。 然后,我这才发现到她的异状。 「咦……?」 魔太的眼睛,染成了混浊昏乱的桃红色。 她那平时呈现红色的虹膜,颜色变得简直像樱花花瓣。 这怎么回事?难道是故障了? 我顿时感到浑身发冷。 「喂,魔太!妳还好吗?」 我急忙跳起来,摇摇魔太的肩膀。 魔太没做什么反应。她整个人依然瘫软无力,以妖媚混浊的桃红色眼眸,像是发高烧一样恍惚地看着我。 ……错不了,她故障了。 我后悔莫及。 仔细想想,其实早就有很多故障的征兆了。她刚才有过严重痉挛,而且没能正确调整体温。 况且魔太到了学术调查的后半,态度明显有异。我的小动作引起了她的激烈反应,有时还会大幅扭动身体,就好像在忍受什么似的。 难道说魔太这家伙,其实身体一直很不舒服?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到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知道了,是子机……」 就是魔太的身体表面,看起来像衣服的子机部分。这个部分说不定具有类似外接冷却器的功能! 我却强行把它剥掉,一直把脸埋在子机与本体之间。 我看就是这样,才会害得魔太没办法正确排热吧! 她那样难过地浑身发抖,无助地拚命抓紧我的睡衣衣袖,其实根本是在承受子机脱离的痛苦吧! 「怎么会这样?我真是太不应该了,居然做出这种事……」 伙伴明明一直有苦难言,我却完全没发现,只顾着继续调查,好满足自身的求知欲! 真是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魔太! 请妳原谅我。我再也不会强行扒掉妳下半身的零件,粗鲁地拆掉子机了。 「对不起,魔太,对不起。求求妳快点恢复过来吧……」 我连声道歉,拚命照顾魔太。我用湿布帮她擦擦发烫的脸孔,忽然间,房间里的灯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灯具的熄灯时间到了。 我在黑暗中握紧魔太的手,后悔得全身发抖。 如果魔太的故障修不好,那该怎么办? 已经顾不得面子了。明天一早我就去问丘托斯大叔,请他给我介绍个魔像的好医生。 要花多少钱都行。我一定要修好她。 伴随着悲壮的决心,我握着魔太的手久久不放。可是,今天主要是因为魔太的关系, 让这一整天发生了不少大事;加上我好久没洗个澡穿上睡衣钻进温暖的床铺,疲劳与困意已经慢慢达到了极限。 不久,我就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意识。 *** 当我醒来时,朝阳已经升起。 我在隔着窗帘射入的淡淡晨曦中,缓缓睁开眼睛。 一双殷红眸子映入我的眼帘。 唔喔!脸贴得好近!啊,什么嘛,原来是魔太啊…… 这时,我的思维急速清醒过来。 我急忙从床上跳起来。 「魔太!妳身体还好吗?」 魔太被我抓住肩膀,愣愣地看着我。她的眼眸已不再是混浊的桃红色了。 「太、太好了……」 我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就我看来,她的子机也呈现跟平常一样的状态,看起来与那些圣堂魔像的普通状态无异。昨晚发生的那件事,也许只是一场梦。 但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的左手握着一个东西。 是快要干掉的擦澡布。 这是昨晚我不小心睡着之前,照顾身体不适的魔太时拿着的东西。 所以那并不是作梦了?我试着用手轻拂了一下魔太子机的肩膀部位。 ──衣裳整件滑落,露出了娇艳又优美的白皙肩膀。 我一边帮她把子机拉回原位,一边深深叹了口气。昨晚的那场重大失败,果然不是在作梦。 我变得垂头丧气。魔太靠到了我的背后来。 总觉得今天早上她跟我的距离比平常靠得更近。她依偎在我的背后,只差没直接抱住我。 魔太传来的体温,比平常略微高了一点。 第8话 早餐与魔太军团 「哦,这真的很好吃耶。」 坐在早上的餐桌前,我咬着烤出金黄色焦痕的圆形吐司说。 「这是跟后巷里的面包店买的。旅客大多都只是路过而不会发现,但这里的面包可是既便宜又好吃喔。」 「这样啊。」 我随口回应丘托斯大叔的解说,同时用汤匙去舀热汤。 大叔家里的早餐菜色相当齐全。 眼前的餐桌上,摆着煎到香脆的熏肉与炒蛋、热呼呼的面包与色彩鲜艳的豆子汤、生菜沙拉,还有山羊奶。 可谓极具文明水准的一顿早餐。也不忘考虑到营养均衡。 不过沙拉里含有陌生的蔬菜,汤里的黄色豆子更是充满谜团;这些细微末节,都让我体会到这里的确是异世界。 餐桌旁有丘托斯大叔与小堤露,还有我与魔太,各自分组面对面就座。在一派和平的早晨起居室里,大叔与幼女,以及异世界人与唯美女神精灵希腊雕像一起坐下用餐,真是一幕不可思议的光景。 丘托斯大叔很会做菜。 不过,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太太过世后,他就只能自己一个大男人把女儿养大了。 欠了那么多债,流氓都找上店里了,想必没有多余能力雇用帮佣。 大叔拚命凑钱买药却还是救不活太太,丧妻后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一边要照顾生病的小女儿兼做家事,一边还得偿还巨额债务。谁遇到这种状况都会秃头的,换作是我头发一定也会掉光。 会老得快,会秃头,也会练出一身好厨艺。 大叔是被迫练出好厨艺的。 一定是拚了命练出来的。 ………… 不过说归说,贱价收购我的魔导核的罪过还是一辈子不会消失啦! 顺便一提,我现在穿来吃早餐的衣服,正是那套土气睡衣。 简直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穿得毫不拘束。 究竟怎么会发生这种状况呢?这是因为今天早上我一不小心疏忽了,起床后竟然就穿着这套衣服进了起居室。 丘托斯大叔第一次看到我这睡衣,对我露出了极端难以言喻的表情。 你这什么反应啊,有意见吗?这就是我家的正式服装啦! 好吧,总之呢,看样子我的睡衣拿到这个世界一样让人无法苟同。所以这是一套超越时空的土气睡衣就对了…… 不过,我才不在乎呢。反正这个家里只有魔太、大叔与幼女在,没什么好在意的。 顺便一提,小堤露意外地还满喜欢这套睡衣的。 我就知道她是位明理的淑女。她看到睡衣上的猫(?),兴奋地说:「是闪电棕熊!」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件睡衣上的谜样动物的真面目,不管谁有任何意见,都绝对是闪电棕熊无误。 「我说啊,大叔。」 我一面穿着土气睡衣,小口啃餐桌上的吐司,一面跟坐我对面的丘托斯大叔说话。 「嗯啊?」 大叔边咬熏肉边随口回了一声。 「我问你,这附近有没有图书馆之类的?」 「怎么,睡伊?你有想看的书吗?」 「是啊,有点需要。我想查些关于魔像的资料。」 「哦,还真是用功呢。」 他如此说道,却显得有些歉疚地垂着眉毛。 「但我们缇巴拉原本是从驿站发展起来的,所以没有图书馆这种高档的设施。」 「什么,是这样啊。真可惜。」 我方才那样问,其实也包含了「这个世界有图书馆吗?」的意思;原来如此,照他的语气听起来,只是这个镇上没有图书馆而已,这个世界是有着图书馆设施的。 果然如此,我猜得没错。 扎连家里有很多印刷的书本,所以我之前就在想,这世界至少在这方面应该还算进步。 顺便一提,我想看书的理由很单纯。 是为了学习。 昨晚都怪我对魔像一无所知,结果剥掉了魔太的子机害她故障,引发了严重灾情。为了不让悲剧再次发生,才会想到可以看书学点魔像的相关知识。 此外,在至今的旅途上我们都得一路奔波保命,除了求生与猴子们之外,我什么都不用去考虑。 但如今来到了人类城镇,生活也得到了部分保障。 到了这个阶段,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如何与猴子共生,而是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方式。为此,我必须多看书学点知识。 见我边吃沙拉边燃起学习欲望,丘托斯大叔说了: 「再说呢,你说想去图书馆……不过想要找到一个设施有收藏像你老兄这种水准的魔像使适合阅读的高等专业书籍,在我们萨迪藩这种偏乡地区恐怕是没有的喔。」 「……咦?」 不不,基于宗教上的理由,我其实不能阅读那种高深的魔术专业书籍喔。 可以的话,我想从小男生会阅读的《汽车大集合》那种书的魔像版开始入门,例如「魔像大集合」之类的。 我之前就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大叔好像有点高估我的能力? 我说大叔啊,坦白讲,现在在你旁边一边咀嚼炒蛋,一边吃得满嘴红色酱汁,笑容可掬的小堤露知道的都还比我多咧。 我经常说自己在这世界的知识量比小学生还不如。但是、但是我得说,从昨晚的灯具事件即可得知,我在常识方面完全败给了小堤露。 而小堤露现年五岁,换言之就是幼儿园学童的年龄。 因此根据正确的事实,今后我有意将自己的常识能力,改为形容成幼儿园学童以下的水准。 无论如何,差不多得让丘托斯大叔认清我的无能与小白脸程度有多深了,否则对话时会鸡同鸭讲。 「我不需要什么专业书籍。总之只要看得懂,什么都可以。」 「什么意思?好吧,假如什么都可以,这镇上最起码还有书店。」 「哦,真的吗?那就去书店好了。」 我很干脆地把目标从图书馆换成了书店。短期内关于魔像的基本知识,就试着仰赖一下小镇书店的书籍吧。 只是如果可以,我觉得总有一天,还是得跑图书馆之类的专业学术设施一趟。为了针对隆倍?扎连的召唤术查点资料,也许仍旧有这个必要。 只要针对那种把我叫来这世界的召唤术调查一番,说不定可以找到回归原本世界的线索。失忆症也是,能治疗的话当然最好。 但另一方面,关于记忆与回归的问题,其实蕴藏着种种小麻烦。 首先关于失忆症,我目前由于丧失了亲朋好友的相关记忆,因此对原本那个世界没什么留恋,能够跟魔太过着悠哉温吞的开心日子。 但是如果在没办法回去的状态下只想起那个世界的记忆,会不会让我陷入严重的思乡情怀? 再说,总觉得我比自己想像的更怕寂寞。 接着,关于回归的方法,这件事本身也有个大问题。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回到原本的世界,我都绝对不能一个人回去。 我得带着魔太一起走。 当然了!我哪能把我最疼爱又宝贝的魔太,独自丢在这么危险的恐龙王国,自己回去啊! 我最瞧不起的一种人,就是不经思索乱养宠物,又不经思索送去收容所的那些人渣垃圾。只有那种行为我死都不会去做。我绝对会负起责任,照顾她到最后一刻。 所以最起码,我得找到两人一起回去的方法。 基于我的个性,这是绝不能让步的条件。 而如果我要回去原本的世界,在那之前一定要先恢复记忆。 要不然呢?现在的我岂止是自己的名字,连所有朋友的长相与名字都不知道,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家人。 好不容易回到原本的世界,要是维持这种状态,保证成为社会废人。 啊啊,真是够了!状况怎么会这么复杂又麻烦啦! 何况以我的情况来说,对我的记忆或回归方式可能知道最多的隆倍?扎连那白痴,早已自寻毁灭一个人死翘翘了。 一开局就是超高难度,只能说根本是在闹我。 我现在真的很想揍扎连那个臭家伙一顿。 这样想来,关于回归方法的调查,或许优先顺位还是暂时调低一点比较好…… 另外还有一件亟需调查的事,就是关于「毁灭魔导王」。 基于安全考量,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被错误逮捕。而且对事情有无了解,我想在各方面的危险度上都会有影响。 何况我总觉得,如果对这种关于自身立场的情报不甚了解,好像会很不妙。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我避开了「魂转写」,像这样来到了人类城镇……──关于毁灭魔导王的那件事,真的就结束了吗? 毁灭魔导王就这样胎死腹中,和平降临世界,一连串了事件除了我个人的今后打算之外,真的就全都落幕了吗? 总觉得不可能。 感觉好像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事实。 一离开盆地之后,埋伏突袭我的那只漆黑恶魔般的怪物,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只有那家伙很明显地跟其他怪物有所不同。 光论实力强弱的话,古代地龙比那家伙强多了。 再加上当时那家伙太过轻敌,于是魔太先下手为强,用必杀一击把他打倒了。 实际上那件事也没留下半点结果,比起后来发生的多起惊涛骇浪般的事件,那件事可说解决得非常迅速。 可是,那是因为有魔太在。 本来我的冒险──应该在那一刻就确定结束了,不是吗? 当时的异常气氛吞没了我,使我没把那家伙说的话听清楚。但总觉得那家伙似乎知道我就是魔导王。 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他却知道我是谁。 而且有着十足把握。 这项事实,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看书能不能让这些疑问得到解答。 然而至少前往收藏大量典籍的设施以获得情报,以目前的方向性来说应该是对的。 况且我又不知道还能问谁。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应该再多跟司培里亚老师请教一下的。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急着离开。 从他表示要独自启程,到他把单肩包送给我之后离去为止,恐怕连十分钟都不到。他真的走得很急。当然也要怪我当场愣住,没想到要问问题…… 眼前盘子里吃剩的熏肉已经冷掉了。 因为我陷入思考的深渊中,吃饭吃到一半完全停了下来。 就跟某一次司培里亚老师的症状完全相同。只不过以我来说,我似乎勉强独力回到了现实。 坐我旁边的魔太担心地凑过来,看着手拿吐司完全静止不动的我。脸贴得好近。 看来都怪我做出奇怪举动,害这个温柔的伙伴担心了。 「抱歉,我只是在想事情。没事。」 一看,连丘托斯大叔都担心地看着我。 不,这种的就免了。没人有这方面的需求啦。 ……等一下。 关于毁灭魔导王,这个大叔有没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说啊,大叔。你知道毁灭魔导王吗?」 「嗄?怎么忽然问这个?毁灭……魔导王,就是传说故事里的那个吗?」 突然听我这么问,丘托斯大叔先是有点愣住,但看到我严肃的表情,「嗯……」沉吟了一下。 「也是,像你老兄这样的年轻人,也许没听过魔导王的传说吧。毕竟那个故事本来就只有老头子老太婆爱讲。」 喂,大叔,我看你年纪也不轻了吧。一张老脸还想装年轻? 好吧,算了。 「……是什么样的传说?」 「我记得毁灭魔导王,说的应该是来自异界的魔导之王。说是人如其名,身怀能像魔兽一样运用魔导的异能……」 「这些我也知道一点。名字取得真好懂,对吧?」 「嗯。不过话是这么说,魔导王其实只是广为人知的一个称呼,其他好像还有很多种称呼喔。」 「其他称呼?」 「是啊,让我想想。记得又叫做蛊毒之王,或是恶食之王。」 「怎么都是些好不到哪去的称呼啊……为什么会有这些称呼?」 「不晓得,我知道的也不多。」 「什么嘛,你这大叔真没用。」 「要你管。别看我这样,我知道的可不少喔。」 「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听了我诚实的感想,丘托斯大叔臭着脸,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这什么表情啊。一把年纪的中年人做这种年轻女生呕气般的反应,一点都不可爱好吗? 「好吧,没差。话说回来,所谓的魔导王,呃……传说他会毁灭这世界,对吧?大叔你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毁灭世界吗?」 这点满让我在意的。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厉害到可以毁掉世界。 假设有个办法能一口气释放我的魔力,或许可以引发小规模的天崩地裂。但那终究是仅限局部地域的现象。 或者也许我能捣毁一两座城市,但从规模而论,这样做没太大意义。这个世界很大,我实在没那能耐毁掉整个世界。而且就像对抗古代地龙的时候那样,想必会一招就耗尽魔力,让我变得疲惫无力。 再说我实际上能办到的事,别说天崩地裂了,根本只能用长枪小家子气地攻击对手。这个世界的魔术原则上「无论贯注再多魔力,都无法扩大魔术本身的规模」;假如我想作为邪恶魔导王进行广范围破坏,这项原则会成为我的沉重枷锁。 其他还有方法能利用我的力量毁灭世界吗? 嗯──我能够想到的方法,好像就是制作魔像大军? 例如一百具魔太…… 「呜……」 才一想像,就让我浑身冒冷汗。 总觉得人类灭亡突然有了几分真实性。 不不不,绝对办不到!因为魔太根本是量产不来的。我才做出一具,就衰弱到差点丧命。再做个两三具的话,致死率恐怕会超过百分之百吧? 更何况魔太是能重复生成的吗?我觉得那次完全是歪打正着。 美丽又残酷的魔太军团,一边用谜样雷达捕捉并打死惊慌逃命的人群,一边将世界化为火海。这幕幻觉中的场面使我脸色发青。但丘托斯大叔并不知道我的心情,继续说道: 「记得传说中提到魔导王获得胜利时,会发动某种大规模的惊人魔导,导致全世界的所有人类就此灭亡。所以每次毁灭魔导王现身时,人类都会灭亡……」 「咦?」 魔导王每次会都获得胜利,让人类灭亡?这是什么意思?魔导王过去不是屡屡败北,遭人杀害吗? 记得扎连留下的石制书里是这么写的。 说魔导王没能毁灭世界,已经有多人遭到杀害。 所以扎连才会特地进行两阶段的召唤步骤,召唤出魔力总量较多的我不是吗?好像说是为了催生出史上最强的魔导王。 不,归根结柢…… 「假如说人类全数灭亡了……你跟小堤露怎么活得好好的?」 「这我哪里知道?大概那些只是骗小孩的童话故事吧。」 啊,我看这家伙是懒得解释了吧?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中年人啊! 面对一肚子气的我,丘托斯大叔一脸伤脑筋地说了: 「我跟你说啊,睡伊,真要说的话,魔导王的事情是不可以公开讨论的,我是因为在家里跟你谈话才会说这些。这话要是被教会那些人听见了,天晓得他们会怎么说我。」 「咦!难道说这个话题触犯了宗教上的禁忌?」 「算是吧。况且最近教会也取缔得越来越严了。」 好险。幸好我没在街上挨家挨户问魔导王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限制言论自由的宗教也好,我那个只能使用土属性的宗教也好……宗教真是种绑手绑脚的东西。 「人世间真是不尽如人意啊。」 「你怎么突然一副大澈大悟的神情啊……」 我没理会丘托斯大叔傻眼的表情,为了世间的不合理深深叹气。 当天晚上。 我梦见我变成了顶尖饲育员,在牧场照料魔太军团。 每个魔太都跟我很亲近,都是温柔又可爱的孩子。 可是,和平的日子没能维持多久。魔太军团为了争夺让我擦澡的顺序,展开了以血洗血的凄惨内乱。 ……然后到了最后,只有第一具魔太一个人活了下来。 第9话 咖啡与顾店 丘托斯魔道具店。 这家店正如其名,是丘托斯大叔贩卖魔道具的商店。 两天前魔太与讨债人之间爆发大规模抗争事件,成为案发现场的这家店,今天悄悄地重新开张了。 但都没有客人上门就是了…… 店里还是一样空荡荡的,没几件商品。但今天情况有点不同。 一个身穿焦茶色长袍的男人,与一尊白玉唯美女神精灵希腊雕像,外加一位白皮肤的小女生,在店里的大桌子前休憩。 当然这些人就是我、魔太与小堤露。 我跟小堤露在吃烘焙点心,魔太则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座位。 我们正在吃一种类似甜饼干的点心。吃起来口感酥脆,带有微微的奶香。好吃。 从附近的摊贩就可以买到这种烘焙点心,似乎算是挺亲民的一种小点。 我一边咬着异世界的饼干小点心,一边回头看看站在后面的丘托斯大叔。 「我说啊,大叔,这家店既没客人又没店员,怎么只有招呼顾客用的桌椅特别正式?虽然正好让我们坐着休息就是了。」 「那当然是因为生意变差之前,店里总是有很多顾客与警卫啊。我先声明,这家店以前可是生意兴隆喔。」 「什么,真的假的啊……?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听了我诚实的感想,丘托斯大叔臭着脸,用鼻子哼了一声。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没有人会想看一个中年大叔做出这种反应啦。 顺便一提,这个臭脸大叔今天下午会暂时离开店里。 他一早就匆匆忙忙地打理仪容,而且今天穿着比较整洁体面的衣服。 不过大叔无论怎么费心打扮,老实说都没什么差别就是。 至于说到他这样白费力气的理由,其实好像是那些猴子魔导核,有些已经找到买主了。 真是可喜可贺。 何况我也听说魔导核属于卖方市场,随时有一定的需求。 说到这点,不知道买魔导核的人拿那种怪怪的石头要干嘛?做成贵妇的珠宝吗? 「……欸,话说魔导核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向丘托斯大叔提出疑问,同时把手帕铺在吃烘焙点心直掉屑的小堤露大腿上。 我只是随口问问,丘托斯大叔听到我这么问,却表现得惊诧万分。 他呆愣地张着嘴,然后表情狐疑地看了看我。 「嗄啊……?用来做什么……你老兄是在寻我开心吗?」 「没有啊,我没在拿你寻开心。我是真的不知道……」 「魔导核只有那一百零一种用途,就是魔像啊,魔像!当然其他也有很多用途。但最炙手可热的用途,当然就是魔像的核心了。」 丘托斯大叔如此说完,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魔太。 「是说你老兄的魔夏塔露,胸部里面应该也有魔导核才对啊。」 「什、什么……?是这样喔?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有把那种东西放进魔太的体内吗? 半点记忆都没有。 「不不不。你老兄明明是魔术师,怎么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见我听到令人惊愕的新事实而睁圆眼睛,大叔也睁圆了眼睛。 但他很快就自顾自地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啊──还是说其实你老兄只是用役使权继承的方式让她活动,没有实际上亲手生成或改造?你还真的是个富家子耶。不,可是就算是这样好了,能够操纵得那样灵活自如,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大叔这样说完,用一种怜悯的眼光仔细盯着我的脸瞧。 不久他脸上浮现充满悲怜的心酸笑容,把手轻轻放到了我的肩上。 「睡伊啊。我原本以为你老兄对东西的行情与庶民生活一无所知,单纯只是因为你来自异国或养尊处优……但看来你这位仁兄,比外表看起来还要那个呢。」 「那、那个是哪个啊?」 你这家伙,有话想说就给我说清楚! 总而言之,原来魔导核都是用来当成魔像的核心。 难不成入门用以外的魔像之所以没有崩毁,秘密就藏在这里? 但不管我试着回想几次,都不记得在生成魔太时有加入那种东西。 更何况我是在制作了魔太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日,才捡到那些猴子的魔导核。甚至在捡的时候,魔太还有帮我的忙。 难道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魔太的原料混入了魔导核这个异物的重大丑闻? 我满脸困惑,独自偏头不解。 丘托斯大叔在一旁看到我这样,用开导小孩子的口吻开始解释: 「……听好了,睡伊。魔像这种存在,都是借由放在胸部当中的魔导核,让魔力在素体内部像血液般循环。这就是一般所说的『循环魔力』。」 「循环魔力……」 我整个人靠到椅背上,乖乖聆听大叔开讲。 既然我的无知已经穿帮,那就没办法了。这就是所谓的不耻下问。 「循环魔力的机制说穿了,就是应用那些魔兽以魔导核操纵魔力流向的原理。魔像素体本来只是土属性魔术的生成物,之所以不会崩毁成粒子,就是因为有循环魔力流过,强化了粒子间的结合。」 「哦,原来不会崩毁的魔像,其中有着这种机关啊……」 也就是说,猴子在体表生成的石头之所以没有崩解,可能也是同一个道理。 而且我听说那些家伙的石头,就像是魔像的素体。 「附带一提,强大的魔像之所以不易受到外来魔力干涉,是这种循环魔力的附带作用。这方面属于专业领域,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魔术会被循环流动的魔力弹开而扩散,变回原本的粒子。」 「啊,这个我知道!我在司培里亚老师的课堂上看过。」 「司培里亚老师?」 「啊,抱歉抱歉。是我这边的事。」 总而言之,像这样听丘托斯大叔讲解,就会很清楚地知道当初司培里亚老师在解释给我听时,用的是非常平易近人的入门用词。 搞不好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我的知识量比幼儿园学童还不如了…… 我手肘拄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事情。 魔太在我身旁,温柔地守着陷入沉思的我。这家伙从早到晚这样盯着我看,都不会腻吗? 这时丘托斯大叔暂时到店里的后面去了。然后过了不久又回来了。他手上端着放了饮料的托盘。 一杯冒着白色热气的咖啡,喀登一声放到了我面前。 「来一杯吧?」 「喔,不好意思。」 想不到这大叔还挺贴心的。 跟小女生一起吃了一堆甜饼干,正好想来点饮料。 一看,身旁的小堤露也有热牛奶可喝。 还顾虑到不让幼儿摄取咖啡因,大叔挺有一套的嘛。 毕竟小堤露明明是五岁小孩,个头却娇小到看起来只有三岁左右。希望她可以多喝点牛奶,健康长大。 我一面为儿童的未来操心,一面打算喝点咖啡。 但杯子拿到一半,我的手顿时停住了。 ──我现在手中的这杯异世界饮料,真的是咖啡吗? 黑黑的液体装在朴素的陶杯里,冒着热呼呼的水蒸气。 看起来完全就是咖啡。 我有点防备地闻闻香味,谨慎地试喝了一口。 「哦……」 不错喝。真的有点像咖啡,只是风味微妙地有所不同。 比起原本那个世界的咖啡,它的滋味多少比较粗朴。但只要当成异世界式的咖啡放心饮用,其实挺好喝的。还不错。 我带着心情大好的笑容,品尝异世界咖啡。 丘托斯大叔隔着桌子在我对面坐下,自己也悠闲享受起异世界咖啡。 这时,他像是忽然想到似的开口了: 「啊,对了对了。回到刚才的话题,说到魔导核,还有一个不能忘记的要素。就是魔导核会附上那具魔像的『拟似人格』。」 「拟似人格?」 「讲得明白点,就是魔导核扮演了魔像的大脑角色。」 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就像人工智慧(ai)? 这世界似乎没有高科技的机器,也许是魔术发挥了替代功能。 经他这么一说,入门用的魔像跟我家魔太的智力水准的确有着天差地别。两者之间的差异就如同语音辨识玩具与超高性能仿生人。 「原来如此。难怪魔太会这么聪明,不像那些没放魔导核的入门用魔像……」 但我真的有把那种东西放进魔太体内吗? 嗯──…… 「嗯,就是这么回事。」 丘托斯大叔听我低声这么说,夸张地点了个头 。 「不同于比较容易修理的魔像素体,魔导核一旦遭到破坏就再也不能恢复原状了。你可得好好保护魔夏塔露的魔导核喔。」 「呃,好,我知道了……嗯。」 没什么真实感受的我回答得不清不楚,丘托斯大叔听了显得不太满意。 他一手端着咖啡,接着说道: 「听好了,睡伊。魔像的拟似人格,是伴随着个体记忆与经验的累积,经年累月地形成,这是独一无二的。换言之,就如同那具魔像的心。」 大叔如此说完,往我的身旁扬了扬下巴。 我家的魔太就坐在他指出的位置。她现在正在用手帕连连轻戳我的嘴角,把饼干屑仔细地擦掉。 「你老兄的魔夏塔露就连平时无人操纵的时候都这么聪明了,你的列祖列宗一定花上了很长的时间小心地使用她。」 「原、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谢老祖宗…… 我一面感谢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老祖宗,一面看看魔太应该收藏着魔导核的胸口。 嗯,就跟平常一样,有着形状非常优美的高雅胸部。 像这样看着伙伴高贵不俗的双峰,总是会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这家伙从分类上来说似乎是圣堂魔像,但为什么不像那座圣堂里的魔像们一样波涛汹涌呢?既然都要发挥多余的服务精神了,当然是爆乳比精灵耳朵更── 啊!不,不是。我是绝对不会用胸部的大小来看人的! 总之呢,丘托斯大叔的这番解说,有很多地方都让我恍然大悟。 我曾经与魔像交手过一次,已经从经验上得知他们一旦头部遭到破坏或是脖子被砍断,似乎就会停止运转。 但还不只如此,我早就在怀疑魔像的胸膛部分,存在着某种致命性要害。 那些圣堂魔像露出了照理来讲最怕被打碎的头部,胸部却特地装上了甲冑般的特殊石材外挂装甲。而且魔太与那些爆乳在打斗时,从来不曾攻击对方的胸膛。 就好像那是比赛的规定一样。 不过就我的感觉,魔太也有可能只是像平常宰杀猴子那样,顺从本能把对手的脑袋打烂罢了。不,我看根本就是这样…… 思考到这里时,我想到了一件事。 说不定那些圣堂魔像的胸部格外丰满,并不是作者的喜好,是为了保护胸膛内的魔导核才会采用那种形状? 基于这种理论去推测造型本身具有功能上的意义,她们所有人后脑杓的头发出奇地长也就解释得通了。因为那种发型换言之,应该就是用来保护胸部要害与脖颈免于来自背面的攻击。 「想不到魔像的造型还是有学问的……」 但如果是这样,我家的魔太明明不是爆乳却自称圣堂魔像,不会有问题吗?会不会遭到全国的圣堂魔像爱好家的谴责? 我贴近凝视魔太的胸部,思索了一会魔导核与豪乳之间的关系。然后我无意间抬眼向上,看了看魔太的脸。 她用热情的目光,反过来注视着专注观察她胸部的我。 她那深红眼眸简直像在期待与喜悦中摇曳一般,散发出强烈的闪耀光辉,长耳朵自豪地微微抖动。 妳究竟是在高兴什么啊……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原料里混入了异物也无关紧要。 假如圣堂魔像爱好家想拿胸部的大小找我麻烦,我就赌上性命驳倒他们。 因为妳是我值得抬头挺胸,引以为傲的最棒伙伴。 纵然在胸围上完全输人,我家的伙伴仍然是最棒的。聪明地导出了这个结论的我,将视线放回坐在对面的丘托斯大叔身上。 「话说回来,大叔你对魔像懂得真多耶。」 实际上跟他这样谈话,我感觉他的魔像相关知识相当丰富,至少完全超出了入门书知识的水准。如果是身为学者兼优秀文明人的司培里亚老师倒算是正常,但以这个无能的黑心商人大叔来说,就要算学识渊博了。 「那当然了,我在工作上会需要处理魔导核啊,知道这些是应该的。反倒是你老兄明明是个魔术师,却什么都不知道,才叫丢脸吧。」 「呜……」 大叔回答我,看我的眼光完全像是面对没知识的小学生。 喂!拜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 丘托斯大叔大约在半小时之前出门去见客户了。 现在我、魔太还有小堤露,三个人正在顾店。 这让我注意到,今天小堤露一样来到了店里。 的确,仔细想想,这个女儿年纪还小又体弱多病。丘托斯大叔身为父亲,一定从来不想让小堤露一个人看家。可是那些流氓会来闹店,所以没办法带她过来。 从店面望出去,大街的气氛既明亮又和平。 然而店里还是老样子,门可罗雀。 另外,虽说完全没客人上门,但大叔说今天承包商可能会过来,需要有人收货。可是丘托斯大叔得去变卖魔导核。闲着没事的我看他在伤脑筋,没多想就答应替他顾店了。 本来是打算今天去书店的,不过还是另找机会吧。总不能把小堤露与魔太扔在店里,我一个人去买东西吧。 总之,在丘托斯大叔还清债款之前,我打算在这里逗留个几天。 反正我也没在赶路。 因为好不容易有办法还债了,要是那个什么商会又叫流氓过来私吞,大叔就太可怜了。我打算向那帮人郑重提出抗议,叫他们写收据。 ………… 不、不对,不是。我只是尊崇勤俭精神,想贪小便宜让他供应免费吃住罢了。 我绝没有在可怜大叔。 这点非常重要,不要误会了。 小堤露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坐在我的大腿上画画。 她开心地笑咪咪的,正在划一颗黄色的柠檬。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柠檬啊。 「这个啊──是睡伊哥哥的闪电棕熊!」 「哦,画得好像喔。妳画得真好。」 ………… 这团黄色的东西是闪电棕熊没错,就是我睡衣上面的谜样动物。 当然,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这个呢,是火焰双夭寿──这个是花──」 「真的好可爱耶。小堤露妳好会画画喔。」 当然,才疏学浅的我不知道这个红红黑黑的毛团画的是什么。但是小孩子要称赞才会成长,这是很重要的。 可能是画画被称赞很高兴吧,小堤露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晃动着娇小的身躯抱住了我。 就在我温柔回抱住这个天真无邪的幼儿时,突然间,魔太的白皙玉手从旁无声地伸了过来。 魔太一把抢走我大腿上的小堤露,硬是把她抱了起来。 「咦?」 我当场愣住,身旁的魔太强行让小堤露坐到她的大腿上。接着,她开始动作粗鲁地把小堤露的头乱摸一通。 「啊,什么嘛……原来妳也想抱小堤露啊。不要吓我啦。」 看来我这伙伴果然很喜欢小孩。 小堤露得到魔太的摸摸,也笑得好开心。 真是温馨可爱的光景。 「我真的觉得,妳可以当个好妈妈──唔喔!脸好近!」 魔太突然把脸凑了过来。她一边在近到快碰到的距离内定睛注视我,一边还能继续摸着大腿上的小堤露。 这家伙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 小堤露在魔太的大腿上,乖巧地继续开始画画。 我手肘拄在桌子上,打了个小呵欠。 洋溢母爱的魔太让我从保母的职责获得解放。但这样一来,我就完全没事做了。 「这下真的闲得发慌了……完全没事情可以做。」 明明说会有业者送货来,可是等了半天都没出现。 而且还是老样子,没半个客人上门。 只是,没客人上门我觉得是无可厚非。并非丘托斯大叔的店铺形象不佳,应该是因为店里几乎没进货的关系。 从外面街道上都能一眼看出店里空荡荡的,没几件商品。 假如这种店还有客人上门的话,那个人…… 「……恐怕一定是个无知的异世界人吧……」 我漫不经心地望着店里几乎没剩几件商品的柜子。 不过说归说,仔细想想,要是真有当地的客人上门,以目前魔像、幼女与比幼女还不如的魔导王这种店员阵容,在招呼客人这方面绝对会出差错。 就祈祷大叔回来之前,客人没事不要上门吧。 「嘿咻。」 我悠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就这样走向商品柜,从柜子上拿起一颗大量卖剩的土色骰子看看。 这颗呈现正六面体的褐色物体 应该是魔道具没错。在留下许多空位的柜子上,这玩意儿似乎卖剩得最多…… 「小堤露,我问妳。」 我转过头来,对着在桌上画画的五岁小孩出声说了。 「什么事──?」 「小堤露,妳知道魔道具要怎么使用吗?」 遇到困难时,就请教幼女前辈吧。 听到我这样问,前辈朝气十足地从魔太的大腿上跳下来,举着手往我这边用小跑步跑过来。 「来了来了!堤露知道!就是啊──把这个像这样弄──」 她用小小的掌心,握住了从商品柜拿下来的白色球形魔道具。 「就像这样,嘿!就可以了。」 只见她手中的魔道具,开始发出了朦胧的光芒。 喔喔,前辈果然厉害!可是,解说得太笼统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仅一瞬间眼尖地看到,闪光般的粒子聚集到魔道具之上。 我想这时发亮的,应该是雷之粒子。 这种带有自然界属性力量的粒子在周围飘舞,是这世界魔术生成时的特有现象。 「从刚才的感觉来看,难道说……就像生成普通魔术时的窍门那样,把魔力灌注到魔道具里就行了?」 灌注魔力这项步骤,我已经驾轻就熟了。制作魔像时必须长时间让魔力流入其中,而在用「土之大枪」展开地对空飞弹攻击时也得持续让魔力流入,好维持它的形状不至于崩毁。 尽管多少需要点专注力,不过只要脑中确实维持住魔力流动的印象,做起来其实不难。 我集中精神,试着将魔力灌入褐色骰子里。 作为我集中精神的对象,灌注了魔力的土色魔道具开始凝聚起少许的土之粒子。 但就在这时,不知怎地,我忽然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想起受到召唤的第一天,盆地的那扇大岩扉爆开,变成了可怖的黑色百合花。 石制书的锁具发生爆散(曼陀珠可乐)现象,炸成了碎片。 在扎连的隐居处,我的碎石生成让庭院崩塌得面目全非。 过去的种种失败经验接连闪过脑海。 啊,惨了。 这样下去,可能会发生严重后果。 一产生这个预感后,我掌心里的褐色骰子顿时像麻糬一样鼓胀了起来。 「这、这是──」 突然鼓胀起来的骰子伴随着爆炸声整颗爆开了。粉碎的褐色破片一边散播土之粒子,一边往四周飞散。 看起来简直就像褐色的烟火。 呜、呜哇啊啊啊!我又搞砸了啦啊啊啊啊啊! 第10话 整捆钞票与火焰 「嗄?灌注魔力之后,魔道具就爆炸了……你老兄是傻子吗?」 丘托斯大叔一脸傻眼地看着我。 「唔呜!」 这个大叔对我讲话真的是一点都没在客气耶。 话虽如此,关于这件事我无从争辩。 「唔……这件事都怪我不好。我会赔你坏掉的魔道具的钱。」 「不用啦,反正是卖剩的东西,不用赔了。然而我做生意这么久了,还没听说过有人把魔道具用到爆炸耶。」 丘托斯大叔说完,表情困惑地歪了歪头。 「难道说其中有些商品具有严重缺陷吗?但我店里都会做检验与测试,老实说我觉得不太可能……」 经过刚才那场魔道具爆炸恐攻之后,我这个爆炸案凶手就对回到店里的丘托斯大叔诚实地自首了。现在正在像这样跟他赔罪。 爆炸案的目击证人只有魔太与小堤露,老实讲好像多得是办法蒙混过去。但我身为文明人的尊严不允许我做出那种卑鄙行为。 除了爆炸的褐色骰子型魔道具之外,店里没遭受到什么损害。 正确来说其实不是爆炸,比较像是内部压力造成骰子膨胀爆开。我拿着魔道具的手掌心也完全没受伤。 只是爆炸一发生后,魔太先是担心地摸摸我的掌心,接着忽然像恶鬼一样开始试图打烂商品柜上的其他骰子,真的把我吓坏了。 拜托别这样,魔太。妳要是这样做,赔偿金额可能会把我逼死。 我赶紧抱住她阻止这种行为。但真的是千钧一发…… 总而言之,小堤露没有被爆炸吓哭,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一开始她吓了一跳,两只小眼睛眨啊眨的,但随即高兴地蹦蹦跳跳起来。 我现在才发现,小堤露看起来小,精神层面却似乎相当坚强。 嗯?先等一下。 回到原本的话题,照方才丘托斯大叔的说法……所以魔道具的爆炸是一种会让人怀疑商品本身有瑕疵的罕见现象,一般来说是不会发生的? 我还以为是我犯了新手会有的操作错误,才导致它爆炸。 「魔道具一般来说是不会爆炸的吗?不是我用法不对?」 「你也想想嘛……要是稍微用错一下就会爆炸,怎么能在一般市面上流通?」 丘托斯大叔如此说完,指了指店里的商品柜。 「要不然你拿那边的其他魔道具试试看吧。我保证绝对不会爆炸。」 「咦……」 我犹豫了。 坦白讲,爆炸魔道具在我心中已渐渐成了心灵创伤案件。的确,假如不趁现在努力克服恐惧的话,我搞不好会因为害怕爆炸而一辈子不敢用魔道具。 看来只能试试了。 「可、可以吗,大叔?是你说可以的喔?我说啊,你可别反悔喔?要是爆炸了,我可是绝对不会赔钱的喔。到时候大叔你店里的商品会更少,会越来越摆脱不了贫穷喔?这些事情你真的都明白吗?」 「你老兄也太没胆了吧。这柜子上的,全都是可以让小孩子使用的安全魔道具啦……好了啦,喏,你试试。」 丘托斯大叔从商品柜上,拿了个又白又圆的魔道具给我。 这颗白球,就是方才幼女前辈向我这个后辈示范过使用法的那一个。 「啊啊好啦,知道了啦。我试试就是了!」 我下定决心,往手掌心里的白球灌注了魔力。 光辉灿烂的雷之粒子,仅一瞬间汇聚到魔道具上。 白球魔道具开始散发出朦胧的微光。 丘托斯大叔见状,说了: 「你看吧?没有爆炸对不对?」 「奇怪?真的耶。」 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是没爆炸。 所以,其实不会爆炸……? 没有爆炸耶!没有爆炸!真不敢相信,成功了! 看,我也会用魔道具了!好厉害,它在发亮! 我开始觉得好玩,于是兴奋雀跃地把大叔店里的库存全灌注了一遍魔力。 结果店里的魔道具,没有任何一个爆炸。 一种像是指挥棒的魔道具会冒出水来。像是螺丝的魔道具可以做出小颗冰块。还有一种魔道具可以吹出电风扇般的怡人微风。诸如此类,我试过了好几种。 真方便。魔道具超强的。 「喂,大叔,这些东西超棒的耶!」 「真是,睡伊你啊,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大叔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我才不理他。 每种魔道具都很好玩,其中这种可以造水的水蓝色棍棒型魔道具,我觉得超方便的。这个应该是商品,晚点买一根看看好了…… 只是,虽然并没有爆炸,但不是每种魔道具我都能用。其中有些种类即使灌注魔力,仍然毫无反应。 「我问你,大叔。这个像是绿色喇叭的东西,怎么完全没反应?」 「嗯?噢,那个魔道具的种类不同。要让有点适性的人来使用才会发挥功效。」 「什么意思?」 「嗯……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好了。」 后来丘托斯大叔针对魔道具,对我进行了一场简单的讲课。 根据他的解说,魔道具似乎可粗略分成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在道具内部重现特定的魔术,让没有适性的人也能使用。刚才那颗发光白球就是个好例子。即使是除了土属性之外魔力转换率为零的我,也能发动那种雷属性的光明系统魔术。 只是,据说这类魔道具无法重现高阶的复杂魔术,大多是入门魔术,最多也不过就是初级魔术。也许就像是这世界的人们使用的生活家电? 第二种是强化、扩充特定魔术的威力或范围,或是辅助复杂法术进行的魔道具。例如司培里亚老师用来强化风属性探敌魔术的青绿色水晶耳饰,就是属于这个类型。 这种魔道具简而言之,是设计给专业魔术师而非一般人使用。方才那种毫无反应的绿色奇怪喇叭也是属于这一类。据说它可以用来强化风属性的远话系统,也就是能将自己的声音传向远方的魔术。但我完全不具有发动所需的风属性适性,所以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是剩下的第三种魔道具,但店里没有这个类型。听说这种魔道具非常特殊,能够让人使用一般来说谁也无法使用的法术。这种类型跟一般魔道具使用的技术截然不同,很多制法早已失传,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当然,丘托斯魔道具店这种小型个人商店,也就一个都没有卖。 他说这第三种类型的特殊魔道具,正式名称叫做「古代魔具」。 但它们难以入手又价格高昂,跟我恐怕是毫无缘分。我也懒得管。 更何况,我对冠有「古代」二字的存在根本就没什么好印象。 我一边想起折断了魔太的手臂,还把她弄哭的讨厌黑龙的模样,一边「噗──」地吹了绿色喇叭。 只是它其实不是乐器,所以只发出了空气泄漏般的声音。 「对了,大叔。」 「嗯,什么事?」 我从商品柜里捡起土色骰子,举高给丘托斯大叔看。 好像只有这玩意卖剩了一大堆。 「刚才爆炸的这种四方形玩意,究竟是什么的魔道具?」 「噢,那个啊。那玩意儿就是……不是有一种土魔术,可以做出野外用的简易厕所吗?那种法术在上厕所的时候还得持续形塑术式并供给魔力,非常麻烦,根本不实用对吧?所以要用这个魔道具来弥补。只是就如你所看到,完全卖不出去就是了。」 「咦……」 我知道那种法术。 就是入门书上记载的,可以制作那种野外厕所的魔术。 正式的法术名称是「厕所生成」。 可是,他在跟我说笑吧?那种魔术竟然这么不受好评? 「厕所生成」能够用土块生成马桶座与遮蔽外围视线的几堵薄墙,使用后会自动崩解把地面掩埋起来,是一种既卫生又方便打扫的优秀魔术。 对于爱干净的我来说,它在土属性当中堪称一枝独秀的神级魔术耶…… 原来只是我不以为苦,对一般人来说其实很困难?明明是一种方便的超棒魔术,却连它都被当成废物魔术,真让我伤心。 我在心中温柔地,轻轻地摸摸如今已逝的《魔术入门4》的「厕所生成」页面安慰它。别在意,你不用放在心上,你的优点我都很清楚。 受到召唤后,我随即在盆地阅读了那本《魔术入门4》。我静静地追忆起与温柔娴淑大姐姐(※脑内设定)作者艾默里?海伦老师的学习岁月。合著者隆倍?扎连?怪了,这名字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我接着 没多想,就往手里拿着的骰子灌注魔力看看。 些微的土之粒子,温柔地逐渐汇聚在手掌心上。 这颗美妙的土色魔道具,笼罩在粒子与魔力的淡淡光辉中── 竟然再次像麻糬一样鼓胀起来,炸个粉碎。 被炸飞的魔道具碎片,像烟火一样喷撒得店里到处都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呆站在魔道具的残骸之中,差点没哭出来。 「对不起,我会赔钱的……」 我大受打击,魔太心疼地摸摸我的手掌心。 她先是把我的掌心整个摸了一遍,确定我没受伤之后可能是放心了,于是慢慢从我身边离开。 我这个伙伴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我打从心底感谢魔太的温柔。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紧接着,她全身散发出猛烈的杀气,对着商品柜上的骰子高举右臂── *** 「唔嗯……既然接连著有两颗发生爆炸,我看不会是巧合。」 丘托斯大叔站在我旁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想事情。 暴怒到想把所有商品连同商品柜一并砸烂的魔太,现在被我用拥抱的方式限制了行动自由。 所幸我出于饲主的本能察觉到危险,立刻就抱住了魔太,她的刑事毁坏罪才能以未遂收场。她在我的臂弯中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会儿,但现在已经乖乖地安静下来了。 总觉得她整个人好像无力地瘫在我怀里,让我有点担心。 「魔道具会发生这种异常的故障,我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可能你老兄的土属性魔力转换率高得异常。」 「咦!属性魔力转换率太高,会造成魔道具爆炸?」 「不是,哎,我是说理论上。魔道具在设计上,本来就包含了提升该种属性魔力转换率的效果。假如这种加成作用造成魔力急速上升到超过界限值,从内侧破坏了魔道具,理论上或许还算说得通……」 丘托斯大叔双臂抱胸沉吟了半晌,最后用一种面对可悲生物的眼光看我,无力地摇了摇头。 「唉……睡伊啊,你老兄的才能,实在是太偏重于单一方面了。」 「喂,大叔。就算是这样好了,请你别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我好吗?」 「啊──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丘托斯大叔把气呼呼的我丢着不管,开始打扫散落一地的魔道具残骸。 我本来也应该帮忙,但我现在抱着魔太不能动。 臂弯里的魔太稍稍把脸颊凑过来,跟我撒娇般的磨蹭。 这家伙被我这样抱着的时候会乖乖听话,所以也许我在街上应该一直抱着她。 讲到这个,我在原本那个世界家里养的笨狗,每次要带去动物医院时,也都得一直抱着牠以免牠乱闹。我抱着那家伙时,牠也是像现在的魔太这样安心地待着不动。 魔像果然就跟狗没两样。 我温柔地抱着魔太,脑袋里思考着方才被我弄坏的魔道具要赔多少钱。 店主丘托斯大叔说过不用赔。但是用这种方式欠穷鬼大叔的人情,总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简而言之,就是我个人的自尊问题。 「……啊,有了。」 既然不赔钱,我可以跟店里买几个魔道具的不良库存。反正我正好想买那种可以生水的棍棒。 我开始在单肩包里翻找,想把钱包拿出来。 这时无意间,我看到了放在包包里的整捆钞票。 于是我才想到,我还没问大叔这些写着「赛尔威藩札」的谜样纸钞究竟是什么东西。 「欸,大叔。你知道这捆钞票是什么东西吗?」 我不经大脑思考,就把整捆钞票轻轻扔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小堤露就在那捆钞票旁边画画。一捆钞票与小女孩,形成了和平的日常景象。 然而丘托斯大叔一看到那捆钞票,不知怎地忽然脸色大变。 接着从他嘴里冒出的尖锐言词,与和平的日常景象一点都不相称。 「喂,睡伊,快把那玩意儿收起来。在这里使用那种钱,是会受罚的。」 丘托斯大叔皱眉回头看看背后的店内空间,确定四下没有其他人的目光。 放心吧,你店里不会有客人上门的。 话虽如此,既然他说会受罚,基本上具有文明人守法精神的我,心里便焦急了起来。 「这是什么不好的钱吗?」 我急忙把整捆钞票收了回来。 「你老兄怎么会有这些纸钞……好吧,也罢,你等我一下。」 丘托斯大叔匆忙地收好打扫用具,忽然把店提早打烊了。 他手脚俐落地将店面的卷门拉上,把店里的灯打开。 然后他从店里的商品柜上,拿了个像是红色棍棒的魔道具过来。 「该不会是我害你提早打烊的吧?我是不太清楚,但真不好意思。」 「无所谓啦。先别说这个了,睡伊,借我一张你的藩札。」 我照丘托斯大叔说的从整捆钞票中抽出一张,交给了他。他接下纸钞后,放在方才拿来的红色棍棒上。 闪耀红光的火焰粒子瞬间汇聚在棒子前端,燃起了一小朵火苗。 「喔喔,这个好方便喔。」 我正在佩服时,万万没想到丘托斯大叔竟然──用那根棍棒点燃了纸币。 你白痴啊,大叔!是欠债压力把你逼疯了吗! 「啊,喂!你干嘛这样……」 「别急……哎,你看着吧。」 「还叫我别急,你把别人的宝贵财产当成什么──」 我话讲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咦?」 仔细一瞧,藩札并没有起火燃烧。 有种朦胧的绿色光芒笼罩着薄薄纸币,最后,火苗熄灭了。 小堤露两眼发亮,看着纸钞发出绿光。大哥哥非常能体会妳的心情。 「这种藩札都是像这样点火来验钞的。结果果然没起火燃烧啊……这玩意儿是如假包换的真钞。」 丘托斯大叔把纸钞还给我,一边把点火用红色魔道具放回商品柜上,一边继续说: 「这玩意儿叫做赛尔威藩札,是经过高等魔术加工的特殊纸钞。但是呢,只能在位于北方大森林的赛尔威藩使用。」 「是喔……」 「顺便告诉你,这附近的外币兑换商当然是不收这种藩札的。你可别笨笨地带去兑换喔,难保不会引人误会。你这个人有点那个,所以我才这样叮咛你。」 啊,你又说我「那个」了! 我每次都在想,你这家伙根本是想找我吵架吧?可以,我奉陪。我早就想跟大叔分个高下了。 嗯?可是等一下。经他这么一说,我以前的确曾经没多想,就想带着这捆钞票去找外币兑换商。 ……大叔啊,想不到你眼光还挺敏锐的嘛。这场胜负就择日再战吧。 「是说,睡伊啊,你究竟是从哪里弄到赛尔威藩札这玩意儿的?你老兄不是东方出身吗?」 这要我怎么回答?这些赛尔威藩札,只不过是我从扎连的书库随手摸来当作精神赔偿费的啊。 「坦白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捆钞票是我来到这里的旅途中,碰巧到手的。」 「这样啊……好吧,我就不多问了。总而言之,这种纸钞只是在赛尔威藩以外的地方不通用,并不是假钞或废纸。假如你有机会去北方,或是有那方面的门路,倒是可以使用。」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都是大叔不知道在闹什么,害我白白吓了一跳。 「顺便问一下,这捆钞票有多少价值?」 「嗯嗯,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钱喔,至少没有土巨魔的魔导核那么大的价值。对你老兄来说,特地旅行前往冰天雪地的遥远赛尔威地区,可能有点不划算喔。」 丘托斯大叔这么说完,看了看一直摆在桌上的整捆钞票,然后不解地歪了歪头。 「你这捆赛尔威藩札,就我看来,张数似乎少了点。你瞧,捆绑的带子也还有这么长一段……会不会是买过东西剩下来的?」 听大叔这么说,我心里也费疑猜。 这种称为赛尔威藩札的地方纸钞,在当地以外禁止使用,我觉得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即使有严格罚则也很合理。 假设周遭其他藩都是正常使用金币银币的话,放任这种藩札的使用,会造成其他藩的高品质金银货币流入发行纸币这种劣质货币的赛尔威藩,结果变成赛尔威藩占尽便宜。那当然很不妙了,会受限制是理所当然。 所以我在意的点,反倒是在东边盆地准备进行召唤仪式的隆倍?扎连, 怎么会有这种遥远北方单一地区限定使用的纸钞? 我在书库看过扎连著作上记载的作者介绍,得知那个男人出身自离这里千里迢遥的西方帝都。就作者的经历来看,我觉得他跟北方地区毫无瓜葛。但扎连特地弄来了大量只能在赛尔威藩使用的纸钞,或许表示他在赛尔威藩买过很贵的东西。方才丘托斯大叔的推测也印证了这一点。 一个对这即将毁灭的世界不可能有半点留恋,而且自己会第一个死亡的人,特地跑去那么遥远的地方,究竟买了什么东西? 「你老兄或许不知道,赛尔威藩是在三十多年前的北伐大战结束时,被这帝国并吞的新区域。不只是通用货币,就连通用的法律也有一部分不同于其他诸藩。而且听说在那个地方,令人厌恶的人口贩卖被认定为合法的传统习俗……以我个人来说,即使是做生意也不太想跟那种地区打交道。」 「嗯,我也对那种贩卖人口的无聊土地没兴趣。」 我在跟大叔谈话时,魔太待在我的臂弯里定睛注视着桌上的赛尔威藩札。 这家伙平常在我跟别人说话时,总是充耳不闻地一味盯着我的脸。现在却像这样为其他事分心,真稀奇。 而且,总觉得她看起来有点没精神。长耳朵沮丧地下垂。 难道说妳讨厌这捆钞票吗,魔太? 反正我并不想要这笔奇怪的钱,如果它让妳神情这么悲伤,我看赶快烧掉算了。 啊,对喔,它是不可燃物品。 「欸,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些钞票耶。大叔你要吗?」 「我也不要。我在北方没有生意门路,而且好不容易在你老兄的帮助下可以重整店铺了,要是因为这种东西被人找碴,那可吃不消……」 「什么?所以既不能烧掉又不能想办法处理掉吗?这些赛尔威藩札简直跟工业废料没两样嘛。」 我不屑地如此说道,把整捆钞票往包包里一扔。 看到我这样,丘托斯大叔表情疑惑地问道: 「公月飞……什么来着?」 「噢,抱歉,这是我故乡的语言。呃,意思就是无法处理的不可燃垃圾。」 「哦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是种奇怪的外国话啊。」 各位察觉到丘托斯大叔的异常反应了吗? 没错。其实我的谜样翻译能力,除了专业书籍的猩猩化现象之外,还有一项弱点,或者可以说漏洞。 也就是完全无法翻译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概念。 看来我在无意识之中不小心说出了日语。可怕的是,我如果不特别去注意,几乎不会发现说话变成了日语。 我在面对司培里亚老师时,起初是把他当成值得尊敬的长辈,说话时特别注意遣词用句。再加上刚开始我对初次邂逅的异世界人抱持着少许戒心,因此应该没说过什么会暴露身分的词句。至于魔太不管我说什么,都会温柔又兴味盎然地倾听。所以我在跟司培里亚老师与魔太对话时,完全没发现到翻译能力的这项弱点,堪称极具冲击性的新事实。 而我在跟丘托斯大叔讲话时都很随便,因此满容易就发现了这项弱点。况且大叔对我吐槽也没在客气的。 顺便一提,网路用语或游戏用语,似乎有很高的机率会翻译不到。例如我随时都在追求与妙龄女性的恋爱旗标,但「旗标」这个名词也完全在翻译对象外。都能感觉到恶意了。 不过好吧,旗标这个名词本身是从电脑术语衍伸出来的,在极其复杂的发展过程中的确使得内涵越来越多元,或许本来就不可能翻译吧。 只是有一点让我很在意,就是网路用语会以高机率被剔除,电脑术语却有满高的机率会被翻译。例如软体或是程式设计,都是很正常地翻译成这世界的语言。 从这项事实来推测,这个世界似乎有着相当于电脑的某种东西,或者是系统相近的技术? 感觉起来好像是这样。 我一面陷入沉思,一面摸摸臂弯里罕见地显得消沉的魔太。 伙伴被我摸着摸着,慢慢一点点恢复了元气。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前,不知怎地扭扭捏捏的。太好了。 这时,午后的明亮阳光耀眼地照进了室内,原来是丘托斯大叔把关着的店面卷门重新拉开了。 「啊,对了!睡伊,我忘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丘托斯大叔似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面带笑容转向了我。 「咦,什么事啊?」 「没什么啦,都是因为我一回来店里,你老兄就哭丧着脸跟我说魔道具爆炸了,把我吓得都忘记告诉你。是这样的,今天把魔导核脱手赚到的钱,应该够我还清债务了。」 「喔喔,真的吗?那不是太棒了吗?」 那真是太好了,大叔。不过谁说我哭了? 丘托斯大叔一边用无凭无据的假话损我,一边开开心心地说话。 但我从他的表情当中,同时也看到了少许的紧张。 「所以我打算这几天内,就去北边『齐维尔』镇的佩斯利商会分店还钱。」 第11话 内裤与约会 「早安……咦,魔太,妳在做什么啊?」 早上醒来,我发现魔太把脸埋在我脱掉的内裤里。 我昨晚睡觉前把那件内裤脱了就随便一扔,打算今天早上再来洗。 魔太把我的内裤贴在自己的脸上,动都没动。 总觉得她看起来好像晕陶陶的。但我想应该是心理作用。 伙伴的这种行为,大概是在帮我闻味道检查衣服的肮脏程度……我猜啦。或许是用这种方式判断需不需要洗。 在盆地里的扎连隐居处生活时,魔太也常常在洗衣服之前嗅闻内裤的味道。 我当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我会害羞,很想叫她别再这么做了。可是她还是照闻不误…… 不管我提醒多少次,魔太总是会偷偷闻味道。 话说回来,就像这样,魔太是有嗅觉的。 话虽如此,她的嗅觉并不算太优秀。我看大概跟一般人无异,不然就是再差一点。因为她每次都要闻很久,才能判断内裤该不该洗。 但说到耳朵,也就是听力,我觉得应该还算不错。 有时候连一点细微声响,都会让她敏感地做出反应。 可是魔太总是没在听别人说话,她几乎只会听我说的话。真搞不懂这家伙的听觉是好是坏…… 魔太的五感当中最顶尖厉害的,要属视力。 这家伙的眼睛特别地好。尤其是讲到动态视力,已经完全达到了超越人类能耐的水准。结合这种优越的视力与之前那种谜样雷达,魔太似乎能够随时正确掌握周遭的状况。 根据昨晚边吃饭边听丘托斯大叔说的,圣堂魔像似乎因为瞳孔具有称为「光受体」的水晶状器官,使得他们的视觉极度敏锐。简而言之,魔太优秀视力的秘密,就藏在眼睛里美丽红宝石般的虹膜部分。的确,我记得圣堂里那些爆乳魔像,也具有与魔太不同颜色的绿色虹膜。假如魔太的眼眸是红宝石,她们的眼眸就像绿宝石吧。 只是,配备有这种光受体的魔像,事实上似乎很稀奇。 一般来说,魔像的种种感觉,都是由额头上称为「探敌纹」的感应器来接收。 对。就是额头上的那种神奇花纹。 据说额头上的这种感应器可以侦测到光线与声响。有些种类的魔像甚至能侦测气味,只是视力不是很好就是了。 从这些话听起来,魔像在头部被毁时之所以会停止运转,大概也是因为从构造上来说,感应器一类都集中在头部的关系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魔太的探敌纹,平时几乎都藏在浏海底下。 她好像会害羞,不太想让我看到她的探敌纹。每当额头露出来时,她都会低下头去扭扭捏捏地用浏海挡住。 再说,魔太在听我说话时总是卯起来摇动耳朵,在闻我内裤的味道时,也都拚命把鼻子按上去。魔太只有在跟人认真开打时,才会把整个额头露出来。 我这伙伴的感应器功能究竟靠不靠得住啊?我有点担心。 就在我像这样深有所感地探究魔太的感应器功能时,无意间我回过神来,看看魔太怎么样了。 她的脸还埋在我的内裤里。 今天早上闻内裤的时间,好像有点长。 「欸,魔太,待洗衣物的味道检查,应该做到这里就够了吧。」 我出声关心的同时凑过去看她的脸,然后大吃一惊。 ──把脸埋在内裤里的魔太,瞳仁开始变成混浊的桃红色。 「哇,她要故障了!」 我急忙从魔太的手里抢走内裤。 「不会吧?我的内裤闻起来真的有那么糟吗……?」 真不敢相信,难闻到让坚固耐用的魔太都故障了? 我重新细细端详手里拿着的内裤。 第12话 运货马车与老先生 添购内裤后的第二天,我们四人一同前往齐维尔镇。 目的是在镇上的佩斯利商会分店,还清丘托斯大叔的债务。 据说这个佩斯利商会是个相当巨大的商业组织,本店设立于他藩。齐维尔镇上的,不过是其中一个分店罢了。 位于缇巴拉这里以北的齐维尔,似乎是个规模大于缇巴拉之上的城镇。闲着没事的我想说可以来个异世界观光与购物,于是就跟丘托斯大叔同行了。 这就是唯一的理由,纯粹只是为了观光。我只不过是这时候碰巧发疯似的想来趟观光旅游而已。 绝不是因为不可靠的大叔一个人带着钜款前往可疑的黑心商会,让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才不管大叔会怎么样咧。 这点非常重要,不要误会了。 总之呢,从这里到北边的齐维尔镇有点距离。假如要在那里住一晚,这趟还债之旅可能会需要两天的来回时程。 所以,我们当然也把小堤露带上了。让一个五岁小孩整整两天孤独看家,这种事只有魔鬼才干得出来。 「喔喔,就是那个!就是那辆马车。」 丘托斯大叔牵着小堤露的手,指着停在街道巷弄旁的一辆马车。 「哦,以大叔安排的马车来说,感觉还不赖嘛。」 意想不到的是,我们要搭马车前往齐维尔镇。 看来他昨天安排的各种事情,就是为了这辆马车。 这次小堤露要跟我们同行,所以备妥这类移动手段或许可说是理所当然。让一个体弱多病的五岁小孩徒步走完坐马车要两天的路程,这种事只有恶魔才干得出来。 只是,虽说要用马车代步,但丘托斯大叔目前没那么多资金,所以似乎是要请别人的运货马车顺路把我们载到齐维尔。 四周看起来没有其他人,看来这辆马车只有我们几个要搭便车。坦白讲,来到这世界第一次搭乘交通工具,让我非常兴奋期待。 要搭的是两匹马拉的篷车。 看来即使是异世界,马一样还是马。不像鹿有着弯曲歪扭的奇怪鹿角,或是眼角直竖。就只是两匹有着温柔眼神的朴质马匹。 马车的构造看起来也跟原本那个世界差不多。 不对喔……?仔细一瞧,以双马马车来说车身似乎有点大?而且车厢底下还配备了陌生的绿色箱型装置。 那个奇特的箱子究竟是什么?真令人好奇。 我的求知好奇心开始发痒了。这是个危险的征兆。 假如我现在顺从欲望,开始对运货马车进行学术调查,万一太过热中而弄了半天不肯起来,想必会大幅延误出发时间。 给丘托斯大叔造成困扰无所谓,我才懒得管他。但是送货时程有所延迟,会对运货马车的车夫造成严重困扰。 我拚命压抑住好奇心带来的冲动,不去看车厢底下的神秘箱子。然后,我把视线转向马车前面的车夫座。 车夫座上坐着一位年老的男性。 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否就是这辆运货马车的主人? 我在坐上马车之前,决定先跟这位即将照顾我的人致个意。身为文明人,事事都该遵守最低限度的礼仪。 「谢谢您让我们搭便车,今天请您多多关照。」 「不,不会不会。我才要请你们多多关照。」 可能是突然被我搭话的关系,车夫座上的老人家显得有点吃惊。 但他随即在经过日晒的精壮脸庞上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现在在镇上出了名的魔像使侠士愿意当马车的保镳,我也放心啊。最近这附近很不太平,听说道路上还有人受到魔兽攻击呢。」 这位老人家真是太善良了。镇上关于我的传闻,顶多就是日前跟讨债业者们闹出的违法斗殴吧? 听到老人家为了不让我这个小伙子惶恐不安,特地温柔贴心地这样捧我,使我对老先生的好感直线上升。 向老人家车夫致过意后,我直接来到后方的车厢。 其实在搭上马车之前,我本来想请车夫让我摸一下马。 不只是猴子与鹿,我也满喜欢马的。对于这种与人类共度漫长历史,高贵而纤细的动物,我甚至有种尊敬之情。 但结果我还是没能摸马。因为自从我对马儿投以热情的视线起,背后的魔太立刻开始对着马发出一丝丝冰冷的杀气。 是啊,我都忘了。曾经被野生猴子与恐龙欺负过的魔太,非常不擅长跟动物相处。 聪明又纤细的两匹马察觉到杀气,开始躁动起来。 车夫老先生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住害怕的马儿。真对不起,我的伙伴冒犯到你们了…… 「嘿咻。」 我一面因为没能与马儿亲近而有点失望沮丧,一面坐上了马车。 罩着车篷的车厢里很宽敞,也没堆多少货物,空间大到可以让我们四人舒舒服服地坐着。 我想坐下来,于是往脚边一看,只见我们的座位空间铺着坐起来好像很舒服的干净厚毛毯。 看来我果然没看走眼,车夫老先生肯定是一位体贴的绅士。 「哦,睡伊你怎么这么慢才来?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吗?」 丘托斯大叔已经坐在毛毯上,对我出声说道。 小堤露就坐在他旁边。能够坐马车似乎让她很开心,身体有些兴奋地上下弹动。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小堤露小动物般的动作,同时一屁股在大叔的面前盘腿坐下。 「没有啦,只是在出发前跟车夫致个意。」 「你老兄有时候真的莫名地守规矩耶。是东方贵族的作风吗?」 我跟大叔促膝长谈时,魔太也静静地上了车。她迅速在我身边弯腿坐下,依偎着我。 看到她这样,我无意间想到: ……魔太会不会让车厢超载? 这家伙究竟有多重? 坦白讲,我觉得魔太的体重应该满重的。至少我觉得平常魔太让我感觉到的那种异常又固执的轻盈,应该是这家伙非比寻常的身法所造成,而非实际上的体重。 有几项根据可以证明我的怀疑,尤其在魔太中了古代地龙的瘴气而施展不了身法时,我抱她起来的时候感觉沉重了些。 那时的重量,我觉得并不符合她细瘦女孩的外观。 我以前也常常应付或是抱起缠着我不放,体格跟魔太差不多的妹妹。可是把妹妹抱起来的时候,好像比较轻一点。不过说归说,毕竟我妹的身高比魔太矮── 嗯?妹妹? 我以前有妹妹? 莫非这是我受到召唤时,失去的记忆片段? 啊,可恶!一试着回想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喂,这怎么回事啊。给我解释清楚,隆倍?扎连! 「啧……」 我小声啧了一声。 好吧,也罢。回到魔太的体重话题。 方才我说过我猜魔太的体重不会太轻,但也不认为她会重到离谱。 我们俩一起住在盆地破房子里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过魔太把地板踩破的意外,而且刚才她坐上马车时,车厢也没有大幅挤压下沉。 至少魔太应该不会像一尊石像那么重,更不可能跟原料的石柱一样重。我在生成魔太的素体时,有特别小心仔细地施加「轻量化」法术。 嗯──结果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她正确来说有多重。也许我下次应该强行把魔太抱起来,精确地检查一下? 就在我针对魔太的机体重量进行研究时,我们搭乘的运货马车缓缓开动了。运货马车慢速通过西门,来到了城镇外。 我从车厢的后面,看了看缇巴拉镇。 那位看起来不怎么强悍的守门叔叔闲来无事地站在城门旁,显得一派和平。 随着马车远离市镇,他的身影也逐渐远去。 像这样眺望城镇,会觉得它虽然不豪华气派,但十分祥和而美丽。 这让我想起之前看到城镇东侧立着高耸的了望台,但这边西侧没有任何塔楼。 「城镇西侧没有立起了望台呢。」 「了望台……噢,你说观测台啊。那是用来观测东边瘴气的,但是至今从来没发生过瘴气越过荒野流入这边土地的状况。哎,总之就是盖安心的啦。」 「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原来那个不是用来抵御外敌的设施。 难怪我与魔太从东边过来,却完全没被人拦下。 看来这附近的确是相当和平的土地。据说东方的小国之间长年战乱频仍,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这世界会不会已经在战火中荒废,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在风和日丽的气氛中,运货马车一路前行。 用不了多久,就来 到了干道的十字路口。 马车在这里往北右转。 没错。其实这条道路并不是通往西方的单一道路。在离缇巴拉镇不远的地方,就分成了南北两条路。 我在扎连书库里找到的那份老旧地图,没有记载这种道路。 我想应该是这几年才开拓的道路吧。 东边被土瘴气所堵塞,理应变成道路终点的缇巴拉镇之所以还算热闹,可以看到很多旅人的身影,原因大概就在这里。也就是说,缇巴拉镇成了这条路上南北两方旅客的驿站。 从地理上来说,只要沿着道路往西直走,迟早会抵达这个国家的首都,因此我猜有不少人会来此地住宿。 搞不好是往东的道路被瘴气堵塞后,缇巴拉镇的居民才努力整顿了南北干道。人们的营生就是如此伟大。 在和暖的阳光中,马车沿着道路往北前进。 意外的是车厢几乎没有摇晃。行驶速度应该还满快的,却比汽车更没有震动。 我本来以为会匡当匡当摇晃得更剧烈。 这时我才想到,难道是车厢底下那个神秘装置的效果? 这让我想起来,老先生在出发前曾经从车夫座下来,在那个绿色箱型装置附近拨弄了一下。 那个箱子会不会也是魔道具? 呜、呜唔,我又开始好奇了…… 本来想问问丘托斯大叔这个专家的,但他正在睡觉。其实我可以把他踹醒,无奈小堤露也把头枕在爸爸的大腿上睡觉。要是把大叔打醒,难保不会连带着把小堤露也吵醒。 其实小堤露昨晚因为太期待跟大家一起出游,迟迟没能睡着,一直到很晚都还醒着。不只如此,她直到刚才都还因为看到马车很高兴而兴奋笑闹,肯定已经累坏了。 我无法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打扰这个小朋友的睡眠…… 既然这样,那就直接请教车夫老先生好了。 可是,我现在人在车厢后面,要找坐在车夫座上的他说话略嫌远了一点。 我一个人的话可以移动到货物的空隙附近找车夫说话,但魔太一定会想跟。这家伙对我与我的私人物品以外的东西总是粗手粗脚,搞不好会把堆积的货物推到一边去。 真要说起来,首先马匹就会被魔太吓到。 「不行,没人可以问……」 我放弃解开马车之谜,眺望着车厢后头铺展的景色。 车篷的空隙外,是整片的蓝天绿草。 好美。与我之前旅途上被瘴气吞没的红褐色大地完全不同。 是绿意盎然的肥沃平原。 我怎么知道它肥沃呢?因为路旁会出现健康茁壮的麦子或类似作物的广大田园。 我也远远看到过几次像是魔像的存在,在田里走动。 那就是所谓的农业用魔像吗?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他们的外形似乎近似于魔太初期素描人偶般的形态。 这个地区的另一个特征,就是有很多绵羊。我经常看到牠们群聚于远方。 虽然分辨不出牠们的品种,但似乎就是普通的绵羊。 悠哉吃草的羊群,身上覆盖着软蓬蓬的白色毛团。不像猴子的身体表面以岩石构成。 远处有许多绵羊聚在一块,看起来简直就像在绿色草原上,铺满软蓬蓬的白色地毯。 真是如诗如画。 甚至让我感觉这世界的肥沃平原似乎多到有剩,有点不自然。 还有,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有件事让我在意── 「啊,又是废墟。」 我边欣赏景色边喃喃自语。 在零散出现的几间民房之中,偶尔会看到废弃的房屋。 「……噢,那是魔兽活性化现象造成的。最近就连这附近,偶尔也有危险的魔兽出没。也有很多人害怕魔兽的侵扰,于是搬到大城镇或别的地区去住了。」 「唔喔!大叔,你没在睡觉啊?」 但这个大叔,刚才讲了让我很在意的一件事。 他说……危险的魔兽? 「──!该不会是猴子吧?」 那些猴子!难道牠们未经我许可就跑来这种地方作乱,对附近地区的各户农家造成困扰了吗?不可原谅,看我怎么惩罚你们! 见我燃起身为猴子调教师的责任感激动地说,丘托斯大叔吃了一惊。 「猴、猴子?你在说什么啊?我在这附近可从没听说过什么猴子型魔兽喔。」 大叔惊讶地把眼睛眨了半天,不久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嗯哼。」轻轻干咳了一声。 「言、言归正传。最近在这附近地区造成灾害的,是一种名为火焰双角兽(me bicorn)的魔兽啦。」 「火焰双角兽?」 不是猴子啊? 说到双角兽(bicorn),记得应该就像是独角兽(unicorn)的亲戚。所以是马型魔兽了? 也许是一种类似喷火独角兽的异世界怪马吧。 「所谓的火焰双角兽,是一种具有一对凶恶的扭曲大角,眼角诡异地直竖的四脚步行巨大魔兽。个性也非常好战,据说完全不怕人,会大摇大摆地靠近过来。」 喂喂,这马也太危险了吧。 「……嗯?一对扭曲的角,眼角直竖?」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些特征…… 但我并没有看过马型魔兽。一定是心理作用吧。 「怎么了吗,睡伊?」 「不,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你继续说。」 丘托斯大叔一脸认真地重重点头,就接着说下去。 「一旦与火焰双角兽开打,这种魔兽将会非常危险。牠会四处散播双角之间生成的超高温火焰,把附近一带变成火海。像这个地区只不过是道路附近出现了一头,就连续造成了多起规模庞大又悲惨的伤亡。」 这、这匹马是怎么回事啊?太恐怖了吧…… 说成有害动物都不足以形容了。要是碰上这种怪物,岂不是肯定被烧死? 「不只如此,火焰双角兽还是个飞毛腿。就算组成讨伐队,也完全无法逮到牠。等部队抵达时,现场只剩下一片烧得寸草不生的土地啦。大家几乎是束手无策了。」 喂喂,牠还是个飞毛腿? 那也就是说,要是被牠袭击就跑不掉了?太恐怖了,我死都不想碰到这种怪物…… 「我、我说啊,我是觉得不至于,但我们应该不会在路上撞见这种魔兽吧?我们像这样悠哉游哉地慢慢走没关系吗?是不是该让马车再加快速度……」 我被异世界喷火马吓个半死,已经完全开始退缩了。 相较之下,丘托斯大叔却显得不怎么害怕。这个中年大叔怎么这么缺乏危机意识啊! 「哎,那种魔兽并不会频繁出现在路旁,不用担心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好像连目击消息都没了。简直好像牠已经死掉了一样……」 丘托斯大叔面带笑容,接着又说: 「无论怎样,就算有个万一,我们还有你老兄操纵的魔夏塔露跟着呢。没有比这更让人放心的了。」 「喂喂,你是不是把我家的魔太错当成斗犬还是什么啦?我可是绝对不会让魔太去对付那种疯狂纵火犯魔兽喔。」 「怎么了,睡伊?你老兄之前不容分说地直接把『坏剑』达兹痛打一顿,现在讲话却谨慎起来了?只要有你的本领与魔像的性能,我看大多数魔兽大概一碰上你就会被一招解决掉吧。」 「不是这个问题好吗!让魔太去跟那种喷火变态怪马打斗,要是害她烫伤了,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啊~?」 我正在跟大叔大吵大闹的时候,坐我旁边的魔太温柔婉约地把肩膀靠了过来。 魔太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内敛地用脸颊在上面磨蹭。 伙伴啊,抱歉打扰妳开心地用脸颊蹭来蹭去。但请妳也来骂骂这个没礼貌的大叔好吗? 后来我们就继续热热闹闹地闲扯淡,度过了马车之旅的时光。 跟丘托斯大叔聊天让我发现一件事,就是这世界的人们对土地所有权的观念不怎么严谨。他们会随便找块空着的土地住下或是迁居,好像还满自由的。看来我刚才觉得有一堆肥沃土地空着没人用,并不是心理作用。 假如隆倍?扎连召唤的不是不擅理财的我,而是会在异世界大搞经济改革、比较贪财的那种地球人,我担心这个世界不用多久就会被蚕食鲸吞个精光了。 就好像被白人殖民者逐出故乡的,那些生活简朴又心地善良的美国原住民一样。 我还是觉得扎连那个白痴完全弄错召唤的人选了。 因为我既没有半点经济学的底子也没有气概,能够用 歧视观念与财富不均让这世界上演地狱光景…… 第13话 图鉴与旅店 一路让马休息,又吃饭休息了几次,运货马车一路往道路北方前进。 从运货马车遥望的碧绿景色,缓缓往后方飘去。 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话说,我现在有点闲着没事做。 我从包包里拿出了一本书。 就是昨天在书店买的那本《魔像图鉴》。 方才看到田园里的魔像们,让我想起自己买了这本书。坐马车移动会有很多空闲时间,正适合用来看书。 另一本《可食野草》也在包包里。但我想先从这本《魔像图鉴》看起。 反正目前还没有急着去嚼野草的必要性。 先学习魔像的事情比较要紧。 「重新这样一看,这本书的装订还满豪华的……」 书店的老婆婆给我打那么多折扣,不要紧吗? 记得原本标价六枚银币的这本图鉴,最后降价到了一枚银币与十枚铜币。用银币与铜币买东西的当下没什么实际感受,但现在把它想成将六万圆的书打折到一万圆,便觉得似乎是件非比寻常的事。 「哦?这就是你老兄昨天买的书啊。」 我看着图鉴的封面时,丘托斯大叔来找我说话。 「对啊,是魔像的图鉴。我想问一下,书店用一枚银币再多一点就把这本书卖给我了……她这样有赚吗?」 「什么,一枚银币?那真是破盘价了。这种学术书籍进货价格都很贵。岂止没赚,这样一定会赔钱的。」 「呜哇,果然是这样?真对不起书店的老婆婆。」 她该不会是弄错价钱了吧? 虽说不知者无罪,但我搞不好就结果来说,做出了诈骗分子乘机欺诈老人家的行为。 身为尊贵高尚的文明人,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我已经开始自责愧疚了。 然而,丘托斯大叔听我说完,不知怎地用恍然大悟的神情笑了。 「噢,原来如此。你这本书是在黛西婆婆的店里买的啊。那便不是她标错价格了,你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 「?什么意思?」 「其实婆婆她的孙子,上个月才因为达兹那帮人的关系受了重伤。幸好捡回了一命,但真的很让人同情。你老兄把达兹痛打了一顿,一定替婆婆出了口气吧。」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难得受到别人称赞,原因却是与流氓集团的对立引发的违法斗殴,让我感到有点无地自容。即使如此,只要这样能让那位女士的心情舒畅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照这样子看来,那些讨债人以前在缇巴拉镇似乎是为所欲为。满不在乎地唆使这种人过来的佩斯利商会,恐怕是超乎我想像的坏蛋。 老实说,我越来越惴惴不安了。 丘托斯大叔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去跟那种商会借钱呢?真是太鲁莽了。 应该说,大叔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误解的,但把那个肌肉壮汉打飞的不是我,是魔太。 「……妳好像帮助到书店的老婆婆喽。真是太好了呢,魔太。」 我摸了摸坐在旁边的魔太的头。 魔太显得非常开心,同时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摸,似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心里的动摇使得她的动作变得怪里怪气。 妳又没在认真听大叔说话了啊…… 「不管怎样,既然有着这样的隐情,我就接受老婆婆的好意,心怀感激地阅读这本书吧。」 我躺到铺在车厢内的柔软毛毯上,打开了图鉴的封面。 这本《魔像图鉴》以原本那个世界的标准而言,我想应该相当于国高中生的学习图鉴。我不太清楚书籍在这个世界受到何种看待,但至少内容的难度也就这个程度了。 对于我这个比幼儿园学童还不如的魔导王来说可能还是难了一点。但没办法。我打算努力把它读懂。 试着随手翻了几页,目前还没发生那种翻译乱码现象。想必是因为记载的内容跟一般图鉴无异,完全没提到具体魔术术式的关系。我放心了。 我重新仔细翻页,开始慢慢阅读图鉴。 时间多得是。 唔嗯唔嗯,真是令人兴味盎然…… 原来如此。看来魔像似乎分成「轻型魔像」与「重型魔像」两种等级。 重型魔像的身高,好像在三公尺到六公尺左右。简直大得吓人,根本是战车了。 话虽如此,重型魔像似乎几乎都是军用,只有一部分是土木工程用。内文提到世界上的魔像整体总数的九成以上都是轻型魔像。 从外表看起来,魔太应该是轻型魔像吧。 这个「轻」与「重」是以重量来区分吗?还是以身高或马力来区分? 「我说大叔啊,书上写的这个魔像分级,是用什么标准……」 我抬起头来正想问问题,却看到丘托斯大叔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毛毯上一脸懒散地呼呼大睡。 小堤露也露出可爱的睡脸,睡得香甜。 大概是刚才吃过午饭,一吃饱就想睡觉吧。 「……这对父女真能睡。」 虽然是一对完全不像的父女,在这种地方却让我感觉到不可思议的血脉相连。 在静静摇晃的车厢里,只有我与魔太是醒着的。 我现在人躺在毛毯上阅读图鉴,魔太也在我身边躺下,凑过来一起看图鉴。 「妳也对图鉴有兴趣?」 听我这样问,魔太像是做出回应般把脸凑过来。两个人并肩躺下,把脸颊在我肩膀上磨蹭的魔太,看起来好像非常心满意足。 「妳真的很喜欢用脸颊在我肩膀上磨蹭耶。难道是妳最近的个人兴趣?」 魔太从旁抬眼对我回以凝望的眼神,一双眸子如红宝石般闪耀。 总之她的好心情已经传达给我了。 也好,我也希望妳可以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享受舒适的马车之旅。我没去理会专心磨蹭肩膀的伙伴,视线再次转向手上的图鉴。 呃呃,我刚才看到哪里了…… 噢,对了。好像是说魔像有分轻重等级。 根据图鉴记载,魔像除了可大分为轻型魔像与重型魔像之外,还有细微的种类区分。 简而言之,就像我家的魔太经常被称作的「圣堂魔像」,或是方才我在田园看到的「农业用魔像」等,会依照外形或能力做各种种类区分。 我想重型魔像与轻型魔像,大概就像大型犬与小型犬的差别;圣堂魔像或是农业用魔像等等,说的则是柴犬与黄金猎犬之类的犬种吧。 嗯,把魔像比喻成狗来解释,果然非常贴切。 总而言之,魔像有这么多的种类,感觉似乎既丰富又有趣。虽然我们不慎与圣堂里那些魔像打了一场,但我希望以后可以替魔太找到魔像朋友。 「……话说回来,没想到这本书阅读起来这么通顺。」 图鉴里对各种魔像进行解说,并辅以简单的插画,相当浅显易懂。不愧是书店老婆婆的推荐图书。 这下等我遇到真正的魔像时,说不定可以分辨出它的种类。 像我现在翻开的这一页,也附有一具重型魔像的插画。 军用重型魔像当中,似乎就属这种「盾魔像」数量最多。说是他的正面具有厚重坚硬的装甲,组成阵形展开突击的话几乎无人能敌。好像很厉害。 图鉴的插画,画着一具具备t字形板状巨大正面装甲,以及同样巨大的l字形腕部装甲的壮硕魔像。假如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这家伙给人的印象,的确就是无庸置疑的「盾」。 我想这面盾牌应该也是用那种特殊石材制成的,但厚度似乎与圣堂魔像们的胸甲不能相提并论。我感觉她们的铠甲只比甲冑厚不到哪里去。 盾魔像的下一页,记载的是「弩魔像」。插画画着一具右臂呈现巨大弩炮(ballista)构造,体格沉重有分量的魔像。 它写说这家伙可以用弩炮进行远程攻击,是一种特殊的重型魔像。据说其超大重量的石箭威力,就连城墙都能轻易穿透。真可怕。 然而内文写到这种弩魔像尽管很有破坏力,但射程很短而且射击精度低,只能用在攻城战或张开弹幕等用途。 也是啦,假如连射程都很长,只要让这家伙从远处扑灭那些猴子就好啦。看来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除了弩魔像之外,重型魔像还有『槌魔像』以及『战象魔像』等等,种类好像还满多的……原来如此,这方面的魔像几乎都是军用啊。」 至于轻型魔像,则是从工作用、赏玩用到战斗用,种类似乎相当多样化。 关于魔太暂时所属的「圣堂魔像」类别,图鉴也用了不少页数 来说明。 看来所谓的圣堂魔像,在所有魔像当中的地位似乎稍稍特殊一点。它们本来是以防卫称为圣堂的各地特殊宗教设施为主要工作,一般来说不常出来抛头露面。正式的生成方法,也被宗教团体列为秘术。 只是,由于它们的外形极其美丽优雅,似乎有很多魔像会仿照圣堂魔像的外形制作。这些机体与圣堂所属机体有着完全不同的内部构造,一般来说性能较差。 此外图鉴还写到,圣堂魔像是「古代魔像」的一种。它提到这种古代魔像,是以从古代遗迹挖掘出的魔像为范本所制作,其机体原理尚有一部分未曾得到解析。 我是看不太懂,总之是否就类似欧帕兹? 好吧,她们的那种胸部,就某种意味来说确实是时代错误的工艺品(欧帕兹)。 我一边随着马车晃荡,一边悠闲地细读图鉴。 「这本书太好看了,一开始阅读就停不下来了耶。」 图鉴里记载的魔像种类真的很丰富。简直就像是时尚型录……不,给人的阅读体验应该比较偏向汽车型录。 啊,这种「鸣叫魔像」真让人感兴趣。似乎是某地少数民族狩猎时使用的魔像,会从口部发出震天骇地的鸣叫声。说是在狩猎时,可以用这种声音驱赶猎物。 简直就跟猎犬一样嘛。这下可以确定了,魔像果然就是狗。 「哦?这具魔像是什么啊,挺帅气的嘛。」 图鉴里有一幅插画,正好画的是我以前试着制作却以失败告终,散发英挺又强壮的甲冑骑士风范的魔像。 这具帅气的魔像,似乎跟圣堂魔像一样,属于一种古代魔像。图鉴上记载的名称是「铠鬼魔──」……呜噁。 「呜……」 我忽然觉得很不舒服,整个人趴到了书上。 没错。由于我蠢到在摇晃的车内长时间面朝下看书,害得我完全晕车了。 *** 「喂──睡伊。就快到了喔。」 「呜呜……」 在丘托斯大叔温柔的叫起床服务下,我醒来了。真是最糟的起床方式。 坐马车晕车的我整个人既不舒服又憔悴,在魔太拚命照顾一番之后,似乎就直接枕着她的大腿睡着了。 一看,小堤露也枕着丘托斯大叔的大腿睡得安详。 我想魔太与大叔,肯定已经完全把我跟小堤露等同视之了。呵,不愧是比幼儿园学童还不如的魔导王…… 我在内心深处绝望地泪如雨下,慢慢地爬了起来。 然后,我眺望了一下马车前方,车夫座前面铺展开来的景色。 「哦哦……」 可以看到齐维尔镇就在平原的前方。 如同事前所听说的,它的确是一座相当大的城镇。 从马车眺望的街景本身跟缇巴拉有点相似。但城镇周围有灰色外墙环绕,因此气氛显得截然不同。 城镇的规模肯定有缇巴拉的好几倍大,也有很多两层楼的民宅。 最重要的是,那座石造外墙非常壮观。缇巴拉的褐色土墙寒酸到只要猴群射来几颗必杀橄榄球,就能轻易打穿好几面墙。但这座城镇的厚实石墙一旦重叠个两三堵,或许可以承受住猴子的攻击。 想到这里,我发现一件事实而脸色发青。 「天、天啊。我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用猴子测量对方的防御力……」 满目猴群的荒野生活造成的后遗症令我备受煎熬。但运货马车当然没有理会我容易受伤的纤细心灵,一路顺畅地抵达了齐维尔的入口附近。 在外墙的大门前,有几辆马车在排队,我们搭乘的运货马车也排到了队伍尾端。 照这样看来,在齐维尔似乎需要办理入城手续。 好像不能像缇巴拉那样直接放行,我想可能是因为城镇规模比较大吧。不,说不定是城镇的发展起源本来就不一样。听说缇巴拉在历史上是从驿站发展起来的,而且呈现干道贯穿城市中央的构造。 想着想着,就轮到我们的马车接受盘查了。车夫老先生与丘托斯大叔在类似检查站的地方开始办理一些手续。 啊,大叔付钱给像是守门卫兵的人了。 我不用付钱没关系吗?我愿意五五分帐喔。 丘托斯大叔办手续时,似乎跟对方说马车里的两名同行者是他的孩子。 竟然说我是大叔的儿子!真是太羞辱人了! 「……哼。」 好吧,今天就姑且放过你。我的心胸是很宽大的。 运货马车顺利通过盘查后穿过大门,进入了齐维尔的市区。 大门内一片热闹的景况。人潮果然比缇巴拉更多。 话虽如此,太阳就快下山了,说不定这还已经过了人潮最汹涌的时段。我不太清楚就是了。 我们四人就在以石材铺装的门前广场,下了运货马车。 然后我们向车夫老先生道谢,在此暂时与他分手。 小堤露精神饱满又乖巧聪明地道谢的模样,让老先生看了笑逐颜开。只有这种最棒的特别服务,是我与大叔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学不来的。 喏,魔太。妳也别只顾着看我的脸,要好好跟老先生道谢啊。 我用双手夹住魔太软软的脸颊,让她转向老先生。 魔太对我的动作完全没有抵抗,所以脸一下就转向了老先生。 但我一松手,她就一个大转弯把脸转回我这边。她的深红眼眸,还是一样只一个劲地注视着我。 妳是回力镖啊? 喂,不可以喔。要好好跟老先生道谢。我再次把魔太的脸颊软软地夹住,把她的脸转向老先生那边。 但我才一松手,魔太的脸又转弯回来了。 「哎哟,妳怎么这么固执啊。」 夹住。转弯。 夹住。转弯。夹住。 与魔太反覆搏斗了几次后,一回神才发现,丘托斯大叔注视我的眼神完全就像是看到一个可怜人。 我在心中暗自哭泣。 我们就这样跟运货马车告别,然后开始并肩走在路上。 「这城镇人好多喔。」 「是啊,此地在附近是屈指可数的大城镇。只是这种人潮汹涌的地方也会有很多来自他藩的可疑商人,你可得当心点喔。」 「是喔……所以,你现在就要去上次说的佩斯利商会吗?」 听我这么问,走我旁边的大叔摇了摇头。 「今天已经很晚,窗口大概早就关闭了,我打算明天再去商会。」 是这样啊。 的确,银行之类的柜台营业时间也都很短。 「那今天就直接去旅店?」 「嗯,我来过这个城镇很多次,知道一家餐点好吃的旅店。今晚大家就在那里住宿吧。」 大叔如此回答,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 「哦。顺便问一下,那家旅店的住宿费大概多少?」 「我想想,记得是一个房间一枚银币吧。」 哦,一枚银币啊。 「哼哼。这个价码,表示是还算不错的旅店吧。」 我充满自信,抬头挺胸地大声说道。 怎么样啊,大叔?我可是懂得这个世界的正确物价的喔。 「你老兄在得意什么啊……而且这个行情是我告诉你的好不好?」 「哼,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忘了。」 「唉……睡伊啊,你老兄只要不说话就是个英气凛然的魔像使高手。我看今后你除了在我面前,还是不要跟别人说话了吧?」 「哦?你什么意思啊,臭条码头?你又在一派自然地找我吵架了?很好,我接受挑战。」 「喂!就跟你说不要把我的宝贝头发,叫做那个……什么调马头的奇怪名称啦!」 「你啊,这样逃避自己的真实面貌只会自找苦吃啦!」 我与大叔难看地大吵大闹时,走在身旁的小堤露面带开心的笑容抬头看我们。 魔太也娴静地走在我的斜后方。 齐维尔镇的灰色街道逐渐染上夕阳的昏黄色彩。四个感情融洽的影子,在铺石地上并排伸长。 *** 在即将日落之前,我们一行人抵达了旅店。 入口挂着的木头看板,画着马蹄铁般的商标。 大叔说这间旅店本来是做行商的生意,围绕着可供马车停靠的中庭,好几栋客房相连着一字排开。这样有着些许汽车旅馆的风味,对我这个异世界人来说很有意思。 我们一起在旅店附设的酒馆吃过晚饭后,旅店人员带着我们四人前往房间。 丘托斯大叔的眼光似乎很准,餐点很好吃,旅店也满干净的,气氛很好。 第一次住旅店,我与小堤露都兴奋得不得了。 此外,经过讨论 之后,我们决定四人住一个房间。因为住宿费是以房间为单位,还是省着点比较好。 以我们这个队伍组合(?)来说,一个房间两张床勉强够用。 首先,丘托斯大叔跟小堤露可以一起睡。床铺不是很大,每天都这样挤着睡会很辛苦,但反正也就今天一晚而已。万一因为不好睡而失眠,反正这对父女在回程的马车上还是会呼呼大睡。 另一张床不好意思,就让我一个人睡。 剩下我的伙伴魔太,就由我在地板上帮她铺个特制床铺。 「妳等着,魔太,我马上就替妳铺一张最好的床。」 我在进房间之前拜托过旅店人员,借了几条柔软的厚毛毯来。我把这些毛毯仔仔细细地铺在床边的地板上。 最后,再帮她准备一条棉被。 这样魔像用的松软床铺就完成了。 没错,我养过狗,有过经验。 不管有多疼牠,感情多好……都不能让伙伴跟自己睡同一张床。 乍看之下或许很无情,但是为了让狗狗跟人一起幸福过生活,这条界线一定要划清。 不过说归说,我其实只有晚上睡觉时不让狗爬上床。平时我常常都让狗自由活动,即使在床铺四周也一样。虽然其实这样做,对训练狗狗会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没办法,因为我老家还有养猫…… 这只猫整天老爱赖在我的房间里,却完全不肯听我的话,会擅自跑到我的床上睡觉。这样只有我跟猫睡在床上,狗狗不就被排挤在外了吗?我实在不忍心。 我在这世界的伙伴魔太也很爱上我的床。虽然惹人同情心疼,但只有晚上睡觉时,我总是铁了心把魔太带回地板上的毛毯窝。 从睡在盆地那间破房子床上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严守这项习惯到现在。 「喂──睡伊,那我要关灯喽。」 从旁边那张床上传来丘托斯大叔的声音。 「喔,好。」 「睡伊哥哥,晚安──」 「嗯──晚安,小堤露。」 丘托斯大叔用布盖住了房间配备的照明用魔道具。周围顿时变得昏暗无光。 自盖布底下泄漏的些微光线,替房间留下了小灯泡程度的亮度。 就是这个世界的寝室会摆的,那种会随着时间经过而熄灯的异世界谜样灯具。意想不到的是其实它是一种雷属性魔道具,只要对它们灌注魔力生成光源,灯具就会继续发亮一段时间。它只是重现这种雷属性的入门魔术,所以当然不能用开关随时关灯。因此才会像这样盖上一块布调整亮度。 这间旅店的房间,也准备了几种不同厚度的布。 老实说,我们在大叔家里过夜时住的寝室,也从一开始就准备了调整亮度用的几种布。但我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还以为放在床边的布是用来替魔太擦身体的。 应该说第一天晚上魔太突然拿来的擦澡布,其实就是这种调整亮度用的布。魔太在我热中于测试灯具时,精明地挑选了触感最好的软布,偷偷到厨房去弄湿了拿过来。 她对擦澡的执着真是强得吓人。 想着想着,房间的灯就熄了。 既然魔太乖乖地待在手作床铺上,那我也睡觉吧。 在还不错的旅店还挺柔软的床上,我静静地闭起了眼睛。意识徐徐地被引诱到平稳的浅眠之中。 这时,我听到床铺细微的挤压声。 但那声响,小到房间里的任何人都听不见。 可能是我多心了,但好像有个温暖的物体,窸窸窣窣地钻进了我的被窝里来 但我感觉这个温暖柔软的物体,好像是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动不动就按在我身上的那个东西。对于这份熟悉不已的柔和温暖,我没有抱持任何戒心。 最重要的是,这个钻进被窝的存在悄悄依偎在我身边的动作,简直就像每天的例行公事似的,动作实在太自然熟练,让我没产生半点突兀感。 我那几乎已经松手放开的意识,就这样缓缓落入了梦乡。 第14话 商会与分店长 在黎明的鱼肚白微光中,我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有着一双陶醉地注视我的深红眼眸。 呜喔!脸好近! 啊,什么嘛,原来是魔太…… 她这样做会把我吓一跳,真希望她别再这样了。虽然可以让我瞬间清醒。 「早安,魔太。妳每天早上都起得好早喔。」 像这样早上起床时被魔太压在身上,会让人想起我那条狗总是在睡觉时舔我的脸,想把我叫醒。 魔像果然就跟狗一样呢…… 魔太没往我脸上舔来舔去,或许已经算听话了。 *** 时间还算是清晨时段,有点寒意。 白光终于开始从林立的建物空隙,照射到铺石的巷弄里。 我们离开旅店,出发前往佩斯利商会的齐维尔分店。 当然,就是魔导王、魔像、大叔与五岁小孩这种不明所以的四人组。 才刚开始受到朝阳照耀的齐维尔镇上大街,已经是行人如织了。 这世界的人都还满早起床的。 这让我想起来,司培里亚老师也是个很早起的人。不,好像不对。那只是因为猴群会在天亮的同时来袭罢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抵达了目的地商会的正面大门。 我站在门前,仰望这幢气派的建筑物。 这间佩斯利商会的分店,是一栋相当大的楼房。 这是一栋木造的两层楼建筑,但比路上其他洋房大上了好几倍。建筑风格也与周围的建筑物有些不同,像是柱头或是花窗,仔细一看都会发现打造得精雕细琢,建筑装饰的水准明显出色。 丘托斯大叔的店铺也算满大的。但比起眼前的这栋建筑物,只能说完全是间小店。 错不了。这个商会很赚钱。 「哎,总之最好可以赶快把事情办完,去吃早餐……」 我仰望着商会的屋顶装饰,呼出一缕白烟。 我今天还没吃早餐呢。早上一起床我们就立刻梳洗完毕,速速离开旅店来到了这个商会。 丘托斯大叔大概是只顾着紧张,把早餐的事给忘了。我刚才拐弯抹角的早餐催促,他大概也没听见吧。他眼睛底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也许昨晚没睡好。 这是当然的了。虽说当时对方只不过是这个商会委托的其他业者,但我们毕竟几天前才间接性地跟这个商会发生过纠纷。唉,主要都怪我家的魔太捅出了一堆漏子…… 话虽如此,今天的目的终究只是理性和平地还债。 这件事本身可说是正常而合理的手续,其实我大可以让丘托斯大叔一个人来商会。 但我还是决定陪大叔一起来。 因为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亲眼观摩这个世界做生意的方式以及契约条款等等。简而言之,就是学习社会经验。 绝不是因为我担心大叔。我是个文明人,是个怀抱着学习热忱的男人。只不过是现在碰巧产生一股学习社会经验的冲动罢了。 我根本就不在乎大叔会怎样。 这点非常重要,不要误会了。 我们来到木造的宽广入口大厅。 在商会里,一名打扮入时的中年男性前来迎接我们。 是一名头发斑白,大约五十出头,戴着单片眼镜的中年大叔。但是── 我吓了一跳。真是位美形大叔。 跟丘托斯大叔简直差太多了。同样都是大叔,竟然会差这么多……老天爷怎么会这么不公平? 真希望他能把那潇洒有型的帅气大叔成分,好歹分个百分之一给我家邋遢俗气的大叔。这样面对面一站,我家的大叔未免太可怜了。 美形大叔的左右两边,有两名像是部下的年轻男性听候差遣。 唔喔!又是两个非比寻常的美男子。两人都是线条纤细而且莫名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与其说帅,应该比较属于一般受女性欢迎的那种美形。 这下糟了。以丘托斯这个丧气大叔与我这相貌凶恶男生组成的队伍,我军阵营岂不是未战先败? 大叔我告诉你,这场仗我不打了! 「嗨,这不是丘托斯先生吗?欢迎您的莅临。还劳驾您特地来到本商馆……真是惶恐之至。」 戴单片眼镜的美形大叔先说话了。 男高音般的嗓音十分宏亮,就好像演员一样。 我感觉他的声调当中并没有敌意。如同他的说话方式,他用非常温和的态度迎接丘托斯大叔的到来。尽管日前才发生过那场骚动,至少表面上并没有转为采取强硬态度。面对事情的方式非常成熟。 接着美形大叔那张端正到甚至近似橱窗模特儿的不自然面容,像是心怀歉疚般蒙上了少许阴霾。 他维持着这种表情,向丘托斯大叔赔罪。 「哎呀,日前我们委托收款的商会外包业者,似乎有严重不恰当之处,真是太遗憾了。非常抱歉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已经严惩负责这件事的员工了。」 嗯,我就知道是业者的失误。 想也知道,当然了。正常的融资公司不可能会委托那种反社会集团去讨债。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喔。假如下次再发生这种丑闻,我就算人再温和厚道也不会再放过你们了,到时候上法院解决。 我姑且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虽然我是个局外人就是了。 丘托斯大叔坐在会客桌上,开始办理清偿债务的手续。 我抱着小堤露,呆站在丘托斯大叔的背后,时不时偷看一下他手上的契约文件。 小堤露还有点想睡觉。没办法,毕竟现在一大清早的。 哦,这个世界的契约书原来是长这样啊。乍看之下,似乎同时需要签名与指纹捺印。 契约书用纸的质感很光滑,光用看的就知道很特殊。 总觉得它跟之前提过的赛尔威藩札有点像。是否施加了某种魔术?就像藩札遇火不会燃烧,搞不好这个世界的重要文件,都会用魔术施加防止伪造或污损的处理。 不过话说回来……好闲啊。 只能抱着小堤露呆站原地的我闲得发慌,最后终于开始浏览起文件的内容来。 附带一提,这时我因为契约内容关系到大叔与小堤露今后的人生,对于契约文字中的金钱计算,罕见地鼓起了干劲做检查。所以,比起在餐馆柜台用手指弹着硬币随便数数,或是在服饰店里没多想就顺着魔太的意,给自己买下大量替换用的内裤等等这些耍笨犯傻的常态,我现在的思考精确度大有提升。 ──没错,这时候的我,难得对金钱进入了认真模式。 我一脸严肃地浏览契约内文,起初只是对异世界文化特有的契约文字写法抱持纯粹的兴趣。但随着不苟言笑的脑袋徐徐看懂了文章内容,我差点惊呼出声。 「什──」 这是哪门子的利率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岂止法律修订前的消费者信贷,就连江户时代的高利贷都没这么过分。 而且更仔细地看下去,会发现连计算方式都极其恶劣。手法就像是把循环信贷修改得更恶毒,甚至给我一种莫名的现代感。照这份契约内容来跑,利息与手续费将在不知不觉间让还款金额不断增加。债款越还越多的地狱圆环图就此完成。 简直是乱来,这根本是一份用来毁灭榨干债务人的人生,充满了恶意臭味的契约书嘛。 佩斯利商会以一副若无其事的嘴脸拟出这种契约,难道他们是饿鬼还是魑魅魍魉什么的吗……? 换作是我的话就算想到这种做法,也绝对不敢实行。 小堤露睡昏了头,嘟嘟哝哝的在说梦话。 我继续抱着她温柔拍她的背,一边哄她睡觉,一边默默地呆站在商会的门厅里。 然后我漫不经心地想像着几个一副演员脸孔,好像从不杀生的男人拿出一份利率计算方式毫无天理的契约文件;一个顾家的不起眼中年男性看了契约,喜极而泣地心想可以替生病的妻女凑钱买药的模样。 我一边想事情一边恍神望着空荡荡的空间,所以即使不情愿也会看到商馆金碧辉煌的内部装潢。 想到这幢美丽的建筑物,其实是建立在像他这种朴素又善良的一群人悲伤的眼泪上,就觉得胸口深处好像有火在闷烧,感觉很不痛快。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丘托斯大叔的还债手续似乎办理得很顺利。 尽管契约书的内容令人作呕。但仔细想想,这下他从今天起就可以从契约获得解放了。 只是有件事令我在意,就是在会客桌为大叔服务的那个单片眼镜美形中年人,在办 手续的过程中没看眼前的大叔,反倒是在注意站在后面的我。 那个男人从一开始打招呼的时候,就时常用眼角余光盯着我。 而我家的大叔呢,则是对此浑然不觉。看来是太紧张了没那多余心思。大叔果然就是大叔。 戴单片眼镜的中年男子,隔着镜片的那种频频对人上下打量,死黏不放的视线,老实说让我感觉有点局促不安。 喂,够了没啊。不准再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我的身体!很遗憾,我没那种喜好! 美形大叔的视线不必要地让我毛骨悚然。但从刚才到现在,还有另一件事令我在意。 就是魔太。 其实自从进入这家商会以来,魔太的动作就一直怪怪的。 她依偎般的紧跟在我的斜后方,这是常态。可是,她偶尔有几次会躁动不安地好像想移动到我的斜前方。 现在也是,魔太正看着门厅内的远处。 这很奇怪。 这家伙大多只有在发现猴子时,视线会从我身上移开,而且只有在想挺身战斗保护我时,会移动到我的斜前方。但是在如此高贵优雅的商会设施里,总不可能会出现猴子、恐龙或流氓吧。 魔太看着的门厅远处,有一些像是让人等候叫号的座位。尽管还是一大清早,但已经有不少顾客坐在那里。 我没多想,也顺着魔太的视线看去。 这时,我撞上了一名男性的目光。 是个左眼戴着眼罩,五官端正的年轻男子。又是个超级美男子。 一跟我目光对上的瞬间,男子明显地动摇了起来。 「……?」 这家伙是怎么搞的? 我正感狐疑时,丘托斯大叔正好办完了手续,快步回到了我这边。 「让你久等了,睡伊。我已经把还债手续都办好喽。」 「哦!这样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微微转头看向丘托斯大叔回答他。当我再把脸转回前方时,眼罩男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环顾门厅,但没看到他。 就好像他一溜烟地消失了。 「咦,奇怪了。刚才明明还在那里的啊……」 「怎么了吗,睡伊?」 看到我东张西望的样子,丘托斯大叔问道。 「没有啦,是这样的。刚才那里坐着一个男的……」 我想把等候座椅指给他看好解释清楚,却猛然发现一件事。 糟了。我两手抱着小堤露,空不出手来…… 我们把事情办完后,离开了商会。 走出设施时,我们跟几名职员擦身而过。 每个都是惊人的帅哥美女。包括办手续时看到的那些职员,无一不是俊美异常。 只是,不知怎地──我觉得不太对劲。 自从我在这个世界来到人类城镇之后,我已经看过很多平民百姓的模样。他们大多有着西洋人的五官,其中还有人拥有罕见的发色。但各个都是普通的凡人。这里虽然是洋溢着异文化情调的美妙世界,却绝非满路俊男美女,有如连环画的那种世界。 真要说起来,我还没能掌握这个世界的美丑观念。 人们对外貌的评价,会随着不同文化而产生千差万别。甚至就连同一个文化圈,评价标准都会与时迁移而大幅改变。所以人的相貌美丑,可以说原本是极为飘忽不定的。只要以平安时代的女性都以细眼圆下巴为美,大家应该就懂了。又听说在战国时代,留着一把大胡子的胖男人相当有女人缘。 与我在餐馆相谈甚欢,请我吃了森佩尔烧的那个披萨哥,曾经将魔太誉为美如天仙。魔太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是美女,这点应该错不了。这个世界很有可能跟原本那个世界具有类似的美感观念。 只是,即使有着这项事实存在,像魔太这样五官端正如艺术品的美貌,其实是不会受到一点文化或时代观念所左右的。例如看到圣伯多禄大殿的圣殇像等等,就连我这个现代人都会为它的美受到震慑。所以能不能跟商会里那些「现代日本人会觉得好看的俊男美女」相提并论,老实说值得商榷。 再加上我家的魔太不是人而是魔像。例如就像在名犬展览会出场的狗狗那样,也许魔像的外观也具有独特的美感审查标准。披萨哥也有可能只是基于那种标准下了评断。毕竟魔像几乎就跟狗差不多。 呃,有点离题了……总之,回到这整件事的重点所在。 简而言之,就是「这世界的美丑判断标准,其实不太可能跟我原本那个世界完全一样」。至少照理来讲,应该会出现细微的误差。 可是佩斯利商会这个组织的职员,所有人从我这个现代日本人的价值观来看,全都能判断为无可挑剔的俊男美女。连一个例外都没有。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偶然的结果。首先,假如他们纯粹以对容貌的喜好来挑选职员,那这个商会的人事专员就是最差劲无能的人。如果是柜台接待或营业人员的话也就算了,职员几乎都是做事务工作耶?要我是老板的话,两秒就把这种人事专员开除了。 再说,佩斯利商会的人事部门情况怎样,其实跟我毫不相干。反正今后,我大概不会再跟这个组织扯上关系了。 这种怪异感,原本也许可以忽视没关系。 但是,只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这时候的我,莫名其妙地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呢,我要在这时候稍微换个话题。 如同我方才解释过的,这个世界的人们对外貌的评价标准依然成谜。 各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对,也就是说呢,「我对这世界的女性来说,其实是个超级无敌大帅哥」的美梦成真般情节,实际上是可能存在的。 没错,就是有这种可能性啊,各位! 可是啊……唉,我其实已经在缇巴拉镇上买过东西,也不是从来没跟女性店员或路上的小姐做过接触。 这个世界的年轻女性,一开始都会用灿烂如花的笑容笑咪咪地跟我说话,但有说有笑地聊个两三句,她们的脸色就越变越糟。到了最后,她们都会匆匆离去。 一个都不例外。 她们在准备开溜时,已经没在看我的脸了。就好像我的脸部造形令人看不下去似的,把目光完全移开。 ──不知为何,大家都用吓得抽搐的脸孔,看着我斜后方附近应该空无一物的空间。 对,没错。 其实比较大的可能性是,我对这世界的女性而言是个超级无敌丑八怪。 我很怕知道这个世界的美丑观念…… 越说越心酸,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 上午的阳光,把齐维尔的街景照得明亮开朗。 我们离开佩斯利商会,并肩走在街道上。 「这下,终于──」 走在我旁边的丘托斯大叔,仿佛要呼出长久郁结在胸中的空气,缓慢地吐出这一句话。 「这下商会这边的债务总算告一段落了……」 「是啊。哎,很好啊。」 「我打从心底松了口气。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过这么安稳的心情了。谢谢你,睡伊。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咦?噢,嗯。」 丘托斯大叔含泪说道。一张脸哭得很难看耶,喂,够了啦。 虽然以你这个大叔来说,还没忘记感谢我就算不错了,但你会不会有点太放心了?你的奋斗今后才要开始耶。大叔的店铺还了债,应该是现在才终于站上重新出发的起点吧? 店里的商品也已经空了,流失的客人也都还没拉回来啊。你必须一边经营商店,一边还得把小堤露好好养大。我看不是普通的辛苦喔。 这方面你有没有搞清楚啊?我说大叔啊? 没理会我符合常识而冷静的担忧,丘托斯大叔一边擦汗与眼泪,一边露出由衷如释重负的笑容。 「哎呀真是……不过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塞佩罗先生会亲自出面,害我紧张得出了一身大汗。」 「塞佩罗先生?」 「喏,在商馆不是有位人士出来迎接、招呼我们吗?就是那个戴单片眼镜,大约五十岁的……」 噢,该不会是那个有着诡异性癖好,戴单片眼镜的美形中年人吧?经大叔这么一说,给人的感觉的确像是地位崇高的人物。 「……那个人很了不起吗?」 「他是那里的分店长。要问是不是很了不起的话,那家店里就属他最大。平凡商人恐怕花上一辈子,都爬不到他那种地位吧。记得他应该是佩斯利商会的本店所在地基那斯藩的出身。」 是喔……基那斯藩,是吧。 算了,管他的。 况且那个分店长好像是个有着性癖好等各种怪毛病的人,那种记忆还是早早忘了才好。 我这人擅长失忆是出了名的。 「怎样都好啦。先别说这个了,我们现在去吃森佩尔烧怎么样?」 「啊?什么叫做怎样都好啊,明明是你自己问我的……唉。」 丘托斯大叔习惯性地一副傻眼的表情叹了口气,但忽然变成了猛一回神的表情。 「啊!对喔,是该吃东西。今天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我紧张得都忘了。」 「你到现在才发现啊?太慢了吧,大叔!」 我们一面七嘴八舌地说,一面并肩走向街上的大众食堂。 不过话说回来…… 睡在我臂弯里的小淑女还没有要醒来吗? 我手开始麻了耶…… 第15话 雾与拥抱 既然已经把佩斯利商会的债款平安还清,可以跟齐维尔镇说再见了。 我们在镇上饭馆吃过较晚的早餐后,前往位于城镇大门前的广场。 来时照顾过我们的那位运货马车爷爷,跟我们约好在广场的一个角落碰面。我们请他回程时继续提供车厢,让我们搭便车。 我们走在通往广场的热闹街道上。这条街似乎有很多摊贩,铺石地上铺着地毯,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 其中一名摊贩老板出声呼唤我们: 「那边那位帅哥魔术师,请一定要来看看啊。其实呢,我这儿今天进了一件物美价廉的古代魔具喔。」 「……你说古代魔具?」 人家都叫我帅哥了,怎么能不停下来? 记得之前丘托斯大叔说过,古代魔具是一种稀有的魔道具。 「您看,就是这个。」 摊贩老板把一个木雕人偶拿给我看,形状看起来像是做坏了的埴轮。 怪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木制的魔道具……印象中大叔店里的魔道具,全是用不知是石头还是树脂的谜样素材做成的。 而且这个人偶,表面的颜料看起来好廉价。与其说是魔道具,我觉得看起来就只是个不值钱的伴手礼。 「这个魔道具有什么样的效果?」 「问得好。包你想不到,这玩意儿可是传说中受到爱与欲望的女神达利玛提庇护的古代魔具喔。只要有这么个不得了的玩意儿,就能让全世界的美女为你疯狂哩。」 「什……!」 怎么可能,太夸张了。照常理来想,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不,等等,镇定点,我得冷静下来。这里可是魔术与恐龙存在的世界喔。 特别是跟那种完全无视于生物法则的古代地龙相比的话,能让人变成万人迷的小道具,或许根本只是小儿科。 这样想来,这个摊贩老板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了!只要得到爱之女神的古代魔具,我就终于能够脱离这场满是大叔的异世界生活了吗? 我咕嘟一声吞了吞口水。 「我随便问一下……这要多少钱?」 「这玩意儿效果有点太强,要是遭人滥用会有危险,本来是不能随便卖给别人的……但我欣赏大爷您这个人,这次就特别破例,不多不少十六枚金币让给您好了。」 「十、十六枚金币!」 怎么会这样?我手边的现金只有五枚金币、十四枚银币以及一些铜币。这样根本不够嘛。 我变得垂头丧气。 「太可惜了,我现在手上的现金只有五枚金币……」 「喔喔,大爷您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啊?」 「没有啦没有啦,是这样的。我这摊子现在正好在大特卖,价格只要半价八枚金币!而且下个月刚好就是值得庆祝的砾石圣女降生节。大爷您与圣女一样有着吉祥的黑发,所以就再给您打折少收三枚金币吧。一共是五枚金币!怎么样,赔钱卖啦!」 「什么!」 太离谱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竟然因为一堆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忽然变这么便宜! 居然打折少收十一枚金币,这种下杀方式连书店的黛西婆婆都要脸色发青了。 我应该就冲动买下来吗? 听着眼前摊贩老板快活的叫卖声,很不可思议地,让我觉得不买好像就吃大亏了。 错过这次,说不定没有下次机会了。想到有可能变得一辈子没人爱的风险,错失机会造成的损失无可估计。 但是且慢,这样我还是得花掉手头几乎所有的钱耶。是不是决定应该下得再谨慎一点? 唔,不行!变成全世界女性抢手货的诱惑实在太大,已经跟南极大陆一样大了。我被大陆的压力压垮,从刚才到现在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救救我,魔太。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烦恼不已,为了参考伙伴的意见,看了看斜后方的魔太。 她看都没看摊贩的商品一眼。只是用温暖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一个人。 只差没说出一句「别担心,想买什么都可以买喔」。 我这才想到,魔太从来不会认真听我以外的人说话。换言之,这家伙应该不太清楚我现在想买的东西其实是什么。 看来我还是得照自己的想法做决定。 「……好。」 我做出了决断。 如果只花五枚金币就能大受女性欢迎,这点开销算便宜了。 虽然会一口气变得没钱,但应该死不了人吧。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当魔导王,跟魔太一同转行当深山猎人吧。 我下定了坚定决心准备迎接自给自足的生活,在黑色单肩包里翻翻找找,想拿出装有金币的钱包。 「喂,睡伊。」 听到声音我转头一看,只见丘托斯大叔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是怎么了啊,大叔。表情这么可怕…… *** 「睡伊啊。你老兄该怎么说呢……真是个令人深感遗憾的男人啊。」 走在我身旁的丘托斯大叔,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可怜我的表情。 刚才结果到头来,摊贩老板被大叔一瞪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害我没能买到爱之女神的古代魔具。 就这样,我在异世界的玫瑰色后宫生活计划宣告失败。真不甘心。 可恶,都怪大叔那时候跑来搅局…… 大叔暴露在我怨恨的视线之下,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叹气。 「唉……我看你老兄啊,出门在外还是别带太多钱比较好。」 「这话什么意思啊。」 「当然就是我说的意思啊。劝你老兄还是快点娶个贤内助,帮你握紧钱包吧?」 喂,条码头,你这什么说话口气啊! 不就是你刚刚剥夺了我娶老婆的机会吗! 讲着讲着,我们穿越了街道,在镇上的正门前广场跟运货马车的老先生会合了。 熟悉的带篷马车,已经在广场一隅等着我们。 跟我们一样,老先生似乎也在这齐维尔镇把工作处理好了。 这位老先生其实是丘托斯大叔的邻居,好像是以贩卖蔬菜水果维生。听说店里生意几乎都已经交给儿子媳妇去经营,他本人就像这样,偶尔帮忙做点进货或送货的工作而已。 我们坐上盖着车篷的车厢,发现堆积的货物全换了一批。 不过为我们准备的厚毛毯空间,还是好好地空在那里。 这位老先生该不会是刻意减少进货量,好让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里吧……? 我对老先生的好感度又得到了爆炸性提升。 假如我是长年相守的丈夫过世而孤独度日的老太太,好感度已经高到会倾心于这位老先生了。 运货马车就这样平安无事地从齐维尔镇的大门出发。 我跟丘托斯大叔聊聊天,或是让魔太帮忙高雅地切开老先生请我们吃的柑橘类水果,大家一起分享,任由运货马车安安稳稳地前行。 从城镇出发以来,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吧。 就在我开始有点昏昏欲睡时,脑袋忽然猛地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全身开始细微地震动起来。 我觉得奇怪,抬起头来。 「……车身是不是有点摇晃?」 「匡当砰咚地响耶。匡当砰咚,匡当砰咚!」 小堤露对我的发言表示同意。真好心。 总而言之,这阵震动似乎是整个车厢在匡当匡当地激烈摇晃。 马车不停摇晃,速度也明显变慢。是故障了吗?感觉不像是车轮卡在什么洞里。 「呼啊……嗯,怎么了?」 在马车不停的摇晃下,丘托斯大叔总算醒来了。 大叔睡得也太熟了吧。不过他昨晚似乎因为太紧张而没睡好觉,或许怪不得他。 这时,从车夫座那边传来老先生困惑的声音。 「马车的状况不大对劲,继续行驶可能会有点问题。」 马车徐行了一会儿后,移到路边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了啊……我来检查看看吧。」 老先生如此说完,就下了车夫座。 过了半晌,就听到脚下传来窸窣声响。看来是他在车厢底下检查马车哪里有故障。 「好,我也去看看马车怎么样了。说不定会是我的专业领域。」 丘托斯大叔也站起来,下了车厢。 剩下我从盖在车厢上的车篷稍微探头出去,窥探了一下外面的状况。小堤露也学我,从篷布的空隙露出脸来。就像袋鼠的小宝宝一样。 「有好多树喔!」 小堤露两眼发亮地说了。 「对啊,有好多树喔。」 这附近一带,原来是针叶树的茂密树林。 这条道路的周边几 乎都是视野开阔的平地,但这附近却少见地有树林围绕道路。 马车的停车位置,在林子里一块像是广大草原的地方。只有这个空间,就像道路旁长满杂草的空地一样。 「哼,哼哼~森林~魔兽的~大声吼叫~」 跟我一起从篷布空隙露出脸来的小堤露,面带心情极佳的笑容开始唱起有点走音的歌。 「唱得真好,小堤露妳好会唱歌喔。」 关于听到的歌词有点危险,这部分我打算姑且不去管它。小孩子要称赞才会成长,这是很重要的。 可能是唱歌被称赞很高兴吧,小堤露晃动着娇小的身躯,把脸往我这边贴过来。 这几天期间,幼女前辈真的显得很开心。这趟马车之旅对丘托斯大叔而言是以还债为目的,但对这个小朋友而言却是快乐的全家人出游。等这孩子以后长大了,希望我与魔太也能成为她美好旅游的一个回忆。 「小堤露,出来旅行有没有很开心?」 「有!」 「这样啊,那就好……唔喔!」 我与小堤露脸贴着脸一同欢笑时,魔太突然冷不防把脸挤进了我们的中间。结果导致三颗脑袋把狭窄篷布的空隙挤得水泄不通。 「喂,这里很挤耶,魔太。」 我稍微提醒魔太一声,结果她开始用脸颊轻轻跟我磨蹭。 接触到的腮帮子柔软细嫩,弄得我很痒。她在触碰我的时候总是一如平常地温柔又极其内敛,这次磨蹭脸颊的动作却让我感觉出些许的焦急。 「……?」 就在我一脸困惑地接受伙伴的磨蹭洗礼时,正好丘托斯大叔与车夫老先生从车厢底下出来了。 两位长辈一边拍掉衣服上的尘土,一边表情有些凝重地讨论事情。 「真没想到风飘箱会故障……明明前一阵子才送去维修的啊。」 「是有点难以理解。不过不要紧,这点程度的故障,我应该可以紧急修理一下。」 「哦哦,真的吗?」 「是啊,虽然可能得花点时间,但我就试试看吧。」 「太感谢了。幸好有丘托斯先生同乘,否则差点就被困在这种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了……」 我在篷布空隙里一边让魔太磨蹭脸颊,一边听两人说话。 所谓的风飘箱,应该就是那个了吧,铁定就是马车底下的那个箱型谜样装置。既然丘托斯大叔可以紧急修理,所以那也是魔道具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叔的口气听起来简直像是要修理家电。所以魔道具店是否就像镇上的家电行? 他从身上的包包里拿出像是小工具的东西,开始在马车底下窸窸窣窣地弄来弄去。竟然在旅行时也随身携带工具,想不到大叔你还满有职业意识的嘛。 我看大叔做事看了一会儿,但修理好像还得花点时间。 于是我也下了马车。 我钻出篷布空隙,轻快地从车厢跳到了地面上。 「魔太,过来。」 我一呼唤名字,魔太高兴地微微摇动长耳朵,轻盈地降落在我身旁的地面。还是一样,完全没有一点落地声。 大人全都下了车厢,只剩小堤露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像很寂寞。 别这样啦,我最怕这种表情了。我把她抱下了车厢。 「好了。这样姑且可以戒备一下周遭状况吧。」 我从车厢上下来,当然不是想帮丘托斯大叔一起修理马车。 我之所以像这样站到地上,是为了让黏着我不放的魔太站在地面上。 其实魔像搭载的捕猴用谜样雷达,也就是所谓的「表土探敌」,只有在机体的一部分接触到地表时能发挥效用。 这是我方才跟丘托斯大叔聊天时得到的新知识。虽然很不甘心,但魔道具店的大叔对魔像构造的了解比我深多了。 而我听大叔他说,这种表土探敌功能,性质似乎近似于侦测地表敌人的主动声纳。 简而言之,就是潜艇声纳的地面版。以身体接地的魔太为中心,让类似魔力波动的某种现象沿着地表向外扩散,借此观测周遭的情况。 从这项原理可以得知,表土探敌并非完美无缺的探敌能力。不但只能在接地状态下使用,而且对飞来的物体漏洞百出。 只是以圣堂魔像来说,能够以瞳孔的「光受体」辅助接收视觉资讯,因此似乎还是能应对表土探敌的漏洞。 总而言之,目前这辆马车就停在远方视野受到遮蔽的林子里。 之前听说道路上有魔兽出没作恶,不启动魔太的表土探敌就太危险了。 魔太这家伙平常好像连在家里的地板上都会使用表土探敌,老实讲说不定待在马车上使用一样没问题。但是,那样是不够的。我是个小心谨慎的男人,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我看我就实话实说吧。那头脑袋有病的纵火马,火焰双角兽的传闻完全吓到我了。 我在正在修理风飘箱的丘托斯大叔身旁蹲下。虽然我并不打算帮忙。 「感觉怎么样?修得好吗?」 我出声关心,被汗水与泥土弄脏一张脸的大叔,从车厢底下露出了脸来。 「嗯,应该勉强修得好。但照我看来,好像是有部分零件遭到人为损坏……」 「咦!所以不是普通故障了?」 「恐怕不是。照这样看来,八成是在齐维尔镇被人弄坏了。」 怎么这样啊,很过分耶。 就像是把汽车轮胎戳爆的恶劣行为的异世界版吗? 「怎么会这样……莫非是我把马车停在客户那边时,被人恶作剧了?」 伤心的老先生说不出话来,显得很沮丧。 可恶的犯人,竟敢夺走我最喜欢的老先生的笑容。我绝不饶过他。 「不管原因是什么,我得早点把它修好,赶快上路才行。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吧。」 丘托斯大叔如此说完,又钻回车厢底下去了。 我在旁边看着,觉得夹在车厢与地面之间的窄缝满头大汗修理马车的大叔,看起来相当辛苦。 我再次出声关心大叔。 「欸,大叔。」 「怎么了,睡伊?」 「那个,我是想说……要不要我也来帮忙?」 「啥?不了,反正你老兄对魔道具一无所知,摆明了帮不上忙吧。这个让我来就好,你去陪堤露玩吧。」 竟然这样讲我! 这个条码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 *** 自从马车停下来,到现在大概过了半小时吧。 丘托斯大叔还在马车底下,努力地东修西补。 车夫老先生刚刚喂过两匹马吃草,并仔细检查过马匹的腿或蹄子有没有出问题。现在他坐在车厢旁歇息,已经开始频频点头打盹了。 至于被大叔屏除在战力规划外的我,则是正在陪伴闲得发慌的小淑女。这真是身为骑士的荣幸。 我们坐在有如松软地毯的绿草上,一起聊天,或是玩叶子拔河游戏。 魔太也在我们身边,静静地定睛注视我们。 但是,当面带欣喜笑容说话的小堤露,凑到我耳边害臊又扭扭捏捏地开始讲悄悄话时,魔太好像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岔进了我们俩之间。 然后,她动作粗鲁地把小堤露从我身边抢走。 话虽如此,其实这是常有的事,我与小堤露都早已习惯了这种掳人行为。 魔太这家伙,大概是看到年幼小孩可爱又小巧的动作,看着看着,无处宣泄的过剩母性本能就按捺不住爆发了,一定是很想把娇小的小堤露据为己有吧。 我这个伙伴是真的很喜欢小孩。 提个题外话,方才幼女前辈突然小声跟我讲悄悄话,是因为内容提到她上个月尿床的事。 「唉,又没事做了。」 从保母一职退任而失去了骑士职位的我,闲着没事就环顾了一下周围。 不知不觉间,周围罩上了一片白色烟雾。 「是起雾了吗……?」 但我记得刚刚都还没有起雾啊。 虽说这里是树林,太阳也还没完全升上高空,起雾并不是什么怪事。 然而一回神才发现,周遭的视野几乎全被雾气挡住了。在乳白色的朦胧薄膜覆盖下,连周围的树木轮廓都看不清楚。 总觉得气氛令人很不舒服,好像会闹鬼似的。 话虽如此,这个世界都有浑身包覆岩石的奇异猴子、杀不死的恐龙以及发狂纵火马了。现在出现一两只鬼魂,不足以吓到我。 ……抱歉,我撒谎了。 假如真的有鬼魂出现,身在现场的我符合常识的头脑想必会拒绝理解,在脑内开始播放古典乐 与阿尔卑斯山美景的影片吧。 正当我坐在草地上这样想的时候,不知怎地突然间,一种轻盈柔软的东西温柔地包住了我。 是魔太。 她忽然抱住了我。 怎么了,伙伴,想要我陪妳玩吗?可是啊,我现在正在针对灵魂的存在证据进行一场学术思辨── 不得已,我试着把埋在魔太柔软双峰之间的脸抬起来。 正好就在这一刻,耀眼的绯红色闪光瞬间覆盖了四下空间。 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紧接着,炽热燃烧的巨大火球,直接击中了紧抱住我的魔太背部。 第16话 紫袍与红杖 我看见火球在魔太背上爆开,化为粒子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刚才是怎么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相较于火势的庞大,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并没有很烫。 背后的小堤露发出了小声尖叫。 马匹发出嘶鸣,车夫老先生从浅眠中惊醒过来。丘托斯大叔也从马车底下滚了出来。 还好,大家好像都没受伤。 「喂,魔太妳还好吗!有没有烫伤?」 我火速从魔太的臂弯脱身,检查了她的背部。 ……毫发无伤,还是一样光滑。 甚至可以说一如平常到不自然的地步。明明被那么旺盛的火焰打个正着,魔太的白皙肌肤却甚至没被烧烫,也没沾上烟灰。 我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背,她好像觉得很舒服,长耳朵微微跳动了几下。 嗯,看来她好得很。 但是另一方面,魔太的深红视线,却固定对准了浓雾另一边的某个东西,始终不曾移动半吋。 我也跟她一样,凝目注视白色视野的另一边。 「刚才那颗超大火球是在攻击我们对吧……?」 一颗巨大火球从浓雾中往我飞来。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自然现象。 恐怕是火魔术,或是火魔导。 我本来以为是传闻中的疯狂喷火马,火焰双角兽现身了。 但是同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火焰双角兽是怎么躲过魔太的探敌,接近我们的? 表土探敌是滴水不漏的。况且我感觉魔太在火球飞来的前一刻,都还没做出意识到可疑人物接近的动作。 我不是猎师却总是能轻易发现野生的猴子或鹿,是因为每当陌生奇特的存在靠近时,魔太都会迅速移动到利于保护我的位置。 假如魔太事先察觉可疑怪马在接近我们,这次应该也会提早与我调换位置才对。 的确就像遇到古代地龙时那样,曾经有东西轻易突破过魔太的探敌。 可是,照司培里亚老师的说法,那只恐龙应该是半灵体,属于例外中的例外,是全世界仅有四头的神级上古蜥蜴才对。 那种现象会这样,动不动就发生吗? 我的这种不协调感成真了。 射出火球的,并不是什么纵火马。 周围的浓雾徐徐开始转淡,就听见有人说: 「哇喔,看到那家伙了没有?居然能让魔像做出反应,挡下来自那种角度的突袭耶。这下可遇到高手喽。」 逐渐淡去的雾气中,浮现出人影。 「喂喂,这是在开玩笑吗?我诵唱的可是『雾霭窗帷』耶?这可是高阶的阻碍探敌魔术喔。那男的真令人不敢置信……」 「照这样子看来,听说他在不专心的状态下秒杀了『坏剑』与那家伙的部下,也不见得全是假消息了。」 一个人类集团陆续现身──恐怕有十人以上。 所有人身上都穿着跟我类似的长袍。 很可能是魔术师。 这个集团看我毫发无伤,显得颇为惊讶。但嘴上说归说,他们的表情与态度当中,有着满满的从容自若。 甚至还有人脸上浮现轻薄的冷笑。 「哎呀哎呀,本来是想用我的『火炎弹』把他们变成焦尸,然后再伪装成火焰双角兽的牺牲者的说。这下工作变得有点麻烦了。」 站在集团中心的一名女子,不高兴地轻声说道。 她手持形状独特的红杖,是个女魔术师。 一看到她的模样,我的眼睛立刻惊愕地睁大开来。 「怎、怎么可能?这太离谱了……」 竟然来了个巨乳魔术师。 那女的每次说话,她那异样强调本身存在的双峰,便充满弹力地摇来摇去。 ……不、不对。好吧,虽然我这正常女性死灭殆尽的异世界生活忽然有个活生生的巨乳女性登场,让我由衷吃了一惊,不过现在没时间去管这个。 从她的发言来判断,方才的火球肯定就是那女人射来的。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是想劫掠马车货物的强盗集团吗?抑或是有着其他目的的集团? 坦白讲以目前来说,我完全无法判断。 我的视线,悄悄往旁边的魔太看了一眼。 这家伙迟迟没有展开突击,也让我很在意。 我与她之间说好可以动武的条件「来自对方的攻击行为」已经完全过关了。换成平时的魔太,这时候早已像子弹一样高速飞进敌阵,把魔术师们痛揍了一顿才对。 不,岂止如此,那帮人似乎想杀我。魔太不会只殴打他们就了事,甚至可能一时暴怒,用凄惨的手法杀掉所有人。 魔太对于想杀我的人,下手从不留情。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会做出乱七八糟又过剩的报复行为。至今我已经看过太多次,一些猴子只因为挑上的攻击对象是我而不是魔太,就变成了令人不忍卒睹的血腥噁心画面。我总是暗自感到心痛。 所以我这次这样判断,应该也没有错。 但如果是这样,为何魔太还是紧跟着我,没有离开呢? 「不管怎么样,这个状况相当不妙啊……」 我吞了口口水。 毕竟现在我这边,背后可是有着老人家、幼女与大叔这三个极度弱小的存在。 魔太一定会用生命保护我。可是,我觉得她不会太认真保护后面的三个人。 我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这跟在镇上与讨债流氓们起冲突时的状况完全不同。 这里离人类村镇很远。而且方才的火魔术,很明显地是想要我的命。 对方肯定是罪犯,不是讨债业者。 我得设法保护老人与小孩,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只能上了。 我从站立的姿势,将腰身微微压低。好让穿在身上的焦茶色长袍衣?,有少许一部分能稍稍碰到地面。 我就这样不让背后的三人听见,用呢喃般的细小音量进行了咏唱。 「…………『土之战斧』……」 在长袍下,可以感觉到土之粒子正在汇聚。 「土之战斧」是记载于《魔术入门4》的土属性入门魔术。 以这种魔术生成的单刃斧,比起又大又长的「土之大枪」尺寸稍小一点,且攻击距离较短。 说归说,哎,还是够粗野的就是了…… 言归正传。这种大小的战斧的话,只要以斧柄为轴心垂直生成,就能勉强藏在长袍里进行生成。 我以斧柄在上、斧刃在下的方向,生成了垂直站立的「土之战斧」。 算准战斧生成完毕的时机,我借着平常那种窍门发动魔导。 没错,就是对斧头大哥真心诚意地拜托。 ──斧头大哥,我这是第一次有求于您。我想保护年幼可爱的五岁小孩与亲切的老绅士,顺便再保护一个态度恶劣的大叔,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将这份心愿灌注其中,悄悄把手放在斧头的握柄上。 然后从长袍的缝隙,偷瞄一眼里面的状况。 很好,支配完毕。 长袍底下有着一把可靠的乌黑战斧。虽然外观有点恐怖不祥就是了。 咏唱与生成,都没被任何人察觉。 而且土魔术生成的武器通常都是土色,不会这样乌漆墨黑的。 就算看到这把战斧,无论是前方的犯罪魔术师集团,还是后方的三人,应该都只会以为我从长袍底下取出了暗藏的武器。 只要我不用魔导,像操纵遥控飞机那样让它飞来飞去就没事。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我即使像这样生成了「土之战斧」,考虑到我身为魔导王的真面目曝光的风险,我不能让这把斧头飞行进行远程攻击。 结果说穿了,这玩意儿简而言之,就只是把粗野的斧头。 话是这么说,但我当然不会蠢到用这把斧头展开有勇无谋的近身战。人总是有他适合与不适合的事情。 我像这样生成「土之战斧」,进而以战斧为媒介发动魔导,其实有着一个理由。 这是在有个万一时,为了尽可能提升背后三人的存活率,我能采取的唯一一项防卫手段,换言之就是迫于无奈。 当我在瘴气之地使用魔导对付猴群或古代地龙时,对于魔导王的特性,我察觉到了一项事实。 那就是── 在发动魔导的期间,我的空间认知能力会离谱地暴增。 请各位想想看。 我在初次发动「ntr」之际,曾经让正在降落的数百发石弹同时静止于空中,甚而用所有石弹同时还击,正确地打中了每一只猴子的脑门。 一发都没打漏。 当时的那场流星雨,让猴子全军覆没了。数百头的 猴子,几乎全数同时死于爆头石弹。 对付古代地龙时也是。我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如飞弹般高速旋转的「土之大枪」四处飞行的轨道,从最刁钻的死角射向地龙。 这种非比寻常的本领,凭我平常的能力──应该说以普通人而论,恐怕绝对是办不到的。 以我现在借由发动魔导使得空间认知能力得到超高强化的状态,或许可以在危急时刻挺身当三人的肉盾。 因为我们几个人当中,怎么看都是我最强壮,伤势应该也好得最快。 当然,我并没有在锻炼体魄,也不想受伤。 但是毕竟我们这个队伍里,除了我与魔太之外就只有体弱多病的小女孩与老人家了。特别是丘托斯大叔以外的两人,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只要被攻击擦到一下就会丧命。只能由我来保护他们了。 我悄悄看了一眼背后的三人。 丘托斯大叔与老先生一脸害怕地发不出声音,哑然无语地看着前方的魔术师集团。 只有小堤露一个人,尽量睁大了她那双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我的瞳孔。 「睡伊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喔──」 咦?小堤露,妳怎么选在这时候忽然对我讲起甜言蜜语来了? 哎呀,这还真让我有点意外。 但是呢,妳已经有过跟我大胆求婚的前科了。所以大哥哥也不会太惊讶…… 话虽如此,对于这位热情的淑女,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冒犯到她呢?嗯── 我正在认真烦恼时,丘托斯大叔却在这时眼尖地从我的长袍衣?看到战斧,脸色铁青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喂,睡伊,不可以对那些魔术师出手!现在得先忍忍。」 「咦?」 你是怎么了啊,大叔?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打算用这把凶器去跟那帮人斗殴吧? 喂喂,这玩笑比你的长相还夸张耶。你跟我相处了这几天,应该已经很清楚我有多懦弱了才对啊…… 「的确,如果只是前面那些魔术师,凭你老兄的能耐,说不定可以撂倒他们……但是,只有后面那个男人不行,凭你老兄的力量是绝对赢不了他的。那个男人是非常出名的魔像使,连我都听过。」 「后面那个男人?」 我还以为那个巨乳女是主谋耶,不是她吗? 如同丘托斯大叔所说的,在成群结伙的魔术师集团稍稍后方的位置,有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独自伫立。 原来那个人跟我一样是魔像使啊。 初次邂逅的同业人士,居然是个混混……我大受打击。 「……那个人很有名吗?」 「是啊。那个男人是魔术师协会的顶级菁英,在萨迪藩是最强级的魔像使,名叫基能?巴里。」 丘托斯大叔铁青着脸,看了看紫袍男。 我也跟着看向那男人。 「那人是操纵『小丑魔像』的好手。小丑魔像的身手比圣堂魔像敏捷,由于两者都是高速式样的攻击特化轻型魔像,所以适性糟透了。这方面你老兄不至于不知道吧?」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 「唉……我猜也是。」 记得我在《魔像图鉴》里,好像有瞄到过小丑魔像这个名称。 假如身手比圣堂那些爆乳魔像还敏捷,那可是相当快。我当时只是看过就算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厉害的魔像? 「而且呢,问题在于那人不只是魔像使。那个叫做基能?巴里的男人──」 我一面倾听丘托斯大叔说话,一面望向那个好像叫做基能的紫袍男。 那个男人体型瘦长,有着一双眼角细长的眼睛。 年龄大概在二十几岁吧,应该跟我差不多。 男人有着微卷的蓝色头发。这种发色在我原本那个世界算是相当有个性。但在这个世界,我偶尔会看到这种发色。 就这层意味来说,或许可以说这名人物没什么太显眼的外形特征。 但丘托斯大叔说得对,这个男人比起其他魔术师,散发的气质似乎有些不同。 原来他是魔像使啊。 经大叔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能接受。其实自从我发动魔导使得感觉器官得到强化后,就一直有件事令我在意。 ……基能?巴里的背后,有东西在。那东西打从一开始,就屏气凝息地躲在那男人的背后── 这时,我与基能?巴里对上了目光。 狐狸眼魔术师定睛盯着我,胆大包天地笑了。 「……幸会,红眼圣堂魔像使。你的事咱早有耳闻,听说你挺有本事的。」 基能?巴里充满自信的笑容,像是百分百确定自己能够打败我。 他用双手唰的一下,把穿在身上的长袍整个摊开。 「先来介绍一下,这就是咱可爱的伙伴们。」 基能?巴里话才一说完…… 几乎与此同时,从他摊开的长袍后方,有四道影子从左右两边接连地跳了出来。 这些影子,原来是呈现淡紫色的奇妙魔像。 丘托斯大叔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 「那个男的……基能?巴里……是能够同时操纵四具小丑魔像的『复数魔像使』……」 大叔的脸色很糟。浏海稀疏的额头流着满满的汗。 比起在马车底下做事的时候,流了更多的汗。 「我的天啊,竟然会是『四丑使者』基能?巴里……既然对睡伊做了这么周全的对策,难道说这一切,全是佩斯利商会指使的吗……」 第17话 管教与奖赏 小丑魔像使基能?巴里面露冷笑。 这个身穿紫袍的男人一笑起来,眼角细长的眼睛就变得更细了。 这家伙或许不能像日前的流氓集团那样一击ko。 对峙之下,我感觉他的层次截然不同。 那家伙的左右各站着两具淡紫色魔像,加起来一共四具。 从体型的特征来说,这些魔像较为细瘦,手臂比起身体的比例来说有点长。 我看不属于希腊雕像型,关节部位有可动接头。简而言之,基本构造比较接近素描人偶型。 但全身的设计比素描人偶精致多了。的确换个角度来看,那副模样是有点像小丑。 他们全都装备着统一的深紫色胸甲。看来基能?巴里是让饲主与魔像用紫系色彩作统一。 第18话 小丑锁链与破坏魔女 魔太开始往敌人走去。 「那家伙的圣堂魔像行动了!」 前方排排站的那一大群魔术师,神色紧张地一齐摆出架式。 只有基能?巴里动都没动,依然面露冷笑。 「看来你终于想打了,很好。不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基能的这句话仿佛成了信号,在他两侧待命的四具小丑魔像,一齐往前面散开。 「那就来看看您这位红眼圣堂魔像使,是否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吧……可别辜负咱的期待喔。」 以目前正面的敌人走位来说,四具小丑魔像以扇形方式站开与魔太对峙,后方是魔术师集团。最后方则是基能?巴里独自坐镇。 有太多敌人需要戒备,因此魔太也不至于像一对一时那样一开战就冲杀过去。 她慢慢地移步前进,以牵制前方的所有敌人。 ……应该说魔太,回头看我也看太多次了。 我已经好几次跟神色不安的魔太目光对上了。 妳根本就抛不下我嘛!刚才的坚定决心都到哪里去了! 目前,魔术师集团与我之间,有着满长的一段距离。 以前在土瘴气弥漫的地区,司培里亚老师曾经用火魔术打过大猴子帮我上课,那时他将猴子引到了相当近的距离内。而这次双方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比当时远上很多。 当时的那种状况有可能遭受大猴子反击,还满危险的。照常理来想,司培里亚老师应该尽可能从远处施放魔术以策安全。那次攻击的目的不是打倒猴子,所以用什么法术都行,况且他是能使用多达十种属性的强者,能用的法术应该多得是选择。 老师却从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施放了魔术。 从这个角度来想──其实那种火魔术在攻击魔术当中,会不会是属于有效射程特别长的一类? 甚至是接近最长的那种。 事实上,假设这世界的魔术其实是中距离攻击,那就是一般魔术攻击的最大射程,现在敌人的这种布阵方式就全说得通了。 以这种前提而论,我们目前的这种间距,魔术攻击是打不到双方术士的。战况应该会发展为双方以魔术掩护魔像,让魔像之间以拳脚决胜负。而只要其中一方的魔像倒下,存活的魔像就会袭向敌阵。术士的胜败与生死就在那一瞬间决定。 这表示倘若敌方只有魔术师而没有魔像使,从这种距离可以用魔像单方面蹂躏对手。《魔术入门》记载魔像使在对付魔术师时能发挥优势,也与这个情况完全吻合。 然而,我的这种推理……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就是一开始偷袭我的火球。 那个来自雾中的一发攻击,射程格外地长。 恐怕从现在那些魔术师的所在位置,就能轻松打中我。 只有那件事,我无论如何就是想不通,觉得与目前的这种状况严重矛盾。 如果要把那一发攻击列入考量,魔术攻击的最大射程就会比我的预测大出将近一倍。这样一来,敌人应该会用其他方式布阵才对。那么现况就说不通了。 只有那颗来自雾中的火球,是唯一一片不吻合的拼图片,同时也是从基础推翻我的推论的异常现象。 「……欸,大叔。以这种距离,双方的魔术打得到对方吗?」 我拿出比纯真幼儿园学童还不如的魔导王本色,小声问了一下丘托斯大叔。这就叫做不耻下问。 「照常理来说是绝对打不到的。这个距离比攻击魔术的最大射程远了至少一倍。」 「跟我想的一样。可是啊,一开始往我飞来的火魔术,飞了很远的距离耶。」 听到我的疑问,丘托斯大叔将视线移向前方坐镇的女魔术师。 「你看那个女的。」 「那个感觉过度煽情的人吗?」 「嗯。在那些魔术师当中,只有那女的拿着长杖对吧?」 「对,的确拿着。」 我也在好奇,那个女魔术师所持有,形状独特的红杖是什么? 那件装备非常显眼,极具魔术师的风格。但从这点来说,袭击者当中似乎只有她持有手杖。 「那根手杖是魔道具,能够延长特定魔术的有效射程。话虽如此,但攻击系的魔术顶多只能延伸到那么远,而且这种魔道具会严重消耗魔力。既然施放的是高阶魔术,射出一开始那一发大概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那纯粹只是一招定胜负的奇袭用武器……?」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重点是那根红杖啊。 是否就有点像狙击步枪?大叔不愧是开魔道具店的,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知道很多。 多亏于此,谜底解开了。 总而言之,就算用魔道具勉强延长魔术射程,顶多也就那点程度是吧…… 我偷瞄了一眼林子里的伏兵。 这样想来,伏兵在这种距离下用魔术攻击我们的可能性,就完全消失了。假如那帮人从林子里对我们射箭,万一真的射到这么远,若是那点程度的攻击的话,我用魔导操纵的「土之战斧」应该打得掉。 这也就是说……前方的敌人集团可以交给魔太打倒,在后方保护三个人的我真正需要戒备的,是那个女魔术师可能还有余力再打一发远程攻击,以及伏兵可能利用神秘重型魔像自侧面展开突击。 假如火魔术再飞来一发,我必须试着用斧头迎击。根据《魔术入门》记载,两发魔术相撞会发生相互抵消作用。换言之,魔术可以用同等威力的魔术抵消掉。用我的土魔术生成物「土之战斧」去打敌人的火魔术,就算不确定能否完全扑灭火焰,好歹应该能减除某种程度的威力。其实我用魔术生成战斧的理由之一就在这里。虽然说未经测试,也不能保证我办得到,所以我本来是不太想试的。 至于特大号重型魔像冲杀过来的话,我只能设法拖延他的脚步等魔太回来。那样我可能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魔导,也可能会被大家发现我是魔导王。但我的逮捕纪录与老人小孩的性命价值,连放在天秤上秤都不用。 ……好。总算清楚看见战斗的程序了。 我正在动脑思考敌人的整体行动时,魔太也在一点一点拉近与前方敌人的距离。 她已经渐渐踏入了敌人魔术的射程范围内。 抢先采取行动的,是敌方的魔术师集团。他们举起掌心对准魔太,一齐开始咏唱。 「「「『火炎弹』!」」」 「「「『破风弹』!」」」 火与风的粒子,汇聚在举起的掌心前方。 紧接着好几发炽热火弹,与螺旋状急吹的整团旋风射了过来。它们往魔太飞来,接连着直接击中她。 好惊人的爆炸火焰。 原来火魔术与风魔术一起射击,可以在加乘作用下增强破坏力啊。 我担心伙伴的安危,但随即明白到这是白操心。 ──魔太神态自若,完全没做闪避或防御。 她受到劈头盖脸的火焰与旋风洗礼,却毫不介意,完全无视于这一切,用缓慢的步履往前走。 我觉得就算是电影里遭受自卫队战车炮火齐发的特摄怪兽,至少都还会表现出一点有受到伤害的气氛吧。 仔细一看,魔术似乎在直接击中魔太的身体前,就全数扩散消失了。 在司培里亚老师的户外教学中,把火魔术打在大猴子身上时也发生过相同的现象。这应该就是之前听到的,魔像的魔术防御吧。也就是素体内流动的「循环魔力」附带的效果。 就我看来,魔太的魔术防御强大到那些猴子根本没得比。猴子在挨了火魔术时,火焰的余热在周围形成了热浪;但魔太的情况连热浪都没有。法术完全失效。 一开始遭受女魔术师的火球奇袭时,我也觉得不怎么烫,感觉很怪。我猜想那时候应该也发生了同样的现象。 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我这个魔像初学者姑且不论,基能?巴里或是其他那些魔术师,当然应该都知道魔术攻击对魔像无效。 为什么还要反覆进行这种无效攻击? 「遭、遭到风属性高阶魔术的连续射击,竟然连动作都没慢下来……!」 「不敢相信,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循环魔力量大到夸张。」 「这么多人一起对付一具轻型魔像,居然连拖延脚步都办不到……身、身为魔术师,我快要丧失自信了……」 啊,那些魔术师都铁青着脸在吵吵嚷嚷。 原来他们也没想到,会没有效果到这种地步啊…… 嗯?先等一下。刚才那种像是 镰鼬妖怪的法术,就是风属性的高阶魔术吗?? 司培里亚老师为了帮助我而对古代地龙的石弹使出的,记得说是叫做「暴风炮弹」。那种风魔术的规模可不只是这样。威力与范围,都比这厉害太多太多了。 老实说,我甚至觉得假如被那样强大的魔术直接击中,恐怕就连魔太都会被弹飞。 原来高阶不是魔术中最强的啊。司培里亚老师果然厉害,不愧是我的师父…… 不顾我擅自与人结下师徒关系,魔术师们继续咏唱魔术。 虽说对魔太完全无效,但火魔术被风魔术吹袭得接连爆炸出烈焰火团的模样,实在强大猛烈。 特别是那个女魔术师施放的火弹更是格外威猛。 「看来还是得对她的行动提高警觉……」 我观察了一下施放火弹的女魔术师的举动。 她目前似乎无意使用手杖魔道具。她把手杖插在腰际,此时正举起掌心对着魔太,持续咏唱火魔术。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女性角色在一般故事当中,绝对都是主角的同伴或是后宫的成员吧。她长得又漂亮,又是巨乳,服装也莫名而不必要地色情。 为什么遇到我,就变成敌人了? 真伤心…… 不是这种犯罪者,就是腐败黑心商会的职员,怎么觉得出现在我面前的异世界美女全都是些人渣败类?究竟为什么?老天爷太残酷了。 是说这个女魔术师,胸部真是越看越大。 到底都吃了什么才能长这么大? 每当她施放魔术,两颗硕大果实就跟着弹跳摇晃,我、我觉得这有点太猥亵了…… 我竟一时大意,在无意识之中盯着女魔术师摇晃的果实瞧。 身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无可厚非的。 我的嘴巴,不禁冒出了一句极其坦率且简洁的感想: 「好、好大……」 说时迟那时快。 原本谨慎地走向敌人的魔太,不知是怎么了,突如其来地,开始不假思索地往敌阵冲过去。 「!」 发生什么事了?妳到底是怎么了啊,伙伴! 妳刚才明明还一边频频偷瞄我这边,一边那么谨慎地行动。但妳现在的动作,完全就是情绪激动失去理智了嘛。 看到魔太的行动方针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让我惊慌失措。 可是,她这种原因不明的冲刺攻击,在最后一刻遭到了敌人阻止而以未遂告终。 就好像算准了魔太闯入敌阵的时机一样──小丑魔像们四具一起行动,展开了同步攻击。 其实他们早就藏身在魔术弹幕之中,这时已经把魔太团团包围了起来。 敌方魔术师集团不断发射毫无效果的魔术,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这个。那场执拗的魔术攻击其实只是障眼法,好让小丑魔像们进入攻击范围,包围魔太。 四具小丑魔像一边以超高速度在魔太周围盘旋,一边使用不知何时拿在双手之中的石制短剑,开始对魔太施以暴风般的斩击洗礼。 伴随着尖锐的刀剑鸣响,蓝白色的火花满天飞舞。 多亏魔导强化了我的感觉器官,我也从一开始就察觉到敌人身上藏了短剑。当然魔太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小丑魔像的短剑巧妙地隐藏在背后,每一具有四把。只是图鉴上没有写到这种资讯,所以大概是基能?巴里个人让他们装备的追加武装一类吧……假如交战对手不知道有这些短剑的话,我想可能会被突然出现的刀刃砍掉脑袋,转眼间就沦为手下败将。 话虽如此,魔太当然没事。 她几乎没挡下小丑魔像们的攻击,都是用躲的。 没错,是用躲的。 这件事早在她跟圣堂魔像们交手时,就让我很在意了。爆乳的薙刀照理来说,威力应该远比小丑的短剑来得大。魔太过去曾毫不犹豫地用脖子挡下薙刀一击,但当时她也不是所有攻击都毫无防备地承受。 有的攻击她会闪躲,有的会挡下。 防御与闪避,她究竟是以何种标准在做选择?至少我认为不是以受到攻击的部位来决定。不管是理应属于要害的胸部还是头部,她有时候会随便对方打。当然,她总是毫发无伤。老实说看得我都捏一把冷汗…… 只是无庸置疑地,魔太比起一般的轻型魔像,拥有超乎常理的傲人防御力。当她轻易挡下短剑的攻击时,我眼尖看到基能?巴里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 不过,这些小丑速度相当快,而且乱强一把的。 就连魔太都苦于不知该如何进攻。 尽管我感觉魔太有点太关注我而完全没能专心战斗,却仍不能改变敌人绝非泛泛之辈的事实。 矮小的小丑军团以超高速度在四面八方来回跳跃,让人相当难以应付。 每当魔太想狠揍其中一具小丑,其余三具总是会时机完美地介入做掩护或牵制。魔太也得躲开敌人的攻击,所以被他们用这种速度与技巧断断续续地围攻,似乎让她无法伺机施展必杀拳击。 真的会让我陷入一种错觉,以为敌方小丑都是一根根的手指,她在对付一只有着统一意志的巨掌。 基能?巴里……这家伙相当有两下子。简直就像是在电子游乐场把我们这些魔像格斗游戏初学者打得落花流水的高阶玩家。 正当小丑的猛攻使得魔太陷入苦战时,我窥探了一下右手边林子的状况。 战斗已经开始,我与魔太也拉开了满远的距离。但那里的重型魔像仍然没有要现身的样子。 也许他们只不过是观测员,或者是备用战力? 面对加深疑惑的我,基能?巴里愉快地笑了。 「你的魔像真是太不得了了。输出的力量高到夸张,机动性也超乎常理。没想到应付咱的这些魔像,居然有人能撑这么久。」 基能的细眼,像是在刺探我似的眯得更细了。 「还有这种异常的防御力……单纯以素体强度来说有点无法解释。是让循环魔力集中于一处化为物理障壁吗?咱是有听说过,但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有人使用。」 「……?哼。对啦,就是这样。」 我不懂装懂地回答。 伙伴正在努力进行魔像对战,我可不能在饲主之间的辩论大会上畏畏缩缩地落败。 为了不让魔像伙伴丢脸,我这个魔像使也得抬头挺胸才行。 「原来如此啊。你连魔像甲冑都没让她穿,原来是展现出了你对魔像性能的自信……的确,如果坚信物理障壁绝不会被突破,作这种选择算是非常合理。」 「哼哼,这是当然的了。」 我趾高气扬、表情洋洋得意地回答。 虽然听不太懂,但他似乎在称赞我可爱的伙伴。真高兴。我这个很好唬弄的人对基能?巴里的好感度上升了一点。 然而,基能?巴里接着说出了吓人的话来: 「可是老实说啊,咱本来是想在混战中找机会让一具魔像突破防线,早早收拾掉你这个魔像使……但你的魔像,动作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这家伙竟然在打这么卑鄙的主意?太可怕了吧! 我对基能的好感度下降了。 总而言之,复数魔像使之所以被视为威胁,恐怕就在于这点。比起只有魔太一个伙伴的我,基能能够采取的选项种类多得多了。光只是运用的机体数量较多,就能爆发性地扩展战术范围。 不过话说回来,魔太这家伙果然是在帮我阻挡敌方魔像,不让他们跑来我这边。 那我身为饲主,也得跟对方讲清楚才行。 「哼哼,我家的魔太这么聪明,当然不可能露出那种破绽了。」 「聪、聪明……?」 基能?巴里一瞬间露出愣怔的表情,但随即恢复成原本的冷笑。 「好吧,也罢。就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吧。等你自豪的魔像障壁被突破时,就是你的死期了。」 我与蓝发花美男互瞪。 但是,紧接着,胶着的战况有了巨大转变。 魔太的恐怖铁爪功── 终于抓住了一只小丑的头部。 我想魔太那家伙,一开始是太担心我而没能专心战斗,但因为小丑们的攻击实在太烦人了,让她渐渐越来越火大。 魔太这家伙虽然本性非常有耐性又温柔,但不知为何对我以外的人,有时候还满心浮气躁的…… 「啧!」 基能?巴里尖锐地啧了一声。 同时,三只小丑为了把被抓的友机从魔太手里拉开,一起杀向魔太。 魔太一看,以回旋踢做牵制。 以排山倒海之力踢破空 间的白皙玉腿,引发了龙卷风般的旋风。骇人的风压将周围敌机反推回去,魔太瞥了一眼,同时凭恃蛮力把抓住的小丑脑袋,从胴体上硬是扯了下来。 小丑的头颅,轻而易举地被她从躯干上拔掉。 「什……!」 基能?巴里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失去头部而停止运转的小丑,胴体瘫软地失去力气。 眼眸如火的唯美精灵女神,好像对坏掉的玩具厌倦了似的,把小丑的脑袋往地上一扔。 那副模样,正可谓纯白的破坏魔女。 接着魔太从无头小丑身上,开始把铠甲啪叽啪叽地强行剥掉。 被剥除的铠甲一分为二。看来小丑穿着的石铠,是以护胸板与护背板两块零件构成。 可是,魔太分解敌人的铠甲,究竟要做什么? 就在我心生疑问的下个瞬间,魔太把两块铠甲与小丑的胴体,接连着往前方狠狠丢了出去。 无头小丑的胴体与铠甲,用快得吓人的速度猛飞出去。三块紫色物体接连着撞进魔术师的密集群体,一口气把他们扫倒在地。 活生生的人,简直像保龄球球瓶一样被一一弹飞。我看到那个女魔术师也遭到波及而整个人被震飞,红杖也折断了。 炮弹命中的冲击力道,在战场掀起灰濛濛的漫天烟尘。 ……当灰烟散去时,魔术师集团已经全军覆没。 那副景象除了「一扫而空」之外,没有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埋在沙土里的魔术师,所有人都浑身是血地倒卧在地。 铠甲在撞进地面的瞬间,造成了大量沙土四处飞散。魔太的蛮力当然是原因之一,但照这样子看来,铠甲本身或许也有点重量。 痛苦的呻吟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们每个人都显而易见地身受重伤,但大多好像都还保有意识。 不过我想这下子,这些负责进行掩护射击的魔术师应该是无力再战了。 实际上有用过魔术就知道,生成时的咏唱需要极度专注地架构脑内影像。当然我想多少也要看个人,但假如受伤太严重,照理来说应该会痛到不能咏唱。要是骨折了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呢,这方面只是程度上有差,其实一般肉搏战也差不多是这样。 只有在打电动的时候,才有可能全力战斗到生命力耗尽。现实中的人类一般来说,都会因为受伤与痛苦而使得动作越来越迟钝。 而我也是个软脚虾,所以大概一受伤就咏唱不下去了吧…… 在全数溃败的魔术师集团后方,紫袍男子兀自伫立。 似乎只有独自待在稍远后方的基能?巴里,平安逃过了魔太的轰炸攻击。 然而他的表情,因为恐惧而阵阵痉挛。 魔太发现漏了基能一个没打到,便迅速捡起了方才丢在脚边的小丑脑袋。 然后,又是一口气狠狠丢了出去。 小丑的脑袋,打中了躺在地上呻吟的巨乳魔术师。 巨乳狂喷大量鼻血昏死了过去。 喂,怎么是打她啊! 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要攻击巨乳?究竟是什么作战计划? 的确,那个女的带着手杖魔道具,在前方的魔术师集团当中也许是最危险的人物。但她本来就奄奄一息了,我也好像看到手杖完全折断了。 应该说假如挑对对象,拿基能?巴里当目标而不是巨乳,搞不好刚才那记投球就让比赛结束了。 不,可是……的确仔细想想,就算直接拿基能?巴里当目标,那家伙好像也不会坐以待毙。 况且抓魔像使下手,感觉似乎是比较初步的战术。 也许魔太的判断并没有错。 ……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要特地对濒死的巨乳补刀就是了。 基能?巴里呆愣地看着溃灭的魔术师集团与小丑魔像的残骸。 「真、真没想到,居然能打到这种地步……咱都不记得上次魔像被打到停止运转,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说不定自从咱不再是新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看来这个男人已经很久没尝过败北的滋味了。我就知道他是那种整天在电子游乐场欺负初学者的魔像使。 「哼,那你可得感谢我了。很久没想起当时的初衷了吧?」 我一脸满不在乎地放话。 基能?巴里啊。从今以后你就改过向善,多跟高阶玩家较劲吧。 不过,你这个罪犯得先接受法律制裁,在监狱里赎罪才行。你恐怕得等到出狱之后,才能再次流连于电子游乐场了。 「呵,哼哼……你这人真有意思。」 基能?巴里以手贴额,突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老实说,咱本来是不怎么想接这份工作的……但如果能跟这种超乎常规的对手交战,这份工作真是接对了!」 基能?巴里张开嘴巴大笑。 那双细眼,一瞬间赫然睁大开来。 「反正也不能再耗下去了,那么咱也不会再有所保留……来吧,咱们分个高下,红眼圣堂魔像使!」 其余三具小丑魔像,猛然袭向了魔太。 小丑们的刀光剑影,依然是来势汹汹。 本以为少了一具会对联手行动造成漏洞,使得战力一口气弱化,但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每一只小丑的身手明显地更加俐落。至少单纯以战斗力而论,并没有减为四分之三。 话虽如此,魔太已经渐渐习惯了小丑们的动作。 面对一只过度接近的小丑,魔太挥出近似反击的拳头。 拳头稍稍擦过对手的左肩。 炮弹般白皙拳头擦过的部位,发出一声闷响,小丑的肩膀凹了一大块。素体有一部分碎裂,紫色碎片爆开飞散。 魔太开始步步取胜。 这场战斗,恐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分出胜负。 基能的小丑们,借由精细的连续攻击做牵制,维持在勉强妨碍魔太攻击的走钢索状态。但是相较之下,魔太却不然。她强如鬼神的拳击,威力大到挨上一发就会当场毙命。 要是又有一具被击倒,敌方的联手行动不免会失色许多。 而魔太的攻击,则是会更容易打中目标。 接下来可能会看到一场一边倒的对战。 就在我开始这样想的时候── 三只小丑大幅抽身,往后跳开。 其中两只,将双手里的石制短剑往魔太掷射过来。 四把短剑伴随着破风声高速飞来。 一把,两把,三把……魔太扭转上半身,轻松躲掉所有短剑。最后的第四把,被她用手掌弹开了。 厉害,简直是武林高手。 这下三架敌机当中,就有两架变成了赤手空拳。 话虽如此,这项事实对战况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小丑们的背上原本就各自暗藏了四把短剑。没错,这些家伙都还各自保留了两把短剑。 难道是认定我们没发现,想让我们大意后来个奇袭吗? 我小心谨慎地观察小丑的模样,发现这些家伙的手臂有些细微的动作。 尽管非常轻微,但前臂部位的装甲接合处确实在动。要不是我处于魔导发动状态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这点小异常。 而且,魔像的手臂内部,好像有某种喀叽喀叽声── 对,就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的声响…… 「那些家伙是怎么了?手臂有奇怪的动作……」 丘托斯大叔听见我的喃喃自语,突然做出了反应。 「什么,手臂?这、这下糟了!」 对耶,我忘了大叔还在我身边。我不跟大叔说话他就完全不作声,存在感太薄弱,我完全把他给忘了。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跟他说过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动。大叔,抱歉我夺走了你的存在感。 「睡伊,那恐怕是小丑魔像的暗器手臂启动了!」 「暗器手臂?」 对耶,图鉴里好像也有提到。 暗器手臂……是什么东西来着?喔喔,有了。记得解说当中提到,小丑魔像的手臂是可拆卸的。 我本来还以为那只是一种中看不中用的武器,但是看丘托斯大叔急成这样,难道说这玩意儿其实很危险? 糟糕,我得警告魔太一声才行。 「喂,魔太,小心!那些家伙的手臂──」 仔细想想,在这次的长时间战斗中,这是我第一次出声呼唤魔太。 我只顾着跟基能?巴里说话,都没出声关心魔太。 却忘了魔太一直在孤军奋战。 凭着一己之力,打这场漫长又艰困的战斗。 她一定是以为我把她忘了,心里觉得很寂寞。 都怪我怠忽职守。 魔太听到我呼 唤她的名字,欣喜地转过头来看我。 她期盼已久的眼眸宛若滴水的宝石般柔润,那双长耳朵听见我的声音,幸福地微微摇了摇。 ……啊,不对啦啊啊啊啊啊啊! 看前面!前面! 一如我的忧惧,魔太陶醉地分心看我的瞬间,两具小丑魔像的手臂机关霎时启动。从手肘关节的前段分离的前臂,恰似火箭飞拳一般发射出来。 射到空中的前臂,各自以长锁链般的零件与本体相连。 四条手臂与锁链,在分神旁顾的魔太四周高速旋绕飞行。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魔太的全身上下,就这样被锁链紧紧捆住了。 怎、怎么会这样? 我忽然害得我们陷入危急状况了…… 第19话 小丑锁链与不动伏兵 「呵呵,哼哼哼……咱赢了!」 基能?巴里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握拳仰望天际。 「赢了,咱赢了……!」 小丑魔像们射出的锁链完全束缚了魔太的全身上下。无数锁链有如蛇类,缠绕在精灵正值青春年华的纤细肢体上。 缠住她那小巧可爱的胸前双峰。 曲线平滑的腹部。 白皙美艳的大腿。 每当她柔弱地扭动身子,无数锁链就缓慢地,简直好像要舔遍处女的每一寸柔肌,妖异且淫靡地爬动。 这是多么恐怖而悖德的景象啊。 第20话 小丑锁链与致命一击 一根有如巨大木桩的物体,穿越我右侧面的林子高速飞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巨大的石箭? 但那大小与其说是箭,都可以称为破城槌了。 箭杆长两公尺。直径恐怕超过五十公分。 我的「土之大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甚至比电线杆还要粗多了。它有着恐怖的庞大体积,很可能是一种石造的飞行物体。 难道是潜藏于林子里,真面目不明的重型魔像发射的吗? 思维开始以不合常理的速度运转。 重型魔像──简直有如攻城武器的箭── 我懂了,那家伙是「弩魔像」! 弩魔像。《魔像图鉴》有记载,就是具备射击能力的军用重型魔像。 可是,这不可能吧?他能进行射程这么远的射击? 我对魔像的半吊子知识完全带来反效果了。我本来以为那具重型魔像伏兵,除了突击之后展开近身战斗之外没有其他攻击手段。 弩魔像射程短而且射击精度也低,本来是完全不适合单独运用的。我记得图鉴上写到,这种魔像只能以军队的集体运用为前提,用于攻城战或张开弹幕等等。 我作梦都没想到,对方能从那种岂止魔术,连弓箭都不见得射得中的距离,把弩魔像当成狙击兵使用。 从一开始就把这个可能性屏除在外了。 意外出现的石箭,清楚明确地描绘出直接命中我的轨道。 我本来打算假如伏兵拿普通弓箭射我,就用魔导操纵「土之战斧」把它击落。 但这实在是太巨大了。 而且从这根巨大石箭上,完全感觉不出平常从敌人石弹上感觉到的、类似招式着手点的感觉,无法用「ntr」把它射回去。 我对于魔术师们施放的火或风魔术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我早就隐约有所感觉了,看来「ntr」只会对我有适性的土属性魔术与魔导生效。 而说到进逼而来的巨大石箭,我从这东西上感觉不到「ntr」的着手点,这就表示这根箭既不是土属性魔术,也不是土属性魔导,恐怕是彻头彻尾的物理攻击。 可能是发动了魔导的影响,此时我的思考速度与反应速度,都上升到平常无法想像的地步。 ──现在的我,应该躲得掉。 但是,不行。 我的背后有老人与小孩。以这根箭的直径与轨道来看,丘托斯大叔与车夫老先生会受到攻击波及。 我能清楚预测出令人不忍卒睹的可怖弹道。只有个头娇小的小堤露能够勉强得救,但丘托斯大叔的左半身会被撞碎,老先生则是胴体以胸膛为中心被打烂,当场死亡。 这种事情,以我的个性,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缓慢流逝的时间简直有如慢动作。在加速的思维当中,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致命时刻确实逼近。 全身皮肤寒毛直竖,我陷入一种错觉,仿佛心脏被焦躁地逆流的血液一把揪住。 巨大魔像的石箭已经迫近眼前。不行,不管我怎么动脑,都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因应这个状况。 我把长袍一掀,右手将漆黑战斧高举过头。 黑光闪耀刺目的斧刃前端,与疾飞而来的箭矢轨道产生交错。 我看就算这么做,八成也没用。我恐怕会死。 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们这些罪犯! 「该死的王八蛋────────!」 伴随着怒吼高举劈下的战斧,狠狠地撞上圆木般的巨大石箭。 大气为之鸣动。 激烈的空气振动声震耳欲聋。骇人的轰然巨响,仿佛一道雷电就落在不远处般响彻云宵。 紧接着,是一阵破碎声。 像是某种物体爆裂开来,无数碎片往四周飞散。 做好觉悟迎接的死亡与痛感,迟迟没有来袭。 这是因为── 魔像的巨大石箭…… 好像不堪一击似的,被劈成了一堆碎块。 被打碎的箭矢变成大量石块,一边发出沉重的咚咚声,一边接连坠落在周遭的地上。 就像被某种特大质量的物体硬是打掉似的,惨遭破坏的石箭后半部,深深陷进了我脚边的地面。 我一脸呆愣,看了看手上的战斧。 黑色光泽亮晶晶的战斧,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咦?真的假的啊,没想到行得通耶…… 「「「…………啥?」」」 在场的所有人,不分敌我,全都目瞪口呆地叫了一声。 只有小堤露一个人,正在发出可爱的欢呼声。 但我现在没心情管这些。敌方的弩魔像操纵者恐怕是个中好手。那家伙仍然躲藏在林子里。 会有第二次射击吗? 重新填弹需要多少时间? 图鉴上是怎么写的? 我拚命搜寻记忆。 记得弩魔像在重型魔像当中,应该属于防御力最低的机体类别。它在生成上不会考虑到近战性能,就从图鉴的插画来看,追加装甲也只限胸甲与腿部等少数部位。 身形庞大,单纯只是为了增加射击时的安定性。 再加上弩魔像的最大特征,一如其名,他们的右臂肘关节以下是一具巨大弩炮。从右臂的弩炮,可以发射威力强大到足以贯穿城墙的石箭── 「……啊,有了!把右臂砍掉就行了。」 我再次把漆黑战斧高举过头。 在生成这把手工制作的「土之战斧」时,我这个外行人不懂得拿捏分量而灌注了一大堆魔力。所以我想这玩意儿的密度应该变得相当高,重得要命才对。但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反正我可以用魔导进行无线操纵,运用自如。 没错。我的右手,一直都只是提供温柔的辅助罢了。 「去吧啊啊啊啊啊!」 我把战斧高举过头,往林子里用力一扔。 粗野的战斧,像轻巧的投斧般一边咻咻旋转一边飙速飞去。 那可谓一个邪恶浓黑的,令人恐惧的破坏大车轮。 黑色车轮就这样一边砍倒几棵树木,一边在林子里狂飙。与目标之间的遮蔽物,对于这个超大质量的破坏兵器来说,完全不具意义。 旋转黑刃就好像被吸过去似的,飞往藏身于林子里的重型魔像剪影── 易如反掌地,把他那粗壮右臂连根砍断了。 被砍断的巨大弩炮,遭到斧头掀起的强烈旋风吞没,一边被绞成碎片一边远远飞去。 「──好,命中目标(strike)!」 我大声叫好,却没有因此而松懈。 要是现在一时疏忽中断了魔力供给,「土之战斧」将会崩毁并回归尘土。那样不但会被人发现战斧是魔术的生成物,战斧的崩毁还会导致魔导中断,连感觉强化都会失效。 我照样维持魔力供给,继续操纵「土之战斧」。 邪恶的黑色战斧一边旋转一边画出大大的圆形轨道,像回旋镖一样回到我身边。 我谨慎地让它慢慢减速,稳稳接住了飞回来的斧柄。 「这样就行了。」 这样我使用魔导的事,应该就瞒混过去了。 呃……有瞒混过去吧?不会有事吧?不不,我的演技无可挑剔,绝对瞒混过去了。我说是这样就是这样。 我下了一个定论后,用左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呼……」 累死我了。不是说消耗了多少体力或魔力,纯粹只是精神疲劳。 看来斧头还是不太适合当成飞行武器。不同于「土之大枪」在飞行时可以让它像钻头那样旋转,「土之战斧」可能是因为只能像丢飞盘那样旋转的关系,轨道非常不稳定。 我感觉长枪比较能够进行细微控制,单论速度也比较快。 而且斧头破坏范围较广,乍看之下派头十足,但事实上如果把穿透性能等等列入考量,恐怕还是长枪的威力比较强。 我虽然在第一战让可爱的「土之大枪」饮恨落败,但看样子只不过是古代地龙这个对战对手强到没天理罢了。 应该说这把战斧,不但飞行时难以控制轨道,而且命中判定不必要地大,砍倒了一堆毫不相关的树木,就连旁边那个魔像使,都被倒树与掀起的旋风波及扫倒了。 所幸他似乎只是头部受到重击昏倒,但只要走错一步,可以想像会发生多悲惨的死亡事故。 我觉得这把斧头乱丢乱扔好像会很危险。 它所引发的周边多余灾害规模实在是太大了。想打倒一个人,肯定会殃及十个以上周遭无关的人。野蛮,太野蛮了。跟我时时自勉的文化态度简直位于两极,根本就只是个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身为一 个热爱和平的人,这把斧头或许还是当成防卫专用武器就好…… 我定睛注视握住继魔太、长枪大哥之后得到的新战友──斧头大哥的右手。 然后,我就这样站在原地,认真地琢磨斧头大哥的危险性与今后的运用方式。 附近一带的草原,笼罩在寂静之中。 只因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完全僵住了。 这时,倒在地上的一名魔术师,用死人般的表情呆滞地喃喃自语: 「恶梦啊……」 在鸦雀无声的一群大人当中,只有小堤露的童稚欢呼声响彻四下。 第21话 叹气与约定 曾经那般安稳祥和的草原,如今面目全非。 巨大的石箭残骸陷入地面,周围满地都是飞散的碎块。高温火魔术与魔像之间激烈战斗的余威,导致地面广范围遭到践踏破坏,烧得寸草不生。 我直挺挺地站在这个战场遗址里,注视着斧头陷入沉思。 斧头大哥的危险性与使用安全是个很重要的课题。但比起这件事,刚才那个弩魔像的狙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到夸张的一根箭,从那么远的距离外猛飞过来耶。 怎么跟图鉴上的说明都不一样? 可以肯定的是敌人必然是个高手。我却觉得敌人的本事高低,并不足以解释飞行距离等等的问题。 听说魔像的性能,会随着生成者的本领而产生满大的变化,也许原因就在这里?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总觉得威力好像有点太大了…… 我对这个世界的战斗型态懂得并不多。然而,那具弩魔像可是在这个远程攻击手段似乎受限的世界,打出了那么长的射程。那可是超长射程的大质量攻击呢。照常理来想,这在战斗中应该是无与伦比的一大优势才对。以兵器而论,这已经不是一般层次的性能了。 假如这种魔像并不稀奇的话,图鉴上多少应该会提到才对。 但从这个层面来说,好比我家的魔太,就是个强到无法解释的魔像实例。 也许想再多也没用? 不,可是啊…… 差点就沉思到无法自拔了。 一回神忽然发现,丘托斯大叔在我旁边仔细端详着我的战斧。 哇,惨了!这个大叔,不会是发现我使用魔导了吧! 我努力维持住表情,但心里慌得要命。面对这样的我,丘托斯大叔表情狐疑地问道: 「睡伊啊,你这把黑色斧头,难道是古代魔具……而且是魔武器?」 「咦……噢,嗯。当然是了。」 总之我决定先配合著掰下去。 我是个还算会审时度势的男人。 「你老兄有一堆地方很那个,我以为已经吓不到我了。却没想到你居然是魔武器战士……」 丘托斯大叔一边沉吟,一边注视着斧头开始念念有词。 「但我怎么不知道魔武器这种玩意儿,能像那样在空中飙速乱飞……?」 这个条码头,又若无其事地说我「那个」了。 不过照他这个样子看来,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使用了魔导。 原来有种魔道具类似我这把斧头啊…… 老实说,真是帮了我一把。我用魔导把「土之战斧」狠狠射出去时,只想到大家会被杀光,一时情绪激动,没考虑到后果。 然而现在冷静想想,我当然还是不想被逮捕。 再说假如那个隆倍?扎连的遗言内容属实,那么过去已经有好几名魔导王遭到杀害了。这件事照常理来想,应该就是遭人扑灭,或是落网被判死刑吧? 换言之假如我也被逮捕,那可不只是身为文明人的经历留下瑕疵,搞不好小命不保。而且魔导王也有可能得不到基本人权保障,而无法接受公正的裁判。 不是女巫审判而是魔导王审判发生的可能性,把我吓得六神无主。这时车夫老先生来到我身边,笑容可掬地跟我说: 「哎呀,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哪。您这位魔像使,真是一如传闻中的厉害。」 他望着那些尸横遍野的魔术师,面露开朗的笑容。 啊啊,还是这副太阳般的笑容最适合您。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老先生完全是被我们的私人问题波及了。真的很对不起…… 「睡伊哥哥!」 这时,小堤露突然扑到了我身上来。 「哇,很危险的。」 我把右手的斧头放到背后,用左手温柔地接住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欸!原来睡伊哥哥你这么厉害啊──!」 臂弯里小堤露的笑容,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对耶,我成功保护住这个五岁小孩的童稚笑容了。 身为一个该成为儿童楷模的大人,能够勉强保护住孩子的未来与安全,让我由衷松了口气。 我蹲下来让视线跟小孩子齐高,摸了摸小堤露的头。像这样降低视线高度是大人的义务,以免让儿童觉得有压迫感。 「总之呢,坏人是永远不能嚣张太久的。只要大哥哥或像是爸爸这种普通的大人稍微认真一下下,那些坏蛋一下子就解决了。」 我开朗地笑了。 我说的这些,当然是假话。 其实我与大叔,刚才几乎都有了必死的觉悟。 没错。这个说穿了,就是大人必须做的虚张声势。 我让视线与小堤露齐高,所以她的脸当然离我很近。在极近距离内一看,她的童稚眼眸就像宝石一样晶莹闪亮。 忽然间,小堤露亲了我的脸颊一下。 小小花蕾般的嘴唇,既温暖,又柔软。 「……唉。妳真是个小大人。」 我温柔地伸手,轻轻地梳理小堤露飘逸的淡栗色发丝。她稚幼的脸颊染成了玫瑰般的红色。 好吧,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本来就会亲吻小熊布偶什么的。丘托斯大叔一定常常忙着找机会洗小熊布偶吧。 而且呢,小堤露。我想妳大概还不太明白这代表的意义,但这种事情,其实是不能随便说做就做的喔。 这是因为幼儿园的小男生朋友,可能会因为妳的这种行动而产生令人伤心的误会,导致他走上人生歧途。年纪相仿的女生仿佛暗中示意的态度,就是有这么罪孽深重啊…… 但是仔细想想,现在的这种状况,正是故事主角打倒强敌后得到女主角的吻,那种酸酸甜甜的王道场面。 可是,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五岁小孩愿意亲我呢? 啊,糟糕。我快哭出来了。 是说,小堤露啊。妳这样抱着我不放,站在一旁的丘托斯大叔差不多真的要发火了,还有想一个人独占妳的魔太── 「……奇怪?魔太呢?」 我这时才猛然发现,对耶,魔太不在我身边。 换作是平常的话,她早就粗手粗脚地把小堤露抢走了。 那家伙跑到哪去了? 我到处找她。不在基能?巴里那边。那家伙好像挨了魔太的揍,瘫在另一边的地上。 ……找到了。魔太在树林里。 视线转去一看,一道白色身影站在许多树木被扫倒的林子里。 她叉腿站在右臂被砍断,一屁股跌坐在地的高大魔像面前。 覆盖林子的浓雾已经散去,魔像暴露出了真面目。 是个圆滚滚的褐色魔像。 那就是弩魔像吗?重型魔像还真的很粗壮呢。除了躯干庞大,手臂与腿也都非常粗。不只是身高,横宽也相当不得了,因此从体格上来说,给人与轻型魔像截然不同的印象。 只是,这家伙的甲冑般外挂装甲部分的比例,还是跟轻型魔像相差不大。据说这种魔像原本并不是用来打近身战的,也许并不怎么重视防御力吧。 在这具弩魔像旁边的几公尺外,被我的斧头攻击掀起周边灾害波及的男性魔像使,昏倒在被砍倒的许多树木之间。 那是个戴眼罩的年轻男子。 男子头部流血,细微地痉挛不止。看到那张鼻血流得满脸的翻白眼面孔,嗯?我心里觉得奇怪。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时我想起来了。 「啊啊!那家伙不就是在佩斯利商会的门厅,盯着我看的眼罩型男吗?」 没想到那时候的眼罩男,竟然就是这个弩魔像使。 那张虚脱翻白眼的脸孔,已经没有半点在商会看到时的美男子面貌。害我一时之间没看出是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这家伙那时是在商会门厅的等候座位,打量我这个准备杀害的目标啊…… 这个眼罩男倒下之后没多久,浓雾就消失了,可见覆盖林子的妨碍探敌浓雾,应该是他自己生成的。 这家伙能够对自己施加妨碍探敌术匿迹潜形,同时以弩魔像进行威力超强、超乎常理的远距离射击,确实是个能手。坦白讲要不是有魔导的空间掌握能力,我根本对付不了这么可怕的家伙…… 但我和平的感想时间,就在这时宣告结束了。 因为我发现站在弩魔像面前的魔太,全身正在气势凶猛地喷发出刺人的黑色杀气。 糟糕,魔太她气炸了。 从她身上冒出的浓密杀气,矛头对准了眼前的弩魔像。 仔细回想这次战斗的情况,也难怪魔太会暴怒。 我平常就对暴力行为比较缺乏动力。但这次 出于保护老人小孩的使命感,难得地很有干劲。所以我让「土之战斧」这种新招随时维持在发动状态,也因此得以封杀敌人的计策,化险为夷。 ……不过,我如果像平常那样当个魔太的小白脸,傻呼呼地做比赛裁判,百分之百早就死于最后那记狙击了。 而那具弩魔像,正是狙击的实行犯。 「不妙……」 我不禁脸色发青地低呼一声,但还来不及接着开口制止,魔太已经粗鲁地一脚踢倒了弩魔像。然后她直接跨坐在踢倒的魔像身上,开始把他的脸孔揍得个乱七八糟。 不,这样形容并不正确。 正确来说,其实第一拳就把弩魔像的头部完全打碎了。但魔太继续发怒,把头部原本所在位置的地面乱打一顿。险些失去我的恐惧似乎使她陷入了半恐慌状态,几乎接近精神错乱。 每当魔太拳头往下捶,周遭的树林就好像发生地震般摇晃。 即使如此,魔太还是没有消气,开始用蛮力拉扯可怜弩魔像残存的左臂。褐色魔像的粗手臂被白色精灵的纤细胳臂一拉,发出危险的断裂挤压声。 随着响亮的啪叽一声,弩魔像的手臂从肩膀脱落了。 「喂,魔太!胜负已经分晓了。再继续打下去就太可怜了……」 这时我才终于赶到那附近,怯怯地走到魔太的身边。这饲主真是太窝囊了。 我旁观她狂怒的模样,想找个恰当的时机阻止她。 虽说只要我想这么做,或许立刻就能阻止得了她……不,可是,麻烦等一下。我才刚从另一头的草地,用最快速度冲到这片林子里来耶。现在喘得要命。 我在魔太身边拚命调整呼吸,但紧接着,我倒抽了一口气。 魔太充满怒火与杀气的红眼闪烁着凶光,把右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瞄准的是魔像的胸膛。 是心脏的位置。 那里收纳着魔导核。 丘托斯大叔说过,魔像的素体无论在战斗中如何遭到破坏,都不难修好。但是,唯有附加了拟似人格的魔导核一旦遭到破坏,就再也修不好了。 魔像胸中魔导核所蕴藏的,正是随着记忆与经验累积而逐渐形成的,魔像的一颗心。 大叔说过魔导核的毁坏,就等于魔像的「死亡」。 ──魔太想杀了这具弩魔像。 「等……别这样,魔太!」 我不顾一切地扑到了魔太身上。 就跟每次一样,魔太对我的动作完全不做抵抗。所以,她被我冲过来抱住之后姿势软绵绵地一歪,就这样高举着右手跌了个四脚朝天。 我压在仰天倒下的魔太身上,变成把她推倒在地上的姿势。 身体底下可以感觉到她柔软的触感。其中带有一丝微热。 我维持着推倒魔太的姿势,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她。 因为刚刚才全速奔跑过的关系,这时呼吸还很急促。 喘气喘得好像是亢奋的野兽一样,但我也是不得已的。 每当我粗重滚烫的气息在伸手可及的距离下轻轻拂过,魔太就好像难受地扭动身子,长耳朵一跳一跳地抖动。 一双深红眼眸,用水润火烫的视线回望着我。 可是,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她宛如置身美梦中的闪亮眼眸深处,仿佛隐藏着某种重大的觉悟。 那种沉重的分量,就像下定决心献出这辈子独一无二的珍贵宝物那样。 ……原来如此。看来这家伙也早已做好了被我说教的心理准备。 可是啊,伙伴。这用不着妳下这么悲壮的决心吧。妳会不会有点太严肃看待我的斥责了? 好吧,算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很重要。 我慢慢地开口,对着跟我身体交叠的她说: 「我跟妳说,魔太──我们还是不要杀魔像吧。」 就是这件事。我反对杀害魔像。 「我知道妳是为了我才这么做。这个世界似乎有着不合理的暴力四处横行,就算我再怎么天真,也并不绝对反对杀生。日后说不定也会碰到为了正当防卫,而必须杀人的场面……可是,我们还是不要杀魔像吧。」 魔太定睛注视我的眼睛,像是在问我的意思。 我温柔地继续开导她: 「……我说啊,魔太。假如我拜托妳杀了敌人,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揍死对吧?那边那具大型魔像也是,那些小丑魔像也是,他们一定都跟妳一样。这些家伙没有做错事,是他们的饲主不好。」 我有着这份坚定的信念。 错在教唆犯罪或是没尽到训练之责的饲主。狗……说错,魔像绝对没有任何过失。 况且对于魔像,有明确的方法可以剥夺战力而不用痛下杀手。只要破坏掉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的头部就行了,不需要特地挖穿覆盖着厚厚装甲的胸部,要对方的命。 「听懂了吗?可以吧?」 我维持着推倒魔太的姿势,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魔太就像发高烧一样,神情恍惚地回望着我。 这家伙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更何况魔太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家伙,会信守与我的约定。 这下战场上的所有敌人就全都无法再战了。 我从好像显得依依不舍的魔太身上离开,走向大家等候着的运货马车。 由于我在林子里走了一会儿,离大家有点距离了,于是方才就中断了对「土之战斧」的魔力供给。斧头在长袍下化为黑色粒子逐渐崩解,留下生成时使用的少量土块消失了。 「土之战斧」的崩毁使得魔导中断,我的感觉超强化状态也结束了。 ──所以我这时候,没有察觉到。 没察觉到魔太找到了新的发怒对象,在我背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更没发现她接着散发出热浪浮动般的杀气,静静地走到昏迷不醒的、操纵弩魔像的眼罩男身边…… *** 我一边伸个大懒腰,一边悠闲地眺望刚才化为战场的道路旁空地。 在草地上,可以看到运货马车与老人小孩等三人。在稍远的地方,则是烧焦荒芜的地面,以及衣服破烂、浑身是血的众多魔术师倒卧在地。 这就是视野里的所有景象。 一道白云,飘过美丽的蓝天。当然,我完全感觉不出遥远高空中小鸟的状态。 还是这样才叫刚刚好。 发动魔导时,会害我把事物看得太清楚,使我反常地陷入严肃的思维。这样不好,会弄得我精神疲惫不堪。 我维持着伸懒腰的姿势随便看向一处,只见基能?巴里喷着鼻血躺在那里。 这时,我心里忽然涌起一个疑问。 「……?对耶,所以魔太只给基能?巴里一记弱拳就饶过他了?」 虽然昏死过去了,但即使远远看去,都能看出只有基能受的是轻伤。 就我看来,像是脸孔被轻轻打了一拳而昏倒。 比起其他魔术师,这算是相当轻微的伤势了。明明其他家伙都是标准的身受重伤,遭到了一顿毒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想,发现了一件事。 我懂了。仔细想想会发现,无论实际情形是怎样,基能?巴里并没有对我做任何攻击动作。到头来那个男人所做的事,就只有唆使小丑们去对付魔太而已。 而且在战斗的时候,敌人当中只有这家伙,有跟我心平气和地交谈。 由于基能常常称赞我家可爱的魔太,让我也不禁高兴起来,竟然减轻了一点我表现的敌意。不,甚至是有点骄傲、一副跩脸地跟他说话,坦白讲,我平常跟丘托斯大叔说话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那样。 魔太从来不会认真听我以外的人都在说些什么。从她的角度来看,也许后来就有点分不清楚基能?巴里会不会只是我在电子游乐场的魔像格斗游戏同好…… 「哎,不过这样或许也刚好。」 我开始慢慢走向昏倒的基能?巴里。鞋底踩在经过焚烧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基能似乎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了,这帮了我一个大忙。因为我必须让这家伙供出佩斯利商会的犯罪事实才行。 既然对方这样对付我们,那我也不会再退让了。 我打算抱持着毅然决然的态度,去找佩斯利的那些白痴提出抗议。 第22话 急救与下段踢 「咱跟你没什么好讲的……要杀就杀吧。」 身穿紫袍的蓝发男,讲完这句话就闭起了嘴巴。 我现在正在盘问甦醒过来的基能?巴里。果然只有这个男的是轻伤,后来很快就醒来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这次其他倒下的敌人也都还有意识。 我随意确认了一下周遭状况,似乎没有人丧命。 我每次都觉得,魔太手下留情的高超技术真让人惊叹。到目前为止,只要我请她不要杀人,她总是不会要任何人的命。 这帮人像这样大多数都还有意识,我也认为不是巧合。我猜应该是魔太在那场激战的过程中,始终没有忘记我说过要让他们出庭证明佩斯利商会的犯罪行为。 不,等一下。搞不好魔太这家伙,也意外开始了解生命的可贵或美丽了……? 嗯嗯,如果是这样就太棒了!这是往好方面发展,多亏我平常有在教。 总不可能是因为魔太怕被我讨厌,所以忍耐着不杀他们吧。 我这个伙伴原本就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家伙,只要学会了解生命的宝贵,就能变成慈悲为怀的完美女神了。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有人用「杀戮与嫉妒的女神」或是「蛮妃」这些没礼貌的别名称呼她。 而且不是我要说,我觉得「蛮妃」这个别名,摆明了不适合魔太。 就算让个一万步,最起码也该叫做蛮姬吧。 真要说起来,从前提就大有问题吧,什么妃不妃的── 「那请问到底是哪个国王的王妃啊?妳说是不是,魔太?」 我对背后的魔太说道。 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依偎紧贴在我的背上。她从背后抱住我,拚命用脸颊在上面磨蹭。 我看她完全没在听我说话吧…… 不过关于这点,我觉得无可厚非。在这次的战斗中最后狙击的那一瞬间,魔太应该以为我要死了。事实上在狙击发生后没多久,她去把弩魔像海扁一顿时,的确因为过度激愤而变得精神不安定。 不难想像她一定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会变得激动失常。 我真是伤她太深了。直到这家伙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前,她爱在我背上磨蹭多久就多久吧。因为安抚伙伴的心情,也是饲主的重要责任之一嘛…… 话说回来。先把在我背后专心磨蹭的魔太放一边。 我现在就像这样,维持着背后让魔太黏着的蹲姿,揪住了席地而坐的基能?巴里的长袍衣领。 基能的身体好像还不能正常行动。 我之所以抓住基能的长袍,纯粹只是怕他逃走或做出奇怪举动,当然不是要恫吓他。我现在手边没有手铐或绳子,这是不得已的。 当然,我纯粹只会用言词盘问他。我不懂这个世界的法律,但这应该算是合法的审问方式。 一个有荣誉心的文明人,绝对不会做出拷问这种野蛮又不人道的行为。 不需要依赖拷问或暴力,人与人是可以对话沟通的。 假如每次被人射箭就丢斧头回应,一再重蹈覆辙的话,人类将没有光明的未来可言。 对,我身为一个文明人,这次绝对要用理性沟通来解决一切! 「咱做为魔像使已经使出了全力,但还是输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死不足惜。咱再说一遍,要杀就快杀。」 基能?巴里用看不出感情的细眼这么说,打断我心中以文明人身分发表的信念演讲。 「呃,叫我赶快把你杀掉,我又能怎么办啊……我并没有打算要杀你,能不能请你好好跟我讲事情?」 「…………」 没反应就对了? 这下难办了。他不肯自动开口,我就没辙了。 基能?巴里的缄默,不知是否来自于一般所谓杀手的职业道德?但我觉得非法的犯罪行为,没什么职业不职业的。 「你什么都不肯说的话,我就得去问你倒在那里的任何一个同伙了喔。」 我稍微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成人形地倒卧在地的魔术师们,一看就知道全是重伤患者。 而且不像基能?巴里,他们不知为何,都异常地怕我。 甚至有人一跟我目光对上,就牙关格格打颤,脸色铁青地开始发抖。 好、好难跟他们说话…… 「怎么办?我没办法了……」 我低下头去,不禁伤心地脱口说了句丧气话。 就在这个瞬间,基能?巴里突然发出了尖叫。 「啊,啊,嘎啊嗄嗄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我吓了一跳,差点没松开抓住他长袍的手。 但是,我从过去的经验学过一个教训。在缇巴拉镇那次流氓头目开始大声哭泣的时候,我不小心吓得松手,结果让那个大块头逃走了。就是因为后来没能好好谈话解决,才会把事情复杂化,演变成如今这个状况。 这只手松不得。我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长袍。 然后,我把脸凑向哭叫的基能?巴里。 「不要窝囊地大呼小叫。我绝对不会让你跑掉,绝对不会……我们好好谈谈吧。」 「啊,咕,呜,咱才不会对这种拷问噫呼啊!啊!叽咿咿咿咿!」 「……?」 不知为何,基能?巴里再次发出凄厉的叫声。 周围的气氛像是结冻了一样。倒卧在地的魔术师们,简直好像看到恶魔还是什么似的,用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眼睛看着我。 到、到底是怎么了啊……? 话虽如此,尽管我多少有点被吓到,但这是第二次听基能尖叫了。冲击性没有第一次那么大。 大吼大叫已经吓不到我了。 我是个能从经验中学习的男人,不会再犯蠢错失理性沟通的机会。 伴随着坚定的决心,我再次更加用力地握住基能的长袍。 「一直这样瞎搅和下去,就要天黑了,你懂吧……我们好好谈谈吧。」 「噫,噫!噫咿咿!咱、咱知、咱知道了!咱说,咱说就是了!所以,拜托住手啊!」 *** 「……好吧,算了。反正咱对那些家伙本来就不需要讲什么义气。」 憔悴不堪的基能?巴里喃喃说道,像是死了这条心。 从他这种口气听来,这个男的似乎的确不是佩斯利商会的内部人员? 基能开始向我娓娓道来: 「委托人是佩斯利商会的塞佩罗分店长。计划的内容是除掉红眼圣堂魔像使与同行者,总共三名对象。如果可以,小女孩要活捉──」 「奇怪?不杀未成年吗?意外地还满有绅士风度的嘛。」 「…………那些家伙好像会把小鬼头掳去本店所在的基那斯藩,居中介绍卖给变态贵族当成政治筹码。不过咱也不是很清楚,这只是业界的传闻罢了。之所以只放过小鬼头,说不定是为了这个目的。」 「什、什么鬼啊……」 那岂不是烂透了吗? 亏我还相信了一下佩斯利的绅士精神咧,把我纯粹的心情还来。 「……可是,其他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 「真的吗?」 「就说是真的了。」 看我显得狐疑,基能?巴里露出不大高兴的表情。 但是紧接着,不知怎地,他忽然开始怕我。 「噫咿!真、真的,咱是说真的!不要再用刚才那招对付咱了!咱跟其他人只是紧急被叫来的帮手,不是商会的人!真要说的话,咱跟其他人收到的指示,就只有打倒你这个实力高超的魔像使,其他工作都是同行者负责包办!那个藩的人付钱都很大方,所以咱只是想参一脚而已啦──!」 你、你不用这么大声嚷嚷没关系,我听得见…… 话虽如此,我觉得这家伙说他知道得不多并非在撒谎。丘托斯大叔之前看到基能?巴里出现在这里,也显得相当震惊。他很有可能只是个派遣的打工族,作为用来对付我,或者应该说对付魔太的秘密武器而投入战局。不过不管怎样,都是犯法的就是了。 这家伙所说的「同行者」换言之,就是被我的「土之战斧」破坏树林时波及的,那个操纵弩魔像的眼罩男吧。 经他这么一说,我冷静想想,这次的袭击者当中,连我以外的非武装民众都想一并攻击的恶棍,就只有那个演员级帅哥了。 「也就是说那个眼罩男知道的比较多吗?」 「是、是啊,应该吧……那个男的跟咱还有其他人不一样,是商会的内部人员。好像听说是从那帮人在基那斯藩的本店前来的干部。」 「原来是这样啊……但是,这下就有点伤脑筋了。」 给那个眼 罩男好看的,不是擅长手下留情的魔太,而是我这个不懂得控制力道的大外行。不只如此,那还是一场出乎预期的擦撞意外。不像其他人,我打到那人完全丧失了意识,连他什么时候会清醒都不知道。 我脑中想起在那些被砍倒的树木中,那个曾经俊美的男子头部流血翻着白眼,阵阵痉挛的模样。 照那样看来,我觉得找他问话有点困难。 ……不过,回到方才基能说过的话。 商会的目的,纯粹只是想要我们三个男人的命。小女孩如果可以的话要活捉,是吧。 「从状况来说,的确是有些地方可以理解……」 老实讲,那个弩魔像使的行动,之前只有一点让我无法理解。 那人在战斗开始时,起初躲在我右后方的林子里。 当然,这个位置一般来说是我的死角。 然而,那人之后却持续微调位置,最后换到了几乎在我右边正侧面的位置。 对。他舍弃了后方的完全死角这个优势,移动到了我的侧面。 假如他想对我发动突击,为了兼具联手行动之便,这种占位或许也有可行之处。所以在战斗过程中,我刻意忽视了这个疑问。 但那家伙其实是想从远距离外狙击我。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特地移动到我的侧面?这点始终成谜。就算从一开始的位置进行狙击,从角度来看也是绝不可能波及到自己人的。 然而统整方才基能?巴里说的话,会发现── 我看那个混帐,根本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一击同时做掉我、丘托斯大叔与车夫老先生吧? 仔细想想会发现,那家伙是在我指示三人移动位置,等到所有人的站立位置都固定下来后,才不再反覆进行细微移动。 也就是说呢── 并不是丘托斯大叔与老先生,正好待在他瞄准我的射击轨道上。也不是因为小堤露正好个头小,才躲过了射击轨道。那个男的,恐怕是打算用第一箭把所有目标撞成肉酱,而且只让年幼小女孩活下来送给商会当礼物吧? 一道冰凉的冷汗流过了背脊。 这男的也太狠了吧。比起基能?巴里,我看那个未闻其名的眼罩男,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 我看向那个在林子里撞到头、大概还没醒来的男人,心里一阵战栗。 *** 「睡伊啊,你老兄有没有哪里受伤?」 「嗯?噢,我没事。」 从刚才到现在,丘托斯大叔一直在忙着检查我们三人的伤势。 他随身携带像是手电筒的水蓝色魔道具,说是只要用这个对准伤口灌注魔力,就会发动初级的治疗魔术。 或许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急救箱吧? 现在回想起来,丘托斯大叔被流氓打个半死之后,伤势的确好得异常地快。也就是说那整件事情,都是多亏这玩意的帮助。我还以为是这大叔的生命力特别强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魔道具真方便。 假如大叔的店里有库存的话,晚点干脆买一个好了。 想要的魔道具越来越多了。店里有好多好玩的玩具,让我目不暇给。听说魔道具其实价格非常昂贵,要是当成玩具看一个买一个的话,搞不好转眼间就会因为挥霍过度而破产。 但是……哎,应该是绝对死不了的啦。 ──我的理财能力还是一样在装死。 丘托斯大叔确认过我们所有人都没受伤后,就用这件治疗用魔道具,开始替那个携带手杖的女魔术师做急救。 我跟魔太一起坐在马车车厢的边缘,看着躺在地上的女魔术师接受治疗。 在水蓝色的手电筒照亮下,伤口逐渐慢慢地愈合。 用这件魔道具进行治疗,似乎还满花时间的。 从开始治疗到现在,好像已经过了将近十分钟。 大叔只有对这名女性魔术师进行伤口的急救。 我先声明,我这次并不是精湛发挥了世间一些后宫故事主角常有的精神特质,乐于杀死男性罪犯或者年长女性罪犯,却不知为何只对美少女罪犯手下留情,救她一命或是用昂贵的药物帮她治疗,在得到美少女感谢的同时经过一番迂回曲折,最后感情逐渐升温……诸如此类。更何况在治疗她的是丘托斯大叔。 不如说正好相反。是因为倒在附近的魔术师集团当中,只有她伤得特别重,坦白讲有生命危险。主要是因为我家的魔太做了莫名其妙的追击。 要是那样放着不管,到最后极有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丧命。 对。所以只有这个人,是真的需要做急救措施。 「原来妳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力道啊……」 我看了看坐我旁边的伙伴。 魔太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紧依偎着我,死瞪着丘托斯大叔替女魔术师做治疗的背影,像是很不服气。 不是,魔太啊。如果大叔不帮她做治疗,那个女人可是会死的喔…… 就算是一群罪犯,只要是能救的性命,没必要白白见死不救吧。 「欸,睡伊。我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可以请你安抚一下魔夏塔露散发的那种奇怪怒气吗?这样我很难弄耶。」 大叔终于提出抗议了。 抱歉,大叔。可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 对了。说到受伤,基能?巴里的伤势发生了奇怪的状况。 起初我以为他只被魔太往脸上揍了一拳,但方才重新检查,发现不知为何,他的右手手指有几根扭曲弯向了奇怪的方向。 会不会是挨揍摔倒的时候,扭到然后折断了……? 虽然很引人同情,但不会危及性命所以没做急救措施。 现在分秒必争。我得火速掉头赶回齐维尔镇,然后尽快对佩斯利商会的什么分店长提出抗议。 要是继续糊里糊涂的,谁知道店长会不会再派下一批刺客过来。与那帮人之间结下的梁子,最好还是早点做个了断。 总之,身受重伤摔倒在地的魔术师们就放着不管,我决定只带上有可能作证的基能?巴里,搭马车直接掉头回齐维尔镇。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我必须尽早出发。 其实我从刚才开始只要一不注意,魔太就趁我疏忽,想对躺在地上的女魔术师使出下段踢。 我得早点把这个巨乳与魔太分开,否则会很惨。 才在这样想的时候,魔太又想走去巨乳那边了。 喂,不可以这样,魔太!不准踢巨乳!会害大叔治疗白做的! 第23话 谈判代表与背后的助手 在齐维尔镇的灰色外墙前,有许多人马络绎不绝。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属于人潮汹涌的时段。 我与魔太下了马车,丘托斯大叔从车上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们。 「那么,我这就去跟呸罗罗分店长把话说清楚。你们在这里等我们。」 「……是塞佩罗分店长才对。你真的可以吗,睡伊?你老兄现在这句话,害得我一整个不安啊。」 「对喔,是塞佩罗。我太努力忘掉他的事情,结果一直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嗯,这样就没问题了,交给我吧。」 「真令人不安……」 这次我决定只由与我魔太两个人,去跟佩斯利商会直接谈判。 伴着证人基能?巴里去谈判的期间,我请其他三人在城门外坐在马车上等候。 我与丘托斯大叔讨论过,最后认为这样做最安全。 佩斯利商会乍看之下为所欲为,但他们表面上仍然假装成正经的生意人。至今在城镇里,也从来没做出过明目张胆的行为。 在这正门附近有很多行人出入。只要把马车停在这里,就算被商会那帮人发现,他们也不太可能贸然动手伤人。 只不过,我还是打算在三人有个万一被卷入麻烦之前,短时间尽快把事情谈好。 「那,我去去就回。」 「喂,睡伊。」 我正想往街上走去时,丘托斯大叔叫住了我。 「怎么了吗?」 「那个,我看还是我去谈判,你老兄就别……」 「我说啊,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好几遍了吗?大叔你去商会,那帮人只要派出一个流氓就能逼你退场了。况且如果只有我与魔太的话,就算谈判决裂也能平安脱身。要去就只能我们去。」 「可是……」 「我是不太想讲这种让自己生气的话……但是在这种大街上的公共场所,比起我这个外国人,大叔更能够不引人注意地行事。在这城门前避免惹麻烦,确保马车与另外两人平安无事,是你的职责而不是我。」 「……唔。这我明白。」 丘托斯大叔不情不愿地让步了。 「但是睡伊,你可得当心点啊,千万不可以乱来。你只要跟那帮人要求从今以后互不干涉就好。要求更多事情可能会把问题复杂化,就算了吧。」 「啊──好啦好啦。我知道,我知道。」 就在我把大叔像保护过度的爸妈似的一堆叮咛当耳边风时,小堤露从车厢篷布的缝隙,轻快地露出了脸来。 「睡伊哥哥慢走──」 「好──那我去去就回来喔。」 我面带笑容轻轻挥手回应小堤露的送行,然后迅速转身就走。 「啊!喂,睡伊!我话还没说完呢!」 大叔好像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但我才懒得理他。 我伴着魔太以及俘虏基能?巴里,开始往外墙的大门走去。 关于基能?巴里的拘捕,我只用马车里用来捆绑货物的绳索把他的双手稍微绑起来。反正有魔太随时盯着,我没把他五花大绑。 他大概是已经不抱希望了,一直很安静。坐马车时一次也没闹,也没做任何反抗。 这时也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跟在我后面。自从那些小丑魔像伙伴被打败之后,简直像只借来的猫。 不过,其实我能体会他的心情。 倘若立场颠倒过来,我在失去魔太的状况下被小丑军团包围,一定没有那个心情做反抗…… 我对基能?巴里深感同情。 穿过城门前排队的马车之间,我们抵达了齐维尔镇的正门前方。来到这里,原本乖乖听话的基能?巴里忽然哭丧着脸开始反抗了。 「还、还是不行啦……咱可是把委托搞砸了耶,怎么可能去那些家伙的商馆露脸啊。咱什么都愿意做,拜托放过咱吧!」 的确,我懂他的心情。 假如换成是我,我绝对不会想去佩斯利商会,会想尽办法开溜。 可是,他是犯罪行为的重要人证,非得让他一起过来不可。 「都这种时候了,拜托你就别说这种不懂事的话了吧,基能……为了用理性沟通解决这件事,你的证词是不可或缺的。」 基能?巴里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不肯动。你又不是在玩具卖场耍赖的小孩子。 我没辙了。总不能粗暴地把他硬是拖过去吧。 更何况我根本就没那力气。基能?巴里是个成年男性,我不能像抱个小婴儿那样对付他。 ……等一下。抱小婴儿,是吧? 魔太的话力气很大,又真的很会抱人。 我这个伙伴总是会用满满的爱给人拥抱,十足温柔地抱我。我已经害羞地亲身体验过无数次她的抱抱了,我这样说准没错。 「欸,魔太。真的很不好意思,可以请妳把他抱去商会吗?」 我试着拜托魔太看看。 因为我认为她一定会温柔地把基能?巴里稳稳抱好,帮我带他去商会。 满怀圣女般慈悲心肠的爱之女太,慢慢走向在路上像小宝宝那样耍赖的基能。 看到这样我放心了,于是转向了正门。 好,接下来就真的要一决胜负了。 *** 我们没遇到什么问题,就通过了齐维尔镇的正门。 不如说,我觉得对方放行放得莫名地爽快。 我一靠近,守门卫兵们就迅速往左右闪开,让出了一条路。 但我记得第一次跟丘托斯大叔他们一起进城时,不但办了手续还付了钱。 难道说驾车与徒步在手续上有所不同? 好吧,是有这个可能。很有可能是只有在驾车的时候,必须支付特殊的入市税。或者是车上货物要收税之类的。 只是,在通过城门之际,管理人员还有守门卫兵们全都脸色铁青地看着我,让我有点介意…… 不管怎样,只要像这样进了城镇,就可以一路顺畅地前往佩斯利商会了。再来只要正常沿着路走,不用多久就可抵达商会设施。 一开始我还听到基能?巴里在背后吵闹些什么,但现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 魔太应该正温柔地抱着他,所以一定是像置身于慈母怀抱的小宝宝那样,心灵平静下来了吧。 我对伙伴的抱抱技术寄予全副信赖,完全没想到要回头看一眼背后的情况。没错,这就是搭档之间的信赖关系。 我走在齐维尔镇的铺石地上,淡然地步行前往佩斯利商会。 随着渐渐接近商会设施,周围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怎么这么多人跑到街上来啊……」 路上真的有很多人。起初我以为是时段的关系,但好像不是。道路的左右两侧,排满了大排长龙的拥挤人潮。 总觉得怪怪的。街上的房屋也打开了窗户,有很多人在探头观望。 从沿路的人丛情况来看,该不会是晚点会有祭典游行经过这里吧?还是说要举办马拉松大赛?看起来像是那种气氛。 假如可以早点跟商会谈出结果的话,大家可以留下来参观一下。 小堤露一定会很高兴。 「那、那是在做什么……公开处刑吗?圣堂魔像抓着一个人的头……」 「那个血淋淋吊在那里的男人,怎么好像是『四丑使者』基能?巴里……?」 「难道那个男的竟然在魔像对战中输了?」 「太惨了。不但被打得鼻青脸肿,连手指都弯曲变形了。错不了,那绝对是拷问酷刑留下的痕迹……」 围绕街道的人丛吵吵嚷嚷的。 坦白讲,我当然会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老实讲,这时候的我没有那多余精神去顾虑周围发生的小事。 面对接下来即将开始的谈话这份重责大任,其实我紧张到快爆炸了。 *** 没花多少时间,我们就抵达了佩斯利商会的齐维尔分店门口。 就是那栋木造的大型双层建筑。 还是一样气派。他们无庸置疑地属于经济强者,对我这个全部财产只有五枚金币多一点的经济弱者来说,是个过度强大的对手。 但是,我不会退让的。我要坚决提出抗议。 这份决心再也不会动摇。 年幼的小堤露、亲切的老先生,顺便再来个窝囊的大叔。为了保护他们今后的人生,我必须以毅然决然的态度挑战这场协议。 佩斯利商会是在背地里进行违法行为的黑心企业。对方恐怕会处处与我纠缠不休,也有可能卑鄙地使出软硬兼施的手段。 但是,身为有尊严的文明人,我一步都不打算退让。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谈判代表(negotia tor)。 就让我集中精神,鼓起干劲吧。 「喂,他就这样让魔像把『四丑使者』吊起来,走进了佩斯利商馆耶。」 「也就是说商会跟那个男人起了争执?」 「一旦被那种恶梦般残忍又疯狂的魔像使盯上……我看那个分店是完蛋了。」 「怎样都无所谓。拜托,拜托,求求您帮我儿子报仇……」 「我……我知道那个圣堂魔像使是谁。记得传闻说,他只因为路过看到不顺眼,就残暴地动用私刑把『坏剑』那一伙人打了个七零八落,好像是个恶梦般的战斗狂。记得绰号是,呃,缇巴拉的……对,那个男人的绰号,我记得叫做『缇巴拉的恶梦』……」 群众似乎鼓噪了起来。 但是,对于已然进入极度专注状态的我来说,他们的叽叽喳喳已经完全进不了我的大脑。 我坚定有力地推开商会的门,穿越入口大厅,走到了门厅。 「……我想见塞佩罗分店长。」 我一开口,就极力使用清晰的口吻,尽量用比较嘹亮的嗓门告诉职员们。虽然礼貌必须顾到,但在进行谈判时绝不能表现出懦弱的态度。 但不知为何,职员们都注视着我当场僵住。 其他还有众多像是客人或外部商人的群众,但他们不知为何,也全都僵直不动。 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或是动一下。在场所有人好像全都结冻了似的,只是盯着我瞧。 就好像整个门厅的时间都暂停了。 「啊,呜……哈啊……哈啊……」 一名看起来比较强势的运动员型俊男职员,对着我好像有话想讲。但到头来,他只是喉咙大幅颤动了两次三次漏了几口气,没吐出半个字来。 「……?」 现在是什么状况? 喂喂,别这样好吗?害我都开始担心害怕起来了。 难道说,他们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仔细想想,毕竟我紧张得要命,也许声音有点沙哑…… 我再次注意让咬字务必清晰,发出比刚才更坚定的大声音拜托各位职员。 「我再说一遍。请把分店长带来见我。」 为了保险起见,我又补充了一句: 「有人在等我,我时间有限。请不要让我费太多工夫。」 交涉时间一拖长,就得在这座城镇多住一晚了。老实讲就连现在这个时间,我都有点没把握。等回到缇巴拉镇时说不定都入夜了。都怪商会的这些笨蛋为所欲为,害得丘托斯大叔变成贫穷户,家计很沉重的。不在预定内的旅店花费,一定会造成负担。 想起准备出发前往齐维尔镇的前一天,大叔拚命计算还债计划与旅行费用到深夜的模样,我的表情在无意识中变得有些严峻。 就在这个瞬间,几名职员看到我表情的变化顿时脸色发青,简直像被电到似的,往店内后方冲去。 啊,有一个摔倒了。要不要紧啊…… 是说这家店,虽说我是纠纷对象,但应对方式未免也太糟了吧? 话说回来,我从刚才到现在看着这里的职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俊男美女分成两种,一种是即使表情扭曲仍然是一张好看的脸,另一种则是一扭曲起来,整张脸就变得不忍卒睹了。 此刻,我又学到了一项新的事实。 过没多久,就开始听到通往店内后方的走廊传来争吵声。接着几名职员把一名似曾相识的男子推到了走廊上。 是塞佩罗分店长。戴着单片眼镜、头发斑白的美形大叔正在拚命地嚷嚷些什么。 中年男人吼着「你们这些家伙想出卖我吗」还有「警卫怎么全都逃走了」之类不堪入耳的话,声音大到我这边都听得见。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的美形青年或美形中年,原来即使像这样难看地争吵还是挺不错看的。真是天生优势。 就这样,我又学到了一项新的事实。 在走廊的那一头,一群商会人员开始一边你推我挤,一边吵着互相推卸责任。我愣愣地望着他们争辩不休的模样,一边想着「对耶,运货马车的风飘箱从时机上来说,绝对是这些家伙派人弄坏的……就替车夫老先生索赔一下好了」之类的事情。 塞佩罗与男性职员们的争吵与互相推挤达到了最高潮。周围的女性职员们,也莫名其妙地像猴子一样吱吱乱叫起来。 每个女的都只有脸长得漂亮,所以视觉效果是不差,只是可惜了…… 结果走廊上你推我挤到了最后,塞佩罗似乎寡不敌众被部下们一路推着走,来到了我这边的门厅。他在抵抗的时候手撞到东西,把柜台上的文件撒了满地。 真是太难看了。 我就知道这些家伙平常只是靠他们的姣好脸蛋招摇撞骗,乍看之下像是个优秀的集团,其实一像这样露出本性就会发现普遍缺乏道德观念,能力的平均值就连我来看都低得可以。 我不是在开玩笑,难道说这个叫做佩斯利商会的企业,真的都只看脸选员工吗? 不管怎样,员工水准低成这样却能大发利市,真是值得惊叹。 搞不好他们都是用对付我们的那一套非法手段,经常性地除掉商会的竞争对手,才能造就出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面假象吧…… 就在我针对商会的组织样貌进行省思时,塞佩罗分店长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我面前。 还是一样是个美形大叔,但发型被弄乱,单片眼睛也快歪掉了,全身严重盗汗。 「喂。」 「噫咿!不、不准靠近我!你这邪恶的魔像使!」 我才一出声呼唤,塞佩罗立刻陷入恐慌状态转身就想跑。但他踩到自己刚才散落一地的文件滑倒,摔了一交,胸口狠狠地撞到了柜台。 从塞佩罗的喉咙,冒出了好像青蛙被压扁的声音。 「喀啊!喀呼!」 塞佩罗发出奇怪的呼吸声,支撑不住地摔到地板上。 这可不妙,搞不好撞断了肋骨。我急忙赶到塞佩罗身边,把他整个人拉起来。 「喂,你还好吗?」 当然,我这个心怀崇高骑士道精神的文明人典范,完全是出于善意在照顾塞佩罗。然而这个男的并不领情,面红耳赤又青筋暴突地瞪着我。 「唔,唔呜……我是!我是佩斯利商会的,齐维尔分店长。我、我绝对不会答应你不合理的要求!」 「啊。」 想起来了。对喔,我是来谈判的…… 都怪这些家伙忽然像猴子一样大闹内哄,害我差点把原本的来意给忘了。 话虽如此,塞佩罗现在好歹可以跟我谈话了。难得有这机会,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开始谈谈怎么和解吧。虽说抓着他的衣襟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但要是不小心放手,这家伙搞不好又会想逃跑然后摔倒受伤。 「不,我要你听我说。」 我定睛瞪着塞佩罗的眼睛,用力握紧了他的上衣衣领。 「我方的要求很简单,就两个。第一,我要你们今后不许再招惹大……丘托斯魔道具店以及其相关人士。第二,你们必须为了弄坏风飘箱的事,向马车的主人老先生支付修理费与滋扰赔偿。当然,也不许你们今后对他出手。」 丘托斯大叔耳提面命地叮咛过我,只要要求今后互不干涉就好。但我完全不想搭理大叔胆小怕事的建议,顺便就帮运货马车的老先生索取了精神赔偿。 不然我实在是气不过。这些家伙对马车动了恶劣的手脚,害我最喜欢的老先生一瞬间失去了笑容,他们一定要为这个滔天大罪付出代价。 当然说句真心话,我也很想趁现在,替丘托斯大叔以及我自己索取精神赔偿。 是很想这么做。但是其实嘛,这个…… 假如我开始为了这次刺客对我们做出的暴力行为追究赔偿责任的话,日前失控的魔太不容分说地把讨债业者们打得半死的那场暴力事件,会不会也被重新追究医药费与精神赔偿等问题? 目前事情是不了了之,但是假如对方把那件事拿出来吵,就算丘托斯大叔能顺利拿到精神赔偿费好了,我身为魔太的饲主,将会被迫负担几十人的庞大医药费与精神赔偿。 ………… 抱歉了,大叔。你这次就放弃索取精神赔偿吧。 我会好好把魔太说一顿,不让她再犯的。 「我、我不会答应的。我才不答应你们的这种要求……!」 「你说什么?」 啊,惨了。也许还是不该忽视丘托斯大叔的建议,基于私情偷偷增加一点索赔? 抱歉,大叔 ,请原谅我。虽然是你这大叔给的建议,但看来长辈的意见还是应该尊重。 我在心里对大叔致上诚挚的歉意。 至于眼前的塞佩罗,则是满怀憎恶地歪扭着脸孔,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我。顺便一提,看来他是属于脸孔一扭曲就简直不能看的那种美形大叔。 「我是血统纯洁的基那斯人!跟这个地区的乡巴佬傻子,或是你这种东方边境的蛮族,无论是血统还是格调,都差得远了!我绝不会向你这种货色低头!」 「啊?」 中年男人涨红着脸喷口水喊出的无脑发言,让我大为困惑。 这次的谈话追根究柢,跟人种问题根本毫不相关。扭曲的人种偏见与民族优越感当然很可怕,但最糟的是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维。 而且这个男的,看起来似乎因为恐惧而完全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我不懂他干嘛这么害怕光明正大地来谈话的我,总之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这下糟了。这家伙只有长相好像很有智慧,结果内在根本是只荒野大泼猴。怎么办?这样说不定根本不能理性沟通。 我变得有些悲观,不禁露出了一点想哭的表情,悲伤地喃喃自语: 「我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瞬间…… 突然间,塞佩罗发出了像是世界末日到来的尖叫。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咕呜呜!咿叽咿咿!喔嘎!喔……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 我吓了一大跳,险些松开抓住塞佩罗衣服的手。 但是,我想起来了。 对,我不能松手,绝不能错失谈判的机会。我到底在退缩什么啊?几个老人小孩今后的人生,就看我现在努力的成果了啊。 正好就在这时候,我的背后感觉到一阵柔软的暖意。 是魔太。 她紧贴在我的背后,从我的右肩后方探出头来,担心地注视着我的脸。 看来都怪我忽然示弱,害她操心了。 奇怪?话说魔太,我让妳看着的基能?巴里呢? ……好吧,算了。对啊,我怎么能害魔太担心呢?我得拿出伙伴的魄力,让她看到我成功完成困难谈判的模样才行。 我再次使劲抓紧塞佩罗的衣服。 伙伴来自背后的力挺,让我心中涨满了斗志。我一定办得到。不,是非得办到不可。 「喂,分店长先生。」 我想把脸逼近塞佩罗,但无意间想到一件事。 这个男人明显陷入了异常的恐慌状态。再加上我从刚才就一直感觉到周围职员与顾客们原因不明的惊恐视线…… ──该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很可怕吧? 我的眼神挺凶恶的,这我早就有自知之明。 现在回想起来,在古代地龙一命呜呼的那个瞬间,倒映在那家伙瞳眸里的我,那张脸岂止像个小混混,简直就是个恐怖大魔王。那张脸让心灵脆弱的人看到,的确会哭着开始求饶。 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我就这样毫无自觉地,像我自己最为厌弃的暴力主义者们那样,威逼恫吓了周遭旁人? 有了,笑容…… 我现在需要的,就是笑容。 我笑咪咪地把脸凑向了塞佩罗。 我的脸对着塞佩罗,所以在露出微笑的瞬间,我完全没发现周围的人群脸色变得更加铁青,并开始浑身发抖。 「我不在乎你的什么血统。我希望你能把我方要求的内容听进去,最起码找到一个双方能接受的折衷点……我们好好谈谈吧。」 「你、你这毛头小子,别瞧不起我了。我是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我可是那位大人挑中的美丽又优秀的人种!我咘嘿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 塞佩罗又开始尖叫了。 但是,这点程度的叫声,已经完全吓不到我了。 抱歉,我说谎了。其实我被吓得有点畏缩。 但是,我勉强维持住了笑脸。 「我已经说过,你的事情我管不着。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好吗?我们好好谈谈吧。」 「什么好好谈谈,你、你用这种,拷问……咦哦嘎啊啊喔喔叽啊啊啊啊啊!」 「?」 我困惑不已,但努力保持住了笑脸。 「请你说我能听得懂的语言好吗?如果困难的词汇回答不出来的话,至少回一句『好的,我明白了』也可以……好了,差不多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哩这!野蛮楞叽咦咦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 「呼啊!嘎啊啊嗯!嗯!嗯唔?吼啊喔啊喔喔!喔喔喔喔喔!」 「咦?」 ……这次怎么好像分成两段? 我正在困惑时,内敛地按在背上的两团棉花糖般柔软触感,若有似无地往左边移动了一下。 然后,魔太换成从我左肩这边迅速露出了脸来。 干嘛啊,魔太。这是什么新游戏吗?可是啊,我现在正在跟这个店长谈重要的事情,有点没空…… 谈判过程困难重重。 双方的主张始终没有交集,塞佩罗后来又反覆尖叫了五遍。除了起初连续嚷嚷的谜样大声尖叫之外,算起来普通尖叫总共重复了十遍。 就在这时,魔太的触感忽然从我背上离开了。 是因为我没陪她玩,所以闹别扭了吗? 对不起了,伙伴。等这件事情办好后,我会陪妳玩个过瘾的…… 我虽在心里向魔太道歉,但状况迟迟没有进展。塞佩罗后来又继续尖叫了好几遍。 不只是这个男人,之前那个流氓大汉头目还有基能?巴里也是,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常常觉得只要大声吼叫威吓对手,就可以一时应付过去趁机逃跑。好吧,我想这方面的精神性或行动模式恐怕是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我就不要妄自批判了。 每当塞佩罗发出尖叫,周围的人群就腰肢一软瘫坐在地,或是开始发生头昏目眩的症状,让一些人当场昏倒。 可是,没有人离开现场。就好像错失了逃跑时机似的,所有人都呆站原地。 我想大概是塞佩罗的大吼大叫把旁人都吓到了,开始给大家造成了困扰。 我由衷对这个男的感到傻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刚刚就一直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该不会是跟基能?巴里交手后长袍沾到了回溅的血吧?晚点得检查一下才行。 话说自从魔太从我背后离开,塞佩罗已经反反覆覆尖叫了大概十遍。 这下他今天的尖叫次数算起来,就是一开始的大声连续尖叫一次,然后普通尖叫细分起来总共二十次吧。 真是个爱叫到让人傻眼透顶的男人。 就在我对他这种社会人士不该有的难看行为皱起眉头时,魔太再次贴到我的背上,从右肩把脸露出来。 哦,伙伴妳回来啦。妳刚才都跑去哪里玩了? 魔太的精灵长耳朵搔得我的右颊好痒。我们俩你看我我看你,进行了一段无声的对话。 这正是伙伴之间的暖心相处场面。 ……然而相较之下,塞佩罗看到魔太回到我的右侧时,那表情真够吓人的。他那张脸上的恐惧颤栗更胜之前,简直像是落入无间地狱的罪人,眼中充满惨怆的绝望。 不管怎么样,这个分店长从刚才到现在只会尖叫,该不会已经把我一开始的要求内容给忘了吧? 也许我现在应该再解释一遍比较好。 「听我说,分店长。」 我面带柔和的笑容,尽可能温柔地对塞佩罗说话。 「假如你听不太懂我说的话,我可以从头开始帮你复习一遍。虽然很麻烦,但没办法。直到你能理解我的意思,要我仔细跟你解释几遍都行喔……好吗?我们好好谈谈吧?」 塞佩罗满脸湿淋淋的黏汗,面色如土地重复着急促的呼吸。两眼已经一片混浊,失去了焦点。瞳孔张开到了最大。 哎,我想一定是因为大声叫太久了。 「噫,噫,饶、饶了偶吧……咕!叽耶啊嗄嗄啊啊啊啊啊啊!」 总觉得从刚才到现在,不时会听到好像某种粗棍子折断的啪卡一声,或是某种硬物噗叽噗叽扭曲变形般的巨响。 可是,几乎都被塞佩罗的吓人尖叫盖过了。而且因为他一直紧靠着我的脸大叫,我的耳朵已经开始嗡嗡耳鸣了。 所以坦白讲,我已经不太能够确定是真有那些声响,还是只是心理作用。 「欸,我觉得这样一直搅和下去,只会把营业时间耗光而已。你们的商会,不是都很早下班吗?」 我用笑容向 塞佩罗提议。 「……欸,差不多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啊,啊,你叫偶做什么,偶都做就是了……请不要,不要再那样对偶了……」 就这样,塞佩罗终于放弃用尖叫进行妨碍,愿意听我说了。 只要保持耐心秉持着诚实的谈话态度,不管是跟多么冥顽不灵的对象进行困难的交涉,一定都能达成目标。我感觉自己身为爱好和平的文明人,又达到了更高的境界。 心中充满成就感的我,不再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露出了笑容。 黏在我背上的魔太,也幸福洋溢地看着我的侧脸。 第24话 温柔的妻子 在齐维尔镇的城墙外,较少有人经过的一隅。 我在带篷马车的暗处,沮丧地垂头丧气。 方才跟商会谈判的结果可以说大获成功。分店长塞佩罗跟我约定,不会对丘托斯魔道具店的相关人事物出手。我也不忘警告他若是毁约,我会不厌其烦地前去抗议。 运货马车的老主人不知怎地,也拿到了巨额的精神赔偿。 几名表情害怕的职员一起把一大袋的钱塞给我,里面装了满满的金币,重到我都拿不动,得请魔太帮我拿。我是不太清楚,但老先生说不定靠这笔钱就够他安享余年了……? 不过老先生完全是个局外人却无故受惊,收到精神赔偿是当然的。 他说这笔钱应该大家平分,但我认为这笔钱由老先生收下合情合理。假如无论如何都坚持平分,就跟丘托斯大叔两人五五分吧。 毕竟主要是因为我家魔太的关系,让大叔没能拿到精神赔偿嘛…… 总而言之呢,谈判的结果无庸置疑地是大获成功。换言之我意气消沉的理由并不在这件事上。 「对不起,基能……」 我看了看躺在马车车厢里,浑身是伤的基能?巴里。 他现在正在让丘托斯大叔用那种手电筒型的治疗魔道具,进行紧急救治。 方才谈判达成共识之后,我放开塞佩罗一站起来,赫然发现塞佩罗整个人变成了凄惨的血腥图片,把我吓了个半死。 不但全身关节脱臼,左右小腿与前臂骨头折断,连双手双脚的二十根指头全都被弯成了螺旋状。再加上这些指头连指甲都被仔细剥掉……算了,更详细的说明就免了吧。 呜噁。光是回想起来,就让我又开始反胃…… 塞佩罗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难道又是那种异世界的谜样现象? 我被骇人的意外事件吓到,当场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我的脚轻轻撞到了背后的某个东西。 回头往脚边一看,一幕更具冲击性的光景闯入了我的视野。一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过度的惊愕与动摇,让店长的血腥图片化现象从我脑中飞到了九霄云外。 ──在我脚边的地板上,万万想不到,竟然躺着变得像块破抹布的证人基能?巴里! 我急忙把他抱起来死命呼唤他,但他只是梦呓般小声虚弱地反覆说着:「救命啊……对不起……」 看来一定是发生了非常恐怖的遭遇。我心头一紧。 基能?巴里为何会变成这般凄惨的状态,我心里有底。 不,岂止是心里有底,根本是无可置疑。从理论上来想,会发生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没错,身为刑案证人的基能?巴里,就在我们疏于注意的短暂时间内,被佩斯利商会的那帮人,为了湮灭证据而毒打了一顿! 我没能保护好证人…… 明明是我自愿负起责任,硬是把他带来谈判现场的。 悔悟与自责的念头,仿佛焚烧着我的身体。 「啊啊,我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就在我蹲在马车暗处,哭丧着脸颓然垂首时,魔太担心地凑过来看我的脸。 「魔太……」 在她的温柔眼眸注视下,心灵早已变得极度脆弱的我,开始一点一滴吐露出心情。再这样下去后悔就要压垮我的心了,我无法不找人倾诉。 「魔太,我好懊恼……都怪我力不从心,我没能阻止佩斯利商会的那些人对证人做出卑鄙下流的暴力行为。」 自己害得某个无力反抗的人遭受蛮横暴行而身受重伤,这项事实令我难以承受。 说着说着,我的眼眶不禁湿了。 这让我想起以前的确也发生过这种事。我每次一伤心,就会去找狗狗哭诉。 「唉。那种没人性的犯罪商会,要是能干脆消失掉该有多好……」 就在我小声宣泄出胸口深处闷烧已久的真心话时,一阵强风沿着齐维尔镇的灰色外墙吹过。 魔太的长耳朵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聆听风吹草动的声音。 我灰心地垂头丧气,继续对伙伴说道: 「可是呢,魔太。这次最大的过错,一定是错在我只会依赖温柔的妳,没有自己看好证人基能。我真想消失算了。」 魔太轻轻地伸出手指,帮悲伤地诉苦的我擦掉眼泪。这家伙总是温柔地陪伴在我身边,认真地听我说话。 我这个伙伴虽然不会说话,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听众。 「谢谢妳听我诉苦。」 我吐完苦水后,温柔地摸了摸魔太的头。 奇怪?我每次像这样摸她的头,这家伙总是会像狗摇尾巴那样高兴地摆动耳朵,今天反应却好像有点平淡。 魔太动也不动,定睛注视着我的泪痕。 「……好!」 我用双手啪地轻拍一下自己的脸颊,重新打起精神。 谢谢妳的帮助,伙伴。 跟妳讲了很多,让我的心情顿时轻松多了。 赶快把心情调适过来吧。现在也许还能帮上忙,为身受重伤的基能?巴里做点什么。 能够快速调适心情,正是我引以为傲的美德。 我抬起头来,像平常那样精神饱满地,走向丘托斯大叔他们待着的马车车厢。 这时候的我,并没有发现魔太的气息从背后静静地消失。 *** ──在佩斯利商会的齐维尔分店。 周围的围观群众早已散去,商馆大门紧闭。 在文件散乱一地的馆内门厅,分店长塞佩罗口沫横飞地怒骂周围的职员们。 「你们究竟都在干些什么事?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一群无能的废物!」 塞佩罗气得想一拳捶在桌上,但他的右臂僵硬不动,没能抬高到肩膀以上的高度。 拳头也握不紧。指尖只能张开着簌簌抖动。 他刚刚才让雇用的魔术师们替他疗伤。手脚与外表的大部分范围都已经恢复原状。 但他双手的一些部位与左腿,到现在还是完全不能动。 水属性治疗魔术虽然是一种优秀的急救医术,但并非无所不能。如果是医治断肢或相当于高度医疗的治疗行为,必须用到极少有人能使用的另一种属性的魔术。 那种治疗,不是谁都有机会接受的。 他遭到严重痛打的手脚,后遗症恐怕是无可避免的了。 「该死!真要追究起来,这次的失败都该归咎于杰克特?巴罗的无能。那个耍帅眼罩男,根本是虚有其表。」 塞佩罗气喘吁吁,忿忿地喃喃自语。 杰克特?巴罗这个年轻男子是为了另一件事而碰巧从基那斯的商会本店造访此地。他对这次圣堂魔像使引发的一连串骚动,抱持了浓厚的兴趣。 杰克特?巴罗这号人物,听说至今接下的工作从未失手,是举世无双的弩魔像使。而且这名青年获准在那位大人的身边听候差遣,是那位大人特别宠爱的部下之一。 所以塞佩罗才会好意替他图个方便。谁知道…… 「亏我还特地照他说的,付给魔术师协会一大笔钱替他请来了『四丑使者』那一伙人……结果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魔像使打得无法还手,直接认输?太不像话了!」 塞佩罗一边怒吼,一边瞪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臂。 对。那个来自东方的圣堂魔像使,把我的手脚毁成这样的那个毛头小子。只有那小子,我绝对不会放过。 商馆里擦得光亮如镜的高级白色桌子,映照出塞佩罗的脸。 原本一表人才的容貌,如今因为愤怒而丑陋地扭曲。 他正在思考。 至今他按照那位大人──那位美丽公主决定的指示行动,从来不曾失败过任何一次。这次本来应该也跟平常一样简单,只要按照步骤,暗中处理掉与商会为敌的人就结束了。 他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万中选一的优秀人种,并且以自己耀眼的经历为傲。他绝不会饶过伤害这份骄傲的任何人。 「人数要够多。你们把所有能用的人手全部召集起来,付钱不要小气。有需要的话,向基那斯本店申请派遣人才也行。」 一名部下听到塞佩罗这么说,表情略显不满地开口了: 「您说联络本店吗?可是分店长,这次的一连串失败要是曝光,会影响到高层对我们的评价……」 「谁说有必要老老实实把真相报告上去!随便掰个理由不就成了?你们的脑袋究竟是长来干什么用的!」 部下一心只想自保而犹豫不决的态度让塞佩罗气急败坏,粗鲁地把僵直的手臂往旁一滑。手肘撞到放在桌 上的提神用高级蒸馏酒,酒瓶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摔破了。 「哈啊,呼……」 塞佩罗瞪着在撒满碎片的地板上逐渐扩散的酒渍,大大地鼓起鼻子,同时喘了几口粗重的气。 「……那个男人的确有如残忍无情的鬼神,对两个家人却表现出莫名温柔顺从的态度。既然那家伙本人力量太强,硬碰硬杀不了他──从他的宝贝家人下手就行了。」 灰发中年男子睁大的双眼,在杀意与亢奋之下闪着凶光。 「我要暗中做掉那个魔道具店的蠢老头,把尸体摆在路旁杀鸡儆猴。女儿可以玩没关系,但绝不能弄死,要当成人质。我要把最悲惨的场面烙印在那毛头小子的眼底,让他到死都忘不掉。」 一口气讲到这里,塞佩罗忽然像是有了个点子。然后用只像是多点一杯便宜酒那样的轻松口吻继续说: 「噢,对了。还有他们坐的运货马车的车夫老头子,把他的身分也查出来杀了。那个毛头小子莫名地关心那个脏兮兮的老头子,这下我倒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好的。那么,我这就去办。」 职员们收到塞佩罗的指示,全都手脚勤快地一齐开始做事。对他们而言,这类作业同样是习以为常的日常业务之一。 一群面貌俊秀的男女在金碧辉煌的商馆里潇洒走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华丽灿烂的画中世界。 塞佩罗满意地看着这副景象。 他歪扭变形的脸孔,已经逐渐恢复成原有的端正容貌。 「哼……真是,那毛头小子也真够蠢的。什么互不干涉的协定,谁说我们一定会遵守了?」 塞佩罗平整的嘴角,即将浮现出一丝嘲笑。 但正好就在这个时候── 突如其来地,靠近天花板的墙壁被撞破,一个晶亮白皙的物体降落在室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职员都说不出话来,变得呆若木鸡。 天花板的部分碎块与壁材啪啦啪啦地应声掉在地板上。但只有随着瓦砾一同降临的雪白人影,于落地之际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自崩塌的墙壁射进室内的光线,照出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呈现年轻的女子外形。 她有着一双红眸与长耳朵。是个让丝绢般秀发随风飘扬,如梦似幻的少女。 独自伫立于逆光之中的身姿,神圣庄严到令人屏息,又美得让人随之叹息。 连小孩子都知道。那是神话中登场的古代人民,以及远古女神的再世。 他们在眼前女神身上看到的,却是一对漾满幽冥黑暗的红眸。 从那阴暗冰冷的眼眸深处,看不出半点感情。 那种眼神,简直就像看着一只准备踩扁的无趣虫豸。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怀着战栗想起了一件事。 想起身穿焦茶色长袍,有着一双锐眼的年轻黑发男子。 那个毫发无伤地击败大批刺客,把屠戮的敌人让魔像当旗帜般高举,本人却好像毫无敌意一般,从容不迫地出现在商馆的异邦魔像使。 那个男人面带笑容地精密操作魔像,反覆进行了令人脸色发白的可怖拷问。 而他在离去之际,留下了一句话: ──你们如果不守约定,我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你们「谈判」。 毫无前兆地,白色女神的身影大幅摇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们的视野严重歪斜,眼前突然染上一片血红。 这就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 *** 我们搭乘的运货马车,已经从齐维尔镇出发了。 在微微摇晃的车上,基能?巴里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抱着双膝坐在车厢的一个角落。 真可怜……大概是在佩斯利商会受到的卑鄙暴行,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创伤吧。 虽然伤势已经做过治疗,但基能的脸仍然满是肿包。手指的绷带也让人看了心痛。特别是这些手指受的伤,可能要花满长的时间才能痊愈。 真是抱歉,基能。都怪我没把你盯好…… 我再次因为自责而心情沮丧。 车夫老先生在出发前打开一部分的车上货物,从里面拿了几颗像是桃子的水果送我们吃。 我请魔太把桃子切成了几块。 她使用爱用的绿色金属小刀,把桃子切成了秀气可爱的一口大小。 我用牙签把它插起来,依序分给丘托斯大叔与小堤露等车厢里的每个人。 最后,我也给了基能?巴里一块。 基能一边发抖,一边收下了桃子。 我觉得这家伙其实本性应该不坏…… 这家伙的小丑魔像都被仔仔细细地擦得亮晶晶的。我想他一定是每天都很珍惜地帮他们擦澡,从来没偷懒。 而且啊,这家伙的小丑可是有四具耶,四具。 我只要想到每天晚上有四个魔太在床上要我擦澡,就觉得快昏倒了。 不过说归说,我还是会擦啦…… 对了,回程的路上得帮这家伙把小丑们捡回来才行。 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一起玩魔像格斗游戏吧。 我一边大啖甜美的桃子,一边望向车厢后方的风景。 齐维尔镇的灰色城墙,已经变小了很多。再过不久大概就会从视野中消失了。 「嗯?那是……」 我看到城镇里,冒出了一缕黑烟。 那是什么啊? 本来还以为是发生了火灾,但这时我想起了一件事。 对耶,在准备出发的时候,总觉得镇上好像有点吵。 在我前往商会的途中,街上沿路也聚集了一大堆像是在等游行队伍经过的人潮,说不定今天镇上正在办祭典。 这么说来,那可能是祭典在烧火堆了? 不管在哪个国家,举行节庆祭典时都常常会燃烧大型火堆。这个世界大概也不例外吧。 对很多文化来说,火常常具有神圣的意义。 我眺望着远方缭绕的黑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用火堆烘烤的地瓜。 「欸,大叔。」 「嗯?怎么了,睡伊?」 「我问你喔,这个世界……不对,这个国家,有没有在卖烤过之后会变得松松软软,味道香甜的薯类?我的故乡就有。」 丘托斯大叔被我一问,做出了稍作思考的动作。然后他一边抚摸短短的小胡子,一边口气悠闲地回答: 「你说的那种香甜的薯类,在我们国内南方的温暖地区吃得到。大城市的市场也有在卖。我年轻时在各地行商,也吃过几次。」 「喔喔,真的有啊。」 也许可以在异世界来个烤地瓜了。真教人兴奋期待。 「但很遗憾的是,那种商品恐怕很少会卖到缇巴拉或齐维尔这种小城市来喔。」 「什么嘛,是这样啊……」 我一听大感失望。 「这附近的薯类也不错吃喔。不然这样吧,改天我做个薯芋料理好了。」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大叔。 不过嘛,试吃本地薯芋料理的这个主意,我倒是很赞成就是了。 *** 要等到太阳都下山了,我们才抵达缇巴拉镇。 看来这个世界的交通状况还算不错。而且也有马车照明用的魔道具,所以假如有需要的话好像也能来趟夜间行驶。 不过听说基于安全考量,一般都不会这样做就是了。 今天有我充当魔像使护卫同乘,再加上马车堆积的货物是食物,于是就稍微破例,在日落后开了一下夜车。 路上也没发生什么问题,运货马车一路平安地走完了夜路。 我们回到了丘托斯大叔的家,在寝室哄年纪还小的小堤露睡觉后,三个男人就在起居室配着薯芋料理喝起酒来。 算是小庆祝一下还清债务吧。 参加宴会的有丘托斯大叔与我,以及基能?巴里。魔太在我后面折洗好的衣服。 ……嗯,对啊。基能?巴里也跟我们同桌喝酒。 是我硬是把他带到大叔家里来的。 基能?巴里本来不愿意,但他会受伤是我害的。照我的个性,总不能半路就把他丢下自己回来吧…… 我为什么会跟今天早上还想暗杀我的家伙一起喝酒?冷静想想,这状况连我自己都弄不懂。 大叔被我弄得一头雾水,基能?巴里也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我跟丘托斯大叔都在喝酒了,如果就基能一个人没得喝,他岂不是太可怜了? 顺便一提,下酒菜的薯芋料理,用的是类似马铃薯的薯类。 只是跟我原本那个世界的马铃薯还是不太一样就是了。它 比马铃薯大上一点,形状比较偏细长形。不过外观看起来可以说没差多少。 这种异世界薯类,是车夫老先生在马车上听到我们聊薯类聊得起劲,于是体贴地在半路上去路边一个村落买来的。 老先生直到旅途的最后一程,都是个懂得关怀别人的真正绅士。 回到家后,丘托斯大叔就在厨房开始俐落地煮薯芋。 他把煮熟的薯芋压成泥,加入某种奶类、蛋、奶油与盐巴等各种材料,把它拌匀。 大叔,你做菜做得好熟练啊。真是单身爸爸的好榜样。 他把搅拌好的薯泥倒入模子里,最后用刷子涂上少许蛋汁,以及散发酸甜香气的红色酱汁。 最后把它放进设置在厨房里的大烤箱型魔道具,烤到出现焦痕。 于是,整间厨房都充满了香喷喷的味道。 就这样,异世界神秘薯芋料理完成了。 不过这道薯芋料理,该怎么形容它的外观呢?或许可说是……用薯类做成的派吧? 丘托斯大叔把盛在大盘子里的薯芋料理切成放射状,跟葡萄酒以及烤鱼一起端上桌。附带一提,这种像是虹鳟的鱼,是运货马车老先生在回程经过村落帮我们买薯类时,到鱼塭一起买来的。 总之,我试吃了一口薯芋料理。 啊,这个吃起来,就是马铃薯版的约克郡布丁嘛。 刚出炉的吃起来松松软软,满好吃的。最棒的是还有这种充满异世界情调的神奇香味。 我边吃边听大叔说,这是他们国内的一种家常菜,他那已经过世的太太以前常常做给他吃。 说他太太做的,比他做的这个要好吃上百倍。 我与丘托斯大叔正在聊薯类话题时,坐在一旁安静吃薯芋料理,浑身包满绷带的基能?巴里轻声说了: 「这种使用甜辣椒增添香气的方式,是西方遥远地区的独特做法吧。」 基能?巴里这家伙,来到大叔家之后好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是西方风味吗,大叔?」 「嗯?是啊。因为我那过世的老婆是西方地区出身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啊,基能?难道你也跟大叔一样是薯芋料理爱好者?」 「喂,睡伊,谁说我是薯芋料理爱好者了?我是为了堤露才会学着做,拚了命想做出跟我那老婆一样的味道……」 「啊──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刚才已经讲过两遍了。喂,大叔,我看你已经喝醉了吧?」 我举手阻止红脸中年男人继续打岔时,身旁的基能?巴里略低着头,注视着吃到一半的薯芋料理说了: 「……咱也是西方出身。」 「是喔。」 「这跟咱小时候母亲做给咱吃的一样,有种令人怀念的滋味。」 后来我们三个大男人,继续边吃薯芋与烤鱼边喝酒。 顺便一提,丘托斯大叔是个一喝醉就边哭边开始讲起跟老婆之间甜蜜回忆的没用男人。 这个大叔,真是对老婆专情到让人伤心。 醉醺醺的大叔,眼里堆满了泪水开始讲起。 讲起他年轻时到各地行商的时候,在旅途中行经的西方边境小镇,邂逅了一位理发师姑娘,就这么落入情网。 说她有着漂亮的栗色头发,天真无邪的笑容特别可爱,简直就像天使。 大叔向她表白了两次都被拒绝,但他仍然不死心,每次只要当时还很茂密的头发长长了,就一次又一次地造访理发店。 最后,她终于还是拗不过他。 两人一边到各地经商一边努力省吃俭用,总算在镇上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店铺。 他们在五年前有了一度以为无缘的孩子,那是真心的喜悦。 在一个下雪的寒冷夜晚,可爱的女婴出生了。 他跟温柔的妻子与女儿,度过幸福的每一天。 可是,后来妻子与女儿罹患了重病。 病床上日渐虚弱的妻子,把女儿的将来托付给他。 妻子在临走之际,告诉他她过得很幸福。 这句话成为了支撑,让他无论日子多辛苦都能努力熬过来── 真是,这么纯情的恋爱经验谈,听在单身的我或基能?巴里耳里可真要命。 我默默地举杯,把剩下的咸味葡萄酒一口饮尽。 「所以啦……不管头发掉了多少……这发型是我跟她的回忆,绝对不能换……呼噜……」 「真是,自己讲过瘾了就给我醉倒睡着。真是个无药可救的醉鬼。」 这时,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某人吸鼻子抽泣的声音。 往旁一看,想不到基能?巴里居然在哭。 喂喂,拜托饶了我吧。 「基能,你该不会是听大叔的爱情故事听到哭了吧?真是个窝囊的家伙。」 「……呜呜。睡伊你嘴上这样说,自己还不是在哭……吸吸。」 「嗄啊?你说我在哭?请你不要散布这种无凭无据的……嘶嘶,谣言好吗?」 我跟基能?巴里一起把他抬到寝室的床上,以免这个爱妻如命的邋遢醉鬼得感冒。 缇巴拉镇的夜晚渐渐深了。 从小窗一窥的星空,无声而晶亮地闪烁。 第25话 启程与雨后清晨 早晨下过的小雨已经停了,此时天气一片清朗。 吹来的西风也和煦宜人,正是个适合启程的好日子。 准备好上路的我伴着魔太,站在丘托斯魔道具店的店门前。 丘托斯大叔注视着我们,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睡伊啊,你真的要走了吗?我是觉得你可以在这城镇再放松待一阵子……」 「大叔你就别说了。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纵容我,害得我原本打算立刻动身,却在这镇上逗留了将近半个月耶!」 ……就是这样。 自从与商会上演了那场谈判戏码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两星期以上。 缇巴拉镇虽然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但我不能随便就定居下来。 我眼下的行动方针,首要目标是「针对毁灭魔导王与召唤之事进行多方调查」。 无论是要找方法回到原本的世界,还是要在这世界确保最低限度的生命安全,我认为这类调查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然而问题是,这附近地区没有任何设施可以让我做功课。 总的来说,缇巴拉镇所在的这个地方,正式名称叫做「萨迪藩」,其实算是偏乡地区。假如我要去图书馆,而且必须具备基本学术设施规模,听说必须沿着干道继续往西走,前往他藩的大城市才找得到。 据说这个国家最大的图书馆,在位于遥远西方的帝都……只是我觉得要特地走到那里好像很累,所以先不做考虑。 总之不管怎样,丘托斯大叔对魔导王所知不多,加上最重要的魔导王传说触犯了教会的什么教义禁忌,导致我无法随意进行意见调查。继续待在这个镇上,可能只能原地踏步。 明明是这样,但大叔一再拖延我的出发日期,小堤露又哭哭啼啼的…… 害我完全走不了。 这对父女到底是怎么搞的? 而且说到这半个月来的异世界生活,有没有让我学习到更多这个世界的常识并获得成长,其实完全没有。我每天就是一边替大叔顾店,一边跟五岁小孩玩。 其他还做了哪些事情?我想想…… 啊,有了。基能?巴里过了几天伤势就几乎痊愈了,小丑魔像们也都修好了。所以我陪他玩了几次魔太对小丑军团的魔像格斗游戏,算是过招兼复健训练。附带一提,输的人要请客。目前魔太百战百胜,所以每天的午饭都是基能请我。 是说我好像不知不觉间跟基能当起了普通朋友来,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管怎么样。 我完全堕落了。这样简直像是小学生在过暑假。 这半个月来,我毫无半点长进。 说到最近学会的技术,顶多只有懂得抓准时机,在魔太的眼睛快要变成混浊粉红色的前一刻停止擦澡而已。 没错。其实我后来发现,魔太除了卸除子机(衣服)或是闻我内裤味道的时候以外,还有其他原因也会导致瞳眸变成混浊粉红色的故障现象。 我帮她擦大腿内侧、胸部或耳朵,还有腋下或肚脐周围等一些部位时如果擦过头,她的瞳眸转眼间就会染上粉红色。起初我不懂得拿捏分寸,常常不小心擦过头把瞳眸变成粉红色,真的很糟糕。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魔太瞳眸变成混浊粉红色的穴位,感觉好像慢慢增加了。特别是肚脐周围,都怪我第一天晚上乱玩乱弄又把手指塞进去,导致这里好像完全变成了魔太的弱点。真的很对不起她。 每次我在最后一刻停止擦澡,魔太总是显得很难受地用迷濛的双眼抓住我,好像想多要一点。但理所当然地,这是为了不让魔太故障而非做不可的措施。抱歉,伙伴,请妳谅解…… 我们为了这些原因而必须启程前往西方,现在正在丘托斯魔道具店门前的街道上,让这对父女为我们送行。 小堤露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哭得很凶。 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岁的五岁小孩,本来精神层面应该是坚强到让人吃惊才对。但她每次只要一讲到我要出发的事就开始掉眼泪。而当我现在即将启程时,她已经哭到了惊天动地的地步。 她在哭泣的同时,还不忘卯足全力想跟我表达某些事情。 「迪物也要!迪物也拗像魔夏塔物姐接一盎!当瑞伊哥哥的因娘子!」 不行,我听不懂。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异世界谜样翻译能力的处理极限。 「迪物也拗,跟为伊葛格一几,咳噁,咳噁!」 小堤露终于因为哭得太厉害,开始反胃了。 我摸了摸她小巧的背部。站在旁边的魔太也跟我一起摸摸小堤露。 看到魔太抚摸小朋友的那只手,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因为她手掌的那种百般疼爱又轻柔的动作,就跟平常摸我时的手部动作,几乎是一样的温柔。 完全不是平常把小堤露乱摸一通的时候,那种粗鲁的动作。 看到魔太在辞行之际做出的这种动作,我的内心产生了确信。魔太这家伙,果然对小堤露动了真感情。 我早就隐约感觉到了。 这个小女生不管魔太是在散播杀气还是如何粗鲁对待她,全都完全没在怕,总是高高兴兴地与魔太亲近。最近魔太与这孩子相处的态度也渐渐不再尴尬僵硬,会帮她梳头发,或是哄她睡觉,有时候表现得就像她的亲姐姐。 我认为魔太的这种温柔模样,才是她本来的个性。 「睡伊……」 一回神才发现,连丘托斯大叔都跟小堤露一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喂,不要这样啦! 就跟你说过,没人想看你这种难看的反应啦! 「真是,这个大叔到底行不行啊。」 我为了这个中年男人的没用直叹气,然后仰望他背后的魔道具店建物。 这间木造平房的店铺显得有些老旧。店铺规模比街上其他店家稍大一点,该怎么说呢?就是间还算气派,但又不算太大的店。我在镇上逗留的期间,白天几乎都在这里度过,假如说我完全没有油生半点留恋的心情,那就是漫天扯谎了。 不过,关于这家店的生意,我想一定已经不用我来担心了。 原本少得可怜的商品正在渐次增加进货,与此成正比,回来上门的客人虽然还不多,但确实有在增加。 再加上虽说买主未定,但店主丘托斯大叔的手上还有一颗猴子魔导核。就是我以魔太弄坏墙壁的修理费为借口,多给他的那一颗。利息不断膨胀的恶质债务已经不存在了,我认为不用急,慢慢替这颗魔导核找买主就好。 另外,还有一件值得惊讶的事,就是丘托斯大叔竟然替我们拟了一份猴子魔导核的契约书。没想到大叔竟然这么有心。只是我没看内容,不知道他拟的是投资协议还是贷款协议就是了。 我把契约书塞还给大叔,说我不要这种脏兮兮又占位子的废纸,但他丝毫不肯退让。虽说我早就知道他这人很会死缠烂打了。他可是凭着这种死缠烂打的个性追到了人美心善的太太,堪称死缠烂打到了骨子里。到了他这种程度,已经可说是一种才能了。恐怕不管我说什么都只会变成原地打转。 所以,我形式上还是收下了契约书。 但不知怎地我有种预感,觉得今天煮晚餐时不怕没柴烧。这份契约书想必会符合它的价值,成为相当有用的燃料吧。 至于大叔的店,我也做了一点防治流氓的对策。 「……那就这样了,以后的事就拜托你喽,基能。」 我转头看向站在丘托斯父女身边,身穿紫袍的蓝发花美男。 「嗯,咱知道啦。老爹的店有咱照顾着。」 就是这样。其实很意外的是,基能?巴里接下了大叔店铺的保全工作。 这次输给我似乎让这家伙心里得到了一些启发,说是会好好反省,从头开始认真进行魔像的修行。 嗯嗯,今后你就改过向善,不要再挑初学玩家下手了吧,基能。 「是说基能,你可别为了钱又背叛大叔喔。」 「咱欠睡伊你一大份人情,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咱不会背信忘义。」 基能?巴里表情正气凛然地回答。 但那表情随即变得虚脱又软弱。 「再说,咱怎么敢背叛魔夏塔露大姐啊。再敢犯咱就死定了……」 都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名字,他对魔太讲话却毕恭毕敬的…… 我也真搞不懂这个男的。起初他怕我怕得要命,不过最近开始慢慢对我卸下心防,变得能轻松跟我说话。但与此正好成反比,他开始猛烈地畏惧起魔太来。 他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不慎发现到了某种恐怖的真相。 总而言之,基能这不像话的家伙,好像光是靠日前接下佩斯利商会委托拿到的订金,就让他短期之内不用工作赚钱了。他似乎打算抱着轻松的心情当保镳兼做消遣,在这附近落脚一阵子。 可说是照顾大叔店铺的最佳人选。 「哎,你不用这么担心,这附近一带根本没人能赢过咱啦。只要公开宣称咱是这里的保镳,一些地痞流氓就不敢靠近这家店了。」 「真的是这样吗──?讲得这么厉害,还不是没赢过我们半次?」 后来我跟基能打过几场魔太对小丑军团的模拟战,但魔太的视力已经完全适应了对手的动作,比小丑们强上太多了。几乎每次都用不到一分钟,魔太就能用手刀把四具小丑全部斩首,让对战三两下宣告结束。 「那不是因为咱弱!是因为睡伊你们的实力强到一堆地方不对劲!」 「是吗……?应该只是你太逊了吧?」 「~~~~!等到下次对战,咱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看到我跟基能吵嘴吵得不可开交,丘托斯大叔在一旁苦笑。 事实上,我会这样拜托基能守着大叔的店,纯粹只是做个保险。我认为佩斯利商会今后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大叔了。 ……其实那家分店,后来没过多久,好像就关门大吉了。 我是在五天前,才听说商会发生了火灾。 要等到丘托斯大叔从客户那边听到了传闻,我们才知道商会出事了。 根据大叔听到的传闻,佩斯利商会似乎在发生火灾之前,与来自某地的狂暴大魔术师发生纠纷,结果惹怒了对方。尽管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但齐维尔的街头巷尾都在猜测,分店起火燃烧可能是那个大魔术师的所作所为。 实在是太可怕了。 真是,这个世界的治安也太差了吧! 我死都不想碰到那种脑袋有病的纵火狂魔术师。 话虽如此,这件事大概是在告诉我们,像佩斯利商会那样成天作恶与人结怨,总有一天会落得这种下场。我也对这次的事件感到心有戚戚焉,决定今后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善待别人并认真过生活。 另外,以下是我作为名侦探的个人推测…… 那个砸了佩斯利商会分店的大魔术师,八成是火属性术士。 要不然呢?那家店铺被伪装成毁于一场火灾意外,所以犯案的凶器,必然是用上了混帐到极点又浮夸的火魔术! 火魔术真是太不走正道了,除了暗杀或纵火之外简直没别的用处。应该跟除了使用魔像玩格斗游戏赌谁请午餐之外没多大用途,爱好和平的土属性多学着点才对。 顺便提一下,丘托斯大叔听来了佩斯利商会毁于一场大火的消息时,他跟基能两个人居然怀疑到我头上来,认为是我暗中去放把火烧了商会。 真是太难以接受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不是已经施展精彩绝伦的谈判技巧,跟那个分店长谈好了互不干涉的协定了吗?我这个活得像个尊贵文明人的清廉绅士,岂会做出毁约的野蛮行为? 真要说的话,我一不会使用火魔术,二没有生火的才能可以把商会的那么大一栋建筑物烧光光。而且我每天都在小堤露的央求下陪她在店里扮家家酒,这位五岁小孩的证词可为我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照逻辑来想,我的清白是有目共睹的。 我看丘托斯大叔还有基能,是一辈子都当不了我这种名侦探了。 不管怎么样,佩斯利商会既然已经发生了那种惨事,那帮人想必是再也没办法骚扰大叔的店铺或这座城镇了。 「那么各位,多保重喽。」 我语气开朗地向三人道别,摸了一下因为哭太凶,现在猛吸鼻子的小堤露的头,然后准备迈步走上街道。 「喂,睡伊。」 丘托斯大叔叫住了我。 「哎哟,大叔你干嘛啦。刚刚都已经说再见了,这样很逊耶。」 我一脸不耐烦地回头,但意外的是,站在我后方的丘托斯大叔并没有丢人现眼地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一脸严肃地,对我这么说了: 「记清楚了,睡伊。等你老兄所说的重要事情查清楚了,随时想回到这座城镇都行喔。」 「…………我会考虑看看。」 好吧,为了见到小堤露这个可爱的干妹妹,我也可以看心情斟酌要不要回乡探亲。不过一点都不可爱的大叔就不用理他了。 听到我这样回话,丘托斯大叔用鼻子喷了好大一口气。 「真是,你老兄怎么到最后都是这种态度。」 这话听起来像在生气,但他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假如旅途走到尽头无家可归,不用犹豫,回来我这里就是了。你老兄跟魔夏塔露住过的二楼房间,我会一直给你们空着。」 「…………」 我默默地点头后,把焦茶色的长袍一翻,转过身去。 「受你照顾了。那么,再会了。」 我伴着魔太,走上缇巴拉镇的大街。 半路上,我稍微回头看了一下。 看见了头发稀疏的不起眼中年男性,以及白皮肤的天真小女孩。 这对长得一点也不像的父女,用一模一样的动作,不停地对我挥手。 *** 一身长袍风姿潇洒的青年凛然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跟随他的那具美如白玉女神的圣堂魔像,也带着后脑杓丝绢般的飘逸长发消失了踪影。 一阵西风吹过,发出寂寥的风声。 「……终究还是走了啊。」 丘托斯站在店门口的路上,喃喃自语了一声。 站在他身旁的女儿堤露,对着青年与魔像早已消失的背影,一直不断地挥着她小小的手。 丘托斯伸出手去,抱起了堤露不合年龄地瘦小的身体。 他用衣袖轻轻地替眼里含泪的宝贝女儿擦掉脸颊上的泪痕。然后,就这样注视着大街那个方向,用感慨良深的语气说了: 「睡伊那小子的个性,该怎么说,就是……不能单纯说是别扭,或是脾气拗。总之是个难以形容,具有一种神奇魅力的男人。」 睡伊?劳土著实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那个目光凛然的黑发青年,说自己来自遥远的异国。 他的言行举止与精致不凡的各种饰品,足以让人推测出他高贵的出身。可以理解他不时展现出的远离世俗的行为,大部分必然来自他的那种出身背景。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令人惊叹的,是青年非比寻常的战斗能力。 就连负责维持治安的藩内士兵都难以惩治的「坏剑」一伙人,面对他简直像是一群小孩,三两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岂止如此,他还在屈居绝对劣势的状况下,而且是在魔像战斗中封杀了被视为萨迪藩最强级魔像使的「四丑使者」,展现出超凡入圣的实力。 他身为魔像使的实力,在这广大的海雷米尔帝国上下,恐怕接近最强水准。再加上即使不看魔像,单就魔术师而论,他依然展现了惊人战斗力的片鳞半爪。 从没听说有人能凭本身的力量,从超远距离破坏军用魔像。 而最可怕的是,他在战场上那种异常的精准直觉,仿佛以俯瞰的视角看穿了敌方复杂布局的所有计策── 从敌对的一方来看,这种存在只能以恶梦来形容。 没有多少人能阻止得了这种实力非凡之人。打个比方来说,他如果出现在图画书当中的话必定会被写成主角,与英雄豪杰同列。 睡伊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他从未轻视弱小无力的平民百姓,也从来不曾耀武扬威地表现出妄自尊大的态度,就是最好的证据。 此外,他每次跟丘托斯说话,总是动不动就一句「没用的中年人」或是「不成体统的大叔」之类的酸话。 尽管嘴巴不饶人地把基能叫成「小混混」、「窝囊废」之类的,但睡伊在他伤势痊愈之前总是到处找理由,每天都去露个脸探望他。在康复之后还锻炼他的魔像实力,甚至一起去吃饭。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样做一定是出于善意,不想让立场尴尬的基能觉得被孤立。 睡伊这个年轻人,言词与态度常常正好相反──却能够深深吸引住接触过他这种性情的人。 「个性别扭,是吧……老爹你说得没错,咱也觉得用这句话的确不足以形容睡伊的个性。毕竟他那人在坦率表达感情的时候,又会变得毫无保留。」 基能?巴里轻声说了。 身穿舞台演员般浮夸紫袍的青年,从刚才就一直靠着店门口的墙壁,注视着睡伊离去的大街。他那眼神当中,也同样有着隐藏不住的寂寞色彩。 这时基能好像想到了什么事,忽然说了: 「对了,睡伊有说过。在他的故乡,好像有个专有名词可以形容这种个性。」 丘托斯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转头看向基能。 「哦,是不是就类似他之前说过的『调马头』那种的?」 「对对。还有像是『哥斗有戏』之类的。呃,他那时候是怎么说的……」 基能让视线在半空中徘徊了一会儿,然后霍地扬起了眉毛。 「啊,咱想起来了。是『拗敲』。」 「……拗敲?」 「对,就是心里其实都在想着对方,但嘴上忍不住就说出了违心之言;在他的故乡,好像就是这样称呼这种可爱的家伙。」 「哦,还真是种奇怪的外国话啊。」 「睡伊说过想在这个国家遇见拗敲的可爱女生……但要是让咱来讲啊,咱看他才是最拗敲的家伙吧。」 终章 「──哈啾!」 我在路旁打了一个大喷嚏。 「糟糕,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搞不好是因为昨晚洗完澡,没把衣服穿好就做体操的关系。我那样做是为了身体健康,没想到完全适得其反。 我吸着鼻子往旁边看,只见魔太忧心忡忡地晃动着身子,显得不知所措。 都怪我一时兴起乱做什么收音机体操,害得连伙伴都为我担心,真是抱歉。 下次为了不让魔太担心,一定要穿好衣服再做体操。 我在心里坚定地如此发誓。 我与魔太刚刚跟大家道别,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之后穿过西门,现在才刚走出城镇。 由于停下来打喷嚏的关系,我不假思索地回头看了看背后。 可以看到木造建筑林立,由褐色土墙包围的朴素、和平的街景。 缇巴拉镇。 回想起来,当初我只打算在这里随便补给一点物资就要走人,没想到竟然待了这么久。 在视线的前方,一名手持长枪的门卫大叔悠哉地站在城门旁边。 见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城门,他稍微举起长枪跟我打了招呼。 这个世界的打招呼方式,跟我原本那个世界在姿势与鞠躬的角度上有着些微差异。我也配合这个世界的礼仪,彬彬有礼地向他致意。 看来这半个月的期间,已经让这位大叔完全记住了我的长相。 不过不是我要说,门卫大叔。我很感谢你这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但可以请你不要每次都趁着打招呼的时候,频频偷看魔太的屁股吗?伙伴都变得像只刺猬了。 好吧,其实也不是只有他啦。 大家都偷看魔太的胸部或屁股看得太起劲了啦,完全穿帮了。魔太对这件事的火气可大了。每当魔太快要爆发的时候,我都得悄悄握住她的手让她消消气,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操心…… 不得已了。趁魔太还没咬人之前,赶紧出发吧。 假如她在这时候惹事生非,好不容易决定的启程日期又得延后了。 「好了,魔太,我们快走吧。」 我叫了一下开始对门卫大叔隐隐散发杀气的魔太,再次迈步前行。 魔太像在回应我的呼唤般轻轻摆动了一下耳朵,然后匆匆跟上我。 沿路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十字路口。 还记得前一阵子搭马车旅行时,我们就是在这里右转前往北方的。今天的我们不转弯,准备沿着通往这个国家中心地带的西方道路直线前进。 在交叉的干道上,我稍微放慢脚步,边走边悠闲欣赏左手边的风景。 视线的前方有着通往北方的单一道路,以及起伏绵延、绿意盎然的美丽大地。 就在这时── 忽然间,周围的风声消失了。 「嗯?」 我觉得奇怪而停下脚步,但随即想到了原因。 噢,我懂了。 是因为从刚才到现在迎面而来持续轻拂脸庞的风,突然停了的关系。 这个地区总是吹着来自西方的风,但就像这样,有些时候会停止吹风。 仿佛钻过这西风的缝隙,某人出声对我说: 「……小哥,你要离去了吗?」 我往声音传来的前方一看,只见一名戴着帽兜、拄着短杖的人,就站在我身边。 「咦?记得您是……」 这不是以前曾经请我吃过糖球的老太太吗? 这位老太太在镇上请我吃过几次糖球。 而且她是我在那个镇上,唯一搭讪成功的女生。 现在想想,这位老太太是我在镇上攀谈的第一个人,假如当时她没有告诉我有那么一家魔道具店,我根本没机会认识丘托斯父女。 也是这位女士告诉我,丘托斯大叔为了替小孩凑钱买药而债台高筑。假如我不知道这些内情的话,或许不会想到与大叔扯上更多关系。 这样想想,真不知道该说是命运捉弄人还是什么。 谁也不知道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事情发展。 「之前受您照顾了。是的,我们打算就这样离开城镇。虽然依依不舍,但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还有要事在身。」 我彬彬有礼地向这位长辈道别。 我这个男人,基本上对于值得尊敬的年长者都会保持礼貌。顺便一提,丘托斯大叔不在此限。 老太太定睛看着我致意时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女士每次出现得都好突然喔。好像每次当我发现时,都已经站得离我很近了。 即使是保护我过了头的魔太,似乎也不至于把安全无害的老太太列入检查对象。 我一面想着这些,一面不假思索地想转头看看伙伴── 突然间,老太太摘下戴着的帽兜,用她细瘦的手抓住了我的双肩。 「咦?」 她就这样把我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脸跟脸都快贴到一起了。 这可不成啊。贴这么近的话嘴唇都快要相碰了,这位年长的老妇人。 我们认识还不久,这样做恐怕略嫌急躁了…… 我正不知所措时,她露在帽兜外的头发传出一股不可思议的轻柔药草味,拂过我的鼻尖。 闻起来并不刺鼻,是一种温柔好闻的味道。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妇人仔细一看,会发现长相十分端正。在正值黛绿年华的时候,想必蛊惑过众多男士的心吧。 这位糖球老太太,定睛盯着我的眼睛瞧。 在极近距离内一看,她的金黄色眼眸漾着超乎想像的坚强力道。 然而不知为何,这对望着我的温暖而坚强的眼神……同时似乎并不是对着眼前的我,而是看着遥远他方的某人。 而且总觉得这眼神显得悲哀伤痛,无法抚平。 「小哥。我想你今后可能会有很艰困的遭遇,但是……听好了,你绝对不可以中途放弃。」 唔,这位长辈似乎在给我上人生的一课。 身为年轻小伙子,我会铭记在心的,老太太。 我优哉游哉地这样想,她对我说出的下一番话,却极其神秘难解。 「──你是最温柔的王……温柔的你,竟然会第一个死。这种事情,本来是绝对不该发生的。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命运,是从一开始就确定不移的。」 什、什么意思……? 讲到这里,竟然开始进行哲学思辨了? 请等一下,这位人生的前辈。抱歉,我在哲学方面实在不能算是一个优秀的晚辈。 老太太对我困惑的模样似乎毫不介怀。 她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当场离去。 离去之际,她给了我整袋的糖球。真好心。 *** 西风再次吹过我的耳畔。 我抱着装满糖球的袋子,呆站在路上。 「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 简直好像作了场白日梦。 方才的那位糖球老太太,也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踪影。刚才明明还看她走在那里的。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无奈。 结果到头来,我这次在缇巴拉镇上攻略成功的女生,好像就只有刚才那位老太太与小堤露而已。 啊,还有书店的黛西婆婆,好像也是差一步就能追到了。 但是,我必须说,就不能再……那个,就是…… 至少来个她们几位平均年龄层的女生,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跟年纪比较相近的女性开始一段美妙的邂逅与爱情故事?在这个除了小妹妹与老太太之外男女缘分严重枯竭的世界,难道存在着某种重大原因,阻挠了我认识异性的机会? 我一边思考这个哲学难题,一边想从方才收下的袋子里拿出糖球。 结果手不小心一滑,差点把一颗糖球弄掉。 但这颗糖球并没有掉到地上。因为从旁迅速伸出来的白皙、美丽的手掌,用自然的动作接住了糖球。 这只晶莹剔透的手掌的主人,就这样用纤纤玉指极其温柔地,把糖球塞进了我的嘴里。 「……谢谢妳,魔太。」 魔太把糖球塞进我的嘴里之后,用手指柔和地抚过我的嘴巴,就好像在确认我的嘴唇形状。 我面带笑容向她道谢,于是她的长耳朵微微摇了一下,好像觉得很高兴。 我说啊,伙伴,妳觉得呢?会不会是我在毫无自觉的状况下,自己折断了与年纪相仿的女生邂逅与相恋的命运(旗标)……? 我在心中向魔太问道,而她还在用指尖摸我的嘴唇。这家伙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玩我的脸,都不会腻吗?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表情与那对长耳朵,我无意间 注意到了一件事。 「对了,妳跟我两人放松独处的时候,耳朵的角度好像会些微下降耶。」 魔太在跟我两个人相亲相爱地黏在一起时,我感觉虽然只有微小的程度,但她那优美的精灵长耳朵好像会放松力道降低角度。 不过说归说,其实也只差了几公厘而已,这点小变化或许只有我注意得到吧。 魔太被我戳破秘密,显得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 抬眼注视着我的红宝石般美丽眼眸,反射着早晨的阳光,散发淡雅而温柔的光辉。 看她这反应,一定是被我说中了。 我在不知不觉间,穿着睡衣来到了这个异世界。 尽管与迷人女性的邂逅与爱情故事,至今没有半点要开始的迹象…… 但相对地,只有跟我在这世界邂逅的沉默伙伴之间的沟通能力,每天都在确实地进步。 「那么,我们走吧。」 我一边用舌尖轻轻滚动糖球,一边走向通往西方的单一道路。 我与伙伴,两人结伴同行。 远方的天空呈现澄澈透亮的爽朗蔚蓝,视野前方绵延不断的绿色草原,在和煦的清风中如波浪般起伏。 嘴里有股不可思议的温和甜味…… 以及一丝淡淡的,令人怀念的树果般滋味。